《民国:关东参王》 第一章 开排 清光绪十二年春 四月的长白山,积雪早已融化,桃花水顺着沟沟岔岔汇聚起来,流到了江湾中。 江湾里堆积了一冬的木头,已经穿扎成一张张木排。 只等放排人聚齐了,便可顺水而下,沿着鸭绿江,一路放到安东城去,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寡妇山下的卡拉密江湾,十来副木排依序停靠在江边,最前面的头排上竖着一面红旗,旗上书写着“钱修成老排”几个黑色大字。 木把们做饭的炊烟,像云雾一样在江面上氤氲升腾,在薄寒轻暖的初春时节,带给人丝丝暖意。 早饭过后,雾散天晴,钱修成大柜的十副老排,也到了开排的时候。 “各位,大柜在南海有事不能赶过来,委托我代为主持今天的开排仪式。” 二柜李永福,站在江边,面对着一众排伙子朗声说道。 “良辰吉时已到,给水王爷老把头上供奉。摆猪头、点香、倒酒。 愣虎儿,去把鞭炮点着了。”李永福一挥手,示意众人动手干活。 被点名的愣虎儿,是个年纪在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身材魁梧,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透着机灵劲儿。 见那边头棹将猪头摆上了供桌,点燃三炷香插好,这边愣虎立即将一挂鞭炮点燃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红色纸屑飞舞,刺鼻的火药味儿顿时弥漫在整个儿江湾。 外号“水老鸹”的头棹刘东山,带领着全体排伙子,跪在了供桌前,磕头许愿。 “水王爷,老把头,求你保佑俺们吧。保佑俺们这一季放排顺顺当当的,平平安安到安东。 等俺们回来,一定好好报答供奉你。” 排伙子们也跟着头棹一起,大声许愿。“水王爷,老把头,保佑俺们吧。” “愣虎儿,杀鸡。”二柜吆喝一声儿。 愣虎答应一声儿,拎起供桌上捆着翅膀和腿的大公鸡,左手握住鸡头,露出脖子,右手执刀。 只见他手起刀落,便割断了鸡脖子上的血管,将鸡血滴入酒碗之中。 愣虎随手将公鸡扔到一旁,端起酒碗,先递给头棹刘东山。 头棹喝一口,接着二棹、边棹、排伙子、江驴子,众人依次喝了鸡血同心酒。 祭排仪式结束,头棹和排伙子、江驴子们,众人身穿麻衣麻裤,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下穿着靰鞡鞋,朝着江边木排走去。 排伙子的亲友、“打扮人的”、附近村子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跟着上前,有的哭有的喊,各种不舍。 不知道谁家的狗,也跟在人群后面,汪汪追着叫唤,江岸边顿时热闹无比。 头棹站在木排上,冷眼看着几个排伙子正在跟亲人告别,实在等的不耐烦了,便咳嗽一声儿。 “大老爷们儿,别黏黏糊糊的,谁要是舍不得老婆孩子,就别上排,快走。” 那几个排伙子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木排。 此时,开排还有最后一道程序。 头棹朝着二柜李永福一拱手,“头棹、二棹、边棹、十六个排伙子、十个江驴子,全部上排,一切准备妥当。” 二柜李永福一挥手,大声吆喝道,“老排开排!” 头棹高声喊,“老排开排——” 一众排伙子们齐声高喊。“老排开排——” 系在岸上树桩的缆绳解开了,老排猛地一晃,被水流往前冲的一涌。 头棹指挥着排伙子们,各种操控着手中的木棹,众人配合,将木排调正。 “撑起棹啊,嗨吆! 走江心啊,嗨吆! 闯险滩啊,嗨吆! 斗风浪啊,嗨吆! 奔老洋啊,嗨吆!” 众人喊着号子,全神贯注的操控着手中的木棹,木排缓缓离开江岸,进入正流。 木排劈波斩浪的启航了,随着冰冷的江水,在浪尖上起落着,转眼消失在江雾迷蒙的远方。 木排进入中流后,头棹“水老鸹”将傻绳拴在排定上,他双腿微微叉开,稳稳站在排首,目光炯炯,注视着前方。 “愣虎儿,上香。” 站在头棹身后的愣虎,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粗香点燃,插在花棚里水神爷的排位前。 花棚,是将木杆的一头削成尖平,插入木排的缝隙中间,架起架子来。 上面用树皮苫着,有的苫上苇草或者雨布,里面铺上松树毛子。 花棚里供奉着用木头刻的“水神爷”(一个小人),或者老把头的牌位,终日都要插着香。 花棚里放着一些蔬菜、粮食、工具,是排伙子们睡觉和休息的地方。 上完香,头棹大声喊道,“水神爷,老把头,俺们恭敬你了。 这一趟跑南海(安东),要闯过九九八十一个哨口,求你保佑俺们平平安安吧!” 木排上,所有的排伙子,都朝着安东的方向齐齐跪下,头棹声音一落,众人磕头。 “好了,都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去吧。 愣虎儿,你是边棹,要给我和二棹打下手,主要照顾前面五张排。 你岁数小,又是头一回上排,一定要机灵点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下要利落。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闭上嘴,咱排帮的忌讳多,要是惹出乱子来,我把你一脚踹江里去,再也别想上排了。” 头棹朝着朝着旁边的小伙子点点头,叮嘱他。 “哎,知道了。”愣虎应了一声,忙奔向排尾,撑起手中的棹杆纵身一跃,跳上后面的木排。 就见他动作轻灵利落,丝毫没有受到江上翻滚的浪涛影响,十分稳当。 “愣虎儿这小子啊,天生就是吃咱们这口饭的,你瞅他,头一回上排,走的多轻灵稳当? 这小子,多历练几年,我这头棹的位置,就可以交给他了。” 水老鸹瞅了眼在木排上行走如履平地的小伙子,忍不住赞道。 “切,这会儿你又夸孩子好了是吧?不是当初他刚进木帮那会儿,你各种嫌弃的时候了?” 坐在花棚里喝茶的二柜李永福听见这话,忍不住摇头笑笑,吐槽道。 “当初你嫌弃人家岁数小,干不了多少活,不是要把人撵走么?咋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被二柜这么一说,水老鸹当即笑了起来。 “那小子刚进山场子的时候,愣头愣脑的,我是看他岁数小,怕他在山场子里出了事儿,所以才撵他。 我也没看错啊,这小子上山放树,被排山倒的大树给砸下面了。 得亏他命大,没交代在山上,好歹捡了条命。” 水老鸹这么一说,二柜也想起来了。 “对啊,你还别说,愣虎儿这孩子,自打那回出事之后,这性格倒是变了不少,稳当多了,还机灵了呢。 他刚进山场子那会儿,是真的愣,要不然大家伙儿能叫他愣虎儿么?” 第二章 愣虎儿 木排在江水中稳稳前行,站在第二排上的愣虎,并没有听见头棹和二柜的对话。 此刻他手中握着棹杆,目光注视着远方,思绪如眼前这滚滚的江水,在脑海中翻涌。 来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曲绍扬也渐渐接受了,从现代社会穿越到一百四五十年前的事实。 原主也姓曲,小名叫虎子,山东登州府下辖,曲家庄人,家中以种地、捕鱼为生。 齐鲁大地连年灾害,百姓生活困苦,饱受磨难,登州府也没能幸免。 日子不好过,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少人就琢磨着去关东闯一闯。 原主从小性子就愣,做事顾头不顾腚的,于是不顾家里人反对,就坐船过海闯关东。 原本那船是奔着大连去的,结果遇上了大风,偏离航向,最终漂到了安东附近。 人都说,关东山好混穷,穷人到了关东山,怎么也能混口饭吃。 虎子跟随众人,风尘仆仆、历经艰险到了关东,却发现想要混口饭吃,并不容易。 外地人到了关东,想要混饭吃,最稳妥的就是给人打工扛活、开荒种地。 打工扛活,好的活计需要有同乡会的担保和推荐,要知根知底,不然主家哪里能放心留用? 不用担保的活,都是又脏又累,从早忙到晚,也顶多就是混一口吃喝。 开荒种地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拼死累活开荒几亩地,转眼就有旗人或者蒙地贵族过来跑马占荒。 遇上好说话的还行,先佃地种,按年交租,慢慢也能落下脚。 要是遇上不好说话的,地直接没收,人撵走,谁叫地是人家的呢? 除此之外,还可以进山伐木、打猎、挖参,要是胆子大不怕死,还可以去淘金。 打猎需要经验丰富有家伙什儿,挖参凭运气,淘金更是九死一生,都不是好走的路。 所以,有些人就选择了进山当木把。 广袤的长白山脉盛产各种优质木材,黄花松、红松、水曲柳、柞树、椴树、黄菠萝等等,遍地都是。 这些木材只要运到关里,就是价格昂贵的抢手货。 清末,随着朝廷对关东山两百多年的封禁解除,官府和民间纷纷成立木场子。 木材砍伐与运输造就了东北的木帮行业,人们称从事该行业的人员为“木把”。 木把分为两个类型。一个是上山采伐树木,干的是山场子活,另一个则是下水顺江放排,吃的是木排子饭。 顺江放排属于高风险高收益,而进山伐木虽然收益低一些,但风险也小一些。 只有一点,就是对木把的体格要求高。 直径超过一米的树木,在没有油锯和各类机械的年代,全靠两米长的大掏锯和八斤重的大板斧来砍伐,没有过人的体魄是不行的。 虎子虽然才十六,体格却不错,山东大汉的基因,长得高高壮壮,一把子好力气。 这小子刚开始在码头上扛活出大力,一天累死累活也就勉强糊口。 正巧七八月里赶上长白山的木把放排到安东,一个个都趾高气昂各种吃喝玩乐。 虎子瞧见了,羡慕的不行,正巧遇见个“打扮人的”(类似中介)。 在听完打扮人的吹嘘木把多挣钱之后,虎子就动心了,二话没说就跟人家签下了三年的合同,进山当木把了。 到了山里才知道,木把这饭碗也不是好端的。 大冬天在插裆深的大雪里放树,八斤重的大板斧一抡就是一天,出一裤兜子汗。 那狗皮帽子和棉裤上头,能罩起一层冰甲,晚上回屋的时候先去炉子边上烤火,才能脱下裤子来。 而且,进山伐木只是相比于放排危险低一些,但也不是没有。 遇上排山倒,那一米直径的大树翻滚而下,碰上差不多就砸成肉饼儿。 放箭子车起了茬子,人直接就被飞滚的原木碾成肉泥。 倒霉的原主,恰巧就碰到了排山倒,被倒下的大树砸中,头破血流,人当场就过去了。 再一睁眼,芯子已经换成了曲绍扬,来自一百多年后的人。 经过好几个月,曲绍扬终于认清了眼前的现实,不得不接受木把的身份。 眼下他孤身一人,要啥没啥,就算是想干别的也难。 木把虽然危险些,可挣钱多啊,冬天一季伐木,开春一季放排,少说能挣百八十两银子。 这年月来说,银子的购买力还是相当强的,普通人家一年也挣不来几两银子。 他现在还有三年的合同在身,目前也只能安安稳稳当木把。 等三年之后,多攒下点儿钱,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盖几间房子,买块地,安稳过日子吧。 “愣虎儿,寻思啥呢?看寡妇山看的出神了?”曲绍扬正想事情出神呢,忽然旁边有人喊他。 愣虎,是山场子里的人,给原主起的外号。 主要是这小子特别愣,小名又叫虎子,大家伙儿就这么称呼他。 曲绍扬闻声扭头,往身旁看去,就见到在木排另一侧,一个年纪在二十岁多岁的小伙子,正朝他挤眼睛呢。 “寡妇山?在哪呢?”曲绍扬随口问了一句。 旁边的赵大奎抬手,往前面一指,“你看,那不就是寡妇山么? 山顶的形状,像不像一个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看向远方的女人?人家都说,那是放排人的媳妇,守在江边等她的男人回家呢。” 曲绍扬顺着赵大奎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江右岸,朗空云树间耸立着一座大尖山。 山尖上,孤零零的伫立着一块巨石,看那巨石的形状,还真像赵大奎所说的美丽妇人呢。 “寡妇山?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啊?”曲绍扬不解的问道。 赵大奎不是初把儿,已经放排好几回了,知道的多,此时便炫耀起来。 “寡妇山你不知道啊?话说从前,有个放排人捡了个女人,那女人是来关东山寻找她逃荒的爹和哥哥的。 后来,这女人就跟放排人结为夫妻,俩人特别恩爱。” “结果有一年男人放排的时候,走到谷草垛哨口起了垛,一下子撞到石砬子上,排毁人亡。 那女人天天等日日盼,怎么也等不到男人回来,天长日久的,就变成这么个石柱子了。” 赵大奎说到此处,不由得一声叹息。 “其实啊,在鸭绿江和松花江两岸,像什么望夫石、望儿石之类的好几处呢,都有一段咱放排人凄苦悲凉的故事。” 曲绍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头一张排上,二棹王长亮高声训斥,“都瞎嘀咕什么呢?老老实实干活。前面就要到小门槛子了,打起精神来。” 鸭绿江上九九八十一道哨口险滩,小门槛子是第一道。 第三章 小门槛哨 哨口,是指江水突然变流,或因气候变化,或因突发自然灾害而形成的险情,致使放排不能正常通过的地带。 鸭绿江从长白山出发,一直流到安东,上千里路程中,各种险滩恶哨无数,其中有名有姓的哨口,就有几十个。 门槛哨,是指江中突起的一道横梁,拦截了江水,使江水如同瀑布般奔涌而下,水势汹涌。 木排过门槛时,一个不小心就会首尾分家,造成叠排或者撞崖,十分危险。 鸭绿江上有好几处被称为门槛子的哨口,小门槛子哨、大门槛子哨、二门槛子哨。 这小门槛子哨,就是木排流放鸭绿江所要经过的第一处恶哨。 “都拉开距离,抓紧了木棹,千万别撒手。”木排行进到小门槛子哨近前时,二棹王长亮高声大喊。 木棹,跟船橹有些类似,是琵琶形状,棹板子上钉着一片钢刺,叫猫牙。 木棹固定在木排的关键节点,可以通过摇棹控制木排的走向。 头棹在前面一喊,后面几副排上,一众排伙子们也跟着高声接应,往后传话。 曲绍扬按照吩咐,紧紧的抓住了木棹,双腿死死定在木排上,目光注视着前方。 少顷,第二排便到了哨口,木排被水浪一下子涌起来老高,几乎离开了水面。 接着,又一个猛子,重重的落入水中。 激起的水浪,劈头盖脸朝着人砸过来。 四月的江水,冰寒刺骨,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可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冷热?使劲儿憋足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江水里。 人和木排一起没入江涛之中,被激流的浪涛冲出老远,等人和排再次浮出水面时,已经离着哨口挺远了。 江水浸湿了衣衫,胸口感觉像是要炸开般的疼,那是憋气太久的缘故。 曲绍扬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门槛哨,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被人称作是鬼门关。而这样的哨口,才只是千里放排路上的第一关。 等全部木排都过了哨口,前头的二棹大声呼喊着,让报人数。 好在,十副木排上的人都安然无恙,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千万小心了,放排可不是闹着玩儿。 谁要是再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儿,当心掉江里喂王八。”二棹大声的吆喝着。 木排上,不少人都是今年新上排的初把儿。 上排之前,倒是也都听人说起过放排的艰险,可都没在乎,只以为是老人儿在吹嘘。 可经过刚才的小门槛子哨之后,大家伙儿都晓得了厉害,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全神贯注瞅着江面,不敢有丝毫马虎。 头排之上,坐在花棚里的二柜李永福,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脸色发白。 别的倒不怕,他坐着的箱子里,装着好些银子和银票呢,那是排饷和路上答对各方势力用的。 真要是有点儿闪失,这趟排可就白干了。 “头棹,咱今天在哪儿歇着啊?”李永福从花棚里走出来,一边动手拧衣服上的水,一边问道。 木排上说的算的人,就叫头棹,也有称呼为大卯子或者大把的。 头棹要对山里的各种规矩习俗了如指掌,特别是水势、江风、天气、野兽、水鸟等等,都要有所了解。 最主要的是,头棹要有看水的本领,走水放排眼睛要抓住水线。 就如排夫们所说的,“排不抓水线,一流就完蛋”,说的就是这个本事。 水老鸹实际上是江边的一种水鸟,羽翎银灰色,勇敢矫健,喜欢在激流恶浪中翻毛亮翅,水性非常好。 头棹大名叫刘东山,水老鸹是他的外号,不用别的,光冲着这个外号,就知道此人的水性多好了。 此时,头棹水老鸹手里端着个大烟袋,稳稳的站在排头,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分辨上水下水、清水浑水、文水武水。 听见二柜的话,水老鸹抬手往前一指,“今晚歇在排卧子,离着不太远了,十多里地。” 这一趟放排,他们从卡拉密江湾一直到安东沙河子,大概要走一千四五百里的路程。 一般来说,要是水大走的快,用不上俩月就能到,要是水小,再有事情耽搁了,很可能就得三个月。 甚至赶上哪年鸭绿江水浅,木排当年到不了安东,得隔年才到。 所谓的排卧子,就是放排人傍晚停靠休息的地方,一般是水势比较平稳的江湾,有的靠近集镇,有的就在荒郊野外。 木排往前走了十来里地,果然到了一处江湾,头棹指挥着众人,将木排靠了岸。 江岸边碎石滩上,有一些碗口粗的树,或是木头桩子,众人将木排上系着的大掏(绳子)解开,拴在了那些木头桩子上。 “愣虎儿,你领着大柱子、二毛,赶紧烧火做饭。” 到了排卧子,众人下了木排,头棹吩咐曲绍扬烧火做饭。 其余人则是挨个儿木排检修一遍,哪里松脱了,要及时捆扎、钉死,避免流放途中出意外。 曲绍扬应了一声儿,领着俩跟他岁数相仿的小子,从木排上搬下铁锅、米粮等,就地支起来锅灶。 “你俩去捡柴火,顺手薅点儿野菜啥的,我和面,晚上蒸窝头。”曲绍扬指使那俩小半拉子干活。 半拉子,就是指十五六的半大孩子,为了生计,不得不到山场子、水场子讨生活。 他们干不了太沉重的活,一般就是烧火做饭啥的。 半大孩子会什么?做出来的饭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蒸出来的窝头也是半生不熟的。 有句话这么说的,“小半拉子蒸窝头,半边生,半边熟,扔出去打死牛。” 山场子不养闲人,曲绍扬刚穿过来那些日子身上有伤,不能进山伐木干重活,就被分派了做饭的差事。 却没想到,曲绍扬这做饭的手艺挺好,赢得了所有木把们的好评,也受到了把头的重用。 所以这一趟放排,曲绍扬也负责众人的伙食,另外俩半拉子,都听他使唤。 这个时节,大江两岸的山林里,不少野菜都冒头了。 俩小半拉子进山去,没多会儿就薅了不少野菜,捡了几抱干柴回来。 三人动手烧火、添水,曲绍庭团好了窝头蒸到锅里,再用野菜做个汤,晚饭就成了。 “还得是愣虎儿啊,这窝头蒸的够喧腾,菜汤也不孬。 以前放排,天天顿顿小碴子饭、咸豆子,吃够够儿的。” 众人围坐在锅灶周围,心满意足的吃着饭,二棹王长亮忍不住感慨道。 “我说,你小子搁哪儿学的做饭手艺?比那些老娘们儿做饭还好呢。” 第四章 木把娶妻难 “咳,就是瞎琢磨着做呗,大家伙儿不挑嘴,都将就我。” 曲绍扬笑了笑,随便糊弄过去,然后拿起勺子,又给大家伙儿都添了些汤。 众人围在锅灶边,喝着热乎乎的菜汤,从里到外都暖呼呼的,别提多舒坦了。 白天在木排上提心吊胆,全神贯注,这会儿总算松懈下来,这群人就开始胡吹乱侃起来。 “你们这些初把儿,都没见过啥世面,等咱们到了安东,我带你们去开开眼。 安东那地方好啊,繁华又热闹,花台、海台、戏园子,啥都有。” 二柜李永福,端着汤碗,眉飞色舞的开始跟众人白话。 “放排到了安东县,好像公子王侯当街站,见天三顿精白面,吃完就找小红燕。 那时候,想干啥就干啥。 怀里搂个笑果儿,去戏园子里头听书看戏,笑果儿坐腿上给你嗑瓜子儿,嘴对嘴儿的喂你吃。 晚上,那浪不丢儿的笑果给你暖被窝,脱了衣服就跟扒了皮儿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嫩,肉嘟嘟的。 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都这个岁数了还没碰过红果儿,那还有啥意思了?” 李永福越说越兴奋,目光在那些年轻的排伙子们脸上扫过,故意这么逗他们。 李福说的,是跑江湖的黑话。 海台是赌场,花台是窑子。 红果儿是女人,尖果儿、亮果儿,是年轻漂亮的女人,笑果儿,是指窑子里卖笑卖身的女人。 当木把的,极少有人娶媳妇成家。 这其中有多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关东山女人少。 虽说从咸丰十年开始,关东各处陆续开禁,不再限制山东、山西、直隶等地的流民入关垦殖,可是却明令禁止关内妇女前往东北。 当时的统治者,既想利用这些流民,开发东北的土地,又怕他们在东北扎下根儿不走。 所以那时候大多数闯关东的人,都像候鸟迁徙一样。 男人们每年出了正月就出发,以保证在春天之前抵达东北。 在东北劳作大半年,等入冬之后,他们将所有的工钱贴身藏好,带回家中,跟妻儿老小,团圆过春节。 那些还没成家的汉子,更是做梦都盼着,在关东山挣了钱,可以回老家娶个媳妇过日子。 当然,朝廷的禁令并不能完全限制女人来关东山,只要想,总会有办法。 到光绪四年,朝廷索性取消了禁令。 但闯关东的路途遥远艰险,确实不适合一家老小全体参与,所以关东山的女人,很少。 在关东山,女人属于稀缺资源,娶个媳妇可不容易。 木把们挣钱虽然不少,可要想成家立业,还是很困难的。 再者木把们冬天进山伐木,夏天江上放排。不管哪一样儿都很危险,保不齐哪天就没了命,一般的女人也不敢嫁。 所以这些木把们,有钱了根本留不住,吃喝玩乐一顿造。省的哪天蹬腿儿了,全都便宜了外人。 钱造没了也不要紧,随便找个客店往炕上一躺,直接摆烂。 掌柜的绝对不会往外赶,反而还会一天三顿饭准时端进来,小米饭、大饼子、白菜炖豆腐管够儿,隔三差五的还能有酒有肉。 当然,这些都是要记账的,等到天冷落雪,客店掌柜就会跟木场子的大柜“通光”。 谈妥了之后,木场子大柜会给客店掌柜一笔搭钩子钱(类似中介费),并且将木把赊欠的账目还清,这就叫做“打扮人”。 之后,木把卷起铺盖,在靰鞡鞋里面絮好了靰鞡草,拎起大铁斧,扛上大掏锯,进山卖命去。 如果一切顺利,没丢了命,来年开春,木把们带着白花花的银子出山,又开始当爷台,享受生活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往复循环,直到某一天,或是伐木出事故,或是放排起了垛,木把的一生,也就结束了。 这一群排伙子里头,只有少数几个人成了家,其余都是光棍儿汉。 一听二柜说起女人,全都眼睛瞪的溜圆,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二柜,大晚上的说这些干啥?听你说完,这些人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啊?” 头棹水老鸹微微有些不悦,冰冷的目光扫向众人。 “都吃完饭了吧?吃完就收拾收拾,睡觉去。 晚上睡觉警醒点儿,这荒郊野外的保不齐会有黑瞎子、大爪子、青皮子啥的。 晚上出去解手儿,一定得几个人结伴儿,千万当心。” 黑瞎子就是黑熊,大爪子是东北虎,青皮子就是狼。 水老鸹这话,倒不是开玩笑吓唬人,真有这样的事儿。 鸭绿江上游有个哨口叫黑瞎子哨,以前一个排卧子。 曾经有排帮夜宿在那里,早晨起来时发现,一个小半拉子不见了,只留下满地血迹。 顺着踪迹去找,就发现那小半拉子已经被黑瞎子啃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后来,那地方就被人叫做黑瞎子哨了。 众人白天在木排上也挺累的,这会儿吃饱喝足,身上都犯懒。 排卧子远离集镇,也没啥娱乐项目,除了睡觉还能干啥?于是一众排伙子各自收拾了东西,回花棚睡觉去了。 曲绍扬跟大柱子、二毛,还有俩排伙子住在一起。 四月初天气乍暖还寒,那花棚各处透风,人住在里面,冻的瑟瑟发抖。 江水涛涛,江风阵阵,远处似乎还有狼的叫声。 这样的环境里,众人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鼾声。 大柱子晚上多喝了两碗汤,睡到半夜的时候有些忍不住了,就想起来解手。 他这刚坐起来呢,就听见外头似乎有“喀哧喀哧”的动静,这小子胆儿挺大,就从花棚里探出身子,朝外头打量。 四月初,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勾,四周黑漆漆的。 可大柱子却清清楚楚的看到,锅灶前正蹲着个女人,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拿着块儿咸菜,正在那儿啃呢。 再仔细一看,那小媳妇还挺俊,梳着齐眉小刘海儿,穿着一件格子花袄,两只眼睛铮亮,夜色下一闪一闪的。 大柱子忽然回过神来,这荒郊野岭的没有人家,哪来的小媳妇啊?怕不是山里的精灵吧? 吓得大柱子嗷一声儿,就喊了出来。 那女人愣了下,噌的站起来,飞快的就跑了。 “咋回事儿?半夜三更的谁在那儿瞎叫唤?” 大柱子这一声儿,惊醒了众人,有人大声问道。 第五章 老恶口 大柱子那一声儿,也把曲绍扬给惊醒了,他急忙从花棚里出来,就见到大柱子呆愣愣的看着远处。 “大柱子,咋回事儿?你瞅见啥了?”曲绍扬赶忙问道。 “一个小媳妇,刚才就在锅边儿上,偷吃咱的窝头和咸菜呢。” 大柱子指着锅灶的方向,惊魂未定的说道。 “啥玩意儿?净瞎胡说,这深山老林,哪来的女人啊? 再说了,我今晚上蒸的窝头都吃完了,一个也没剩,上哪儿偷吃去?” 曲绍扬闻言,哭笑不得的摇头。“你这是睡觉睡迷了吧,眼花看岔劈了。” 这时候,头棹和几个人也走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大柱子睡迷瞪了,说是看见个小媳妇在偷吃咱的饭。”曲绍扬笑笑,解释道。 “草,这荒山野岭哪来的小媳妇?小屁孩牙子,这就惦记小媳妇了?”二柜李永福一听,乐得不行。 众人一听,也跟着乐起来。 “不是,不是,我真看见个小媳妇,个头不高,穿着格子袄,长得还挺俊的。” 大柱子急了,面红耳赤的辩解着。 “我就说不让你讲女人吧?这下好,大柱子睡觉做梦都梦见小媳妇了。 得,都回去睡觉吧,明天一早就得起来呢。”水老鸹摇摇头,转身回花棚里睡觉去了。 不管大柱子怎么解释,众人都不信他,各自摇着头回去重新睡觉。 大柱子没辙了,拽着曲绍庭一起,去草丛里撒了泡尿,然后回花棚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曲绍扬几个就起来做了饭。众人吃过早饭后,解开绳索,继续向前流放。 晴天丽日,山秀林翠,两岸崇山峻岭危峰兀立。 草木初发,枝头绽放新绿,山崖上争相绽放的映山红,如云似霞,美不胜收。 天光山色倒映江中,江水呈现出如公鸭头顶羽毛般的美丽翠色。 木排顺水漂流在江中,沿江风光绮丽,要不是这荡漾着波光的江水下暗藏凶险,如此行走在江中,倒是满惬意的。 二棹王长亮走进花棚里,到小桌前沏好茶水,双手端着送到李永福面前。“二柜,喝口茶。” 转回头,王长亮又招呼水老鸹,“头棹,进来喝口茶吧,刚沏的,色儿正好。” 这一段江面很平稳,头棹也不用时刻警惕,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于是转身回到花棚,坐下来喝杯茶,陪着二柜唠几句。 “唉,啥前儿我也能混上头棹或者二柜就好了,挣钱多,管着一群人,挣钱还多,有人伺候着。 实在不行,混个二棹当当也挺好,挣钱多。”第二排上的赵大奎,瞅着前排羡慕的念叨着。 在排帮里,一般会有大柜、二柜、头棹、二棹、边棹、尾棹、排伙子、江驴子等分工。 大柜,就是这一季排的出资人,有钱有势,黑白两道都能吃得开。 木排前头挂的旗,就是招牌,不管经过哪里,人家都得给点儿面子。 大柜一般不出面,排帮的实际管理人,是二柜和头棹。 二柜是大柜的副手,这人替大柜跑外,掌管钱财。 这个人,一般都是大柜的至交、亲戚,或是亲兄弟。 二柜要熟悉山场子水场子各种技术活,别人不懂的他得懂,谁也别想糊弄他。 除了钱财之外,排帮其他事务,全都由头棹负责。 二棹,就是头棹的助手,主要维护头棹,替头棹担待各种事,让头棹一心一意看水、记石、掌握方向。 同时,二棹还要照顾边棹、尾棹,以及做各种准备工作。 边棹则主要是按照头棹、二棹的指示办事,要不停地在排上跳来跳去。 边棹的脚下工夫要到家,在排上走,脚不利索,说滑下去就滑下去了。 边棹要聪明、机灵,能吃苦,这活累,但是排饷比普通排伙子高,而且很锻炼人。 一般的边棹历练五到八年,就有可能当上二棹或者头棹,也算是多年媳妇熬成婆。 正所谓,“头棹忙,二棹急,边棹尾棹要拿稳。” 排帮就是一个团体,必须齐心合力,才能安安稳稳将木排流放到目的地。 头棹、二棹至关重要,所以劳金数额高,也难怪赵大奎会羡慕了。 “愣虎儿,你运气好,得了头棹看重,今年头一回上排,就让你当了边棹。 我都放排好几年了,也还是个排伙子。”赵大奎看了眼刚从后面木排跳过来的曲绍扬,不无羡慕地感叹道。 曲绍扬站稳了身形,扶住木棹,一心一意的看水、记石,留心前排动静,赵大奎说啥,他根本就不想搭理。 赵大奎这个人吧,干活还行,对人也不错,就是这张嘴太碎,太能说,对着棵大树,他也能说半天。 至于曲绍扬为啥第一次放排就能当边棹,那也是他凭本事挣来的。 水老鸹可不是一般人,作为头棹,他必须为所有人负责,他选曲绍扬,自然有他的道理。 曲绍扬不接话,赵大奎也不恼,依旧自顾自的说话。 “哎?你们知道,这条江为啥叫鸭绿江么?这江水为啥是绿色的么?” 此时第二张排上有三个人,曲绍扬和大柱子都是头一年上排,赵大奎又忍不住卖弄起来。 “为啥啊?”大柱子岁数小,好奇心重,一个没忍住,就接了话。 赵大奎得意的笑起来,清了清嗓子,就打算给这俩初把儿讲讲典故。 “等木排靠岸了,你俩再好好唠,这会儿还是消停点儿吧,当心头棹听见。” 这江上处处危险,大意不得,曲绍扬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听典故。 正好这个时候,前头传来了头棹的声音,“都注意点儿啊,前面快要到老恶口了。” 老恶口,江水湍急,暗礁密布,悬崖陡峭,而且天气阴晴不定,是鸭绿江上出了名的险滩恶哨。 众人闻言,心头一跳,全都打起精神来。 木排顺水前行,众人明显感觉出来,江水流的快了,原本平稳行进的木排势如奔马一般,极速向前漂流。 而且,天气也变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堆起低垂压顶的黑云。 老式硬穿木排,每张木排长约八到十丈,大概可以编木材近两百立方米。 一共十张排,首尾相连,前后照应,差不多有半里多地长。 木排在江水当中左摇右荡,排头水线翻起两三米高的浊浪,极难控制。 此时若是排头离开水线,就会被急流推着冲出去,碰到暗崖上。 后面的木排在江水冲力下继续向前,最终全堆积在排头,那就是放排人闻之色变的起垛。 第六章 塔甸子 木排一旦起垛,放排人会滑落湍急的江水之中,然后在木排的冲撞之下尸骨无存。 即便是放排人能够侥幸活下来,起垛的木排挡住江面会导致后面的木排无法通过,无法及时运到安东交割,后果十分严重。 头棹水老鸹经验丰富,用力握住木排前头的大棹控制排头,并且高声大喊。 “二棹划沉,帮棹拿稳,往左使劲儿。” “边棹、尾棹注意看水线,不要慌。” 木排一到老恶口,鸭绿江的水流就像翻滚的恶龙一般,裹挟着木排横冲直撞,天上也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排帮众人虽然齐心协力,可排头还是止不住的向着暗崖那边靠过去。 水老鸹一看这情形,眼中急的冒火。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抄起一根备用的木棹,找准时机,一个健步跳到岩石之上,将手中的木棹死命抵住木排。 “头棹,快回来,危险。”二棹王长亮一看,吓坏了,忙大声喊。 到了这时候,水老鸹哪里还能退?只能用木棹死死抵住,脸都憋的通红了。 曲绍扬一看这情形,知道头棹可能支撑不住。 曲绍扬二话没说,抄起自己手中的木棹,也学着头棹的样子,跃上一块岩石,用木棹死死抵住木排。 穿过来之后,曲绍扬就发现,原主这身体素质是真棒,力气非常大,比木帮里那些大老爷们儿都强。 此时,曲绍扬两膀较力,发出一声怒吼。 硬木制作而成的木棹,被岩石和木排磨的吱嘎作响,眼见着有碎掉的可能。 但曲绍扬却如同脚下生根一般,哪怕双臂已经被震的发麻,也半步不退。 木排终于一点一点的蹭过了暗崖,顺利通过老恶口。 曲绍扬也在最后一排通过时,拽着头棹水老鸹,借机跳上木排。 等木排再次进入平稳江段之后,木排上众人全都累瘫了。 这时候也顾不得身上被大雨淋的精透,一个个全都仰躺在排上喘着粗气。 “愣虎儿,你小子真行,我就说没看走眼。今天真多亏你了,要不然咱这二三十口人,怕是没几个能逃掉的。” 水老鸹累的双腿打颤,两条膀子酸疼无力,躺在木排上,动都不想动,喘着粗气说道。 “哪有头棹说的那么玄乎?我就是搭把手,还是头棹厉害,当机立断。” 曲绍扬也累的不轻,尤其是两条胳膊,都脱力了。 不过他没好意思把功劳全都往自己身上揽,便笑呵呵的回道。 “唉,不行了,这上了岁数的人啊,体力不跟趟儿了。”水老鸹躺在木排上,颤抖着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雨和泥。 “快五十了,岁月不饶人啊。我二十来岁到关东闯荡,进山当了木把,这老恶口前前后后过了二三十回,今天差点儿栽了。” 或许是刚刚尽力了一场生死危机的缘故,平日里冷清严肃,不苟言笑的水老鸹,忽然感慨了起来。 “愣虎儿啊,这趟放排你跟着我好好学,等你历练出来了,我跟大柜举荐,就让你当头棹。你小子行,我看好你。” 水老鸹稍微恢复了一些,坐起来,拍了拍曲绍扬的肩膀。 “哎,听头棹安排。”曲绍扬也没多说什么,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大家伙儿都辛苦了,咱再坚持一下,往前撵撵路。 这几天咱都歇在排卧子里,等着到了塔甸子,咱就住客店,我请大家喝酒。” 水老鸹也站了起来,一边往前面走,一边大声招呼。 “得嘞,都听头棹安排。”众人一听这话,都高兴极了,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控制着木排继续前行。 这时候,风雨逐渐停歇,一轮红日从云层中悄悄探出头来,照在众人身上,多少添了几许暖意。 过了老恶口,江面平稳了挺长一段,之后又过了两个小哨口,平平安安到了一处排卧子休息。 这回,水老鸹不许二柜再讲女人,免得晚上有人睡不着瞎寻思。 二柜白天在老恶口被吓的够呛,这会儿也没心思白话了,于是这一晚,大家伙儿消消停停的睡了个觉。 第二天吃过早饭,木排继续前行,途中遇到了大梨树下岛、马鹿沟上岛等几处不大不小的哨口。 好在头棹有经验,众人齐心,木排安然无恙过了哨口。 三天后,木排终于到了塔甸子。 此地在唐朝时,是渤海国的属地。 在江边的高山上,有一座石塔,名为灵光塔,就是渤海国时期留下的,所以那山,也被称为塔山。 塔山下面,以前是一大片草甸子,故而被命名为塔甸。 这里在清初时,归兴京府管辖,后清朝统治者为了保护龙兴之地,将长白山地区化为封禁区,不许寻常百姓进入。 当然,这种封禁政策,并不能彻底阻止关内百姓进入。 早在咸丰、同治年间,就有山东的民众在此地落户生根,从事伐木、采参、打猎等活动。 同时,鸭绿江南岸的高丽民众,也会越江而来,朝往暮归,春来冬去,开垦田地。 时间长了,这里便聚集了不少人家,形成集镇。 光绪四年,由于人口逐渐增多,清政府为了开发边疆保卫边防,在当地设立了抚民局,归通化管辖。 木排停靠在江湾岸边,还不等系好了傻绳呢,各家客店、饭馆子的掌柜,就带着伙计围上来了。 “爷们儿,来我家吧,好酒好菜备着,小母鸡、开江鱼,管够儿造,还有小桃红陪着吃菜喝酒。” “来我家,来我家,要啥有啥,俺能说动老齐家的媳妇,那娘们儿长的可水灵呢。” 懂行的人都明白,不管是小桃红,还是老齐家媳妇,都是“靠人的”。 这也是东北木帮、排帮的另一种风俗,“季节婚”“时令婚”。 东北环境恶劣,条件艰苦,女人少。木把们没房没地,居无定所,属于是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儿,所以极少能娶上媳妇。即便是有媳妇的,也在山东老家,远水解不了近渴。 男人嘛,总归有需求的。木把手里又有钱,尤其是山场子掐套、水场子靠岸的时候,总要找地方去消遣享受一番。 因此,当地集镇的买卖铺号,甚至一些原住户,也都把主意打到了木把头上。 花台、笑果自不必说,更多的是“靠人的”、“半掩门”、“海台子”等等,也有“拉帮套”。 第七章 悦来客栈 一般来说,木排流放的路程中,停靠地点都是固定的。 柜上会提前跟沿江的客店打好招呼,吃饭住店都记账,到时候大柜会安排人过来结账。 当然,像钱大柜这样财大气粗,一下子发十来张老排的,通常会打发人过来,全程跟着。 以防半路上遇见突发情况,头棹不便做主。 李永福当二柜也有些年头了,跟沿江的这些客店、饭馆掌柜都熟悉。 一听人家说老齐家媳妇,李永福立时就来了精神。 “真是靠人的媳妇?你可别拿死期孩子来糊弄人。” 悦来客栈掌柜的一抬头,认出李永福了。 “呦,是李二柜啊,兄弟眼拙,方才没认出你来,恕罪、恕罪啊。”掌柜的忙向李永福拱手,笑道。 “二柜放心,这真是靠人的媳妇,还指望二柜照应我买卖呢,哪能跟你打马虎眼啊?” “这老齐家的媳妇,没出嫁那前儿,可是这十里八乡的一枝花呢。 可惜就是命不好,男人进山打猎,被黑瞎子给祸害了,脸啃去半边儿,腿也断了。 没办法,这老齐家媳妇只能出来挣钱。”客栈掌柜笑着解释道。 “二柜,你就放心住我那儿去,我把老齐家媳妇叫来陪你。 那女人的滋味儿,保管你过了今晚,再也忘不了。”掌柜给李永福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 李永福闻言哈哈大笑,扭头看向水老鸹,“头棹,你不享受享受?不用你花钱,我请客。” 水老鸹摇摇头。 他干木把这么多年了,啥不懂啊,柜上这些人,惯会耍手段。 一路上引诱人吃喝玩乐,到了地方算大账的时候,各样花销全都得扣掉。 木把们拼死把命放了一季排,到最后发现没剩下几个钱,全都吃喝玩乐给造了。 到最后走投无路,只能跟柜上再签下一年的合同。 “不用了,只要饭菜好就行。大家伙儿这几天都靠的慌,来几个硬菜,酒水管够儿就行。” 水老鸹瞪了眼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木把们,说道。 “放心,放心,饭菜保证可口。”客栈掌柜一听,连忙保证。 就这样,众人下了木排,有人给二柜扛着装银钱的箱子,二柜和客店掌柜并肩,一起往客店行去。 悦来客栈就在江边不远处,沿着街一溜平房。 客店门口的灯笼上,写着悦来二字,门洞两边贴着对联,“排放千里路,人主皆平安。” 一看就知道,这客栈主要就是接待木把的。 众人过了门洞进大院,就见到几个穿红挂绿,梳着油头,涂脂抹粉的女人围了上来。 女人们一个个脸上带着笑,眉眼含着情,浪声浪气的跟众人打情骂俏。 木把们多数是光棍儿,又常年在深山老林里,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啊,当时就有人眼睛直了,腿都挪不动。 “都睡小屋吧,花销柜上出。” 李永福就乐意看木把们这等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于是笑呵呵说道。 “少来这套,掌柜的,我住筒屋火炕。” 水老鸹却根本不领情,冷着一张脸,从这些女人中间穿过,径直奔着大屋走去。 “愣虎儿,你跟我一起住。” “哎,好。”曲绍扬连正眼都不看那些女人,跟着头棹就往大屋走。 “呦,这小伙子谁家的?浓眉大眼的还挺俊,面嫩的很,多大了?有十八没?” 一个女人伸手拦住曲绍扬的去路,上下打量他好几遍,笑盈盈的问道。 “碰过女人么?还是个生瓜蛋子吧?走,今晚跟姐住小屋去,姐让你尝尝滋味儿。” 那女人说着,便要去扯曲绍扬的手。 “姐不要你钱,就稀罕你这小模样长的俊,身板儿好。”女人看着曲绍扬,暧昧的笑着。 女人露骨的话语,惹得满院子木把们狼嚎似的呜嗷喊叫。 “愣虎儿,听见没有?人家看上你了,还不赶紧的?” “滚一边儿去,你以为我跟你们似的啊,见着女人,连道儿都不会走了?” 曲绍扬瞪了那群木把两眼,笑骂道。 开什么玩笑?他好歹也是从信息发达的年代来的,啥样儿的美女没见过啊? 眼前这几个,岁数都不小了,长的也不怎么出众,他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这种,真看不上。 曲绍扬说完,便避开那个女人,跟在水老鸹身后,直奔大屋去了。 其余的那些木把们,有人被撩拨出了火儿,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管掌柜的要间小屋。 人活一辈子,咋地不是过啊?有钱的时候就该吃喝玩乐,将来蹬腿儿了也不后悔。 正好,准备饭菜也得一些时间,索性先搂个红果,办点儿要紧事儿。 “那就是个愣头青,傻小子什么都不懂。 相好的,找男人还得是我这种,知冷知热会疼人才行啊。” 二棹王长亮走过去,搂住女人的肩膀,调笑道。 女人没勾到年轻力壮的曲绍扬,只得放弃。 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三十岁出头,平头正脸的倒也不磕碜。 于是,便欢欢喜喜,跟着王长亮走了。 客店里一共就五六个女人,木把们稍一犹豫,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没抢到人的,只能摇头叹气,暗恨自己优柔寡断,没把握住机会。 有那心眼儿多的,就打算等会儿出去转转,说不定遇见啥好事儿。 当然,也有那老实本分的,一心想要攒下钱,回老家置房子置地娶媳妇。 这些人便老老实实跟着头棹,都去大屋。 客栈的大屋挺宽敞,南北两铺大炕,都烧的挺热乎。 曲绍扬等人也不管那些,往热乎乎的炕上一躺,别提多舒坦了。 二三十个木把,这算是不小的买卖了,客栈掌柜的不敢怠慢,忙吩咐小伙计烧热水泡茶,好好招待众人。 同时吩咐厨房,抓紧时间炒菜做饭,不能有丝毫怠慢。 春日的黄昏,因为木排和木把的到来,这个沿江的小城镇,一下子就鲜活热闹了起来。 几个身材妖娆,打扮妖艳的女人,故意在悦来客栈的附近转悠。 “大兄弟,我家那炕怎么不好烧呢,不过烟,你会鼓弄这个不?” 见有人从客栈里出来,一个女人连忙上前去搭话,一边说着,一边朝男人挤眼睛。 “会啊,俺们放排的人,最拿手的就是修修补补了。 炕不好烧,那肯定是烟筒堵了啊,,通一通就好了。” 赵大奎一听,立刻心领神会,忙接话道。 “大妹子,你家在哪?走,领我去你家看看。” 第八章 红果儿 半个多时辰后,饭菜预备妥当,直接摆在大屋的炕上。 炖江鱼、飞龙炖蘑菇、酱肘子、酱焖哈什蚂、五花肉炖粉条、葱爆鹿肉,全都搁小大瓷碗装了往上端。 热气腾腾的,那小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住小屋的,乐意出来吃就出来一起,不乐意出来吃的,跟掌柜提前说好,把饭菜送到屋里。 有女人给倒酒布菜,伺候的妥妥帖帖,享受着呢。 当然,这种价码儿也肯定贵,一般人消费不起。 给人修烟筒的赵大奎,这时候也神清气爽、一脸满足的从外面回来了,笑呵呵坐下来,跟大家伙儿一起吃吃喝喝。 “大奎哥,你刚才干啥去了?我瞅着你进这屋打个转儿,接着就没影儿了呢?” 大柱子岁数小,啥都不懂,就觉得赵大奎哪里不对劲儿,便好奇的问道。 “大柱子,别人的事儿,少打听。 小屁孩一个,问那么多干啥?赶紧吃东西吧,这么多好吃的呢,还堵不上你的嘴?” 曲绍扬跟大柱子、二毛子几个在一桌,听见这话,忙给大柱子夹了块肘子肉,放到他碗里去。 “快吃,等会儿没有了。” 还别说,这客栈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那肘子烀的软烂,枣红色的肘子皮,油汪汪颤巍巍的,一看就特别有食欲。 众人平常哪能吃到这些啊?一个个都闷头吃肉,大柱子一看,也顾不上问那么多了,低头猛吃。 自打来到这儿,曲绍扬也没吃过几回好的,这下逮着机会,那还能错过?甩开腮帮子,可劲儿划拉。 六个菜都挺硬,主食是两合面的饼子,还有当地烧锅出产的小烧。 这顿饭,大家伙儿吃的那是相当满意了,到最后,就连瓷碗里的菜汤,都蘸着饼子吃完了。 酒足饭饱后,众人横七竖八的歪在热乎乎炕上,东扯西拉侃大山,那感觉,别提多恣儿了。 “核桃、干枣子、松子啦。”“毛子嗑儿、糖球子了……” 客店外,几个孩子挎着筐,在沿街叫卖。 “相好的,快出来,上我家喝小酒下棋去。” 有女人在客店的窗外轻轻敲着窗户,那是没靠着人的“海台子”,正在想办法招揽生意。 客店掌柜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女人打扰他的生意,只要听见动静,立即就让小伙计出去撵人。 夜里,小屋里的人好不容易开了荤,少不得要使劲儿折腾几回。 大通铺住着的木把们,有人酣然入睡,有人在回味之前销魂的滋味,也有人听着小屋里隐约传出来的声响,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曲绍扬就起来了,跟着头棹一起,到江边活动活动筋骨,打两趟拳。 “嗯,你这孩子确实有点儿天分,这套拳我才教了你两回,就能打的有模有样了。 你小子够灵性,根骨不错,力气也大,好好练,将来肯定能有出息。” 水老鸹站在一旁看着曲绍扬练拳,颇为赞赏的点头说道。 “是头棹教的好,这套拳法十分精妙,我也不过是勉强学个皮毛。 往后还要头棹多费心指点才是。” 曲绍扬练了一套拳,只觉得浑身舒畅,收拳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对水老鸹说道。 曲绍扬说这话,倒不是故意捧着对方。 水老鸹传授的拳法,可不是后世那些视频里糊弄人的花架子,人家这是真材实料,招招制敌,硬桥硬马的真功夫。 自打来到这个年代,曲绍扬就听木帮的人,说了好些关于头棹的事情。 传言头棹曾经杀过江上的水猴子,也有说是山魈的。 还有人说,头棹水老鸹,曾经参加过起义军,杀过清兵。 后来起义失败了,拼死杀出重围,改头换面进山当了木把。 各种传说在木把间流传,活灵活现有鼻子有眼儿的,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敢当面问头棹。 木帮行里,打听别人底细是犯忌讳的,尤其是水老鸹,他是木帮里的大把头,没人敢招惹他。 “你小子只要是肯学就行,我都教。”水老鸹一听这话,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曲绍扬的肩膀说道。 二人蹲在江边,捧水洗了脸,这才把外衣穿上,返回客店。 正巧,刚一进大院,就遇见了二柜李永福。 李永福早晨起来,跟老齐家媳妇又折腾了一回,此时刚上完茅房,正提着裤子往回走呢。 瞧见水老鸹和曲绍扬俩人进来,李永福就笑着打招呼。 “头棹,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咳,你看我说让你睡小屋吧?晚上搂个娘们儿多舒坦啊,你还不要,后悔了吧?” “人都说,不赌不piao,不是木把劳。得快活就快活,男子汉大丈夫,给谁守身呢?” 李永福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的回自己小屋去了。 “愣虎儿,别听他胡说八道,木把不是啥好行当,不能干一辈子。 你好好干,别胡乱花,攒下点儿钱,买房子置地,再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水老鸹摇摇头,神色认真的叮嘱曲绍扬。 “你年纪小,心性不定,可别让那些人引着往歪路上走。 学好难,学坏可容易,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哎,我知道,头棹你放心,我肯定不能学坏。” 曲绍扬知道头棹是为他好,把他当自家后辈照顾,所以曲绍扬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 众人在客店吃完早饭,曲绍扬领着大柱子和二毛子他们去采买了粮食和菜,全都装上木排。 一众排伙子全都上了木排,解开傻绳,用力搬动木棹,将木排调正,顺水漂流而下。 这一段江面比较平稳,也没有多少暗礁急流。 今天的天气也挺好,晴空如洗,风和日丽。众人操控着木排,在江面上缓缓行进。 “二棹,昨晚上没少折腾吧?瞅你这哈欠连天的。那娘们儿咋样?滋味儿不错吧?” 眼下很安全,众人也有心情调笑,于是就拿二棹王长亮开涮。 王长亮对旁人的调侃毫不在意,闻言笑的跟吃了蜜蜂粑粑似差不多,嘴丫子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那娘们儿,相当带劲了,一身的肉,软乎乎的又嫩又滑,就跟扒了皮儿的鸡蛋一样。 又浪又黏人,缠着我一晚上,哪捞着睡多一会儿了? 今早晨走的时候,还不撒手呢,问我啥时候再来。” 王长亮这话,半真半假。 男人嘛,不管啥时候面子最重要。好不容易逮着个露脸的机会,那肯定要吹到天上去。 果然,王长亮这话一出,立刻收获了众人艳羡的目光,引起一阵狼嚎。 第九章 谷草垛 离开塔甸子,木排又往下流放数日,过了大大小小的哨口。 这天上午木排往往前走了三四十里地,远处江心中赫然矗立这一块硕大无朋的巨石。 “前面到谷草垛了,都注意,前排走文水,后排走武水。”头棹水老鸹扭头,向后面高声喊。 放排人看江水,要分得清上下水、清浑水、文武水。 上下水,指的是木排在拐弯时,江水是倾斜的,往前流左为上,右为下。 遇见上下水,右棹要紧搬。 清浑水,指水底下有物,清水是不深不浅的水,打漩涡的水是深水也是浑水。 搬棹的要躲石头,所以叫看清浑水。 文武水是指一条江道上的快水和慢水。 一江之上,靠甩弯处,上水为武水,武水厉害,呛浪、起鼓。 下水为文水,往往水深。让后排走武水,主要是呛浪减速。 曲绍扬连蹦带跳,边走边喊,向后排的人传信。“到谷草垛了,后排走武水。” 谷草垛,顾名思义,就是江心正流上有一块酷似谷草垛一般的大石,水从它的两侧分流而去。 木排走到此处,要看季节、看天气、看水势、看时辰。 如果这四看掌握不好,一下子走错了方位,立刻就会排毁人亡。 所以,排夫们常说,谷草垛啊谷草垛,人人吓的心翻个儿。 水老鸹经验丰富,指挥着木排小心通过哨口。 后头第七排在经过哨口的时候,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那是穿连木头的杆子或者绕子被江底的石头刮断了,若是不及时补救,木排就会散开。 “边棹,快拿八锔子来。”第七排上的排伙子察觉到不对,立刻高喊道。 当边棹的,首要条件就是脚功要好,脚功要是不利索,很容易就会滑下木排,掉落江里。 抬腿时眼睛要盯住落处,脚眼配合,分毫不差。 只见曲绍扬手里拿着斧子和八锔子,动作轻灵如同猿猴一般,连跳带跑的到了第七排。 顺着排伙子的指向看去,一眼就瞧见了脱绕子的地方,于是手中的八锔子一甩,正好关在了绕子松脱处。 这动作说起来容易,实际上非常考验边棹的本事。 动作慢了,木排和绕子的裂缝就会更大,难以修复,最终木排散花。 要是扔的不准,浪头就会把八锔子打到浪里。 曲绍扬拎着斧子上前,一下将八锔子钉死。 “这活干的利落,真不孬。”第七排上俩排伙子,朝着曲绍扬竖起大拇指来。 边棹这个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走排、钉排、穿绕子,都要找准时间差,动作准、稳、狠。 也正是因此,边棹是最有可能升为二棹或者头棹的人选。 木排过了谷草垛,往前走一段路,又经过鹌鹑砬子、上拱泉等几个哨口,傍晚时分在一处排卧子休息。 依旧是曲绍扬领着俩小半拉子做饭,吃过饭后,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吹牛、咧大彪。 休息一会儿后,各自回花棚里睡觉去了。 夜里星寒月冷,江岸林木婆娑,林间草丛中,时不时传来沙沙的响动。 大家伙儿都累了一天,晚上倒是睡的挺实,呼噜声震天响。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尖叫,熟睡的众人被惊醒。“怎么了?出啥事了?” “我,我被窝里不知道有啥东西,冰冰凉凉的。” 一个排伙子冲出花棚,吓得脸色煞白,指着花棚里自己的被褥说道。 曲绍扬离着不远,便点了块明子照亮,进花棚里寻找。 最终,从那排伙子的被窝里,翻出条二尺长的蛇来。 “是一条钱串子,跑进了林大哥的被窝。”曲绍扬拎着蛇,从花棚里出来。 排帮有不少忌讳,蛇跟折同音,寓意不好,所以被称为钱串子。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钱串子进被窝,小林要发财。 愣虎儿啊,把钱串子拎江边草丛里放了吧,别伤害它,其余人,该睡觉睡觉去。 往后大半夜别唔了喊叫的,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头棹挥挥手,扭身回花棚里睡觉去了。 曲绍扬拎着蛇走出一段距离,将蛇扔进草丛。 那蛇重获自由,飞速的钻进草丛里,没了踪影。 其他人则是打着哈欠,重新躺回被窝里,继续睡觉了。 “今天咱们要过大门槛子、鸡冠砬子、满天星哨口。 这三处挨着近,都不好走,必须打起精神来,谁也别嘻嘻哈哈的瞎胡闹。” 第二天吃过早饭上木排之前,头棹特地嘱咐了所有人。 开排也有些日子了,大家都知道轻重,上排后,果然没人说笑嬉闹。 就连平日里嘴碎的赵大奎,也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 江排往前走了不到二十里,前面就是大门槛子哨了。 只见江的两边,各伸出一道石龙,石龙在江心处断了,形成狭窄的水道出口。 而这一道出口又是一道高高的梁,江正流从梁上如同瀑布一般,猛头扎下,足足有四五米的落差。 江水一起一落,白浪翻滚,咆哮如雷,似有怪兽吼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葬送了性命。 放排的木把们一提起门槛哨,都忍不住皱眉。 “要过门槛哨,愁坏老和少,水涨浪头大,水落门槛高。” 过这道哨口,人和排要共同掌握好速度和火候。 在木排被水浪涌起冲出去的那一刻,人也要跟着跳起来。 跳早了,木排稍有迟缓,排上的人就会落入滚滚波涛之中。 跳晚了,排一个猛子过去,人就会落在后头,对排失去控制。 十副排上,都安排一个有经验的木把,带一两个新人。 头棹事先就给众人讲明白了过门槛哨的要诀,等木排行到哨口,被水浪一下子涌起。 木把们找准了机会,跟木排一起跳,再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然后被江水冲出去老远。 曲绍扬这一次在最后面的木排上,眼见着前头九张木排被江水冲起来老高,又重重落下,曲绍扬这心也是悬在了嗓子眼儿。 等最后一副排来到门槛哨近前时,木排被江水冲的左右直晃。 排上几个人都站在前面,尽力稳住身形,瞅准了时机深吸一口气,腾身跃起往前一跳,接着人和排一起扎到冰凉的江水之中。 第十章 满天星 木排被江水巨大的冲力一下子冲出去老远,等众人再次露头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春日里江水冰凉刺骨,冻的众人直打哆嗦。 可眼下也顾不上收拾了,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鸡冠砬子哨口。 鸡冠砬子,顾名思义,就是江岸边耸立着一排尖尖的山峰。 大大小小山峦起伏,就如同大公鸡的鸡冠子一样,绵延到大江里。 这地方,要是搁后世搞旅游的话,是个很不错的景点儿。 春天石砬子上开满了映山红,秋天会有许多松萝树挂,十分美丽。 可是对放排人来说,此地却并不美好。 江面被几簇山峰隔断,江流狭窄湍急,木排行走其间,要小心翼翼的躲避,一个不当心,木排便要撞到石砬子上。 “愣虎儿,你跟老张、老孙他们几个来前面。后头的木排先往江边靠,等一等。 今年这儿的水有点儿小,江面太窄了,不好过,咱得一副排一副排慢慢来。” 头棹水老鸹一看前面的情形,立刻高声呼喊曲绍扬等人。 江面太窄,要是水大的年头还好说,小心一点儿,十副排慢慢的也能一起过去。 可今年这水比往年小,他们这十副排的木头都挺粗,想要一次性过这个哨口显然不太容易。 上千里的放排路这才刚开始呢,水老鸹不想节外生枝,宁可多费点儿工夫,也比出岔子强。 所以,他才提出来,要一副排一副排的单独过。 木排刚过了门槛哨,曲绍扬就从后排往前跑,这会儿他在第三排上呢。 听见头棹招呼他,曲绍扬连跑带跳的就往后传信。 “后头的木排往江边靠一靠,先等会儿。张叔、孙叔,头棹叫你们上前面去。” 木排之上,一切都要听头棹指挥,众人连忙搬动木棹,将木排往江边浅水的地方靠拢。 而被点名的几个老木把,则是跟着曲绍扬一起,来到头排。 “我和二棹掌舵,老张你守排尾,老孙和愣虎儿,你们看着左右两边。 随时注意,千万别让木排碰到石砬子上。”水老鸹给大家伙儿分派任务。 众人不敢怠慢,全都打起精神来,操控手中的棹干,努力将木排顺着正流往前走。 这几个人,除了曲绍扬都是老手。曲绍扬虽然没有放排的经验,但是他机灵,力气也大,比其他人更管用。 几个人齐心协力,木排贴着石砬子,小心翼翼的蹭过去。 等木排过了哨口,往前找个江流平稳的地方,将木排靠了岸,傻绳拴住。 头棹再领着人,沿着石砬子边的羊肠小道,返回到上游,依次再把木排放下来。 来来回回折腾了十来趟,总算把所有的木排都安稳过了哨口,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今天太累,咱不往前走了,就地休息。 明天早晨,再过满天星哨吧,正好,上午太阳也没那么晃人。” 十副排都过了哨口,也把水老鸹等人都累的够呛,于是头棹一挥手,示意大家伙儿就地休息。 曲绍扬领着大柱子、二毛子他们,在江边平坦的地方支起了锅灶,然后捡柴火,准备生火做饭。 其他人则是把花棚里放着的被褥,都拿出来,搭在岸边的石头上、树上晾晒。 之前过门槛哨时,江水没过了花棚,里头存的粮食也被打湿了一些。 得亏从塔甸子离开的时候,曲绍扬没买苞米面儿,多数是苞米碴子和高粱米。 就算打湿了一部分也不怕,反正三两天就吃完了,到前面集镇再买。 于是,曲绍扬用大锅焖了两锅碴子饭,花棚里还有些土豆子、干菜、咸菜啥的,随便对付着做出来。 大家伙儿也不挑,有啥吃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地方不是排卧子,离着集镇也挺远,没啥可消遣的地方。 所以吃过饭后,众人闲聊一阵,天黑就回花棚里睡觉了。 好在这一晚上还算安稳,没出什么幺蛾子,众人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吃过了早饭,木排继续前行,往前走了几里地,前头就是满天星哨口了。 从远处打眼一望,就见到江水闪闪点点,如同夜空的星光闪烁,布满了江心,所以被人称为满天星。 其实,这是江中的碎石块子划得江水翻花,阳光一照,就如同满天星斗。 木排一到漫天星哨口,就好像是日夜颠倒了。 水大的时候,看不准正流,容易失控撞到岩石上。 水小的时候,又不好上正流,容易搁浅,所以木排到这里,要谨慎小心才行。 满天星,满天星,十排经过九人懵,说的就是这里。 好在这是上午,太阳在东边,水面还没那么晃人。 若是下午到这里,阳光一照,晃的人头晕眼花,想要过去就更难了。 木排在头棹的指挥下,顺利过了满天星,众人都松了口气。 “愣虎儿,你琢磨啥呢?咱这木排往前走,你往后看有啥用?” 有人瞧见曲绍扬直愣愣的瞅着后头,十分不解,便问了句。 “我觉得那江底的石头奇怪,为啥这地方的石头跟别处不一样呢? 别处江底也有石头,可没这么晃人啊?”曲绍扬皱着眉说道。 他寻思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难不成,那些石头有啥特殊?究竟是怎么个特殊法呢? 蓦地,曲绍扬想起来一件事,上辈子他走过一次g331国道,从丹东一直到长白。 好像是在临江到长白那段路,看见江里头有人在挖什么。 跟当地人打听了才知道,江对岸的朝鲜人,会在江里淘金。 难不成,刚才那满天星哨口的石头,跟这个有关? “小年轻儿,一天天净瞎琢磨,寻思那些有啥用?你还能去江底捞块石头上来看看啊?” 二棹正好路过曲绍扬身边,一听就乐了。 “别瞎寻思了,前头还有哨口呢,都打起精神来。 咱昨天耽误了,今天要往前赶路,不然还遇不上排卧子。” 放排路上,在哪儿休息都是有定数的,不是在排卧子就是在沿江的集镇村屯。 这不光是住宿的问题,还得采买粮食菜蔬,保证大家伙儿的正常吃用。 第十一章 小白狼绺子 “二柜,前头离着掐脖黄哨口不远了,你看,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这地方可不好过啊。 小白狼绺子就在这附近活动,听说去年抢了好几伙放排的。” 头棹水老鸹走进花棚里,跟二柜李永福商议。 掐脖黄,是鸭绿江上一处令放排人心惊胆战的哨口。 在江左岸立起一排二里多长的板石,上面平滑,中间立陡。 木排在经过哨口的时候,时常会有马贼(土匪)从上面跳下来打劫。 放排人常说,掐脖黄,掐脖黄,十人路过九人亡。 就是说,这里水势险,还会有马贼出没,一个弄不好就丢了性命。 “小白狼绺子?哎呀,那可咋办?大柜跟他们没交情啊。”李永福一听,顿时慌了手脚。 小白狼绺子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黑,杀人不眨眼,这要是遇上他们,那可坏菜了。 这些木把们倒还好说,身上都没几个钱,抢也就抢了。 可李永福不行啊,排帮这二三十号人的吃喝花用,正经不老少钱呢,都在他坐着的箱子里。 这要是有点儿闪失,他可怎么交差? “头棹,你功夫那么好,就不能收拾了他们?”李永福担心的直搓手,不知道该怎么好。 “二柜,你这话说的,我功夫再好,还能比胡子的枪快啊?神仙难躲一溜烟。 小白狼绺子局红管直,听说有十几条响子呢,我拿啥收拾人家啊?” 水老鸹一听,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他只管放排,这木头也不是他的,犯得着拿命去拼么? “头棹,话不能这么说啊,你知道,我这带的可都是咱一路上的花用。 没了这些钱,咱这二三十口人路上吃什么喝什么?不能都扎脖儿吧?” 李永福急的团团转,大柜信任他,让他来跟排,这要是出了岔子,他可怎么跟大柜交代? 水老鸹一琢磨也对啊,他们眼下离着安东还大老远呢,一路上吃喝花用的不少,没钱可寸步难行。 “那可怎么办?咱这排上,藏不住东西啊。”水老鸹也着急了。 万一他们点儿背,遇上小白狼绺子,那可咋整? “头棹,二柜,我有办法。”这时,花棚外有人说话了。 花棚里二人一听,立即从里面出来。“愣虎儿?你有啥办法?”头棹问道。 “头棹,你让大家伙儿,把我绑起来,吊在排杆上。” 曲绍扬笑笑,抬手指了指木排前头挂着大旗的排杆。 “吊排杆上?那有啥用啊?”头棹和二柜都一脸懵,不知道曲绍扬这是要干什么。 “二柜,你把钱都藏在我这裤兜子里,大家伙儿把我捆起来,吊在排杆上。 咱要是遇不上胡子也就罢了,真遇上,我有办法应付过去。”曲绍扬解释道。 水老鸹灵机一动,大概明白曲绍扬要干什么了。 于是赶紧招呼了人过来,把二柜李永福带着的银钱,还有大家伙儿手里那点儿钱,都塞进曲绍扬的裤兜子里。 这年月的人穿的裤子都又肥又大,大裤裆、裤腰高,那些银钱塞进裤裆里,再用衣服一盖,绳子捆上,根本就看不出来。 就这样,众人齐动手,藏钱的藏钱,捆人的捆人,最后把曲绍扬倒吊在了排杆上。 刚忙活完,木排离着掐脖黄哨口也就没多远了。 头棹忙传话给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等会儿真遇着胡子,谁也不许乱说,一切由他和二柜来答对。 木排刚一到哨口,果然就从上面冒出来不少人,其中有人手里端着火枪。 “赶快靠岸,都不许别动,谁动谁死。”石墙上头的人,高声喊道。 此地江面太窄,想躲是肯定躲不过去,水老鸹只能指挥着木排,一点点往前走。 等木排来到近前时,水老鸹摘下头上戴的斗笠,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扬,接着颠三颠,口中说道。 “达摩老祖威武。西北玄天一枝花,天下绿林是一家。合子辛苦。” 关东的胡子,不敬其他神仙,只供奉达摩老祖和十八罗汉。 木帮、金帮、粉匠、纸匠,以及说书唱戏打把式卖艺的,这都属于江湖人。 而胡子也自认为是江洋人,大家喝的都是一条江的水,所以算是里码人。 一般情况下,胡子不会对这些江湖人动手抢,大多数甚至还会以礼相待。 这个前提是江湖人要懂规矩,能够在盘道的时候对上切口。 如果搭不上话,或者对的驴唇不对马嘴,那么胡子当场就会发飙,后果很严重。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看这个绺子办事讲不讲究,若是遇到那贪心不讲规矩的,说啥也没用。 水老鸹拱手行礼打招呼,动作十分标准,对方一看就知道这不是空码子。 随即,一人朗声开口,“出门在外走风尘,哪路神仙来登门?报报迎头?”这是对方在盘道儿。 “顺水蔓儿。”胡子在外行走,姓什么不好直接说,都是用一种意会的方式。 顺水流,所以就是姓刘。 像二柜姓李,就报一脚门;姓朱,一般会报二龙戏;姓王,报虎头蔓儿;姓白,报草下走,等等。 “爷台两张嘴啃一张排,都是来合子,这边凑二十两,给兄弟们搬浆子。” 水老鸹这话的意思,我是放排的,你是吃排饭的,咱们两张嘴,啃一块木头,所以都是朋友。给你二十两,请兄弟们喝酒。 对方有枪,不能硬来。 为了避免麻烦,刚才水老鸹就跟二柜商议过了,预备出二十两银子来,若是能打发了对方最好,破财免灾。 头棹说完,给二柜使了个眼色,李永福赶忙从褡裢里头摸出来二十两银子。 这要是遇见一般吃打食的,既然对方能答对上来,又很给面子拿了银子,基本上也就大差不差的过去了。 可偏偏,这小白狼绺子不讲究,心狠手黑不开面儿。 “妈了个巴子,二十两就像糊弄老子?想的美。” 说话间,小白狼一挥手,带着十来个胡子,就从上面跳下来,正好跳到了木排上。 其余几个胡子,则是端着枪,站在上面警戒。只要排帮的人敢反抗,他们就开枪。 这群胡子自然不管那个,上了排先抢过李永福手里拿二十两,接着就在木排上翻找起来。 水老鸹他们事先有准备,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了,这群胡子自然是什么都找不到。 “妈了个巴子,遇到一伙穷鬼。”胡子们骂骂咧咧。 “说,钱特么都藏哪儿去了?”有人薅起来二柜的脖领子,恶狠狠的问道。 第十二章 葫芦套 李永福吓的腿都哆嗦,慌乱之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被倒吊在排杆上的曲绍扬开口说话了。 “瓢把子,当家的,小弟也是绺子。 一时失了手,被他们给绑起来了,求当家的救我。” 小白狼闻言,走到了排杆下,仰头看了眼曲绍扬。 “我草,原来你也是绺子?你十几啊?黄嘴丫子都没褪净呢,也学人出来当胡子? 哎,大家伙儿看看,这小子那德行,像不像尿了炕让他妈吊起来打啊?哈哈哈。” 小白狼指着排杆上的曲绍扬,笑的不行。 一众胡子也都笑了起来,随即附和。“像,太特么像了。 小兔崽子还想吃这碗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奶毛儿还没干呢。” 众人指着曲绍扬,一阵嘲笑。 “妈了个巴子的,绺子见绺子不救,这是规矩,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行了,你小子就在上头挂着,晒蛋吧。弟兄们,这里水浅,滑了。” 滑,就是走的意思。 正好此时木排也将将过了掐脖黄哨口,旁边石墙逐渐变矮。 小白狼一挥手,带着手底下这些人,跳到了岸上,然后骑上马,呼啸而去。 见小白狼绺子走远了,木排上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把愣虎儿解下来,这孩子倒吊在上头,遭罪了。”李永福急忙喊道。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曲绍扬从排杆上解了下来。 “总算糊弄过去了,这小白狼绺子,不太讲究啊。” 曲绍扬坐在木排上,一边说着,一边把藏的银子和银票都掏出来,还给了李永福和其他人。 “愣虎儿啊,这次多亏有你,好歹大头儿的钱咱都保住了。”李永福接过银钱,万分庆幸的说道。 老排出发前,柜上都会有所打算,提前预备出一些银钱,就是为了打发路上这些吃排饭的。 若是遇到小来小去的麻烦,直接用钱打发了就行。 可小白狼绺子臭名远扬,那一套对付他们不好使。 要不是曲绍扬想出来这一招儿,今天他们带的银钱,肯定会被洗劫一空。 “你这小子,脑袋瓜儿还挺好使的。 等回头到了安东,我一定在大柜面前,好好替你美言几句。” 李永福也是越看曲绍扬越稀罕,这孩子,太得力了。 “哎,谢二柜。”曲绍扬也没客气,应了一声儿,站起身来,系好了裤腰带。 “好了,都去干活吧,咱今天得多撵点儿路,赶到排卧子休息。” 水老鸹摆摆手,示意众人各归各位,干活去。 虽然损失了些钱财,好歹平安过了掐脖黄,接着众人在头棹的带领下,又过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哨口。 为了赶路,众人贪了点儿黑,总算赶到了蛤蟆川排夫窝子。 此地江边有一块大石头,像趴在水里的蛤蟆,故而起名叫蛤蟆川。 此地不是集镇,也没多少人家,只是临近江边有一处简易的房子,住着老两口。 这老两口没儿没女,也不干别的,就是给路过的排帮做做饭,留他们住宿,多少挣几个钱。 排夫窝子的条件比不得客店,好歹比露宿野外强多了,所以木把们也不挑,只要路过此地,都在这儿休息吃饭。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提前没预备东西,饭菜准备的不周到。头棹、二柜,你们多担待。” 守排卧子的老王头夫妻俩,罗锅着腰,忙活了好半天,终于端上来饭菜。 排夫窝子条件简陋,众人到的又晚,能有啥好吃的? 不过是窝头、咸菜,开春的发芽葱,自家做的大酱,再来一大盆荠菜土豆汤。 “挺好,挺好,让老哥和老嫂子受累了,来,你俩也上炕,一起吃点儿吧。” 木把们性格坚韧,吃苦耐劳,孬好的从来都不挑。 头棹跟老王头夫妻认识很多年了,都挺熟悉,便招呼着他们一起吃饭。 老王头两口子哪好意思一起吃啊,只推说他们早就吃过了。 “头棹,你们慢慢吃,缺啥少啥的就喊我们,吃完了我来收拾。 我去烧点儿热水,晚上让爷们儿都烫烫脚,舒坦舒坦。”老王头说完,领着妻子出去了。 众人忙活这一天,又贪黑赶路,都饿了,也不管那些,甩开腮帮子就是个吃。 吃过饭,正好热水也烧好了,弄几个破木盆,大家伙儿轮流泡了泡脚。 晚上睡觉的时候,直接把衣服全脱了,挂到外头房檐下,人赤条条的躺被窝里。 这倒不是木把们有啥特殊癖好,主要是虱子跳蚤多的令人头皮发麻,不得已。 早晨起来的时候,先点上一根松树明子,把浑身燎一遍,再出去穿衣服。 离开老王头的排夫窝子,木排在江上又漂流了几天,有惊无险的过了二龙斗、大鬼、二鬼等哨口。 “头棹,过了前面葫芦套就是猫耳山了吧? 咱排上的粮食好像不多了,是不是得在猫耳山靠帮,顺道采买些吃的啊?” 二棹李长亮望着远处的山,询问水老鸹。 猫耳山地名由来,是因为城西北处耸立着一座双峰山,山顶双峰对峙,雄伟异常,远望形似一双猫耳朵。 早在渤海国时期,此地就是繁华城镇,渤海国五京之一的西京鸭绿府,也是著名的朝贡道,唐朝和渤海国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 清朝初年,朝廷在猫耳山设立边台,派旗兵把守,列为封禁区,不许寻常百姓进入。 光绪三年,在城区设猫耳山分防巡检,隶属于通化管辖。 “嗯,就在猫耳山靠帮吧,这些天吃住都是排卧子,我瞅着大家伙儿一个个都靠的五脊六兽。 就在猫耳山歇一歇吧。”水老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二棹的请求。 “大家伙儿,加把劲儿啊,过了前头葫芦套,就到猫耳山了。 那地方可比塔甸热闹,刚才头棹说了,今天咱就在猫耳山靠帮。”李长亮朝着后头高声喊道。 葫芦套,是鸭绿江上一处葫芦形的半岛,江水在此处有一个大拐弯儿。 此处江弯急,浪头大,水流快,排有时来不及拐弯就被浪推贴在石壁上,排散人亡。 所以放排人都说,排进葫芦套,啥也不知道,叫声爹,叫声娘,回家看你没指望。 第十三章 “吃排饭”的 葫芦套,也是鸭绿江上一处有名的险滩恶哨,众人心里都有些发毛。 离着葫芦套还有一段距离呢,头棹就吩咐大家伙儿。 “都注意啊,看准了上下水,拉开距离,控制速度,一定要加倍小心。” 后头众人一个个都提着心,搬动木棹调整方向,尽量走武水让木排慢下来。 “哎呀,头棹,二棹,你们快看,前面这是怎么了?” 曲绍扬人高马大,视力又好,远远就看见,前头好像不太对。 江面上似乎漂着什么东西,远处江岸边,更是聚集了不少人。 曲绍扬这么一喊,水老鸹也瞧见了,顿时脸色大变。 “坏了,前头肯定是有老排起垛了。 愣虎儿,快,往后面传话,抓紧时间靠岸,不能再往前了。” 老排起垛,散花的木头会漂满江面,他们的木排不能继续走了,否则很容易出事。 曲绍扬一听,立刻往后面传话,“快靠岸,前头有木排起垛了。” 这么一喊,后头众人顿时慌了神儿,连忙搬动棹杆,朝着江岸边靠过去。 江水流速快,想要即刻靠岸是不可能的,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木排停下来。 此时,距离前头起垛的地点,也就一里多地了。 江水大拐弯处,耸立着巨大的石砬子。 此刻石砬子下面,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堆积了几丈高的木头,像一座大山。 周围,更是杂乱的漂着不少木头,直接把江面都堵了。 幸亏水老鸹见机早,当机立断下令将木排靠岸,否则的话,木排到此非出事不可。 眼前这等情形,今天这葫芦套肯定是过不去了,头棹当即吩咐,将木排停稳,就地砸木头橛子拴排。 众人忙活一通,总算把十副老排全都停靠妥当。 接着,头棹带领众人,沿着江边羊肠小道,直奔前头石砬子附近。 来到近前一看,好家伙,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人。 其中一些人,手里或是拿着网兜子,或是扛着一根丈许长的大棍。 这些,都是沿江“吃排饭”的。 放排途中会经过许多危险的哨口,经常会使木把们措手不及。 木排一旦撞到礁石上,前面的木排被卡住,后头的木排会在江水巨大冲击力下,层层叠加在一起,这就被称为起垛。 木排一旦起垛,不光会造成人员伤亡,而且会堵塞江道,影响到后面其他木场放下来的木排,耽误交货期限。 如果不能及时把木材运走,很可能要挺长时间才能被江水冲开。 到时候木材顺水流走,只能便宜了别人,亦或是日晒雨淋,逐渐糟朽,损失严重。 因此,就催生出一些专门吃排饭的人。 这些人或是水性极佳,可以下水去捞浮木、尸首,清理江道。 或者是胆大心细,可以在垛山的成百上千根木头中,找到最关键的支撑点。 然后手持开更棒,巧借寸劲儿,将木垛挑开。 后者,就是鸭绿江上的开更人。 每年放排的季节,在鸭绿江各个哨口附近,就会有开更人骑着毛驴溜达,或者是直接在一些险恶哨口附近安家。 就等着木排起垛后去开更,成功之后就可以拿到大笔的花红。 正所谓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富贵险中求。 葫芦套离着猫耳山很近,这边老排一起垛,不出半天,消息就传遍了,吃排饭的越聚越多。 “谁来开更?二百两啦。” 人群最中间,一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穿着打扮挺讲究的人,急的脸红脖子粗,不停挥动着手里的生死文书,大声吆喝。 周围这些吃排饭的人闻声,却不动声色,没有一个人吱声儿。 “呦,老曹啊,这是你的排?咋回事儿?” 李永福和水老鸹扒拉开人群走到中间一看,里头的人他们都认识,横山山场子的另一伙木帮。 “哎呦,李大哥,刘大哥。 哎,别提了,昨天下午,我们八副排一到这葫芦套就不听使唤了。 前头两副排还没等过大甩弯子呢,后头的排就朝着江岸石砬子就撞上去了。 十八个排伙子,死了四个,重伤三个,其他都轻伤。” 这姓曹的也是木帮二柜,跟李永福、水老鸹他们都挺熟,一见二人,便诉起苦来。 “这好不容易把死了的排伙子尸首都打捞上来,就近埋了。可是这起了垛的木头咋整啊?也不能一直搁在这儿。 开更价码从八十两喊到了二百两,还是没人应声儿,这一季,俺是白干了。”曹二柜说着,都快哭了。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一天了,后头有排帮陆续下来,要是再不想办法挑开木垛,他们的损失会更大。 听了曹二柜的话,水老鸹和李永福都摇摇头。 木排还没到猫耳山呢,全程才走了一半,在这里就起了垛,后头还不定出什么岔子。 这一趟,肯定是白干了。 “三百,三百两,俺今天豁出去了,这趟排就算赔钱,也得把这木垛挑开。” 曹二柜狠狠一咬后槽牙,瞪着猩红的双眼,扯着嗓子喊道。 三百两,这数目可就不小了,够普通家庭吃喝好几年的。 周围这些吃排饭的,有些蠢蠢欲动,眼神儿朝着四周打量。 “三百两,不能再涨了,有没有开更的?”曹二柜扯着嗓子继续喊。 这时,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拎起来开更棒,就想上前。 不想,他刚一动弹,就被旁边的人拦下了。“你算哪山的叫驴?” 对面这个毫不相让,恶狠狠的回答,“吃东山马二爷的饭,说话带刺儿,小心我敲碎你的脑瓜骨。” 开更的活也不是谁都能干,背后得有靠山。 一般要在附近绺子那里“靠票”,得了绺子大掌柜允许,才能开更。 等着挑开了垛,也得拿着银钱到绺子上,分花红。 这些开更的,谁背后靠山硬,谁就能争取到更好的开更活。 一听说是东山马二爷,另一个人立刻不出声儿了。 最开始说话那个,则是扛着开更棒上前来,伸手接过了曹二柜手里的生死文书,在上面按下了手印儿。 生死文书一签,死活全凭天命。 命好挑开木垛,拿着花红风光回家享受。 若是命不济,垛没挑开,人死了,那就是白死。 第十四章 修烟筒 那汉子大概三十来岁,身材魁梧。 就见他拿起丈许长的开更棒,灵巧的踩着江水中浮木,三窜两跳,如同猴子一般,直奔石砬子下的木垛。 开更,或者说挑垛,需要在垛山那上千根木头中找到最关键的支撑点,用寸劲儿借势挑开。 这完全就是吃天赋和运气的活,根本不存在锻炼技术的机会,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而且,只挑开还不行,还得注意自己脱身的方向,不然上千根巨木一旦落下来,就砸成肉泥了。 那人在木垛下观察许久,总算打定了主意,然后用手中的开更棒,挑动其中的一根木头。 片刻之后,就听得“轰隆隆”的巨响,如同惊雷。 人群中齐声发出惊呼,只见上百根巨木层层滚下。 转眼间,那汉子就被落下的巨木淹没了,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碾成了肉泥。 只依稀在江水之中,隐约可以见到一抹红。 巨木落入水中,发出巨响,更是激起巨浪,朝着四周扩散出去。 江水拍岸,涌起一层一层泛红的浪花,岸边众人唏嘘着后退。 巨木不停下落,持续了好一会儿,江面这才平静下来。 原本耸立如山的木垛,已经全部落下,江面上漂的全都是木头。 “挑开了,挑开了。”人群一阵欢呼,也有的人暗自叹气。 早知道这垛山如此容易就挑开,他们早就上了,都怪自己太贪心,想要一口吃个大的,没想到,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只是可惜,这开更的还是差点儿火候,挑开了但是没能躲开,被木头砸死了。 曹二柜一看木垛被挑开,高兴极了,连忙招呼周围吃排饭的,雇佣其中水性好的人,下水去捞浮木。 这些木头要归拢起来,重新穿扎好,才能继续放排。 另一边,曹二柜拿着生死文书,找到了绺子的“粮台”。 委托对方,务必将开更的花红,送到那汉子家里。 这年月的人,还是很守信用的,不怕那粮台收了钱不办事儿。 有绺子的粮台做保,也不怕宵小觊觎银钱,干出半路打劫的事儿。 “有没有会穿排的?会的可以留下,工钱高。还有没有会放排的?需要几个排伙子。” 曹二柜忙其他事情,排帮的头棹也不能闲着啊,于是拄着根棍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张罗人手干活。 那么多木头,得抓紧时间穿起来才行。 他们排帮损失了四个排伙子,其他人也受了伤,这活肯定干不快。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临时雇人了,至于工钱多少,只要别耽误了交货的时间,再高也得咬牙认了。 江岸上看热闹的这些人一听,还真就有上前来报名的。 李永福和水老鸹等人一看,这边也没啥能帮上的,于是跟人家说了声儿,转身回自家木排去了。 “原本想着过了葫芦套,今晚上在猫耳山歇着,眼下看着是不行了,咱今晚就只能歇在此处。 等他们把江面拾掇干净了,咱再慢慢把排放过去。” 水老鸹把自家排帮的众人叫到跟前儿来,大家伙儿商议道。 “行,一切都听头棹安排,慢点儿就慢点儿吧,不要紧,只要咱这一趟顺顺当当的就行。” 李永福被刚才挑垛的场景吓着了,这会儿他啥都不想,只求这趟排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到安东就行。 路上走的快慢都无所谓,耽误几天也花不了多少钱,只要别出事,一切都好说。 二柜都没意见,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众人决定,今天就歇在这里。 曲绍扬领着大柱子、二毛子几个人,去附近的村屯采买粮食菜蔬,回来支起锅灶做饭。 其他人检修木排,查看是否有松脱的迹象,提前修补,避免流放途中出岔子。 葫芦套离着猫耳山城也就十来里地,附近有不少村屯住户。 木把们检修完木排,吃完了饭,闲着没事,就在这周围逛游。 排帮里有个叫崔富贵的排伙子,今年头一回上排,就在第三排上干活。 这崔富贵家里穷,说不起媳妇,眼瞅着三十了,连女人的边儿都没挨过。 在排帮里头,成天听二柜和那些老木把说起丹东怎么好,红果多么靓,崔富贵这心里也跟猫抓的一样。 尤其是排帮在塔甸住得那回,瞅着旁人都搂着红果睡一宿,可把崔富贵给馋的够呛。 后来又听赵大奎白话,他去给人家修烟筒了,崔富贵就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木排停靠在葫芦套,瞅着一时半会儿的挪不动窝儿。 崔富贵这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借机会便一个人在屯子周围转悠。 “大哥,从哪来啊?” 日暮黄昏,一个女人挎着个土篮子,正好从崔富贵身边走过,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笑着跟崔富贵搭话。 “长白山里来的。” 太阳已经落山,朦胧晦暗之中,崔富贵也看不太清女人的容貌,只瞅着对方身形窈窕,不由得心里一动,忙回道。 “大哥是做木头的?” 葫芦套江边老排起垛的消息,十里八乡早就传遍了,女人哪里不知道,她就是没话找话,故意这么问的。 “嗯,这不是前头木排起垛,挡住江道了么?我们的排过不去,就拢排靠岸了。” 崔富贵存了心,自然是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大哥,你会掏烟筒不?烟筒好些日子不通了。”女人笑着说道。 这是勾引人的行话,崔富贵虽然头一年上排,可他前几天刚听赵大奎白话过,这个他懂啊。 “会啊,那有啥不会的?俺们放排的人都手巧,啥活都会干。”崔富贵高兴不已,忙点头说道。 就这样,崔富贵便跟着那女人,一起进了屯子,来到屯子东头一个小院。 “俺家里的去年没了,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如今就我一个人过日子。 哎,做女人难啊,家里家外这些活,都得我自己干。” 院子里静悄悄的,女人一边推门进屋,一边自言自语道。 崔富贵越听,这心里就越激动,毫无防备的就跟着那女人进了屋。 二人一进屋,女人回身就把门给插上了,然后就管崔富贵要钱。 崔富贵当即就愣了,“给钱也得先办事啊,我这啥都没干呢,你就让我给钱?” “让你给钱就给钱,不然你别后悔。”女人哼了一声儿说道。 第十五章 骗拉帮 “我连摸还没摸着呢,你就让我给钱?不行。”崔富贵没占着便宜,自然不肯往外掏钱。 “行,你摸吧。”女人一听就乐了,扯开腰带,往崔富贵跟前儿一贴。 崔富贵伸手过去一模,汗顿时就下来了。原来,这人是男扮女装。 见崔富贵愣住,对方反倒笑了起来,“怎么样?不让你摸,你硬要摸。” 到这时候,崔富贵还能不明白么?他这是上当了啊。“那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你乖乖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然后滚出去。 要不然,今天我就整死你,让你永远消失在葫芦套。”那人不再掐着嗓子说话,声音里透出几分阴冷来。 形势比人强,谁知道这屋子的暗处,是不是还藏着几个大男人?崔富贵没办法,只能把身上的银钱都掏了出来。 上排之前,柜上会预支一部分排饷,这下,落了个毛干爪净。 见崔富贵乖乖给银子,那人倒也没为难他,敞开门,就放崔富贵走了。 离开这小院,崔富贵越想就越憋气,于是快步回到了江边,就跟赵大奎等人说了方才的遭遇。 “哥几个,我今天丢人丢大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都跟我一起去,抓住那个家伙,把钱要回来,我请大家伙儿喝酒。” 崔富贵不甘心就这么被骗,于是求其他排伙子帮忙。 “你还能记着是在哪儿么?” 都是一起干活的,相处这么久,关系都不错,兄弟让人给骗了,大家伙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几个年轻排伙子都义愤填膺,吆喝着要去帮崔富贵讨回公道。 “能,就在屯子东头一个小院,周围没有别的人家了。”崔富贵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就走,咱们过去帮你出气。” 赵大奎吆喝了众人,操起来木棹等家什,就要去找那人算账。 “都给我站住,这大晚上的要干啥去?” 正好这时,头棹水老鸹从花棚里出来了,一看众人这架势,忙喊道。 赵大奎忙把崔富贵刚才的遭遇说给了头棹听,又说他们是要去给崔富贵讨回公道。 头棹一听,摇头叹气,“讨什么公道?富贵这是遇上骗拉帮的了。 你们就是去了也没用,那户人家或是人去屋空,或是里面住着个真的小媳妇,你们根本就找不到那个人。” “啊?不能吧?还有这样的?”年轻的排伙子们哪里懂这些?一听都傻眼了。 “这鸭绿江沿岸,都指着咱这些木把过活呢,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东走西逛瞎胡乱跑,你们就是不听,非得吃了亏才后悔。” 水老鸹瞪了崔富贵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水老鸹这么一说,众木把这才明白过来,可崔富贵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非得要去屯子里找那人算账不可。 “愣虎儿,你跟着他们去一趟吧,机灵点儿,真有啥意外,赶紧跑回来报信儿。” 水老鸹见拦不住,没办法只好叫曲绍扬跟着一起。 曲绍扬应了一声,跟着崔富贵、赵大奎等六七个人,拿着家什就去了附近的屯子。 到了那处小院,崔富贵上前用力砸门,不多时就见到有人提着马灯出来。 “你们是谁?” 木头大门一开,里头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小媳妇,小媳妇见门外这么多人,怯生生的问道。 就着马灯的光亮,崔富贵仔细打量对方,确认这不是刚才那人。难道,真让头棹说中了? “我们来找人,比你高半头,穿着蓝色碎花袄,黑裤子,穿着打扮是个女的,实际是个男的。” 崔富贵不死心,开口说道。 小媳妇闻言愣了下,瞪大了眼睛,“哪有这样的人啊?你们找错地方了吧?”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你这个小院。”崔富贵急了,迈步就要往院子里闯。 “这是我家,黑灯瞎火的愣往里闯,你想干什么?” 小媳妇急了,抬高了声音大声喊道。“爹,娘,快出来,来强盗了。” 屋里又出来俩人,岁数都不小了,一见外头这架势,那婆子立刻拿起门后挂着的铜锣就敲了起来。 “快来人啊,进强盗了。”婆子一边敲锣,一边喊。 这屯子虽然不太大,也有几十户人家,铜锣声一响,附近人家的狗全都跟着叫唤起来。 紧接着,就听见各种嘈杂声,那是各家的人听见动静,正往这边来呢。 “我草,还傻愣着干啥?跑啊。”曲绍扬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拽着崔富贵就跑。 很明显,这村子的人都是一伙儿的,专门就干这个,一旦有人回来找,他们就全村出动。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就这六七个人,不跑还等啥呢? 曲绍扬一说,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黑灯瞎火的让人围住一顿揍,实在犯不上。 于是,几个木把也顾不上找谁算账了,拔腿就跑。 等几个人气喘吁吁回到江边,就见到水老鸹和其他几个岁数大的木把都没睡觉,正围在火堆跟前儿等着呢。 “怎么样?找着人了么?”二棹李长亮问了句。 曲绍扬摇摇头,“没有,就像头棹说的那样,敲开门,出来个小媳妇,根本不是之前那人。 富贵哥不死心,想要进去找,人家直接敲锣召唤人。我一看事情不对,就赶紧领着他们回来了。” “我都说了,肯定找不着。”水老鸹哼了一声。 “得亏你这是遇见骗拉帮的,这要是遇见打拉帮,那可就不光是损失点儿银钱了,还得把你一顿揍,连衣裳都扒光了。” 水老鸹当了这么多年的木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经历过。 在鸭绿江流域,木把是所有人眼中的肥肉。 每年木排流放的季节,沿江村屯的人,全都盯着呢,都想从木把身上分一杯羹。 “往后都长点儿心眼儿,别见着个女人就挪不动腿儿。 这里头陷阱多了去,一个不留神,钱财就全都被骗走了,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水老鸹是头棹,得为大家伙着想,少不得要多嘱咐几句。 “行了,都睡觉吧,明天江面疏通开,咱还得过葫芦套往前走呢。”水老鸹挥挥手,转身回花棚了。 其他人也觉得没趣,各自睡觉去。 只有崔富贵,躺在花棚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的钱全都没了,换成谁也得心疼的睡不着觉啊。 第十六章 四人把 众人在葫芦套又住了一天,前头的排帮终于把浮木全都归拢好,在江湾重新穿排。 江道清理干净,水老鸹便带着一众木把,开排继续往前走。 停排的位置离着葫芦套挺近,木排很艰难的进入正流。 有前头排帮的教训,众人小心翼翼控制着木排,好歹算是过了大甩弯子。 过了葫芦套,离着猫耳山城就很近了。 不远处江边上,站着好些个披红挂绿的女人,一边翘着脚往江上游看,一边挥舞着手中粉的、绿的手绢,朝着木排上的人喊。 “大兄弟,靠帮吧,酒都给热上了,炕也烧好了,热乎乎的被窝就等着你了。 妹子陪哥喝点儿酒、歇一宿,缓缓乏。” 这要是没经过崔富贵被骗的事,排上的木把们瞧见这些女人,肯定把持不住,得嗷嗷叫着就要靠帮休息。 可是崔富贵的经历,给了众人当头一棒。 此时,谁还敢动什么歪心思啊?这会儿,一个吭声儿的都没有。 “走吧,咱们不在猫耳山歇着了,奔下一个排卧子。”水老鸹说道。 在葫芦套停靠的时候,曲绍扬带着人去采买了不少粮食菜蔬,够吃三两天的,还是赶路要紧。 木排顺水而下,丝毫没有停靠的意思,江边那些女人一看,不免失望。 有那大胆的女人,便在岸边唱了起来。 “映山红,开红花,妹妹今年才十八,召唤哥哥上岸来,哥哥不理为的啥?” 女人的歌声宛转悠扬,十分动听,木排上这些汉子,被勾的心又活了起来。 “谁会唱?跟她对一个。” “二棹,二棹唱歌好听,快跟她对两句。”众人起哄。 二棹李长亮一听,也没客气,清了清嗓子便接着唱道。 “小妹妹,听根芽,哥哥不是不采花,兜里没钱腰不硬,就怕妹子笑话咱。” 此话一出,江岸上的女人们都笑开了花。 木排过了猫耳山,再往前十来里地,就见江岸边一座石砬子拔地而起。 立陡立陡的石砬子得有五六丈高,砬子顶上一棵古松,枝条舒展,婀娜婆娑。 “前头就是望江楼了,猫牙子咬住了往左打。”木排还未到近前,头棹就高声喊道。 放排的人一般会把鸭绿江分成几个航段。 第一段就是从寡妇山下到塔甸(长白),全长一百八十里地,这属于上游,江面窄,水浅。 第二段是从塔甸到猫耳山(临江)的望江楼,这一段全长五百四十里。 第三段从望江楼到关门砬子,全长三百六十里,第四段从关门砬子到安东,全长五百里。 老排四月初开排出发,一路上走过大大小小几十个哨口。 上游水浅,硬穿排走的慢,再加上天气原因耽误,从卡拉密江湾到望江楼,一共七百多里地,走了二十多天。 从望江楼往下游,还有八百多里路,好在江面逐渐开阔,水也大,会比上游好走一些。 按照这个路程算,估计再有个二十几天,老排就能到安东了。 只要木排顺顺当当到了安东,跟柜上交了货,算出排饷,这一趟排也就结束了。 到时候拿着银子,别的不说,必须得去安东城里最好的馆子,吃一顿海参炖蹄髈。 然后再去戏园子听回戏,花台里包个笑果,好好乐呵几天。 一想到这些,木把们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于是用力的搬动着木棹,控制木排始终在正流上行走。 木排过了望江楼,接着是大栗子沟、大白哨、小栗子沟,然后前面又是一个类似于葫芦形的半岛。 “前面是小葫芦套,都小心点儿,跟住了别乱。”水老鸹提前预警。 猫耳山前后这段江面曲折蜿蜒,很多大甩弯,尤其是这种葫芦形的半岛,有好几个。 之前过的那个正常应该叫大葫芦套,前面这个叫小葫芦套,再往前走一段路,还有一处,叫下葫芦套。 小葫芦套江弯急,江中还有一处沙洲,江水被分成两股,水流湍急,想要过去属实不易。 “猫牙子咬住了,看准上下水,走左边江道。”水老鸹沉着冷静,大声吆喝着。 边棹曲绍扬,来回在几个木排间跳跃行走,随时传递消息,哪里需要他,喊一声儿,曲绍扬就蹦跳着过去。 众人齐心协力,过了小葫芦套,然后木排在一个叫四人把的地方靠岸休息。 “把傻绳都拴结实了,再多砸几个橛子,这地方是个风口,夜里容易起大风。” 停排靠岸的时候,水老鸹特地嘱咐道。 众人按照头棹吩咐,将岸边系缆绳的木头橛子都使劲儿砸了砸。 又去林子里,砍了些胳膊粗的木头桩子,一头砍成尖的,用力砸进木排周围的乱石沙滩之中。 说来也怪,傍晚停排时这天气还好好的,结果还不到半夜就起了大风。 那风刮的飞沙走石、天地变色,木排也被大风吹的东摇西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这样的天气,谁还能睡得着啊?木把们全都瞪着俩眼睛,提心吊胆得过了这一宿。 好不容易盼着到天亮,风也停了,头棹赶紧带着人,检查木排的情况。 好歹昨天停排时准备的挺充分,木排没有被大风刮跑了。 “这地方,真特娘邪门啊,咋就能刮起来这么大的风?”吃饭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嘟囔道。 “这一宿简直了,根本不敢闭眼睛,那风鬼哭狼嚎的,吓死个人。” “我听老木把说过,这里以前也不是经常刮大风的。 有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夜里忽然就刮起了大风,拢在这儿的几十副木排,一夜之间全都被大风给刮走了。 柜上因为这事儿,活活打死了好几个木把,从那儿往后,这地方就经常夜里起大风。” 赵大奎挨在曲绍扬身边,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啊?这地方水面忽然开阔,遮挡少,是个风口。 春天本来就风大,刮风正常。” 曲绍扬被赵大奎的话逗乐了,这人一天天,神神叨叨的,啥都信。 “你看你,咋还不信我呢?这都传多少年了。 我第一回上排的时候,老木把就这么给我讲的。”赵大奎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嘟囔着。 第十七章 赵大奎祭江 吃过早饭,众人解开缆绳,打棹开排。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木排左摇右晃,始终吃不进水线,进不了正流。 “下去检查,看看是不是哪里别住了。”头棹吆喝一声,率先跳下排来。 二棹、边棹、尾棹,也都跟着一起跳下来,在木排周围前前后后查看,试图找出来哪里出了毛病。 可大家伙儿左三圈右三圈的看了好几遍,就是找不着哪里出了岔子。 李永福急的在花棚里直跳脚,头棹水老鸹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真他奶奶的邪门儿了,哪里都正常,这木排怎么就不挪窝儿呢?” “大家伙儿,有没有啥办法?” 水老鸹这回是真没辙了,他放排这些年,也没遇到过这么邪门儿的事情啊。 众木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刚才他们把几副木排都检查遍了,没啥东西卡住啊,怎么就动弹不了呢? “头棹,二柜,要不行的话,咱祭江试试?”赵大奎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 “这地方有点儿邪门,保不齐有什么说道。” “祭江?”头棹和二柜齐齐出声,二人互相看了眼对方。 木排一直停在这儿不是回事儿,不管咋地,总得想办法离开这儿啊。 祭江,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祭江,咋祭啊?就烧香摆供?”水老鸹看向赵大奎,问道。 关东大地地广人稀,穿山过水的保不齐就遇到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尤其是木把们,都很信这个,开山伐木、老排下水时,都会有相关的仪式祭奠山神。 但是这种半路祭江的,很少会做,水老鸹放了这些年的排,从没在四人把这里祭过江。 “不是,不光这样。”赵大奎摇摇头。 “哎呀,我这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头棹,二柜,你们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儿就交给我办。” 头棹跟二柜都没什么好主意了,既然赵大奎有主意,那就只能试一试。于是,二人点头同意。 “愣虎儿,你和大柱子几个,跟大奎一起去,要用什么东西,花多少钱,全都听大奎安排。 抓紧时间回来,咱还得赶路呢。”水老鸹吩咐曲绍扬,跟着一起去操办东西。 就这样,曲绍扬带着大柱子几个,跟赵大奎一起,走了二十多里地,找到个大点儿的集镇。 从人家那里弄来了猪头猪尾巴、供果、香烛纸码等东西。 这年月娱乐节目少,哪里有点儿热闹,附近的人都会往跟前儿凑。 排帮祭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附近的村屯,好多人都跑来看热闹,围观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 江边插上三堆香,摆好了猪头供果等,赵大奎穿上神裙,戴上花帽,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 赵大奎不住的扭动全身,咚咚鼓声响起,腰间的铃铛也随之哗哗作响。 “叫一声老山王哎,许下猪一口来酒一缸。 武王鞭是文王鼓,没有帮兵跑单堂。 鞭鼓打响摆桌案,三对香烛供在中央。 大缸酿的是刘伶酒,小缸酿的翁头香。 老少爷们儿不沾唇,今日专敬老山王。 老山王,山大王,今日你把酒来尝。 弟子无名又少姓,只求木排放顺当,一起放到辽南江啊……” 赵大奎又唱又跳,折腾了好一阵,最终仪式结束。 接着他从猪头上割下来一些肉,连同猪尾巴和供果一起扔到了江里。 “上排。”水老鸹接到了赵大奎的暗示,立刻一挥手,示意众人,打棹开排。 还别说,这么一番操作下来,木排还真就动窝儿了。 这下,可把李永福高兴坏了,拍着大腿直喊赵大奎是个人才。 不光李永福,整个儿木排上这些人,也都对赵大奎刮目相看。 “大奎哥,没想到你不显山不露水的,还有这么一手儿呢,真行啊。” 曲绍扬这回也服气了,有些事儿,看起来也不妨信一信。 “早晨吃饭那会儿我说啥来着?这地方死过木把,肯定邪门儿。 当时你还不信呢,这回信了吧?”赵大奎十分得意的笑道。 “不是,你从哪儿学的这些本事?”曲绍扬很好奇的问道。 刚才赵大奎又唱又跳的那一套,还真是挺厉害的,不服不行。 “咳,我有个姑,从小就毛病多,我小的时候,我姑一闹毛病,家里头就请人来跳。 后来她病好了嫁人,婆家就是干这个的,她跟我那二姑夫,俩人搭伙儿。”赵大奎笑呵呵的解释。 众人这才明白,合着人家这也算家学渊源啊。“行,真厉害。” 木排顺顺当当进了正流,众人都十分高兴,就连时常冷着脸的头棹水老鸹,也是一脸的笑意。 这回,谁也不嫌赵大奎能白话了,他说啥,也没人管。 “前面要到白马浪了,抓稳了棹杆,控制好速度,看准清浑水。” 木排过了下葫芦套没多远,水老鸹在前面大声吆喝。 前面大江中,有一座巨石突出江面,湍急的江水冲击下,形成一两米高的白色浪花。 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匹匹白马在奔驰,所以起名叫白马浪。 白马浪哨口是害人毁排的地方,许多木把在此葬送了性命。 木把们常说,白马浪,白马浪,十人过此九人亡。只有一个闯过去,不是残废就是伤。 由此可见,此处哨口的险恶。 白马浪哨口水急浪大,木排刚一进哨口,就不听使唤了,左右摇晃,朝着江心那块大石就要撞过去。 排伙子们手中操控着棹杆,猫牙子死死咬住了往左搬棹,木排贴着巨石的边,险险过去。 等木排过了白马浪,众人都出了一身的臭汗,江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 “今天不往前走了,等会儿找个江湾子,靠帮休息吧。” 头棹水老鸹也是累的不轻,此时就觉得两条胳膊酸疼,都快抬不起来了。 木排在四人把排卧子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今天自然走的不远. 眼瞅着日落西山,加上刚过了白马浪,大家伙儿都累得够呛,所以水老鸹就直接说停排靠岸休息。 前头找了个稳水的江湾,木排停靠江边。 曲绍扬领着人,支灶做饭。 早晨祭江的猪头,只切下来一点肉扔到江里了,剩下个大猪头不能白瞎。 于是支起大锅,烧上火,把猪头收拾收拾,扔到锅里烀上。 第十八章 鬼拔棹 猪头放锅里白水煮一阵子,约摸着差不多了,就捞出来。 用刀在脑壳顶上将皮肉划开,然后趁热扒下来皮肉,使骨肉分离。 扒下来的肉,分成几块儿,再重新扔锅里烀。 这回,就可以往锅里下调料了。 要是搁家里,调料齐全,可以往里头放花椒、大料啥的。 放排哪有那个条件讲究?能有点儿盐,大酱啥的就不错了。 好在曲绍扬挺有门道的,去林子里找了些五味子藤回来,这东西又叫山花椒,用来炖肉啥的相当不错。 五味子藤剁成一段一段的扔锅里,放上盐、大酱,再管水老鸹要点儿烧酒,条件艰苦,也就只能这样了。 “愣虎儿,你往锅里放啥了?哎呀,这肉烀的可真香。” 大家伙儿都忙活一天了,饥肠辘辘的,闻着锅里的肉香,一个个馋的口水直流。 “啥前儿能吃饭啊?哎呀,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还得一会儿,猪头肉得炖到火候才行,要不然不烂糊。 菜还没炖,高粱米饭也没焖好呢,等会儿一起出锅。” 曲绍扬一边说着,一边敞开锅,用筷子扎锅里的肉,试火候。 等锅里肉炖的差不多了,捞出来放凉。 锅里炖肉的汤也不能白瞎了,把买来的干菜洗干净,一股脑儿放到锅里炖上。 等着菜炖差不多,猪头肉切成片儿,重新倒进锅里一烩,这就成了。 另一个锅敞开,香喷喷的白脸儿高粱米饭也焖好了。 众人拿着大海碗,每人盛一碗高粱米饭,再舀上一勺子猪头肉炖干菜,然后随便找地方坐下开吃。 “嗯,这菜做的真香,愣虎儿啊,你这手艺,都能去开个馆子了。” 李永福端着碗,一边往嘴里扒拉饭菜,一边赞叹道。 “哪有二柜说的那么好?不过是咱这阵子总在排上,都靠的慌。 难得吃一回大油水,就算啥都不放,那也香啊。”曲绍扬笑笑,端着碗到一旁吃饭去了。 放排很苦,平日里多数就是窝头、咸菜、小碴子饭、盐豆子。 有那爱开玩笑的人,就管盐豆子叫没腿儿的大虾,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只有停靠在大点儿的集镇时,才能去饭馆子,敞开肚皮撮一顿。 这顿饭,大家伙儿吃的那叫一个香。 满满一大锅高粱米饭,一粒米都没剩下,就连锅巴,也都被众人一抢而空。 牙口好的小年轻儿就爱这一口,酥酥脆脆的越嚼越香,岁数大的干脆就用菜汤泡锅巴,吃着也美得很。 最后,一个个吃的肚子滚圆,心满意足的回花棚里睡觉去。 从望江楼到关门砬子,属于鸭绿江中段,江面逐渐宽阔,江水也深许多,木排流放相对要容易些。 当然,这一路也并非坦途,险滩恶哨也不少。 “前头到黑驴子哨了,打起精神来,走黑驴的肚皮。”头棹一边控制着棹杆,一边大声吆喝。 前方江面上有一块黑色的大石头,看上去就好像一头黑色的大叫驴。 咆哮的江水卷进驴的肚皮下,又反弹回来,形成十分险峻的水势。 而且,那水声听起来,有点儿像驴在叫,所以这地方就被排夫们称作黑驴子哨。 这个哨口不光是险,而且怪。 夏秋两季,水在驴的肚皮下经过,木排比较好走。 如果是春天,桃花水漫过了驴头,放排人就判断不出来驴肚皮的距离,稍有不慎,木排就会一头扎进水底,卡住了。 后头的木排顺江水涌上来,瞬间起垛,堵住江道。 五月了,桃花水已退,驴头露出水面来,有头棹水老鸹领着,后头的木排依次贴着驴肚皮下经过。 眼见着前面几张排都顺利过了,就剩最后一张排,也过了小半,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尾棹老孙却突然发现,他手中的木棹怎么也拔不动了。 “坏了,这是遇上鬼拔棹了。”老孙心道不好。 所谓的“鬼拔棹”,就是木排过哨口时,木棹吃力,被卡在了哨口的石头缝儿里。 遇到“鬼拔棹”的时候,不管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木棹拔出。 而这个时候,木排仍然顺着江水快速向前运动,如果木把不能当机立断,很容易就会被木棹伤到。 老孙好歹也是放了几年排,经验丰富,于是当机立断撒手,放开木棹并低头躲避。 木棹杆贴着老孙头顶蹭过去,老孙就觉得头上火辣辣的疼,抬手一摸,好家伙,头皮被蹭下去一块,沾了一手的血。 “孙叔,你咋回事儿?”曲绍扬这时,正好从前面过来,一看老孙脸上有血,吓了他一跳,赶忙问道。 “刚刚遇上鬼拔棹了,幸亏我赶紧撒了手,不然今天非得掉江里不可。 我这是让棹杆给刮的,没事儿,小伤。”老孙捂着头,咧着嘴说道。 老孙头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曲绍扬一看这样不行啊,得想办法包扎。 可他们在排上,哪有啥东西能用?低头找了一圈,就看见自己身上这衣服了。 曲绍扬二话没说,伸手就把里头单衣的衣襟撕下来挺长一条。 “孙叔,我这衣服昨天刚洗的,不埋汰,你赶紧坐下来,用布按住伤口。” 曲绍扬跟其他木把不一样,他爱干净,虽说总共没几件衣服,只要得空了,他都会趁着休息的时候把衣服洗干净。 “哎呀,你看,这多不好,毁坏了你一件衣裳。我这伤没啥事儿,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老孙挺不好意思的接过那条布,叠吧叠吧,按在了伤口上。 老孙受伤了,也不好让人家带着伤干活。曲绍扬就主动替换了老孙的尾棹位置,让老孙去花棚里歇会儿。 前面的水老鸹得知老孙受伤,让人传过来了一小块烟膏子。 伐木、放排危险系数都很高,有个伤亡啥的再正常不过。 这年月大夫本就少,深山老林或者大江之上,根本没处找大夫去。 所以很多木把都会预备点儿烟膏子,不管谁受伤了,喝上那么一点儿。 至于管用不管用的,那就全看天意。 轻伤喝了能止疼,挺一挺的就过去了。重伤的话,基本上就够呛。 当初虎子在山场子里被木头砸了,也是水老鸹给他灌了点儿烟膏子。 最终虎子没挺住,醒过来的是曲绍扬。 第十九章 编筐抓鱼 “都注意了啊,前面是黑沟门哨,都打起精神来,把住舵,看好了清浑水。” 木排在江中漂流,头棹水老鸹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众排伙子闻言,一个个打起精神,握紧了手中的棹干,目光注视着前方水面。 “快看前面,那是什么?是云彩还是雾,黑乎乎的过来了。”忽地,有人惊呼出声。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有黑色的云雾从西北天际涌起,转瞬间天空昏暗,狂风挟着水气压了过来。 正所谓“龙行云,虎行风,龙虎出行,风雨相从。” 眼前这般景象,让众木把心中惶惶,莫名的生出些恐惧来。 木排还未到黑沟门,只见前方一座大山压过来,更是让人心头一紧。 黑沟门的水发黑,狂风卷起巨浪,不停的拍打着哨口的礁石。 而这时,豆大的雨点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众人急忙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冰冷的雨滴夹杂着黄泥和细沙砸下来,噼里啪啦作响。 排帮放排,一般有三不走,天黑不走、大雨大雾天不走、大风天不走,这是最基本的。 主要是天气不好影响视线,看不清水线就容易出事。眼下,算是把三不走全都集齐了,然而木排却不能说停就停,无论如何,也得咬着牙,过了哨口再说。 “猫牙子咬住了,往左打棹,千万别撒手。”水老鸹在前面高声喊着。 众人在后面应和,风浪声虽大,却也吓不住闯关东的汉子。 众人咬紧牙关,双臂用力死死把住棹干,随着风浪颠簸起伏,好不容易,总算出了黑沟门哨口。 “哎呦我天,这是秃尾巴老李回家探母,从这里经过吧?” 二柜李永福从花棚里出来,瞅着花棚上头一层泥沙,忍不住说道。 秃尾巴老李的故事,流传版本非常多,但基本内容差不多。 传说山东某地一户普通的李姓人家,媳妇不明不白的怀了孕,生下一条小龙。 结果被父亲砍掉了一截尾巴,人称“秃尾巴老李”。 秃尾巴老李去了关东,战胜了小白龙,成了黑龙江的水神。 秃尾巴老李想念生母,每年都会回老家一趟,每次回去都会带去一场暴风雨。 秃尾巴老李的传说非常广泛,几乎每个闯关东的人都听过,所以二柜才会这么说。 二柜这么一说,大家伙儿都笑了起来,刚才大家伙儿还心惊胆战呢,这会儿全都平复了下来。 木排虽然离开了哨口,进入平稳江段,可是这大雨依旧没停。 这样的天气,没法继续往前走,于是水老鸹吩咐众人,打棹靠帮,到前面江湾停下来休息。 众人顶着雨,将木排靠岸,拴在岸边大树上。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想住店休息都不行,大雨还下着,没办法,众人只好躲在花棚里。 曲绍扬看着外头的雨,忽然想到什么,于是找出一把锋利的斧子来,拎着就下了木排。 “愣虎儿,你干啥去?雨那么大,出去挨浇啊?”二棹王长亮见着了,忙吆喝道。 “我去割点儿柳条子,编个家什,等会儿抓鱼给你们吃。”曲绍扬随口应了一句。 “快点儿,大柱子、二毛子,你俩跟着一起去,别让愣虎儿一个人。” 二棹赶忙喊了俩小半拉子,打发他们去给曲绍扬帮忙。 大柱子、二毛子一听,赶紧穿戴好蓑衣、斗笠,跟着曲绍扬一起,去割柳条子。 江边柳树多的很,一丛丛一簇簇的,都一人多高。 三人没费多少工夫,就砍回来好几抱柳条子。 曲绍扬顶着雨,就在木排上动手编筐。 这东西就是临时用一用,不需要多么精致,简简单单编起来就行。 曲绍扬动手编,大柱子和二毛子在旁边撸树叶,递柳条子,三人合作,很快就编出来一个大抬筐。 正好,筐刚编好,雨也逐渐小了。 一场大雨过后,江水早已没了如雄鸭头顶般翠绿的颜色,此刻翻滚的江水挟着黄色的泥沙,浑浊无比。 江边,有好多柳树,这些柳树多数都长在水中,树身向着江面倾斜,一部分枝条垂在水面上。 大柱子在上游,边往下走边用脚乱蹬乱踹,本来江水就浑,这下就更浑了。 曲绍扬和二毛子弯下腰,一人一边将大抬筐下入水中。 等大柱子走到近前时,二人猛的将抬筐抬起来。 “我草,这么多鱼,还都挺大呢。”当抬筐出水的那一刻,大柱子和二毛子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就见到那抬筐里头,有七八条活蹦乱跳的鱼,小的也有巴掌长,大的甚至能有一尺左右。 其实筐刚一出水的时候,里头鱼更多,主要是这抬筐编的粗糙,眼儿挺大,小一些的鱼就漏出去了。 刚才下的雨太大,江水浑浊,水中缺氧,所以深水处的大鱼,都会游到岸边浅水处换气。 这也是曲绍扬为什么要编筐抓鱼的缘故。 果然不出所料,这收获还挺不错的。 “头棹,二棹,我们抓到鱼了。”大柱子伸手就抓起一条大鲫鱼瓜子来,朝着木排那头大喊道。 原本,木排上这些人,对曲绍扬编筐抓鱼的事儿,并不怎么上心,只当是年轻人闲着无聊瞎胡闹。 没想到曲绍扬他们还真有两下子,这下,大家伙儿都来了兴趣,呼啦啦过来了好几个。 “别空手过来啊,拿个木桶,再不然你们撅点儿柳条子也行,把这些鱼收了,我们再去别处试试。” 曲绍扬朝着那几个人喊了声儿,果然有人回排上,拎了个木桶下来。 筐里的鱼都收到桶里,曲绍扬三个又去别处,依旧如方才那般操作。 果不其然,这一次收获也很不错。 抓鱼摸虾都容易上瘾,这三人也是越抓越来劲,一口气挪了好几个地方。 还别说,这江里的鱼真不少,几筐上来,那木桶里就装不下了。 没办法,只能用柳条子,顺着鱼鳃穿上。 “愣虎啊,差不多了,鱼够吃一顿就行,弄多了不好收拾。”二棹一看,赶忙劝曲绍扬他们停手。 “没事儿,晚上炖一锅咱们吃,剩下的我给炒鱼毛,留着咱早晨起来就粥,咋地也比咸菜疙瘩好。” 曲绍扬没理会王长亮,领着大柱子他们,又往前去捞鱼了。 第二十章 炖江鱼 关东山地广人稀,物资丰富,这年月也没啥环境污染,鸭绿江里鱼相当多。 曲绍扬和大柱子等人在江边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收获相当丰厚。 不光两个木桶都装满了,还用柳条子穿了不少的鱼呢。 到最后,实在是拿不过来了,众人这才万分不舍的返回排卧子。 这会儿也就未时末,大雨早就停了。 太阳从云层中露出来,阳光映在江面上,金灿灿的光随着江水晃动,波光粼粼。 木把们惦记着吃鱼,于是也都过来帮忙,有的去捡柴火,有的帮忙支锅灶,还有的帮着杀鱼清洗。 “愣虎儿,这鱼肚子里的内脏还要么?扔了吧?” 大林手里拿着短刀给鱼开膛,随手就把鱼的内脏掏出来,往旁边一扔。 “别都扔了啊,鱼油和鱼鳔留着。 剩下鱼肠子、鱼鳃啥的,也别随手乱扔,放一堆儿,晾一会儿扔灶坑里烧了,免得腥气太重,招苍蝇啥的。” 曲绍扬见大林随地乱扔鱼内脏,忙说道。 “哎呀,就你仔细,管那么多干啥?这江边还能埋汰到哪里去? 等着江水漫上来一冲,啥玩意儿都冲走了。” 大林不以为意,清理好手里的鱼,将其扔到盆里,又去杀其他的鱼。 “就是,就是,大林说的没错儿,咱明天就走了,管他腥不腥的呢?” 赵大奎也帮着收拾鱼呢,听到大林和曲绍扬的对话,赵大奎也帮着大林。 曲绍扬只是提醒,大林不听,他也不好多说。 这么多鱼,要是没人帮他干活,他一个人要干到猴年马月去? 算了,爱咋咋地吧,跟这些人谈什么爱护环境,无异于是对牛弹琴,管不了那么多。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两大盆鱼全都开膛去鳞、清洗干净。 那边,大锅底下已经烧了火,二毛子按照吩咐,把大铁锅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 曲绍扬从木排的花棚里,拿出来个小坛子,那里头装的猪油。 自打那次吃猪头肉之后,大家伙儿一致同意,提高一下日常伙食水准。 最起码不能天天顿顿咸菜疙瘩、盐豆子吧?好歹油水大点儿也行啊。 他们这一天出大力累的够呛,肚子里没油水儿,咋干活? 反正到最后,这些吃的喝的,都要从他们的排饷里扣,那就该吃吃、该喝喝,抠抠搜搜的只能亏了自己。 大家伙儿一致要求,头棹和二柜也不好反对。 所以在路过某个集镇的时候,曲绍扬特地早早就去杀猪的贩子那里,买了些板油回来,熬了一小坛子猪油。 这一路上不定停靠在哪里,也不能回回都赶上有肉买啊,焅猪油的时候放点儿盐,只要不过伏,能保存挺长时间。 锅烧热,铲一些猪油放锅里融化了。 没有葱蒜爆香,却也难不倒会做饭的人,这野地里有不少好东西呢。 山葱、山韭菜、小根蒜啥的随处可见,薅一些洗净切碎,就能当葱花用。 另外,曲绍扬还找了些野苏子苗和五味子藤,这两样都有去腥提鲜的作用。 尤其是野苏子,那可是炖鱼的灵魂配料,多放一些好吃。 调料下到锅里爆香,然后往锅里添上江水,放盐、大酱、酒,之后把鱼放进去大火烧开,再小火慢慢咕嘟着。 锅里放个高粱杆做的锅篦子,将和好的苞米面儿揉成团,拍在锅篦子和锅边儿上,再盖上锅盖。 另外一个锅里,也是同样的操作。没办法,二三十口人呢,饭菜少了真不够吃的。 “好家伙,愣虎儿啊,你这是要摆大席咋地?这小味儿让你整的,也太馋人了。 啥前儿能吃饭?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炖鱼的香气飘到排帮众人鼻子里,有人便大声的吆喝道。 “快了快了,大概有两刻多钟就差不离,忍一忍啊,等会儿让你们敞开了吃。”曲绍扬笑呵呵的回道。 “二柜,你有怀表,掐着点儿时间。哎呀,我都等不及了。”一个排伙子,大声招呼李永福。 李永福是大柜的小舅子,也算是大柜的代理人,挣钱比排伙子多。 他在安东城里有家,日子过的相当不错,有块怀表,再正常不过了。 李永福在那头一听就乐了,“好,给你们看着,保管不能误了你们吃鱼就是。”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李永福这人挺不错的,虽然是二柜,却不像旁人那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做派,相反他能跟木把好好相处,不端架子。 虽然他代表的是柜上,有时候跟木把们站的角度不同,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能体谅木把的,也从不苛待木把。 这也是木把们能跟李永福相处愉快,动不动还能开个玩笑的原因。 两刻多钟后,锅底的火渐渐熄了,曲绍扬上前来,掀开锅盖。 就见到锅里头金黄的饼子上面泛着油光,扑鼻子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众人一窝蜂涌过来,各自手里端着自己的大海碗。 这时候也不管烫不烫了,先要个饼子拿在手里,张嘴就咬一大口。 那饼子上浸了鱼汤的味道,滋味儿足,可香呢。 曲绍扬把锅篦子取出来,往锅里又撒了些山葱、山韭菜末,然后轻轻翻动锅里的鱼,使野菜的香气浸透的更均匀。 每人碗里都盛上一条鱼,再来些鱼汤,然后各自端着碗,随便找地方一蹲,甩开腮帮子就是个吃。 “哎呀,这鱼炖的,太香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娘的,一想到往常年放排,天天顿顿小碴子饭、咸菜头、酱豆子,我都想哭。 愣虎儿,往后你在哪家场子放排,记得招呼我们啊,不为别的,就为了吃点儿舒心饭。” 有那老木把,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感慨道。 “就是可惜了,眼下还不是时候,要不然,让愣虎儿给咱做一回包公斩驸马。 就愣虎儿这手艺,肯定做的老好吃了。”那头,尾棹老孙来了一句。 包公斩驸马,是排帮里最有名的一道菜,实际上就是乌米炖江鱼。 乌米,一般是长在苞米或者高粱上的,属于植物致病菌。 高粱上的乌米在未成熟时鲜嫩又美味,既能生吃又能炖煮,很多人都爱吃。 乌米炖鱼,那味道可是一绝,乌米的清香可以遮盖鱼的腥味儿,同时鱼的鲜美又能浸到乌米之中。 而且,乌米性温,可以暖身暖胃,还能防止蚊虫叮咬,很有用。 第二十一章 黑瞎子 曲绍扬这做饭的手艺确实没的说,缺少调料的情况下,也能把鱼炖的十分美味。 那大饼子也很好吃,尤其是贴锅边儿上的饼子,底下稍微有点焦糊,又浸满了鱼汤的滋味,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木把出大力,一个个饭量都挺大,有好吃的,那更是敞开了肚子可劲儿造。 到最后,饼子一个没剩。 “可惜了,没有酒,这要是再有点儿小酒,那真是赶上神仙了。”有人吃饱了饭,摸着肚子说道。 木把其实都挺容易满足的,能吃饱穿暖就行。 当初穿山越海、历尽艰难闯关东,不就是老家的日子不好过,总挨饿么? 当木把虽然辛苦又危险,好歹能混个肚子饱,这就不错了,老家多少人饿死啊? “等着木排放到安东,发了排饷,你们想吃啥就吃啥。安东城里,好吃的多了去。” 李永福笑呵呵的站起来,边说边往花棚走。 众人吃饱喝足,都没啥事儿了,有的回花棚里睡觉,有的围坐在火堆前说话聊天。 曲绍扬说了要炒鱼毛,这时便把锅里剩下的鱼,都用铲子戳碎了,锅底烧把火,一点点翻炒鱼肉。 翻炒的过程中,大鱼刺直接挑出来,扔锅底烧了。 小鱼刺经过炖煮、翻炒,到最后变得酥脆,即便是不挑出来也没事儿。 炒鱼毛是个挺费事的活,需要特别有耐心,火候还要掌控好。 费了好些时间,总算把鱼肉中的水分炒干,变成金黄色的碎末。 曲绍扬从花棚里找出个小号的瓷坛子,将里面擦干净,往里装鱼毛。 半锅的鱼,最后也就炒出来小半坛子鱼毛。 忙活完这些,时候也就不早了,曲绍扬把瓷坛子放回花棚里,然后收拾收拾,躺下睡觉。 老排开排挺长时间了,曲绍扬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几乎是倒头就睡,没多会儿便响起了鼾声。 五月中旬,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可江岸边依旧凉风阵阵,夜里还冷飕飕的。 就在众人酣睡之际,一大两小黑色的影子,从江边丛林中钻出,慢慢靠近了江岸,不停在地上寻找什么。 这地方远离集镇,四周没有人烟,加上明早还要做饭,曲绍扬他们就没把锅灶收拾起来。 不想,那黑影在江岸边转悠半天,估计是把能吃的都吃了,实在找不到东西,竟钻到了锅灶里。 临时支起来的锅灶,底下就三块石头而已,根本不结实。 被那家伙一拱,“当啷”一声,锅被拱翻了。 “谁?谁在外头?”正睡觉的曲绍扬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披上衣服就从花棚里出来,高声喊道。 曲绍扬这一嗓子,要是普通的小毛贼,肯定吓的拔腿就跑。 然而,那黑影非但没跑,反而还朝着木排这边过来了。 “我草,是特么黑瞎子。” 外面大月亮地,黑影一动弹,曲绍扬看明白了,哪里是小毛贼啊,分明就是只体型挺大的黑瞎子。 “大伙儿快起来,有黑瞎子。”曲绍扬随手操起木排上的棹杆,大声吆喝。 曲绍扬这么一喊,众人都听见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穿外衣了,有的光着膀子就冲了出来。 “别慌,先点个火把,黑瞎子也怕火光。” 头棹水老鸹,手中拿着一把长刀,从花棚里出来,沉声说道。 黑瞎子虽然视力不怎么好,但是听觉、嗅觉都非常灵敏。 对面忽然出现这么多人,那黑瞎子警惕起来,不再往前走,而是张开大嘴,发出一声怒吼,试图吓退众人。 “吭”的一声兽吼,众人就觉得半边脸都发麻,头皮一阵阵发紧,酥麻的感觉从头上蔓延到后脖子,再往下到后背。 这个跟人胆量大小无关,普通人遇见黑瞎子,有这种反应正常。 “头棹,这可怎么办?”有人吓的两腿战战,声音也有些发颤。 “都别慌,抄起棹杆来,熊瞎子要是敢过来就打它。咱们这么多人,还能让一只黑瞎子给欺负了?” 水老鸹丝毫不乱,握紧了手中长刀,站在众人前面。 有头棹在,众人心里都有了底,于是一个个抄起木排上的棹杆,齐声大喊。 还别说,二三十号人这么一喊,气势倒也不输。 那黑瞎子真就没敢上前,只带着两只崽子,又在锅灶旁边转悠了许久,实在是找不着吃的了,这才领着崽子走了。 直到黑瞎子走远,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的天,以前光听人说有黑瞎子,从来没遇见过,这回算是见着了。”李永福心有余悸道。 “咱要是有枪就好了,一枪打死那黑瞎子,正好还能吃肉。”排伙子里有人嘟囔道。 “你寻思的美,黑瞎子皮糙肉厚,火枪威力不够,根本不可能一枪就打死。 而且,黑瞎子有个毛病,顶着枪上。 真要是开了枪打不死,惹毛了那家伙,咱这群人不死也得伤好几个。”曲绍扬一听,不由得哼了声儿。 开什么玩笑,就这年月那老破火枪,拿来打黑瞎子?嫌死的不够快吧? 人家猎户都是身经百战,枪法精准,那也得好几个人合伙,还得带着猎狗,才敢照量黑瞎子。 他们这些人,有几个会打枪的? 更别说这黑灯瞎火的,好猎手都不敢说能一击必中呢,更何况他们了? “愣虎儿说的没错儿,黑瞎子可不是好对付的,一个弄不好还会伤了人。 咱放排求平安,又不是猎户,惹那些麻烦干什么?撵走就行,可别寻思美事儿了。” 水老鸹收起自己的刀,一挥手,示意众人都回去休息。 “晚上睡觉警醒着点儿啊,谁也不敢说,那黑瞎子还来不来了。也别单独出去,有事儿喊人。” 大家伙儿那点儿睡意,都被黑瞎子给吓没了,可这会儿才半夜呢,不回去睡觉还能干啥? 于是,一个个重新回到花棚里,过了很久才又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曲绍扬领着人做饭的时候发现,昨天大林他们随手扔的鱼内脏,还有众人吃鱼扔的鱼刺鱼头啥的,都不见了。 大铁锅翻了,灶坑里被扒的乱七八糟。 这时,曲绍扬才明白过来咋回事儿。 想来是那带崽子的母熊找不着吃的,闻着鱼腥味儿过来了。 毕竟这个季节不像秋天,山里野果子多,鱼内脏对于黑瞎子来说,也是美味了。 昨天大林他们扔鱼内脏的时候,曲绍扬就觉得哪里不对,当时没转过弯儿来。 这年月可不是后世,野生动物非常多,鱼内脏腥,可不是容易找来野兽么? 第二十二章 石撅子哨 “愣虎儿,今早晨少做点儿饭啊,大家伙儿匀溜着吃个半饱就行了。 咱今天要过地瓜垄哨,江底下都是石头棱子,颠的人受不了。” 这天早晨起来,刚要做饭呢,水老鸹过来嘱咐了一句。 “哦,知道了。”曲绍扬点头应下,按照平日早饭的一半,煮粥贴饼子。 “哎?愣虎儿,今早晨的饭咋这么少啊?” 等众排伙子吃早饭的时候,有人瞧见锅里的粥少,饼子没几个还都切开了,就好奇的问。 “哦,头棹吩咐的,说今天过地瓜垄哨,让少做点儿饭,大家伙儿对付着吃点儿别饿着就行。”曲绍扬解释了下。 放排的都知道地瓜垄哨,那也是鸭绿江上一处有名的险要哨口。 所以曲绍扬这么一说,对方便啥都不说,乖乖端着一碗粥,拿了半块儿饼子走了。 “哎?那鱼毛还有没有了?来点儿呗。” 有人忽然想起来曲绍扬前几天炒的鱼毛了,便问道。 “没了,这几天早晨你们都要鱼毛就粥,昨天就吃光了。” 曲绍扬炒的鱼毛很好吃,这些排伙子天天早晨喝粥的时候都要。 总共就那么半坛子,排帮二三十号人呢,很快就见底儿了。 没了鱼毛,那就只能啃咸菜头了,大家伙儿也不在乎,随便吃点儿就行。 吃过早饭,头棹带着人,将木排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任何一处松动都不能有。 确认木排没问题了,这才解开傻绳,打棹开排。 江排顺水漂流三十来里地,前面就到地瓜垄哨了。 这地瓜垄哨,是一段二三十里地长的险滩。 此地江面宽,江水浅,江底下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暗礁,就跟地瓜垄一样。 木排经过地瓜垄的时候,会十分颠簸。若是遇上刮大风,起伏颠簸的幅度会更大。 二三十里地,木排要走挺长时间,木把们被颠的五荤六素、头晕呕吐,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恨不得把苦胆汁儿都吐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水老鸹不让大家伙儿吃太多的缘故。 早晨吃的少,又消化了一阵子,不至于吐的太厉害。 即便是如此,等木排过了地瓜垄哨时,也有好几个木把,吐的都直不起腰了。 “哎呀我的亲娘嘞,可颠死我了,浑身都疼啊。” 二柜李永福也吐了好几回,到最后脸色都发白了,扶着花棚,有气无力的说道。 过了地瓜垄哨,再往前走一段路,正好路过一处集镇。 水老鸹见众人还没缓过来,于是决定停靠在此地,让大家都好好休息。 木排停靠在江边码头,各家客店掌柜带着小伙计过来迎接。 李永福领着大家伙儿去了常住的那家店,吩咐掌柜的,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客店掌柜最爱听这话了,于是立刻去张罗饭菜。 众人早晨就没吃饱,过地瓜垄哨的时候又吐了,一个个肚子溜空。 这会儿,也顾不上寻思女人了,进屋先往炕上一躺。 等酒菜上来,众人敞开了吃喝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有的人又动了别的心思。 客店当然有配套的服务,附近屯子里那些“靠人”的,也会想尽办法来拉人。个中种种,自不必细说。 众人在客店休整一夜,第二天木把们都恢复了精神,于是收拾妥当,继续往前走。 在水老鸹的带领下,众木把齐心合力,又闯过了纺车子、老母猪圈、转心湖、三缝墙、马挡子等哨口。 “都注意了啊,前面是石橛子哨,进了哨口,都壮起胆气,谁也别怕,朝着石橛子撞过去。” 离着哨口还有一段路呢,水老鸹在前面就喊上了。 “愣虎儿,取三炷香点上。” 曲绍扬一听,立刻进了花棚,从供桌下取了三炷香出来,按照头棹的吩咐,将香点燃,递给水老鸹。 水老鸹双手捧香,跪在木排前,诚心祷告。 “山神爷,求你保佑我们,把男人的雄壮和胆气还给我们,让我们闯过哨口吧。” 后头的木把虽然听不见水老鸹在说什么,但是见到头棹跪下了,他们也跟着跪下。 水老鸹连着磕了三个头,然后将香插在木排的缝隙当中,这才站起来。 此时,木排也正好来到了石橛子哨。 只见大江之中,威严屹立起一个巨大的石撅。那石撅的模样,怎么看都像男人那活儿。 江水直奔而下撞在石撅上,卷起滔天的白浪,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石撅子堵住了江水正流,按正常经验来看,是怎么也无法冲过去的。 可水老鸹却不慌不乱,控制着木棹,驾排直接冲着那石撅子就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儿,只见木排往后一缩,竟神奇的进入了正流。 这,就是石撅子哨的神奇之处,只有不要命的朝着那石撅子撞过去,才能顺利通过。 也不知道最初是谁发现了这里的奥秘,反正后来的排帮,只要到这儿,都会烧香祭拜。 祈求山神爷把男人的雄壮和胆略还给他们,才能义无反顾的闯过哨口。 头排在水老鸹的掌控下,顺利过了哨口。 后头木排上的众人见此,也都咬紧了后槽牙,学着水老鸹的样子,径直朝那石撅子撞过去。 果然,木排这么一撞,真的就进了正流。 等十副木排全都过了哨口,众人就觉得手脚都发软,刚才那一撞,他们真害怕把木排给撞散了。 “老天奶,咱这一天天过的都是啥日子啊。 四面都是水,抬头一片天,不是这个哨就是那个哨,个个都是鬼门关,稍微一不小心,就掉进江里喂鱼了。” 二毛子岁数小,跪坐在木排上,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你见谁成天哭咧咧?赶紧起来,别在那儿丢人。” 旁边的老木把见了,抬脚踹了二毛子一下。 二毛子抬手抹了抹眼泪,顺势站了起来,“我就是觉得,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快了,快了,再有个十天半月的,咱就能到安东了,到时候有吃有玩的,就怕你高兴的找不着北。” 二毛子毕竟还小,是个孩子,老木把也不好苛责他,于是放软了语气哄。 木排四月初九从寡妇山出发,路上因为天气和其他原因,耽误了行程。 如今已是五月末,估计再有十来天,就能到安东城了。 第二十三章 阎王鼻子 “前头到妈妈叫了,都打起精神来。 进了哨口,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得紧紧握住棹杆,千万别撒手,听见了没有?” 每到一个哨口,头棹都会事先提醒大家伙儿注意。 妈妈叫,是鸭绿江上一处非常邪门的哨口。 此地虽有些礁石,并不十分险要,偏偏那江水流过礁石的时候,会发出十分奇异的声响,听上去就仿佛是母亲在哭儿子一般。 那声音哀切悲戚,带着一种呼唤儿子亡灵的悲伤。 木排一进妈妈叫,那种悲切的哭泣和呼唤,便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直接勾起人心底对亲人最深切的思念。 好多人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离家闯关东时,母亲那含着泪的双眼。 “娘啊,儿不孝,离家这些年,也没能闯出个名堂来。 年年都说挣了钱回关里,年年落了个毛干爪净,娘啊,儿对不住你。” 有人被那声音迷惑住了,忍不住哭喊起来。 木排正在江中快速行走,可掌控木排的人,却像着了魔一样,不是一脸悲戚,就是放声大哭,连棹杆都撒了手。 这种情况十分危险,所以身为边棹的曲绍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见大柱子愣在原地不动,上去就踹一脚。 “想什么呢?头棹刚才咋吩咐的?” 曲绍扬一声大吼,加上踹的那一脚,正好将大柱子唤醒。 回过神的大柱子一看周遭情形,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连忙抓住了棹杆。 “他奶奶的,这地方也太邪门儿了,我刚才满脑子都是我娘。” 曲绍扬哪有工夫听他说什么,见对方恢复了正常,便连跳带蹦的往后头走,见着那发愣出神的,抬脚就踹,再喊一嗓子。 还别说,这一招儿挺好使的,几个着了魔的木把,都被曲绍扬给弄醒了。 木排小心翼翼的在哨口礁石间行走,好不容易出了妈妈叫,直到大家伙儿再也听不见那哀切的声音了,这才松口气。 “我的娘嘞,这地方咋这么邪门儿啊?刚才我满脑子都是我娘站在老家那棵大槐树下,喊我名儿的样子。 要不是愣虎儿踹我一脚,我还不知道能干出啥事儿来呢。”大林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 “这地方,究竟咋回事儿啊?太邪门儿了。”有木把忍不住问道。 “我听一些老木把说,这地方经常有一些当娘的,在江边召唤儿子的亡魂。 慢慢地,这里的江水就发出了那样的动静,引得一些木把经过这里时着了魔,结果木排出事,排散人亡。 久而久之,这地方就越来越邪门儿了。”百事通赵大奎在那边接了话,给众人解释道。 “来年俺说啥也不放排了,就算是给人种地扛活,俺也不来受这个罪。 太吓人了,这一路上,个个哨口都要命。”二毛子又哭了起来。 大家伙儿谁也没笑话二毛子,当初他们头一回上排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只要这一季排顺顺当当放下来,他们拿了钱就回去好好过日子。 可后来呢?还不是又回到水场子来了?慢慢习惯就好了。 当木把的,要看淡生死,过一天算一天,想那么多没有用。 “行了,哭两声儿差不多就得,前面离着宽甸不远,过了宽甸地界儿,就到安东了。 咬咬牙,再坚持几天,等着木排到了地方,叔领你下馆子去。” 老木把见二毛子哭的悲切,有些不忍心,只能开导劝解。 木排在江上又行进两日,总算进了宽甸地界儿,离着安东,也越来越近了。 自东向西奔流的鸭绿江水,在刚进宽甸时有一个大回旋。 江面上林立着巨石,急弯湍水,浪流拍石,掀起白花花的浪头。 这里,就是放排人闻风丧胆的哨口,人称“阎王鼻子”。 离着老远呢,人们就能听见哨口的水声。 头棹水老鸹站在排头,转身向后面高喊,“前头要到阎王鼻子了,都给我往后传话,加倍小心,拉开距离。” 众人闻言,心头一个激灵。 老排工们常说,“二龙斗遭了乱,大鬼二鬼分一半,谷草垛见见面,剩下多少阎王鼻子包了。” “摸了阎王鼻子,不死也得蜕层皮。” 光听这些话,就知道阎王鼻子这地方有多吓人了。 木排一进哨口,就看不出水流的方向了。 江水从下往上翻花,只见白花花一片,水上浮着一层层白沫子,就好像喷泉似的从底下往上涌。 棹杆不好用了,下去扎不到准地方,排头东扭一下,西晃一下,不走正道。 哨口四周都是林立的巨石,木排在巨石间穿行,被江水冲的左右晃荡,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石头上。 “稳住,都不要怕。”水老鸹在前面喊着,一边努力控制着木排的方向。 木排刚到哨口中间,就见到前面江水盘旋,竟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漩涡差不多有四五铺炕大小,四周水高,中间低。 木排一下子就被那漩涡给吸了进去,随着水流开始打旋儿,人已经不能操控。 陡然排身一摇,撞到了旁边的巨石上,顿时掀起丈许高的浪头。 木排旋转着飞起来,排上的人一瞬间就被弹了出去,甚至连个动静都没有,就被甩的老远了。 水老鸹被后坐力抛上了空中,得亏他身上有功夫,连着在半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借力落在了石崖上。 二棹王长亮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甩到石崖上,撞的一声闷哼,接着便跌入了江中。 第二排的赵大奎和大柱子俩人,也没能避开。 木排撞到石崖上,赵大奎直接飞了出去,一头撞在石崖伤,落入江中,翻了个水花就不见了。 十副排,只有最后两副,事先拉开了距离,勉强打住、停排靠岸,其余八副排,全都堵在了哨口,起了垛。 曲绍扬在第六副排上,木排被江水掀起来那一刻,他也跟着飞了出去。 好在他年轻,身手灵活,在半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卸去了大部分后坐力,只受了点儿轻伤,跌落水中。 水老鸹从石崖跳入水里,正好捞起落水受了伤,却还死死抱着钱箱子的二柜。 受轻伤的排伙子也陆续浮出水面往岸上爬。 “愣虎儿,你们几个赶紧查一查还有谁没上来,快去找。” 水老鸹拖着半昏迷的李永福上了岸,见曲绍扬等人上岸,赶忙吩咐他们去找人。 第二十四章 排毁人亡 “二棹,大奎,老宋叔……” “王长亮,宋老九……” “赵大奎,你在哪儿啊?” 曲绍扬领着几个轻伤的排伙子,沿着江边石砬子往下找,边找边喊。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们,只有江水拍击石崖发出的轰鸣。 六月初的时节,江风刮过,吹得人透心凉。 天上不知道什么鸟,“嘎嘎”的一阵乱叫,在空旷的江面上空盘旋,江水仍然湍急的奔流。 “二棹,大奎,老宋叔,你们在哪儿?我的天爷啊,这活生生的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几个年轻的排伙子,一边找一边哭喊道。 最终,众人在哨口下游二里多地之外的一处稳水,找到了赵大奎和宋老九的尸体。 以及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还剩一口气的王长亮。 “大奎啊,咱兄弟的缘分,咋就这么浅啊?”曲绍扬抱着赵大奎的尸身,忍不住痛哭起来。 “边棹,现在怎么办?”头棹不在跟前儿,二棹昏迷不醒,曲绍扬是边棹,排伙子都得听他的。 “二棹这样不能挪动,大奎和老宋叔已经走了,也别惊动他们。 这样吧,你们谁腿快,回去给头棹报个信儿。 留下俩人看着他们,我去附近打听打听,哪里有郎中。 二棹这样,要是有个好郎中,说不定还有救。” 眼下救人要紧,已经顾不得其他了,曲绍扬分析了眼前的情况,立刻做出安排。 于是,大柱子快跑回去报信,留下大林和崔富贵守着二棹他们。 曲绍扬去附近的村屯,打听哪里有郎中。 此处已是鸭绿江下游,人烟要密集许多,江岸有不少村屯。 曲绍扬随便找了个岁数大的人打听一下,得知再往前走七八里地,有个叫大青沟的地方。 那里住着位陈郎中,医术相当不错,十里八乡的都去找他看病。 救人如救火,片刻也耽误不得,曲绍扬谢过了人家,顺着对方指点的方向,拔腿就跑。 总归是年轻,体力也好,七八里地一口气就跑到了。 来到村子东头,果然瞧见一处挺规整的院落,临街有两间房子,屋门开着,隐隐能闻到草药的香气。 曲绍扬调整了一下呼吸,迈步进屋。 屋里摆设挺简单,靠东墙一溜药柜,上头写着中药的名字。 药柜前面是两节木制的栏柜,上头摆着戥子、药臼子等物。 另一头则是一溜架子,上头摆着些坛坛罐罐,想来是各类成药。 屋中间摆着张八仙桌,几个凳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前,正翻动着手中的医书。 “敢问可是陈郎中?有人受了重伤,急需救治。”曲绍扬走上前来,朝着那人拱手问道。 对方放下书,扭头打量了曲绍扬几眼,“小伙子,你是做木头的木把? 是在阎王鼻子起垛了吧?现在人怎么样,醒着还是昏迷呢?” 对方只看了曲绍扬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了。 对此,曲绍扬也不觉得多惊讶。 此处离着阎王鼻子并不远,木排时常出事,怕是早就见惯了。 “陈郎中猜的没错儿,今天中午老排进了阎王鼻子哨口,就控制不住了,十副排毁了八副,死了两个人,重伤好几个。 排帮的二棹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呢。还请陈郎中移步,过去给看看,能不能救。” “唉,这阎王鼻子啊,年年出事,回回都死人。 走吧,我跟你过去看看,但凡还有一口气,我肯定全力救治。”陈郎中叹了口气,起身站起来。 “秀芸,秀芸?”陈郎中背上了药箱,朝着后院喊了两声。 “哎,爹,你喊我有事?” 院子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那声音甜润又脆生,一听就知道,对方年岁应该不大。 声音刚落,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裳的女孩,从后门跑进来。 这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鼻子小巧精致,唇角微微上翘,看上去俏皮又活泼。 乌黑的头发绑成俩麻花辫,发尾系着红头绳,随着女孩跑动,发尾飞起又落下,浑身上下,都透着青春的气息。 “阎王鼻子那头又有老排起垛了,这小伙子找我过去给人看伤。 你留下看家,等下把门关上,要是街坊邻居来找,就说我出诊了,过会儿回来。 记得帮我看着院子里的药材,勤翻动着点儿。” 陈郎中一边往药箱里装东西,一边嘱咐自家闺女。 “哎,知道了,爹。”女孩很痛快的应道。 “哎呀,你这头上有伤啊,流血了呢,用不用包扎一下?” 女孩一边跟父亲说话,一边悄悄的打量曲绍扬,见曲绍扬头上有鲜红的血迹,没忍住便问道。 曲绍扬闻言一愣,抬手往头上摸了把,这才发现,原来他头上有伤,出血了。 “不用,不用,都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救人要紧,还请陈郎中尽快跟我走。” 这点儿伤算什么,那头有人等着救命呢,曲绍扬哪有闲工夫包扎伤口啊。 正好这时陈郎中也收拾完药箱,背着就跟曲绍扬出了门。 二人一路急行,没用多长时间,便到了江排出事的下游。 头棹水老鸹,带着一众排伙子,正拿着家什在江岸边挖坑呢。 赵大奎和宋老九已经不在了,总不能暴尸荒野吧? 放排人哪里死了哪里埋,也没那个条件大操大办,江岸边挖个坑埋上,随便弄块木头立个碑也就那么回事了。 “头棹,二棹怎么样了?我把郎中给请来了,让他给二棹看看吧。”曲绍扬走到近前,低声问水老鸹。 “二棹在那边呢,应该是受了内伤,疼的直哼哼。 我给喂了烟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水老鸹叹口气道。 旁边的陈郎中一听喂了烟膏子,不由得翻个白眼。 这群木把,也不管啥毛病,逮着就是喂烟膏子。 那是好东西啊?一个闹不好,容易出人命的。 可陈郎中心里这么想,嘴上倒是啥都没说。 木把有木把的难处,他们又不懂治病救人,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 二棹王长亮,被人抬到了一处阴凉的地方。 曲绍扬和陈郎中走过去,开始给王长亮检查身上的伤。 “嗯,你们头棹说的没错,这人应该是脏腑受了损伤。我尽力吧,能不能活,看他的运气。” 第二十五章 老排起垛 陈郎中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来俩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红色药丸,三粒褐色药丸。 “想办法,把药丸喂给他吃了,这是止疼和止血的。 我再给他扎几针,一会儿开张方子,你去我家抓药,吃着看看吧。 只要是能挺过去今晚上,别发热,应该就能熬过去。”陈郎中把药丸递给曲绍扬。 曲绍扬接过药丸,正好看见旁边放了个碗。 估计这是刚才水老鸹给王长亮喂烟膏子用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淘登来这么个破碗,黑乎乎的,碗边儿还掉了好几个碴儿。 眼下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曲绍扬去江边舀了点儿水,想办法把药丸碾碎了溶化开。 然后一手轻轻托起王长亮的头,一手端着碗,慢慢将药喂了下去。 等曲绍扬喂完了药,陈郎中从药箱里拿出来银针,解开王长亮的衣服,在他身上几处穴位都扎了针。 还别说,这陈郎中的医书果然不错,吃了药,扎了针,没过多会儿,王长亮便悠悠转醒。 “我这是在哪儿?阎王殿么?”王长亮哑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嘟囔道。 “什么阎王殿啊?你还没娶媳妇没成家呢,阎王爷根本就不收你。” 曲绍扬在旁边,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就是受了点儿伤,养一阵子就好了。” 王长亮卡吧了几下眼睛,这才寻思过来,刚刚他们过阎王鼻子哨,自己从木排上飞起来,不知道撞什么上头,就晕过去了。 “大家伙儿都怎么样?头棹呢?” “头棹,头棹,二棹醒了,找你呢。”曲绍扬朝着水老鸹那边,大声喊。 一听说二棹醒了,那头挖坑准备埋人的排伙子们,全都扔了手里的家什,一股脑儿跑过来。 “哎呀,长亮,你醒过来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只要命还在,伤可以慢慢养。” 水老鸹见王长亮醒了,激动的眼泪差点儿落下来。 “头棹,大家伙儿都咋样了?这一次,咱的损失挺重吧?”王长亮一见水老鸹,便急切的问道。 “唉,大奎和宋老九俩人没了,跟你一起被水冲出来挺远,愣虎领人找到的。 二柜的腿,被木头给砸断了,还有几个伤了胳膊、腿的,其他人都是轻伤。 十副排毁了八副,都堆在哨口里呢,跟座山似的。 二柜那头正张罗人挑垛开更,我这不是忙着安葬大奎呢老九么?也不知道那边啥样了。” 水老鸹心情沉重,接连叹气。 王长亮一听说赵大奎和宋老九没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都是老伙计了,没想到咱这一路都没事儿,眼瞅着到安东,却折了好几个。” “人都说,紧赶上、慢赶上,一年总有三千鬼祭江。 放排就是这个命儿,哨口淹死浪里埋,早早晚晚都得折在里头。”水老鸹一声长叹,包含了无尽悲凉。 王长亮既然醒过来,就说明陈郎中的治疗方法是有效的。 这时候陈郎中就说,让人跟着他回去,抓几副药,抓紧时间熬了,让王长亮服下。 “哎呀,我还忘了,我们排帮的二柜,还有几个排伙子,也都受伤了。 二柜那个腿好像是断了,还得劳烦大夫给接上,其他人也都给扎古扎古。” 水老鸹一拍脑门儿,想起来那头还有一群伤兵呢。 陈郎中一听,得,既然来一趟,就去给看看吧。 水老鸹这边暂时脱不开身,于是打发了曲绍扬领着陈郎中,一路往上走,去哨口附近找李永福。 二人来到老排起垛的位置,就见到江岸上聚集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阎王鼻子哨,是鸭绿江下游最险要的哨口,木排到此,十回少说也有六七回要出事。 所以这附近吃排饭的人特别多。 老排起垛的消息一传开,十里八乡吃排饭的人全都乐坏了,这些人幸灾乐祸的互相探询消息。 “走啊,去看老排起垛,瞧瞧开更价码。” “起的跟山一样,价码准低不了。” “那倒是,低了谁干啊?那可不是人干的活哦……” 每到放排的季节,这些吃排饭的人,都会借住在哨口附近的村屯。 只要有老排起垛的消息,这些人就乘马骑驴,从四面八方赶往起垛的江边。 人越聚越多,全都瞅着江面上那像小山一样的木垛,心里盘算着,开更的价码儿。 人群之中,断了一条腿的李永福,咬牙忍着疼,坐在装钱的箱子上,手里拿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出来的生死文书,大声吆喝。 “开更了,谁来开更?白银三百两了,有没有人开更的?”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没人接话。 阎王鼻子哨可不是一般地方,这哨口地形复杂,水下暗礁多,刚才有人看过了,那木垛挤的相当邪乎,轻易挑不开。 一个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三百两,属实少了点儿。 “二柜,我领郎中来了,先别管那些,把你的腿治好了要紧。” 曲绍扬拨开人群,领着陈郎中走到二柜跟前儿。 “哎呀,还得是愣虎儿啊,这么快就把郎中给请来了。” 李永福见到曲绍扬和陈郎中,不由得喜出望外,忙挪动了一下已经肿起来的左腿,让陈郎中诊治。 “你忍着点儿疼啊,我先试试断处。” 陈郎中叮嘱一句,随即伸手,在李永福的断腿处仔细检查。 “嗯,迎面骨断了,有点儿错位,需要先复位才行,忍着点儿,挺住了。” 陈郎中说话的工夫,双手分别按住断骨的两端,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就听得李永福啊的一声惨叫。 “好了,骨头复位了,这位小兄弟,麻烦你去砍几根比拇指粗的棍子来,我给他比上,用腿带子绑好。 回头你跟我去拿点儿接骨丹,吃上一阵子就能好。” 曲绍扬去请郎中的时候,没说还有断腿的病人,所以陈郎中药箱里没带夹板儿。 眼下再回去取肯定不行,只能随便砍几根木棍先用着了。 曲绍扬应了一声儿,赶紧去林子里看了几根木棍。 然后陈郎中用几根木棍比住李永福的腿,再用腿带子缠上固定住,暂时只能这样了。 之后,陈郎中又给其他几个受伤的看了下,断骨的接骨,关节错位的正过来,外伤重的上药包扎,反正能治的全治了一遍。 第二十六章 挑垛 “小兄弟,一事不烦二主,那就劳烦你,再跟我走一趟,去抓点儿药回来吧。” 陈郎中给众人都处理妥当后,对曲绍扬说道。 “成。”曲绍扬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下来,跟着陈郎中就走了。 重新回到大青沟陈家,陈郎中坐到桌前,提笔写了方子。 “这份儿是你们那个二棹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伤者服下,早晚两顿,一连服三天。 三天之后你再来找我,我重新给开方抓药。” 陈郎中一边写字,一边嘱咐曲绍扬服药的一些注意事项。 “今晚上注意点儿,要是有发热的情况,就用烧酒给他搓手心脚心、咯吱窝,前后心不能碰。” 写完方子,陈郎中招呼一声“秀芸,抓药。” 在院子里晾晒药材的女孩闻声跑了进来,接过父亲手里的药方,去药柜抓药。 陈郎中这头,又给包了些接骨丹,还有跌打损伤散等药,给李永福等人用的。 陈秀芸照着方子抓了三天的药,用纸包成规规矩矩的四方包,再用绳捆扎结实,然后递给了曲绍扬。 “你稍等一下,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下吧。” 女孩看了眼曲绍扬,不等他拒绝,转身就去拿药酒和纱布。 曲绍扬刚想开口说不用,却被那女孩直接拽着坐下了。 女孩用药酒和纱布,仔细清理了曲绍扬头上的伤,撒上药粉,然后仔仔细细的缠上纱布,这才作罢。 “回去注意,伤口别沾了水,你若是有空,可以回来换药。”女孩轻声叮嘱。 “好,谢谢你。”曲绍扬没好意思拒绝人家,只好朝着那姑娘点头,微微一笑。 抓好了药,曲绍扬又把诊费和药费都付了,这才拿着药往回走。 水老鸹带着人,已经挖出了圹子,将赵大奎和宋老九两人的尸体,抬到了圹子里。 接着,众人拿着家什,往里填土,将尸体埋了。 最后,再找两块木头立在那儿,用刀子斧子刻上二人的名字。 有人去附近的村屯,买了些香和纸来,水老鸹带着排伙子们跪在两座新坟前,给二人磕头。 “大奎,老九,咱兄弟一场,没想到你们两个就这么走了。 你们安心的走吧,回头排饷我会捎到家里,往后我们也会多照应家里人的。” 水老鸹一边翻动着纸灰,一边念叨。 “头棹,大奎和老宋叔,还有亲人么?”旁边的人问道。 “有,大奎家里还有个弟弟,叫二奎,他娘也还在呢。 他们家是从他爷爷那辈儿就来闯关东了,后来在关东立住了脚,就把媳妇孩子都接了过来。 大奎的爹,是有名的开更把式,有一年在北流水松花江上挑垛时,被落下来的木头砸死了。 大奎也想学他爹那样,吃排饭,他娘拦着死活不让。 这小子就从家里跑出来,进了山场子放树,后来又跟着放排。” 作为头棹,大把头,水老鸹对手底下这些人的来历,都了若指掌。 “宋老九没成家,但是在蛤蟆川有个相好儿的。 那家的男人耍钱、抽大烟,家里的牲口、地,全都让他败坏没了。 老九在那家拉帮套,那家四个孩子,实际上都是老九的。 老九伐木、放排,挣的钱,都给他那个相好了。” 众人闻言,各自一声叹息。 当木把,各有各的辛酸。给人家拉帮套,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贴给了别人。 拉帮套在家里没地位,受排挤,即便生的孩子是自己的,也是管男主人叫爹。 就连自己亲生孩子,也看不起自己,反而更亲近男主人。 香烛纸码燃尽,水老鸹领着众人拜别死去的兄弟,又临时做了个担架,抬着受重伤的二棹,返回哨口处。 而这个时候,哨口附近聚集的人更多了。 “四百两,不能再多了,俺们这一趟白干了,不能再涨了。” 二柜李永福,挥动着手里的生死文书,卖命的喊着。 这会儿工夫,已经急的他嗓子哑了,眼睛通红,嘴角都起了燎泡。 八副排在这起了垛,把哨口堵死,要是不尽快挑开,不光会耽误了其他木场子的排通行,他们家这趟排也很可能会颗粒无收。 那样可是要赔老鼻子钱了,而且还会影响他们木场的信誉,很可能以后都无法在这一行立足。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垛山挑开才行。 四百两,这价码属实不低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放到任何时候都管用,周围一些吃排饭的,开始蠢蠢欲动。 “四百两啊,让俺来试试。”一个坐在地上,黝黑精瘦的汉子,应声站起来,拎着开更棒就要上前。 不想,却被旁边的人拦了下来。“你是哪个山头的,敢抢先?”后面这人,问那黑瘦的汉子。 “老子吃赛太岁胡三爷饭的,你敢太岁头上动土?”黑瘦的汉子毫不相让,十分硬气的说道。 一听是赛太岁的靠,后头那人就不吭声儿了。往后退了两步,让开路。 黑瘦汉子上前接了李永福手里的生死文书,在上头盖了手印儿,随便把文书一扔。 然后手握开更棒,一蹦一跳的在水中浮木上疾走。 到了垛山跟前儿,仔细打量眼前这一座垛山,试图从中找到关键的那根木头。 也不知是他观察的太专注,忘了脚下,一个不留神,“对缝儿”了。 人被挤进了木头缝儿里,直接碾成了肉片。 水下浮起许多血水,一些碎肉和几根骨头。 挑垛开更便是如此,生死文书一签,搏命只为胜天半子。 成了拿着白花花的银子享受,不成,骨肉碾成碎泥,葬身江底喂鱼。 见那黑瘦汉子出事,安上一片唏嘘,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许久没人敢出声。 李永福一看,更着急了,赶忙大声喊,“四百五十两,四百五十两了,有没有敢来的?” 折进去一个人,这开更的价码儿就得涨,要不然没人肯干。 一听涨了五十两,众人又有些意动,人群里走出来个三十多岁、膀大腰圆的男人,高声喊道,“俺来了。” 方才拦黑瘦汉子的那人,又站出来了,“你是哪山的叫驴?” 高个子男人瞅了对方一眼,恶狠狠道,“吃霸天虎黄爷家的饭。 瞅你这德行,跟个鸡崽子似的,当心我把你两条腿打折,撅吧撅吧插屁眼子里当烧鸡卖。” 此话一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第二十七章 请张炮 跳出来拦挡的那人,被气的满脸通红,却也不肯让份儿,只能梗着脖子。 “你吃肉,也得让咱哥们儿喝点儿汤啊……” 那人还待再说,却被高个儿汉子一挥手打断,“穆桂英挂帅,你倒是阵阵不落下。 闪一边儿去,当心爷台手里的开更棒。” 汉子伸手将那人推开,上前劈手夺过李永福手里的生死文书,按下手印。 然后扛起了顶端安着铁钩子的开更棒,灵巧的踩着木头,连蹦带跳,如同猴子般直奔垛山。 高个儿汉子在垛山下观察良久,终于确定了被卡柱的木头,于是拿起开更棒顺势挑开木头。 “轰隆隆”一阵巨响,百十根巨木层层滚落。 高个儿汉子躲避不及,被一根巨木砸中,连个动静都没发出来,人就没影儿了。 然而,那起垛的木排却仍是堆成了高山,矗立在那里,只在中间空出来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就像吃人巨兽的血盆大口。 岸上众人见此,齐声叹气,这垛,不好挑啊。 接连折损了两个吃排饭的,可那木垛依旧屹立不倒,这可急坏了李永福。 这么耽误下去,他可怎么跟大柜交代? “二柜,歇一歇吧,你就算是再着急也没用。 这眼瞅着天黑了,大家伙儿如今又伤又累的,还是先吃饱了要紧。 这是陈郎中给你开的接骨丹,你吃了,养好腿是正经。 我想办法去弄点儿米粮,先做饭大家伙儿吃。” 正好这时候,曲绍扬拎着药回来,见李永福着急上火的模样,忙劝道。 事到如今,李永福也是一点儿招都没有,只能坐在箱子上叹气。 曲绍扬招呼了人,跟他去附近村屯买了些米粮、菜蔬、油、调料、碗盘家什等,就在江边支起锅灶做饭。 得亏起垛的时候,两口大铁锅没撞碎了,后来让排伙子们打捞上来,要不然,这饭还不知道怎么做呢。 曲绍扬又单独弄了个砂锅,支起个小灶来,给王长亮熬上药。 晚上吃的小碴子饭、芹菜炖土豆片儿。 众人都带着伤,再想起来死去的赵大奎和宋老九,一个个都没精打采,饭菜也吃的没往日多了。 晚间,看热闹的人陆续离开了。 吃排饭的有一部分住在这附近,直接回家歇着,离着远的,索性就在这江边打个小宿儿,等着天亮了再想办法挑垛。 这一晚,众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实在困的不行就几个人靠一起打盹。 曲绍扬守在二棹王长亮的身边,时不时就睁眼瞅瞅,然后用手摸摸王长亮的额头和脸颊,就怕王长亮半夜发高烧。 所幸陈郎中的药确实管用,王长亮也年轻,身体素质好,这一晚倒是顺利挺过来了。 第二天上午,挑垛继续。 开更的价码,也从四百五十两,涨到了六百两。 接连又有两个吃排饭的折了进去,这下,周围看热闹的再没人敢尝试。 李永福急的不行,可是这垛山太邪门,谁也不敢上前照量,就算再着急也没用。 “去找张炮啊,这垛,除了他谁也挑不开。”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这么一声儿。 一说张炮,这边的李永福和水老鸹也想起来了,鸭绿江下游,最出门的挑更人,就是这个张炮。 “对啊,咱怎么把张果子给忘了?找他去啊。”李永福一拍自己那条好腿,高兴的差点儿站起来。 “二柜,张果子今年六十多快七十了,我听说他前几年打猎,火枪炸膛崩坏了一只眼,他能行么?”水老鸹却有些犹豫。 这张炮实际上叫张果子,山东莱阳的,年轻时候带着三个儿子闯关东来到这边。 最开始爷几个指着在山里养狗打猎过日子,张果子枪法好,指哪打哪,所以别人称呼他为张炮。 后来,听人说吃排饭给人开更挣钱,张果子就领着三个儿子学开更挑垛。 多难开的更,他们爷几个都干过。 爷几个最善于在千万根木头中,一眼看出是哪根别住的,然后上去轻轻一点,保准落排。 早些年,张果子和他三个儿子的名号,在鸭绿江下游,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凡木排起了垛,旁人挑不开的,找他们爷几个准能挑开。 渐渐地,张果子岁数大了,基本上不怎么出手,都是三个儿子给人家开更挑垛。 前几年,张家老二在阎王鼻子挑垛时失了手,被木头砸进大江里,尸骨无存。 老三命大,只是被砸断了双腿,成了个瘫吧。 话说前些年一家人豁出命去挑垛开更,也积累了一笔财富。 张果子岁数大了,就想着回山东老家去,买地盖房子好好过。 那年张家老大带着一笔钱,经安东坐船回老家,不想船在海上翻了,一船的人葬身海底,张家老大也没能幸免。 如今,这张果子,就领着瘫吧的老三,还有老二留下来的一个小孙子过。 张果子岁数大了,已经有些年头不干开更挑垛的活,所以水老鸹他们一时没想起这个人来。 眼下这情况,恐怕是除了张果子,没人能挑得了这个垛。 李永福和水老鸹商议了一下,那就只能去请张果子出山了。 “头棹,我腿上有伤,行动不便,这事儿就得拜托你了。 你带着几个人,买上一些花红酒礼,去把人请来吧。行不行的试试呗,咱实在是耽误不起。” 按说,这些事儿应该是柜上出面,可李永福断了条腿,行动不便,属实不能亲自前去,就只能委托头棹了。 就这样,水老鸹领着曲绍扬等四五个年轻的木把,前往龙王庙沟,去请张果子出山。 这龙王庙沟离着阎王鼻子大概有三十来里地,水老鸹一行人走了挺长时间才到。 进了屯子,正好看见一群孩子在外头玩,曲绍扬赶忙上前去打听。 “小孩,来,我这儿有糖。”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曲绍扬顺手买了一把糖球。 孩子们一看有糖,全都围了过来。 曲绍扬拿着糖分给他们,顺便跟他们打听,屯子里有没有个姓张的老头,别人叫他张炮的。 “你找我爷爷干什么?”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留着茶壶盖头,伸手抓了个糖球塞嘴里,含混的问道。 第二十八章 张炮出山 “头棹,这是张炮老爷子家的孙子。”曲绍扬一听,赶紧对水老鸹说。 水老鸹走到那孩子跟前儿,摸了摸孩子的头顶。 “娃,我是你爷的朋友,好几年没见了,正好路过这儿,来看看他。 走吧,给我们带路,找你爷去。” 孩子一听,点了点头,连蹦带跳的在前头带路,往自家走去。 张家住在村子西头,三间房子,石头砌到窗下,上面是土坯砌起来,房顶苫着木瓦。 院子倒是不小,收拾的也挺利落。 院门虚掩着,似乎能听见里头有人在咳嗽。 “爷,爷,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张家小孙子蹦蹦跶跶就来到了院门前,高声喊道。 “谁啊?”院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张炮,是我,水老鸹。”水老鸹站在院门外,朗声道。 “哎呀,是刘大把头啊?可是有好几年没见了,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院里传来老人带着喜悦的声音,接着,院门“吱纽”一声敞开了。 曲绍扬等人往院门里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儿。 只见院门里站着一个背驼腿弯、一头稀疏白发、一只眼干瘪、满脸沧桑皱纹的老汉。 大夏天了,这人还穿着一件破棉袄,这又老又矮的小老头,哪里像传说中那位神乎其技的老汉? “哎呦,张炮老爷子,几年不见,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水老鸹一见张果子,也是有些惊讶,前些年他们打过交道,老爷子当时还挺精神的啊。 话一出口,水老鸹就后悔了。 接连失去俩儿子,剩下那个还瘫吧了,换成谁,也精神不起来啊。 张炮倒是没在乎,只摆摆手,“扔下六十奔七十的人了,还能精神到哪儿去? 刘大把头来找我,不是为了叙旧的吧?是遇见难处了?老排停在什么地方了?” 老爷子虽然就剩下一只眼睛,可心清眼明,来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呢,一看就就是遇着事儿了。 “唉,别提了,老爷子,我们十副排,昨天在阎王鼻子起垛了,折进去俩排伙子,还有几个重伤的。 现在垛山堆老高,挑垛的折进去四个了,都没能挑开。 这不是,二柜委托我,来找老爷子帮帮忙。”水老鸹叹口气,也没藏着瞒着,直截了当说道。 “咳咳,大把头,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你看我这样,老了,只怕是干不动了。”张果子轻咳两声,叹道。 “不,你行,老爷子,我信你,肯定能行。” 水老鸹也不知道这么说好不好,可是他看得出来,张老汉那只没瞎的眼里,还有着不服输的光芒。 “你觉得我真能行?”张果子抬起头,用那只没瞎的眼睛,盯着水老鸹,神色有些激动的问。 “能行,老爷子,我们信你。”水老鸹点头。 他听出来了,张果子这话里有试探,更多的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肯定。 “好,那我就跟你去试试。来,进来吧,先进屋坐会儿,我得去安排安排。”张果子引着众人进屋。 张家那瘫吧三儿子正坐在炕上呢,见来了外人,倒是挺热情的招呼。 “天志,快去烧壶水,给刘大把头他们泡茶。”张老三喊小侄儿的名字,指使他干活去。 那张天志虽然才八岁,干活倒是挺麻溜,小叔叔一说,他立刻就去外屋烧水了。 而张果子,却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样东西,系在了腰上。 那是个巴掌大小,木质的琵琶形状的东西,称为“排票”。 这是身份的象征,带着这个,去拜会绺子,绺子的大掌柜点头同意了,才能去挑垛,这叫“靠票”。 没有经过“靠票”,就算挑垛成功了,花红到手,自己也得不着,还会惹来麻烦。 水老鸹对此门儿清,立刻打发曲绍扬,陪着张果子出去。 二人从村西头一路向北,走出去五六里地,来到一处破旧的庙,几个胡子正在里头玩牌九。 张果子进了龙王庙,朝着屋里的几个人抱拳左肩,施礼道。 “西北连山一块云,乌鸦落在凤凰群,不知哪里君来哪里臣?” 一个面色黧黑,独自坐在桌前喝着茶水的人,抬头看了眼张果子。“相府的?” “称不起相府,拜的是老把头瓢把子。” “哦,原来是吃排饭的,怎么,今天来这儿,有说法?”对方放下了茶杯,瞅了张果子一眼。 “开更之后,请合字儿的搬浆子啃富。”张果子再次行礼,口中说道。 “好说好说,来来来,走烟子上拐着,啃个草卷,在咱这地界儿上,就放胆的挑吧。” 那人朝着张果子点点头,旁边有人递过来烟。 张果子接过烟袋来,抽上一口,这就代表了双方达成合作协议。 张果子去开更挑垛,要是成了,得把开更所得的银子,分一部分给绺子。 张果子在龙王庙靠了票,然后跟曲绍扬二人又重新回到自家,取出来自己的开更棒。 老爷子想了想,回身去摸了摸孙子的脑袋瓜,又给瘫在炕上的三儿子,理了理衣裳。 等再次拿起开更棒的时候,老爷子的腿似乎也不弯了,背也挺直了,一只眼闪烁着精光,好像当年那个传奇的人物,又回来了。 等一行人返回阎王鼻子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江岸边看热闹的人,一见张果子到了,立时兴奋起来,吵吵着加价。 来的路上,水老鸹已经跟张果子介绍了,开更价码是六百两银子。 这些钱,已经不少了,哪怕是回去分一半儿给绺子,剩下的也够张家三口人过十年八年好日子。 “到价了,不用再加。”张果子摆摆手,制止住这些起哄的人。 他知道,放排人也不容易,六百两,真的是天价了。 “草,瞎犊子,你跟咱们有二心?” “他是想夺了咱们得饭碗啊。” 这群人骂归骂,却没一个人真敢上前阻拦。 大家伙儿都知道,张果子这人不简单,听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身好功夫。 如今虽然老了,可他既然敢来,就说明背后有靠,招惹不得。 张果子也不再听那些人说三道四,他麻利的脱掉身上那间破棉袄,把脚下的靰鞡用细麻绳都勒结实了。 然后操起挑更棒,一蹦一蹦的向那排垛跳去。 那瘦小的身形十分伶俐,像极了一只老山猫,更像是山里的豺狼狗子那么机敏。 江岸上,所有的人,都悬着心,捏着一把汗…… 第二十九章 老排落垛 张炮老汉挑垛,不论是排帮的木把们,还是江岸上看热闹吃排饭的人,全都悬着一颗心。“老爷子,加小心啊。”李永福忍不住喊道。 张果子在浮木上快速的奔跑着,来到垛山近前,瞪起了那一只炯炯老眼,盯住了其中的一根卡木。 他挥动手中开更棒,使了个寸劲儿,用力一挑……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惊雷从远方滚来。 张炮老汉愣愣的站在垛山下,他听到卡木叫号了,知道自己躲不过灭顶之灾,这声音告诉他,逃不掉了。 “老瞎子,快跑啊。” “张炮老爷子,快跑啊。” 不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木把们,全都大喊,众人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耸立如山的排垛,慢慢地倾斜下来,千钧的重力压顶而下。 瞬间,江水被拍上了两岸,老排落垛了。 江水中,荡漾着几分血色,还有几块看不太清楚的模糊血肉。 “老爷子啊,我不该请你来。”水老鸹冲到江边,高声喊道。 江风嚎叫着,不停的刮着,落了架的木排,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江面上,顺着水,慢慢往下漂。 二柜赶紧张罗着,花钱雇人,打捞浮木,将木头归拢在下游稳水江湾。 头棹水老鸹,则是领着曲绍扬和几个年轻排伙子,用揽罗网子,一下一下的打捞。 将张果子的尸骨,零零碎碎的打捞上来,又在岸边挖了个坑,将尸骨埋上。 开更成了,约定好的花红,自然要给。 张果子已经不在了,李永福找了好几个保人,把六百两银钱如数都交给了绺子安排来的粮台。 委托他们把钱送到张果子家,交给张家三儿和小孙子张天智。 这年月的人,都很守信誉,哪怕是绺子,也不例外。 再者,李永福为了保险,还做了这么多安排,这钱,一定会送到张家儿孙手里的。 可张家就剩下一个瘫吧,一个八岁的孩子,往后这爷俩的日子怎么过,谁也不好说。 打捞上来的木头,全部弄到稳水江湾重新穿修。 那两张及时靠岸的木排,谁也不敢直接往下放,索性拆成小片儿,顺水放下去,到下面江湾再重新规整。 江道疏通开,后头堵着的那些排帮,也都各展本领,想尽办法将自家的木排送过阎王鼻子哨口。 老排重新穿修需要时间,再者李永福等人的伤,也得休养,所以老排在阎王鼻子附近停留了五六天。 直到十副木排全都修整好,花棚也重新搭起来,水老鸹和李永福商议,第二天清晨出发。 “头棹,我去趟大青沟,再给二棹抓几副药。” 定下来第二天要走,曲绍扬就找到水老鸹商议。 陈郎中的医术没话说,经过这几天的治疗,王长亮的情况明显好转。 只是他伤势重,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痊愈,需要再吃一段时间的药。 “行,这些天多亏你了,二棹恢复的挺好。”水老鸹拍拍曲绍扬肩膀。 “钱还够么?不够就从二柜那支点儿。” “够用,二柜今早晨给我了不少。” 二柜腿伤还没好,头棹主持穿排事宜,二棹养伤,曲绍扬作为边棹,排帮一切杂事都归他管了。 李永福特别信任曲绍扬,银钱直接交给曲绍扬管,出去采买的花销,只说个总数就可以,不用一项一项的报账。 当然,曲绍扬看不上那点儿零七八碎的钱,犯不着在这上面伸手。 “时候不早,那你快去快回。”水老鸹嘱咐了一句。 曲绍扬答应一声儿,便快步离开,朝着大青沟方向行去。 等他到大青沟陈家时,已是黄昏时分,屯子里不少人家都开始做饭了。 昏黄的光芒将小山村笼罩其中,丝丝缕缕的炊烟缓缓升起。 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正骑着牛往回走,后头跟着狗子,撒了欢儿的往家跑。 经历过前些天惊心动魄的起垛、挑垛后,再看到这样一副景象,让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什么时候能买上几十亩地,盖三间房,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 “曲大哥,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是来给你们二棹抓药的吧?快进屋。” 曲绍扬正胡思乱想呢,忽听得有人喊他,一抬头,正好瞧见陈秀芸笑盈盈的脸庞。 这阵子,为了给王长亮抓药,曲绍扬来了好几趟大青沟,跟陈秀芸也见了几次面。 这姑娘性子很好,待人也十分热情,每次曲绍扬来,她都要给曲绍扬检查一下头上的伤,顺道换药。 如今,曲绍扬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嗯,明天我们就要继续往前走了,我想着多给二棹抓几副药,好好调养。”曲绍扬点点头,轻声道。 “这就要走了啊?”陈秀芸愣了下,笑容淡了下来,“进来吧,我爹在后院呢。” 一般的郎中,都是上午给人看病,下午除非急症,多数不看诊。 曲绍扬嗯了一声,跟在陈秀芸身后,直奔后院。 “爹,曲大哥来了,找你抓药呢。”陈秀芸连蹦带跳的进屋,大声喊道。 “疯丫头,一天天毛了张光的,就没个稳当劲儿。” 外屋,陈郎中的妻子正要炒菜做饭,听见闺女动静,不由得皱眉。“我让你薅的葱呢?” “哎呀,我忘了。”陈秀芸一拍脑门儿,转身就往外跑。 刚才陈秀芸她娘喊她去地里薅几棵葱,不想正好看见曲绍扬,她就忘了薅葱的事儿。 曲绍扬忍着笑,侧身避开,免得跟陈秀芸撞上。 “婶子,我来找陈叔抓药的。我们的木排都修好了,明天就走。”曲绍扬很客气的跟陈郎中妻子打招呼。 “哦,哦。进屋坐吧,进屋。老陈啊,排帮那小伙子来找你了。”陈郎中媳妇很热情的将曲绍扬让进里屋。 陈郎中正在屋里翻医书呢,见曲绍扬进门,朝他点头笑了下。 “我猜,你们这两天也差不多该走了。你们二棹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今天已经能扶着东西坐起来,还试着走了几步。 多亏有陈叔,妙手回春,救了二棹一条命。”曲绍扬忙回道。 “妙手回春算不上,乡下人的把式而已。 你们放排的人体格都好,这要是换成旁人,恐怕救不回来。” 陈郎中放下手里的书,取来纸笔,写了张方子。 “我给你再抓七天的药,七天过后,不管你们到哪儿了,照着这张方子,再抓七天的药,吃完慢慢养着就行了。” 第三十章 到安东 曲绍扬给王长亮抓了七天的药,付了钱,谢过陈郎中,转身就要离开。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吃饭呢吧? 正好你婶子做饭呢,要不然留下来吃点儿再走?”陈郎中客套的挽留了下。 “不用不用,那头还有事情忙呢,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 人家就是客套一下,曲绍扬哪有那么厚的脸皮,真就留下来吃饭啊?于是辞别陈郎中,快步离开。 陈郎中见曲绍扬离开,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回后屋去了。 “爹,曲大哥呢?”陈秀芸正帮着母亲摘菜洗菜呢,见陈郎中一个人进屋,急忙问道。 “他抓完药,走了啊。”陈郎中没在意,随口说道。 “哎呀爹,你看你,都这个时候了,就留他吃顿饭呗。 我还想着,给他带点儿跌打、止血止疼啥的药呢。 他们当木把的,不定啥时候有个磕磕碰碰,找郎中不方便。”陈秀芸急的直跺脚。 “各人有天命,不用你跟着瞎操心。”陈郎中媳妇炒完一道菜,抬头瞪了闺女两眼,说道。 陈郎中听见媳妇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小曲是个挺透灵的孩子,就是可惜,当了木把。 再好的人,跟着那些木把混两年,也学不出什么好来了。” 六月初八清晨,排帮众人吃过早饭后,打棹开排,再次启航。 二棹王长亮的伤挺重,原本水老鸹说是要在当地找户人家,让王长亮留下来养伤。 可王长亮不干,说什么也要跟着木排走。 无奈之下,水老鸹只能让王长亮上排,躺在花棚里休养。 二柜李永福的腿还打着夹板儿呢,不得已只能拄着拐。 其他人,有的好差不多了,有的还没好利索。为了不耽误木材交货,也只能咬牙挺着。 二棹养伤,赵大奎和宋老九没了,这就等于是少了三个干活的人。 这眼看着到安东了,再雇木把不值当,所以重新穿排的时候,就把原本的十副排编成了九副。 边棹曲绍扬,暂时接替王长亮成为二棹。 木排顺江漂流,水老鸹和曲绍扬站在排头上,看着江两岸群山,起起伏伏的向后退去。 “愣虎儿,你看江边,那都是咱放排人的坟,一代一代的,不知道多少木把,被埋在这里了。” “当初跟我一起放排的那些人,到如今还剩下的,已经没几个了。 愣虎儿,听师父一句劝,这一行不长久,趁着年轻攒点儿钱,将来买房子置地,踏踏实实过日子。” 前几天,曲绍扬已经正式拜水老鸹为师,现在俩人是师徒关系。 当着外人,曲绍扬管水老鸹叫头棹,私底下,就叫师父。 水老鸹这辈子无妻无子,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把曲绍扬当亲儿子看待。 “哎,知道了,我听师父的。” 曲绍扬早就看透了,放排伐木不是长远之计,只是限于身上还有三年的合同,暂时安身而已。 木排在江上又漂了七八天,顺顺当当过了马面石、土地台、鸭圈、烟袋锅、羊鱼头等哨口,总算到了靠近安东的最后一道哨口,马市台。 马市台以前叫虎山,早在明朝时,这里就是与邻国贸易的大马市,渐渐地形成了繁华的市井之地。 尤其是清朝中后期,从长白山下来的木排大多在此停靠,一时间家家户户变成了“半掩门”和“海台子”,专门打木把的主意。 木把们之间流传这么一句话,“木排来到马市台,木把不愿把家还。” 从中可见,马市台对木把们的吸引力。 马市台两岸形似虎踞的大山锁江,水深风紧,白浪滔天,而且是过了前面三个相连的小哨口,最后才是大哨口。 大小哨口,哨哨相连,老木把都说,三小哨好过,马市台难行。 插着“钱修成老排”旗帜的头排在前,首先进入水势汹涌的马市台水域。 排一进哨口,便被水浪鼓动的左右打晃,上下跳跃,江水一荡,将木排抛上浪尖,随即再一落,木排又被摔下浪谷。 这里的风浪大,江水深,一个不小心,排头钻水,人和排都有危险。 水老鸹泰然自若,站立在排头指挥若定,木排一个接着一个,都平稳的渡过了最后的险关。 黄昏时分,木排靠岸。 江岸上无数穿红挂绿、涂脂抹粉的女人,挥动着手绢,满脸笑容的招呼着木把们。 有水老鸹镇着,再加上木排还没到南海,排饷没发,这群排伙子们虽然心里头跟猫抓一样,好歹克制着,谁也没登岸。 晚上,大家伙儿就在江岸边的排卧子休息,第二天一早,木排继续往前走。 木排越往前走,江面越宽,这条奔流了一千多里地,一路上忙忙碌碌、奔涌不停的大江,到了此刻终于舒缓了脚步。 再往前走,水天空阔、舟棹络绎,来来往往各种船只,旗帜招展。 “往前走,就是大东沟了,咱大柜在这儿有码头。还得劳烦各位,将木排停到码头。” 李永福又休养了这些天,腿伤逐渐好转,只是这拐杖还扔不下。 各家木场,在大东沟这边都有属于自己的码头,上面插着写有木场子名称的大旗。 江岸边,人马喧腾,到处都是木材。 江岸上,摆摊卖货的小贩、饭馆赌场揽客的伙计、穿着妖娆艳丽的笑果儿,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曲绍扬在各个木排间跳来跳去,查看木排靠岸的准备情况。 前头水老鸹指挥着,九副木排相继靠岸,拢在一起。 柜上天天都安排人过来码头查看,所以这边木排一靠岸,柜上的人立刻就到了。 李永福拄着拐杖,站在排杆下,二十几个排伙子全都聚起来,听李永福做这一季流排的总结。 “各位爷们儿,咱这一季放排走了两个多月,现在到终点,南海大潮湾了。 我要向大柜交账,还要跟各地的木材老客儿交接,可能得在这里盘桓些日子。 现在,我就把大家伙儿的排饷给发了,接下来大家伙儿各行其便。” 说到这儿,李永福稍微停了一下,“赵大奎和宋老九的排饷,我也照发。 不过我暂时回不去,就得劳烦头棹帮忙,给他们家里人带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算账分排饷 “还有,拖槽子的人,要多等几天。 等着木头全数发卖了,把排收拾完,工具都装进槽子,才能启程往回拖。” 槽子,就是拴在最后一张排后面的一个独木小船。 木排交付客商后,要装船运走,拆下来的八锔子可以重复使用。 并且放排用的长短棹、缆绳等工具,也需要重新运回山场里。 所以就需要有人,将槽子和工具逆水拖回去,这些人,就被称为江驴子。 讲完这些,李永福就拿出来账本,开始对账算钱。 硬穿排,一副排大概能编一百八十到两百立方米木材,总共十副排,就是将近两千立方米左右。 以红松为例,大概可以卖到一万二千两上下,其他珍贵木材还会再高一些。 其中大概有五千两属于是成本,包括从山场子购买木头,还有办理排票以及税费等花销。 当然,这里面可操作的部分很多,一些大柜靠山硬,人脉广,税费低,自己有山场子组织人采伐的话,成本会更低。 剩下七千两,是柜上和木把平分。 头棹二百两、二棹一百五十两、边棹尾棹都是一百二十两,排伙子每人九十两,江驴子每人一百两。 当然,一路上的花销,还有开排前预支的两成,要从木排的排饷里面扣除。 其实放排过程中,一些平稳的江段,会有货主找排帮托运货物,或者是赶路的人,顺道坐一段儿,这都是要给钱的。 一张排可以捎货上千斤,十张排能捎挺多东西。 这些都属于外捞儿,柜上不要,一般都用来给排伙子们改善生活了。 如此一来,路上的花费实际上扣不了多少。 钱修成大柜当年也是木把出身,一路混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对木把还算不错,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从来不苛扣排饷。 所以算完账之后,排伙子多的能拿七八十两,少的能拿六十两,主要看这一路上个人花销如何。 那要是走到哪儿都想吃好喝好,晚上再搂个红果儿,肯定花销大,剩下的就少。 这就是挺不错的了,换成那些黑心的柜上,七扣八扣的到最后,也就能剩二三十两。 众人乐颠颠的接过银子或者银票,揣进怀里,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等会儿上岸了要干点儿啥。 李永福要回柜上交账,把排饷发给众人后,就跟着柜上的人一起离开了。 木排上,水老鸹又留下众人,说点事情。“弟兄们,趁着大家伙儿还没分散了,我再嘱咐几句。” “咱们从寡妇山下出发,经过这鸭绿江九九八十一道哨口,出生入死闯过那么多险滩,总算到了南海。 这个地方,是个花花世界,有赌场、窑子、烟馆、半掩门、海台子。 这些人的眼睛都盯着咱木把呢,恨不得把咱木把扒皮吃肉,连骨头渣子都得砸吧砸吧味儿。” “我多嘴嘱咐兄弟们一句,千万要捂好了咱兜里这几个钱,别让人掏空了。 有爹娘、媳妇孩子的,多想想家里人,有那钱,给家里人买点儿吃的用的,比啥都强。 可别让那些人给掏空了,到最后钱花的分文不剩,衣服裤子也当了,光屁股往回走。” 水老鸹说这话,字字都发自肺腑,至于说旁人能不能听得进去,那他就管不着了。 “我还是住在通和客栈,你们要是有啥事,可以去那边找我。” 能说的都说了,水老鸹也知道大家伙儿都着急上岸呢,于是摆摆手,让众人离开。 “愣虎儿,你跟着我住客栈去,不许乱跑。” 这安东城原本就是个普通的集镇,这些年长白山里木材大开发,才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 人家都说,安东是长白山上漂来的一座城。 每年一到六七月份,就是安东最热闹最繁华的时节,不管是赌场、窑子、戏园子、饭馆,全都是旺季。 因为这个时候,木把们一路乘风破浪到安东,算了账分了红,兜里是白花花的银子。 木把兜里揣着用命换来的银子,在别人眼里,那就是摇钱树,惦记着的人太多了。 城里各家买卖铺户,都会安排人去码头、客栈等处拉人。 挥金如土的木把,是当地这些人的衣食父母。 正所谓,“木把进了安东县,猪鸭鸡狗都换饭。” 水老鸹领着众人离开木排上了岸,迎面就遇上那些买卖铺户安排过来拉人的。 “兄弟,走啊,到我那儿去,我那儿好。 吃,一天三顿聚合盛的食盒,肉馅大包子、大饼卷熏肉,好吃还实惠。 玩,有花台,保管话最少的钱,享最大的福。也有海台,下注随大随小,绝不骗人。” 拉人的都有三寸不烂之色,说的天花乱坠,只为了能把人拉到自家铺号去。 忙活这么久的木把们一听,顿时就心活了。 尤其是那些头一回放排的生荒子,一听这话,恨不得立刻就跟着人家走。 这个时候,有经验的老木把,赶忙伸手将那些愣头青拦下来。 “等会儿,咱们还有正经事儿没办呢,办完正经事再说。” 木把上岸第一件事,要去“艚船会”的水神大庙祭拜。 水神大庙在大十字街南侧,青砖灰瓦,精致别样,飞龙水兽刻画的活灵活现。 在大庙门前有“十不全”石像,殿内则供奉着龙王、龙母、龙子龙孙和鱼鳖虾蟹等。 排帮众人买了用黄纸叠成的纸码子,在上头写了龙王、江神、河神、元神的名称,然后将纸码子和把子香一起,在大香炉里焚化了。 最后,再把这一路吃剩下的咸菜,挂在那“十不全”的石像脖子上,寓意着以后不会得齁巴病。 做完这些,走出大庙之后,木把们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了。 当木把的一年到头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水上,只有到了安东的这段日子,是最幸福的时刻。 舍生忘死拼了好几个月,图的就是这一季享受。 “头棹,咱兄弟就此别过,我还去我那个相好儿那里,啥前儿咱往回走,弟兄们去喊我。” 尾棹老孙,朝着水老鸹等人一拱手,说道。 老孙在安东城有相好的,每年放排到安东,他都去相好的家里住,这也叫“靠人”、“拉帮套”。 第三十二章 通和客栈 在鸭绿江沿岸各地,这种情况非常多。 一些女人家庭贫困,或是带孩子的寡妇无力谋生,或是这家的丈夫生病、受伤失去劳动能力。 木把们没有家,贪图女人的温暖,女人无力维持生计,贪图木把的钱和好身体。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就是所谓的季节婚。 这其中,也有不少日久生情,想找个木把搭伙过日子,期望长久生活在一起的。 但也有大部分,真的就是图木把的钱。 甚至于,不少人家,明明丈夫好手好脚,却为了钱甘愿把媳妇拱手送出去。 木把们都是真性情,女人温言软语一哄,撒个娇,木把就真的把钱都拿出来,给女人买衣服、首饰,给人家的孩子买糖果糕点。 有的甚至到最后,连身上那件破羊皮袄,都让女人做扣儿给扒下来了。 “行,那你注意点儿,自己也留个心眼儿,有事去通和客栈找我。”水老鸹拍拍老孙肩膀说道。 其他几个老木把,也都相继跟水老鸹告辞,并且报上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多数都是去靠人。 二棹王长亮身体还没彻底养好呢,这回肯定是放飞不了,所以他乖乖跟着头棹还有曲绍扬去客栈住。 二毛子和大柱子都小,以前没来过安东,他们不敢四处乱走,所以也跟着水老鸹他们一起。 还有崔富贵、大林等几个排伙子,都是今年新上排的。 这些人虽然一个个心里也像猫抓似的,可又怕没经验挨熊。 尤其是崔富贵,之前上过一次当,这回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几个人也跟着水老鸹一起,暂时先找地方住下,慢慢再说。 就这样,水老鸹领着七八个排伙子,直奔通和客栈。 通和客栈在聚宝后街上,不算很显眼的位置,正门两侧挂着两串灯笼,灯笼上写着通和客栈的字样。 客栈的小伙计一身干净衣衫,站在门口迎客。 一见是水老鸹领着人走过来,急忙迎上前去,“哎呀,是刘大把头啊,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我们掌柜的这几天就念叨,说怎么还没到呢。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水老鸹每年放排到安东,都来这里住,所以客栈的小伙计都认识他。 “小顺子,给我们准备几间上房,回头热水备好了,爷们儿要洗个澡。”水老鸹朝着那小伙计点点头,吩咐道。 “大把头,这些你放心,一准儿给安排好。” 小伙计引着众人往院里走,一进正门,便扯开嗓子喊,“掌柜的,刘大把头来了。” 声音刚落,就见到一人从屋里快步出来。 “东山,你可算到了,我这几天一直眼皮跳,就怕你路上有什么闪失。” 出来的这人是个女的,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纪,穿了件藕荷色的上衣,深蓝绣花的裙子。 别看这女人有些年纪了,可保养的不错,肤白如雪、眉目如画。 一头乌发松松挽了个髻,上头插着一支喜鹊登梅的步摇,银质的流苏,随着主人走动,微微晃动着。 女人一见水老鸹,那双含情的杏眼便罩上了薄雾,氤氲着喜悦、担忧、委屈等等情绪。 “林掌柜,我一切都好,这回,又要劳烦林掌柜了。” 水老鸹朝着对方拱手行礼,很客气的说道。 水老鸹冷淡又疏离的态度,使得林掌柜微微一愣,随即扯起唇角,勉强笑笑。 “只要人平安就好,你住在这儿,是照顾我生意呢,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顺子、小海,去给刘大把头收拾出几间上房来,该预备的都预备好。 刘把头这么老远来的,一路风尘,肯定要好好歇一歇。”林掌柜收敛了神色,吩咐店里的伙计。 水老鸹算是通和客栈的老主顾了,伙计们都懂规矩,立刻就给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接着,茶水、点心、果子,全都送上来。 “顺子,你去趟成衣店,照着我俩的身形儿,买两套新衣服回来,最好连鞋也买了。顺道,再找个剃头匠来。” 水老鸹掏出些钱来给了伙计,打发他出去采买。 他们一路从长白山里来到安东城,走了两个多月,身上的衣服早就造的不成样子了。 至于头发,那就更不用说,好长时间没剃,前面的头发都长出来了,长毛嘚瑟跟野人似的。 辛辛苦苦挣了钱,不管怎么样,也得对自己好点儿啊。 顺子拿着钱,一溜烟出去买东西、找人,其他的伙计,则是一桶一桶的热水往屋里拎,倒进大木桶之中。 桶里水差不多了,水老鸹脱去衣服,坐到木桶里舒舒服服泡澡。 其实这一路上,他们有时候也会下江里游一会儿,洗洗澡啥的。 可鸭绿江水很凉,洗两下就得赶紧上来,根本不解乏,哪里能比得上热水里泡澡舒服? 水老鸹坐在木桶里闭着眼睛享受,曲绍扬拿着布巾给水老鸹搓后背。 这时候曲绍扬才发现,原来水老鸹身上有好多伤疤。“师父,你怎么弄的一身伤啊?” “哦,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参加起义军落下的。”水老鸹闭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同治六年的时候,清廷派了个副都统,带着不少兵,就在大东沟那儿,将数千木把运下来的木头截下,一半儿没收,一半儿发卖。 嘴上说的好听,酌情给我们点儿路费,遣散回乡,实际上一文钱都没给。 我们这么多人啊,辛苦一年、历尽艰险,就想着混口饭吃,结果就啥都没了。这谁能干啊? 于是,有人领头,我们就反了。” “正好那时候大孤山一带有个徐老五,率领千余人起兵反清,我们两伙人就兵合一处,跟朝廷对着干。 刚开始形势不错,打的清兵没有还手之力,朝廷接连增兵。 可是到后来,起义军内部出现矛盾,两伙人又分道扬镳。 最后,被朝廷派来的兵围剿,起义就这么失败了。” 提及当年,水老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失落。 “当年我要不是仗着一身功夫,愣生生杀出了重围,这条命早就没了。 这一身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第三十三章 林掌柜 曲绍扬听着水老鸹讲过去的经历,不由得感佩起来,“师父真厉害。” 只是可惜,起义军没有明确的目标、没有共同的信念支撑,也没有完整的纲领和组织,最终,只能以失败告终。 “厉害有什么用?到最后差点儿没命,只能隐姓埋名,躲到大山里头。”水老鸹摇摇头,长叹一声。 曲绍扬刚想说别的,就听见外头有敲门的动静,于是扔下手中布巾出去开门。 “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曲绍扬还以为是顺子买回来衣服了呢,一开门,不等看清外面的人,便说道。 “我没让顺子去买,这里有两套衣服两双鞋,都是新的,你俩身形差不多,应该能穿。” 门外,站着客栈的那位林掌柜,她手里,捧着一叠衣裳。 曲绍扬一愣,不知道该不该接对方递过来的衣服。 “师父,客栈林掌柜给咱送来了衣服,你看?”曲绍扬转头去看水老鸹,问道。 屋里的水老鸹其实听见掌柜和曲绍扬的对话了,于是叹了口气,“愣虎儿,把衣服收下吧。” 听到水老鸹的话,外头的林掌柜松了口气,脸上也浮起了笑容。 “快拿去给你师父吧,回头再缺什么,不用找顺子去买,我那儿都有。” 曲绍扬瞅了眼这位林掌柜,心中颇多猜测,却也不好多问。 于是点点头,捧着衣服转身回屋了。 水老鸹洗了澡,曲绍扬帮着把水倒掉,然后客栈伙计又重新给拎来了热水,这回换曲绍扬好好泡个热水澡。 师徒俩刚洗完澡,顺子就把剃头匠找来了,于是剃头刮脸一顿收拾,辫子也重新梳顺了编起来。 “看看我徒弟,这么一收拾多精神的小伙儿啊。” 水老鸹心情不错,瞅着自家这小徒弟,越看越高兴。 “师父这么一收拾,也不像奔五十的人,不知道的一看,也就刚四十。” 平日里,水老鸹总是胡子拉碴的,看着老相。 如今这一收拾,曲绍扬猛的发现,他师父也挺帅啊,年轻时候绝对是帅小伙一枚。 “行了,你们师徒俩就别在这儿互相捧着说了。 走吧,我屋里摆了酒,给你师徒俩接风洗尘。” 林掌柜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水老鸹,柔声道。 水老鸹看了眼掌柜的,叹口气,“就不劳烦林掌柜了,等会儿我领着愣虎儿出去吃点儿就行。” 这话一出,掌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刘东山,你要是再跟我这么见外,你就从我这客栈里滚出去。 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从今往后别出现在我眼前儿。”掌柜的说着,眼里已经泛起了水光。 “师父,人家林掌柜一番好意。” 曲绍扬早就看出来,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事情,此时见掌柜的发火,赶忙劝水老鸹。 水老鸹瞪了曲绍扬一眼,随即扭头去看掌柜的。 “若兰,你这是何苦?好,都听你的,这样行吧?” 听见这话,林掌柜这才高兴起来,忙招呼着师徒二人去后院她的住处。 通和客栈不小,前院两大趟房子,专门给客人住的。 后院要小一些,三间屋子,中间堂屋里摆了张八仙桌,此时桌上摆了八个菜,还有两壶酒。 林掌柜招呼着水老鸹师徒坐下,给水老鸹和曲绍扬都倒上了酒。 “东山,这杯酒我敬你和你的小徒弟,你们这一路来,辛苦了,这杯酒算是给你俩接风的。” 林若兰给自己也倒了杯酒,然后端起酒杯敬二人。 “多谢大掌柜。”曲绍扬感觉着,他现在就是个几百瓦的大灯泡,锃明瓦亮。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可他也不好转身再走啊,能咋办?继续当电灯泡呗。 “大掌柜,这杯酒我敬你,多些大掌柜盛情款待。 师父,我也敬你一杯,师父待我如同亲生的一样,不但教我放排,还传授功夫,我谢谢师父,往后我肯定好好孝顺师父。” 曲绍扬看得明白,他家师父和这个林掌柜俩人,绝对是郎有情妾有意,就是不知道俩人因为什么没在一起。 所以,这俩人相处起来就特别扭,连带的曲绍扬也跟着不自在。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局面,曲绍扬只能插科打诨,说笑胡闹,又不停的敬二人酒,好歹这气氛缓和了些。 曲绍扬瞅着时机差不多,便借口喝多了头晕,提前离席回去休息。 一路奔波辛苦,年轻人身体再好,也会觉得乏累。 如今吃饱喝足,往炕上一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可香了,从傍天黑一直睡到半夜,要不是被尿憋醒了,估计曲绍扬能一觉睡到早晨。 屋里漆黑,寂静无声,曲绍扬起来往炕头划拉两下,发现水老鸹那头连被褥都没铺上。 呦,这是晚上没回来睡啊。 曲绍扬咧着嘴爬起来,摸黑出去解了个手,回来继续睡。 等曲绍扬再次醒来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往旁边一看,水老鸹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正睡觉呢。 “师父,该起来了。”曲绍扬故意使坏,非得喊水老鸹起来不可。 水老鸹其实没睡着,故意装睡而已,不想被徒弟识破,只能翻身坐起来。 “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儿。起来洗把脸,我领你吃饭去。” 师徒俩心知肚明,谁也没挑破,就这么穿衣服出去洗漱。 然后俩人出了客栈,到外头溜达,顺道吃个早饭。 上午,水老鸹领着曲绍扬等人,在安东城里转悠了一圈。 安东不愧为繁华之地,处处都十分热闹。 街市上各种老字号的铺面,货物齐全,各种新鲜玩意儿。 街边小摊小贩叫卖声,不绝如缕,主打一个物美价廉。 “难得来一趟安东城,别忘了给家里人都买点儿东西,自己也添置两身行头。 这一片的铺子都是老字号了,信誉好,你们随便逛逛,等会儿咱们在这儿集合。 逛的时候都注意点儿啊,当心自己的钱袋子。” 水老鸹领着几个排伙子到了安东城里最繁华热闹的街市上,让他们随便逛逛。 大柱子、崔富贵等人都是头一回来安东,瞅着哪里都新鲜。 听头棹这么一说,几个人便高高兴兴的逛街买东西去了。 第三十四章 花花世界迷人眼 曲绍扬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也没啥可买的,便跟着水老鸹四处闲逛。 水老鸹今天明显心情不错,去绸缎庄买了两块上好的料子,又去首饰铺里,买了支银簪。 曲绍扬在旁边瞅着,忍不住就乐,看起来,他家师父跟林掌柜,好事将近啊。 正笑着呢,曲绍扬的目光就被一个摊子上摆着的螺钿梳子给吸引了。 紫檀木的梳子,上头嵌着各种图案的螺钿,工艺精美。 也不知怎么的,曲绍扬脑海里浮现出陈秀芸那张活泼俏丽的面孔来,不由得心头一动,就在摊子前挑选起来。 那小贩一看曲绍扬穿的挺不错,也非常热情的介绍。 “这位小哥是给心上人买的吧?选这个并蒂莲、相思梅、百合花都不错。” “哪有什么心上人,就是给家里妹子买的。”曲绍扬笑笑解释。 陈秀芸才多大啊,十四五岁的女孩,在曲绍扬眼里就是个小姑娘而已。 之前在阎王鼻子那段时间,陈秀芸对曲绍扬挺照顾的,每次见了他,都很细心的给他换药包扎。 曲绍扬要给钱,人家还不要。 欠着人情总归是不太好,曲绍扬就寻思着,买点儿啥东西送给她,算是谢礼。 曲绍扬对女孩子喜欢啥,一窍不通,他就是看这些梳子挺精致、漂亮,想着陈秀芸或许会喜欢。 至于说小贩推荐的那些图案,他觉得不好,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曲绍扬站在小摊前,仔细挑选,最后挑了个柿柿如意的图案。 “这个好,这个好,寓意吉祥,送人正合适。还是小哥眼光好,会选东西。” 小贩只求卖出货去,不管曲绍扬选了什么样的梳子,他都会恭维一下。 曲绍扬笑着点点头,付了钱,将梳子揣进怀里。 众人逛了一阵子,该买的都买完,中午水老鸹请客,找了家不错的馆子,点上一桌子好酒好菜。 有木把们心心念念的海参炖蹄髈、鳌花鱼,安东名菜锅塌银鱼、焅大虾等等,一共点了十个菜。 饭菜端上桌,水老鸹吩咐伙计准备个食盒,把各样菜都分出来一些,等会儿给王长亮带回去。 王长亮的身体还没恢复好,没跟着他们出来,总不能他们在外面大吃二喝,王长亮躺客栈里挨饿吧? 都是一起出来的兄弟,总得照顾几分。 “来来,这一路上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今天我请客,大家伙儿敞开了吃喝,不够再点。” 水老鸹笑呵呵的招呼大家伙儿吃饭。 “那就谢头棹了,哎呀,这一路上真的是靠坏了,俺们可就不客气了啊。”众人笑道。 这群人也没客气,果然敞开肚皮吃喝,风卷残云一般,把桌上的菜全都吃了,酒也喝了好几壶。 喝到最后,一个个都舌头发直,走路打晃儿。 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烟花街的街口。 打眼一看,这条街就跟别处不一样,各家门上挂着牌匾,写着什么金玉苑、怡红楼、丽春阁等等。 各家门上还都贴着对联,有的写“玉春楼里春常在,待月亭前月恒圆。” 有的写“鸳鸯嬉戏三春水,鸢鸟笑游三月天。” 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热情的招揽客人,莺声燕语,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离着大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子脂粉的香气。 崔富贵等人迷瞪着醉眼,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两条腿像不听使唤了似的,朝着那些女人就走过去。 “呦,客人从哪里来啊?是做木头的吧? 这一路上辛苦了,走,进屋去,妹子给你松松筋骨,缓缓乏。” 有那机灵的,立刻就迎了上来,伸手搂住崔富贵的脖子,温声软语的哄着。 崔富贵就跟中了邪差不多,啥也听不见了,眼里只有怀中的女人,跟着那女人就进了玉春楼。 另外几个排伙子,也都差不多,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女人走了。 大柱子和二毛子岁数小,吃饭的时候没喝多少酒,好歹还清醒着。 不过,大柱子那眼睛也直勾勾的,只是没好意思跟着过去而已。 “咳咳,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水老鸹咳嗽一声,唤醒了大柱子,然后领着三个岁数小的快步离开此地。 至于崔富贵等人,水老鸹懒得去管。 在木排上水老鸹是头棹,大家伙儿都得听他的,上了岸,谁还管那些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每个人的生活态度不同,人家就想潇潇洒洒过日子,有钱就花,花完了再挣。 反正钱是王八蛋,自己不花难道还留着给别人花? 至于将来后不后悔,这又跟水老鸹没啥关系。 有些人,就得让他们吃点儿亏涨涨教训,才能记住。 不想,刚走了没多远,又有几个人凑过来。 “兄弟,来玩两把?你们放排的人命硬,运道高,准能赢钱。” 不用说,这是赌场安排来拉人的。 “不玩,不会。”曲绍扬冷着脸拒绝。 “一回生二回熟嘛,不会不要紧,主要看手气旺不旺。 我看出来了,你手气肯定不错。”对方不死心,继续劝说。 “别理他们,走,回客栈去。”水老鸹冷着脸,招呼了曲绍扬他们,径直离开。 崔富贵几个,一直到三天后,才脚步虚浮的回到客栈。 正巧,被曲绍扬给看见了,曲绍扬就乐。 “哎呦,这陆地上的风浪,不比木排上小啊,我瞅着你们走路,咋还一步三摇晃呢? 咋样儿啊,这几天过的逍遥不?钱花的差不多了吧?可别是让人家给撵出来的。” 几个人神情恍惚,脸上也没啥表情,他们没搭理曲绍扬,直接回屋里去,倒头就睡。 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出去大吃二喝一顿造。 然后抹了抹嘴巴上的油,一琢磨,光这样也不行啊,手里那点儿钱不够花的。 正巧,遇上赌场来拉人的,被那些人一忽悠,几个人就跟着去赌场了。 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押海台是十赌九输,耍钱鬼、耍钱鬼,没有人搞鬼那就怪了。 可心里就好像长出来一百只小手在挠抓,就是忍不住。 第三十五章 有人捣乱? 曲绍扬在安东城里住了五六天,就有点儿呆不住了。 这安东城在别人眼里繁华无比,各种新鲜事物,可是在曲绍扬眼里,都赶不上个乡镇繁华,有啥可留恋的? “师父,咱啥时候往回走啊? 咱成天住在客栈里,不是吃就是睡的,这也太没意思了。”曲绍扬找到水老鸹,跟他商议。 “你小子光棍儿一个,在哪儿不是过啊? 这边有吃有喝的,你爱干啥就干啥,咋还住不下呢? 山场子得九月末十月初,山里落雪之后才开始干活,这才啥时候啊?没进七月,你回去那么早,上哪儿呆?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水老鸹一脸不解,搞不明白曲绍扬想要干什么。 眼下还没到七月,从安东步行回山场子,差不多要走二十多天将近一个月,大概就是七月末。 山场子要九月末十月初才开始干活呢,这中间还有俩月。 曲绍扬又不像别人,或是家就在山场子附近,或者有个靠人的地方落脚。 他这孤身一人,往哪儿去?总不能进山里压个窝棚住吧? “我想着在猫耳山,或者塔甸,找个地方置办一处房子。”曲绍扬挠挠头,试探的说道。 “师父你也知道,山场子活完事儿的时候,我分了六七十两银子。 加上这一趟排剩下的,我手里还有一百七八十两呢,买上十来亩地,简单盖个房子啥的,够用了。 我不想一直都住客栈里头,这不是过日子。”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管啥时候,也得自己有个家,就像人家说的,要饭吃不也得有个拄棍儿的地方么? 曲绍扬总觉得兜里揣这么些银子不保险,保不齐哪天让人偷了抢了骗了。 又或是万一哪天他鬼迷心窍,也跟那些人似的去耍钱输了,那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岂不是打水漂? 莫不如换成房子和地,钱多就置办个大点儿的,钱少就小点儿,往后攒了钱再慢慢添。 还有两年,等合同到期之后,总能攒下点儿家底儿。 水老鸹摇摇头,叹口气,“愣虎儿啊,你说的这些,师父也想过,可是没啥用。 咱爷们儿成年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水上,一年到头能在家住几天? 你买了房子不住,这边冬天又冷,一冻一化的,房子没几年就塌了。 那地更不用说,咱哪有时间种啊?庄稼要侍弄的,不能说撒上一把种子就不管了,咱有那时间侍弄地么?” 水老鸹在东北闯荡这么多年了,他能不懂么?可木把这个行当,注定了他们就顾不上家。 曲绍扬倔强的摇头,“那不一样,不管能不能照顾到,那也是自己的家业。 再说了,我买下来地自己不种,还可以租给旁人。 房子塌了,大不了再重新盖起来,哪怕就是个小窝棚,那也是我自己的。” “师父,我觉得你也应该置办个房子啥的。 以前你耍光棍儿,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那往后呢?你不会是没想着跟林掌柜长远过日子吧?” 曲绍扬非但没被师父劝服了,反倒劝起水老鸹来了。 这几天的工夫,曲绍扬总算弄明白,他家师父跟这个客栈掌柜之间咋回事儿了。 林掌柜的爹娘早年间闯关东到此,就在大东沟那附近经营个排夫窝子,接待那些从鸭绿江上游放排来的木把。 这夫妻俩勤快能干,接人待物周到热情,买卖越干越好,从排夫窝子就变成了行脚小店。 那时候水老鸹还年轻,跟着排帮众人放排到了大东沟,住在林家的店里。 一来二去的,就跟林家的闺女林若兰看对眼了。 两人感情深厚,私下定了终身,只等着水老鸹来年再放排回来,手里钱攒够了,俩人就成婚。 不成想第二年木排刚到大东沟,就被朝廷派人给截了,辛辛苦苦一年,全都化为乌有。 水老鸹年轻气盛,一怒之下就跟着排帮众人造了反。 此后几年里辗转各处与朝廷势力周旋,最终起义失败,水老鸹死里逃生,却不得不隐姓埋名躲进大山里。 水老鸹音讯全无,人家都传他死在了清兵的围剿之下。 林若兰苦等数年无果,最终被父母逼迫着,嫁给了凤凰城齐家的大儿子。 齐家这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干别的不行,只会吃喝玩乐,成天抽大烟、耍钱、逛窑子。 林若兰嫁过去多年,始终没有孩子,齐家公婆不高兴,就可劲儿往儿子屋里塞女人,通房妾室一大堆。 林若兰不得婆家人喜欢,在齐家日子也不好过。 她年纪大了,又生不出孩子,前两年被齐家以无子的名义,一封休书休回了娘家。 林家老两口因为此事,憋气又窝火,相继离世。 林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亲戚又都远在老家,所以这客栈,就由林若兰接管过来。 也巧了,水老鸹往年放排到安东,都住在通和客栈,俩人就这么遇上了。 时隔多年,物是人非,故人相见也只能徒增伤感。 水老鸹自觉愧对林若兰,不敢面对林若兰的情意,却又放不下,俩人就这么别扭着。 不想那天水老鸹喝多了,俩人有了进展,如今感情越发深厚,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了。 所以曲绍扬这么一说,水老鸹就愣了,“你可别胡说啊,我当然是想跟若兰好好过日子的。” 水老鸹老脸一红,支吾说道。 “我这几年也攒了些钱,买房子置地啥的倒是不在话下。可人家在安东好好儿的,能跟我走么?” 曲绍扬一想也是,林掌柜经营这么大的客栈,总不能扔了不管,跑去跟着水老鸹吃苦吧? “那师父干脆就别回山里了,索性留下来,当上门女婿得了。”曲绍扬故意笑道。 水老鸹一瞪眼,抬手就要揍曲绍扬,就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刘大把头,你快出来,客栈来人捣乱了。”是顺子的声音。 水老鸹和曲绍扬一听,立刻从屋里出来,“谁来捣乱?”曲绍扬瞪起眼睛来,大声问道。 “是,是我们掌柜以前的那个丈夫,他不知道咋回事儿,喊着要来捉奸夫。” 顺子瞅了眼水老鸹,吭哧吭哧的说道。 客栈里人多眼杂,水老鸹跟林掌柜成天在一起,同进同出形影不离的,谁看不着啊? 估计是有人传出去风声,齐家那位跑来找事了。 第三十六章 出手教训 客栈前院,一个身形枯瘦,尖嘴猴腮的男人,正瞪着他那双浮肿又浑浊的眼睛,贪婪的打量着客栈四周,以及眼前的林掌柜。 “林若兰,你个臭婊子,欠人骑的贱货,没有男人你能死啊? 你还敢在外头找野男人,给老子戴绿帽子? 那奸夫呢,把他交出来,我今天要不打死他,我就不姓齐。 我告诉你,林若兰,你生是我齐家的人,死是齐家的鬼,这辈子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儿。 识相的,交出你那奸夫,再把这客栈的房契、地契都给我,你也乖乖跟我回去。 我看在过往夫妻的情分上,还能赏你一口饭吃。 要不然,哼,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究竟长几只眼?” 男人态度嚣张,丝毫不隐藏其贪恋与野心。 “齐天德,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让驴踢了,在这儿说什么疯话? 从你休了我那天,咱们就各走各的阳关道,再没有半点儿牵扯。 你算个屁啊,还马王爷?你爱长几只眼就长几只眼,哪怕是浑身上下都长眼儿,也跟我没一点关系。 赶紧滚,少在这儿膈应我。”林若兰被眼前这人恶心的不轻,于是怒道。 “也不瞅瞅你现在什么死样子,跟个鬼似的。家业快让你败光了吧? 这是没钱抽福寿膏,跑我这儿打秋风来了?做梦,这是我林家的产业,你一文钱也别想拿走。” 林若兰在齐家受了那么多年气,如今终于摆脱了噩梦,对曾经的丈夫,更是厌恶到不行,说话丝毫不客气。 “哎呀,你个死娘们儿挺嚣张啊,看起来不给你点儿教训,你是不能乖乖听话了。 兄弟几个,去把那野男人找出来,这娘们儿别碰,我来。” 齐天德被林掌柜的话气的不轻,于是恼羞成怒翻了脸。 跟着齐天德来的七八个人,都是些无赖、混混,一听这话,便撸胳膊挽袖子的要往后院冲。 客栈里一共五六个伙计,岁数都不大,一见这个情形,小伙计们都有些害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天德上前两步,抬手就要去摸林若兰的脸。 “有野男人就是不一样,你倒是越发水灵了。 我警告你,老实听话,乖乖把钱拿出来,跟我回去。 不然的话,我把你卖丽春阁去,让你这贱货伺候那些臭木把一辈子。” 林若兰见齐天德伸手过来,面色一寒,抬手啪的一下子拍开了齐天德的手。 “滚,少碰我,见了你都恶心。” 齐天德这几年吃喝嫖赌抽,身体已经垮了。 加上他欺负林若兰习惯了,根本没想到林若兰会反抗,所以被林若兰随手一扒拉,晃的他后退了两步。 “妈了个巴子的,你浑身上下,老子哪里没碰过?现在嫌我恶心,别忘了你陪我睡了十几年。” 齐天德恼了,扬起手,恶狠狠的就朝着林若兰脸上就挥了过去。 齐天德的巴掌还没等挨近林若兰呢,忽地从旁边过来一人,抬脚就踹齐天德肚子上了。 齐天德就觉得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摔的他浑身骨头架子都快要散了,身上疼的要死。 “我草他奶奶,哪个王八犊子踹我?”齐天德忍着身上的疼,费力从地上爬起来,猩红着眼睛抬头看去。 结果,就见到林若兰身边,站了一个身材魁梧健硕的男人。 “你是从哪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王八羔子?管什么闲事? 那是我媳妇,我打死她都轮不着你管。”齐天德指着对方,恶狠狠的说道。 水老鸹面色阴沉,眼中隐藏不住的怒意,“你已经休了她,你们再无瓜葛,她不是你媳妇。” 水老鸹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不停警告自己不能太冲动。 这种人就算杀了他也不可惜,但是不能明着来。 “放他娘的屁,这不是我媳妇,还能是你媳妇啊?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妈了个巴子的,我今天非得整死你不可。” 齐天德瞅着对面的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跟林若兰关系匪浅。 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让齐天德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撕了眼前这对狗男女。 齐天德这几年吃喝嫖赌没少作,家里买卖铺子、房产田地都败的差不多,妻妾也都跑了。 如今林若兰跟这个通和客栈,就是齐天德最后的指望。 所谓的捉奸,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齐天德的主要目的,是这个客栈。 如今眼见着要人财两空,齐天德能不急眼么? “弟兄们,动手啊,打死这奸夫。”齐天德气急败坏的喊道。 那几个混混之前就跟着齐天德混吃混喝占便宜,这次来,是齐天德答应他们,从通和客栈这边得了好处分给他们一半儿。 眼见着到手的好处要飞,那几个混混也急了,不管不顾的就往上冲。 “东山,你小心。”林若兰一看,惊呼出声。“顺子,小海,你们快帮忙啊。” 以水老鸹的身手,那七八个混混根本不够看,可曲绍扬也不能站在旁边看热闹啊。 曲绍扬一声不吭冲了过去,抡拳就揍倒一个,抬脚又踹飞一人。 这师徒俩没啥花哨的招式,出手就是狠的,一招制敌,三下五除二,七八个人就被他们打倒在地。 齐天德一看事情不妙,转身想跑,却被水老鸹一把薅住了辫子,直接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揍。 “让你欺负若兰,我今天打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她了。” 当木把的体格都好,水老鸹膀大腰圆魁梧健硕,拳头抡圆了,揍齐天德这样儿的,那不跟玩儿一样? 没用几下子,齐天德就被揍的鼻口出血,脸上那叫一个精彩,疼的齐天德哇哇大叫,跟杀猪似的嗷嗷叫唤。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齐天德倒是能屈能伸,自己吃了亏,立刻改口求饶。 “说,往后还敢不敢来捣乱了?”水老鸹又给了齐天德两拳头,厉声喝问。 “不来了,再也不来了。”齐天德哪里还敢嘴硬,赶忙应道。 “说,林掌柜是谁媳妇?”水老鸹不算完,又揍了两下。 “不是我媳妇,不是我媳妇,她是你媳妇还不行么? 好汉,饶了我吧,只要你饶了我,你说她是谁媳妇,她就是谁媳妇。” 第三十七章 官府缉捕 “师父,别打了,他这小体格禁不住,别打死了。” 曲绍扬眼见着那姓齐的快被打不行了,赶忙上前劝阻。 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打死人可是要摊官司。 尤其水老鸹的身份特殊,当年参加起义反抗朝廷,谁晓得官府里有没有记录? 万一被人翻出来过往旧案,水老鸹这命怕是要保不住。 对付齐天德这样的人,有的是办法,明目张胆直接把人打死,那是下下策,两败俱伤,谁都落不着好处。 林若兰也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劝说。 水老鸹不是那冲动莽撞的人,随即停下来。 “带着你的人赶紧滚,从今往后不许再来通和客栈,要不然,我见你一回就打你一回。” 齐天德伤的不轻,在几个混混的搀扶下,勉强从地上起来,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客栈里的伙计和住客们见此,都哄笑起来。“头棹,你可太厉害了,那样的小人,打死他都不多。” 众人嘻嘻哈哈的,拥簇着水老鸹去了后院休息。 曲绍扬看着齐天德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 这人,会就此善罢甘休么?接下来,会不会还有什么变故? 曲绍扬想了想,索性悄悄从客栈出去,远远地跟着齐天德一伙儿。 那几个混混扶着齐天德去了医馆,在里头呆了挺长时间出来,之后又去了一处院落。 曲绍扬在院外等到了天黑,也没什么异常,这才放心回到客栈。 接下来几天,也没什么事情发生,齐天德一直在那处院子养伤,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曲绍扬盯了两天觉得没啥事儿,索性就不管了。 水老鸹跟齐天德的恩怨,他们自己解决,曲绍扬作为徒弟,尽到心就行了。 通和客栈这边,众木把该吃吃,该玩玩。 崔富贵几个时常出没于赌场,有时候手气好,在赌场赢了钱,就请大家伙儿出去大吃二喝,然后再去窑子里包个笑果乐呵乐呵。 要是输了钱,就回客栈里埋头大睡,不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起。 曲绍扬虽然看不上这些人的做派,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心想离开安东,回猫耳山那头置办点儿家业。 “虎子,你这孩子心细有正事儿,挺好的。 我都听东山说了,你劝着他买房置地好好过日子。 这样,你们容我一些时候,我想把客栈盘出去,到时候跟着你们一起走。”林若兰找到曲绍扬,对他如是说。 “林掌柜,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么大的客栈,你父母留下的心血,你能舍得下?” 曲绍扬闻言吃了一惊,通和客栈生意兴隆,一年能挣不少钱呢,林掌柜竟然要把客栈兑出去,跟着他们师徒走? “没什么舍得舍不得,我一个女人家,支撑这客栈,要应付三教九流各种事,属实吃力。 加上姓齐的这么一闹,我心里始终没底。 万一等你们走了,他再来的话,没人帮我撑腰,我可怎么办? 不如把客栈转出去,我带着钱,跟东山一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落户。 这辈子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能跟东山好好过完后半辈子就行。” 林掌柜温柔笑笑,看向水老鸹的目光里,尽是深情。 “愣虎儿,就听林掌柜的吧,咱再住几天。 从安东回去,一路沿着江边、翻山越岭,路上有各种野兽,还有胡子、响马劫道,必须得人多点儿,结伴互相照应才行。 我可不放心你自己往回走,过几天,咱一起。”水老鸹那边也劝。 师父都这么说了,曲绍扬也不好再说别的,于是答应留下来再等几天。 既然决定了要走,有些事就该了结一下了。 晚上,水老鸹领着曲绍扬,就去了齐天德养伤的那处院子。 这个齐天德不除,始终是个后患。 水老鸹打算先去踩踩盘子,摸清了底细,等着林若兰那边盘出去客栈,跟他们离开安东城之后,就动手收拾齐天德。 不想师徒俩半夜摸进去院子发现,这院子已经空了,齐天德还有他那些个狐朋狗友都没在。 师徒俩一琢磨,可能是齐天德那伤养的差不多,回凤凰城去了。 “走,咱先回去,等着我慢慢跟若兰打听了齐家的详细情况,咱们再做打算。” 这边都空了,没必要浪费时间,于是二人立刻往回走。 不想刚走到聚宝后街的街口,就见到里面灯火通明,好多官兵举着火把,正在砰砰砰的敲通和客栈大门。 曲绍扬一看事情不对,立刻拽着水老鸹躲到了暗影处。 “师父,好像不对啊,这些人是不是冲着咱来的?” “不知道啊,难不成,是我的身份暴露了? 不应该啊,这都过去小二十年了,我改名换姓,照理说不应该有人能认出我啊。” 水老鸹心里在画魂儿,当年的那些人早都死的差不多了,不可能还有人认得他,这究竟出什么事儿了? “不行,我得回去看一看,若兰她一个女人家,我怕她出事。”水老鸹惦记心上人,急的不行。 曲绍扬哪里能让水老鸹出去?那些官兵要是冲着别的事情还好,万一就是冲着水老鸹来的,那不等于是自投罗网了么? “师父,林掌柜经营客栈也好几年了,一直都没啥事儿。我想这一回,应该也不会有啥问题。 那些人闹不好,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真过去了,林掌柜反而说不清。” 水老鸹也不是糊涂的人,只不过关心则乱罢了,曲绍扬拦着,他也没再坚持。 二人在暗处躲着,小心观察,过了挺长时间,通和客栈那头逐渐安静下来。 二人没敢大意,又过了好一会儿,听着确实没动静了,这才小心的绕到后街去,翻墙进院。 客栈已然安静下来,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只有林掌柜的住处,还亮着烛火。 水老鸹小心翼翼的来到窗前,轻轻敲了三下窗棂。 窗户猛的被人推开,林掌柜从窗子里面探出半截身子来。“东山,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进屋。” 水老鸹和曲绍扬也没走门,直接跳窗进了屋。 随即,林若兰将烛火灭掉,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东山,这里你不能住了,有人告到官府,说你是什么土匪、绺子,官府派了人捉拿你呢。”林若兰急切的说道。 “土匪、绺子?来的那些人真这么说啊? 那就没啥事儿了,肯定是有人使坏故意诬告。”曲绍扬一听,反倒松了口气。 第三十八章 客栈易主 如果那些官兵要抓反贼、逃犯,那肯定就是水老鸹的身份暴露了,处境危险。 可要说是什么土匪、绺子,那就纯粹是睁眼说瞎话,有人故意诬陷而已。 这个人,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齐天德。 那小子在水老鸹手底下吃了大亏,肯定不甘心,他知道明着收拾不了水老鸹,这才背地里使坏。 “师父,咱俩今晚上不能在客栈住了,先找地方躲一躲。” 那齐天德满肚子坏水儿,谁知道他藏在暗处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他俩在客栈不太保险,也容易牵连到林掌柜,还是先躲出去的好。 水老鸹一琢磨也是,万一有人在暗处猫着,就等他们回来抓人呢。 “行,那咱俩出去躲躲。若兰,明天我去找二柜、大柜,让他们帮个忙,尽快把客栈出手。 姓齐的报官没能抓着我,他肯定不甘心,保不齐还要出什么坏水儿。 这几天你小心点儿,尽量别出门。” “好,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林掌柜点点头。 师徒俩没在客栈久留,又翻墙出去,随便找了个地方窝一宿。 反正大夏天,也不怕冷,总能将就了。 第二天一早,水老鸹就领着曲绍扬,去找二柜李永福。 二柜李永福一听,官府的人要抓水老鸹,他也有些头大。 “这事儿我没那么大的能耐,办不了。 这样吧,我带你去找我姐夫,他在安东城吃得开,各方面的人物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就这样,李永福带着水老鸹和曲绍扬二人,去了钱修成大柜家里。 靠木头发家的钱修成大柜,在安东城最好的地段有处四合院。 那宅子不说是雕梁画栋吧,但也处处透着富贵气息。 房子门窗都用最好的木料制作,精雕细刻,看上去古朴雅致。 屋子十分宽敞,地上铺着红漆的地板,靠北墙立着一台巨大的落地钟,侧面靠墙的多宝阁上摆着各色瓷器、漆器。 屋子里还摆着一张用上等曲柳木做成的躺椅,躺椅上铺着缎面绣花的垫子。 钱修成坐在躺椅上,听李永福说明来意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水老鸹啊,水老鸹,这些年你冷心冷面、不近女色,我还以为你要出家当和尚了呢。 结果你这不动心则已,动心就整个大动静。你这算不算是住炸了啊?” 钱修成说的住炸了,一般是指靠人或者拉帮套犯了事儿,多数就是靠人的家里男人不干了,反口。 这种情况,排帮多数就要出面,出钱赎人。 水老鸹被大柜这么调侃,不由得老脸一红,尴尬不已。 “大柜,我倒是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着大柜在安东城人脉广,能不能帮着张罗一下,把通和客栈盘出去。” 钱修成笑着拍了下大腿,“成啊,这事儿好办。 不说别的,就冲着你水老鸹这些年山场子、水场子给我出的力,该帮我一定帮。 行了,永福啊,你先领着他俩去你家住两天,等我的消息吧。” 就这样,李永福领着水老鸹和曲绍扬回了自家住下。 没过两天,大柜那边传回来消息,说是已经疏通了衙门的关系,撤了对水老鸹的缉捕。 同时,钱修成也给找好了买主,对方愿意出两千两银子,盘下来通和客栈。 按正理,通和客栈地方不小,生意也红火,光是那些房子也不止两千两。 可林若兰一心想离开安东城,这仓促之间能有人接手就不错了,价钱低也没辙。 双方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两千二百两成交,找了中人写好文书,又去官府换了正经的红契,这通和客栈,就此易主。 通和客栈转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安东城的大小买卖家。 一直藏在亲戚家里的齐天德,也得知了消息,气的他火冒三丈连蹦带跳。 “表舅,这事你得帮我啊。 那臭娘们儿把铺子盘出去,拿着钱跟姘头跑了,我连个毛儿都没捞着,往后我可怎么办? 你们县衙的人也都是废物,让他们去抓个人都抓不着。 要是早早把那野男人抓住砍了,我看那臭娘们儿没了依仗能跑到哪儿去?” “哎呦我的外甥啊,你真以为你舅手眼通天咋地?我就是个小小的主簿,没多大权利。 你说要抓人,我也帮你想办法了,大半夜的县衙派了人去,不是没抓着么? 就因为这事儿,我被知县大人臭骂了一顿。” 齐天德的表舅也是一脸郁闷,他在衙门里当个差容易么?偏偏还有这么个拖后腿总给他找麻烦的外甥。 “这事儿,知县大人发话了,说那通和客栈里住的都是木把,没有什么土匪、绺子,让我往后行事注意分寸。 大外甥,我要是再帮你,我这前程可就没了。”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娘们儿带着钱跟野男人跑了,这笔钱,她一文都别想带走,那都是我的。” 齐天德气的咬牙切齿,嘟嘟囔囔从表舅家里出来,另外想辙去了。 通和客栈经营良好,双方交接也很顺利。 林若兰收拾了这几年攒下的金银细软,连同盘铺子所得,打算带着银钱东西,跟水老鸹一起走。 原本,水老鸹是想等着众排伙子一起往回走,路上也有个伴儿。 可崔富贵等人还没玩够呢,不肯这么早就回去,而王长亮的身体还没彻底养好,目前也不适宜赶路。 所以水老鸹跟众人商议之后,他和曲绍扬先走,等着九月末,大家伙儿山场子见。 从安东往长白山走,一般都是沿着江走小路,有些地方山石林立、崎岖难行,人勉强能过去,车马不行。 可林若兰带了不少东西,指着三个人连背带扛的走那么远,根本不行。 所以,水老鸹想办法弄了辆骡车来,三人赶着骡子,沿着大路往回走。 这样虽然绕远,但是有骡车代步,反倒轻松不少。 出了安东城第二天,途中正好经过一座大山,刚一进林子,曲绍扬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师父,小心点儿,这林子里好像不太对劲儿。” 曲绍扬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觉得这林子里头太静了。 黄昏时分,这么大的林子里面连个鸟叫都没有,明显就不正常。 水老鸹也察觉到了,于是把缰绳交给曲绍扬,让他赶车。 水老鸹则是跳下车来,右手握住腰间短刀的刀柄。 第三十九章 半路截杀 水老鸹刚跳下车,忽然,从右前方树林里,蹿出来六七个人。 这几个人手里都操着长短家伙,多数是刀,只有俩人手里端着响子(枪)。 为首这人,宽脸、塌鼻子、厚嘴唇,脸上大大小小的麻子,个子倒是不矮,体格挺壮。 “凳高了,腿短了,今儿个你们也看见了,俺们兄弟过的不易,就指着你们过路的养活呢。 说吧,给多少?”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是劫道的。 水老鸹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儿事情还能不明白么?当即朝着对面的人拱手抱拳。 “达摩老祖威武。 爷们儿,我们今天路过这儿,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都是行走江湖的合字,你们有困难,该帮得帮,要什么价?” 水老鸹并没有一上来就动手,一则是对方来历不明,不知道底细。 二来是对方人多,手里还有枪,他们就三个人,林若兰又是个女的,贸贸然动手容易吃亏。 所以水老鸹就想着先盘盘道,如果给个三十两二十两能打发了最好,免得伤着林若兰。 为首那人看了看水老鸹和曲绍扬,又往骡车上瞅了眼林若兰,眼珠一转,就笑了。 “爷们儿痛快,那我也说痛快儿的说个数儿,不多不少,纹银两千二百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此话一出,水老鸹和曲绍扬立时就明白了,这几个人不是普通劫道的,这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林若兰把客栈盘出去,得了两千二百两,对方正好说这个数儿,这绝对不是巧合。 “二十两,权当是给几位兄弟搬浆子啃草卷,再多一文也没有了。” 水老鸹给曲绍扬使了个眼色,二人暗自戒备。 “妈了个巴子,你当爷是要饭的呢。”为首的胡子一听,变了脸色,骂骂咧咧道。 “妈的,老子告诉你,痛快儿的拿出来两千二百两,爷今天放你们过去。 要不然,爷今天直接崩了你们俩,把车上那娘们儿抢回去玩三天,再卖窑子里去。” 这话一出,水老鸹哪里还能再忍? 于是二话不说,动作快速的抽出短刀,欺身而上,朝着领头那人就刺了过去。 原本水老鸹有一把长刀来着,在阎王鼻子起垛的时候,刀掉水里找不着。 这把短刀是他来到安东后,好不容易淘登着的,十分锋利。 曲绍扬一直留意着师父的动静呢,见水老鸹动弹,曲绍扬也非常麻利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抬脚就踹翻了手里拿枪的一个胡子。 这师徒俩动作都非常快,而且没有半点儿花哨的动作,直接就是杀招。 对面的胡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呢,一个被水老鸹用短刀捅在了腰腹,一个被踹飞出去,手里的枪也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火药和铅弹都被震散了。 另一个端着枪的胡子,正要勾动扳机时,曲绍扬已经到近前了,抬脚将其手中的枪踹飞。 砰的一声,枪在半空响了,随即落在地上。 曲绍扬趁着对方愣神而的工夫,一肘子就怼到了那人的心口窝上。 曲绍扬本来就力气特别大,又精通格斗搏杀,这些日子跟水老鸹学武,又学了不少杀招。 这一下子,直接就把那家伙干晕过去。 另一边,为首的胡子毫无防备之下被水老鸹捅了一刀,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那胡子顿时软倒在地。 其他人一见这情况急眼了,抄起家伙就上,水老鸹丝毫不惧,动作利落的拦下两人。 胡子一共六个人,被水老鸹捅倒一个,被曲绍扬干翻两个,剩下的这三个更白费,轻轻松松就被师徒俩给收拾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有要紧的事儿跟你说。” 其中一个瘦猴似的男人,见水老鸹要下狠手,急忙喊道。 水老鸹停下动作,用手掐住对方喉咙,“你最好老实点儿,别想耍什么花招。 告诉你,我手里好几条人命,不在乎多你一条。说。” “我说,我说,是有人找到我们当家的,让我们在半路上劫你们,得手之后,银子平分。” 瘦猴哪里还敢耍心眼儿?一股脑儿就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那人姓齐,据说是凤凰城的人,跟安东城县衙里什么人有亲戚。” 瘦猴这么一说,水老鸹立时就明白了,这肯定是那齐天德搞的鬼。 其实刚才这伙人说是要两千二百两银子的时候,水老鸹就怀疑了。 “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儿么?你们如果得手了,会在什么地方分赃?”水老鸹追问道。 “知道,知道,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土地庙,约好了在那儿碰头。”那瘦猴为了保命,哪里还顾得其他? “绍扬,把那几个都绑树上,别让他们跑了。”水老鸹吩咐曲绍扬。 曲绍扬嫌愣虎儿不好听,借口在安东城遇见个算命的,花钱起了个大名。 所以自打出了安东城之后,水老鸹就管徒弟叫绍扬了。 曲绍扬应了一声儿,从车上找出绳子来,将半昏的四个人,连同这个瘦猴,拖到树林子里头僻静的所在。 用绳子紧紧捆在了树上,嘴也用破麻布堵的结结实实。 这边,水老鸹把挨了他一刀,伤势不轻的胡子头儿也捆了起来,扔到了骡车上。 “若兰你别怕,很快就会解决的。” 林若兰脸色煞白,她一个妇道人家啥时候经历过这样的事啊?害怕是正常的。 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以水老鸹的本事,今天这事儿肯定能妥善解决。 曲绍扬处理了那几个人,回来捡起地上的刀枪等东西,然后跟水老鸹两人一起,赶车出了林子,直奔瘦猴说的那个土地庙。 土地庙里,齐天德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为了对付水老鸹他们,齐天德特地找了个附近的绺子。 那绺子的掌柜报号天虎,据说是挺有两下子,而且他们绺子里还有枪,按说这一回,应该是万无一失。 眼见着外头天色暗了,还不见天虎带着人回来,齐天德不由得担心起来。 偏偏这会儿,他的烟瘾又犯了,只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正在这时候,忽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齐天德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走。 “得手了么?”不等到外面呢,齐天德就急切的问道。 “你说呢。” 一道人影闪过,齐天德的脖子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伴随的,是水老鸹阴恻恻的声音。 “你,你没死?” 昏暗之中,齐天德看清了对面的人,当即吓的体如筛糠。 “对,我没死,你就要死了。” 第四十章 小天志 两天后,有人在土地庙发现了两具尸体,立即报了官。 县衙安排人来查案,初步判断,两人是因为争夺钱财起了冲突,因为尸身附近有散落的银两。 其中一人持刀捅了对方,另一人还手将其打死,但是也因为受刀伤过重,昏迷后失血过多而死。 然后,有人认出来,死去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正是县衙主簿的亲戚,另一个人,好像是绺子天虎。 如此一来,衙门便断定,这是胡子劫道,没想到遇见了硬茬子,结果两败俱伤全都死了。 当然,也有人对此有不同的意见,比如那位主簿大人。 他太知道自家那外甥啥德行了,瘦的一把骨头,哪有那本事能杀死身强力壮的胡子啊? 可现场就是这样,找不到其他线索,谁都没办法,只能这么定案。 至于被曲绍扬绑在林子里的那几个人,到晚间时醒过来,想办法挣脱绳索逃走了。 他们是胡子,哪里敢报官?就算是听见点儿风声,也不敢出来指征谁。 领头的天虎死了,这几个胡子或是去其他绺子挂柱,或者悄悄溜回自家,从此销声匿迹。 至于水老鸹和曲绍扬他们,早已经处理完一切,都快走出宽甸了。 “绍扬,前头不远就是阎王鼻子哨口了吧? 咱到那儿停一停,我想去祭拜一下大奎、老宋,还有张炮。眼瞅着快七月十五了,给他们送点儿钱。” 水老鸹对鸭绿江沿途十分熟悉,一眼就看出来,他们现在是走到哪里了。 “哦,好,那咱就到前面停下,我去附近村子买点儿香烛纸码啥的。” 曲绍扬点点头,赶着骡车往前走,来到当初他们埋葬赵大奎等人的地方。 前后不过一个来月,就在赵大奎和宋老九他们的坟旁边,又起来不少新坟。 不用说,那都是在阎王鼻子丢了性命的木把。 水老鸹和曲绍扬在赵大奎和宋老九坟前烧了纸,呆了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走,去哨口附近找张炮张果子的坟。 结果到那儿发现,张果子的坟被人给挖开了。 二人急忙去附近找人打听,这才知道,是张果子的儿子托人,将父亲的骸骨迁走了。 “老丈,我跟你打听一下,张炮老人家不在了,他的儿子和孙子怎么样?” 水老鸹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一个瘫吧,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没有了张果子照顾,这俩人就算有银子,那日子也不好过啊。 “哎呀,可别提了,张家那三儿子前些天死了,就剩下他家那个小娃,现在没人管,不知道死活呢。” 说起张家唠,对面老者忍不住叹气道。“唉,作孽啊。” “啊?怎么会呢?张家小儿子虽然瘫吧了,可是没别的毛病啊,怎么就死了呢?” 曲绍扬一听,震惊不已,当时去请水老鸹的时候,他见过张家小儿子,不应该啊。 “唉,可别提了,张炮给人开更挑垛死了,有人给送来了四百两银子,然后就被那缺德的给盯上了。 有人张罗着给张家三儿说个媳妇,好歹家里有个女人,能照顾她们叔侄俩。 结果呢,那女的进家门不到十天,就把张家的银钱全都卷走了。 张家三儿从炕上摔下来,爬到外头去,结果又被大雨给浇了,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没两天走了。” 老者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 “可惜了张家那小孙子,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管没人问的。 唉,这年月家家户户日子都难熬,哪有多余的粮食养活那孩子啊?宁添一斗不添一口,养活个孩子可不容易啊。” 水老鸹和曲绍互相看了眼,不由得也叹了口气。 当初要是他们没去找张果子挑垛,有老爷子在,这一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师父,咱要不要去看看张家那孩子?”曲绍扬心里特别难受,就想着过去看看。 “嗯,去看看吧,唉,当时咱们也是真没辙了,才去请张果子出山的。 哪成想啊,他挑垛被砸死了,家里头也成了这样儿。”水老鸹也跟着叹气。 师徒俩回到骡车旁,跟林若兰说了事情的经过。 林若兰一听,非得要跟着一起去龙王庙村,看看张家那孩子。 就这样,三人赶着骡车直奔龙王庙村。 刚到村口的时候,就见到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好像在打架似的。 曲绍扬他们是要去张家看张天志,哪有工夫理会这些?赶着车就要进村。 就在这个时候,曲绍扬忽然听见一句,“张天志,你个克爹克娘的煞星。 你爷你叔都让你给克死了,现在你是不是又要克死我们啊?打死你,看你还能克谁?” 曲绍扬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忙将骡车停下,然后跳下车来,直奔那群孩子。 “都闪开,要不然我揍人了啊。” 曲绍扬一边说,一边伸手,拎着那些孩子的后脖领,直接给扔了出去。 其他的孩子一看,连忙躲开,于是露出了中间将自己抱成一团,正瑟瑟发抖的孩子。 那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头上不知道被什么打破了,正在流血,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的都碎了,破破烂烂的。 曲绍扬一看那孩子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杀人的心都有了。 “谁家的熊孩子,怎么能欺负人呢? 我这就找你们爹娘去,看看你们爹妈都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一群畜生的。” 曲绍扬一声怒吼,吓得周围那群孩子脸色大变,有那机灵的,拔腿就跑。 曲绍扬上前来,轻轻靠近那蹲在地上的孩子,试探的问,“小志?” 那孩子抬起头来,脸上脏兮兮的,双眼含着泪,看向曲绍扬。“曲哥哥?” 那次曲绍扬来请张果子,给张天志了一些糖果,这孩子都八岁了,记人,所以还认识曲绍扬。 “是我,小志,你受苦了,哥哥来晚了,让你遭这个罪。” 曲绍扬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孩子,心酸、懊悔、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曲哥哥,我爷爷不在了,叔叔也不在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 他们都说我是天煞孤星,说我命硬克死了亲人。” 小天志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曲绍扬就哭起来。 第四十一章 义子 这个时候,水老鸹和林若兰二人,也来到了近前。 林若兰一看小天志那可怜的样子,顿时就落了泪。 “师父,这可怎么办? 我觉得这村子的人挺坏,小志要是继续留在这儿,弄不好连命都没了。”曲绍扬气的直咬牙。 刚才那些孩子说的话,肯定不是他们想出来的,那都是听自家大人说的。 张家在这地方也住很多年了,如今张家父子连遭横祸丧命,就剩下个八岁的孩子。 同村这些人不说可怜孩子也就罢了,背地里还这么胡言乱语,惹得那些熊孩子都来欺负小志。 若是小志还留在村子,真不敢说过一阵子是什么样。 毕竟,张家还有房子和地,万一有人想吃绝户,害了孩子呢? “是啊,东山,这孩子太可怜了,他要是继续在这儿住,保不齐就让人害死了。 要不然,问问孩子,愿不愿意跟咱们走吧? 反正咱俩也没孩子,不如就收养了小志,以后跟我做个伴儿。”林若兰抱着小天志,仰头问水老鸹。 林若兰快四十了,她嫁到齐家那么多年,一直都没孩子,估计往后也不可能再有了。 自己不能生,哪怕是收养一个,好好对待,将来也是个依靠。 水老鸹有些为难,他们三个现在还居无定所呢,再加上一个小娃,这能行么? “若兰,咱现在都没有个落脚的地儿,咋养他啊?” “咋就养不了?就是个孩子,有咱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你放心吧,咋地也能把他养大了。” 林若兰倒是没觉得如何,他们手里银钱足够用,养个孩子还有多大难处么? 水老鸹一寻思也是,他一年挣不少钱呢,咋地还养活不了媳妇和孩子啊。 “行,那你问问他,乐不乐意跟咱走,他要是乐意,咱就带着他。” 不等林若兰开口问呢,她怀里的小天志,立马就点头了。 “我愿意,我愿意跟你们走,爹、娘,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这孩子倒是够机灵,他听明白水老鸹和林若兰的意思了,于是跪地上就磕头。 水老鸹一看,这还说啥了,“好,好,没想到我孤寡半辈子,到老不光有了媳妇,还有个儿子。” 水老鸹挺高兴,赶紧扶起来小天志,抱着他往骡车那头走。 “师父,咱是不是得去村里找他们的村长或者什么管事儿的人,好好说一下小天志的事啊?”曲绍扬提醒水老鸹。 他们不能直接带走孩子,那不成拐孩子的了么? 张家在村里有房子还有地,既然天志要跟他们走,这些事情也得处理好才行。 “对,对,那咱进村去,找人。”水老鸹一听连连点头,于是几个人赶着骡车进了村。 进村找到里正,又把村里几个大户都请到张家来,当着众人的面儿,水老鸹表明了来意。 一个,是他们要收养小天志,将他带走。 另一个,张家在村里有房子还有十来亩地,小天志离开后,房子别人不得占用。 地马上就快秋收了,谁家要的话,交四成的租子。 不管房子还是地,都是张家的财产,别人没权利处置。 等过几年小天志长大了,看他的意思再说。 张家那块地不错,庄稼长势也挺好,才要四成的租子,非常划算,不少人抢着要。 水老鸹在里正的见证下,跟其中一家签了租地的契约。 “多谢各位,时候不早,各位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顿便饭。” 找人帮忙做见证,事情办成了肯定都是要表示一下的,不能白用人家。 就这样,水老鸹在屋里陪着里正等人说话,林若兰去菜园里摘菜,曲绍扬则是领着张天志,去附近的集镇采买点儿吃食回来。 好在这时节菜园里蔬菜种类丰富,曲绍扬又去买了些肉、鸡、鱼等,林若兰动手做了两桌子菜,里正等人在张家吃的十分满意。 晚间,送走众人后,林若兰帮着张天志收拾家里东西。 其实家里也没啥了,张老三找的那媳妇走时,把家里值钱的玩意儿都拿走了。 张家老三死后,时不时的有人来家里,看见啥就顺手拿啥。 天志还小,拦也拦不住,所以家里头就剩下些破烂儿。 天志除了身上这套破衣裳,其他的都没有了。 林若兰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叹气。 “得亏咱要领走天志,不然的话,孩子留在这村子里,都不用半年,准被他们给欺负死。” “天志,你记住了,等你长大之后,之前欺负你的这些人,一个都别落下,该收拾就收拾。” 曲绍扬给天志清洗伤口的时候,叮嘱他。 “哥,我知道,这些人我都记着呢。 我好好学本事,等我长大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天志闻言,重重点头。 四人在张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锁上大门,赶着骡车,出发继续走。 曲绍扬想起来,他还没把梳子送给陈秀芸呢,就跟水老鸹提了一句,等会儿绕点儿路,去趟大青沟。 水老鸹一寻思也是,当初要是没有陈郎中,王长亮够呛能活过来,二柜李永福的腿闹不好也得废。 虽说这些跟水老鸹关系不大,既然路过了,顺道去看望一下也合情合理。 于是二人赶着骡车绕了点儿路,去集镇上买了点心、茶叶、酒、糖四盒礼,这才拐回去,直奔大青沟。 骡车到大青沟陈家门前停下,曲绍扬刚跳下车,就见到陈秀芸端着盆衣服,从不远处走过来。 “曲大哥?真的是你啊?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就往回走了?我还以为你最少得再过一个月才回来呢。” 陈秀芸一见曲绍扬,特别高兴的上前来打招呼。 “嗯,安东城也没啥意思,我想着早点儿回去。正好路过这边,我和头棹过来看看陈叔。” 曲绍扬见到陈秀芸,忍不住唇角上扬,笑呵呵的说道。 “哦,那太好了,快,快进屋。” 陈秀芸看了眼那边的水老鸹和林若兰等人,赶忙招呼他们进屋。 “爹,爹,曲大哥他们来了。”陈秀芸快步进屋,高声道。 正好这时候看病抓药的人刚走,陈郎中正洗手呢,闻言便从屋里走出来。 “呦,小曲啊,你们这么早就往回走了?” 第四十二章 赠梳 陈郎中出来见到曲绍扬的第一眼,挺惊讶的。 在他的印象里头,这些木把应该是八月十五之后,才从安东往回走,而且是一个个造的都没人样儿。 一般都是破衣烂衫,脚下的鞋都露着脚后跟,甚至有的人连裤子都没穿。 那是因为,木把在安东耍钱、玩笑果,大吃二喝,把钱全都花光了,有的甚至把衣服都输了。 路上饿了没得吃,恨不得啃路边的苣荬菜,一个个都没好样子。 可眼前的曲绍扬却不同,一身崭新的衣服,虽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却也板正利落。 陈郎中对曲绍扬的印象立时就好了几分,这小子在安东城应该是没胡乱花钱。 “陈叔,我和头棹往回走,正好路过大青沟,就过来看看你和婶子。” 曲绍扬拎着四盒礼来到陈郎中面前,笑呵呵的跟陈郎中打招呼。 “哎呦,你来看我就挺好了,还买什么东西啊? 刘大把头,你们也太客气了,快,快,进屋坐。”陈郎中一看,赶忙招呼曲绍扬等人进屋。 “咦?这孩子怎么瞅着眼熟呢? 好像是张炮老爷子家的那个小孙子吧?他怎么跟你们在一起?” 陈郎中瞅了眼林若兰身边的小男孩,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张家的孩子,怎么会跟曲绍扬他们这些木把在一块儿。 “唉,别提了。”曲绍扬长叹一声,就把张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陈郎中一听小天志的遭遇,也是气的不轻,“这些人,他们丧良心啊。 张炮在的时候,没少帮衬左邻右舍,他们爷几个夏天挑垛开更,冬天进山打猎,村子里都跟着沾光儿。 如今人不在了,他们就这么对待孩子,太没良心了。” “得亏这孩子遇见你们了,好歹能活条命。 刘大把头,陈某敬重你,是个汉子,大善人。”陈郎中朝着水老鸹拱手行礼,十分敬佩的说道。 “嫂夫人也是个好样儿的,这孩子遇见你们,是他的福分。” 陈郎中早就看出来了,水老鸹跟林若兰的关系不一般。 况且刚才曲绍扬也说了,小天志已经认了水老鸹和林若兰做干爹干娘。 “咳,啥善人不善人的,我跟张炮以前就认识,要不是我请他去开更,他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我和若兰都这个岁数了,往后也不可能生孩子,小志跟我们有缘,那就养着吧。”水老鸹笑着摆手。 “秀芸啊,去后院跟你妈说一声儿,中午做几个好菜,我要跟你刘伯伯还有绍扬喝几杯。” 陈郎中对曲绍扬的印象挺好,这称呼也随之改了,从小曲到绍扬,亲近不少。 陈郎中也是性情中人,虽然跟水老鸹他们接触不多,却觉得挺对脾气。 再者人家带着谢礼登门,哪好意思不留顿饭啊。 “哎,知道了。”陈秀芸一听,乐呵呵的去后院,找母亲李氏去了。 这边,水老鸹和曲绍扬一听,赶忙起身就要告辞。 陈郎中自然不肯放他们走,生拉硬拽的挽留。 就这样,几人无奈,只得留下来。 林若兰一看水老鸹师徒俩跟陈郎中聊的挺热乎,她也说不上话,于是起身去后院,帮着李氏母女摘菜洗菜去了。 李氏母女做了几个菜,又拿出来家里藏的好酒,中午留曲绍扬他们在家吃了顿饭。 陈郎中跟曲绍扬、水老鸹师徒本来就聊的挺好,这一喝上酒,更是掏心窝子的话都往外说。 曲绍扬这才知道,原来陈秀芸还有俩哥哥,只是这俩人对学医都没啥兴趣。 老大喜文,如今在宽甸城的书院里念书。 老二从小就爱舞刀弄枪,拜了辽阳城长风镖局的镖头为师,眼下还没出徒呢。 俩儿子都不在身边,只有小闺女陈秀芸陪着他们两口子。 还别说,这小闺女倒是对学医挺有天分的,很得陈郎中欢心,就是岁数还小,天性跳脱,总被李氏说。 “绍扬这孩子不错啊,挺有正事儿的,还知道挣了钱买房子置地。 对,就该这样。当木把看着是挣钱多,那都得拿命来填。 我住在这儿,每年一到夏天,阎王鼻子那块儿起垛死人的,多了去。 你还年轻,干点儿啥不能过日子啊,非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跑去当木把放排么?” 当陈郎中得知,曲绍扬这么早就往回走,是打算回去买房子置地,可把陈郎中高兴够呛,一个劲儿夸曲绍扬有正事儿。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短,主要是陈郎中跟水老鸹喝的挺投机,俩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敬酒,都没少喝。 曲绍扬对酒没多大兴趣,喝几杯就算了,趁着陈秀芸出去收拾东西的工夫,曲绍扬借口去解手,也从屋里出来了。 “秀芸,这是我在安东城买的柿柿如意螺钿梳子。 当时瞅着挺精致挺好看的,就买了。送给你吧,谢谢你之前帮我换药。” 曲绍扬从怀里掏出那把木梳,递给了陈秀芸。 陈秀芸接过那木梳一瞧,喜欢的不行,“哎呀,曲大哥,你太会买东西了。 比我大哥二哥强,他们每次回来,给我带的东西都没法看。 谢谢你,曲大哥,这个梳子我很喜欢。”陈秀芸拿着梳子,梳了两下发尾,欢欢喜喜的说道。 “我也不会买啥东西,就是看着好看。你喜欢什么,下回我再去安东,帮你买回来。” 曲绍扬瞅着陈秀芸纯净无瑕的笑颜,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一定让你帮我带点儿好东西才行。”陈秀芸倒也不见外,满心欢喜的应道。 “秀芸,干啥去了?过来干活。”俩人刚聊了几句,李氏就在厨房招呼陈秀芸。 “知道了,娘,这就来。” 陈秀芸应了一声,忙把梳子揣起来,朝着曲绍扬笑笑,转身进屋干活去了。 曲绍扬他们还要赶路,所以吃过午饭后,不管陈家人怎么挽留,一行人还是踏上了行程。 大路虽绕远,但路况好,又是坐骡车,相比于沿着江边,反倒快一些。 大概又走了七八天,就到了猫耳山附近。 “师父,我看咱就在猫耳山周围找个地方安家落户得了。 这地方正好在中间,离着山场子和安东都差不多远。塔甸那头太偏,不如这热闹。” 第四十三章 选地盖房 曲绍扬的提议,得到了水老鸹和林若兰的一致赞同。 于是众人就在猫耳山找了家客栈落脚,然后拜托客栈掌柜帮忙,在周围给踅摸踅摸房子、地。 这时候,猫耳山还没建县城,周围的住户也不算太多,顶多就是比个镇子大一些,住户没那么密集。 所以曲绍扬他们很快,就在猫耳山的东山根,找到了合心意的地方。 这里离着江边远,地势高一些,即便是哪年天气不好发洪水,也不至于被淹。 “绍扬啊,要不然咱就先盖四间房子吧。 你眼下没成家,也别自己单过了,咱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选好地址,水老鸹找曲绍扬商议盖房子的事情。 按水老鸹的意思,曲绍扬是他徒弟,那就跟亲儿子没啥区别,反正曲绍扬也没成家,不如住在一起,还热闹。 “师父,你们盖三间就行,我挨着你们盖两间。 咱两家挨着,一样能照应到。”曲绍扬却有自己的主意。 师父师娘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总得给人家留点儿空间,过过二人世界啊。 天志还小,倒无所谓,他都十七八了,再凑一块儿,不好。 曲绍扬坚持,水老鸹也不好说别的。 于是定下来,水老鸹这边盖三间房,曲绍扬那头盖两间。 也不用盖太大,大了冬天冷,烧火再多也不暖和。 两家东西院挨着,互相照顾着也方便。 选好地点,定下盖几间房,接下来就好办了。 猫耳山没有本地居民,都是闯关东过来的人。 那些人来到此地,开荒、采药、放山、打猎,最开始条件简陋,住的都是地窨子。 一般是就着山坡挖槽,形成三面土墙,一面开门,上苫野草的简易小房。 也有在平地挖坑,上面用木杆搭成人字形,然后苫草的马架子房。 光绪初年,开始出现霸王圈,就是把原木两头抠成凹形,然后交叉咬口叠在一起形成墙,再用稀泥土抹缝儿的木头房。 像山场子里头木把住的房子,放排路上住的排夫窝子,基本上都是这种,可以盖的大一些。 近几年猫耳山逐渐热闹起来,集镇上也出现了石头和青砖砌起来的房舍。 像一些客栈、酒馆、买卖铺号等,多数都是这种。 水老鸹和曲绍扬手里都有钱,也不差那点儿钱,既然是盖一回房子,那就整的利整点儿。 所以两人商议后决定,也用石头和青砖来盖房。 不管什么年月,只要有钱,事情就好办,木料、石料、砖瓦,直接花钱买。 这个时节,庄稼都已经长起来了,地里不需要再除草,所以闲着的人不少。 水老鸹这边一放出消息,说是要雇人盖房子,就有不少会木匠、瓦匠的人过来。 七月二十六,两家的房子破土动工,八月十五前后,房子大框就起来了。 石头墙砌到窗下,然后青砖砌到平口,房顶苫鱼鳞瓦,房子的梁柁都是直径一尺多的上好原木,相当结实。 房子大框起来后,那些干活的木匠瓦匠就都回去收地了,剩下砌间壁、盘炕、搭灶这些活,就只能水老鸹和曲绍扬他们自己干。 好在水老鸹能干,什么活都能拿得起来。 有水老鸹领工,曲绍扬打下手,附近的邻居谁得闲了就过来帮帮忙,剩下的活,倒是也挺快就干完了。 “绍扬,房子眼下也就差不多了,就差通通风,屋里都干透了就能住进来。 这样,咱俩呢,还有要紧事得办,大奎和宋老九俩人的排饷在我这儿,咱得给人家送去。 正好,让你师娘和小志看着烧烧炕啥的,等咱回来,就搬新家。” 这天傍晚干完活,水老鸹跟曲绍扬商议。 “行啊,师父,你说啥前儿走,咱就动身。”对此,曲绍扬倒是没啥意见。 当初答应好的,替二柜把排饷送给赵大奎和宋老九的家里人。 因为盖房子的事情,已经耽误挺长时间了,再不送去,过一阵子山场子开锯干活,更没时间。 “就明天吧,明天咱俩早点儿起来,先去甸子街那头,把大奎的排饷送去。 宋老九的好说,蛤蟆川就在往塔甸走的半路上,等咱回山场子的时候顺路就送去了。”水老鸹早就安排好了。 这边新房子暂时还不能住,曲绍扬和水老鸹等人借住在临近的人家。 晚间水老鸹跟林若兰说了要去甸子街的事,嘱咐林若兰给他们多预备点儿饭,这一路挺远的,要走好几天呢。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林若兰就起来烧火做饭。 不管是水老鸹还是林若兰,手里都有不少钱,可眼下他们借住在别人家里,为了不引起旁人觊觎,他们吃的都很简单。 林若兰蒸了一锅两合面的饼子,等饼子出锅,又弄几个土豆做了锅汤,再切点儿买来的咸菜疙瘩,早晨就这么对付一口。 林若兰做饭的工夫,水老鸹和曲绍扬也起来收拾。 从猫耳山去甸子街附近,需要穿山走山路。 八月末了,山里一早一晚的挺凉,所以得带着羊皮袄。 “绍扬,把那两棵枪都擦一擦,火药、枪砂全都带上。 咱俩这一路翻山越岭的,保不齐遇上啥,带着枪防身。” 那两棵枪,就是当初天虎绺子的,水老鸹和曲绍扬制服了那几个胡子,顺手就把枪拿走了。 虽说这种老式的火枪比不上快枪,更不如后世的什么半自动,但是在这个年月来说,那就是相当厉害的武器了。 自从得了这两棵枪,曲绍扬只要有工夫就擦枪、上油保养。 前些时候,他还特地去淘登了枪药、枪砂等。 所以水老鸹一说,曲绍扬立刻就把枪药、枪砂找出来装好,又把墙上挂着的枪拿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吃过早饭,二人打好了绑腿,背上枪,再装好了干粮、咸菜、水壶等东西,径直出发了。 从猫耳山出发,沿着二道沟河往上游走,途中经过闹枝沟、桦树沟,再从桦树沟的石头河往下游走,石头河并入头道松花江。 赵大奎的家,就住在头道松花江沿岸的一个小村子。 路途遥远,又一路翻山越岭。 能遇上村屯,师徒俩就借住在村子里,要是遇不上村屯,爷俩就只能在山里支个窝棚,打小宿。 得亏他们带着枪,就算遇见野兽也不怕,偶尔还能打个兔子、野鸡啥的解解馋。 第四十四章 偷鸡贼 曲绍扬和水老鸹起早贪黑的赶路,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来到了松花江畔的一处小村落,找到了赵大奎的母亲和弟弟。 “老嫂子,实在是对不住啊。 大奎跟着我们一起放排,在阎王鼻子哨口,老排起垛,大奎没能回来。” 水老鸹心情沉重的从褡裢中,取出来几锭银子,放到了炕桌上。 “这是大奎的排饷,我受二柜之托,特地给老嫂子送来。 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老嫂子别嫌少。” 得知儿子放排,死在了阎王鼻子哨口,赵大奎的母亲王氏痛哭失声。 “我就说不让他出去,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他说什么也不听。 这孩子的脾气,跟他爹一样。 当初他爹给人家开更挑垛,我也是不让,可他压根儿不听啊,最后死在了江上。 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丈夫没了,大儿子还没成家,也没了。” 老太太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赵大奎的弟弟赵二奎站在旁边,也是不停的掉眼泪。 “叔,我问一句,我哥的尸骨埋在哪儿了? 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得去把我哥的尸骨迁回来,不能让他在外面做个孤魂野鬼。” 水老鸹叹了口气,“刚一进宽甸没多远的地方有个大江湾,叫阎王鼻子。 顺着阎王鼻子哨口往下走,大概二里地左右吧,就在那儿埋着呢。” 赵二奎点点头,“谢谢叔,让你们费心,这么老远跑来一趟。 那啥,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弄几条鱼回来。 娘,你也别哭了,我大哥当初选了这条路,早早晚晚得出事儿。 你快去抓只鸡杀了炖上,咱好好招待刘大叔和曲兄弟。” 人家大老远过来给送银子,他们咋地也得做点儿好吃的招待一下啊。 当初赵大奎他爹在松花江上开更,挣了不少钱,给家里置办下一些地。 赵大奎这几年伐木、放排的钱,自己花一半儿,剩下的也都给了家里。 赵家种着地,养着些牲畜,又挨着松花江边儿上,可以打个鱼啥的,这日子过的倒是还行。 所以,赵二奎才说,让母亲王氏去抓只鸡杀了,招待客人。 “哎呀,可别啊,可别,用不着,家里有啥吃一口就行了,可不能杀鸡。” 水老鸹一听,这还了得?不年不节的,哪能让人家杀鸡啊,于是赶忙拦着。 “老嫂子、二奎,你们可千万别杀鸡,也不用忙活什么。 要不然,我们俩抬屁股就走,绝不在这儿吃。” “对,对,大娘,二奎,你们要是非得杀鸡,那我们转身就走。” 这年月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一只鸡也不少钱呢,哪能随随便便就说杀了吃啊?这绝对不行。 赵家母子一看这样,也不好再坚持说杀鸡了。 王氏打发了二奎,去江边弄几条鱼回来,又把家里腌的咸肉取出来一条,正好菜园子里还有晚豆角,摘了炖一锅。 别说,赵二奎还真是挺有能耐,去江边没多少时候,就拎着两条鱼回来了。 晚饭炖了鱼,还有咸肉豆角,主食是白脸儿高粱米饭。 水老鸹和曲绍扬赶路这几天净啃凉饼子和咸菜了,难得吃着热乎的饭菜,也挺高兴。 赵二奎还烫了壶酒,给水老鸹和曲绍扬倒上,三人边吃喝边聊天。 晚间,赵家母子留水老鸹和曲绍扬住在东屋,王氏自己去西屋睡。 曲绍扬他们这几天赶路十分辛苦,晚上又喝了点儿酒,几乎是躺炕上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院子里的大黑狗突然叫了起来。 刚开始,曲绍扬没在意,可是那狗一直叫个不停,还越叫越凶,曲绍扬就躺不住了。 “二奎,二奎?你快醒醒,你家这狗咋一直叫啊,我听着动静不太对。” 曲绍扬伸手,推了推身边躺着的赵二奎。 赵二奎晚上喝了点儿酒,睡的挺沉,曲绍扬推了他好几下,他才醒过来。 听见外头大黑狗叫的激烈,赵二奎也挺纳闷儿,于是伸手掀开窗户的上半截儿,伸头往外去看。 曲绍扬也跟着凑过去看。 月初时节,天上的月亮只有细细一勾,昏昏暗暗的照在院子里。 曲绍扬就只能看见赵家的大黑狗朝着对面山坡,一个劲儿的扑咬着,拽的那铁链子刷刷响。 “这狗是看见啥了么?咋一个劲儿的叫唤?”曲绍扬小声问道。 “可能是瞧见对面山坡上的狐狸了吧?山里头野兽多,保不齐是狐狸还是啥东西。” 赵二奎仔细打量了院子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索性放下窗户。 “睡吧,大黑叫一会儿就不叫了。” 赵二奎这么说了,曲绍扬也不好再问,于是俩人重新回被窝躺下,寻思等着大黑不叫了,他们就能睡着。 可是不曾想,这大黑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叫的越来越激烈了。 这回,连水老鸹也被狗叫声吵醒,“不对,这狗叫的不像个好动静,外头肯定有东西。 绍扬,起来穿衣服,咱出去看看。”水老鸹仔细听了听狗叫的声音,然后从被窝里出来。 曲绍扬一听,立刻也从被窝里钻出来,穿鞋下地。 那头,赵二奎也起来了,用火折子将马灯点燃。 借着灯光,曲绍扬和水老鸹来到外屋,伸手摘下来他们挂在墙上的两棵枪。 枪里面是装着火药的,只是没有安火帽。 这主要是为了安全,毕竟放在家里,一旦谁不小心碰触了,容易走火。 曲绍扬从挎兜子里摸出来两个火帽,递给水老鸹一个,师徒二人推门从屋里出来。 农历九月初,山里已经很凉了,尤其是夜间,一出门迎面扑过来冷风,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大黑狗听见动静,回头瞅了曲绍扬他们一眼,随即又朝着对面山坡怒吼起来。 叫几声还会原地转圈,一副很着急的模样。 “二奎,你快看看家里牲畜啥的少没少,尤其是鸡窝,可别是狐狸或者黄鼠狼进鸡窝了。” 曲绍扬若有所思,忙催促着赵二奎各处查看。 赵二奎忙拎着马灯,在自家院子里转悠了起来。 赵家养了两头猪,还有六七只鸡,鸡窝就在院子东边靠近园杖子那里。 赵二奎先去看看猪,见两头猪趴在窝里正睡觉呢,转回身又去鸡窝。 结果刚到鸡窝就发现不对,地上一堆鸡毛。 自家一共七只鸡,现在就剩下两只,在地上扑棱着,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哎呀,我的鸡。”赵二奎惊呼。 第四十五章 山狸子 曲绍扬和水老鸹听见赵二奎喊,急忙冲了过去,就着马灯那微弱的光芒,曲绍扬也看清了鸡窝里的惨状。 地上有少量的血,大堆的鸡毛,还有两只受了伤,在地上扑棱的鸡。 “这应该不是黄皮子,黄皮子一般会咬鸡翅膀根儿,喝血。 就算吃肉,也是只吃点儿胸脯啥的,不会一只一只倒腾走。” 下午王氏要杀鸡的时候说过,家里养了六七只鸡,眼下就剩两只受伤的鸡,其余的都不见了踪影,所以曲绍扬才会这么说。 “绍扬说的没错儿,应该不是黄皮子,指不定是狐狸。” 水老鸹看了下鸡窝里面,对曲绍扬的说法很是赞同。 “二奎,把剩下这两只鸡拿屋里去吧,看看伤的轻重,要是伤的轻,指不定还能好。” 住在山里,这样的事情常有,赵二奎也没别的办法。 于是跳进鸡窝里,把还在扑棱的两只鸡抓出来,拿进屋去。 大晚上的,四周漆黑,就算曲绍扬和水老鸹有心查找偷鸡的东西,也得天亮之后才行。 无奈之下,师徒二人只能跟着赵二奎,一起回屋。 这时候,住西屋的王氏也起来了。 当王氏得知家里的鸡不知道被什么咬死偷走,就剩这两只鸡的时候,心疼的不行。 “唉,还赶不上杀了咱吃一顿呢,这下白白便宜了山里野兽。” 王氏检查了一下那两只鸡,身上被咬伤了好几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回屋睡觉吧,住山里头,这样的事儿常有。 明早晨看看,要是这两只鸡不行的话,就杀掉炖了吃。” 王氏心里难受,可当着外人的面儿,也不好哭天嚎地,只叹了两口气,示意赵二奎领着曲绍扬他们回屋睡觉去。 三人回屋躺下,可谁都没有睡觉的意思,就这么躺在被窝里迷瞪着。 就在三人迷迷糊糊刚要睡的时候,外头大黑狗再次狂吠起来,同时,屋里那两只鸡,也咯咯的叫。 曲绍扬一个激灵,从炕上爬起来,披上衣服穿了鞋就往外跑。 等他推开门,就听见远处传来起起落落的狗叫声。 大黑狗的嗓子都叫哑了,铁链子拽的哗啦啦直响,还一个劲儿的朝着南面山坡叫呢。 “二奎,把狗撒开。”曲绍扬喊了一声赵二奎,然后转身回屋,背上了自己的枪。 赵二奎依言把狗链子解开,大黑狗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曲绍扬和水老鸹他们,跟在大黑狗后头,也往外跑。 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东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人手里拿着锄头、镐头啥的往这边跑。 “李叔,你们这是干啥去?”赵二奎一见对面的人,忙问道。 “二奎啊,我家不知道进去啥了,把圈里的羊咬死了一只。” 对面的人一看是赵二奎和俩不认识的人,便说道。 “你们这是干啥去啊?” “叔,我家鸡不知道让啥给叼走了五只,刚才我家大黑狗嗷嗷叫唤,我把它撒开去撵了。” 赵二奎忙跟对方解释,“弄不好是狐狸来偷的鸡。” “不,不是狐狸,刚才我看见了,长得像猫,比猫大一些,看起来得有十来斤沉。”李家二小子在旁边说道。 “那应该是山狸子。”水老鸹一听,就知道对方说的是啥了。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从前面山上传来一声狗的哀嚎。 “坏了,大黑。”赵二奎一听动静,拔腿就跑,真要是山狸子,大黑可打不过,要吃亏的。 曲绍扬等人也跟着往前面跑,不想刚跑了一小段路,就见到一个黑影跑了过来,边跑还哽唧着,正是大黑。 大黑都没顾得上跟赵二奎撒娇,一溜烟就跑回了赵家院子,一头钻进狗窝里,再也不敢出来,更没有方才那种高亢的怒吼声。 看大黑的这个表现,曲绍扬更加确认了是山狸子进村。 山狸子是土话,当地被称为山狸子的有两种动物。一种是豹猫,另一种是猞猁。豹猫十来斤沉,黄褐色的毛,身上有圆形斑点,所以也叫钱猫。猞猁体型大一些,二三十斤沉,尾巴特别短。 根据鸡窝里的情况,以及李家人所说,这山狸子应该是豹猫,因为豹猫会进村偷鸡。 众人转身进了赵家的院子,赵二奎拎着手中马灯蹲到狗窝前,就着马灯的光亮往里看。 就见到大黑蹲在狗窝里,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而且狗窝门口,还有一溜水迹,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大黑被吓得拉拉尿了。 曲绍扬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大黑身上有好几道伤口。 其中一处在狗的右眼附近,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抓的,还流着血呢。 “二奎,家里有没有啥止血的东西?烟面子啥的,狗伤着了,你赶紧弄点儿东西给它止血。” 曲绍扬瞅着大黑那可怜样儿,心疼起来,忙问道。 “有,家里有马粪包。” 赵二奎说的马粪包,是一种菌类,嫩的时候白色,椭圆形跟鸡蛋似的。 成熟后变成灰色,外面一层皮,里头是灰绿色的粉末儿。 要是谁踩一脚,将外皮踩破,那粉末就会成一股烟儿飘出来。 马粪包的粉末可以止血,山里缺医少药,很多人会在秋天采一些马粪包晒干弄碎了装起来,留着备用。 赵二奎赶紧进屋,去找了些马粪包粉末,小心的抹在大黑伤口上,又抬手揉了揉大黑的头。 大黑委屈的不行,挨在二奎身边哽唧几声儿。 “哎呀,这可怎么办?山狸子要是盯上咱村里,各家的牲口怕是都要悬啊。” 赵二奎一边摩挲着狗,担忧不已的说道。 “村子里没有猎户么?找猎物进山打呗,山狸子再厉害,也逃不过猎人的枪。” 曲绍扬看了眼赵二奎,试探的问道。 “唉,别提了,以前村子里有两个猎户来着,这不是前年进山打猎的时候,遇上黑瞎子了。 关键时候枪两过火,没响,俩人被黑瞎子给踢蹬了。”赵二奎闻言,叹了口气。 “叔,我看你和绍扬都带着枪呢,你俩会打猎不?能不能帮个忙,把那山狸子给打死了。 要不然,这一村子的牲畜,怕是都得让它祸害了。” 赵二奎扭头看向水老鸹,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问道。 第四十六章 追踪 水老鸹有些为难。 当初他起义失败,曾经躲在大山里好几年,期间跟一个老山狗子学了些本事,倒是也会打猎。 可他们还要回猫耳山,家里事情挺多,不能在这边耽误。 再者,眼下是秋天,荒草还没趴下,也没落雪呢,想找到山狸子的踪迹很难。 “二奎,等天亮了,我和师傅俩往南山那边走走看看。 要是能找到山狸子的踪迹更好,找不到也没办法。 眼下这个时候,地面硬,山狸子走路本来就轻,几乎留不下什么痕迹。” 曲绍扬看出了师父的为难,于是主动开口。 按说,这事情跟他们无关,就算不帮这个忙,也在情理之中。 曲绍扬答应,也是看在赵大奎的份儿上,尽一点力。 “哎,哎,我知道,谢谢叔和绍扬。”赵二奎一听,连连点头,向曲绍扬二人表示感谢。 来回折腾这几次,外面天也逐渐放亮了,王氏睡不着,起来做早饭。 那两只鸡也不知道是伤的重,还是吓坏了,蔫蔫儿的。 王氏见此情形,索性一狠心,把两只鸡都杀了。 杀鸡的时候,王氏提前预备了一个大海碗,碗里放了些水、葱花、盐,杀鸡的时候把血接在碗里,然后搅进去些粉面子或者面粉。 早晨炖鸡肯定是不赶趟儿,王氏就把鸡内脏都剁碎了,跟鸡血一起,炒了个鸡血糊涂。 早饭有粥、饼子、咸菜,再加上个鲜美非常的鸡血糊涂,众人都没少吃。 吃过早饭后,曲绍扬和水老鸹背上枪,由赵二奎带路,他们出了村子直奔南山。 昨天晚上大黑一直朝着南山的方向叫唤,后来受伤的动静也是从南面传来的。 所以曲绍扬和水老鸹决定,先去南山找找试试。 曲绍扬和水老鸹不是本地人,不熟悉地形,按说应该赵二奎在前面走领路。 可曲绍扬怕赵二奎啥都不懂,万一破坏了山狸子留下的痕迹,他们就更找不着啥了,所以曲绍扬在最前面走。 这一路上,曲绍扬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到山狸子留下的痕迹。 可直到山脚下,也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马上就要进林子了,曲绍扬停下来,抬头看着前面的林子。 “这么高的草,不好找啊。”水老鸹也停了下来,看着周围的环境,叹口气。 “这要是赶上月中就好了,咱就在那个姓李的家羊圈蹲着,守株待兔,它肯定能来。 可是这才月初,晚上漆黑的啥都看不见。” 曲绍扬闻言也叹气,这要是搁前世,哪怕有个手电筒都行。 他们晚上守在羊圈的房上,那家伙只要一来就开枪,肯定能打死。 可惜啊,这时候没有手电筒,月亮也不给力。 曲绍扬想了想,还是进了林子。 这一进林子里头,师徒俩更没头绪了,林子里到处都是草,别说找个山狸子的足迹了,就是里头藏个人,想找着也不容易。 山狸子行踪十分隐秘,就算是拉泡屎,都会用土埋起来。 而且这玩意儿还会上树,动不动就跳上树去,在树上走,想找它可太难了。 曲绍扬一边往坡上爬,一边回头看山下赵家的院子,脑子里浮现的是昨晚大黑叫的方向。 忽然,眼尖的曲绍扬,看见了几根鸡毛。 曲绍扬顿时眼前一亮,急忙将鸡毛捡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曲绍扬确定,这不是野鸡的毛,而是家鸡的毛。 “二奎,你来看看,这鸡毛跟你家养的鸡一样么?”曲绍扬赶紧把鸡毛递给赵二奎,让他辨认。 “对,对,这颜色是我家那鸡的。”赵二奎拿过来一看,可不正是自家养的芦花鸡身上的鸡毛么? 突来的惊喜,让曲绍扬精神一振,这几根鸡毛给了他们寻找山狸子的方向。 “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只要见着鸡毛就告诉我啊,说不定咱今天真正找到那畜生的踪迹。” 就这样,三个人一字排开,低头慢慢往前走,边走边仔细寻找任何可疑的痕迹。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发现了一片方圆六七尺的草地上,有动物打斗过的痕迹。 曲绍扬见此眼前一亮,蹲下来细细寻找,果然发现了几团黑色的狗毛。 再往草上看去,便瞧见了零星的血迹,暗红色的血迹在黄色的枯草上很显眼。 “看起来,这里就是大黑跟山狸子搏斗的地方了,也就是咱们走的方向没错儿。”曲绍扬对水老鸹和赵二奎说道。 这会儿工夫,赵二奎已经对曲绍扬佩服的不行。 就连水老鸹,看向曲绍扬的目光也不一样了。“绍扬,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呢?” 曲绍扬闻言笑了笑,“我爷以前是给地主家放羊的。 小时候我听他讲过不少故事,羊丢了怎么找啥的,挺多了就记住了。” 这话,也不算糊弄人,曲绍扬的爷爷十来岁的时候,确实是给地主家放过羊,后来就参军当了侦察兵。 不过,曲绍扬这套追踪猎物的技巧,是跟别人学的。 曲绍扬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大黑跟山狸子搏斗的情形,时间应该很短,几个回合大黑就败下阵来了。 大黑不是猎狗,不过性情挺凶猛的,体型又大,所以在遇见山狸子的时候敢上去斗。 可惜猫科动物天生就是猎手,三两下大黑就败下阵来,仓皇逃回村里了。 曲绍扬摆摆手,示意二人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半里地左右,竟发现了一大堆鸡毛。 这里,应该是山狸子第一次叼走鸡,吃鸡的地方,它吃完了鸡应该是没饱,所以又返回了赵家,再次叼走鸡。 “走,继续往前走,说不定还有发现。” 一共丢了五只鸡呢,不可能都在一个地方,只要顺着往前找,肯定能有收获。 “别光看地上,树上也得看,山狸子那东西会上树,爱在树上走。”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里多地,忽然,赵二奎指着前面一棵树的树杈。 “快看,那树上是什么?是不是野鸡啊?” 曲绍扬顺着赵二奎的目光看过去,摇摇头,“不是野鸡,应该是死鸡。” 曲绍扬说着,便把枪摘下来交给了水老鸹。 他则是挽了挽袖子,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抱着那棵树就往上爬。 十来米高的红松树,曲绍扬轻轻松松就爬了上去,然后从树杈上拿下来那只死鸡。 第四十七章 射杀 曲绍扬打量了手里这只死鸡,除了脖子上的伤口之外,其余地方都没有伤。 想来这是山狸子藏起来的预备粮,留着没食物的时候吃。 “二奎,接着,这鸡没啥伤,拿回去还能吃。”曲绍扬一边说着,将手里的鸡扔了下去。 底下的赵二奎忙上前捡起了死鸡,曲绍扬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再看看,这附近指不定还有山狸子藏的鸡。” 于是,三人仰着头,边往前走,便仔细打量头顶这些树。 果不其然,刚往前走了一会儿,又发现了一只死鸡。 不过,这只鸡就剩下大半了。赵二奎没舍得扔,打算拿回去吃。 再往前走,又什么都没有了,曲绍扬无奈往前面看了看,“走,咱们爬上山梁看看。” 这种地形的话,山梁一般都是石砬子,或者乱石窖。 老虎、山狸子啥的都乐意栖息在这种地方,上去看看,或许有收获。 等曲绍扬他们爬上山梁,果然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山梁上的风很大,呼呼的吹着。 曲绍扬的目光,被一株枯草吸引了,因为那上面挂着一根鸡毛,就和他们之前看见的一样,是家鸡的毛。 有了这根鸡毛,完全可以确定,那山狸子确实来过这里。 众人精神一振,忙低头在四周找寻。 曲绍扬的目光在大石头底下薄薄的沙子上逡巡,果然,发现了几个浅浅的梅花形脚印,正是山狸子留下的足迹。 曲绍扬二话没说,拉起枪栓,沿着脚下半尺宽的小路,朝对面一处石砬子走过去。 等来到石砬子下面,脚印就消失了。 曲绍扬仰头看了看这石砬子,大概有六七丈高,挺陡的,像一堵墙。 石砬子底下,有一个由沙子堆成的斜坡。 可以看得出来,有什么东西经常上石砬子,每次上来下去的时候,都会带下来一些沙子。 久而久之,就形成这么个斜坡了。 “绍扬,你是觉得,那山狸子在这上面?” 水老鸹跟在曲绍扬身后也过来了,看着眼前的石砬子,水老鸹挽了挽袖子,把枪交给了赵二奎。 “等着,我上去瞧瞧。” “师父,别,还是我上去吧,这石砬子太陡了,也没啥可借力的地方。” 曲绍扬一听,这哪行啊,水老鸹都快五十的人了,爬上爬下的万一掉下来咋办? “没事儿,你师父还没老到爬不动这点儿石砬子的地步。 你在下面等着,要是有啥异常,我喊你。” 说完,水老鸹轻轻一跃,踩着石砬子下面较缓的位置,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爬。 水老鸹如同一只大壁虎似的往石砬子上爬,曲绍扬和赵二奎在下面提心吊胆的看。 好在水老鸹确实有两下子,只要有丁点儿的凸起,他就能借力往上爬。 就在水老鸹爬到离着石砬子顶还有二三尺的时候,曲绍扬忽然听见石砬子上头,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嘶吼。 “师父,小心,别动,是那畜生出来了。” 曲绍扬一边小声提醒水老鸹,一边往后退,他离着石砬子太近了,看不见最顶上的情形。 “呜——哈——” 一种从喉咙深处发出来,连贯而悠长的恐怖声音,在石砬子上面持续响起。 水老鸹很显然也听见了,然而此时,他却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 不管往上爬还是退下来,上头那家伙都很可能一跃而下攻击他。 这石砬子本来就陡,还挺高,一旦被山狸子攻击,水老鸹很可能就摔下来。 水老鸹想了想,决定继续往上爬,爬上去或许还有一斗之力,在半空这不上不下的根本无处使力。 水老鸹无视山狸子的警告,继续往上爬,可吓坏了底下的赵二奎和曲绍扬。 “师父,你别动啊。”曲绍扬急的不行,连连后退寻找合适的角度。 可是上头那只山狸子并没有靠近石砬子边缘,曲绍扬找了好几次角度,都看不见顶上的情形。 水老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往上爬,顶上山狸子示威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凶狠,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这时候,谁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只有山顶呼呼的风声。 蓦地,曲绍扬听见了沙沙的声音,那是石砬子上面沙子扑簌簌掉下来,落到下面枯叶上的声音。 曲绍扬立刻反应过来,应该是顶上的山狸子在靠近石砬子边缘。 因为沙子是不会无缘无故落下来的,有沙子掉下来,说明上面的东西动了。 这个时候,水老鸹的手距离石砬子边缘,还有不到半尺的距离。 曲绍扬屏住呼吸,双手端枪,聚精会神的瞄准石砬子上头。 沙沙沙,又有一些沙子从上面掉下来,紧接着,山狸子的脑袋出现在石砬子凸起的位置。 就在山狸子低头往下面看的一瞬间,忽然瞧见了远处端着枪的曲绍扬。 那山狸子十分机警,顿时就停下了往下的脚步,突然转身就要跑。 就在这个时候,枪响了,砰的一声,枪口喷出一股浓烟。 由于石砬子下面背风,这股浓烟许久都没散,正好遮挡住视线,让曲绍扬看不清石砬子上面的情形。 “师父,你没事儿吧?”曲绍扬急的喊道。 没有人回应,只听见有大量沙子落下来,发出沙沙的动静。 等浓烟散去,曲绍扬这才发现,石砬子上已经瞧不见水老鸹的身影,看情形,水老鸹应该是爬上去了。 “师父,你在哪儿呢?打着了没有?”曲绍扬在地下扯着嗓子喊道。 “打着了,你小子枪法挺准啊,一枪打碎了它脑袋。” 这时候,水老鸹喜悦的声音,从石砬子上传下来。 接着,就见到水老鸹一手拎着只死去的山狸子,出现在石砬子边缘。 “接着。”水老鸹手上一用力,将那山狸子朝着曲绍扬的方向就扔了过来。 曲绍扬赶忙往前跑了几步,正好接住那山狸子尸体。 好家伙,这东西得有十多斤沉,一身的黄褐色的皮毛,上面有黑色斑点,那皮毛的手感相当不错了。 水老鸹纵身一跃,接连踩了几下石头凸起的位置,然后轻松跳下来。 “你这枪法啥时候练的?不错啊。 这山狸子就脑袋崩碎了,身上的皮毛一点儿没损伤,这可以吊个帽子了。”水老鸹拍了拍曲绍扬肩膀,夸赞道。 第四十八章 山狸子骨头 祸害鸡和羊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打死,曲绍扬三人也没了心思,于是带着山狸子和一只半鸡,下山返回赵家。 “娘,我们回来了,祸害咱家鸡的山狸子,让绍扬一枪给打死了。 你看,就是这东西。”赵二奎一进院子,就大声吆喝起来。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我搁家里一直提心吊胆的。只要人没事儿就行。” 王氏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一见三人平安归来,王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快,进屋歇着去,我把鸡炖上了,等会儿咱就吃饭啊,中午吃小鸡炖蘑菇,老香了。” “娘,这是我们找着的鸡,有一只吃剩一半儿了,另一只没怎么祸害,等会儿收拾出来吧。” 赵二奎把手里的一只半鸡,递给了王氏。 王氏看着那鸡,心疼够呛。 可鸡已经死了,再心疼也没用啊,赶紧收拾出来,能吃就吃了吧,好歹不算浪费。 “行,我收拾,你们歇着去。”王氏接过鸡,摆摆手让二奎领着水老鸹他们进屋喝茶。 “嫂子,不忙,我们先把这山狸子扒了皮、剃了骨头再说。” 山狸子皮挺完整,应该能卖点儿钱,最主要的是骨头,这个可以当虎骨的替代品,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于是,师徒俩就在院子里,将山狸子扒了皮,仔仔细细剃了骨头。 “老嫂子,你看这都半头午了,回去的路挺远,我们就不在这儿耽搁了。 往后二奎有空了,可以去猫耳山找我们。” 水老鸹给曲绍扬使了个眼色,扭头对赵家母子说道。 他们卯时中出门追山狸子,这会儿已经巳时初了。 回去的路很远,要走好几天呢。既然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还是赶路要紧。 “哎呀,那可不行啊,说啥也不能让你们现在就走。 这样,今晚上我不留你们,但是中午饭必须在这儿吃,吃完了饭你们要走,我绝对不拦着。” 王氏一听,这哪行啊? 人家大老远的来给送银子,又帮着他们把咬死鸡的山狸子给打死了。 这半天午晌的,不留人家吃顿饭就走,传出去不得让左邻右舍的笑话死啊? “对,对,叔,绍扬,说啥你们这会儿也不能走,必须吃了中午饭再。” 赵二奎一边说,一边拽着水老鸹,非让他进屋坐下休息不可。 赵家母子如此热情,水老鸹和曲绍扬也不好再说要走,只能进屋坐下,喝茶聊天。 外屋,王氏敞开锅看了看锅里的鸡肉。 感觉炖的火候差不多,就把泡好洗干净的蘑菇放进去,然后在在锅边贴一圈两合面的饼子。 王氏干活利落,不到午时,饭菜就全都做好了。 金黄的饼子,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直接端上桌,赵家母子热情的招呼水老鸹他们吃饭。 主人热情款待,水老鸹和曲绍扬也没扭扭捏捏装模作样,该吃就吃。 那鸡肉炖的火候正好,秋天新采的蘑菇也是鲜美无比,两合面饼子蒸的喧腾,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美。 水老鸹和曲绍扬一人吃了俩饼子,还吃了不少鸡肉蘑菇。 午饭过后,二人坚持要走,赵家母子一看确实留不住,赶忙给张罗着带东西。 中午蒸的饼子吃了一半儿,剩下的都装起来,给师徒俩带着。 王氏又给煮了几个咸鸡蛋、叠了些煎饼,另外再拿上些咸菜、大葱、大酱等,留着路上吃。 赵二奎把那张山狸子皮卷吧卷吧,连同骨头一起,非得让曲绍扬他们带走。 “老嫂子,二奎,这样吧,吃的我们带走,这个山狸子皮和骨头你们留着。 入冬了天冷,老嫂子吊个帽子戴,骨头拿去卖了,咋地也比那七只鸡贵一些。 我们就不带着了,赶路呢,没工夫拾掇它,捂时间长了,那玩意儿不得臭啊?”水老鸹一看,赶忙说道。 山狸子是三个人一起去打回来的,本来就应该有赵二奎一份儿。 再说了,赵家也不是多么富裕,人家给预备这么些吃的就够可以了,一个山狸子还要带走,那可就太小气了。 不管王氏和赵二奎怎么说,水老鸹师徒都不肯要那山狸子的皮和骨头,没办法,赵二奎只能留下了。 “叔,绍扬,往后要是没啥事儿,就来家里串串门。 不管啥时候,一走一过的经过这儿,就来家里住。” 赵二奎跟着二人,一直送出二里地去,临分别时,再三嘱咐。 “路上当心,晚间尽量找村屯住下,这时候天冷了,野地里遭罪。” “好,放心吧,等以后得空了,我们肯定过来。 要是哪天你小子娶媳妇办喜事,一定想办法托人送个信儿过去,我们来喝喜酒。” 水老鸹拍了拍赵二奎的肩膀,然后挥挥手,大步流星的走了。 师徒二人晓行夜宿辛苦赶路,好歹在九月初六这天傍晚,回到了猫耳山下。 “哎呀,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我和小志都悬着心,路上咋样?没出啥岔子吧?” 林若兰一见水老鸹和曲绍扬进门,高兴的说道。 “快,赶紧回屋换件衣裳,再去洗洗脸,等会儿就吃饭。 没寻思你们这么快能回来,菜预备少了,我赶紧再炒个菜去。” “不用炒什么菜了,家里有啥就吃啥吧,吃完了赶紧歇着。哎呀,这几天可真是够累的。” 连着几天赶路,别说是水老鸹了,就连曲绍扬也有点儿受不住,回到家,真恨不得倒头就睡。 林若兰嘴上答应着,手上也没停,中午蒸的饼子,赶紧再拿出来两个放锅里熥着。 这边又找出来几个土豆,削皮、洗净、切丝,下锅爆炒,再放点儿辣椒丝、醋,一盘酸辣土豆丝就出锅了。 目前他们还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头,菜蔬都是买的,所以吃的很简单。 一盘土豆丝,一盘蒸咸菜块儿,再来几棵大葱,一碟大酱,几个饼子,就是晚饭了。 师徒俩也没说啥,坐下来抓紧时间吃饭. 吃过了晚饭,打点儿热水泡泡脚,收拾收拾,抓紧时间钻被窝。 回程赶路着急,错过了村屯,晚上只能住在荒郊野地。 这个时候气温已经挺低了,哪怕是晚上拢着火堆也冷。 如今回到家,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第四十九章 邀请 这些天,房子连通风带烧火的,也干了大半。 林若兰就跟水老鸹说,不如选个日子,早点儿搬过去,成天借住在旁人家里,总归是不方便。 再者,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第一场雪不定啥时候落下,山场子活就要开始了。 猫耳山离着横山山场子挺远的,水老鸹他们得提前几天就走。 算一算,也没多少时间。 新房子这边还有不少活要忙呢,抓紧时间搬过去,再慢慢收拾。 水老鸹觉得可以,就跟曲绍扬商议日期,俩人拿着黄历翻了好半天,最后确定九月十三搬家。 要搬家,就得事先把房子都收拾妥当,最起码能住人才行。 新房那头窗户还没糊,炕席也没铺,锅碗瓢盆啥的都没买,这些都得置办。 于是曲绍扬赶着骡车,领着小天志一起,去集镇上采买,水老鸹和林若兰去新房子那头收拾。 等东西都买回来,炕席铺上,毛头纸上面刷一层油,然后打糨子糊在窗棂上。 东北三大怪,其中有一怪就是窗户纸糊在外。 这主要是因为东北冬季太冷,室内外温差大,风也大。 如果窗户纸糊在里面,很容易就被风吹掉了。 炕席铺上,双层的窗户纸糊上,这屋子立刻就感觉不一样了。 曲绍扬打量着自家这两间小房子,从心里喜欢。 还是那句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别管房子大小,有这么个地方,他也算是在这儿真正落脚了。 慢慢发展,将来家里人口多了,还可以再盖房子,那时候就多盖几间。 可惜,屋子里没啥家具,显着空了点儿,没办法了,时间不够用,只能等以后找木匠慢慢添置了。 房子收拾差不多,水老鸹和曲绍扬开始进山捡柴火。 这边冬天很冷,这年月的房子保温效果也不好,冬天必须多烧火,要不然屋里冷的人受不了。 靠近林子,柴火好说,漫山遍野都是。 站杆就是已经枯死的树还没倒,这种基本上已经干透了,留着现用,烧火做饭啥的正好。 松树或者桦树枝,剁成二尺来长捆起来,这种二劈柴容易干,引火最好。 除此之外,还要多捡一些鲜木头,尤其是疙瘩头。 那玩意儿扛火,留着晚上烧炕或者烧炉子最好。 “呦,刘家大兄弟、小曲,你们可真能干啊,捡了这老些柴火。” 初九这天下午,水老鸹和曲绍扬刚扛了两根木头回来,还没等擦擦汗歇口气呢,就听见有人招呼他们。 曲绍扬回头一看,来人认识,正是他们借住那家的当家人。 这家人姓周,老两口一共有四个儿子一个闺女,家里十来间房子,听说在屯子周围有上百亩地,也算得上是个大户了。 “呦,老周叔,你咋过来了? 我们这闲着没事儿,就进山去多捡点儿柴火,马上天冷了,没柴火烧可不行。” 曲绍扬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周叔,快进屋,进屋坐。” “咳,我这也是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房子收拾的咋样儿了。 哎呀,还别说啊,这房子里里外外收拾的真立整。” 老周跟着曲绍扬还有水老鸹,一起进屋坐下,四处打量着屋子,赞许的点点头。 “那啥,刘家大兄弟,小曲大侄儿,我有点儿事情想找你俩商议。” 老周停了下,清清嗓子。 “是这么个事儿,前阵子不是秋收么?咱这儿靠着山,总有野猪啥的进地来祸害。 那阵子我们都是好几家轮班值夜守着,那也让野猪祸害了不少庄稼。 如今这地也收完了,稍微缓口气儿。 今上午我那二小子进山,说是在小东沟那头,发现了一大群野猪,说是最少也有三四十头。” “我们家养了几条猎狗,四个小子也都爱上山,他们就寻思趁着野猪秋天抓膘,上山打猎去。 他们已经找了几个人,也有猎狗,可就是枪少。 我瞅着你们师徒俩不是有枪么?就寻思问一问,你俩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要是你们不去的话,能不能把枪借给我们用用。” 这年月,普通人家用火枪的还不算太多,打猎一般也都是用弓箭、刀,配合猎狗。 老周家算是大户了,家里有一棵枪,另外那几个人都没有。 这冷兵器咋地也比不上火枪威力大,尤其是猪群大,枪少了不顶事儿。 周家四个儿子正发愁呢,老周忽然想起来,在他家借住的那师徒俩,有两棵枪呢。 于是,老周就赶紧过来问问,不管是多拽俩人上山,还是借枪,都行。 “刘家大兄弟,你们放心,不管是你俩跟着一起上山,还是把枪借给我们,只要是打回来猎物,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咋样?行不行?”老周一脸殷切的看向水老鸹师徒俩。 曲绍扬和水老鸹互相看了眼,曲绍扬率先开口,“师父,要不咱俩也跟着进山吧。 正好咱这马上要搬家了,到时候咋地不得置办两桌酒席招待街坊邻居啊? 要是能弄点儿野猪肉回来,咱就不用买肉了。” 曲绍扬可不放心把枪借出去,万一周家那几个带着枪上山,出了啥意外咋办? 可要是直接拒绝,也不好,毕竟他们住在周家呢。 周家上下对他们都挺客气的,菜园子里的菜随便吃,柴火也随便用。 人家难得开口,要是说不借,就太小气了。 水老鸹跟曲绍扬相处这么久了,默契是有的,曲绍扬一说,水老鸹就明白了。 “成啊,那咱就一起呗,你枪法那么好,进山肯定收获不小。” 老周原意是想借枪,没想到这师徒俩竟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一起进山,老周也不好说别的。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明天一早,几家人合伙进山,打野猪去。 老周高高兴兴的走了,水老鸹师徒又把柴火归拢起来,该锯的锯了摞起来,忙活到挺晚才回去吃饭。 晚饭的时候,林若兰得知这爷俩明天要去打猎,不由得担心起来。 “你俩才得了枪多久啊?这就打猎去,能行么?” “没事儿,绍扬的枪法不错。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么?之前在二奎那儿,绍扬一枪就把山狸子给打死了。 放心吧,还有我呢,我俩一起去,到时候分点儿猎物,咱也解解馋。”水老鸹不以为意的说道。 第五十章 小东沟 九月初十早晨,师徒俩吃过了早饭,装上枪和火药、枪砂。 然后打了绑腿,带上干粮和水出门,到院子里跟周家四个儿子汇合。 周家这四个儿子,周传仁、周传义、周传勇、周传智,最大的二十五,最小的十九。 长相敦厚,勤快能干,要不然周家也攒不下这么大的家业。 见到水老鸹和曲绍扬背着枪出来,周传仁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刘叔,绍扬。” 周传仁朝着二人点点头,打了招呼。 曲绍扬和水老鸹也点了点头,曲绍扬看向兄弟四人牵着的狗,同样是一脸羡慕。 “哎呀,周大哥,你家这三条狗,可真稀罕人。” 周家养了三条猎狗,都是狼青。据说狼青是狗和狼杂交的品种,体格大,性情凶猛。 周家这三条狗,都是同一只母狗所生,长得也都差不多,挺威风的。 猎人,都喜欢好枪、好狗,曲绍扬也不例外,看着周家这三条狗,曲绍扬这心里头就痒痒。 “周大哥,你家这几条狗里头,有母狗吧?以后要是下了狗崽子,一定给我一只。” 周传仁一听就笑,“行啊,二青是母狗,等它明年起秧子揣了崽,我一定给你留个好的。” 说话间,另外三个人也牵着狗来了。 三人的打扮差不多,都是破棉袄、皮帽子、脚下穿着靰鞡鞋,背后背着弓箭,牵着两条黑狗。 其中一人岁数大些,另外两人挺年轻,一看就是父亲带着俩儿子。 那两条黑狗长的可好了,浑身上下一根杂毛都没有,身上溜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平常养的挺用心。 “这是王叔和他家俩儿子,王木林、王木森。 王叔是咱这出了名的猎户,去年冬天杀仓子,得了个黑瞎子胆呢。” 周传仁一见那爷仨到了,赶忙给双方介绍。 “王叔,这两位是新来咱猫耳山的,就在东山根儿那里,新盖的房子。 刘大叔是山场子里的大把头,这是刘叔的徒弟,可有本事了。” “刘东山。” “王家祥。” 水老鸹与对方互相抱拳行礼,这就算认识了。 这边众人互相见礼的工夫,那头几条狗也互相闻对方。 应该是两家经常一起打猎,狗子们彼此挺熟悉,互相闻了闻之后就散开了。 这要是不熟悉的狗,很容易见面就掐,有的时候还会出现死伤。 “走吧,小东沟那头挺远呢,咱尽量赶在猪还没起窝儿之前到那儿。” 人齐了,周传仁招呼一声,众人牵着狗,呼啦啦往外走。 周传仁说的小东沟,在猫耳山东北方向,大概三十来里路。 那地方有成片成片的柞树、榛柴棵子、红松等,是野猪群最爱找食吃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那里山高林密,视线受阻,打猎很费力,即便是打着了猎物,弄回来也费事,所以周传仁他们夏天基本不爱去那边。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树叶都落了,视线不受遮挡。 再加上秋天那边各种坚果落一地,野猪都爱去吃,是附近猎人最常去的狩猎地点。 这时候的人走路习惯了,都挺快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当地人口中的小东沟。 抬眼望去,两座高山耸立在南北两侧,一条蜿蜒曲折的峡谷向东北方向延伸而去。 成片高大的松树、榛树、柞树长在一起,即便是树叶落了,视线也不算开阔。 再加上两侧的山太高,阻挡了阳光,所以人一走到峡谷里面,就觉得天色都暗了许多。 眼下还没落雪,但早晨起来地面上会有一层白霜。 要是平地,太阳出来一晒,霜就化了,树叶变的干、脆,人踩上去会有声响,所以这时候也叫打响叶子。 不过小东沟里不见太阳,气温低,霜融化的晚。 这会儿霜才化了,落叶被水分浸的有一点儿软,踩在上头声音倒是不大。 众人刚往里走了二里多地,狗就开始叫唤起来,曲绍扬等人也瞧见了柞树下有被猪拱过的痕迹。 偌大的林子几乎被野猪翻了一遍,一个坑一个坑的几乎连成片了。 曲绍扬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发现地上的蹄印儿都不小。 估计这群猪里头,最少也得有十几头大个儿的,都得二三百斤往上。 当年的小黄毛子也得有不少,看样子得二十多头。 “这群猪昨晚上在这儿吃东西来着,眼下,应该在半山腰的簸箕崴子睡觉。” 王家祥低头查看许久,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推测出野猪目前所在的方位。 “传仁,你和我家老大领着狗往老鹰嘴子那边去堵仗,免得枪声一响,野猪翻山跑了。 刘家兄弟,你跟我家老二,你俩去另一头堵着。一定记住了啊,没听见枪响,你们千万别开枪。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撵着猪踪儿走。都看住了狗啊,千万别让它们出动静,惊了猪群。” 一群人中,周家兄弟四个年轻,经验不足,水老鸹和曲绍扬都是外地人,对这里地形不熟悉。 王家祥是老猎手了,经验丰富,理所应当他是把头。 “绍扬是吧?那个,叔跟你说啊,万一还没等咱到跟前儿,猪群就惊了,你就直接开枪。 别手软,能打多少就打多少。”王家祥扭回头,又看了看曲绍扬,嘱咐他。 曲绍扬点点头,“行,我明白了,王叔。” 就这样,众人按照王家祥说的,各自往预定地点走。 两边堵仗的四个人走的快,几步就闪进林子没影儿了。 剩下五人牵着狗,顺着野猪的脚印,慢慢往半山腰的簸箕崴子走。 狗子们久经战阵,早就熟悉了这种围猎的方式,虽然越来越浓烈的野猪气味让它们愈发兴奋,但是狗子们并没有胡乱叫。 只是通过频繁低头、哈腰、来回抽动鼻子,和不时看着主人眼睛,来表达它们迫切出击的愿望。 曲绍扬跟狗子不熟悉,所以没牵狗,他端着枪,随时留意前面的动静。 走着走着,前面来到一个山洼,一阵风吹过来,带着一股子刺鼻的骚味儿,与此同时,狗子也集体躁动起来。 不用说,那群野猪,就在这个簸箕崴子里头。 王家祥赶紧压低身子,挥手吓唬了一下猎狗,狗子们马上哈下腰,忍住了要大叫预警的动静。 曲绍扬抬起头,从身前一棵柞树的树杈缝隙往前看去,影影绰绰的瞧见前面黑乎乎一片,正是还在趴窝睡觉的野猪。 第五十一章 意外 半山腰的一处山洼里,此时正趴着一大群野猪。 这些猪晚间睡觉也是有章法的,成年的大公猪在最外圈,中间是母猪和隔年沉,小黄毛子、花了棒子则是趴在母猪的背上。 这群野猪昨天觅食到挺晚才睡,此刻还没起窝呢,都睡的挺香。 而此刻曲绍扬他们处于下风口,狗子们也都被管的没出动静。 熟睡中的野猪并没有觉察出危险,依旧睡的挺香。 曲绍扬给其他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在后面等着,自己则是端着枪,小心翼翼往前走。 火枪的射程不够,需要尽量靠近猎物才行。 就在曲绍扬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后,猪群里领头的公猪,似乎察觉出不对来。 抬起头在半空中嗅了嗅,警觉的站起来,发出吩儿、吩儿的动静。 头猪预警,其他猪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曲绍扬一看不行,猪群要炸窝儿,于是二话不说,勾动了扳机。 曲绍扬的枪里,装的是豌豆砂,已经是猎枪所用枪砂里面较大的了,一枪装不了太多。 砰的一声枪响,枪口冒出一股烟来,接着,就听见对面猪群一阵惨叫,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打中了。 “王叔,放狗。”曲绍扬高喊一声,那边王家祥几人立刻将狗撒了出去。 曲绍扬枪法不错,这一枪打中了好几头野猪。 不过这种铅弹的威力小,很难一击毙命,所以野猪受到惊吓,四散而逃。 这群野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枪声惊动了,一下子就炸了锅。 有的踩踏着被击倒的同类身体,拼命往外蹿。有的慌不择路下,竟撞到了树上。 还有些小黄毛子被其他大猪撞的连滚带爬,甚至被踩断了后腿。 五条早就急不可耐的狗,飞快的冲向了猪群,受了伤的猪跑不快,顷刻之间就被狗子追上了。 大青和三青上去就咬住了一只母猪。 那母猪被枪伤在了脖子后面,本就行动不便,大青和三青都是公狗,体格不小,死死咬住母猪,跟那母猪周旋起来。 二青是母狗,体型略小,它倒是聪明,盯上了一只黄毛子。 王家的黑龙黑虎俩狗,则是跟一头不到二百斤的隔年沉对上了。 这俩黑狗体型也不小,而且异常凶悍,咬的那隔年沉直叫唤。 曲绍扬用的是火枪,一枪打完,要重新装火药和铅弹等,再用推弹杆儿压实了,才能再次发射。 曲绍扬一边装火药和铅弹,一边儿在心里头吐糟。 这玩意儿也太落后了,打一枪就得停,等他再装上枪,野猪都跑远了。 要是有棵五六半啥的就好了,可以连发,这么好的机会,他能一口气打死好几只。 哪怕没有五六半,来个汉阳造、水连珠也行啊,最起码是快枪。 曲绍扬心里这么念叨着,手上动作却极快,三两下,枪就装好了。 装枪的过程中,曲绍扬时不时往前面看,留意猪群的动向。 王家祥等人这时候已经各自抄着家伙,上前去收拾地上已经死去的猪了。 谁也没留意到,不远处有一头体型挺大的跑篮子,踉踉跄跄的往前跑。 一看那样子就知道,这肯定是受了重伤。 这要是让那野猪跑进密林里,上哪儿找去啊?这么大一头猪,让它跑了岂不是可惜? 他们这么多人呢,就算今天打着个三五头,连喂狗啥的,再一分,每个人也分不到太多。 想到这儿,曲绍扬急的不行,正好枪装完,于是端着枪就去追那头大野猪了。 本来那野猪跑的不算很快,可能是觉察到曲绍扬在后头追,竟是拼了命的跑了起来。 别看这野猪受伤了,真要是玩命儿跑起来,人这两条腿想撵上还真是不容易。 一转眼的工夫,那野猪就消失在曲绍扬的视线里了。 好在那野猪受伤了,而且伤的挺重,地面伤都是鸡蛋大小,暗红色有些发黑的血。 从血迹上看,铅弹应该是没打到骨头,而是打在了猪肚子上,最可能得是打穿了内脏或者肠子。 所以这头猪即便是没有立即倒地,早晚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关键是眼下不能让它跑没影儿了,这里山高林密的,万一那猪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才死,那不是白费功夫,太可惜了么? 曲绍扬有些心急,追赶的脚步又快了许多。 追着追着,曲绍扬发现情况不对了,这地方明显是野猪之前来觅食过,整片地都被拱的乱七八糟。 杂乱的脚印让曲绍扬无法分辨哪串才是刚才逃跑那野猪留下的。 所以,曲绍扬只能慢下来,仔细的搜寻附近灌木,看看是否藏着伤重快死的野猪。 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判断不出野猪往哪个方向跑了,曲绍扬不由得有点儿心急。 这一片山坡又挺陡的,爬起来费劲。曲绍扬索性将枪背到肩上,手脚并用的拽着树枝继续向山坡高处去搜寻。 这片林子可比刚才打围的簸箕崴子险要多了,在曲绍扬左手边不远处,就是一道非常陡的山坡,下边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曲绍扬刚才热血上头非得要追上那野猪不可,然而此刻看着周围的地形,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 这地方有点儿险,一个弄不好掉下去,小命儿还能不能保住,不太敢说啊。 想到此处,曲绍扬立刻冷静下来,扭身往回走。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这么陡的山,想要下去更不容易了。 曲绍扬只能拽着旁边的树棵子,一步一步慢慢往下走。 曲绍扬已经放弃了追那头野猪的想法,此刻又加倍留神脚下,警惕性自然就降低了。 而此时,距离曲绍扬不过两三米远的一丛榛柴棵子里,一团黑影正蓄势待发。 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让曲绍扬寒毛直竖。 就在他屏住呼吸想要仔细查看的工夫,草丛中那黑影却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曲绍扬根本来不及任何反应,就被那头大野猪砰的一下撞上了,巨大的冲力使曲绍扬整个儿身体都被顶飞起来。 曲绍扬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得亏他今天穿的厚,加上这野猪体型挺大,獠牙已经向上弯曲了,杀伤力不算太强大。 这要是换成三百来斤的挑茬子公猪,那獠牙就跟锋利的匕首一样,刚才那一下,就能把曲绍扬胸腹给挑开。 第五十二章 跌落山谷 曲绍扬被野猪重重顶起来,飞在半空,撞到了树上。 接着,那野猪嘴巴子一抽,将正要落下来的曲绍扬,直接抽到了左边去。 左边,是七八十度的大陡坡,底下是深不可测的山谷。 曲绍扬整个儿身体就这么飞了出去,然后往下掉。 此时曲绍扬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就感觉像喝醉酒一般晕乎乎的。 耳朵里面嗡嗡直响,又像是在水底游泳一样,乱七八糟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停的抽打着他,然后,一阵剧痛袭来,曲绍扬眼前一黑,脑袋一热,就啥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曲绍扬迷迷糊糊睁开眼,周围的景物从模糊逐渐清晰。 他扭头往四周看了下,发现自己躺在半山腰的灌木和杂草中间,身旁还有棵树。 得亏这是秋天,地上厚厚一层落叶,再加上下落时不停有树枝拦阻,降低了速度,才没让他直接掉下来摔死。 曲绍扬往上面看,啥都看不见,瞧这样子,最少离着山顶得上百米了。 往下面看,还是黑乎乎的看不清啥。 “草,这特么是掉哪儿了?没死吧?”曲绍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撑起身子,努力坐起来。 这么一活动,他感觉出来了,手脚都没事儿,没断。 其他地方好像也没骨折之类,就是浑身都疼,尤其是胸口这里,吸气的时候一阵剧痛。 那是刚才被野猪顶的,没把骨头顶断了,就算够幸运的。 “真特么命大,让野猪拱砬子下,还能捡条命。”曲绍扬苦笑,扶着旁边的小树,慢慢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曲绍扬才发现,自己的枪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上带着的其他东西,也都没丢,都在这附近。 曲绍扬费力的把干粮、水囊、枪,都一样一样捡起来,打开水囊喝了口水,感觉稍微好受点儿了。 好歹缓过劲儿来,曲绍扬开始琢磨着眼下应该怎么办。 往上爬?曲绍扬看了看,这山坡太陡,徒手爬累死也爬不了多远。 他试着把腰里的绳子解下来,找一截木头拴上,然后把木头往山坡上的树干撇。 木头绕过了树杈再落下来,曲绍扬拽着绳子两端往上爬。 爬到这棵树下后,再像刚才那样,继续往上爬。 曲绍扬受了伤,平地慢慢移动的话,好像还可以,但是爬坡这么耗费体力,他就有点儿撑不住了。 才爬了一小段,就已经浑身冒虚汗、上气不接下气,胳膊和腿也直突突。 这样不行,曲绍扬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根本爬不上去。 曲绍扬没办法了,只能扯着嗓子往上喊,“王叔、师父。” 喊了半天,上头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他又朝着上面开了一枪,过了好久也是没听见回应。 想想也是,曲绍扬追那头大野猪追出去了挺远,又被野猪顶下砬子,没留下什么痕迹。 水老鸹他们就算是发现曲绍扬不见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去找啊。 曲绍扬有些泄气,没想到放排那么危险他都没出事儿,跟人家上山打个猎,一时大意,反倒是要把自己交代在山上。 “这特娘的都叫啥事儿啊?真是够点儿背的。”曲绍扬一边嘟囔着,索性坐在了地上。 幸好早晨出发时,干粮都是分开带的,曲绍扬拿出饼子来,啃了几口,再喝点儿水。 肚子里有东西了,脑子也逐渐好使起来。 曲绍扬再次打量周围,既然上不去,那索性就往下走,这地形,底下说不定有小河。 只要找到河就好说了,顺着河水,总能走出去。 想到这儿,曲绍扬又来了精神,于是就这么扶着树棵子,一点一点的往山下走。 走的累了,干脆就坐着往下出溜,反正衣服已经刮的没样子了,爱咋咋地吧。 就这样,费了近半个时辰的工夫,曲绍扬总算下到了谷底。 等着到了山谷底下,往周围一看,曲绍扬简直有点儿绝望。 山谷两侧的大山高耸入云,层峦叠嶂,山上都是大树,遮天蔽日、密不透风,根本就看不清身处何地,更别说找到刚才他们狩猎的那座山了。 山谷里本来就暗,曲绍扬又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此时已经快天黑了。 小东沟既然是野猪越冬的地方,那么以野猪为食得狼群、虎豹等猛兽必然也会有。 想到此处,曲绍扬不敢怠慢,赶紧划拉柴火,拢起火堆来。 火,永远都是山里猎人的心灵寄托。 火堆拢起来,烤的人暖洋洋的,驱散了寒冷,也让人心底安定不少。 曲绍扬坐在一堆火跟前儿,将剩下的饼子用木棍穿了,放在火上慢慢烘烤着。 等饼子被烘的外皮焦黄,泛着一股焦香时,曲绍扬赶紧将棍子收回来,一边吹着,一边掰下来一块饼子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曲绍扬又犯起愁来了,他带的饼子不多,吃完这顿,明早晨就没东西吃了。 关键是早晨从家里出来,谁也没寻思能遇上这种事啊,没东西吃,饿着肚子可怎么出去啊? 曲绍扬看了看手里的饼子,咬咬牙,掰下来一半儿,放到干粮口袋里。 大晚上的不怎么动弹,半饱就行,剩下的留着明天早晨吃。 明早山谷里亮堂点儿了,他能够辨别出方向,总能想办法离开这里。 天色完全黑下来,曲绍扬坐在火堆旁边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耳边时不时传来狼那种出气小回气大的动静,还有夜猫子发出的咕咕、啾啾的声音。 这些还可以忍受,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竟然还有一种类似婴儿哭声的动静,这玩意儿听起来相当瘆人了。 曲绍扬抱着枪,也不敢睡,就这么坐在火堆前,瞪着眼睛,随时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蓦地,身后林子里出来几声脆响,好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动静。 曲绍扬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端着枪朝向声音来处。 四周一片漆黑,曲绍扬看不清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能够刮断树枝,又敢靠近火堆的,很明显不是一般的野兽。 火光的反射下,看不清黑暗里摸过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也无法猜测此刻距离多远。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曲绍扬直接勾动扳机,朝着前面就开了一枪。 第五十三章 梅花鹿 一声枪响过后,曲绍扬就听见对面传来闷闷的动静,紧接着,是某种大型动物慌乱挣扎逃跑的声音。 听那动静,刚才这一枪应该是打中了,但是打在什么地方,伤的重不重,无从得知。 四周黑漆漆的,丛林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危险。 曲绍扬没敢去追,只是快速的清理了枪膛,然后重新装上火药和铅弹。 身在这样的环境里,必须随时随地保持警惕,之前就是因为他大意了,才会被一只受了伤的野猪偷袭,陷入这等境地。 好在枪没丢,枪是男人胆,有枪在手,曲绍扬倒是也没多么害怕,依旧抱着枪,坐在火堆前,静静等着天亮。 这一晚,曲绍扬几乎没合眼。 好不容易盼着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紧绷了一晚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了下来。 跟前儿的火堆快要熄灭了,曲绍扬赶紧又捡了些柴火,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又逐渐旺了起来。 好奇心驱使,曲绍扬端着枪,往昨晚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来到近前才发现,林子里的灌木丛中一片杂乱,地面上有一串碗口大小的蹄印。 这种蹄印一看就知道,不是虎豹、熊等猛兽的,看起来像是鹿。 除了蹄印,地面和灌木上,还有不少血迹,不用说,肯定是曲绍扬昨晚那一枪的结果。 一头鹿,被枪打伤了的鹿,看起来体型不小。 曲绍扬顿时就兴奋起来,只要他能找到这头受伤的鹿,哪怕是困在这山谷里几天,也不怕没东西吃了。 想到这,曲绍扬毫不犹豫,顺着蹄印和血迹的方向就去追。 大概追出去五六里地,前面忽然有水声,曲绍扬心下一喜,快步往前走。 果然,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前面出现了一个水潭。 那水潭不算很大,也就是半个篮球场大小,水也不深,看起来顶多一两米。 水潭上方,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那山洞的洞口挺宽,中央有一道细细的白练垂下。 曲绍扬听到的水声,就是那水从半空中流下,冲击水潭边岩石而形成的。 此刻,就在水潭边,趴着个浑身黄褐色、带白色斑点的皮毛,头上顶着两个小树般的角,体型挺大的家伙。 “梅花鹿,太棒了,竟然是一头公鹿。” 曲绍扬一眼就认出了趴在水潭边上的动物,不由得惊呼出声,快步朝着水潭边跑去。 来到近前一看,梅花鹿已经死透了,这是头雄性梅花鹿,看样子大概有将近三百斤。 曲绍扬长出一口气,别的不好说,反正有了这头鹿,曲绍扬就算是在山谷里多呆几天,应该也饿不着了。 曲绍扬高兴的上前,想办法把鹿的尸体往旁边拖了拖,离着水潭远一点儿,免得污染了水。 然后曲绍扬抽出绑在腿上的短刀,开始拆解这只鹿。 要知道,鹿浑身都是宝,不管鹿茸、鹿心、鹿鞭、鹿筋、鹿尾,都是好东西,大补元气。 这要是鹿还没死,接一些鹿血喝,对身体大有好处。 有了这头鹿做食物,稍微养两天恢复一下,哪怕是没人来找他,曲绍扬也能沿着原路爬上山,找到回去的路。 原本,曲绍扬是打算找到溪水,顺着溪水往下走。 这里属于鸭绿江沿岸,各处的溪流最后都要汇到鸭绿江中,只要找到鸭绿江,他就能回家。 可是这么走的话,路途遥远,中间有很多不确定性,不如原路返回更保准一些。 曲绍扬是昨天中午跌落山谷的,想来此时,水老鸹他们早就发现曲绍扬不见了,或许这会儿他们正找人呢。 那些人领着狗呢,周家的大青香头不错,在狗的带领下,指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曲绍扬了。 如果曲绍扬顺着溪水往下走,闹不好就要走两岔去。 曲绍扬一边拆解鹿肉,脑子也在不断地思考。 眼下他身上还有伤,不宜长时间奔波,莫不如先呆在此地休养。 水老鸹他们能找来最好,如果找不来,养两天身体恢复了,他再想办法原路返回就是了。 想到此处,曲绍扬也就不纠结了,一心收拾眼前这头鹿。 鹿心鹿鞭什么的都摘下来放好,鹿肉分成一块一块的,鹿皮也完整的扒下来,留着回去做靴子。 到最后,一头鹿被曲绍扬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剩个骨头架子。 总算忙活完,曲绍扬也饿了,于是就地生火,切了不少肉,弄些树枝将肉串起来,放到火上烤着。 肉片经过高温炙烤,表面冒起小泡泡,并且发出吱吱的动静,一股子烤肉的香气,也随之散发出来。 曲绍扬昨晚上就没吃饱,今早晨这又忙活了许久,早已饥肠辘辘,此时闻到烤肉的香气,馋的口水直冒。 好不容易把肉烤熟了,曲绍扬也不管烫不烫了,直接咬了就吃。 鹿肉咋说呢?膻腥味儿其实挺大的。 尤其是荒郊野地里,没有什么调料腌制,曲绍扬身上也没带盐,这肉直接烤出来,口感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当然,眼下填饱肚子才是要紧的,好不好吃并不重要。 曲绍扬一顿狼吞虎咽,吃了十来串肉,又把昨天晚上剩的那半块儿饼子吃了,这才觉得肚子里有底儿了。 填饱了肚子,曲绍扬才有闲心打量周围。 此地应该是山谷的最深处了,周围都是陡峭的山崖,地上也是大大小小的石块。 潭水从一个小缺口流出去,缓缓在山石间流淌,形成一条清澈的小溪,欢快的奔向远方。 曲绍扬仰头,看了看潭水上方的那个山洞。 那山洞离地挺高,又立陡立崖的,老虎、熊、野猪等大型猛兽应该上不去。 如果他想在这里养伤的话,就不能像昨晚似的在平地休息,那样晚间他根本不敢睡。 要是有个山洞可以容身的话,晚间就不用太担心猛兽的袭击了,他也能好好休息。 想到这儿,曲绍扬立即起身,就朝着山洞下方的石壁走去。 石壁虽陡,却有一些可供人攀爬借力的地方,曲绍扬手脚并用,很快就到了洞口附近。 借着斜射的光往洞里看去,就见到洞里面很宽阔,中央有一个水潭,比底下那个小些。 山洞四周的岩石上长着青苔,洞中幽暗深邃,寒气袭人。 第五十四章 两具骷髅 洞里挺暗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曲绍扬没有冒冒失失的就进去,而是小心退了下来。 重新回到平地后,曲绍扬在周围砍了根松树枝,在其一端裹上松油,然后放到火堆点燃了当火把用。 这回,他嘴里叼着火把,重新爬回了洞口。 有火把照亮,洞里的情形倒是能看清楚些了。 洞口的青苔很完整,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留下的足迹,证明了曲绍扬猜测的不错,这地方那些野兽上不来。 曲绍扬稍微放心了些,举着火把继续往里走。 绕过水潭,前面又是一堵石壁,半人来高,爬上石壁,上面的情形让曲绍扬惊叹不已。 原来,山洞的里面竟是别有洞天,奇石林立。 有的像倒置的莲花,轻轻一碰,每瓣莲花都可以发出不同的声音。 有的石头像腾跃的海豚,有的像静卧的乌贼,还有的好似横行的螃蟹,有的如同大钟。 这一切都浑然天成,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 大自然造就出鬼斧神工的奇特景观,在火把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越往里走,洞内越宽敞,洞壁皆是自然形成的巧妙花纹,有的似鸟兽鱼虫,有的如花草叶木,多彩多姿,美轮美奂。 曲绍扬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正看的入神,忽然就听见了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动静。 昨天晚上,曲绍扬也听见过这种声音,此时不由得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忙扭头往声音来处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曲绍扬头发都快立起来了,手里的火把也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坐着个身穿暗红色衣裳,披散着头发,脸色煞白的女人。 黑洞洞的眼睛正朝着曲绍扬这边看过来,还发出十分诡异的哭声。 “我草,女鬼啊。”曲绍扬吓得后退两步,感觉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背后冷汗直冒。 曲绍扬很想转身就跑,可是两条腿却像焊在原地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诡异的哭声停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曲绍扬一动不动地瞅着对面那女鬼,过了好一会儿,发现那女鬼始终坐在地上不动弹。 不对,这好像不是女鬼。 曲绍扬想了想,将火把插到了旁边的石头缝隙中,然后摘下枪。 有枪在手,曲绍扬顿时觉得心里安稳不少,于是双手端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他倒是要看看,前面是个什么鬼。 等曲绍扬走到近前,这才看明白,哪里是什么女鬼啊。 地上坐着的竟然是一具早已经烂成白骨的骷髅,骷髅的头上戴着个帽子,帽子上滴了当啷挂了好些珠串和饰物。 那些珠串和饰物都挂满了泥土,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的材质。 也正是因此,骷髅的大半张脸被挡住了,搁远处一看可不就像一个脸色煞白、披头散发的女鬼么? 再仔细一看,那坐着的骷髅旁边,还有一具倒在地上,也烂成了白骨的骷髅。 这两具骷髅身上的衣服早都烂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剩下帽子上的饰物,估计是材质不同,还算完整。 另外,在两具骷髅的旁边,有两件弯弯如牛角般的物品。 曲绍扬弯腰捡起来其中之一,细细打量发现,竟是一把弯刀。 这刀很重,刀鞘上面镶满了各色的宝石。 曲绍扬握住刀柄,按动绷簧,抽出刀身。 在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下,那刀身竟然没有生锈,看上去好像还很锋利。 “宝贝啊。”曲绍扬赞叹一句,随即将弯刀重新放回原地。 正好这个时候,有个东西从那坐着的骷髅身下爬出来,还发出了如同婴儿啼哭一般的动静。 曲绍扬定睛观看,发现这玩意儿大概长半尺左右,长得有点儿像马蛇子,更像是小号的娃娃鱼。 “合着是这么个东西啊,这给我吓的。” 瞧清楚那东西之后,曲绍扬也是哭笑不得,他一个大男人,差点儿让这么个小东西给吓着。 “两位,虽不知你们是哪朝哪代的人,因为什么死在这洞里,但今日遇见,也算缘分。 我不是有意冲撞二位,实在是麻达山了,不得已才闯进来的。还请二位见谅。” 曲绍扬朝着那两具骷髅行礼,口中念念有词。 “二位在此多年,始终不能入土为安。 既然遇上了,也算是一场缘分。外面山清水秀、风景不错,我给二位挪个地方吧,总好过在这山洞里。” 国人还是比较讲究这些的,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见,就不能让他们再暴尸荒野。 曲绍扬是个行动派,既然说了,便不再耽搁。 于是转身往外走,先出了山洞,到外面去找了个窝风向阳的山坡,用手头的家什,费劲巴力挖了个挺大的坑。 然后砍了两根木棍,带着那张鹿皮,重新回到洞里,小心翼翼用木棍夹起尸骨,放到鹿皮上。 所有骨头都捡完后,兜着鹿皮从洞里出来,将尸骨埋到了刚刚挖好的坑里,重新填上土。 忙活完这些,就已经快中午了,曲绍扬去潭水边洗了手,然后割了些鹿肉烤熟。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忙活了一上午,肚子早就空了,更何况下午他还有很多活要干呢,更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 饿肚子的人不管那些,有吃的就行,即便没有调料,曲绍扬也吃的津津有味。 下午,曲绍扬把他收拾好的那些鹿肉,还有不少干柴,都想办法都运到山洞里。 山洞里很冷,晚上住在里面的话,不生火是绝对不行的。 至于肉,那可是曲绍扬好几天的口粮,放在外面怎么能放心? 曲绍扬昨天跌下山崖受了伤,昨晚又一晚没睡,今天白天忙活着爬上爬下累得不轻。 所以稍微闲下来之后,就觉得浑身都懒的不行。 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把鹿皮铺在地上,带毛的那面朝上,曲绍扬蜷在鹿皮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可香呢,梦里似乎还在跟水老鸹他们打猎,砰砰的放枪。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梦真实的很,好像枪响就在耳边似的。 可曲绍扬实在太累太困了,睁不开眼,就这么一直睡着。 睡到半夜,曲绍扬被冻醒了,揉揉睡眼一看,火堆只剩下些炭火了。 曲绍扬刚想起来,往火堆里再扔点儿柴火,猛地听见,洞口外似乎有“吭哧吭哧”的动静。 第五十五章 棕熊 那声音很像人闭着嘴唇往外呼气时发出的声响,却又要大好多倍。 一听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人类发出的动静,而是某种大型动物。 几乎是本能的,曲绍扬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昨天晚上被那头鹿吓了一回,白天被两具骷髅吓了一次,没想到晚上刚睡点儿安稳觉,这又不知道来了什么。 山洞口距离地面有六七丈高,而且山壁陡峭,按理来说,外头就算有啥大型动物,也爬不上来。 曲绍扬只要躲在洞里,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连日来的不顺,让曲绍扬火气很大,他这会儿犟劲上来了,就想去看看,洞外究竟是什么东西。 于是曲绍扬伸手往火堆里扔了些柴火,等柴火燃烧起来,他直接从里面抽出一根手腕粗细,带着火苗的棍子,当火把用,举着就往洞口处走。 借着火把的光芒往下一看,就见到在距离洞口两三丈的位置,竟然站着只熊。 那熊的体型挺大,看起来得有七八百斤,那脑袋都跟洗脸盆差不多大,黝黑发亮的大鼻子都快赶上馒头大小了。 此时那熊正瞪着眼睛,嘴里喷着白沫子,两个圆圆的鼻孔一张一缩的,带着浓重的腥臊气。 曲绍扬突然露头,把下面那只大熊也吓了一跳。 那双小眼睛投射出愤怒的目光,紧接着便张开大嘴,“吭”的一声发出长啸。 一人一熊,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两者距离不过两三丈远。 熊吼的声音使得曲绍扬耳朵嗡嗡直响,一股凉意从后脑勺蔓延到尾椎骨。 这无关乎害怕不害怕,而是人的本能。 有的人,不要说离着这么近了,就算大老远听见声熊吼,都能吓尿裤子。 曲绍扬是个胆儿大的,他连骷髅都不怕,更不会怕这只大熊瞎子了。 于是曲绍扬将火把往旁边一扔,端起枪朝着底下那大家伙就勾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底下那大熊瞎子嗷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什么东西滚落的动静。 那山壁本来就陡,熊瞎子虽然能站起来,可毕竟不是人。 挨了一枪之后,熊瞎子失去了平衡,顺着陡坡就摔下去了。 那么大的体格子,摔一下动静可不小,就连上头的曲绍扬,似乎都感觉出地面忽闪了一下。 受了伤,又重重摔了一跤的熊瞎子愤怒不已,接连发出怒吼声。 熊瞎子有个特性,不怕枪,而且还顶着枪上。 所以这会儿,那熊瞎子非但没跑,反而一边吼叫着,一边红着眼睛重新往上爬。 可能是疼痛刺激了熊瞎子的神经,这家伙竟然爬的比刚才还高一些。 可上半截石壁要比底下更陡,熊虽然有锋利的爪子,终究不如人灵活,最后这一段,没能爬上来。 而曲绍扬呢,却趁着熊瞎子跌落又爬上来的机会,已经重新装好了枪。 此时,他端着枪,朝着石壁上的熊瞎子脑袋,再次开枪。 砰的一声响起,那熊瞎子嗷一声,又掉下去了。 这次,可能是伤的更重了,熊瞎子虽然嚎叫着,却半天没能再爬上来。 曲绍扬连射两枪后,没有急着再开枪,而是重新装好枪后,站在洞口留意观察。 熊瞎子的嚎叫声不断,估计是伤得不轻,好半天也没再往上爬。 但是这熊瞎子也没离开,始终在洞口下方附近。 曲绍扬在上面听的真切,可是夜间太黑了,他无法看清底下的状况,也不好随便再开枪。 曲绍扬瞧见了洞口附近的石头,一下子有了主意,于是搬了块洗衣盆大小的石头,用力推下去。 夜阑寂静,只听见石头在石壁上滚动向下的声音,然后,就是熊瞎子愤怒的吼叫声了。 挨了两枪,本就伤重的熊瞎子,又被大石头重重砸到,疼的那熊瞎子狂躁不已,怒吼声震动山林。 山洞里的曲绍扬却不管那些,又搬来两块大石头,听声辨位,朝着熊瞎子所在的方向就砸了下去。 毫不意外的,听见了熊瞎子的嚎叫声,只是这叫声,比刚才又弱了不少。 想也知道,方才二者相距那么近,火枪里射出来的铅弹,几乎全都打在了熊瞎子的脑袋上。 这也就是老式火枪,威力不够,要是换成半自动,那熊瞎子早就死透了。 接连遭受重击,那熊瞎子也受不了,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再跟曲绍扬较劲,先离开想办法止疼止血才是要紧的。 虽然双眼都瞎了,可熊本身视力就不好,嗅觉和听觉更灵敏些。 所以那熊慢慢悠悠离开了山壁下,凭着感觉找到水潭,然后将头插入水潭中。 潭水冰凉彻骨,可以暂时麻痹枪伤带来的灼痛。 山洞里的曲绍扬,又往下推了块石头,这次没听见熊瞎子的动静。 曲绍扬约莫着,那熊应该是走了,死应该不太可能,熊瞎子的生命力挺顽强,即便是重伤,也能挺一段时间。 这黑灯瞎火的,曲绍扬可不敢去追,他也只能在山洞里等着,等到天亮后,能看清周围情况了,再做打算。 折腾这么半天,曲绍扬早就精神了,也没那心思再睡觉。 于是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就这么守着火堆烤着火,等天亮。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曲绍扬从山洞探出身子朝外看,结果就见到底下水潭边上,趴着一只庞然大物。 呦嗬,这大家伙昨晚上没跑啊,那正好,还省得去撵它了。 曲绍扬二话没说,直接端起枪来,朝着下面就开了一枪。 这一枪打在了熊瞎子的后脑勺、后脖子、肩膀上,可是那熊瞎子依旧趴在水潭边,一动不动。 死了? 曲绍扬高兴又着急,这要是熊瞎子死了,那可得赶紧开膛取胆,要不然胆汁就全都被脏腑吸收了。 曲绍扬没敢大意,再次装上枪背着,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弯刀,小心翼翼的从上面慢慢下来。 就在曲绍扬双脚刚刚落地那一刻,原本趴在水潭边一动不动的熊瞎子,猛地起身,朝着曲绍扬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哎呀我草,这熊玩意儿他妈的耍诈。” 曲绍扬见此情形,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一个就地打滚,避开了熊瞎子这一扑。 第五十六章 找到 那熊瞎子虽然眼睛都被打瞎了,可它嗅觉十分灵敏,能够准确捕捉到曲绍扬的位置。 这一扑没见效,熊瞎子立刻扭头转身,朝着曲绍扬的位置又扑过来了。 此时枪还在背后背着呢,曲绍扬手里只有那把从骷髅身边捡的弯刀。 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曲绍扬抽出弯刀来,朝着那熊瞎子就是狠狠一刀。 锋利的刀刃,在熊瞎子腹部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鲜血喷溅而出,随之出来的,还有熊瞎子的肠子。 这一刀威力不小,那肠子明显被割断了,一些绿的黑的东西,混着血一起淌了出来。 那熊瞎子挨了三枪,本来就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借着冰冷的潭水麻痹神经暂时止痛,找机会给曲绍扬最后的致命一击罢了。 接连两扑,已经耗费了熊瞎子全部的体力,又被曲绍扬一刀破开肚子。 元气一泄,熊瞎子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看着手里的刀,再看看地上躺着的熊瞎子,曲绍扬也懵了。 “草,有这么锋利的刀么?这是什么材质的?”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削铁如泥啊。 熊瞎子皮糙肉厚,枪打都费劲,一刀就破开了?咋不太敢相信呢? 就在曲绍扬愣神儿的工夫,忽然听见远处好像传来一阵狗叫声。 曲绍扬猛地回过神来,仔细聆听,狗叫声由远及近,好像是大青它们的动静。 “王叔,师父,是你们么?”曲绍扬激动的不行,赶忙扯开嗓子喊道。 山谷中,回音连绵不绝,在回音盈荡间,狗叫声越来越清晰。 同时,曲绍扬也听见了水老鸹那略带沙哑的喊声,“绍扬,是你么?绍扬?” 听到水老鸹的声音,曲绍扬激动的无法言说,刚刚他还跟熊瞎子拼死拼活呢,没想到一转眼,师父竟然赶到了。 “师父,是我,我在这儿呢。” 曲绍扬生怕他的喊声师父听不见,索性摘下枪来,朝着天空就开了一枪。 枪声在山谷中震荡,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散去。 紧接着,就见到周家的一条青狗,王家的一条黑狗,飞快的跑了过来。 猎狗通人性,见到曲绍扬后,立刻就变了动静,不像见着猎物那般狂吠,反而带着些亲近。 不过,狗子们很快就发现了倒在一边的大熊瞎子,顿时就不管曲绍扬了,朝着那熊瞎子就扑过去撕咬。 狗子先到,后头水老鸹气喘吁吁的也跟了上来。 见到曲绍扬安然无恙,水老鸹激动的不行,上前两步,一把就抱住了曲绍扬。 “我的天,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们好一顿找。没事儿吧?” 曲绍扬搂着师父的肩膀,笑了,“没事儿,师父,我就是不小心从上头掉下来了。 对了,师父你快看,这是我刚刚杀的一头熊。” 曲绍扬这时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只熊瞎子没处理呢,再晚一会儿,怕是熊胆就没了。 水老鸹刚才满心满眼都是徒弟,真没留意周围,此时往旁边一看,把他吓一跳。 “这是你杀死的?这么大的熊瞎子,你一个人打死的?” 水老鸹一脸的不敢置信,别说一个人了,就算是他们这一伙人,再加上那五条狗,遇见这么大的熊瞎子,也未必能打死啊。 “快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没有?你这孩子也是真虎,咋还敢照量这么大的熊瞎子呢?” 水老鸹急眼了,生怕徒弟哪里受伤,扯着曲绍扬从头上检查到脚底下。 “师父,我没事儿,真的啥事儿都没有。 那啥,咱先把熊瞎子开膛,摘了熊胆,我再慢慢跟你说咋回事儿。” 曲绍扬笑呵呵推开水老鸹,将那把弯刀别在了腰间,用衣服盖上。 然后从腿上抽出来自己的短刀,上前去收拾那熊瞎子。 曲绍扬这力气,确实大,七八百斤的大熊瞎子趴在地上,他双臂一较力,真就给翻过来了。 然后动作麻利的将熊瞎子开膛破肚,割断护心肢,摘下来熊胆。 那熊胆,都赶上小娃脑袋大了,里面的胆汁不是青绿色,而是泛着金黄,这竟是枚铜胆。 “师父你看,是铜胆,这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呢。” 这个时候,王家祥和周传仁也呼哧带喘的跑了过来,二人来到近前一看,当时就惊呆了。 “这,这是谁杀的熊瞎子?小曲,是你么?” 王家祥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一动不动,死的不能再死的熊瞎子,惊呼道。 周传仁没开口,可是那张大的嘴,吃惊的表情,同样表现出了他内心的疑惑。 “嗯呢,是我打的,昨晚上我打了它两枪,今早晨又打了一枪。 我以为它死了呢,刚想收拾它,结果它装死,差点儿把我给踢蹬了。” 曲绍扬抬脚,踹了踹熊瞎子的尸体。 刚才真够悬的,要不是他手里头有捡来的弯刀,要不是那弯刀锋利无比,闹不好他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上面山洞里,还有一些鹿肉呢,我昨天还打了一头鹿,差不多有三百斤吧。” 曲绍扬笑笑,指着上面的山洞,十分自豪的说道。 这下,王家祥和周传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费劲巴力的各处找人,结果人家在这边,又是杀鹿又是杀熊瞎子的,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是,绍扬,你跟我说一说,究竟咋回事儿啊?我们那头正收拾猪呢,一扭头找不见你了。 满山的喊你,也不见你回应,把我们都急死了。” 水老鸹终于忍不住了,问起曲绍扬失踪的经过。 当时众人发现曲绍扬不见了,立刻四处寻找,可是周围都找遍了,也没见着曲绍扬的影子。 周传仁领着大青,让大青去找,结果大青就顺着曲绍扬和那野猪走过的路径,一路把众人带到了山梁子上。 山梁子上啥都没有,大青也没了方向,众人只瞧见凌乱的灌木丛,还有一些血迹。 从而推测,曲绍扬很有可能是掉到山崖下了。 水老鸹在上面喊了半天,也没听见曲绍扬的回应,没办法只能帮着绳子顺下去找。 绳子不够长,放到头了也没找到。 那地方王家祥和周传仁他们都没去过,不知道底下多深,也不敢冒失再往下,只能先回去,另外想办法。 第五十七章 出口 王家祥等人这一次狩猎非常成功,三方包围之下,一共猎得七头野猪。 其中有三头母猪,一头跑篮子,一只隔年沉,两只黄毛子。 本来挺高兴的事儿,结果同伴找不着了,大家伙儿在附近找了一番,就是没见到曲绍扬的影子。 人找不见,这边的猪也不能白瞎了啊。 无奈之下,众人商议,先把猎物都送回去,然后他们多带上些干粮、绳子等东西,再回来找人。 就这样,众人费了不少力气把猪都弄回去,昨天一大早重新返回,在山里各处寻找曲绍扬的踪迹。 中午的时候,王家祥他们忽然瞧见底下山谷有烟冒出来。 虽然那烟从谷底升起来已经没多么浓了,可王家祥还是认出来,那是有人在生火,不是山里自然生成的瘴气、雾气。 众人一致认为,那应该是曲绍扬发出的求救信号,于是他们又想办法找路,试图下到谷底来。 可是转悠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一条能下到谷底的路,周围的石壁太陡了,下来很不容易。 后来,水老鸹忍不住了,就朝天上放了两枪,试图联系曲绍扬。 可那会儿工夫,曲绍扬又累又困,已经躲进山洞里睡着了,没听见枪声。 昨晚后半夜的时候,众人在上面听到了枪响,还有野兽的吼叫声。 水老鸹惦记徒弟,简直急的不行,觉也不睡了,就算是硬闯,也要闯到谷底来救徒弟。 于是,众人找了一处不是那么陡峭的山坡,用绳子绑在腰间,慢慢放下来。 好不容易下到谷底,正愁着去哪里找曲绍扬呢,忽然又听到了一声枪响。 水老鸹生怕徒弟被野兽祸害了,急忙朝着枪响的位置跑,没想到真的是曲绍扬。 “我是让一头大跑篮子给顶下山崖的,当时就摔晕了,也不知道啥时候醒的,反正那会儿都天黑了。 估计我醒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当时我打枪来着,你们没听见。” 听完水老鸹的叙述,曲绍扬大概也就明白咋回事儿了,阴差阳错,整岔劈了。 “你快说说,那鹿和熊瞎子咋回事儿啊? 我的天,你可是够能耐的,一个人杀了俩大家伙,这么老大的熊瞎子,你也能打死了?” 相比于寻找曲绍扬的过程,众人更关心的是曲绍扬怎么打死这熊瞎子的。 曲绍扬就把他从上头掉下来,晚间开枪打死一头梅花鹿,昨天晚上在山洞里睡觉又遇上熊瞎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众人听。 当然,曲绍扬留了个心眼儿,有关山洞里的一切,他没往外说。 听完曲绍扬这两天的遭遇,众人都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哎呀我的天,这也太玄了,一个闹不好,小命儿就得丢。” “我估摸着,这大熊瞎子是闻着鹿肉的味儿了。 你们看这鹿骨头,都让熊瞎子给啃了,它肯定是吃不饱,就想着爬上去找肉吃。” 王家祥毕竟是很出名的老猎人,在周围打量了一番之后,大致推断到。 熊是杂食动物,野草、野果、萫子、鱼、梅花鹿等等,基本上林子里有的东西,它都吃。 那成年的公鹿膻腥气很重,熊的嗅觉灵敏,闻到味儿了肯定要上去找吃的。 只是它点儿背,遇上了曲绍扬,挨了三枪,又被曲绍扬一刀划破了肚子,这才死的。 既然找到了曲绍扬,那还磨叽什么,赶紧往回走要紧。 不过山顶上还有周传义、王木森呢,得把他们叫下来,一起汇合了再走。 于是,周传仁朝着天空开了一枪,算是给上面的发信号。 上头的人听见动静,也想办法下到谷底来汇合。 山洞里还有鹿肉、鹿皮等东西呢,曲绍扬可舍不得丢了。 于是跟水老鸹说了一声儿,他重新爬上去,把鹿肉啥的用绳子顺下来。 那骷髅旁边有两把弯刀,曲绍扬刚才用了一把,堪称神兵利器。 如此好刀,没几个男人能拒绝,曲绍扬一寻思,算了,都带着吧。 于是他用那张鹿皮裹住两把刀,外头用绳子捆扎结实,然后背着,离开山洞。 正好这时候,周传义和王木森二人也从山顶下来了。 俩年轻人一看地上躺着的庞然大物,也十分惊讶。 当得知了曲绍扬杀熊的过程,二人对曲绍扬简直佩服的不行。 一头七八百斤的大熊,那肯定不能扔在山里。 于是将那熊扒皮卸开,肠子等内脏不要了。 其他部位哪一样也舍不得扔,直接分成几大块儿,再绑俩临时用的爬犁,就这么拖着走。 来的时候都是从上头出溜下来,回去带着这么多东西,肯定不能再爬那么陡的山了。 所以众人决定沿着小溪往下走,想办法回去。 “这小东沟我来过好多次了,还真就不知道有这个山谷,而且还有这么个山洞呢。” 一边往外走,王家祥一边嘟囔着。 曲绍扬回头,看了看那石壁上的山洞,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山洞里或许还有什么秘密。 这一次没来得及往山洞深处走走看看,将来有机会了,他一定要再来一次。 一行人沿着小溪往下游走,大概走了两个多时辰后,来到了一处狭窄的山口。 那山口两侧都是陡峭的石壁,中间很窄,仅容一人通过。 众人费了不少劲,总算从那山口里出来,到了外面一看四周的环境,王家祥没忍住便爆了粗口。 “我草,这不就是小东沟么?谁能想到这么窄的石头缝儿里头,竟然是那么深的山谷啊。” 这话,也算是说出了周家兄弟的心声,是啊,他们经常来这儿,可谁也没注意到啊。 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在小东沟中间那段山谷里。 确定了位置,众人都挺高兴,也顾不上累了,赶紧拖着这些肉回家要紧。 等曲绍扬他们回到猫耳山下,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众人一进屯子,就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各家的狗都像疯了似的,不停叫唤。 有的人出来查看情况,正好瞧见了周传仁他们拖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回走。 有那好信儿的就上前打听,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猫耳山东山根儿那边,新来的一个小伙子,进山打着了一头大熊瞎子。 第五十八章 轰动 猫耳山本来就没多大地方,曲绍扬和水老鸹在东山根儿大张旗鼓的盖房子,周围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年月来说,大多数人家住的还是土房、泥草房。 像曲绍扬他们这样,石头打底,青砖到顶,上头苫鱼鳞瓦的房子,当地真的是很少,都当稀罕景儿。 如今再一听说,东山根儿新来那小伙子,进山打了头大熊瞎子,好多人都羡慕的够呛。 那熊瞎子肉愣是分了两个爬犁才拖回来,这得是多老沉啊?不得好几百斤? 这么多肉,都够一般人家吃一两年的了。 一时间,有人进山打了熊瞎子的消息,像阵风似的,就吹遍了猫耳山的各个角落。 曲绍扬他们还没搬去新房,所以众人拖着熊瞎子肉和鹿肉,直奔周家。 刚一进屯子的时候,大青就一溜烟跑回家了。 等众人拖着熊肉进院子的时候,老周家几口人,连同林若兰和小天志,都在院子里等着呢。 “哎呀,找着小曲了?菩萨保佑,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老周媳妇见到曲绍扬等人,高兴的拍了下巴掌。 “周家婶子,让你担心了,真不好意思。”曲绍扬朝着对方点点头,笑道。 “哎呀,这是啥啊?”老周眼尖,看到了众人拖着的东西,忙上前查看并问道。 “哦,这是绍扬在山里杀的一头大熊瞎子,老大了,活着的时候,得七八百斤呢。” 不等曲绍扬开口,王家祥那边满脸笑容的解释。 “这小伙子可真行,人家不光杀了一头熊瞎子,还有一头鹿呢。 哎呀,这么些年,我还没见过几个打猎这么厉害的年轻人。 老周啊,你家四个,我们家两个,都绑一块儿,也未必能赶得上这小伙子的能耐。” 王家祥现在,是越看曲绍扬越顺眼。 “真的?我的天,这孩子真人不露相啊,厉害。” 老周一听,也瞪大了眼睛,他在猫耳山住了这么些年,还真是没听说过,有谁能一个人杀熊瞎子的。 “那你看,我还能跟你胡说么?我们赶到的时候,那熊瞎子都死透了。” 王家祥那自豪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打的熊瞎子呢。 这边王家祥和老周俩人聊的火热,那头林若兰则是一脸担心的把曲绍扬拽过去,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绍扬啊,你咋样儿?哪里受伤了没?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你师父回来说你不见了,没把我急死。” 林若兰脾气好,对曲绍扬也是从心里疼,那是真当亲儿子看呢,能不担心么? “师娘,我没事儿,你别听王叔说的那么邪乎,当时我在高处开的枪,熊瞎子够不着我。” 曲绍扬不想师娘担心,于是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 失踪的曲绍扬找到了,而且还带了这么肉回来,肯定要好好庆贺一下子。 虽说曲绍扬是跟大家伙儿一起上山的,可这熊瞎子还有鹿,都是他一个人杀的,没用别人帮忙。 按理来说,这两样曲绍扬就算是不分给大家伙儿,旁人也挑不出啥毛病来。 当然,曲绍扬不是小气的人,也不能那么办事儿。 人家忙忙活活在山里找了他两天,咋地也得表示下谢意。 所以曲绍扬就说,熊胆啥的他自己留着了,肉就大家伙儿分一下,各家都拿回去些。 众人一听,高兴极了。 要知道这熊瞎子经过一秋天抓膘,肥的很呢,那些肉切了焅油,能吃好久。 这年月,家家户户都缺油水,谁不稀罕啊? “媳妇,你赶紧去张罗几个菜,让小志去打点儿酒。 晚上留老王兄弟,还有周大哥、大侄儿他们吃顿饭,咱得谢谢人家。” 这边,水老鸹也大方的表示,要留众人吃饭,以示感谢。 “不用,不用,刘家大兄弟,绍扬,你们可别这么见外。 时候不早了,我们爷俩得赶紧回去,家里头惦记着呢。 咱都街坊邻居的住着,啥谢不谢的?太外道了。 你看,我们这不是还分了这么多肉么?得赶紧拿回去,让你弟媳妇收拾了焅油。 这老些肉,不得焅两坛子油出来啊。 我跟你说,熊瞎子油可老好了,这玩意儿烙饼,寒冬腊月里扔外头,那饼都不带硬的。”王家祥一听,连连摆手。 水老鸹还要挽留,那头老周也说话了,“老刘兄弟,你跟我们真不用这么客气。 这两天在山里,大家伙儿都累的不轻,就别折腾了。 明天你们不是还要搬家么?那就这样,明天老王兄弟你也过来,咱一起热闹热闹,咋样?” “对,对,我周大哥说的是,明天我领着老大老二一起过来。 他们年轻,搬搬抬抬啥的总得有人干。”王家祥连忙点头附和。 人家都这么说了,水老鸹也不好再执意挽留。 “那好,咱就说定了,明天大家伙儿一定要来啊。” 一头熊瞎子七八百斤,去掉皮、内脏、骨头、脑袋啥的,也得剩四五百斤呢。 曲绍扬做主,分了一多半儿给周家还有王家。 王家祥和他家大儿子扛着一百多斤的熊肉,拎着十来斤的鹿肉,欢欢喜喜的走了。 周家人也高高兴兴的拿着肉回屋,老周媳妇领着俩儿媳妇赶紧收拾了焅油、剁馅、汆丸子。 这边,水老鸹和曲绍扬,直接在院子里,把熊瞎子肉又拆分开。 熊瞎子身上的肉特别肥,瘦肉少,曲绍扬把大腿上的瘦肉剃下来留着炒了吃,其他的都留着焅油。 “师娘,晚上用熊腿肉炒个辣椒就行,简单吃点儿。 这些肉先放着吧,明天咱搬了家,我帮你焅油。” 这么多肉焅油的话,要分好几次才行。 他们借住在周家,就这么一铺炕一口锅,今晚上要是炼油的话,那炕不得滋滋热啊?还咋睡觉? 反正这时候天气凉了,肉放一晚上也不会坏。 明天搬了家,那边好几口锅呢,安安稳稳的焅油就是了。 林若兰一听也对,于是简单的炒了俩菜,蒸了饼子,再温一壶酒。 晚上一家四口坐炕上,曲绍扬陪着水老鸹,边喝酒边聊天。 “对了,师父,我有东西要送你。” 喝着喝着,曲绍扬忽然想起来,他从山洞里带出来的刀,还在鹿皮里面包着呢。 曲绍扬赶忙跳下地,把鹿皮外头的绳子解开,从里面取出两把弯刀来。 第五十九章 传家宝刀 “之前当着周家和王家的人,我就没说,这是我在山洞里发现的。 今早晨要不是有这刀,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把熊瞎子杀了。” 曲绍扬捧着两把刀,送到水老鸹面前。 水老鸹是个识货的,一看那弯刀,顿时眼前一亮,伸手就接过去一把。 “哎呦,这是好东西啊,你看这上面,镶的好像都是宝石呢。”水老鸹拿着刀细细打量着。 虽然这刀鞘上头还有些泥土灰尘什么的,可上面那些宝石在烛火的映照下,依旧折射出绚丽的光。 水老鸹手上用力,按动绷簧,刷的一下抽出弯刀来。 烛火下,刀身反射出森寒的光,水老鸹当即赞道,“好刀,这是宝刀啊。” 说完,水老鸹将刀入鞘,重新交到了曲绍扬的手里。 “绍扬,这东西好好保管,留着可以当传家宝。” “师父,两把刀你挑一把,我留一把。”曲绍扬将刀递到了水老鸹的面前,说道。 作为男人,有几个见了这刀能不心动的? 尤其是习武之人,见了宝刀就跟见着绝色美人一样,能不动心么? 曲绍扬这见惯了好东西的人,都没忍住把刀带回来了,想来水老鸹也能喜欢。 不想,水老鸹却是连连摆手。 “绍扬啊,这刀既然是你遇见的,那就是你的机缘,你自己留着吧,千万保管好了,将来传给孩子。” “师父,你跟我还见外呢,两把刀,咱俩一人一把,不是正好么?” 曲绍扬愣了下,不明白水老鸹为啥不肯收。 “好东西师父也爱,不过师父都这个岁数了,早就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刀再好,跟着我也没啥用。 更何况,现在都用枪了,这刀能用的机会不多,你好好放着吧。” 不管怎么说,水老鸹就是不肯要这刀。 “来,来,上炕,你跟我好好说说,在那山洞里头,都遇见啥事儿了。” 水老鸹岔开话题,不再提刀的事儿。 曲绍扬没辙,又把刀重新包起来,然后去外头洗了手,这才重新坐下。 接着,曲绍扬就把他在洞里的见闻,都讲给水老鸹夫妻听。 那三人听的都快入迷了,小天志更是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听到那骷髅还会哭的时候,吓得啊一声儿。 “别怕,其实不是那骷髅会哭,是一个长得像马蛇子的东西,那玩意儿在哭。” 曲绍扬抬手,摸了摸天志的脑袋,笑道。 “我不认识那东西,看上去比马蛇子要肥一些,大概也就半尺长,不知道是什么。” 水老鸹听完曲绍扬的话,长出了口气,“绍扬,这事儿往后不许跟任何人说起。 小志,不管你今晚上都听见了啥,以后都不许往外说,明白么?” “啊?哦,知道了,爹。” 天志岁数小,有些话他还不明白啥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点头答应。 “快吃吧,吃完了赶紧睡觉,明天咱搬家呢。”林若兰赶紧给天志夹菜,哄着他多吃点儿。 吃过晚饭,时候也就不早了。 曲绍扬在山里住了两晚,水老鸹在山里住了一晚,都觉得身上难受。 于是打了热水泡泡脚,然后就钻进被窝休息了。 曲绍扬连着两晚上没睡好,总算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搂到第二天早晨,要不是外屋叮叮当当的剁什么东西,曲绍扬还不能醒呢。 “师娘,你干啥呢?” 曲绍扬迷瞪着双眼从屋里出来,就见到林若兰在那儿剁什么东西,哦,是肉馅。 “那些鹿肉,你不是说都好几天了么? 我怕坏了,就寻思着早晨起来剁点儿馅,给你们汆丸子吃。” 林若兰头也没回的说了句,继续叮当剁馅。 “哦,那行,等会儿我帮你烧火。”曲绍扬点点头,先出去解手了。 刚一出门,正好遇见了水老鸹。 “昨晚上当着你是师娘还有小志,我没多说。 绍扬,等以后有空了,你最好再回那个山洞去看一看,我觉得,那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东西。” 水老鸹把曲绍扬拽到角落里,小声嘀咕。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师父。 今年是够呛了,马上咱俩就得去山场子,等来年吧,啥时候方便,师父跟我一起去看看。”曲绍扬点点头。 从山洞离开时,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他只带了两把刀,头饰珠串啥的都没动。 师徒俩在角落里嘀嘀咕咕,曲绍扬就忘了要回去帮林若兰做饭的事儿。 不等他想起来呢,忽然就见到林若兰捂着嘴从屋里冲了出来,到外面就吐了。 水老鸹和曲绍扬都愣了,“媳妇,你咋地了?” 水老鸹两步冲到林若兰跟前儿,一脸焦急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这几天就觉得不舒服,胃里犯恶心。 我不是说要汆丸子么?刚才我把丸子下锅里了,想尝一尝汤的咸淡,结果就恶心的不行,出来就吐了。” 林若兰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就是恶心的难受,脸色都不太好了。 “哎呀,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啊?那啥,你先回屋歇会儿,不行的话,找个郎中给你看看吧。” 水老鸹一听,心疼的不行,忙扶着林若兰往屋里走。 曲绍扬一看,赶紧去厨房,忙活锅里的丸子汤。 早饭就是饼子还有汤,饼子是昨天蒸的,刚才在锅里已经热了,只要丸子汤好了盛出来就行。 “开饭喽,今天早上有丸子汤,小志,快洗手吃饭。” 曲绍扬端着饭菜进屋,招呼大家伙儿吃饭。 林若兰休息了会儿,又喝了点儿水,感觉比之前好多了。 忙活一早晨,又吐了,能不饿么?于是端起碗来就要吃饭。 不想那碗刚端到嘴边儿,闻着那丸子汤的味道,一股恶心劲儿又上来了。 林若兰急忙放下碗,捂着嘴又跑出去了。 这下,可把水老鸹还有曲绍扬、小天志给吓坏了,全都跟着出来。 “媳妇,你这到底咋回事儿啊?这是啥毛病?”水老鸹急的脑门子都见汗了。 “师父,我还是去请郎中吧,我师娘这样可不行啊。” 曲绍扬也顾不上吃饭了,抬腿就要走,去找郎中。 正好这时候,老周媳妇从屋里端了盆水出来,曲绍扬赶紧过去,跟她打听这附近有没有郎中。 老周媳妇一听说林若兰恶心想吐,急忙跑过来。 “弟妹啊,你感觉哪儿不熨帖?就是想吐啊,有没有肚子疼啥的?” 第六十章 有喜 林若兰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闻言,便摇了摇头。 “肚子不疼,也没别的地方难受,就是恶心想吐。” “你多长时间没来身上了?”老周媳妇又问。 来身上,就是比较隐晦的说法,指女人经期。 “身上?哎呀,好像挺长时间了,从到猫耳山之后,就没来过。” 林若兰仔细想了想,好像从安东往回走的半路上,来过一回,之后就再没来过。 “那就没跑儿了,你这是有身子了。恭喜啊,老刘兄弟,你媳妇怀娃了。” 老周媳妇一听,乐得直拍巴掌。“这是怀孕了害喜呢,不是生病了。” 老周媳妇生了好几个孩子,这点儿事情还能不明白么? 水老鸹和林若兰一听这话,都傻眼了,“老周嫂子,这,这不能吧?” 水老鸹吃惊的都磕巴了,林若兰嫁给齐天德十多年都没怀上,还因此被婆家休了,这冷不丁的说她有了,可能么? 林若兰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嫂子,你就别开玩笑了,我自己啥情况自己清楚。 我成亲十多年都没有孩子,这眼瞅着快四十了,还怀啥啊?” 林若兰做梦都想给水老鸹生个一男半女的,可惜,她这身子不争气啊。 “你看,这女人怀孩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这有啥不可能的?”老周媳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那你们要是真的不信,就去请郎中来看看呗。放心吧,我看的准没错儿。” 曲绍扬看了眼师父、师娘,见二人还是蒙圈的状态,索性也不说啥了,跟老周媳妇打听了一下郎中的位置,大步流星出门,请郎中去了。 大概过了三刻钟,曲绍扬把郎中找来了。 那郎中给林若兰把了脉,又问了一些问题后,确定林若兰是怀孕了。 “恭喜这位夫人,你这是有喜了。 怀孕初期有反应也是正常的,这段日子少吃油腻的食物,可以吃点儿酸的果子之类。 等着过了三个月,基本上就不会恶心呕吐了。” 老周媳妇说怀孕了,水老鸹两口子还能质疑一下,郎中也说怀孕,那就是真的怀了。 这下,可把水老鸹高兴坏了。 他这都奔五十的人了,原本以为要孤独终老呢。 没想到现在收了徒弟,娶了媳妇,收养了儿子,马上又要有亲生的孩子了。 “媳妇,你听见了么?郎中说你有了,咱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水老鸹高兴的,那嘴丫子恨不得咧到耳后根去。 要不是顾忌着郎中还有天志他们都在跟前儿,水老鸹非得抱着媳妇好好亲一通不可。 相比于水老鸹的高兴,林若兰倒是有些恍惚。 “大夫,我有点儿不明白,我嫁给头一个男人十多年,始终都没怀上,还因为这事儿被他们家给休了。 我现在都快四十了,才跟我男人在一块儿几个月,咋就怀上了呢?” 林若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咋回事儿,她想要问清楚。 郎中闻言也愣了下,随即就跟林若兰打听了一下以前的事。 “这位夫人有所不知,男人要是抽大烟的话,其实是会损伤生育的。 即便是能生出来,孩子也会有残缺,比如说哑巴、聋子啥的,这不稀奇。” “夫人身体没问题,你丈夫一看就是身强体健之人,你俩在一起,有孩子正常。 不过,夫人这岁数,确实要注意些,平日里不要太劳累了。 但也不可成日躺着,过了前三个月,适当走动,对胎儿好。” 郎中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起身告辞。 水老鸹连忙给了郎中双倍的诊费,亲自送到门外去,又跟郎中说了好多客气话,这才回屋。 “媳妇,咱们有孩子了,我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刚才郎中的话,你也听见了,往后可得注意,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来。” 水老鸹握着林若兰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 “爹,娘,先吃饭吧,娘吃不了丸子汤,这有小米粥,趁热喝。” 这时候,小天志捧了个瓷碗进屋,放到了桌上,并招呼他们吃饭。 夫妻俩闻言都愣了,今早晨做的丸子汤和饼子,这小米粥是哪里来的? “我刚才管周家大娘借了锅,煮了点儿小米粥。 娘,我手艺不好,你将就着吃,等着咱搬到新家了,我一定好好学做饭,照顾娘。” 天志好像是看出来夫妻俩的疑惑了,便笑着解释。 刚才林若兰恶心难受,曲绍扬去请郎中,水老鸹陪着媳妇,谁也没留意到小天志。 没想到这孩子倒是挺有心眼儿的,见林若兰吃不了丸子汤,就去借了个小锅。 在灶坑门儿支起两块砖,单独给林若兰煮了一碗小米粥。 “好孩子,咋就这么懂事呢?小志你放心,不管娘有没有孩子,娘都把你当成亲儿子对待。” 林若兰感动的不行,伸手将小天志搂在怀里。 “我和你爹啊,应该是命中无子,可是你命里有兄弟姐妹,小志,这孩子是你带来的。” 林若兰在心里算了一下,就是收养了天志之后,她才怀上的。 老辈人都有这样的说法,夫妻命里无子,成亲多年不生育,结果收养个孩子,就意外怀孕了。 人都说,那是养子带来的孩子。 天志还小呢,哪里听过这些?一听林若兰这么说,小天志可高兴了。 “娘,你放心,我会对弟弟好的,以后我护着他,谁要是敢欺负他,我就跟那些人拼命。” “好,好,我们小志一定是最好的兄长。” 林若兰搂着小天志的肩膀,满心欢喜的拍抚着孩子后背。 “那啥,师父、师娘,先吃饭吧,咱今天还得搬家呢,等会儿帮忙的都该到了。” 曲绍扬把饭菜又重新热了下,端上来,另外给林若兰拌了个咸菜,然后招呼大家吃饭。 “对,对,对,咱先吃饭,等会儿还要搬家呢。 媳妇,你试试小米粥能不能喝得下,多少吃点儿饭,不然身体受不了。” 水老鸹光高兴去了,才想起来今天还有大事要办,于是坐下来,哄着媳妇吃饭。 林若兰也知道,她现在是双身子,不能饿着,于是端起碗来,喝了口粥。 “嗯,小志煮的粥挺好,黏黏糊糊的还挺香呢。” 见林若兰能吃得下东西,众人都松了口气。 第六十一章 搬家宴请 早晨因为林若兰不舒服,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边刚吃完饭,还没等收拾呢,帮忙的就来了。 王家祥夫妻领着俩儿子一个闺女,拎着贺礼登门。 老周这边,家里人也是全员出动,一起来帮忙。 水老鸹他们借住在周家这些日子,置办了不少过日子用的家什,再加上箱笼、被褥等东西,正经不少东西呢。 好在有一辆骡车,周家还有辆牛车,东西都收拾好装到车上,一股脑儿就运到了新房子那头。 刘家三间房子,东屋是对面两铺炕,外头连着俩锅灶。 东北很多人家都是如此,南北两铺炕,冬天都烧火,这屋子里不冷。 西屋只有个南炕,天志还小,暂时不让他自己睡西屋。 西屋靠北墙搭了个架子,放点儿零杂物啥的,就当仓库用。 曲绍扬那边盖了两间屋子,东屋也是南北对面炕,外屋当厨房用。 他一个人过日子,房子太大了也没必要,将来家里添人口了,再盖房子就是。 新房子大门外,挑了一挂鞭,曲绍扬和天志俩人点燃了鞭炮,之后众人往下抬东西。 林若兰刚怀孕,时间还短,这些搬搬抬抬的活,谁也不敢让她伸手。 于是林若兰就领着老王媳妇张氏,还有周家婆媳,在厨房里准备饭菜。 前几天水老鸹他们弄回来的野猪挺多,大家伙儿商议之后决定,留下来一头母猪、一头隔年沉几家分着吃,剩下的卖了分钱。 省得那么多肉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再坏了。 野猪是大家伙儿一起打的,除了九个人要占股之外,枪和狗也要占股。 曲绍扬和水老鸹都有枪,所以占了四股,分了几十斤肉。 水老鸹和曲绍扬不在家,林若兰哪里舍得做了吃?于是大部分用盐腌上了,剩下的搁凉水里拔着现用。 再加上昨天曲绍扬他们带回来的熊瞎子肉、鹿肉,这顿饭做起来自然不难。 熊大腿上有两条腱子肉,抽出来切片炒辣椒,肥肉切了焅油,油渍了撒点儿盐,吃着老香了。 五花肉搁锅里煮熟了切片蘸蒜泥,鹿肉红烧,再用肉炒点儿白菜、木耳等,凑吧凑吧,就能弄出来八个菜。 女人们在厨房忙活着做饭,男人们都在屋里坐着闲唠嗑呢。 “老刘大哥,你家这房子盖的可真不错啊。 你看看,石头打底儿,青砖到顶儿,上头苫瓦,这房子维护好了,几十年都不带变样儿的。 不像我们家那老土房,年年都得修,不修就漏雨。” 王家祥坐在炕头,万分羡慕的打量着新房子,感慨道。 “兄弟,看你这话说的,你那不是盖房子早,没这些材料么? 你们爷仨这么能干,想盖新房子还不容易么?”水老鸹笑呵呵的回道。 王家祥一听也跟着乐,“哎呀,盖房子得花不少钱呢,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 等着过两年吧,老大老二岁数都不小了,该娶媳妇。 他们要是娶了媳妇,家里这房子就不够住了,还真得再盖几间呢。” 王家祥比水老鸹小两岁,他家俩儿子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还都没说媳妇呢。 东北女人少,想要说个媳妇不容易。 “哎,老刘大哥,你家那小徒弟今年多大了?说亲没有啊? 我瞅着那小伙子不错,要是没说亲的话,我帮着张罗张罗?” 王家祥说着话,目光就往北炕上看过去。 他们岁数大的在南炕聊天,几个小年轻都在北炕上坐着闲聊呢。 “你是说绍扬啊?哎呦,他今年才十七呢,还不着急。”水老鸹没太在意,随口便说道。 “十七了?哎呀那正是好时候。”王家祥一听就乐了。 “那咋还不着急呢?早点儿说媳妇多好?早成家早立业,趁着年轻就把孩子拉扯大了,早早就能抱上孙子。 哎呀,我就羡慕那些成亲早的,孩子大了借力。 你看我们家,俩小子都没说媳妇,老丫头才十六,唉。”王家祥故意叹了口气说道。 刚开始,水老鸹还没怎么在乎,可王家祥突然提起他家闺女,水老鸹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愣了下,不由得多看了王家祥两眼。 这老家伙啥意思? 昨天回来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把曲绍扬好一顿夸,今天又打听曲绍扬说没说亲,咋地?相中了? 水老鸹忽然想起来,王家祥今天领着他家闺女一起来的,难不成,这是看好了曲绍扬,想找机会让年轻人接触接触? 水老鸹在脑子里仔细回忆王家闺女的模样,说良心话,他真没太留意。 就刚见面的时候扫了一眼,好像挺黑的,模样也不咋出众。 不行,这绝对不行。 他家徒弟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还一身的好本事,啥样儿媳妇说不着啊。 老王家这闺女,根本挨不上边儿好么? 想到此处,水老鸹当即有了主意,“咳,这事儿哪轮得到我去说啊? 我这小徒弟啊,也是咱山东老家的,这不是老家日子不好过,才孤身一人闯关东来了。 他老家那头定没定亲,我没问过,再说了,他爹娘都还在,这些事儿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对方没明确表示什么,水老鸹也不好直说看不上王家的闺女,只能打哈哈糊弄过去。 “还一个,这孩子心眼儿实,跟木场子柜上签了契约。 冬天进山去伐木,夏天得去放排,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家,眼下说亲事,确实太早了。” 老王家的闺女都十六了,再过两年十八,这年月哪有把闺女留家里到那么大的?那不得让人戳脊梁骨啊? 果然,水老鸹这么一说,王家祥眼中的热切就淡了几分。 水老鸹没猜错,王家祥确实看好了曲绍扬。 昨天晚上回家去,当着媳妇和闺女的面儿,把曲绍扬好一顿夸。 要不说是两口子呢,张氏一听,也动心了。 今天两口子特地带着闺女过来,就是想借机会见见曲绍扬,要是闺女真相中了,他们就找人来提亲。 曲绍扬的人品样貌,在年轻人里头那是拔头筹的。 张氏和闺女一眼就相中了,所以王家祥才会跟水老鸹打听。 可是水老鸹这么一说,王家祥又犹豫了。 山场子伐木,水场子放排,听起来都是挣钱的买卖,可是危险性太大了。 这要是有点儿啥闪失,他闺女不就成寡妇了么? 第六十二章 相中 “哦,那也是,确实。 这成天在外头,也顾不上家,哪家的闺女也不乐意嫁给这样的。”王家祥叹了口气。 本以为给闺女找个有本事的女婿,将来家里也能跟着借力,没想到这小伙子是个木把。 木把确实挣钱多,可是手散,花钱不惧大,吃喝嫖赌玩的花。 而且还危险,成年不着家,这不行,真不行。 “好好个小伙子,干点儿啥不能养家糊口啊,非得去当木把。”王稼祥小声嘟囔道。 水老鸹的耳朵多尖啊,王家祥说话声音再小,他也能听见。 水老鸹在心里冷哼一声儿,当木把再不好,崭新的砖瓦房子盖起来了,不比你家那俩小子强? 就曲绍扬那个过日子劲儿,再有两年,他肯定能置办下百八十亩好地。 到时候想娶啥样儿的媳妇不行,还非得要你家那黑丫头? 王家祥得知曲绍扬当木把,就没有之前那么热乎了,也不再张张罗罗的吹嘘曲绍扬打猎多么厉害啥的。 旁边的老周,还有左邻右舍几个邻居,多少也看出来王家祥的心思,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 女人们在厨房里煎炒烹炸的,很快就做好饭了。 于是东屋南北炕各摆一桌,留给男人们,女人则是去西屋吃。 八个菜,量大不说,一半多都是硬菜,这年月除了过年,谁家平常日子见过这么多肉啊? 于是众人敞开了肚皮吃喝,边喝边聊,十分热闹。 到最后,一个个都喝得东倒西歪,晃晃悠悠的告辞回家。 客人要走,水老鸹和曲绍扬肯定要出去送,再客套几句。 “曲大哥,我家离这儿也不远,你得空了就去家里坐坐。” 临走前,王家那姑娘,特地过来跟曲绍扬说话。 曲绍扬并不知道王家人的打算。 他这一天跟王家姑娘也没啥接触,所以对方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愣了下。 “哦,哦,那个,我马上就要去山场子干活了,可能一时半会儿的没时间。” 曲绍扬倒不是故意说这个,他是不知道咋回复人家姑娘,只能这么说。 王家姑娘一听,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山场子活不得落雪之后么?这还没落雪呢,你明后天就不能去我家坐坐?” “明后天不行,你看这新房子周围都没夹园杖子呢,得抓紧时间干活。 不然等我们去山场子干活了,家里就我师娘和小志,万一有野兽啥的闯进院子里怎么办?” 曲绍扬并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他很认真的解释。 “不理你了,木头疙瘩。”气的王家姑娘一跺脚,转身走了。 曲绍扬站在那里,一脸的莫名其妙。 “师父,我没惹她啊,她干嘛跟我甩脸子?”等王家姑娘走了,曲绍扬扭头问水老鸹。 “哎,你这傻小子啊,人家姑娘是看上你了。”水老鸹笑的不行。 他家这个徒弟啊,还以为他改了性子,没那么愣了呢。 如今一看,还那样儿,不解风情,愣是没看出来人家姑娘对他有意思。 “师父,你可别这么说啊,传出去不好听。” 曲绍扬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他家这师父,自打娶了媳妇之后,也爱开玩笑了,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么? “我又没胡说八道,你不知道吧?今天老王跟我打听你的事呢,问你说没说亲啥的。 那咋地,我徒弟一表人才,又能干,有人看上不对么?” 水老鸹今天高兴,又喝了点儿酒,逮着徒弟就一顿猛夸。 “得,得,师父,你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我去买几个坛子回来,师娘说熊肉太多,焅出来的油没地方装。” 曲绍扬不想跟醉鬼掰扯,赶紧扶着水老鸹进屋休息,他则是领着小志一起,赶着骡车去买东西。 等坛子买回来,曲绍扬又帮着林若兰,把剩下的熊肉全都切了,搁锅里用小火焅出来。 那么多熊肉呢,光是油就焅出来好几个大坛子,油渍了也装了冒尖儿一大盆。 林若兰瞅着这些油和油渍了,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么老些油,咱家就算是吃一年也吃不完,太好了。 这油渍了也不少,明天我插点儿萝卜,咱包大包子吃啊。” 林若兰的身体挺好,就早晨那会儿难受,白天炒菜做饭啥的都不耽误。 趁着曲绍扬他们在家,林若兰就想变着花儿的给他们做点儿好吃的,上山干活后,可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行,师娘想做啥就做,缺东西跟我说,我去买。” 如今他们搬家了,不像之前借住在周家的时候,吃什么都要小心,免得让人眼红。 他们现在爱吃啥就吃啥。 搬了新家,离着山场子开工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家里头事情不少,园杖子要夹,柴火要多预备,水老鸹和曲绍扬每天都有不少活要忙。 可偏偏呢,家里还天天都客人不断。 有一些是附近邻居,见曲绍扬他们搬过来,都过来走动走动,拉近一下关系。 还有一些,听说水老鸹是山场子大把头,就想找他商议商议,让水老鸹带他们进山场子挣钱。 更有意思的是,还有好几个上了岁数的婆子,要来给曲绍扬说亲事。 这些,多数都是听人家说曲绍扬进山打猎,弄了头熊瞎子回来。 那可是熊瞎子啊,不说熊肉够吃多久,只说那熊瞎子胆,一枚就能卖不老少钱呢。 本来曲绍扬他们在这儿盖房子,就挺惹人注意的。 再一听说,那小伙子有本事,能杀得了熊瞎子,真就有不少人家动心了。 这边确实女人少,说媳妇不容易,但是有能耐有本事的人,一样有大把的人想嫁。 曲绍扬年轻,长得好,又有本事能挣钱,这样的条件,可不就提亲的踏破门槛儿了么? “婶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还不想娶媳妇呢。 我才十七,不着急,咋地不得多挣几年钱,攒下个几十亩地才行啊?要不然拿啥养活媳妇孩子?” 不管谁来提,曲绍扬都拿这一套话来应对。 有的听了觉得没戏,就走了,有的不死心,就各种说各种劝,没办法还是水老鸹出面,帮着曲绍扬拒绝掉。 这些人还好打发,最难打发的是王家那姑娘。 这丫头隔三差五的就过来,明面上说是找林若兰学花样子,可是一来了就跟在曲绍扬身后,把曲绍扬给烦的不行。 第六十三章 上山 山场子一般都是九月末十月初,第一场雪落下,就开始干活。 从猫耳山到横山,路可不算近,水老鸹又是山场子大把头,得早点儿回去张罗干活。 “绍扬,咱俩今天就别上山了,等会儿你去通知一下那几家,搁家里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咱就走。” 九月二十二这天早晨吃饭的时候,水老鸹说了一句。 “行,行,咱还得去趟老宋叔家呢,是得早点儿走。” 曲绍扬都快被王家那姑娘烦死了,他巴不得立刻就走才好呢。 水老鸹夫妻一看曲绍扬那迫不及待要离开家的样子,都笑的不行。 “这愣小子,瞅你那点儿出息,还能让个姑娘吓的满哪躲。” “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对她没那个心思,不好让人家误会。 要不然,耽误了人家姑娘,那不造孽么?”曲绍扬挠挠头,一脸尴尬的说道。 王家那姑娘,属实他是没看上。 再者,曲绍扬现在也没那个谈情说爱的心思,还是好好挣钱,攒家底儿要紧。 山场子活一干就四五个月,吃住都在山里不能回家,衣服行李啥的,都得好好准备。 幸亏有林若兰,提前就给曲绍扬和水老鸹做了棉袄棉裤。 又把他们的老破羊皮袄、羊皮裤收拾干净缝补好了,收拾着装起来就行。 吃过早饭后,林若兰就开始忙活着给水老鸹和曲绍扬收拾衣服,准备吃的。 从猫耳山到横山,路上要走六七天呢,有的时候不一定能遇见村子,吃的必须多预备些才行。 家里油渍了还没吃完,林若兰决定发面包些包子。 另外,她又和了些面,打算用熊油烙点儿饼。 曲绍扬腿快,去通知那几个要跟着上山的人。 回来又和水老鸹俩人,也抓紧时间把家里各处都归拢妥当。 这些日子,师徒俩可没少预备柴火,光是柈子就劈了满满一柴棚,另外还有松树枝等二劈柴等一大垛。 这些,应该够家里烧几个月的了。 林若兰怀孕,天志还小,必须得预备足了才行。 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九月二十三早晨,众人在水老鸹家汇合,一同出发。 家里虽然有骡车,可是往横山走的路不行,挺多地方都是走小路,车过不去,所以骡车就只能放在家里了。 两棵枪都留在家里了,家里就林若兰和小志在,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孩子。 两家可是有不少钱呢,曲绍扬那边还有铜胆啥的。 虽说这左邻右舍的人不错,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啥样儿啊? 留下枪,管用不管用的,好歹能吓唬人。 前几天,水老鸹四处打听,从旁人那弄来两只刚满月的小狗,养大了听个动静也好。 同时,水老鸹又拜托了老周家,让他们帮忙照看照看林若兰母子。 周家老三和老四,嫌冬天在家没啥事儿,打猎纯是碰运气,累够呛也不一定能有收获。 所以,这俩吵着闹着要进山当木把,老周没辙,只能依着。 于是各种拜托水老鸹,一定要看好了这俩小子,别让他俩惹祸啥的。 一共有七八个壮实小伙子,跟着水老鸹师徒一起去山场子,人齐了后,水老鸹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两天后,众人来到蛤蟆川,找到了宋老九的相好翠香。 水老鸹告知对方宋老九不在了的消息,又把宋老九的排饷给了对方。 往常年宋老九都是很早就回蛤蟆川,帮着翠香家里修房子、收地、捡柴火,直到山场子干活,他才离开。 前些日子宋老九没回来,翠香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在得知宋老九真的没了后,翠香哭天抢地,要死要活。 而翠香那个男人,却在见到银子后,两眼放光,恨不得立刻上手就去抢。 对此,曲绍扬和水老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叮嘱了翠香还有翠香的大儿子,让他们千万把钱守住了。 宋老九已经没了,往后不会再有人年年往他们家送钱、帮着干活。 宋老九留下的排饷,要是仔细点儿用的话,好歹能维持几年。 要是让那个大烟鬼拿去抽了、赌了,往后可就没别的进项。 师徒俩终究是外人,不能说太多,叮嘱两句便离开了蛤蟆川。 众人又走了四天,总算到了横山的山场子。 “呦,二柜,你来的早啊,腿怎么样了?都好利索了么?” 水老鸹领着一群小伙子,刚一进钱修成大柜的山场子,迎面就看见了二柜李永福,忙上前打招呼。 “刘大哥,愣虎儿,哎呦,好些日子不见。” 李永福见到水老鸹和曲绍扬,也挺高兴,笑呵呵的走过来。 “我这腿早就好了,还别说,那陈郎中的医术真不错。 你看我这现在走道儿,跟以前一样,啥都看不出来。”李永福拍拍自己的腿,笑道。 “我瞅着你俩胖了不少啊,红光满面的,一看这日子就过的挺不错,咋样儿?如今搁哪儿落脚呢?” 当初水老鸹他们离开安东城的时候,还没定下来要去哪里, “二柜,我们也挺好的,在猫耳山安了家。 我师父收了个养子,师娘也有喜了,来年就能抱上娃。” 不等水老鸹开口,曲绍扬就乐呵呵的抢先说道。 “呦,老来得子,刘大哥,你这是大喜啊。 你看,我这也不知道,应该去喝一杯你和林掌柜的喜酒才是。” 李永福一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即拱手向水老鸹道贺。 “哪有什么喜酒啊,我们俩都这个岁数了,凑付一起过日子,没办喜事。 来年,等孩子出生了,请你们喝满月酒。”水老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原本他是想等房子盖好了,跟林若兰简简单单办个婚礼,哪怕是只有徒弟和儿子见证呢,也是那么回事儿。 哪成想啊,还没等搬家呢,林若兰就怀孕了。 俩人一商议,也别找那个麻烦了,林若兰好好养着身体,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行,那咱可说好了啊。”李永福很爽快的应道。 “这几位是?”李永福这才看向后面的几个人。 “哦,这是我们从猫耳山带来的人,进山干活的?你看看,全都是身强力壮的棒小伙儿。”水老鸹忙给众人介绍。 “二柜,今年山场子的活,怎么安排?总共找了多少个木把?”闲聊几句,开始步入正题。 钱修成大柜,是安东城所有料栈、木场子中数一数二的,也是第一个在横山开山场子的。 每年冬天,柜上都会雇大批的木把进山采伐。 所得的木头,柜上留一部分,编成木排流放到安东。 其余的都卖给其他料栈,一年光是倒腾木材,挣不少钱呢。 水老鸹给钱修成大柜干活好几年了,都是他当把头,领着木把们干活。 所以,水老鸹一来,就问李永福,今年的活怎么安排。 不想,李永福闻言,却是面露难色。 第六十四章 木把重聚 “刘大哥,今年山场子的活,跟往常年不一样了。” 李永福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 “咋回事儿,你就直接说呗,再不一样还能咋地?” 水老鸹皱眉,不明白李永福这是整的哪一出。 “唉,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咱这山场子,从今往后不是大柜自己的了。 现在是官办的场子,大柜只能算入股。”李永福一咬牙,直接说道。 此话一出,曲绍扬和水老鸹都傻眼了。 “这咋就成官办的场子了?这跟官府有什么关系啊?” “咳,能咋回事儿,有人看着咱挣钱,眼红呗。” 李永福叹气,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跟师徒二人说起来。 光绪二年,朝廷在安东设立县治。 地亩开始征赋的同时,在大东沟也设立了木税局,承认木材采伐合法化,征收木排捐。 从那儿开始,木把伐木放排,就不用再担心朝廷扣押,颗粒无收。 各料栈、木场通过官府办理采伐许可,缴纳赋税之后,就可以合法采运木材。 因此,不少料栈和木场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官府眼见着木材生意如此红火,自然不满足于只收取木税。 于是今年秋天,由东边道官员牵头,联合各料栈、木场,共同成立官办木植公司。 从此往后,木材的采伐、木税缴纳等相关事务,都由官办木植公司负责。 公司可以将资金借贷给料栈、木场、把头,施以保护。 钱修成是第一个在横山建山场子的,也是横山山场子中最大的一个,这种事情,肯定落不下他。 如今这横山山场子,也归属于官办木植公司。 往后山场子的收入,木植公司要抽成一部分。 “干活的还是咱这帮人,就是木植公司要安排个大把头,再带几个人来。 刘大哥,只能委屈你,当个二把头了,你看这事儿……” 李永福也没办法,官府明面上说的漂亮,实际上就是巧立名目、强取豪夺罢了。 可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敢不听么? 不听的话,山场子直接不让干了,那还指着啥挣钱啊? 听完李永福的话,水老鸹和曲绍扬都沉默了。 好一会儿,曲绍扬开口,“二柜,当初我是跟柜上签的三年契约。 既然山场子成了官办的木植公司,那我这契约应该不算了吧?” 曲绍扬想的是,如果可以借机会解除契约,索性他就不在山场子干了,另外想挣钱的办法。 “愣虎儿,不是叔不开面儿,这个真不行。 咱这山场子归木植公司管了,你的契约,依旧算数儿。” 李永福叹口气,他也没辙,这些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三年契约未满,你要是不干的话,只能照着契约赔偿一千两银子,或者,吃官司。” 官府那头也不是傻子,组建木植公司的时候,各家柜上有多少木把,早就摸透了。 契约未满,曲绍扬要是说不干,官府肯定不能放过他。 “绍扬,咱来都来了,不干活还能咋办?留下吧。”旁边的水老鸹叹了口气,劝道。 水老鸹跟柜上是一年一签契约,每年木排流放到安东,契约就算结束,冬天到山场子干活的时候,再签下一年的。 所以水老鸹要说不干的话,谁也管不着他的去留。 可曲绍扬不行,三年契约签了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一千两银子,他们拿不出来,总不能让曲绍扬直接跑吧? 到时候人家拿着契约到官府,一告一个准儿,最后不还是乖乖回来干活? 水老鸹生怕曲绍扬这愣劲儿又上来,赶忙开口劝。 曲绍扬也明白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契约还在他就跑不了。 除非他躲进深山老林里去谁也找不着,可是离着清朝灭亡还好些年呢,他总不能一直着吧? “行,听师父的,反正咱是凭力气吃饭的。 不管是柜上,还是啥公司,只要干活给工钱就行。” 曲绍扬知道师父的苦心,于是点头答应了。 “哎,哎,这就对了,那啥,那咱就先去大房子,商议商议今年的活怎么干。 过两天木把齐了,一落雪咱就得开工。” 李永福一听水老鸹师徒同意留下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忙招呼师徒二人去大房子里休息。 所谓的大房子,就是一栋木刻楞的房子。 跟普通人家相比,这房子要大很多,里头南北两趟大通铺,地中间有两个王八炉子。 这王八炉子,是木帮发明的独特取暖用具。 将一口厚铁锅,倒扣在一尺半高,四四方方的地炉子上,用黄泥将铁锅四周都糊起来。 然后一头留灶门,另一头用砖和黄泥砌一段步步高升的烟道。 冬季天冷,这木刻楞的房子四处透风,即便是炕烧的滋滋热,屋里也不暖和。 加上俩王八炉子,整晚上有人专门负责添柴火,这样人住在屋子里才不会冻僵了。 众人一进大房子,不少木把就围了上来打招呼。 “哎呦,把头回来了,愣虎儿,好久不见啊。” 王长亮、老孙、大柱子、二毛子等人都是跟着李永福一起回来的,众人有些日子没见了,一见面格外亲切。 “好,好,都挺好的。”水老鸹见了中排伙子,也十分高兴,笑呵呵的点头回应。 “长亮,你的伤养好了没有?咱山场子的活可比水场子累多的,要是没养好,你就歇着吧。” “把头,我的伤早就好了,搁安东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看我,都胖的快走不动道儿了。” 王长亮笑着拍了拍胸膛,中气十足的说道。 水老鸹点点头,然后又看向二毛子他们。 “二毛子,你不是一直喊着不再当木把了么?咋又进山了?” 都是熟人,水老鸹自打有媳妇之后,也不像以前那么严肃了,于是跟二毛子开起玩笑来。 “我也没啥手艺,去给人当学徒挨打受骂的不挣钱,哪有当木把快活?还是回来山场子吧。” 二毛子被水老鸹取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 众人一听,都哈哈笑了起来。 “就是嘛,咱弟兄们能凑到一起也是缘分,这多热闹啊,是不是愣虎?” “对了,我忘了说啊,往后不能再叫愣虎儿了,叫绍扬。 在安东的时候,绍扬找了个算命的给起了大名。” 水老鸹忽然想起这事儿来,连忙向众人声明。 第六十五章 开山 把山里的木材集中采运到山下边的排场,这中间所有的活都叫山场子活。 山场子活开始就叫开套,干完了山场子活叫掐套。 开套往往是在秋冬十月,掐套一般是来年的二月末三月初。 也就是说,山场子活大概要干四五个月。 套,指的就是绳套。 不论山场子还是水场子,都离不开绳子,所以木把们不光要有力气,还得有相当不错的打绳子手艺。 柜上在挑选木把的时候,一般都会问,“你开得了套么?”就是指你你能自个儿打绳子么? 如果回答“自个儿开套”,把头一般还会追问师傅是谁,在家艺还是外来艺。 能自个儿开套的木把,工钱要高一些,如果自己开不了套,就只能挣半拉子或小打的工钱。 按正理,木把进山伐木,第一件事应该是盖房子。 哪有水、有木头,就在哪儿盖窝棚和马架子。 山场子小,一般就是盖几个简易的窝棚,这片场子伐完,再去另一片。 如果山场子大、木把多,就会盖一栋或者几栋比较坚固的大房子,这种可以容纳上百人。 钱修成大柜的山场子是横山一带最大的,有一两百个木把干活。 所以除了这栋大房子,另外还有两处,都是提前盖好的。 今年落雪晚,第一场雪到现在还没下,官府安排的大把头和监工也没到。 李永福和水老鸹商议了下,他们先领着木把们,把开工前的事情准备好,主要是打绳子、挖冰沟。 柜上为了省钱,从来不买现成的绳子,只发给木把线麻,绳子由木把们自己打。 打绳子的工具,民间叫绳车子。 一边三五个人,双手握住老木帮子,腰和屁股拼命朝一个方向晃动,给麻上劲儿。 打完绳子,还要编扣子,也有的叫割扣子,就是编抽林子和放箭子车时用的绳索。 这绳索又叫霸王套,两股、头大,后边像猫尾巴,根细。 然后系个花,一转压住,接着用木槌砸一砸,挑出花来。 编好的扣子用水泡,很难解开,着急的时候就得用斧子剁下去。 等到开春时,没用完的霸王套子就像明太鱼似的,在漫山遍野的泥雪中到处都是,跟头绊脚的。 挖冰沟,也叫放尾木,主要是用来溜放木头的。 木把们砍伐的木头,要从山上运到山下,一般会采取几种方式,抽林子、放箭子车、放冰沟。 放箭子车是利用天然的地形,修一条雪道,把木头一件一件的滑放到山下。 修冰沟则需要在未落雪之前选好坡地,然后挑开两三米深的沟,在沟的两侧用木头砌起来半米高的木墙,当做冰沟的垛子。 等冬天的时候,木材可以顺着沟滑放下去。 曲绍扬他们到山场子的第三天下午,天阴的像是快要滴出水来一样,风也呼呼的吹。 刚吃完晚饭,外头鹅毛般的大雪就扑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没多少时候,天地间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呦,今年这头一场雪就不小啊,照这个样子,我看雪能站住。 二柜,官府安排的大把头啥时候到?现在咱山场子的人基本上齐了,可别耽误了咱山场子开工。” 水老鸹出去撒个尿的工夫,就落了一身的雪,他回到大房子里,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问道。 “应该就这几天了吧?稍等两天,要是他们还不来,咱就先开工干活。” 李永福也愁呢,离开安东的时候,大柜嘱咐了,今年订货的客商多,千万不能耽误了。 可是官府安排的人,迟迟不到,李永福这心里,真的是没有底儿。 大雪下了整整一晚,第二天早起出去一看,好家伙,雪都快到波棱盖儿了。 众人都很高兴,雪一落,山场子活开始,他们就有钱可挣了。 白天,水老鸹领着众人,去修雪道、冰沟,晚上大家伙儿回到大房子里打绳子。 就这么又过了三四天,还是没见到木植公司安排的人前来。 李永福实在等不起了,就跟水老鸹商议,“刘把头,咱不能这么枯等着,我看选个好日子,开工干活吧。” 这一百多号人在山上,每天光吃的就得不少,就算柜上财大气粗,可也禁不住这么空耗着啊。 “我看行,咱俩翻翻黄历,选个日子开工干活吧吗。 不能等了,谁知道那些人啥前儿来? 万一在哪个窑子里头,让娘们儿绊住了腿,还不定啥年月到这儿呢。” 水老鸹一听,立刻附和道。 李永福是二柜,水老鸹是把头,木帮日常事宜,俩人就说的算。 于是二人找出来黄历翻了翻,决定后天,也就是十月初六开工干活。 山场子动工,要先开山,也就是举行一种仪式,告知山神爷(老虎和山神)我们要进山了,要和大山打招呼。 十月初六这天一大早,众木把们抬着早就准备好的黑毛猪,带着鞭炮、香烛纸码等,来到了事先选好的山场。 老话不是说么,黑牛白马祭苍天,木帮开山,也要选择黑毛猪以示对山林的尊重。 黑,指厚重、实惠,表示人对自然、对森林的诚意。 开山仪式举行的地点,要选一块平地,看上去顺当、好看,给人以眼亮(顺眼)的感觉。 来到山场,选出一棵神树,就是一棵又直又高的树,一般是红松。 选定神树之后,把头要动手挂红。 挂红不能用钉子钉,得用铜钱。 因为“钉”和“定”同音,开山伐树一固定了,就说明这一季没前(钱)途,不顺利,不吉祥。 水老鸹亲自动手挂红,紧接着大喊一声,“杀猪。” 那边,几个小伙子早就预备好了,死死按住那头黑毛猪,一刀进去,血就出来了。 那猪哼哼几声,逐渐没了动静。 开山摆供必须要整猪,有头有尾,表示人完整进山,也能完完整整出山,说明不缺谁少谁。 除了整个儿猪,还要摆六样儿供果,一般是包子、馒头、炉果、槽子糕之类。 不能摆鸡蛋、糖球之类圆的东西,因为蛋有滚蛋之意,糖球有滚动、滚球之嫌,而伐木最机会的就是“滚”字,不吉利。 “绍扬,叫山。”水老鸹这边摆好了供,招呼一声儿。 第六十六章 大把头到了 叫山一般是二把头的活,既然木植公司安排的大把头没到,水老鸹依旧做大把头的事情,所以就安排了曲绍扬叫山。 曲绍扬扬起手中拴着红布的斧头,朝着神树敲打三下,一边敲打,嘴里还念念有词。 “山神爷,老把头,你醒醒吧,你该醒了。 我们要上山了,要采伐了,告知你老一声,我们要动山了,动树了。 请你开开山门吧,俺们要进来了。” 曲绍扬敲完,水老鸹跪下,整理贡供品,其他的木把全都整整齐齐跪在神树前。 “山神爷,老把头,俺们要伐木了。 请你老人家开开山门,俺们进去伐木,请你保佑我们顺顺当当的。 等我们这一季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地下来,再来祭拜山神老把头。” 水老鸹说一句,众木把们也跟着说一句。 之后,水老鸹从地上起来,围绕着神树倒酒,并点燃纸钱。 众木把们也起身,纷纷上前烧纸,一边烧,一边默默地向山神祈福,祈求平安、顺利、不出事。 祭拜完山神爷老把头,接下来就可以开锯了。 木帮采伐,很讲究伐头一棵树。 一般都要选长的又高又大又直的树,预示着这一季采伐顺利、吉祥、挣大钱。 而且,第一棵树要选顺山倒。 水老鸹早就选好了一棵长在山坡上的红松,此时领着人扛着大掏锯等工具过去。 先是用开山斧砍树的根部,查看一下有没有腐朽、瑕疵,如果有,就放弃不伐,另外选好的。 整片山场子大着呢,好木头多的是,木帮干活都是挑好的、拔大毛。 “好,就这棵了。” 确定这棵树什么毛病都没有,水老鸹一摆手,两个木把上前来,按照水老鸹的指示,开始锯树。 当锯到一定程度时,要在锯口对面用斧子砍出个豁口,这叫要楂。 要过楂之后,树会发出“咔咔”的声响,凭借这个判断树的倒向和倒下的时间,然后及时喊山。 “顺山倒喽,顺山倒喽。” 在木把的呼喊声中,这棵一人合抱粗的红松,小头朝着山下倒去。 呼通一声,树梢落在雪地上,激起的雪沫子飞的老高。 众人一阵欢呼,接着有小打拎着斧头和弯把子锯上前,打枝、下件子。 “好了,都干活去吧,注意点儿安全。” 水老鸹挥挥手,一众木把们一组一组的,扛着大掏锯、大板斧等工具,朝着山场各处分散,开工伐木。 相比于水场子活,山场子活要安全一些,当然也更累。 每天丑时刚过,把头就喊,“起来了。” 这时候木把们就得赶紧爬起来,根本来不及说话咳嗽,就得摸黑往鞋里絮乌拉草、穿大袜子。 不等所有人都穿好,那边又喊,“吃饭了。” 山上一般吃的都是苞米面饼子,咸菜、盐豆子、萝卜条汤、酸菜汤。 有良心的柜上,伙食会好一些。 要是赶上那些抠门儿的柜上,汤里头就能见着几根萝卜条,几乎可以照出人影儿来,根本见不着油星。 吃完饭,把头领着众人往外走,一路走十里八里地,走到地方了天刚麻麻亮。 十冬腊月里,早晨正是鬼呲牙的时候,山上的树木都冻的嘎巴嘎巴响。 木把们戴着狗皮帽子,身上穿着老羊皮袄,不停的挥动开山斧、来回拽大掏锯,忙活的一身汗,热气蒸腾。 等稍微一停下来,汗水就会凝结在棉袄棉裤外面。 尤其是棉裤,干一天活,那棉裤外头冻的邦邦硬,回到大房子里要先烤一阵子火,才能脱下来。 山场子开工半个多月后,木植公司安排的人,这才到了山场子。 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人搂着个妖妖娇娇的娘们儿。 那是他们路上认识的海台子,这一路伺候的舒服了,就干脆收做姨太太。 “都停下来,停下来,偶是山场子的大把头,偶没到,你们凭什么就开工干活了?” 一个满脸麻子,眯缝眼儿、厚嘴唇、说话大舌头啷叽的还有点儿公鸭嗓的家伙,一到山场子就开始喊。 水老鸹正领着大家伙儿干活呢,冷不丁见李永福陪着两个人过来,大概就猜到了,这是木植公司安排的人来了。 “二柜,这位是?”水老鸹故意这么问道。 “哦,刘把头,这就是木植公司安排的关大把头,是东边道道台的亲戚。” 李永福一边说,一边朝着水老鸹挤眼睛,示意水老鸹说话小心点儿,这几个人不太好惹乎,身后有靠山。 “哦,是关大把头,失敬失敬,在下刘东山。”水老鸹朝着姓关的拱手行礼。 关寿山斜眼瞥了水老鸹一下,根本就没接这个茬儿。 “偶刚才的话你没听见么?偶没到,谁叫你们开工干活的? 你们还把偶这个大把头放在眼里么?”关寿山冷着一张脸,训斥众人。 “关大把头,是这么回事儿,咱山场子一年就能干一百多天的活。 从第一场雪落下,就得赶紧开工伐木,要不然,来年开春天一暖和,雪化了,这活就没法干,耽误挣钱啊。” 李永福生怕水老鸹上来脾气,跟关寿山硬顶。 再者,毕竟他才是柜上的人,这事儿必须他出面解释。 关寿山看了眼李永福,来之前他打听过,这人是山场子的二柜,大柜钱修成的小舅子。 这钱修成跟安东知县关系不浅,来之前有人嘱咐过关寿山,尽量不要跟李永福起冲突。 李永福是山场二柜,代表了钱修成,跟关寿山应该是一伙儿的,那群穷木把才是要收拾的人。 想到这儿,关寿山朝着李永福点点头,没再追究提前开工的事。 “停工,先回大房子训话,谁要是不听,不准吃饭。”关寿山恶狠狠的看了看眼前这些木把,哼道。 周围的木把一见这架势,都愣住了,目光不住的朝水老鸹看去。 “走吧,那就提前收工,正好回去休息会儿。” 水老鸹朝着众木把招招手,大家伙儿便停下了手头的活,收拾工具,跟着李永福等人一起回到大房子。 大房子里头,众木把挤在一起,关寿山站在木把们前面。 “偶叫关寿山,满洲正蓝旗人,从今天开始,就是这个山场子的大把头了。 这位是于占松,也是偶们满洲人,从今天起,他就是山场子的二把头。 偶要是不在山场子,他说话就算。” 第六十七章 硬刚 关寿山这话一出,对面众木把都一脸惊讶,尤其是水老鸹和曲绍扬,二人脸黑的都快赶上锅底了。 当初来山场子的时候,李永福只说是另外安排了一个大把头,让水老鸹当二把头。 结果这关大把头来了,还带着个二把头,那水老鸹咋算? “二把头?哼,你懂山场子活么?你就来当二把头?” 曲绍扬抱着胳膊,瞪了那俩人一眼,哼道。 “绍扬,别乱说话,你知道那个于占松是谁么? 他外号叫于二和尚,是宽甸姜家大院的管家兼护院头领。 这家伙心狠手辣,听说是跟人学的什么拳还是什么掌的,一身横练的影功夫。 姜家欺男霸女恶事做尽,少不了他的功劳。不少穷人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对,对,就是他,当初俺刚到东北的时候,就在姜家大院扛活吃劳金。 亲眼看着他把一个交租的老汉,打的鼻口窜血,四肢断折,最后死在了大街上。” 木把之中,有从安东和宽甸过来的,认识这个于占松,于是小声嘀咕。 有人还伸手拦着曲绍扬,不让他乱说话,免得引火上身。 这个时候,于占松已经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曲绍扬,于是他朝着曲绍扬一指,“你,出来。” 这个于占松长得挺有特点,脑袋大,头顶尖,宽下巴,一对招风耳,身材魁梧壮硕。 一双大脚板跟黑瞎子掌似的,双手像蒲扇,微微泛着黑红,右手背有些鼓起,上面还有些老茧。 曲绍扬自然不怵,便从人群中走出来,抱着胳膊看向于占松,也不言语。 水老鸹担心徒弟,也从人群里挤出来,护在曲绍扬身旁。 于占松看了看曲绍扬,冷哼一声,“毛都没长齐的孩崽子,你也敢在于爷面前嘚瑟? 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凭啥能当二把头。” 这于占松不识字,但他笃信一句话,“神不肆虐人不敬,鬼不作怪人不怕。” 他从姜家大院出来,给官办木植公司办事,本就雄心勃勃。 新官上任三把火,必须给这些穷木把们一个下马威,把这些穷木把吓唬住不敢扎刺儿,要不然他们不服管。 于占松本来还寻思着拿谁开刀呢,不想曲绍扬先冒了头,于占松心头一喜,得,就是他了。 于占松并没有直接朝着曲绍扬发难,而是从旁边提起来一根桦木小杠。 这是木把们抬木头用的,中间粗两头细,长时间的使用,小杠已经被磨的溜光锃亮。 于占松也不说话,就晃着他那地瓜脑袋,把小杠在地上敲了几下,好像要证明那小杠很结实。 接着,他把小杠横放在地上,退后几步,握了握拳,抻了抻胳膊,晃晃脑袋。 然后运足一口气,双眼圆睁,跃身而起。 “哈。”于占松口中爆出一声怒喝。 “咔嚓”一声,那小杠断成了两截。 于占松举着拳头,在众木把面前晃了晃,轻蔑的看了看众人,然后随意将断掉的小杠踢到旁边。 这时候,他才盯着曲绍扬,开口说话。 “我于某人行走江湖二十年,凭的就是这双拳头。 你说我凭什么当二把头?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不用多,就一拳,我就能叫你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敢不敢试试?” “绍扬,别答应他。他那一拳头下去,五脏六腑也得翻个儿,轻了落个重伤,闹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崔富贵等人一见这情况,吓得脸色发白,小声劝曲绍扬。 其他木把,也都脸色不好看,有那胆儿小的,腿都有点儿打战战。 一时间,大房子里鸦雀无声,隐隐弥漫着些恐惧的气氛。 “绍扬,这事儿你别出面,我来。”水老鸹出声了。 徒弟是为了他出头,他这个师父还能不护着徒弟么? 曲绍扬闻言就笑了,“师父,这等小毛贼,还不用你出手,我来。” 说完,曲绍扬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到于占松的面前。 “打一拳多不过瘾啊,我让你三拳。 三拳你要是能把我打吐了,从今天开始,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曲绍扬笑呵呵的说道。 于占松一听,哈哈大笑,“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儿,活腻歪了吧?老子一拳就能把你打到南墙上去。” 说到这儿,于占松停了下,阴狠的目光盯着曲绍扬。 “不过,老子若是用劲儿大了,把你打死,我可不偿命。” 此话一出,大房子里这些木把可就不干了。“绍扬别上当,他这是想要你的命。” “拿人命打赌,这是丧良心,绍扬,这是圈套,别上当。”大柱子、崔富贵等人嚷嚷着。 “这是要干什么?没事找事儿,这不是找邪火么?” “刚来,就这么欺负人,太可恶了。” 众木把们,也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反了反了,一个个都要反天不成?谁再敢吭声儿,偶立刻报官府去,把你们都抓起来。” 那边,关寿山沉着脸,大声训斥道。 曲绍扬这时候也转身看向众木把们,朝众人拱手。 “诸位老哥,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为我好,没事儿,你们先看戏。” 说完,曲绍扬转身,看向于占松,“光是你打我,就有点儿太不公平了。 这样吧,咱们签个契约,你打我三拳,我打你三拳。 你打我三拳,我要是真吐了,一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从此往后你说啥就是啥。 我打你三拳,你要是让我打趴下了,二把头的位置你得让出来,怎么样?敢不敢?” 曲绍扬已经看明白了,新来的这几个家伙,就是故意找茬儿。 无论今天他出不出这个头,姓关的和姓于的,都不会放过众人。 尤其是把头水老鸹,绝对是这俩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肯定要想办法挤兑陷害,。 与其日后被针对,处处为难,莫不如一开始给他们点儿厉害瞧瞧,也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师徒可不是好惹的。 所以,曲绍扬才会站出来,直接跟于占松硬刚。 这小子那一套,不过是花把势,看着唬人而已,真正的硬功夫,可不是他这么练的。 “呦,你小子倒是挺狂啊。 于某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遇上过你这样死鸭子嘴硬的呢。 行,立字据,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马王爷有三只眼。” 于占松仗着自己一身的硬功夫,根本瞧不起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孩崽子,于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第六十八章 赢了 关寿山带来的四个人里面,有一个瘦不拉几,留山羊胡戴眼镜的人,那是木植公司安排的账房先生。 于占松和曲绍扬既然立了赌约,那肯定要白纸黑字的写明白了,免得出事之后,有人耍赖。 于是,李永福和那账房先生商议了一下,执笔起草了赌约文书。 文书里写明赌约内容,并且声明,双方自愿,不论哪一方被失手打死,对方都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文书写好了,拿来印泥,于占松和曲绍扬都在上面按了手印儿。 水老鸹又让关寿山和李永福也跟着签了名按了手印,做见证人。 文书一式二份,双方各自保存。 众人方才亲眼见着于占松把挺粗的小杠砸断了,心里都替曲绍扬捏了把汗。 可他们怎么也劝不住曲绍扬,只能悬着心,注视着地中间的二人。 二毛子等几个小半拉子,已经吓的不敢看了,只能扭过头去。 按照约定,双方轮流出手,于占松先动手。 就见那于占松拉开架势,一个饿虎扑食,蹿到曲绍扬面前,“镗”就是一拳。 曲绍扬面不改色,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呦,你这功夫,是师娘教的吧?” 于占松一拳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气得他面色通红,咬牙就要再来。 “等会儿,该我了。” 曲绍扬一边说着,出拳快如闪电,一拳就揍在了于占松的肚子上。 于占松被这一拳打的后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好小子,有点儿本事但不多,你这一下,就跟蚊子叮了似的。”于占松咬着牙说道。 曲绍扬哼了一声,站在那里不动,“该你了。” 于占松最开始根本没把曲绍扬放在眼里,第一下也没用全部的力量。 本以为他用七八成的力,就能把曲绍扬揍趴下,结果丝毫没有影响。 于占松这脸上挂不住了,于是左右开弓,“镗镗”又是两拳。 这一回,于占松可是用足了力气,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曲绍扬依旧站在那儿,岿然不动,“你这就跟挠痒痒似的。 咋地?你这是跑肚窜稀了,还是昨晚上搂着娘们儿玩累的?”曲绍扬故意气对方。 于占松气的咬牙切齿,也不顾文书上约定好的,轮流出拳了。 这家伙恼羞成怒,狠下杀手,趁着曲绍扬不注意,抽冷子抡起拳头就朝着曲绍扬的头顶砸去。 周围的人一看,都急了。 “耍赖,这特么纯是玩赖,刚下他左右开工打了两拳,不等绍扬打,他又出手了。” 木把们急的大声喊。 曲绍扬早就料到,这家伙不是个守规矩的,见拳头砸过来,伶俐的一闪。 随即扣住了于占松的手肘,双手一用力,直接就把于占松的右胳膊给扭变形了。 于占松疼的啊一声大叫,曲绍扬随即放开他,然后一拳打在了于占松的胸腹之间。 曲绍扬的力气相当大,这一拳藏着暗劲儿,只听得于占松一声惨叫,人就飞了出去,正好撞在了地中间的柱子上。 碗口粗的柱子直接断成两截,屋顶的尘土,哗啦啦落了下来。 于占松跌落在地,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人直接就昏过去了。 “赢了,愣虎儿赢了。” 众木把们高兴之下,又喊起了曲绍扬的外号,然后一拥而上,将曲绍扬抬起来,抛向空中。 关寿山又气又恼,木植公司花重金雇了于占松当打手,就是为了收拾这些木把们。 结果刚来山场子,连半天都不到,于占松这家伙就让人打的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简直丢尽了脸面。 关寿山想要发作,可他这次带的人太少了,于占松一倒下,没人能上。 气的关寿山脸色胀红,都赶上猪肝色儿了。 “按照刚才约定,二把头让给你们。 不过,据说你们今天在山上没干多少活,今天的晚饭,就不开了。” 关寿山觉得下不来台,就想报复一下。 “不开饭?你试试?你敢不开饭,我们就能把你住的地方烧了,你信不信?” 众木把一听这话还了得?干了一天的活,不给饭吃? 妈的,谁敢砸我们的碗,我们就掀了他的锅。 众木把一拥而上,关寿山哪里受得住? 这时候他再次后悔,带的人少了,应该领十几个人来,再带上枪就好了。 这群穷木把不听话,直接打死俩领头的,全都老老实实干活了。 李永福一看,事情闹得有点儿僵,赶紧上前打圆场。 “关大把头,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咱还是先把于老弟弄醒,看看他伤的轻重,不行就去请个郎中来治治。 大把头,你们住的地方,早就安排好了,你跟我过去看看,要是还有啥不满意的,我抓紧时间安排。” 木把们孑然一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永福和钱修成不行啊,他们有家有业,这么大的山场子,总不能全都不要了。 这关寿山不能轻易得罪,还是得哄着慢慢再说。 李永福给递了台阶,关寿山也只能就坡儿下驴。 于是狠狠瞪了众木把两眼,哼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着,有你们好看的。” 等下他就想办法送信回凤城,让道台大人多安排几个人过来,带着枪来,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些王八蛋。 关寿山和李永福,以及那账房先生一起,费了好大的劲弄醒于占松,然后扶着他回旁边的房子去了。 见关寿山等人离开,众木把们欢呼起来,再次围住了曲绍扬。 “绍扬,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连于二和尚那样的高手,都让你打趴下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 曲绍扬笑笑,没说啥,只朝着水老鸹点点头。 水老鸹看着自家这小徒弟,也是满怀欣慰,这个徒弟没白收,真给他长脸。 众人说笑够了,时候也不早,几个做饭的小半拉子,赶忙去生火蒸饼子。 晚饭也没别的,大饼子、咸菜、炖白菜土豆。 众人凑在一起,边吃饭边唠嗑儿。 “也不知道那于二和尚咋样了?死不了吧?”老孙岁数大些,考虑事情多,不由得担心起来。 “咳,管他死活呢,反正绍扬跟他签文书了,就算他死了,也不关绍扬的事,怕什么?” 大柱子一边低头吃菜,一边嘟囔。 “你不懂,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那姓关的,还有于二和尚,都是十足的小人,就怕他们找后账,暗算咱们。” 第六十九章 棒子队 另一边,关寿山等人回到住处,将于占松扶着送到炕上躺着。 李永福殷切的询问了一下伤势,又说明天一早就去塔甸请郎中,然后才离开。 等李永福一走,关寿山就沉下脸来。 “你小子牛皮吹的震天响,结果一到这儿就给偶丢尽了脸面,真是废物。” 于占松忍着脏腑传来的阵阵疼痛,一脸惭愧。“是,是,我大意了。 唉,没想到我这打了一辈子的雁,反倒被雁啄了眼。行了一辈子船,在泥沟里翻了船。” “当初你夸下海口,说是能把这些臭木把治的服服帖帖。 偶才跟道台大人举荐了你,花大价钱雇你来山场子。 你可倒好,摆下擂台,第一仗就败的这么惨。 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你要是没啥用了,那就回去吧,偶另外请能人。” 关寿山很显然余怒未消,对于占松的态度差了不少。 “关大把头,你信我,给我点儿时间,我把伤养好了,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我一定想办法,把这群木把治的服服帖帖,今天跟我打擂台那小子,我非得整死他不可。” 于占松惨白着脸,目光阴冷凶狠,咬牙切齿的说道。 “行吧,再信你一次,你先休养几天,等你伤好了之后,务必把那几个刺儿头收拾了。” 关寿山缓和了语气,安抚于占松两句,然后搂着那个妖妖娇娇的女人,到隔壁去了。 于占松倒下,关寿山不能明着跟众木把斗,他就想办法折腾人。 每天早晨,刚到丑时,关寿山就到大房子去,吆喝众人起来。 “死懒鬼,还不赶紧起?” 众木把们睡的正香呢,一个个迷迷糊糊的起来,摸黑就往鞋里絮乌拉草。 有谁慢了点儿,关寿山手里拎着个棒子,朝着那人的脑袋就砸去。 “他奶奶的,也没有吃奶的孩子,我叫你磨蹭。”木把若是躲闪不及,就要挨揍。 穿戴好了吃饭,这早饭也变了模样。 原本是苞米面和白面两掺的饼子,换成了苞米面窝头,里头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吃着还牙碜。 “赵半拉子,你这窝头咋做的?里头咋还有沙子啊?”有人不高兴了,就大声质问做饭的人。 做饭的小半拉子也是一脸懵,“不知道啊,大把头弄来的苞米面,让我蒸窝头我就蒸呗。” 一个小半拉子能有多大能耐?还不是把头咋吩咐,他就咋干? “草,肯定是那姓关的不安好心眼儿,故意熊咱们。 这瘪犊子玩意儿,他要是再不干好事儿,俺半夜去劈了他。”有人气急了,怒道。 “你看你,这不是说气话么? 你去劈了他,能不能劈得了暂且不说,就算真劈了,你还能逃得掉啊?你不要命了?”旁边岁数大的人劝道。 众人闻言,都叹了口气,他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跟谁置气的。 契约已经签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糊弄了这一季,来年不在这儿也就是了。 饭还没等吃完,关寿山又拎着棒子进来了,“还磨蹭,都什么时候了,都麻溜儿的走。” 一边说着,一边就挥着棒子要打人。 众木把们一看这样,连忙把最后两口窝头塞嘴里,陆陆续续从大房子里走出来,直奔山场。 走了十来里地到山场,天还没亮呢,众人摸着黑开始干活,直到干了好一阵儿,东方才露出鱼肚白来。 “刘把头,我咋觉得不太对啊,是不是咱进山早了? 今天这时间咋就这么扛劲呢,干了好半天,才见点儿亮。” 干活累了,大家伙儿凑到一起唠会儿。有人觉得不对,就跟水老鸹反应。 水老鸹也觉察出不对了,“好像是,那关寿山没安好心,他提前叫咱们起来的。” “草他娘的,这狗日的东西真特么丧良心,这黑灯瞎火的干活,万一出点儿事咋整?”有人骂道。 “是啊,这狗东西挺坏,连口干净的饭都不给咱吃,还天天让咱早起干活,他这是没安好心。”旁边有人附和道。 “成天拎着个棒子,两句话不来抡着就打人,这狗东西,咋能收拾了他才好呢。”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旁人议论的挺欢,曲绍扬却默不作声,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当着这么多人,水老鸹也不好跟徒弟交流什么,师徒俩很有默契,啥也没说。 下午收工的时候,有几个年轻人,特地砍了根水曲柳、柞木的棍子,回到大房子后就用斧子啥的一点一点精心修理。 “传勇,你们这是干啥呢?”曲绍扬瞅着奇怪,就问。 “哦,我们核计了一下,弄根棒子防身。 我们不像你,一身的好功夫,谁都不敢欺负你。 那关寿山成天抡着个棒子,见谁不顺眼就打,万一哪天我们惹着他了,两手空空的不好招架。 我就寻思着,弄根棒子放被窝旁边,真有事儿的时候,抓起来就用,也不至于挨揍。”周传勇等人回道。 曲绍扬一听就乐了,“哎呦,这么一来,可真就成山东棒子了啊。” 其他人闻言,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归笑,每个人心里也有了想法。 第二天,又有好几个人从山上带回来棒子,精心修理好了,放到被窝旁边。 没几天,除了水老鸹和曲绍扬,大房子里几乎每个人的被窝旁边都有一根四尺多长的木棒。 这下,木帮反倒成棒子队了。 这天清早,关寿山又拎着棒子进大房子,吆喝众人起来干活。 可是早就看透关寿山手段的众人,这回却谁也不听他的,依旧躺在被窝里睡觉。 “妈了个巴子的,一个个这是要懒死啊?都赶紧起来,干活了。 谁不起来,我他妈打死他。” 关寿山一看这情形,气的火冒三丈,抡起棍子来,就要往炕上木把的脑袋削过去。 这时,躺在被窝里的周传智扑棱一下坐起身,随手操起旁边的棍子,指着关寿山就开骂。 “我草你祖宗八辈儿,你个没人味儿的东西,成天老早就喊我们起来。 我们到山场的时候,大毛星儿还亮着呢,干半天活天都不亮。 黑灯瞎火的喊山也没用,出了事儿算你的?” 关寿山成天在山场子里作威作福,平日里没人吭声儿,他就以为人家都怕他了。 今天被他眼里最看不起的木把怼了,关寿山登时就急眼了。 “哎呀我草,你他娘的跟谁俩呢?我砸死你。”这家伙,抡起棒子就要打人。 “你敢,今天你动一下试试?”周传勇也抄起来棒子,大喊一声儿。 猫耳山来的这些木把随即响应,接着其他木把也都抓起了被窝旁边的棒子。 第七十章 机会来了 大房子里住了一百多号人呢。 这会儿大家伙儿手里都掐着棒子,一个个怒目圆睁瞅着关寿山,颇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关寿山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啊,当时就怂了。 “好,算你们厉害,你们给我等着。”说完,关寿山便从大房子退了出来。 众木把齐心,吓退了关寿山,一个个都挺高兴。 于是,又回被窝里去躺了大半个时辰,这才陆续起来,穿衣吃饭,然后扛着工具上山干活。 从那天往后,关寿山再也不敢太早去叫木把们起来了。 不过这家伙满肚子坏水儿,明着不敢跟木把们斗,就暗地里琢磨坏招儿。 原本关寿山指望着于占松能给他当左膀右臂,制服这些木把。 可于占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身体就是不见好。 于占松被曲绍扬一拳打伤,虽然也请了郎中抓了药,可怎么养,始终都觉得胸闷胸痛,还时常咳嗽,动不动就咳上来两口血。 关寿山一看于占松指望不上了,就想传信给安东,让那边多派几个人过来。 也巧了,李永福正好有事要回去,关寿山就托李永福把信带给木植公司。 可横山离着安东大老远呢,这一来一回的最少也得一个来月。 这个期间,关寿山就只能尽量忍着,不主动去惹那些木把们。 不过,他也没少动心思,总琢磨着怎么拾掇这些木把。 “二把头,是这么个事儿,归楞那边人手不够了,活干的不好。 这样,你领着小曲过去帮把手。”这天,关寿山找到水老鸹,跟他商议。 山场子里,二柜负责监工、后勤等事务,至于活怎么干,归大把头管。 关寿山是柜上安排的大把头,水老鸹是二把头,那就只能听从安排。 “行吧,哪天过去?”水老鸹也没说别的,干啥都一样,这些事儿上,没必要争执。 “明天吧,明天就过去。”关寿山不阴不阳的说道。 第二天早晨吃过饭后,水老鸹和曲绍扬就带着一群身高体壮的木把,前去归楞。 木把们放倒的木头,由小打或者半拉子打枝、造材后,就近集中到冰沟或者箭子道附近。 然后通过滑放的办法,将木材放到山下,再由归楞的人将木头抓垛。 等开春跑桃花水的时候,将木头顺水放到江汊子里,进行穿排。 上千斤的圆木,六到八个人抬,需要所有人行动协调、步调一致,喊号子是必不可少的。 一般喊号子的都是头杠,水老鸹他们这一组,头杠是一个叫王海山的人,三十来岁,很爱说笑。 “世上一行又一行,嘿呦。 木把这行不算行,嘿呦。 三教九流有名次,嘿呦。 七十二行排不上,嘿呦。 是谁留下这一行?嘿呦。 冰天雪地抬大杠,嘿呦。 到死光腚见阎王,嘿呦。” 木把汉子们豪爽不拘,什么都能拿来当号子用,也并不在乎这些。 这楞场离着大把头关寿山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木把们齐声喊号子,可以清晰的传到住处去。 关寿山来山场子的时候,不是带了个娘们儿么? 这娘们儿原本是个海台子,跟了关寿山之后成了姨太太,很是得关寿山欢心,宠的越发骄矜。 也巧了,正赶上这几天那女人的烟土供应不足,犯了瘾,抓心挠肝的不得劲儿。 木把们喊号子的动静太大,那娘们儿是越听越闹心,索性就跑出来骂人。 别看这娘们长得挺俊,穿红挂绿、涂脂抹粉,打扮的妖妖娇娇,可是一张嘴,骂人的话倒是挺粗俗。 “你们这些穷要饭的臭叫花子,一天天的嚎什么嚎? 跟狼嚎似得,听着闹心。就不能憋着点儿,还能憋死你们咋地?” 木把们进山几个月,成天一屋子男人,挨不着娘们儿的边儿,本就一个个靠的心里直痒痒。 平日里那娘们儿不咋出来,大家伙儿也见不着,便不觉得如何。 这冷不丁瞧见个俊俏的人儿,这群木把可就来了本事。 王海山可不管那些,立刻变了调子,喊着号子戏弄人。 “好风骚哇,嘿呦。 养得娇哇,嘿呦。 长得肥啊,嘿呦。 像车轴啊,嘿呦。” 那娘们一听还了得?顿时发起疯来。 不光朝着木把们吐口水,还捡起石头朝着木把们扔,一边扔一边骂人,越骂越难听。 木把们也不惯着,越发大声的吆喝。 “真风流哇,嘿呦。 压炕头哇,嘿呦。 想汉子哇,嘿呦。 骑枕头哇,嘿呦。” 眼见着木把们越喊越下流,那娘们儿知道不是对手,便呜了嚎风的去找关寿山,让关寿山替她出气。 关寿山倒是想找木把的麻烦啊,可他现在手底下没人,老哥儿一个,咋跟一群木把斗? 没办法,只好劝着女人暂且忍耐,等人来了,他肯定不放过这些木把。 劝是劝啊,关寿山这阵子被木把们气的够呛,他心里也憋着火呢。 他不敢明着找木把们的事儿,就开始想损招儿。 “小曲啊,你是个能人,咱山场子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有这么个事儿,咱运材道上缺个能挑大梁的人,我看你不错。 这样,我让你来当槽子头,从明天开始,你就管着箭子道和冰沟往下滑放木头的事儿,咋样? 工钱你放心,到时候我跟柜上说,肯定给你涨。” 这天,关寿山找到了曲绍扬,皮笑肉不笑的恭维起来。 “你先领着人,去压茬子,然后抓紧时间放箭子车。” 木材要从山上运送到山下,一般有几种方式。 或者用牛马等牲口拖拽,或者修雪道、冰沟滑放。 横山附近没有人家,也雇不着那么多套户,所以只能采取后两种方式。 那箭子道,刚入冬的时候,水老鸹就领着人修好了,可前阵子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 长白山地区下雪,有时候不是飘雪花,而是下雪粉,甚至雪粒子。 刺骨的山风把雪刮的一檩子一檩子堆在山岗上,冻的梆梆硬,哪里还能找得到原本修好的箭子道? 所谓的压茬子,就是把被雪埋上的箭子道,重新挖出来,修整好。 压茬子和放箭子车,都是很艰苦又危险的活。 关寿山安排曲绍扬当槽子头,让他领着干活,肯定是没安好心。 “这压茬子和放箭子车责任重大,一个弄不好就会出事故。 绍扬啊,你还年轻,经验不足,不行我替你去。”水老鸹担心徒弟,忧心忡忡的说道。 “师父,不怕,我有招儿。” 第七十一章 都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曲绍扬就带着木把们,扛着刨镐等工具,或站或跪的在半尺深的雪里抠箭子道。 费了两天的工夫,总算把箭子道重新修好了。 晚间的时候,曲绍扬把参与放箭子车的木把,都叫到了一起,众人嘀咕半天,这才睡觉。 等到放箭子车这天,刚开始还行,圆木在箭子道上快速滑下去。 可是刚放出去一里多地,那圆木就“卡堂子”了,怎么也不动弹。 曲绍扬也不急,带着人把山坡上近百根粗大的圆木都摆好,然后众人坐下来抽烟唠嗑儿。 关寿山惦记着放箭子车这边呢,就过来查看,一见这情形,气的他直跳脚。 “干什么呢,都搁这干什么呢?那木头卡住了放不下去,都没瞅见么? 赶紧找人挑堂子去啊。”关寿山气的呜嗷喊叫,就是没人听他的。 最后,气的关寿山抡起棒子来,逼着二毛子上前去“挑堂子”。 二毛子岁数小,经验不够,他哪里会挑堂子啊,挑了好几次,也挑不开。 “真他娘的废材,滚一边儿去。 曲绍扬,你是槽子头,这活是你领着人干的。 今天你要是不把卡堂子的木头挑开,我就扣你一个月工钱。” 关寿山气的直跳脚,指着曲绍扬说道。 曲绍扬被点了名,于是从木头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行吧,我来试试。” 说着,曲绍扬就跳上了滑道的木垛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指着一根木头。 “就是它卡住了。” 关寿山挺鬼,他并不上前,只在那儿问,“哪一根?” 曲绍扬指着前面不远处,“就那根儿呗,你得再往前一点儿才能看到。 你瞅你那熊样儿,平常咋咋呼呼的能耐都哪儿去了?往前来啊,走近了才能看到。” 关寿山往前走了几步,又不肯往前了,“在哪儿?” 曲绍扬一脸鄙夷的看着关寿山,“瞅你那点儿出息,还大把头呢,就你这样的不嫌丢人。 老话说得好啊,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怪不得一有事都不肯出头呢,就因为你这大把头不是个玩意儿,怂货。” 被曲绍扬这么一激,关寿山顿时就恼了,仗着胆子走近雪道跟前儿,往里探头。 “在哪儿呢?” 曲绍扬伸手拽住了关寿山的腿,一使劲儿就把他扔进了箭子道里。 那箭子道修的溜光锃亮,关寿山毫无防备下被扔过去,摔了个狗啃泥。 七手八脚想爬起来,可脚下太滑,慌乱之中又哧溜出去挺远。 曲绍扬动作极快,用小杠点活了起堂木。 “你作孽太多,该遭报应了。”曲绍扬嘟囔了一句。 极速滑放的圆木,朝着关寿山就撞了过去,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关寿山跟前儿。 关寿山刚从箭子道上站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圆木呼啸而来,直接将他的双腿撞断了。 与此同时,众木把们各自用小杠撬动圆木。 雪道上的圆木,像一个个出了膛的炮弹一般飞速滑行,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圆木呼啸着,延雪道蜂拥而下,扬起白色的雪沫子,飞的老高。 那关寿山连个动静儿都没来得及出,就被呼啸而过的圆木,辗成了肉饼儿,碎成一地渣渣。 “好,干的漂亮,这狗日的不死,等他叫来人,咱们就遭殃了。” “狗娘养的东西,早就该去见阎王了。 杂种,下辈子别托生人了,托生个畜生吧。”众木把恨恨的骂道。 放箭子车起茬子了,大把头关寿山被起茬子的圆木撞死的消息,傍晚时传到了楞场附近的住处。 还在养伤的于占松、账房先生、关寿山的姨太太,得知消息都吓的够呛。 当天夜里,那账房先生就偷摸跑了。 第二天早晨,关寿山的姨太太发现了,连忙也收拾了金银细软溜之大吉。 剩下伤势还未痊愈的于占松,一看事情不妙,也顾不得其他了,背着包袱步履维艰的下了山。 “师父,于占松也跑了。” 曲绍扬早就安排人盯着他们呢,见于占松也离开了山场子,便同水老鸹汇报。 “走了好啊,横山山场子这么大,各种野兽多的是,谁知道他们能遇见什么?” 水老鸹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冷哼一声。 “也是,这茫茫大山,谁敢保证有什么意外啊。”曲绍扬冷笑道。 果然,几天后,有人在横山往塔甸的路上,发现了三具尸体。 那尸体也不知道死多久了,被野兽啃的就剩个脑袋瓜子和骨头架子。 这年月,深山老林里死几个人,那不是很正常么? 三个人都被啃成那样儿了,根本辨认不出身份,报官也没人管。 关寿山死了,李永福回安东了,可山场子的活不能耽误。 于是水老鸹领着大家伙儿,每天按部就班的继续干活。 过了十来天,李永福领着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回来了。 那几个人不用说,正是木植公司按照关寿山要求,给派过来的打手。 “咦?咋不见关大把头呢?他去哪儿了?” 李永福带着人去找关寿山,可是找遍了山场子,也没见着人,李永福挺奇怪,就问水老鸹。 “不知道啊,关大把头好几天就不见踪影了,不光他,那三个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们也奇怪呢,我还带人找了两天。 是不是山上太苦了,关大把头受不了,领着人回安东了啊? 二柜,你领着人回来的时候,没瞧见他们?”水老鸹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关寿山被圆木碾成了肉泥,早就被曲绍扬带人给埋了,另外三个人死在了路上,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 如今死无对证,还不是水老鸹说啥就是啥? 反正山上的木把早就通过气儿了,大家伙儿发了誓,谁也不把关寿山的死因说出去。 木把和柜上,永远不可能一条心,就算李永福想查,也查不到什么。 再说了,李永福跟关寿山也不咋对付,他这一次回安东,没少跟大柜眼前儿告状。 “没遇见,那估计是路上走岔了。 唉,算了,既然他们不在,那就不用去管了,咱该怎么干活就怎么干活。 那啥,我给大家伙儿置办了不少年货,过几天就小年了,到时候咱歇半天,做点儿好吃的。” 李永福找不着关寿山几个,也没往心里去,几个大活人,还能出啥事儿? “哦,对了,回来的时候路过猫耳山,我去看望了嫂夫人,她让我给你俩带了不少东西呢。” 第七十二章 过小年 之前李永福从山场子走的时候,水老鸹拜托他,路过猫耳山的时候去家里看看。 给林若兰捎个信儿,告诉她山上挺好的,让林若兰别惦记着。 李永福是个正经办事儿的人,路过猫耳山的时候,买了东西去看望林若兰。 林若兰得知丈夫和徒弟在山上一切都好,这才放心了。 又拜托李永福,等他啥时候再路过猫耳山,一定来家里,林若兰要给水老鸹和曲绍扬带些东西。 “这些都是嫂夫人让带来的,有你和绍扬的衣服鞋袜,还有嫂夫人特地包的饺子。 你瞅瞅,一麻袋呢。”李永福领着水老鸹,到爬犁队去,指着其中一些东西说道。 寒冬腊月,鸭绿江早就结了厚厚的冰层。 李永福他们回来,特地赶了几挂马爬犁,爬犁上装着不老少吃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再苛刻的柜上,也得给木把们置办点儿年货,让他们好好过个年。 反正这些都是从工钱里面扣,也不是花柜上的钱。 大方点儿,哄着木把们高兴,多干点儿活,啥都出来了。 钱修成和李永福都很会做人,这点儿事情办的明明白白。 李永福一路上花大价钱才买了白面、大米、鸡鸭鱼肉等等,装了四五爬犁呢。 也多亏了有这些个人护送,要不然,半道儿上就得让人抢了。 水老鸹喊了人,大家伙儿一起动手,把吃的东西全都送到单独的屋子去,用绳子系好了,挂在梁柁上。 林若兰送来的东西,除了衣服之外,那些吃的也都挂起来放着。 等哪天得空了再拿出来大家伙儿一起吃,别管一人能分几个,跟着解解馋也好。 关寿山虽然不在山场子了,那几个木植公司安排来的人,也不能再退回去,于是就安排他们住在了楞场附近的房子。 这几个人都带着枪呢,正好李永福就安排他们负责山场子的安全。 每天在山场子周围巡逻,要是有啥野兽之类的,正好打死了吃肉。 转眼间,小年到了。 腊月二十三早晨起来,做饭的小半拉子按照水老鸹要求,把林若兰包的饺子全都装进锅里蒸熟。 这个冻饺子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煮的,手艺不精的人,很容易煮成一锅汤。 虽然林若兰在冻饺子的时候,特地给饺子外皮挂了一层冰,那也不敢保证这些做饭的小半拉子能煮好。 所以,水老鸹才特地交代,放锅里蒸。 一麻袋饺子看着挺多,别忘了山场子里的人也多啊。 到最后,一人分了四五个饺子,这也把大家伙儿都美够呛。 “哎呀,好吃,这酸菜馅儿的饺子,里头有肉,还有油渍了,真香啊。 把头,你可真有福气,嫂子贤惠又能干,你啊,往后就享福吧。” 众木把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夸赞道。 “你们都好好干,将来也娶个媳妇回来,家里有个知心人儿,知冷知热的多好?” 水老鸹端着碗,一边美滋滋的吃饺子,一边笑道。 饺子不多,大家伙儿也就是解解馋,主要还是啃饼子。 好在早晨做了土豆汤,热乎乎的喝上两碗,肚子也就饱了。 众人吃完了早饭,各自扛着工具,进山干活去了。 过小年,李永福发话了,今天就干半天,下午歇着。 所以大家伙儿干活可起劲儿了,就等着下午回去吃好的。 “绍扬啊,你今天就别上山干活了,留下来,领着那几个小半拉子,提前准备准备饭菜。 过小年嘛,别管孬好,做几个菜,让大家伙儿好好吃一顿。” 李永福喊住了要出门的曲绍扬,说道。 主要是曲绍扬做饭好吃,那几个小半拉子的手艺,李永福信不过。 曲绍扬一听,这还有啥的?不就是做饭么。 “成,那我今天就不上山了。”他放下工具,回屋跟李永福讨论今天下午的菜单了。 东北的冬天其实不好过,除了萝卜白菜土豆之外,就是酸菜、咸菜、干菜这些玩意儿。 不像南方冬天暖和,各种菜蔬丰富,想吃啥都有。 山场子就更不用说了,好久才下山去采买一次,能有吃的就不错,哪有什么花样儿啊? 曲绍扬跟李永福商量了半天,最后才定下了今天吃啥。 五花肉炖白菜冻豆腐、大骨头炖酸菜、猪肉炖粉条、猪头蹄下货炖干豆角。 开山的时候不是杀了头黑猪么?猪肉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的都吃完了。 剩下的猪头、猪蹄子、猪尾巴,还有各种下货啥的,那几个小半拉子不会处理,所以就装起来都冻上了。 曲绍扬正愁着不知道做啥好呢,忽然想起来这些了,赶紧让人找出来缓上,等会儿处理了做出来大家伙好好吃一顿。 “叔,四个菜行吧? 咱也别整太多样数,就实得惠儿的量大一些,让大家伙儿吃饱了,你看呢?”曲绍扬问李永福。 “行啊,简直太行了,就照着你说的办,今天可就看你了啊。”李永福很高兴的点头同意了。 于是,曲绍扬就带着几个小半拉子,忙活了起来。 其他的菜还好说,顶多就是切酸菜费点儿工夫,最主要的是哪些头蹄下货,全的好好收拾。 曲绍扬带着人,忙活了一头午,总算把头蹄下货都弄到锅里烀上了,然后开始一样一样准备饭菜。 未时中,干活的人扛着家什,陆陆续续回到了大房子。 还没等进屋呢,就闻到了诱人的香气,众人抽了抽鼻子,脸上浮起惊喜的表情。 “哎呀,这是做了啥好吃的,这么香呢?” 等众人回到大房子,就见屋里已经摆好了桌子、碗筷,曲绍扬正领着人往屋里端饭菜呢。 屋里的王八炉子烧的挺热乎,众人急忙脱了羊皮袄、大棉裤,然后去洗洗手,急急忙忙就跳上了炕。 桌子上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过众木把倒是没急着吃,全都看向了二柜和大把头。 李永福和水老鸹互相看了眼,然后李永福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伸手端起了酒碗。 “来,大家伙儿先把酒倒上,咱这大多数都是老伙计,别的也就不说了。 今儿个小年,柜上的一点儿心意,弄了几个菜,大家伙儿吃好喝好。” 李永福是个爽快人,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简简单单两句话,然后端起酒碗来,直接干了半碗。 第七十三章 山场子掐套 过完小年,离着大年也就不远了。 山场子里这些木把,远的是从山东老家过来,近的家在塔甸,其他有安东的、宽甸的、猫耳山的,离家远近的都有。 山场子活一般就干四五个月,过大年也就歇半天,除非家离着特别近,不然都是回不去家的。 年三十这天上午照常干活,到了下午,按照山场子的规矩,每个人要砍一棵“过年树”。 这过年树,很有说道。 第一要找顺山倒的,以示这一年求得万事平顺。 第二下锯要有绝对尺寸,不能伐倒了,要留一部分。 第三,这棵树夜里一定要站住,大风刮不倒,大雪压不倒。 等初一的饺子下锅后,木把拎着锯或大斧上山,几下就要放倒这棵树,然后齐喊“顺山倒”,再回去吃饭。 回去时,饺子不能煮涝锅了,这才叫木把过年。 这种仪式背后,隐藏着一种和大自然决斗的雄风杀气,是木把们战胜自然、征服自然的一种宏大的气度。 不会伐这棵树,就称不上木把。 常有老木把对那些小年轻说,“你还木把呢,一年放不了一棵树。”这棵树,就是指年三十伐的这棵过年树。 三十这天中午,水老鸹领着大家伙儿,就在大房子附近选好了树,伐到一半儿多些,然后领着人回了大房子。 过年了,肯定要吃顿好的。 李永福让人把他带来那些吃的,全都搬出来,由曲绍扬领着人做菜。 小鸡炖蘑菇、红焖猪蹄髈、红烧鱼、扣肉蒸酸菜、五花肉炖白菜冻豆腐、四喜丸子。 六个菜,全都用小盆装,都不用吃,看着就觉得心里舒坦。 “大家伙儿慢慢吃喝啊,还有饺子呢,猪肉白菜馅儿的,锅里正在煮,别着急。” 曲绍扬领着十来个年轻的小伙子,专门负责今天的伙食。 他们要等到饺子全都煮完了,再一起吃饭。 “对,大家伙儿敞开了吃喝,别着急,过年呢,咱难得歇一歇,多唠唠嗑儿。”李永福也笑道。 “酒管够儿啊,我让人弄上来十多坛子,够你们喝的了。” 木把们这一冬天在山上顶风冒雪、吃苦受罪,过年了那还不敞开了造? 于是一个个都放开肚子,该吃吃该喝喝,喝多了就往炕上一躺,呼呼大睡。 有的不睡觉,吃完了饭,就凑在一起或是闲聊,或是打牌。 等着到了子时,李永福和水老鸹带着人,出去放鞭炮、发纸,接财神。 初一早晨起来,饺子一下锅,水老鸹就领着一众木把们上山去,两三斧子将昨天伐的树砍倒,然后众人回去吃饺子。 那饺子正好刚从锅里捞出来,热气腾腾的,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吃完了饺子,众人收拾好东西,扛着工具上山,继续干活。 今年闰二月,年后正月十四才打春,春脖子长。 立春之后,天气才渐渐回暖,等到闰二月,山上的雪白天化晚上冻。 那雪上面一层壳子,底下变成了像沙子一样的雪粒子,人踩上去,弄不好就咕咚一下陷进里面了。 箭子车道和冰沟也是白天化了晚上冻,冰面上一道道棱子,不能再滑放圆木了。 至此,山场子活就算结束。 李永福带着人,到各处楞场核对了木材种类和数量,再把这一季山场子的所有花销全都核对出来,拢了总账。 然后把约定好的工钱,发给了众人。 山场子活不如水场子挣钱,在山上四五个月,扣去费用后,一个木把大概也就是挣七八十两银子。 当然,这也不错了,大冬天一般人都猫冬,不挣钱还花钱呢。 木把们去掉吃喝净挣七八十两,不也挺好的么? 山场子活干完,钱也分了,李永福张罗了些酒菜,请木帮的众人喝散伙酒。 “各位,这一季的山场子活,到今天就算完事儿了。 各位的工钱我都一文不差的发了,咱们喝完这顿散伙酒,就各奔东西吧。 等秋天落雪的时候,咱们再见。” 山场子有一百多号木把呢,不是所有人都会干水场子活。 一些家在附近的,就是冬天进山伐树,开春了人家就回去种地。 李永福说完,水老鸹也端着酒碗站了起来。 “各位,咱这一季的活干的不错。 这几个月呢,我水老鸹对大家伙儿多有得罪,也是没办法,还请各位包涵吧。” 一个好把头,要带着一百多号人干活挣钱,肯定不能嬉皮笑脸随便说笑,要有威严。 水老鸹这人脾气不咋好,木把干活的时候出了错儿,他火气上来也会骂人,甚至上去踹两脚,这都正常。 “把头,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 咱们大家伙儿心里都有一本账,没有你张罗着,咱这山场子红火不起来,我们也挣不着这么多钱啊。 来,把头,俺敬你一碗。”老孙等人站起来,端着碗敬水老鸹和李永福酒。 吃完了散伙饭,众木把们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扛着大斧或者大掏锯,陆续就下山了。 “二柜,我今年实在是不能在山上陪你了,我得赶紧回家去看看我媳妇儿。 这样,三月二十前后,我和绍扬肯定回来。”水老鸹找到李永福,跟李永福商量。 山场子活结束,接下来就是水场子活了。 水场子活第一项是穿木排。 这年月的木排都是本字排,要找木匠,用锛子,将圆木的四个面儿锛平了成为方材。 然后再用掏眼儿斧子掏出来三到四寸的方眼儿,用穿连杆子和绕子、八锔子等工具,将木排穿连起来。 以前水老鸹没有家,无处可去,就带着一些干水场子活的木把,留下来穿排啥的。 等到木排穿好了,鸭绿江的水也涨起来,便带着人放排去安东。 现如今水老鸹有家有室,媳妇怀着孕呢,他哪还有那个心思留在山上? 恨不得长上翅膀,马上就飞回家才好呢。 “行啊,我都明白,离家这么久了,也该回去陪陪嫂子。” 李永福一听就笑了起来,点头答应了。 “那咱们就说好了,四月初,你和绍扬都得回来。 今年咱柜上十多副排,没有你当把头,我心里没底。” “成,肯定不耽误,放心。”水老鸹连连点头,满口应承。 第七十四章 想买快枪 水老鸹和曲绍扬,领着周家兄弟,以及帽儿山来的那几个人,收拾好行李,当天就离开了山场子。 这个时候路上连泥带水的不好走,可水老鸹哪里顾得上这些? 一路上起早贪黑的赶路,终于在闰二月初十这天下午,一行人回到了帽儿山。 “若兰,我们回来了。”水老鸹一进门就喊道。 院子里,一青一黄两条狗,听见了动静,刷的一下从窝里出来,朝着水老鸹和曲绍扬就汪汪叫起来。 “呦,几个月没见,这俩狗长得这么大了?”水老鸹看了眼那俩狗,笑道。 狗叫声,引起了屋里的人注意,小天志推门出来,头也没抬的就问,“谁啊?” “小志,是我们。”曲绍扬回了一句。 小天志往大门口一看,就见到破衣烂衫、长毛嘚瑟的俩人。 “爹?曲大哥?你们回来了?哎呀,咋造成这样了啊?我都没敢认。” 小天志急忙跑过来,喊住了狗,顺手接过水老鸹手里的东西。 “虎子、青龙,不许叫了,这是咱自家人。”那狗还在叫唤,天志忙呵斥道。 “还别说啊,这俩狗挺厉害的呢。” 曲绍扬瞅着那俩狗,都是宽嘴巴、大爪子,这俩是好狗啊,要是拖出来,进山打猎应该不错。 “嗯,虎子和青龙都挺厉害的,外人来咱家,进门拿东西行。 出门的时候,要是敢手里拿着东西,它们就没完没了的叫,还直扑直上的。” 小天志就笑,家里养了两条厉害的狗,省心不少。 水老鸹点点头,看来当初挑这两条狗,还真是没走眼了。 说话间,三人推门进屋,一进门,小天志就扯开嗓子喊,“娘,是我爹回来了。” 怀孕六个多月的林若兰,正在东屋炕上做针线活呢。 孩子再有几个月就出生了,她得趁着身子还不算重的时候,把小娃的包被、衣服等都预备出来。 免得孩子出生之后,手忙脚乱的。 听见儿子的动静,林若兰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穿鞋下地。 “东山、绍阳,你们咋这时候回来了?” 年前李永福路过帽儿山的时候,说水老鸹是把头、是头棹,不论山场子活还是水场子活,都离不开他。 估计开春水老鸹不能回来,差不多得放完排才能回家。 所以林若兰见到水老鸹,真是又惊又喜。 “哦,我跟二柜告了假回来的,今年我就不留在那儿看着他们穿排了。 哎呀,你这肚子这么大?” 水老鸹扶住了媳妇肩膀,低头看看林若兰的肚子,是他没经验还是咋的,为啥感觉林若兰这肚子挺大呢? 林若兰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没怀过孩子,不知道六个来月的肚子应该是啥样儿。 不过来串门的人都说,她这肚子感觉像八个月似得。 “嗯,周嫂子她们也说,我这肚子比一般孕妇的大一些。” 水老鸹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若兰往东屋走,“孩子怎么样?还折腾你么?” 走之前,林若兰每天早晨都得吐一回,水老鸹在山上天天惦记着,不知道媳妇搁家里怎么样了。 “还行,过了三个月就不怎么吐了,吃饭也挺好的。 你没看我都胖了好几圈么?你放心,我和孩子都好。” 林若兰坐到炕沿上,一手轻抚着肚子,满脸幸福的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心里惦记你和孩子,实在受不了就跟二柜说了,回来陪你几天。 等着三月下旬,我和绍阳动身往寡妇山下走就行。” 亲眼看见媳妇气色挺好,人也确实胖了一圈,水老鸹这才安心,只瞅着媳妇傻笑。 “哎呀,时候不早了,我去弄点儿饭菜吧,你俩这么老远回来,吃完饭好好歇着。” 林若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忙起身要去做饭。 “师娘,你歇着吧,我做饭去。” 曲绍扬哪能让林若兰挺着个大肚子去给他们做饭啊,于是起身拦下林若兰。 然后把自己这一身破皮袄脱下来,收拾收拾,去外屋烧火做饭了。 小天志挺有眼色,也从东屋出来,跟曲绍扬俩人在厨房忙活着炒菜做饭,留水老鸹和林若兰俩人在屋里说点儿贴心话。 曲绍扬他们回来的突然,家里也没准备啥。 曲绍扬就从酸菜缸里捞出来一棵酸菜切丝,又削了几个土豆切成条,一起炖了。 酸菜这玩意儿喜肉、喜大油水,可一般人家哪有那么多油? 所以就掺一些土豆条进去,可以少用油。 刘家不缺油,曲绍扬纯粹是喜欢吃这一口。 酸菜炖土豆,主食是贴饼子,没多少时间就做好了,于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晚饭。 吃过饭后,曲绍扬回自己的房子休息。 天志每天傍晚都会去隔壁曲绍扬家,给烧烧炕还有炉子,所以曲绍扬家不冷。 曲绍扬往锅底和炉子里又添了些柴火,锅里添了满满一锅水。 等屋里烧的热乎了,他把水倒进大木桶中,脱了衣服好好泡个澡,再把头发也仔仔细细的洗干净,用篦子仔细篦一遍。 没办法,山场子住那么多人,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也不讲究啥卫生,虱子、跳蚤啥的都免不了。 山上没条件,回家了,肯定要好好收拾一下。 热乎乎的泡了个澡,曲绍扬只觉得浑身通泰,那木桶里的水也没倒,直接钻被窝里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半头午,太阳都老高了,曲绍扬这才懒洋洋的起来。 本来想在家随便对付一口的,结果他这边刚烧火,小天志就过来了。 “哥,我娘说了,让你过去吃饭。今早晨爹起来的也晚,正好你俩一起。” 曲绍扬索性放弃了自己做饭的想法,把木桶里的水倒掉,然后跟着天志一起到隔壁蹭饭去。 水老鸹明显也是昨晚洗过澡了,收拾的挺利索,就是头发挺长,乱七八糟的。 师徒俩草草吃了早饭,然后林若兰拿出来剪子、刮脸刀子,给师徒俩好生收拾了一番,这回看起来就像样多了。 收拾完之后,师徒俩凑在一起,商议事情。 “师父,我想着去营口一趟,把之前那枚铜胆,还有鹿鞭、鹿心、鹿筋啥的卖了,再想办法买两棵快枪。” 之前手里头没那么多钱,而且要先盖房子安顿下来,所以曲绍扬就没敢想太多,有那火枪先将就着也可以。 结果他瞧见了木植公司安排的人,竟然用的是快枪,当即就动了念头,他也想买。 第七十五章 卖熊胆 咸丰年间,洋人跟朝廷签订了条约,东北地区第一个开放口岸是距离辽河入海口八十多里的牛庄。 等牛庄开埠后,来此任职的洋人领事见位于辽河入海口的营口地理位置优于牛庄,便要求开放营口代替牛庄。 从此以后,洋人在营口修码头、建商铺、开洋行,营口成为东北第一个国际性贸易城市。 曲绍扬跟人家打听过了,营口的洋行就有卖快枪,也就是步枪的。 而且,这年月的快枪,并没有曲绍扬想的那么贵。 所以,他很想去买两棵快枪回来,不管是防身也好,打猎也行,都比那老式火枪强太多了。 水老鸹听了曲绍扬的话,点点头,“嗯,你说的在理。 那啥,我给你多带些银钱,你替我买一棵快枪,再买一把那种左轮手枪,留着给你师娘用。” 在东北很多地方,步枪等用棵来论,而不是支。 水老鸹见过一些达官贵人防身用的左轮手枪,他觉得那种留着给林若兰防身不错。 水老鸹在山场子干了好些年,手里头正经攒了不少钱呢。 那些钱他没有随身带着,而是藏在了山场子附近一处隐蔽的所在。 这一次,水老鸹把多年积攒的银钱,全都找到带了回来。 别说是买两棵快枪了,就算是买十棵八棵的,也不在话下。 他们师徒俩过些时候又得离开家去放排,家里头就林若兰和天志,一个怀孕的女人,一个九岁的孩子。 这回,人家都知道,他们师徒带了不少银子回来。 就怕有人瞧着眼热,趁着师徒俩不在家的时候,对林若兰和小志不利。 虽说家里养了两条狗,还有两棵火枪,真要是有能耐的人闯进来了,这些根本不管用。 所以水老鸹一听曲绍扬要买快枪,立刻就说,多买一把左轮手枪,那玩意儿方便些,留着给林若兰防身。 “嗯,行。”曲绍扬二话没说,直接点头应下。 曲绍扬做事爽快麻利,既然爷俩商议妥当了,说走就走。 于是,曲绍扬赶着自家那骡车,带了些干粮和草料,就这么出发了。 那骡车虽然比不得马车速度快,可也比两条腿走路强多了。 一路上晓行夜宿,起早贪黑的赶路,用了六七天的时间,总算到了营口。 营口以前叫没沟营、旧沟营,属于海城管辖。 道光年间,才开始设立小码头,人口也不多,比不上牛庄、田庄台。 自打咸丰十一年,英国领事馆在营口三义庙设立后,随着辽河航运业的兴起,尤其是营口近现代化码头的竣工,这地方越发繁荣。 老沙逊洋行、远来洋行、瑞林洋行等外国商行相继入驻。 本地的油坊业、钱庄业也都逐步兴盛起来,并成为这里的特色产业。 国内外客商,将各种布匹、丝绸、棉花、药材、瓷器、铁器、糖、食盐以及洋货等,通过营口及辽河沿线码头,转销至奉、吉、黑三省及内蒙东部各个城镇。 同时,又从东北收购大豆、豆饼、豆油、高粱、烧酒、烟草、人参、动物皮毛等货物,转运到南方各大城市,甚至远销国外。 所以,营口可别安东繁华多了,街道两旁,商铺林立。 时不时还能看到有洋人穿着西装带着礼帽,手里拄着文明棍儿,一脸傲慢的在街上行走。 码头上,更是停靠着插满各色旗帜的船只,往来如梭,热闹非常。 曲绍扬赶着骡车,来到了一处客店。 客店的小伙计,肩膀上搭着白手巾,一见有客人来了,连忙迎上前去。 “哎呦,客官里面请,敢问咱是打尖还是住店?”一边说着,小伙计就上手来牵骡子的缰绳。 “打尖,也住店。 给我来一间好点儿的屋子,再来四个菜一壶酒。把牲口好好喂一下,草料、水,都供足了。” 曲绍扬松开手,由着小伙计把缰绳和马鞭接过去,并嘱咐道。 “得嘞,客官放心,保管不带出错儿的。” 小伙计非常痛快的应了声儿,然后喊人来,把骡车卸了,骡子牵到牲口棚。 这边他引着曲绍扬,进房间休息。 过了没多会儿,四个菜,两个大馒头,一壶酒,就送到了曲绍扬的房间。 曲绍扬随手掏出来一串铜板,算作是给小伙计的赏钱。 “伙计,我跟你打听一下,营口城里,哪家药行口碑好?价格公道?我有点儿东西要出手。” 曲绍扬第一次来,他哪里知道谁家啥样儿,肯定得提前打听打听。 否则冒蒙儿就去卖熊胆,让人坑了咋办? “客官原来是要卖药材啊,那就去宝泰隆、宝升堂。 那宝升堂是船厂牛家的买卖,做生意公平公道、童叟无欺。” 小伙计一听,立刻给曲绍扬推荐了几个去处。 曲绍扬点点头,又打听了一下洋行的事情。 小伙计得了赏钱,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把他知道的都说给曲绍扬听。 曲绍扬听完,心里有数了,于是在客店休息一晚,第二天上午,带着东西,直奔药行。 来到药行一瞧,收各类药材的柜台那头,有不少人等着呢。 营口是东北最大的参茸交易市场,不少猎户、参户都来营口卖货,人多是正常的。 曲绍扬也没着急,抱着自己怀里的小包袱,围到柜台前,伸着头看热闹。 药行啥药材都收,不过远途的这些人,基本上没有带便宜药材的. 人参、麝香、獭肝、熊胆、猪砂、牛黄、雪蛤等等,都有人卖。 赶巧了,有个人拿出来的也是熊胆,不过是枚铁胆,而且也不算大。 曲绍扬盯着那货主和药行管事,就见这俩人也不言语,各自伸出右手,就在袖子里头比划。 曲绍扬听水老鸹说过,这年月做买卖,挺多时候不是明码标价,谈价钱的时候都是这样用暗语或者手势. 要是谈妥了,俩人一握手,这买卖就算成了。 果然,那俩人拉扯了半天,最后握了手,药行管事一脸笑容的叫了小伙计来,领着那货主去拿银子了。 “来,看看我的这货咋样?” 曲绍扬趁机,把自己怀里的小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那枚铜胆来,递到管事面前。 “哎呦,快看,这么大的熊胆?还是铜胆呢. 这得是熊瞎子的胆,而且还不小。”周围的人瞧见了,惊呼道。 第七十六章 买枪 曲绍扬一拿出来那枚熊胆,立刻引起了轰动。 不光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惊呼声,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药行管事,眼睛也不由得发直。 这枚熊胆比刚才那人拿出来的要大一倍还不止,而且里面的熊胆粉黄澄澄的,一看就是上等的好铜胆。 “呦,这应该是熊罴所出吧? 恕我冒昧,大致猜一下,这家伙应该不小,最低也得七百斤。” 管事的经验十足,一眼就看出来,产出这枚熊胆的熊瞎子,体型肯定不小。 “嗯,差不多吧,没称,七八百斤应该是跑不了。”曲绍扬点点头。 “小兄弟年纪不大,竟然能杀得了七八百斤的熊罴,可见是高人啊。” 管事的抬头仔细打量了曲绍扬几眼,点了点头。“小兄弟稍等,我先验验货。” 说完,那管事的就让伙计去打一碗酒来,然后他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破熊胆外皮,然后将针尖放入酒中。 只见一条金线,笔直的从上面流到底部,中间没有半点儿分叉。 周围的人见了,也都啧啧称奇。 “看见没有,那线就跟画的一样,丁点儿都没分叉,这是上好的铜胆。”有那识货的,就说道。 管事的也点了点头,“果然是上好的铜胆,不过,这是熊罴所出,比黑熊胆药效略有不足。 小兄弟,这枚铜胆,你打算要价几何啊?” 管事验完熊胆质量,十分满意,于是一边问,一边伸出右手,拽下袖子,这是要跟曲绍扬谈价钱了。 刚才那个人卖的铁胆,而且还小,曲绍扬耳朵尖,听见管事嘱咐小伙计,说是取八十两银子。 这年月不是后世,猎熊的手段无非是狗围、杀仓、陷阱,而且大部分猎户还是用弓箭,顶多有棵火枪。 熊可不是一般的动物,性情凶猛、生命力强、战斗力也很强悍,一头小黑熊,五六条狗都未必能围的住。 所以猎熊非常容易出事,经常能听见有人说,谁谁进山杀黑瞎子仓,杀秃噜了,被黑瞎子踢蹬了啥的。 所以,熊胆作为一种珍贵的药材,价格十分昂贵。 曲绍扬心里有数,于是也伸出右手,拽了拽袖子,俩人就在袖笼中你来我往,比划着价钱。 最后,管事的出价到三百两。 曲绍扬觉得,这个价钱已经很可以了,于是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 二人的手在袖笼中握了下,表示成交。 不等管事开口,曲绍扬先说话了,“我还带了鹿鞭、鹿心啥的,大掌柜不嫌弃,就一起看看,给出个价吧。” 刚做成一笔生意,收了枚质量上好的铜胆,掌柜的也很高兴。 “好啊,那就一起拿出来看看吧。” 曲绍扬把鹿鞭等东西一起拿了出来,管事的看了看,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 这些东西里,重头就是熊胆,其余的都是添头,所以曲绍扬也没计较,就点头同意了。 管事的照例喊来小伙计,在小伙计耳边嘀咕了两句,然后小伙计领着曲绍扬,去后头账房领银子。 三百多两银子,分量可不轻。 曲绍扬跟人家打听清楚之后,要了二百两官银号的银票,剩下的他收了银子,全都装进褡裢里头,转身出了药行。 曲绍扬来营口的主要目的就是买枪,卖了熊胆后,立即前往洋行。 据说这个时候,朝廷的江南制造总局,也能仿制国外的步枪了,但是造价很高,而且质量等方面也不尽如人意。 曲绍扬事先打听过了,所以他决定还是买国外的枪,价格合理不说,质量也好一些。 洋行里确实卖枪,但也不是摆在明面儿上直接卖的。 曲绍扬挨个儿洋行去逛,跟洋行买办说他的购买意图,对方向他推荐了好几种型号的枪。 其实这个时候,国外也刚刚开始研究制造无烟火药填装子弹,这种先进的枪曲绍扬肯定买不到。 他能看到的,还是黑火药底火的步枪,当然,也比那老式儿火枪好太多了。 “这位先生,如果你是想要用枪打猎的话,其实我说的这两种就够用了。 当然,如果你想要威力更大一些,而且可以发射多种型号的子弹的话,后一款更适合些。” 洋行的买办一听曲绍扬要买两支步枪,两把左轮手枪,态度倒是还行,挺耐心的给曲绍扬讲解。 买办说的,是温彻斯特m1873步枪,和m1876步枪,后者是在前者基础上改进的,威力更大一些。 曲绍扬听完买办的介绍,还是不太满意,“有没有再好一些的?” 这个时候,好像m1886已经生产出来了,那个比较适合狩猎大型猎物,威力更大。 就是不知道,眼下国内能不能买得到。 咋说呢,好不容易来买一回枪,要买就买最好的。 买办摇摇头,“这已经是我能弄到最新的枪了,再好的,没听说。” “那你说的后面那款,多久能拿到货?”没有更新的就没有吧,挑个相对合理的也行。 “大概得七八天,能调到货。先生可以交上定金,留下住址,到货了我通知你。” 曲绍扬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不是没有货,而是对方想要高价,故意这么说的。 “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情,不能等太久。 麻烦您帮帮忙,尽快把货调到可以么?价钱上,还可以商量。” 曲绍扬这么一说,对方立刻高兴起来,于是答应立即想办法调货,三天后曲绍扬过来取就行。 于是,曲绍扬交了一部分定金,离开了洋行,返回客店。 枪需要等几天,曲绍扬也不能总是在客店里躺着,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曲绍扬就在城里转悠。 这边比安东繁华,好东西也多,逛着逛着,曲绍扬就忍不住开始买东西了。 洋胰子也就是肥皂,这东西洗衣服洗手好用,买点儿。 洋火儿,比火石火镰引火可好用多了,买。 洋布,民间也称为花旗布,就是机器织的平纹布。 跟本土手工织的布相比,做工精良,布料细密柔软。 而且染色均匀鲜亮,不易褪色,价钱也低,那肯定也要买一些。 一边买,曲绍扬一边在心里吐槽,万恶的清政府,一群蠢猪。 腐败无能,除了割地赔款没有别的本事,好好的国家,如今处处落后。 三天的工夫,该逛的全都逛完了,该买的也买了不少。 曲绍扬再次去洋行,如愿拿到了m1876型号的步枪。 当然,这价格也相当美丽,比预期的贵不少。 第七十七章 路过陈家 两棵步枪,两把左轮手枪,外加子弹,花了二百多两银子,把曲绍扬心疼的够呛。 不管怎么样,这一趟营口之行,还算圆满。 于是曲绍扬返回客店,把自己买的那些东西全都装上骡车,结完住店吃饭的钱之后,就赶着骡车往回走。 来的时候着急,路过宽甸时也没能去陈郎中那儿看看,回程没啥事儿了,曲绍扬就打算去大青沟看看陈家人。 于是,曲绍扬半路上特地绕了点路,来到大青沟陈家。 “陈叔,好久不见,你老还好啊?” 曲绍扬赶着骡车来到陈家大门外,将骡车拴到了桩子上,然后拎着些点心、酒水啥的,迈步进了前院药铺。 陈郎中这边,刚给一个人看完病,正抓药呢。 猛地听见曲绍扬的动静,一回头就看见曲绍扬拎着东西,笑呵呵走了进来。 “哎呦,绍扬啊,你这是打哪来?” “叔,我是从营口过来的,出门办点儿事往回走,正好路过你这儿,过来看看叔和婶子。” 曲绍扬笑呵呵上前,把带来的东西放到了柜台上。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带啥东西啊? 那啥,你先坐着啊,我给人抓了药再陪你说话。” 陈郎中一看曲绍扬拿了不少东西,少不得要埋怨两句,然后又回头去抓药。 把六服药抓齐了,包起来捆上,交给了看病那人。 “先吃这六服药试试,要是好了,就不用再来,要是觉得还不太得劲儿,你再来一趟。 没事儿,不是啥大病,顶多再吃三服药,也就该好了。” 对方付了钱,拿着药走了。陈郎中这才有工夫,跟曲绍扬聊天。 “绍扬啊,你这大半年忙啥呢?进山伐木了没?今年还放排么?” “叔,我和我师父在猫耳山选了个地方,盖了房子,去年冬天一直在山里伐木啥的。 这不是山场子活完事儿了么?我去营口办点儿事。 今年还得放排,当初岁数小,啥都不懂,跟人家签了三年的契约。 我要是不干的话,要赔给柜上一千两银子,我哪有那么多钱啊?”曲绍扬简简单单把分开后的事情说了一下。 “唉,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实。 也行啊,三年的契约,这不是过去一半儿了么?一眨眼就过去了,也快。” 陈郎中对曲绍扬的印象还行,最起码这小伙子有正事儿,手里头有钱了知道盖房子安家落户。 不像有的人,手里有几个糟钱儿就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吃喝嫖赌抽一样不落,那还能过好日子啊? “那啥,你先坐会儿啊,我喊你婶子去。 今天就别走了,搁家里住,我这就让你婶子准备饭菜去。” 陈郎中起身,不等曲绍扬说话呢,就打开后门,朝着后院高声喊了起来。 “孩儿他娘,秀芸,家里来客了,快整点儿好吃的。” 陈郎中连着喊了两声,后院有人推门出来,“爹,谁来了?” 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陈秀芸。 “是绍扬,他去营口办事,路过咱家,过来看看。你快跟你娘说一声儿,弄点儿好吃的。” 东北人待客都十分热情,曲绍扬是熟人,又是大老远来的,必须盛情款待。 哪怕是陌生人途经此地,过来借宿一晚,一般人家也会格外热情的招待。 陈秀芸一听是曲绍扬来了,立刻一溜小跑的就过来了。 进屋一看果然是曲绍扬,立时就笑了起来。“曲大哥?你怎么有空了?” 闰二月下旬,天气乍暖还寒,大多数人棉衣服都没脱呢。 陈秀芸穿了件桃红色缎面儿棉袄,头发上也绑着桃红色的丝带,衬的她面色粉嫩娇艳。 女孩一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心中不由得就生出些欢喜来。 曲绍扬不自觉的就扬起嘴角,朝着陈秀芸点点头。 “山场子活结束了,水场子活还没开始。 我去营口那边办事,回来的时候路过这儿,就来看看陈叔和婶子。”曲绍扬又解释了一遍。 “哦,哦,难怪,曲大哥,你在这儿坐着啊,我去找我娘。 今天说啥也不能走了,必须留下,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陈秀芸看了曲绍扬两眼,抿着嘴扭头就往后院跑,跟李氏商议着做什么吃的招待曲绍扬。 “哎……”曲绍扬刚想说,他不在这儿吃了,着急往回走呢,结果陈秀芸就一溜烟的跑了。 曲绍扬不由得叹气,“叔,我就是路过,来看看,不在这儿吃了。我还着急往回走呢。” “走什么走?再着急也不差这一下午了。 你看这都啥时候了?往回走半路上也没个客店啥的。 这时节胡子猫完冬,正码人、吃插月,你孤身一人,万一遇上胡子呢? 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早早往回走,保管赶趟儿。”陈郎中瞪了曲绍扬一眼,虎着脸说道。 盛情难却,曲绍扬也不好再说别的,“那陈叔,你先把大门敞开,我把车赶进院子里去。” 骡车还在外头拴着呢,曲绍扬不放心。 “你看,你不早说?走。” 陈郎中一听,立刻起身,跟曲绍扬俩人把骡车赶进了院,卸下车来,骡子牵到牲口棚去,喂上草料。 下午了,也没几个看病的,于是锁上前头药铺,俩人一起往后院走。 曲绍扬寻思了一下,从骡车上又找出来几块布料,揣在怀里。 “婶子,不好意思,又来叨扰你了。 这是我从营口买的布料,洋布,我看着颜色挺鲜亮的,正好过一阵子天暖和了,你和我叔做两件儿布衫穿。” 曲绍扬跟在陈郎中身后进门,正好见到李氏跟陈秀芸俩人一个剁馅一个和面,看这架势,是要包饺子。 曲绍扬赶忙从怀里把布料拿出来,递给了李氏。 “哎呀,你看看,这么见外干啥? 家里啥都不缺,你快留着,回头你自己做几件衣裳穿吧。”李氏哪里肯收,赶忙摆手。 “就是,瞅你这外道劲儿,刚才进门拎了一些东西,这又拿出来布料。 咋地?你小子有钱了是吧?有钱了也不能这么花啊,快收起来吧。”陈郎中也帮着媳妇说话。 拿出来的东西,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曲绍扬笑笑,就把布料放到了柜子上。 “叔,婶子,你们就别跟我客气了,这布料不贵,我买了不少呢。” 第七十八章 胡子进村 陈家人十分热情,又是剁馅又是和面,打算包饺子招待曲绍扬。 曲绍扬也不好干坐着,就等着吃饭,于是去洗了手,跟李氏、陈秀芸她们一起包饺子,一边说话聊天。 陈郎中少不得要打听打听,曲绍扬和水老鸹他们去猫耳山之后的事情。 在得知林若兰怀孕了之后,李氏高兴的直拍巴掌。 “这才是善心有福报呢,你师父师娘收养了天志,积德行善,他们夫妻才有了亲生的孩子。 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嗯,我师娘也是这么说的,她觉得是天志带来的福气。”曲绍扬笑着点头。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包好了饺子,然后李氏和陈秀芸去烧火煮饺子,陈郎中在屋里陪着曲绍扬聊天。 陈郎中少不得要问问,曲绍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曲绍扬就说,他想着再放两回排,挣了钱回猫耳山,多置办些土地。 到时候春夏秋种地,冬天打猎,反正他有的是力气,不怕日子过不好。 “等着攒点儿钱了,我还想试着做点儿小买卖。 冬天从猫耳山还有塔甸那边,收一些松子、核桃、蘑菇木耳、皮张,或者黄豆啥的。 趁着大江封冻,直接用马爬犁运下来,一趟也能挣不少钱。” 曲绍扬早就想过了,地是根本,要想在这边立住脚,必须有自己的土地。 但是光指着种地肯定不行,种地不挣钱,还得想办法做点儿买卖。 别的不敢说,长白山地区各种山货多,都是抢手货。 到时候他领着几个人,开个货栈啥的,就往安东还有营口送货,保管不少挣。 “对,对,你这主意挺好,要不我说呢,你这孩子有正事儿,行,小伙子好好干,以后错不了。” 陈郎中一听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对曲绍扬又高看几分。 俩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 外屋,李氏和陈秀芸不光煮了饺子,还炒了四个菜。 “来来来,吃饭了。准备的匆忙,没做那么多菜,四个菜配饺子。 绍扬啊,你陪着你叔喝点儿。 我们家那俩小子,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也没人陪你叔喝酒,正好你来了,喝点儿酒缓缓乏儿。” 李氏给曲绍扬和陈郎中倒上酒,笑着说道。 饭菜都摆上了,再客套就没意思了,于是曲绍扬谢过李氏他们,坐到炕上,跟陈郎中喝起酒来。 酒足饭饱,时候也就不早了,李氏张罗着,给曲绍扬安排住处。 陈家后院一共四间房子,陈郎中夫妻住东屋,陈秀芸住东屋套间,西屋住陈秀芸的两个哥哥。 可是陈家那俩儿子常年不回来,西屋炕也不咋烧火,这一时半会儿的烧不热。 于是陈郎中夫妻就搬到套间去,跟闺女一起住,让曲绍扬住在东屋炕上。 李氏还特地拿出来一套干净的被褥,给曲绍扬盖。 骡车上东西不少,也不能全都搬屋里来。 所以曲绍扬就用熊皮把大部分东西盖上了,只把枪还有子弹,弄进了屋里。 别的就算丢了也无所谓,这枪可绝对不能有闪失。 这年月没有电,晚上也没啥娱乐项目,大家伙儿睡的都早。 曲绍扬这两天赶路,也没休息好,躺进被窝,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陈郎中那边点着灯看了会儿书,也吹灯休息。 不想,刚躺下没多会儿,就听见外头狗叫声连了片,然后砰砰两声枪响。 曲绍扬一骨碌就从炕上起来了,披上棉袄,穿上鞋,抓起炕沿边儿上放着的枪就往外走。 这时候,陈郎中也从套间里出来了,他喊住了曲绍扬。 “绍扬别急,应该是过胡子。 咱这儿没有大财主,也没几个大户,那些胡子看不上,顶多就是弄点儿吃的,村里有人出面答对他们。” 陈郎中是怕曲绍扬年轻气盛惹祸,赶忙出声。 陈郎中这边话音刚落,就听着外头有人高声喊话。 屋里听不太清,曲绍扬手里掐着枪推门出去仔细听。 外头此时嘈乱一片,狗叫声,人喊声,马嘶鸣声,各种动静混杂一起。 “看皮子,长亮子,小嘎压连子,不动响子也不架柴禾压垛,小心准备着就不扣核桃。” 领头的胡子坐在马上,高声呼喝道。 这是胡子的黑话,就是说把狗看好,点起灯来,小孩子给遛马喂马去,今天不开枪也不挨家抢劫,只要小心伺候就不杀人。 大青沟本就不是多大的地方,也就三四十户人家。 村里的主事人在枪响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好,急忙赶过来应对。 “空干啃富,草干连水,走烟子上拐着先啃草卷押白,漂洋子马上办富……” 这话就是说饿了备饭,渴了备水,先到炕上坐着抽烟休息,饺子这边马上给包。 村里主事的一般都是大户,于是将这群胡子迎到自家去,然后派人挨家挨户通知。 让各家出人、出东西,赶紧给胡子做饭预备吃的,好好答对满意了,送他们走。 “孩儿他娘,你也预备预备吧,等会儿肯定来咱家找人。 鸡窝里还有几只鸡?抓了送过去,缸里还有多少白面?一起带着吧。” 陈郎中听清了外头说的啥,松了口气,于是回屋招呼李氏。 李氏听闻,只叹了口气,便按照陈郎中说的,去准备了。 东北地多人少,家家户户过得还行,倒也不缺这点儿吃的,顺顺利利把这些阎王送走,别出人命就好。 果然,没过多会儿,就听见有人来砸门。 “陈叔,我爹让我来喊婶子过去帮忙。 家里有啥,带一些过去,来了二三十号人呢,东西少了不够吃。”外头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喊。 “对了,陈叔,你也得过去,有几个胡子受伤了,他们让找郎中。” “哎,听见了。”陈郎中应了一声儿,“等着,我去取药箱,你婶子抓鸡。” 说完,陈郎中回头看向曲绍扬和陈秀芸,“绍扬,叔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照看秀芸。 千万别让外人进了咱这院子,也别让人见着秀芸的面儿。” 他们两口子都被叫走了,谁敢保证没有那不守规矩的胡子,胡乱闯进家里来? 陈秀芸今年十六了,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万一被胡子瞧见起了坏心,那不就完了么? 第七十九章 意外情况 清末民初,东北遍地起局建绺,大大小小的绺子成百上千,胡子多如牛毛。 除了大型的绺子或者在深山老林中有据点的绺子外,其他活跃在平原地带的中小绺子,并没有固定的花亭子(据点),处于流动状态。 这些绺子在一个地方最多呆一两个月,所谓的“流寇”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不但可以防备官兵围剿,也方便补充给养。 胡子既然是流动的,那么就避免不了走村进屯,啃富押白(吃饭休息),而且一般都是夜间。 地主老财家里有围子炮台,自然不怕,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个条件? 当时只有极少数的村子是被整个儿围进围子里的,对于大部分村庄而言,遇到这样的事,只求平平安安把这群阎王送走。 至于说损失点儿吃的用的,那都小事儿。 陈郎中是经历过这些事的,而且他是郎中。 一般的胡子都不乐意得罪郎中,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得罪了郎中,没人给看病。 所以陈郎中并不怕胡子,就是担心自家这闺女。 正所谓有钱的怕绑,有姑娘的怕抢。 闺女大了,越长越水灵,就怕被哪个丧良心的胡子瞧上,那这辈子可就毁了。 陈郎中刚才瞧见曲绍扬手里掐着枪了,也是怕曲绍扬年轻气盛出去惹祸。 所以就拜托曲绍扬,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护住陈秀芸,别让那些胡子见着她。 “陈叔,你放心吧,我就是豁出命去,也绝对不让任何人碰秀芸一指头。” 曲绍扬神色郑重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没办法,胡子人多,刚才外头的人不是说了么?二三十号呢。 曲绍扬一个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够呛能对付得了。 再说了,这些胡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同伙。 万一真的在村子里出了事儿,引来其他胡子报复咋办?那岂不是给村子添麻烦么? 所以,曲绍扬根本就没逞这个能。 他别的不求,只要没人招惹他,安安稳稳度过今天晚上,这就行了。 “好,那家里就拜托你了,我和你婶子过去看看。” 陈郎中点点头,去前头药铺拿了些治外伤的药,然后跟李氏一起出门,随对方前往胡子落脚的地方。 陈家这边,曲绍扬熄了灯,跟陈秀芸俩人就在东屋炕上坐着。 曲绍扬将两棵步枪全都装上子弹,这种步枪的弹仓就在枪管下面,是跟枪管平行的管式弹仓,在枪的机匣右侧开了个续弹塞入口及护盖。 这款枪可以内置七到八发子弹,操作熟练的话,平均一分钟可以发射三十发子弹。 当然,这种枪也有缺点,就是卧式射击不方便。 同时由于管式弹仓的原因,连续射击时重心发生偏移,容易造成射击不准确,对使用者的枪法要求高一些。 以曲绍扬的枪法,他有信心,哪怕是来十个八个的胡子,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些人撂倒。 “秀芸你别怕,你爹不是说了么?这些胡子就是过路的,无非是弄点儿吃的东西而已。 你放心,有我呢,你看我这还有两棵枪,真要是有胡子来了,我就收拾他。” 曲绍扬察觉到陈秀芸的紧张,便小声安慰她。 “大青沟这头常过胡子么?以前有没有经历过?” 曲绍扬随意跟陈秀芸聊天,想要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太小的时候记不清了,反正我十岁那年,村里来过一次胡子。 那时候我哥他们都还在家呢,就被叫去给喂马遛马了。 我爹我娘,也是被叫走,给胡子治伤、做饭啥的,好像是忙活了一晚上,第二天那些胡子就走了。 不过,村里也让胡子给霍霍够呛,猪、鸡啥的杀了不少,全都炖了吃,那些胡子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听我娘说,她们一群女人给做饭,烙饼、擀面条、包饺子。 好一顿忙活呢,才把那些胡子给喂饱了。”陈秀芸仔细回忆着当年的情形。 “那些胡子吃饺子只吃肚儿,不吃边儿,一口一个把肚儿咬下来,边儿就整整齐齐的放着。 等他们走的时候,还得让村里人给预备盐、大酱、油、饼等东西,不把他们打发乐呵了不行。 那年好像我家药铺,还让他们弄走不少治外伤的药呢。”说到这儿,陈秀芸忍不住叹气。 “那你爹娘怎么就没想着搬到城里去住呢?” 曲绍扬其实一直挺好奇的,按说,陈郎中家里条件应该不差。 俩儿子一个在县城念书,一个在辽阳镖局当学徒,家里就陈郎中夫妻领着个闺女过。 大青沟也不算是多么繁华的地方,为啥陈郎中就不肯领着家人去城里住呢? “我爹说,他在村里习惯了。 我爹不太大的时候就跟家里人闯关东到了这边,结果一场瘟疫,除了我爹,其他人都死了。 多亏村里人照顾,我爹吃百家饭长大的。 后来他给我姥爷当学徒,跟我姥爷学医,又娶了我娘,这才有现在的日子。 我爹说人不能忘本,这十里八乡就他一个郎中,要是他搬走了,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人给治病。” 提起这个,陈秀芸知道的就多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家里这些事儿,都给曲绍扬讲了。 曲绍扬边听边点头,原来陈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 难怪陈郎中的医术那么好,却没有去城里开医馆,而是留在这小村子里。 俩人聊了一会儿,陈秀芸就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反正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曲绍扬就陪着陈秀芸,天南海北的闲聊。 随着俩人闲聊,时间过的也很快,半夜了,陈秀芸有些困,开始打盹儿。 忽然就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声,接着传来了女人的求救声和哭喊。 曲绍扬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起身想要出去查看,却又惦记陈秀芸,一时有些为难。 “曲大哥,这声音好像是隔壁田家传来的。田家嫂子还怀着孕呢,可别有点儿啥事儿。” 陈秀芸急了,想要出去看,又不敢。 二人担忧又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家有没有什么地窖之类的地方?”曲绍扬灵机一动,问道。 “有,就在我哥那屋,有个地窖,我爹用来放一些珍贵药材啥的,里头还行,挺大的。” 陈秀芸点点头,领着曲绍扬去了西屋,搬开靠墙的柜子,底下是地窖的入口。 晚上先更五章吧,我睡觉去,白天看情况,再加更几章。 第八十章 大开杀戒 “秀芸,你先在地窖里躲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这把枪给你,我告诉你怎么用。 要是我回来了,我就先敲三下柜子。 你要是没听见敲柜子的动静,有人就把柜子搬开了,千万别出来,直接开枪打。” 曲绍扬将腰间的左轮枪抽出来一把,塞到了陈秀芸手里。 教给她怎么使用后,重新把柜子挪回去,然后曲绍扬转身出了西屋,推门就往外走。 结果刚一出门,就听见外头枪声响了。 曲绍扬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胡子不讲规矩,这是要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陈家的大门,忽然被人踹开了。 “这院里有马车,他家肯定有马,我就说这家看起来挺气派的,肯定能弄着好东西。” 从外面进来三个人,手里举着火把,正好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骡车。 “哎呦,这是张熊皮呢,我草,他们家这么有钱,拿熊皮盖车。 我倒要看看,底下有啥东西。”其中一人骂骂咧咧上前查看,一把就掀开了车上的熊皮。 “弟兄们,发财了啊,这车上不少好东西呢,还有洋货。 快,找着他家的马,套上车,全都拉走。” 那车上是曲绍扬从营口买的东西,正经不老少呢。 胡子一看,欢喜的很,立刻就要找马套车,把东西全拉走。 “不急,咱再进屋看看,这么多东西直接放院里,他家肯定还有更值钱的。”另外一个人说道。 于是,三个人迈步就往后院走。 结果刚走了两步,砰砰连声枪响,三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儿,直接倒在了地上。 曲绍扬从暗影里走出来,一边往枪里塞子弹,一边小心的走到那三人跟前儿。 三人都是一枪爆头,死的不能再死了,曲绍扬也没浪费子弹再补枪,而是快步从陈家出去,来到西边邻居家里。 此时,西屋邻居家里正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尖叫声,还有男人的怒骂声。 曲绍扬心知不好,飞奔过去。 进屋一看,这家的男人应该是被枪把子打晕了,倒在地上。 女人被俩胡子拉扯着,正拼命挣扎尖叫着,衣服都被撕破了。 屋里地方小,俩胡子又在撕扯那女的,曲绍扬不好开枪。 于是上前一脚,就把其中一个胡子给踹了出去,回身又是一个肘击,把另一个也打倒了。 俩胡子与那女子分开了,曲绍扬不怕误伤,直接开枪,打死一个胡子,再开一枪,打在另外一胡子的右肩上。 “说,你们是哪个绺子?”东北绺子不少,可是这么不讲规矩的还真是少见。 一般来说,胡子进村发话了,好好答对就不杀人不抢东西,真的就会履行。 当绺子的也要名声,那些横推立压坏事做绝的绺子,传出去别的绺子都看不上,没啥朋友,将来有事了也没人帮忙。 所以曲绍扬就好奇啊,这是哪伙儿绺子,江湖上行走,这么不讲规矩。 那胡子被曲绍扬一枪打碎了肩胛骨,疼的要死要活,恨不得满地打滚儿。 可他被曲绍扬踩在了脚下,动弹不得,只能忍着剧痛,回答曲绍扬的问题。 “我们是小白狼绺子的。” 果然,老熟人,这小白狼绺子最不是个东西了,专在鸭绿江沿岸祸害人。 连排帮都抢的绺子,还指望他们讲什么道义?这就是一群畜牲。 曲绍扬一听是小白狼绺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于是不再废话,直接给了那胡子一枪,将其打死。 然后曲绍扬拎着枪从田家出来,就往西头走。 他得去找陈郎中和李氏,小白狼绺子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坏事做绝,就怕陈郎中夫妻要遭毒手。 此时,村子里已经乱了起来,好几户人家都传出了哭嚎声、叫骂声。 不用说,肯定是那些吃饱喝足的胡子,在村子里为非作歹呢。 曲绍扬只有一个人,没长了八只手,他现在只能先去找陈郎中夫妻,等找到他们再说。 村子中间一个大院,此时大院里头灯火通明,而且里面也是传来嘈杂的声音,叫骂声、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曲绍扬没有冒冒失失的进院子,而是爬到了距离大院百十米的一棵大树上。 曲绍扬骑坐在树杈上,端枪瞄准院里。 就见到大院之中,七八个胡子手里头端着枪,指着院中间吓得哆哆嗦嗦的村民们。 其中一个人,左胳膊好像是受了伤,绑着白布,右手抡着一根鞭子,正在抽一个绑在柱子上的人。 夜里,视线不是很好,但曲绍扬还是认出来了,那个挥鞭子的,正是小白狼。 “草,你个坏事做尽的狗东西,今天你该死了。” 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曲绍扬立刻就瞄准了小白狼,勾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刚才还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小白狼,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他身后那几个端着枪的胡子,还没等反应过来的,就听见砰砰枪响,又有三个人倒在了地上。 “坏了,官府来人了,合字儿,风紧,滑。” 剩下的人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刚才那是快枪,不是一般的绺子,闹不好是官府的人来了。 他们这些胡子,手里头多数还都是火枪,那火枪不论射击速度,还是杀伤力、射程,都没法跟快枪相比。 这要是遇上官府围剿,那不是死路一条么? 胡子本就是乌合之众,尤其是留在大院里的这些,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他们哪里敢跟官府硬碰?于是,有人吆喝一声,拔腿就跑。 然而,这时候跑哪里还来得及? 树上的曲绍扬已经再次勾动扳机,几声枪响之后,又有好几个胡子倒地不起。 这边大院接连枪响,在村子里作恶的,还有受伤严重在屋里休养的胡子,都察觉出不对了。 胡子下意识的想法不是打,而是逃命,这时候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急忙就往外跑。 曲绍扬在树上,居高临下又是在暗处,大院里又是灯笼又是火把的,那些胡子不就是活靶子? 曲绍扬这枪法确实没的说,枪又属实给力,碾压性的优势下,出来一个就解决一个,最后院里的胡子全死了。 村里作恶的一听感觉不对,啥也不顾了,就要溜之大吉。 院子里,原本被胡子拿枪威胁的人,一看这情形,也以为是官府来人了呢。 这时候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跟他们拼了。 于是,几个青壮冲上前去,捡起来地上胡子掉落的枪。 院子里的胡子,已经被曲绍扬收拾差不多了,这些人就往外冲,去找那些胡子算账。 第八十一章 赶尽杀绝 曲绍扬没着急,坐在树上等着那些人都走远了,他才下来。 然后,曲绍扬拎着枪,大步走进了那院子。 院子里惊魂未定的众人,忽然见到有人拎着枪进来,还以为是胡子呢,都吓的不行。 幸好陈郎中夫妻也在这儿,连忙跟大家解释。 “大家伙儿不要慌,这是我家亲戚,刚才那些胡子,应该就是他打死的。” 陈郎中一边安抚众人,一边快步走到曲绍扬跟前儿。 “不是说让你看着秀芸么?怎么来这儿了?你一个人,出点儿差错怎么办?” “家里也进胡子了,还有隔壁田家,那媳妇差点儿让胡子给祸害了。 我让秀芸藏在地窖里,我过来看看,不放心你和婶子。”曲绍扬小声解释了一下。 “唉,得亏你来了,要不然,今晚上咱村要遭殃。” 陈郎中叹了口气,劫后余生的他,这会儿还觉得惊魂未定呢。 “这群没人性的东西,我们已经尽心尽力答对他们了,结果刚吃饱喝足,就想祸害人。 老高不让,他们就把老高绑起来打,还放出去人,满村子霍霍。” 说到这儿,陈郎中才想起来,村里的主事人老高,还被绑在柱子上呢。 于是赶紧招呼人上前,把老高给解下来。那老高被小白狼抽了一顿鞭子,浑身是伤。 “快,赶紧清点人数,看看跑了几个胡子。 这位好汉,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整个儿村都得遭殃。 眼下还得拜托好汉,能不能领着我们村这些年轻的,把剩下的胡子,都弄死?” 老高浑身疼的不行,咬着牙说道。 “人已经跑了,想要追不太容易,我尽量吧。 他们一共多少人,我知道人数,追也方便。”曲绍扬已经插手了,现在想推开不管也不行。 这群胡子太可恨,必须赶尽杀绝才行,不然他们一旦跑了,很可能会纠结人手,回来报复。 “一共二十四个胡子,院里死了十四个。”不用曲绍扬去清点,有人立刻报上数字。 “我刚才杀了五个,也就是说,还有五个在外头。”曲绍扬点点头。 “这样,叔,你想办法集合人手,最少也得十来个青壮劳力,我带着人去追。” 这是村子里的事,曲绍扬打死十多个胡子,已经是帮了村里大忙了。 总不能剩下这些人,还让他单枪匹马去追吧?万一胡子躲在那个旮旯,打黑枪呢? 老高一听,立刻让人敲锣去。 大青沟本身也不大的地方,夜晚声音传的远。 那铜锣声一响,各家各户的青壮就都往这边儿赶,刚才跑出去的人,也听见动静了,立刻回来。 很快,十来个青壮集合起来,曲绍扬领着他们,拿着胡子的枪,骑上胡子的马,出村就去追。 “叔,你带着其他人,挨家挨户的搜,发现情况就立刻敲锣。” 万一有胡子猫在村里没跑呢?不能给他们任何活路。 进出大青沟就两条路,曲绍扬来这边时路过几家,听见动静了。 他约摸着胡子如果觉察事情不妙,应该会往东头跑。 于是带着人沿着东头出村的那条路就追了过去。 还别说,小白狼绺子的马相当不错,有几匹是三河马、科尔沁马。 这两种马都属于高头大马,修长骏美,有较强的爆发力与耐久力。 曲绍扬一行骑着马追出去五六里地,隐隐约约就看见远处有几个黑影踉踉跄跄的跑。 “前面儿的,都给我站住。”曲绍扬高喊一声。 前面那几个人不听这话还好,一听都吓的够呛,撒开两条腿,玩了命的跑。 他们这一跑,就证实了身份,确实是从大青沟跑出来的胡子。 曲绍扬二话不说,催促胯下马,顷刻之间就撵到了射程之内。 于是曲绍扬瞄准了,勾动扳机,砰的一声儿,前头倒下一个。 剩下那几个一看,吓完了,更是撒丫子蹽,可他们这两条腿能比马快,还是能比子弹快? 曲绍扬接连勾动扳机,不一会儿,前头几个胡子,全都倒地不起。 “把他们先拖到林子里去,等着处理完村里那些,再过来挖坑给他们都埋了。” 曲绍扬下马,清点了人数,正好五个,一个都不缺,于是跟后面那些小伙子说道。 “人都死了,还管那些?”有人不解的问。 “那咋地?你打算让他们就躺在这路上? 然后被人发现了报官?还是让他们的同伙发现了,带着人来报复?” 曲绍扬不太清楚小白狼绺子一共多少人,但是他们能横行鸭绿江沿岸,估计不止这二十几个胡子。 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想办法毁尸灭迹,免得留后患。 人是曲绍扬打死的,后头那几个纯粹是跟着来打狼了。 他们自然以曲绍扬为首,曲绍扬咋说,他们咋办就是。 于是众人下马,把那五个胡子的尸体拖到了林子里去,然后一行人返回村子。 曲绍扬带人,重新回到高家的院子。 这个时候,陈郎中已经安排人,把自家和田家死的那几个胡子,也都抬过来了。 见曲绍扬他们平安回来,陈郎中松了口气。 “这些胡子的尸体怎么处理?”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挺吓人啊,得赶紧处理了才行。 “挖坑埋了呗,还能咋办啊?总不能报官吧?” 曲绍扬一听就乐了,这事儿还用说么?鸟悄儿埋了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那么地了。 哪怕临近村子有听见动静的,也顶多以为这边过胡子了。 这要是报了官,整的动静大了,谁敢保证没有胡子来报复?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 当下,老高忍着伤痛,指挥各家劳力,赶紧带着工具,去后山挖坑儿,把这些胡子的尸体,都埋了。 主要是大青沟离着鸭绿江边儿还有点儿距离,这要是挨着江边儿近,那就更好处理了,直接扔江里就行。 这些事儿,就不归曲绍扬管了,他得赶紧回去,把陈秀芸弄出来。“叔,咱赶紧回家去。” 陈郎中也想起来了,于是赶紧领着媳妇,一起回了家。 曲绍扬来到陈家西屋,按照他和陈秀芸的约定,先敲了三下柜子。 “秀芸,是我回来了,你可当心点儿啊,枪别走火了。”说完,曲绍扬这才挪开柜子。 陈秀芸从地窖里出来,一下就扑进了曲绍扬怀里,“曲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可吓死我了。” 不行了,早起给孩子们做饭,这会儿头晕眼花的,先更两章啊,我去睡个回笼觉。一会儿起来看看,能更就再更两章。 第八十二章 答谢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胡子都死了,陈叔和婶子也好好的呢。” 曲绍扬没想到陈秀芸会激动的直接扑他怀里,可他又不好直接把人推开,只能笨拙的拍拍陈秀芸后背,安慰她。 “我在地窖里头,听着外头一阵阵枪响,吓死我了。” 陈秀芸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孩,遇见这样的事情,哪能不害怕? 这会儿只一心求安慰,也没想别的。 “咳咳,那个,秀芸,陈叔和婶子也回来了。” 陈秀芸害怕的失去理智,曲绍扬没有啊。 这会儿曲绍扬就感觉有双眼睛,如同利刃一般,恨不得穿透他后背。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陈郎中的脸色肯定不好,所以曲绍扬轻咳两声,提醒陈秀芸。 陈秀芸一听,这才意识到,她还抱着曲绍扬呢。 于是脸上一红,赶忙松开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朝着曲绍扬身后看去。 “爹,娘。你们没事儿吧?” 陈郎中叹了口气,“没事儿,多亏绍扬及时赶到,再晚一会儿,那些胡子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情来了。” 高家就算村里的大户了,小白狼当时正打算拿高家开刀,等收拾了高家,全村一个不剩,都跑不了。 到那个时候,恐怕全村男女老少,都在劫难逃。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曲绍扬来,直接把这些胡子都给撂倒了,算是救了一村的人。 “这群丧良心的,不讲规矩,进村的时候,他们说不抢财物不杀人的。” 陈郎中忍不住,气愤的说道。 “叔,这伙儿绺子的头目叫小白狼,最不是个东西了。 你指望他们守规矩,那不是开玩笑么?”曲绍扬一听,摇头就笑。 “他们这绺子在鸭绿江沿岸为非作歹,去年还劫过我们的木排呢,就是不知道,这次咋跑大青沟来了。” “这事儿我知道,我听他们的崽子说了。 他们大掌柜冬天在安东城里猫冬,跟长甸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为了争丽春阁的头牌姑娘,俩人打起来了。 那家的少爷带着好几个打手,把这胡子打的鼻青脸肿。 那胡子大掌柜气不过,趁着开春码人的机会,领着手底下这些人,就去长甸找人家麻烦。” 这事儿,陈郎中还真知道,他给那受伤的胡子包扎时,听一个崽子说的。 “没想到,人家那是硬窑儿,高墙大院有炮楼,还雇了不少炮手。 这伙胡子非但没打下来,还死伤不少。 最后没办法,只能撤走,正好今晚上路过咱村。” 曲绍扬一听就明白了,小白狼这是在长甸吃了亏,觉得抬不起头来,心里不舒坦。 他带的人不少都受伤了,刚进村子的时候怕村里人群起反抗,所以才放话说只要好好答对就不伤人也不抢钱财。 结果吃饱喝足后,这群王八蛋又变卦了,想要霍霍村子。 “要是照叔这么说的话,小白狼绺子应该是没啥后援了。 那样最好,免得又有土匪来报复。”曲绍扬多少放心一些。 “叔,婶子,这边应该没啥事儿了,等会儿天亮我就走。 家里还等着我呢,回去晚了,师父师娘惦记。再说,水场子活也快开始了。” 曲绍扬看了看外面,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了,离着天亮不远。 他这趟出来时间不短了,得早点儿回去。 “别啊,你着啥急?再住两天。 今晚上要不是你帮忙,村子还不知道被霍霍成啥样儿呢,咋地也得让大家伙儿好好谢谢你啊。” 陈郎中一听急了,曲绍扬对村子有大恩,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啊? “叔,这还有啥好谢的? 我路过遇上了,就算不出手,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我这也是为了自己。” 曲绍扬一听就笑了,他从营口弄了那么多东西,还有枪和子弹,胡子怎么可能放过他? 别的也就罢了,那可是快枪啊,胡子见了不得红眼? 所以,这一场厮杀避免不了,他也不全是为了村子才出手的,也就无所谓什么谢不谢了。 “那不行,说啥也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不然村里人得骂死我。 这样,你再留下来住一宿,也好好歇歇。” 陈郎中可不管那些,非得留曲绍扬再住一晚不可。 曲绍扬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这一晚上大家伙儿提心吊胆的,都没合眼,如今事情解决了,也别管啥时候,先回屋睡觉再说。 这天早晨,破天荒的全村都没人早起,直到太阳升起老高了,才见到各家炊烟升起。 陈家这头也一样,李氏挺晚了才起来做饭。 刚吃过早饭,老高就领着村里一些长辈,带着不少东西,来了陈家,非得要谢谢曲绍扬不可。 曲绍扬百般推辞,最终无奈只能收下了对方的谢礼。 “那些胡子的尸体,连你们拖进树林子的,昨晚上就趁夜都埋了。 我也挨家挨户都嘱咐了,谁也不许出去提昨晚上的事儿,就当啥都没发生过。” 老高不愧是村里的主事人,办事挺利落周全的。 “眼下就是还有点儿小事,要问问小曲的意思。 那些胡子留下了十七八条响子,还有二十来匹马,这些东西,咱怎么处理?” 老高这是来询问曲绍扬的意见,毕竟胡子都是曲绍扬打死的,那些东西也算是曲绍扬的战利品。 怎么处置,必须听曲绍扬的。 “老高叔,这事儿你问我,我也不好说怎么处理。 要不你看这样行么?火枪就留给村里头,那些家里有青壮小伙子的分一分。 以后组织起来个火枪队啥的,再遇见啥事儿,咱心里也不慌。” 曲绍扬已经有快枪了,那些火枪他拿着没用,累赘。 “至于那些马,我看了,都是些高头大马,庄户院里使不上。 这附近有集么?不然就弄到集上,卖了吧。 得了钱,各家分点儿,昨天胡子闹腾,可能没少祸害东西。” 那些马怎么说呢,要是拴四匹马的大车,那自然是极好的。 可要是拴一般的两马车,架套没那么高,只能用这马拉帮套。 弄不好,这帮套的马力气大,辕马力气小,两匹马配合不好,劲儿使不匀,帮套也不好拉,车也驾不稳。 至于说耕地干活之类,那就更不用说,这种马根本不适合。 “再说了,这些马留着太出眼,只怕也要惹祸端,还是卖了好。” 第八十三章 谢礼 在座的都是庄稼院老把式了,曲绍扬一说,他们就明白咋回事儿。 众人互相看了眼,都觉得曲绍扬说的有道理,这些马,留不得。 二十多匹好马,那可是无数绺子眼中的肥肉,难保不会被别人惦记上,还不如卖了省心。 “那行,就听小曲的,我这就安排人,把那些马弄去卖掉。” 老高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曲绍扬的提议。 “那啥,陈老弟,咱村里人商议了,下午准备办酒席款待小曲,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都过去啊。” 曲绍扬对村子有大恩,光是这点儿谢礼,大家伙儿觉得还不够。 所以众人商议决定,晚上摆宴席,招待曲绍扬。 “哎呀,老高叔,真不用,可别张罗这些。 眼下正是开春,今年又春脖子长,家家户户本来就没多少存粮了,昨晚上又被胡子霍霍了那么多东西。 咱就别那么见外,这酒席啊,啥时候吃都行。 等秋天吧,秋天我放排回来,正好路过咱村里,到时候我肯定多住几天,行吧?” 曲绍扬一听,这哪行啊? 本来村子里就被胡子霍霍的不像样儿了,再摆酒席请他,咋地,他跟胡子画等号了?这坚决不行。 曲绍扬说什么也不肯去吃酒席,老高他们一看,没辙了,只能作罢。 就这样,众人告辞,离开陈家。 陈郎中和曲绍扬一起跟出去相送,老高把陈郎中单独叫到一旁去,俩人在那儿嘀咕。 “陈老弟,你想想办法,多留小曲在咱这住几天。 我寻思着安排人,把马弄去马市台卖。 一则是那边有专门的马贩子收,咱这些马能一下子就卖出去,价钱也高。 再一个,附近集镇都是熟人,咱在附近卖马容易被人认出来,会惹麻烦。” “我是这么想的,人家小曲跟咱非亲非故,昨晚上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胡子全都给灭了,救了咱村子老老少少。 咱拿不出别的东西感谢,就把卖马的钱,都给小曲。 你想办法拖延他几天,等咱的人回来。”老高不愧是村里主事的,想的特别周到。 “哎呀,够呛,这孩子是去营口办事的,他着急要回猫耳山。 今早晨要不是我拦着,他打算天亮就走的,我好说歹说才留下他。 要不这样吧,卖了钱先放起来,小曲不是说了么,过一阵要往安东放排。 到时候路过咱这儿,再把钱给他。”陈郎中摇摇头,一脸为难。 从大青沟到马市台,就算是骑马也得将近两天。 去的时候能骑马,马卖了,回来不得走着走啊?这么算的话,来回咋地也得四五天。 曲绍扬肯定不能在村里住这么久,连想都不用想。 “实在不行,我管他要个地址,回头咱安排人,把钱送到他家去。” “对,对,你这主意行。 那就听你的,回头我让你嫂子她们,送来点儿肉啊啥的。 小曲不想过去吃酒席,那就搁你家,摆上两桌,不管咋地,咱得谢谢人家。” 昨晚上那些胡子把老高家圈里的猪杀了一头,五花肉都烀着吃了,前槽包了饺子,还剩下点儿后鞧、里脊、排骨、头蹄下货啥的。 既然曲绍扬不肯过去吃饭,那就送过来,由陈家招待吧。 “行,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家没养猪,家里养的几只鸡,昨晚上也都抓过去了。” 陈家种地不多,所以没养太多牲畜,过年的时候把猪杀了,眼下还没抓猪崽子呢。 就这样,俩人说定了,老高领着其他人离开。 回去之后,老高立刻组织村里的年轻人,把马送到马市台卖掉。 那些年轻的还有点儿舍不得,老高耐心跟他们解释了下,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于是赶紧回家准备干粮,收拾东西,然后十几个人背上火枪,一人双马,直奔马市台。 老高又打发了自家婆娘和儿媳妇,给陈家送来了不少肉、排骨、下水等等,帮着李氏和陈秀芸做了不少吃的。 晚上陈郎中去请了老高等人,在自家摆上两桌酒席,就算是答谢曲绍扬了。 隔壁田家的男人,被胡子用枪托砸晕了,他伤的不重,没过多久就醒了。 田家媳妇怀孕四个多月了,被那三个胡子吓的不轻,有点儿动了胎气。 幸亏陈郎中过去给看了,又是施针又是抓药的,好歹安稳下来。 田家的男人,也趁着机会,拎了不少东西过来,谢曲绍扬。 众人在陈家热闹到挺晚,这才各自回家,曲绍扬也喝了不少酒,等众人走后,曲绍扬倒头就睡。 这一晚,村子十分安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大家伙儿总算可以安心休息。 曲绍扬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不短,实在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曲绍扬便要离开。 “叔,婶子,等会儿我就往回走了。 那啥,这把枪,还有子弹,就留给秀芸了,给她防身用。 昨天我教她怎么打枪,秀芸在这上面挺有天分的。” 吃过早饭,曲绍扬收拾东西时,给陈秀芸留下一把左轮手枪,还有不少子弹。 昨天上午,老高等人刚走,陈秀芸就偷偷跟曲绍扬说,她想学打枪。 曲绍扬领着陈秀芸,到他们村后面的树林里,练了一阵儿。 还别说,陈秀芸真有点儿天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打的还挺准。 曲绍扬左思右想,最后决定给陈秀芸留一把枪,还有子弹,让她防身用。 “哎呀,这,这可不行,秀芸一个女孩子家,成天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啊?” 李氏一看,这还了得? 她家闺女本来就活泼跳脱,比不上人家闺女端庄娴雅,她这一天天都愁怀了,怕闺女将来找不着好婆家。 这要是再学会打枪,那就更不得了,将来还有人敢娶么? “孩儿他娘,绍扬也是一番好意,再说,这都啥年月了,不讲究那些老规矩。” 陈郎中开口,拦住了妻子,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乱,他家闺女这相貌,确实出眼,有点儿防身保命的本事,不是坏事儿。 “绍扬啊,叔就不跟你客气了。 叔得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又想的这么周到。” 陈郎中本来就对曲绍扬印象挺好的,又经历了胡子这事儿,越发欣赏曲绍扬。 “叔也没啥好东西给你,这里头,是我给你师娘预备的药,还有药方。” 陈郎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曲绍扬。 第八十四章 救命的药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不爱听。 女人怀孕生子如同过鬼门关,你师娘这个岁数了,又是头一胎,更凶险。 这些药你带回去,一旦遇上什么事,说不定能有用。 那药方,是女人产后催乳、防风寒的,到时候照方子抓药就行。” 曲绍扬跟陈郎中闲聊时,提起过林若兰的情况。 陈郎中虽然没亲眼见到林若兰怀孕的样子,但是通过曲绍扬的描述,多少也能了解一些。 这年月来说,四十来岁的女人生孩子,其实也很多。 有的人家,儿媳妇都进门生孙子了,老婆婆又怀孕生个小的,很普遍。 但林若兰不一样,她这是头一回生孩子,四十岁生头一胎,这个危险性相当大了。 “秀芸的姥爷医术不错,尤其擅长妇人科,秀芸的姥娘,更是远近闻名的产婆。 这些,都是李家传下来的秘方,对女子难产、生产时血崩等症,有奇效,关键时能救命。” 陈郎中怕曲绍扬不重视,又解释了下。 这些,前天晚上曲绍扬都听陈秀芸说了。 不光陈秀芸的姥娘是产婆,其实李氏也继承了母亲的接产技艺。 这十里八乡的,谁家媳妇要生孩子了,都来请她。 所以,曲绍扬一听是给林若兰的药,立刻接了过来。 “陈叔,你这,可让我怎么谢你啊?” “自家人,谢什么谢。你叔我也就这点儿东西拿得出手。 这里头几种药丸、药粉,我都写了用途,你好好收着,千万别丢了就行。” 陈郎中笑笑,抬手拍了拍曲绍扬的肩膀。“离着太远了,我们想帮也帮不上,能做的就这些。” 曲绍扬小心翼翼的将布包揣在怀里,然后出门套上骡车,辞别陈家人,赶着骡车离开。 “曲大哥,你什么时候还能再来啊?”陈秀芸小跑几步,在后面大声问道。 曲绍扬回头,朝着陈秀芸挥挥手,“过几个月放排,会路过这儿的,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过来看你们。” “那说好了,到时候可一定要来。”陈秀芸又追了两步,挥挥手,大声回应。 “好。”曲绍扬一挥鞭子,赶着骡车渐行渐远。 “好了,人都走的没影儿了,还站在那儿看呢。回家了。” 李氏瞧见闺女呆愣愣站在路边,朝着东头一直看,无奈的叹口气。 “这傻丫头,一天天的,跟她操不完的心。” “娘,你说啥呢?”陈秀芸不依,过来搂住母亲胳膊来回晃悠。 “切,我说啥你心里清楚。”李氏白了闺女一眼,没把话挑明。 “你们娘俩别打嘴仗了,那啥,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咱去趟县城,看看老大。” 陈郎中看着妻女和乐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咋地了?为啥要去县城啊?看老大?他不是好好的在书院念书么?”李氏不解。 “还能为啥?这村子前天刚进了胡子,谁知道那胡子还有没有余党啊?万一真有呢。 死了这么多人,他们能不报复?咱啊,先去县里住几天,过些日子没事儿了再回来。” 陈郎中瞅了媳妇一眼,说道。 “对,对,那我这就收拾东西去。”李氏一听有道理啊,连忙点头,回屋收拾东西。 另一边,曲绍扬赶着骡车往回走。 天气越来越暖和,路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很不好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好歹在三月初三下午,回到了猫耳山。 “爹,娘,是我哥回来了。” 骡车一停在刘家大门外,家里那两条狗就汪汪的叫个不停,小志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惊喜的喊道。 小志一边喊着,一边跑出来,敞开大门,让曲绍扬把骡车赶进院里。 水老鸹听见小志的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回来了?这一路上怎么样?东西买到了么?” 水老鸹一边问,一边动手帮忙卸车。 “买到了,费了不少劲,总算从洋行买到了,挺贵的。” 曲绍扬笑笑,从车上拿下来那两棵枪,递给水老鸹。 水老鸹接过枪,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 “这个怎么用,等着你教教我,回头咱放排的时候,带着。 这回再遇上拦路打劫的,惹急眼我就收拾他们。”快枪在手,水老鸹顿时就觉得底气十足。 “当年我们起义那会儿,要是有这样趁手的家伙就好了,保不齐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曲绍扬笑笑,心里却在叹气,起义失败,可不仅仅是武器落后的原因。 当然,这些跟水老鸹讲不通,也没必要讲。 “对了,师父,我还买了不少东西呢,营口那头洋货多,价钱还便宜,你快看看。” 曲绍扬掀开上面的熊皮,露出底下的各色物品。 有一些水老鸹认识,有的他没见过,曲绍扬就给讲一讲用途啥的,把水老鸹和小志说的一愣一愣的。 曲绍扬一边说着,一边把买给师父师娘的东西,都挑出来,然后三人各抱了一些进屋。 “绍扬回来了?哎呀,你说你这一出去二十多天,我和你师父成天挂念着。 咋样?路上顺当不?没遇见啥事儿吧?” 林若兰怀孕七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有些笨拙。 这时候院子里化的全是稀泥,水老鸹怕媳妇行动不便有啥闪失,尽量不让她出屋。 “师娘,这一路上挺好的,没遇上啥事儿。 就是在营口买东西的时候耽误了几天,洋行里没有现货。” 曲绍扬可不敢把半路遇上胡子的事告诉师娘,万一吓着她怎么办? 曲绍扬已经好好的站在眼前了,林若兰也就没往别处寻思。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人平平安安回来就行。” 曲绍扬几个把东西放到炕上,林若兰好歹是在安东城里生活那么些年,见过好东西。 一看这些,林若兰立刻认出来了。 “绍扬啊,你买这么多东西干啥?这些洋货可不便宜,得花不少钱呢。” “师娘,没事儿的,光是熊胆就卖了三百两呢,连买枪都够了。 挣钱不就是花的么?这些玩意儿好用,难得去一趟,多买点儿。”曲绍扬就笑。 “行,等会儿算算多少钱啊,我把钱给你,不能全都让你花钱。” 林若兰转身,就要去柜子里取银子。 “师娘,你可别,这点儿东西还给钱,你不把我当一家人啊?”曲绍扬一看,赶忙拦下来。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递给林若兰。 “师娘,这个你千千万万放好了,有大用处。” 上架十章,两万字,更新完毕。累死我了,休息去。明天凌晨先更两章。 第八十五章 打扮人的 “这是我路过大青沟的时候,陈郎中得知师娘有喜,特地给的药和方子。 陈郎中说,师娘年纪不小了,这才怀第一胎,只怕生产不容易。 所以他让我跟师娘说,不管啥时候,只要觉得情况不对要生了,就抓紧时间请郎中。 宁可花点儿钱,也要确保平安。”曲绍扬神色郑重的看着水老鸹和林若兰,一字一句说道。 水老鸹和林若兰都是头一回当爹娘,他们都没啥经验。 况且这年月的人,对女人怀孕生子,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 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啊?生个孩子还有什么难的? 头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闭着眼睛都能生,哪有几个在意的? 水老鸹这么大岁数了才娶个媳妇有孩子,自然是宝贝的不得了。 可也仅限于对林若兰多照顾些,多让她吃点儿好的。 对于其他事情,水老鸹并不懂。 所以此时一听徒弟这话,水老鸹吃了一惊,脸色都不好看了。 “咋?生个孩子还这么危险呢?那,那可怎么办?”水老鸹慌神儿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别害怕。 我这体格儿挺好的,怀相儿也不错,应该不至于。你就放心吧,可别胡思乱想。” 林若兰嘴上这么说着,手却紧紧握着那布包。 其实她心里也慌,但是没办法啊,怀都怀了,还能说不生么? 林若兰心中打定主意,到时候就照着曲绍扬说的办。 时候不早,曲绍扬赶路回来又累又饿,林若兰赶紧去烧火做饭,一家四口吃过了晚饭,各自休息。 猫耳山这边的气候,要比安东、宽甸冷一些。 加上今年闰了个二月的缘故,春脖子长,鸭绿江上的冰,融化的也慢,有经验的人就说,今年是文开江。 西南风呼啸而来,卷起荒草枯叶打在窗户纸上。 草皮子上的雪被春风刮成了薄冰,一片一片的,闪闪发亮。 积雪融化,山坡上露出泥土来,被白天的阳光照射,蒸腾着地气。 风中,带着一股苦涩的树根的气味儿。 这个时候,各家木场子就会派出“打扮人的”走村串屯,四处圈拢人去放排了。 “走啊,放排到安东当爷台去。” “你看看你,耍光棍是不是把家里的棉花套子都蹬烂了?净眼馋别人在被窝里搂媳妇睡觉了吧?” “听说你偷看老李家寡妇洗澡,让人给挠的满脸开花?真是个憋屈的命。 小巴狗子舔磨盘,哪能解大馋?还不放排去,到安东啥瘾都能过足了。” “走吧,走吧,想发财的,到南海当大爷去。 没女人的,到马市台站一站,好像公子王孙进了金銮殿,啥样的女人都有。” 这天,木场子“打扮人的”来到了猫耳山,肩上褡裢里装着白花花的银子,边走边吆喝。 “李老六这小子虽然屁话多,可有时候说的也是实情。 当木把挣的确实多,你看东山根儿那两家人,都是做木头的,去年盖起了新房,多气派啊。 我听说前两天,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出门,拉回来一车的好东西,那不都是伐木放排挣的啊?” 一些在外面溜达的人,都在议论。 “还有老周家那老三、老四,冬天上山干活,挣了不少钱回来。 老周正托媒人,给俩他家老三说亲事呢,听说聘礼给的不少。” “走,咱过去问问,今年这排伙子啥价钱,要是价钱合理,咱也放排去。” 那些年轻小伙子,都有些心动,于是三五个凑在一起,围住了打扮人的,打听行情。 打扮人的进屯,就代表水场子活开始了。 水老鸹和曲绍扬师徒两个,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家,前往卡拉密江湾。 “小志,我和你哥要去放排了,你在家好好照顾你娘。 一早一晚练武也不能忘了,等我放排回来,可是要考你的。” 水老鸹摸着儿子的头顶,耐心叮嘱。 水老鸹在家这些日子,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领着小志练武。 小志九岁,骨骼柔软,正是练武打基础的好时候。 虽说现在都用枪了,功夫再好也躲不过枪,可是练一练功夫,能强身健体,关键时候,多少还是能有用的。 “知道了,爹,你放心,我会好好练武,照顾好我娘。”小天志乖巧的点头。 林若兰身子重,水老鸹不让她跟着出来送。 在家这一个来月,水老鸹已经把能安排的全都安排好了。 不光是拜托了左邻右舍多照顾,同时还找好了郎中和产婆,只要林若兰一发动,就立刻去请人。 该说的,该嘱咐的,这些天都嘱咐过了,此时也没必要太多废话。 于是水老鸹和曲绍扬背着行李,快步离开。 周家老三老四,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是有家有业的,马上就要春耕了,人家得留下来种地。 所以这次去卡拉密江湾,就只有水老鸹和曲绍扬。 师徒俩昼夜赶路,几天后来到钱修成大柜在卡拉密江湾的排窝子。 此时,十来副老排已经穿扎妥当,今年放排的人手,也都组织起来了。 头棹水老鸹,二棹王长亮,边棹曲绍扬,尾棹老孙,这些都算是排帮的老人儿了。 另外,崔富贵、大柱子、大林几个,也都在。 去年放排把二毛子吓坏了,今年他说啥也不去放排,山场子活一结束,这小子就回家了。 水老鸹和曲绍扬一到,这人手就算齐了。 四月初二,排帮在江湾举行了开排仪式。 然后一众排伙子在水老鸹的带领下,上了排,沿着浩浩荡荡的鸭绿江水,往安东行去。 今年桃花水大,江水也比较急,木排在江上走的挺快。 木排一路有惊无险的走过小门槛子、老恶口、谷草垛、满天星等哨口,来到了掐脖黄。 想起去年在此遇见小白狼绺子,多亏曲绍扬献计,才糊弄过去。 这一次,李永福提前就准备起来,想要找个人,再倒吊在排杆上。 “二柜,不用了,今年小白狼绺子肯定不能再来打劫,安心过去就是。” 身为边棹的曲绍扬,一听李永福的话,顿时就乐了。 曲绍扬在大青沟端了小白狼绺子的事,回来后他跟谁也没说。 所以曲绍扬说这话时,李永福根本不信,依旧坚持用去年的办法。 第八十六章 猫耳山靠帮 不出曲绍扬所料,掐脖黄哨口根本就没有胡子埋伏,木排顺顺利利过了哨口。 李永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连忙吆喝人,把排杆上吊着的人放下来。 过了掐脖黄,再往前走又经过蛤蟆川、二龙斗、葫芦套等哨口,木排终于来到了猫耳山。 “二柜,咱在猫耳山歇两天吧,这阵子赶路,大家伙儿都挺辛苦的。” 木排在猫耳山排卧子靠帮时,曲绍扬去找李永福商议。 “行啊,这还有啥?歇几天呗。” 李永福哪里不明白曲绍扬的心思?他这是替水老鸹出面呢。 林若兰怀孕九个月了,不知道啥时候生,估计水老鸹是赶不上媳妇生产。 既然都到家门口了,咋地也得回家去看看。 今年江水大,木排这一路也非常顺当,半个多月就从卡拉密江湾来到了猫耳山。 自打老排开排,大家伙儿成天在排上。 四面环水,一面朝天的,日子确实难熬,也该让大家伙儿松快松快,缓缓乏儿了。 “各位弟兄们,这些天大家伙儿都辛苦了啊。 那啥,我跟头棹商议了,咱们在猫耳山,多休息几天。” 木排停靠好,还不等众人上岸呢,李永福就大声宣布。 众木把一听这话,都兴奋起来。 猫耳山可是个好地方啊,比塔甸强多了,没瞧见那边好多穿红挂绿的女人,在朝他们招手么? 素了好些日子,也该松缓松缓了。 “哎,头棹,你和边棹家就在猫耳山吧?你这娶了媳妇,我们还没喝杯喜酒呢。 走走,今天说啥也得去你家坐坐,我们得过去拜见嫂夫人。” 王长亮搂着水老鸹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行啊,都去呗,我家地方不小,绍扬家也能住人,咱这些人挤一挤,也住开了。” 上了排,就都是兄弟,人家要去家里坐坐,水老鸹还能不让啊? “大家伙儿,有没有去头棹家的?有就跟我们走啊。 不去头棹家的,你们就自己随便溜达,反正猫耳山这边客栈啥的多。”王长亮招呼一声。 今年这些排伙子,有十多个还是去年那些人,比如说崔富贵、大林、大柱子等人。 他们跟水老鸹、曲绍扬都熟悉,当即表示要去水老鸹家看看。 其他人,跟水老鸹不是那么熟,不好意思去打扰。 所以这些人或者留在排卧子,或者去客栈住。 曲绍扬一琢磨,他们冷不丁回来,家里不知道信儿,就怕是没东西招待。 于是,就找个借口,先行离开,去集镇上买一些鸡、鱼、肉啥的,用来招待客人。 另一头,李永福悄悄跟王长亮他们嘀咕两句。 等着路过杂货铺的时候,众人不顾水老鸹反对,去买了些点心、红糖、酒、茶等东西,一起往刘家走。 刚到家门口,还没等推门进去呢,家里那两条狗就嗷嗷叫了起来。 “大黄、青龙,不许叫了,没见着是我啊?”水老鸹领着众人进门,训那俩狗。 水老鸹之前在家住了一个来月,成天喂狗,跟俩狗子早就混熟了。 一见是水老鸹回来,俩狗子立刻变了动静,摇着尾巴哽唧着,就往水老鸹身上扑。 水老鸹不得已,只能上前去,揉了揉俩狗子的脑袋,哄哄它们。 果然,狗子安静下来,也不咬后头的众人了。 水老鸹领着众人往屋里走,正好跟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的小志走了个迎面儿。 “爹?你咋回来了?娘,是我爹回来了。”把小志高兴的,上前一把抱住了水老鸹。 “来,先见过你这些叔伯、兄长们。” 水老鸹欣慰的摸了摸小志头顶,示意小志跟众人打招呼。 小志乖巧的跟所有人见礼,王长亮一高兴,抓了把糖果,塞到了小志手里。 “小志,你说谁回来了?” 林若兰听见动静,扶着腰,慢慢悠悠的从东屋走出来,边走边问。 怀孕九个月的林若兰,肚子非常大,就跟扣了个锅似的,这让她行动很不方便,走路更是万分小心。 “媳妇,是我领着排帮的弟兄们回来了。”水老鸹一见媳妇这样子,两步上前扶住,柔声说道。 “正好木排路过咱猫耳山,就回家来看看你和小志。” 林若兰一见丈夫回来,又惊又喜,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也不好太激动。 于是笑着跟王长亮、李永福等人打了招呼,扭回头招呼小志,赶紧去买点儿肉回来,晚上做几个菜留大家吃饭。 “嫂子,你可别忙活了,我们就是来坐坐。 你还是歇着吧,要吃啥,等会儿我们自己弄就行。” 林若兰都这个情形了,谁还好意思让她张罗啊?李永福几个赶忙说道。 “不要紧,我这就是看着吓人,平常不咋影响。郎中都说了,我现在就得多走动。 来,来,大家伙儿都进屋坐吧。”林若兰听了就笑,摆摆手,让小志按照自己吩咐买东西去。 小志拿了钱,刚出门没走多远,就跟曲绍扬碰上了。 曲绍扬买了两只鸡、四条鱼、一大块肉,还有肘子、猪头肉等熟食,提溜嘟噜的不老少。 小志一看,赶忙上前接过来些,哥俩边走边聊往回走。 回到家,林若兰一看买回来这么多吃的,也挺高兴,赶忙张罗着做饭。 这时节一般人家的菜园子里也就是韭菜、大葱。 刘家去年才盖的房子,还没来得及种菜呢,菜园子里啥也没有。 好在小志跟邻居家的小伙伴,去林子里薅了不少野菜回来。 林若兰看着那块肉不错,就说不如包大叶芹猪肉馅儿的饺子,再另外弄几个菜,让大家伙儿吃顿好的,犒劳犒劳。 林若兰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众人哪里好让她一个人忙活? 于是能帮着干啥的,都伸手,有的剁肉,有的挑菜,林若兰只和面、调馅就行。 包饺子的东西都预备齐了,东屋炕放上面板。 林若兰和水老鸹领着几个会包饺子的,一起动手包饺子。 曲绍扬则是在厨房里,把鸡和鱼炖了,肘子、猪舌头猪心切片装盘,再炒一个土豆丝儿,炸个花生米。 六个菜,配饺子,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开江鱼、下蛋鸡,最是鲜美不过,哎呦,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嫂子,让你受累了,快,上炕来一起吃吧。”饭菜端上桌,众人齐声向林若兰道谢。 先更两章,白天我看看再更两章。 对了,狗子改名了,不能叫虎子。我才想起来,男主小名叫虎子,哈哈哈。 第八十七章 提前生产 “你们吃吧,地方小,坐不开,我跟小志在北炕吃就行,都是一样的。” 林若兰把烫好的酒放到桌子上,笑着推辞。 李永福往北炕那小桌上看了一眼,确实有饺子有菜,就是肉菜少,土豆丝儿多。 李永福二话没说,拿盘子拨了不少肘子肉啥的,送到北炕去,这才回来跟众人喝酒吃菜。 开排这些日子,也就在塔甸吃了顿好点儿的。 其他时候住在排卧子,就是随便对付,有啥吃啥,大家伙儿都靠的不轻。 这回见着好吃的了,都没客气,放开了吃喝。 众人吃吃喝喝,热闹到了挺晚,之后,曲绍扬领着众人回他那边睡觉。 来的人多,家里被褥不太够,又从水老鸹这边抱了好几床被褥过去,将就着倒是够用了。 众人喝了不少酒,这一晚倒是睡的挺香。 就是呼噜声震天响,再加上睡觉磨牙的,说胡话的,放屁的,那动静别提多热闹了。 水老鸹难得回家来,晚上肯定是搂着媳妇睡。 这一觉他睡得也挺香,可是睡着睡着,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哪里好像湿的。 水老鸹开始还以为自己做梦呢,不想耳边却传来林若兰低低的呼喊声儿。 “东山,我肚子疼,好像要生了。” 水老鸹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 再一看,身边的林若兰正痛苦的皱着眉,身下也湿了一片,看来是真的要生了。 “媳妇,你等着啊,我这就请郎中和产婆去。” 水老鸹急的不行,连忙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南炕有动静,睡在北炕的天志也听见了,急忙披衣服起来,凑到林若兰身边。 “娘,你咋样了?” 林若兰这时就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看起来是真的要生了。 “小志,你去把锅刷干净,多烧一些热水吧。” “哦,知道了。”小志一听,立刻出去,抱柴火、生火、刷锅、烧水,干活相当麻利。 不等锅里的水烧开,水老鸹已经领着郎中和产婆,急匆匆回来了。 “拜托二位了,快给我媳妇看看,需要我干什么,你们就说。” 郎中和产婆都收了水老鸹的钱和礼物,自然要尽心尽力。 于是二人进屋,去给林若兰检查,一看羊水已经破了,林若兰肚子疼的也挺有规律,正是要生的症状。 于是,产婆赶紧指挥着水老鸹,帮忙布置产房。 把提前就预备好的谷草铺在炕头,谷草上面再铺厚厚一层草木灰,之后,再铺上床单、毛头纸等。 收拾好地方,将林若兰挪过去,产婆开始给林若兰揉肚子。 小志趁着这个机会,去隔壁喊曲绍扬,“哥,哥,我娘要生了。” 屋里正熟睡的曲绍扬一听,扑棱一下子坐起来,急忙穿衣服就出来了。 “咋回事儿?师娘要生了?” 有这么巧么?昨天他们回来,今早晨就要生?好像还不太到日子吧? 坏了,是不是昨天包饺子做饭啥的,抻着了? “都谁在呢?找郎中和产婆了没有啊?” “找了,爹刚把人找来,就是产婆说的,娘要生了。哥,娘没事儿吧?我有点儿害怕。” 小志才九岁,哪怕是再聪明早熟,毕竟是个孩子,遇见这种事儿,害怕是正常的。 “没事儿,放心啊,师娘肯定没事儿的。 那啥,咱俩去周家一趟,把周大娘请来,还有平常帮忙照看你们的赵家嫂子,都请过来帮忙。” 产房里只是一个产婆,根本忙活不过来,他们这些大男人又不好进去帮忙,得再找几个有经验的媳妇婆子来帮忙才行。 就这样,曲绍扬领着小志,急急忙忙去请老周婶子,还有邻居赵家嫂子等人。 正是早晨做饭的时候,各家都起来了。 一听说林若兰要生,老周媳妇立刻交代一下家里的事,然后跟着曲绍扬就出门了。 老周媳妇和赵家媳妇到了刘家,进门先用温水、肥皂仔仔细细洗了手,然后进东屋帮忙。 “去给你师娘煮几个荷包蛋来,一大早晨没吃东西呢,哪有体力生孩子啊?” 老周媳妇进屋看了看,忙出来招呼人干活。 曲绍扬一听,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五个鸡蛋,在灶坑前支了个小锅。 添上水,等水微微冒小泡时,往里打了五个荷包蛋,出锅前,再加一点点大油、盐、葱花。 荷包蛋煮好,赵家媳妇端了鸡蛋进去,林若兰咬牙忍着疼,把五个鸡蛋都吃进去,连汤都喝了。 水老鸹在外屋地,急的团团转,媳妇生孩子,他啥忙都帮不上,就感觉自己是个废物一样。 “何嫂子,我媳妇怎么样?还要多久能生啊?” 水老鸹听着屋里林若兰一声接一声的痛呼,都折腾挺长时间了,还没生下来,着急又心疼,就在外屋大声问产婆。 “你媳妇怀的应该是俩,胎位有点儿不太正,郎中正给扎针呢,别急。”产婆的声音,从东屋传出来。 之前大家伙儿看林若兰那肚子,就有说像怀了俩的,当时水老鸹和林若兰都没在意。 双生子可不常见,他们夫妻哪有那个运气,一生就生出来俩? 此时听见产婆说,媳妇真有可能怀的是俩,但是胎位不正,水老鸹也顾不上高兴了,只担心媳妇会不会有事。 “师娘,我之前从大青沟带回来的药,你放哪儿去了? 快拿出来给郎中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相比于关心则乱,只知道原地转圈的水老鸹,曲绍扬倒是冷静不少,他想起来陈郎中给的药了,忙在外屋喊道。 屋里的林若兰,被肚子疼折磨的反应都慢了不少。 还是老周媳妇又重复了一遍曲绍扬的话,林若兰才想起来。 于是指了指炕上柜子,“就在那柜子里头,南边角上,有一个灰色的布包。” 老周媳妇赶紧去柜子里翻找,找到了那个灰色布包,打开后,就见到里面有几个白色瓷瓶,还有几张纸条。 老周媳妇不认字,赶紧把东西交给了郎中。 那郎中一看,大喜,“哎呀,这可是好东西啊,咋不早说呢?快,赶紧拿水来。” 有人端了一碗温开水,郎中从药瓶里倒出一些药粉溶化了,喂林若兰喝下去。 过了一会儿,产婆再给揉揉肚子,果然,胎位正过来了。 第八十八章 龙凤胎 林若兰早晨天刚亮的时候开始发动,由于她岁数大了,又是第一胎,生的确实艰难。 得亏郎中和产婆都在,又有陈郎中给的药,终于在巳时初,生下第一个孩子。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了刘家小院。 屋里屋外焦急等候的众人,在听见这一声之后,全都松了口气。 “生了,生了,头棹,嫂子生了。” 王长亮等人早就起来了,谁都没走,全在院子里等消息呢。 听见孩子哭声,可把这些木把们给高兴够呛,“头棹,恭喜你啊,有后了。” 过了一小会儿,屋里再次传出婴儿的哭声,只是这一声相比刚才,就弱了些,没那么响亮。 “刘叔,恭喜你啊,婶子生了俩娃,一男一女。 男娃是哥哥,女娃是妹妹,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赵家媳妇从屋里出来,满面笑容的给水老鸹报喜。 得知媳妇生了一男一女俩孩子,水老鸹高兴的原地蹦了好几下。 “那我媳妇呢?我媳妇咋样?” 赵家媳妇刚想说没啥事儿,忽然就听见屋里大声喊,“快,赶紧拿温水来,喂药,出红了。” 赵家媳妇一听,也顾不上跟水老鸹说什么了,急忙转身就往屋里跑。 进屋一看,老周媳妇和产婆正在给俩小娃结扎脐带、清理口中污物、包裹小被子呢。 而林若兰脸色惨白,身下出了一大摊血。 郎中正拿着银针,往林若兰身上的穴道扎。 “快,那个贴红色纸条的瓶子,里头倒出三粒药丸来,赶紧喂她喝下去。” 郎中见赵家媳妇进来,忙喊她给林若兰喂药。 赵家媳妇照着郎中吩咐,倒出来三粒药丸,端来温水喂林若兰服下去。 “再把那贴黄纸的瓶子,倒两粒药丸,让她含上。”郎中在那头喊。 赵家媳妇又倒出两粒药丸,让林若兰含着。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是药起效果了,加上针灸也有用,出血慢慢止住,不像之前那么快。 郎中这才松了口气,“得亏有药,不然,今天人恐怕要悬。”郎中嘴里嘟囔着,目光看向那几瓶药。 此时,林若兰的情况比方才要好一些。 不过她生的时间太长了,又出了不少血,这会儿已然昏昏欲睡。 俩小娃倒是挺好的,裹在小被子里头,闭着眼哼唧两声,就睡着了。 郎中给俩孩子检查了一下,确定孩子没问题后,松了口气,然后根产婆一起,从屋里出来。 “恭喜刘把头,尊夫人生下一对龙凤胎,双喜临门啊。”二人齐声向水老鸹道贺。 “多谢,多谢,辛苦二位了,今天太忙,实在顾不上,改天我登门拜谢二位。” 水老鸹朝着二人拱手行礼,然后曲绍扬上前来,分别塞给二人一份红包。 “哎呀,刘把头,这就不用了,我们已经收过钱了。”二人一看,赶忙推辞。 水老鸹上次离家前,特地去找了二人,把出诊和接生的钱双倍给了,还送了不少东西,二人哪好再收钱啊? “不,不,这是二位应得的,收着吧。 咱这街坊邻居,相处的日子长着呢,往后还请各位多多照顾。” 水老鸹才不在乎这点儿钱呢,只要妻儿平安,钱算什么东西? 水老鸹会做人,郎中和产婆白得一份儿钱,自然乐得,于是客套两句,就收下了红包。 “对了,刘把头,我有一件事想请教,那些药,是从何而来?” 那郎中对药的来历,十分好奇,就打听起来。 “那几种药,有催产的、有止血的,效果奇佳,就是不知道出自哪位妇科圣手?” 这郎中的医术寻常,治个外伤、常见疾病还行,妇科上面不算精通。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如果没有那些药,今天林若兰这条命,闹不好就保不住。 所以,他很虚心的请教。 “是从宽甸大青沟一位郎中那里所得,人家听说我师娘怀孕了,特地给的药。”曲绍扬在旁边回了句。 “好药啊,真是好药。那些药还有剩余,千万保管好了,千金易得,良药难求啊。” 郎中感慨了一番,然后向水老鸹他们告辞,离开了刘家。 送走了郎中和产婆,时候也就不早了,水老鸹惦记媳妇的情况,急忙进屋去看林若兰。 此时,老周媳妇和赵家媳妇已经把屋里收拾妥当了,炕头的谷草和草木灰等东西都弄了出去。 林若兰也穿好了衣裳裤子,炕稍重新铺了被褥,只是这血腥气还没散去。 老周媳妇特地去找了些艾草点燃,用艾草的烟,将屋子各处都熏一遍,起到杀毒消菌的作用。 “嫂子,侄媳妇,谢谢你们啊,今天多亏你们帮忙了。” 水老鸹少不得要感谢对方,没有她们帮忙,水老鸹一个大男人,哪里会这些啊? “你看,客气什么?咱这街坊邻居的,不就应该互相照应么?” 老周媳妇她们俩早饭都没吃,跟着忙活了一头午,属实累的不轻。 这年月人心淳朴,邻里邻居的互相帮忙,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水老鸹没少往邻居家送东西,提前都打点到了,她们过来帮忙,这都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刘家大兄弟,时候不早,家里头忙,我们这就回去了。 你媳妇刚生了孩子,还出了不少血,身体虚,你赶紧给她弄点儿好的吃,补一补。 那俩孩子还得喂奶呢,没有奶,孩子可咋整啊?” 这边该收拾的都收拾完了,老周媳妇她们也没必要再留下来,于是二人也告辞要离开。 “嫂子,先别走,中午留下来吃饭呗。 你看这忙活了一头午,连口水都没喝呢。”水老鸹少不得要挽留一下。 “不了,不了,你还是先忙媳妇孩子吧,等孩子洗三或者满月,我们再过来。”二人摇摇头,转身就要走。 正好这时候,曲绍扬从隔壁回来,双手端着个小笸箩,笸箩里头装的是煮好的红鸡蛋。 “周婶子,赵嫂子,拿几个鸡蛋回去。” 一般人家生了孩子,都要带着红鸡蛋去报喜。 水老鸹在这边没啥亲戚,曲绍扬就没煮太多,打算分给左邻右舍的,沾沾喜气儿。 这个,老周媳妇她们倒是没推辞,于是一人拿了五个熟鸡蛋,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第八十九章 登门感谢 林若兰有惊无险生下一对龙凤胎,在院中一直守着的众木把们,也都替水老鸹高兴。 这时见郎中、产婆,帮忙的人都走了,李永福带着众木把,也告辞要离开。 “二柜,你们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顿饭啊。我这就做饭去。”曲绍扬一见,赶忙挽留。 “绍扬啊,你就别忙活我们了,先照顾你师娘要紧。 我们正好出去逛一逛,随便走到哪儿都有饭吃。” 李永福摆摆手,眼下刘家正忙呢,他们就别留下来添乱了。 “你和你师父不用着急回排上,咱在这儿多歇几天不要紧,好好照顾你师娘吧。” 李永福跟水老鸹交情不错,他又是个会做人的,遇上这事儿,肯定不会为难水老鸹。 “好,那就谢谢二柜了。那啥,我煮的红鸡蛋,一人拿俩,都沾沾喜气儿。 吃了我师父家的喜蛋,娶了媳妇的回头媳妇能给生一堆胖小子。 没娶媳妇的,保管能娶个漂亮能干的媳妇,生一堆娃。” 曲绍扬把手中的笸箩往前一送,把喜蛋给众人分了。 众木把们一听,乐呵呵的都拿了鸡蛋,然后跟水老鸹告辞,离开了刘家。 外人都走了,水老鸹进屋陪媳妇孩子,曲绍扬赶紧烧火做饭。 好在昨晚上的菜还剩下不少,热一热就够几个人吃了。 曲绍扬特地和面,擀了点儿面条煮上,再卧俩荷包蛋,放点儿葱花、香油,留给林若兰吃。 水老鸹不缺钱,为了媳妇坐月子,也舍得下本钱。 小米、红糖、大枣啥的都买了不少。老母鸡买了四五只,都在鸡圈里养着,现吃现杀。 鸡蛋更是买了二百个,足够林若兰这个月子吃了。 吃过午饭,曲绍扬去屠户那里买来四个猪蹄。 按照陈郎中给开的方子,抓了催奶的药,回来用猪蹄和药炖了汤,让林若兰喝了下奶。 还别说,林若兰的体质可以,加上陈郎中的药方好用,生完孩子第二天上午,就来了奶水。 俩娃有奶水吃,就不哭闹了,被他们折腾了一晚的大人,也都能松口气。 水老鸹和曲绍扬还有正事要办,那木排也不能一直留在猫耳山。 三天后,李永福安排人过来,叫师徒二人,水老鸹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家。 “媳妇,我都跟赵家侄媳妇说好了,她过来照顾你坐月子。 你就安心养着,千万别逞强下地,一定坐好了月子,别留啥病根儿。”临行前,水老鸹嘱咐林若兰。 林若兰岁数大了,估计生完这一胎不可能再生,所以这个月子必须坐好了。 水老鸹不能在家照看媳妇,就听从曲绍扬的建议,花钱雇了赵家媳妇来,每天帮着做饭、洗衣服、哄哄孩子啥的。 再有小志搭把手,林若兰能多休息一些,对身体恢复好。 本来林若兰不同意水老鸹这么做,谁家女人生完孩子,还用得着专门雇人伺候月子的? 可水老鸹坚持,俩孩子林若兰也属实忙不开,最终只能同意了。 安顿好家里,师徒俩再次踏上木排流放征程。 众人在猫耳山休整了几天,精神十足的出发了。 这一路上,又过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险要哨口,直奔阎王鼻子哨。 鉴于去年的经验教训,水老鸹老早就让众人减速拉开距离。 没想到在离着阎王鼻子哨口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发现前面不知道哪家的木排,起垛了。 水老鸹当机立断,发出命令让木排靠岸,然后众人下了木排,去前面查看情况。 前头也是十多副排,一到这儿就触礁起了垛,排伙子死了几个,伤了不少人,木垛更是堆成了山。 听说接连有三个挑垛的上去,都没能挑开,反倒是葬身江底。 现在,开更的价码儿已经到了五百两,但是没一个人敢上前。 众人闻言,不由得感叹起来。 去年好歹还有张果子出马,挑开了木垛,今年也不知道谁能把这小山一样的木垛挑开了。 前头老排起垛,堵塞了江面,后头的木排都走不了,只能依次靠帮。 一时间,这阎王鼻子哨口,停了好几家的木排。 “绍扬,走,咱俩别在这看热闹了,咱买点儿东西,去大青沟看望一下陈郎中。 人家帮了咱大忙了,不是人家想得周到给咱药,你师娘这回差点儿没了,咱得去谢谢人家啊。” 水老鸹一看眼前这情形,知道一时半会儿的江面疏通不开,于是就跟曲绍扬说,要去大青沟感谢陈郎中一家。 其实曲绍扬也有这个心,没说罢了。 既然师父先开口,曲绍扬顺水推舟点了头。 于是二人跟李永福说了声儿,就离开哨口,前往集镇买了不少东西,然后去了大青沟。 陈郎中那边,领着妻儿在县城住了一个来月,才回来没多久。 见到水老鸹师徒,陈郎中格外高兴,忙招呼二人坐。 “陈家兄弟,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媳妇前些天生了,一对龙凤胎。 当时挺悬的,胎位不正,生下来之后又出红了,得亏有你给的药,算是救了我媳妇一条命。 大兄弟,你受我一拜。”水老鸹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然后一揖到底,恭恭敬敬行礼。 “哎呦,我的老哥,你这是要折煞我。 那药是老辈儿留下来的,我不过顺手给了绍扬,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你这样,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了。”陈郎中赶忙扶住了水老鸹。 “我是郎中,治病救人那是本分。 这也就是离着太远了,帮不上什么,要是离着近,我和你弟妹亲自过去接生,应该不至于那么凶险。” “不管咋说,我必须得谢谢老弟,你这算是救了我全家啊。” 水老鸹越想就越后怕,这要是林若兰出了点儿什么事儿,留下两个刚出生的孩子,他可怎么办?俩孩子能养活了么? 他快五十了,好不容易有媳妇有孩子,再一转眼都没了,他还活个什么意思? “老哥,这话就严重了。那绍扬还救了我们一村子的人呢,我们该怎么谢他啊?” 陈郎中也没往别处寻思,这话脱口而出。 结果刚出口,就听见那头曲绍扬猛劲儿的咳嗽。 陈郎中扭头去看曲绍扬,就见到曲绍扬朝他使劲挤眼睛。 “啊?绍扬救了你们村?啥前儿的事?他怎么一点儿也没跟我们说啊?” 水老鸹忽地变了脸色,问道。 今天一万字结束,明天继续。 第九十章 送钱 面对师父的质问,曲绍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事儿回去他一个字儿都没提,就是怕师父知道了担心,没想到陈郎中一时嘴快,竟然说漏了。 “师父,也没啥。” 曲绍扬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说,能让师傅接受,自己不挨骂。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见到陈秀芸像一阵风似的进门了。 “绍扬哥,真的是你来了啊? 刚才有人跟我说,看见你和一个人进村了,我还以为他是看错了呢。 今年来的早啊,这才刚过端午节,你们就到着儿了。”陈秀芸进屋见到曲绍扬,高兴极了。 “对了,宋大爷说,等会儿他要过来,找你商议那些马的事情。” 陈秀芸见到曲绍扬太高兴了,也没留意屋子里几个人的脸色不太对,一股脑儿的就说道。 “绍扬,你跟我解释解释吧,马又是怎么回事儿?”水老鸹冷着脸,问道。 直觉告诉他,能让曲绍扬瞒的密不透风的事,肯定很大,应该是也很危险。 这臭小子,背着他在外头搞风搞雨,万一出点儿事可怎么办? 曲绍扬叹口气,他是真服了陈家这父女俩,闺女天真无邪,老爹也够直率坦诚的,都没啥心眼儿。 曲绍扬无奈,只得把那天村里过胡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水老鸹听。 水老鸹越听,脸色就越凝重,到最后,也只能一声长叹。 “我说那天在掐脖黄,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小白狼绺子不会出现呢,合着是被你给整个儿端窝儿了。” “以后再遇上什么事,回头记得跟我说。 我虽然老了,帮不上你多少,但是能替你分析分析,想一想有没有啥漏洞或是马脚。” 说实话,在得知曲绍扬一个人,干死了小白狼绺子二十多号胡子的时候,水老鸹心里是很自豪的。 这就是他徒弟,厉害着呢。 可更多的还是担心,那可是生性残暴、杀人如麻的胡子啊,万一有点儿闪失怎么办? “嗯,师父,我知道了,往后我不管啥事儿,都不瞒你。”曲绍扬连忙点头。 正说着呢,外头又是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李氏、老宋,还有村子里几个上了岁数的人,一起进来了。 今天隔壁村有个孕妇生产,李氏被叫去接生了,陈秀芸也跟着去打下手帮忙。 刚才进村的时候,陈秀芸一听曲绍扬来了,撒腿就往家里跑,李氏则是跟村里人唠了一会儿,这才回来的。 正好,老宋和那几个人也来陈家,就一起进门了。 “小曲啊,正好你来了,要不然我们就得去猫耳山找你。 这是那二十来匹马卖的钱,你收下。” 老宋进门后,跟曲绍扬还有水老鸹寒暄两句,当着水老鸹的面儿,把曲绍扬好一顿夸。 然后,老宋才让人把银子拿过来,放到了桌子上。 “一共二十四匹马,有好的有差点儿的,总共卖了三百四十两银子,都在这儿了。” 这年月,普通一匹马大概能卖十多两,好品种的战马,能卖到二十几两甚至三十两。 小白狼绺子的这些马,也都是从各处抢来的,有好有孬。 再者一下子二十四匹马,来路还不太正,大青沟那几个年轻人急于出手,也不敢要价太狠,所以最终卖了三百四十两。 按照事先说好的,这笔钱村里分文没动,打算全都给曲绍扬。 “老宋叔,这钱你给我干啥?当时不是说好了么?各家分一分,正好抵消那些胡子霍霍的东西。” 曲绍扬有点儿不知道说啥好了,乡民淳朴,受人恩惠,总想着报答。 可他也不过适逢其会而已,拿这些钱,好么? “咳,你看你这孩子,没有你,我们村都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人呢,还提那些东西干啥? 也就是一点儿白面大米,几只鸡啥的,能有几个钱啊?” 老宋一听就笑了,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十两八两银子而已。 几斤白面、几只鸡,能值多少?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啊? “再说了,村里不还得了十多棵枪么?那玩意儿也不少钱呢。 这钱你就安心拿着,其他的不用你管了。”老宋摆了摆手,劝曲绍扬。 “对啊,绍扬,就听你老宋叔的吧,这钱你收着攒起来。 放排的活不能干一辈子,将来你不放排了,将来做个小买卖啥的,不也有本钱么?”陈郎中在那边也劝。 曲绍扬无奈,看向水老鸹,见水老鸹点头,这才叹了口气答应下来。 “那这样吧,我收下三百两,剩下四十两,给卖马的兄弟们分一分,就权当是我请他们喝酒了。” 人家奔波来回好些天,不能一点儿好处没有,一人分点儿,算是他的心意。 这一点,老宋倒是没反对,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小曲啊,这回过来能住几天? 晚上家去,让你婶子她们做点儿好的,叔陪你和你师父,喝两杯。” 老宋起身要走,临出门之前,问曲绍扬。 “老宋叔,我等会儿就就得走,木排还在江边呢,这是抽空过来看看大家伙儿。” 人家就是客气客气,曲绍扬根本没当真,三百两银子他已经拿了,还吃什么饭啊? “你看,还以为你这次来,能住几天呢。 那行,那就等你回来的时候,叔请你喝酒啊。” 老宋确实就是客气一下,既然曲绍扬没时间,那就算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挺忙的,老宋也没太多时间陪着曲绍扬,于是跟那几个上岁数的一起走了。 “叔,还得麻烦你一件事,我把这钱先放你这儿,等我从安东回来再取。” 见其他人都走了,曲绍扬找陈郎中商议。 他们还要继续放排呢,这可是三百两银子,哪有随身带这么多钱的? 陈郎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行,那就存我这儿吧。 绍扬啊,你真的等会儿就要走?好不容易来一趟,吃顿饭再走呗。” “叔,今天真不行,阎王鼻子那头,旁人家的木排又起垛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工夫挑没挑开呢,我们得回去守着,啥时候江道疏通开了,我们得木排就得放过去。 没办法,给人家干活,就得听人家管。” 那边好几家的木排都等着呢,他们要是回去晚了,耽误事儿。 第九十一章 打劫? 曲绍扬和水老鸹惦记着江边的木排,没在陈家久留,很快就回来了。 正好,阎王鼻子哨口起垛的木排,被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挑开了。 众木帮发出一阵欢呼,挑开了好啊,挑开了他们好过去。 木垛挑开,收拾零散的木头还需要一些时候,众人只能在江边耐心等待。 曲绍扬和水老鸹,带着去年那些老伙计,去下游江湾,祭拜了长眠于此的宋老九、赵大奎。 第二天中午,堵塞的江面全部疏通开,各家的木排也想办法过哨口。 水老鸹在曲绍扬的建议下,将十来副老排拆成小片儿放下去,然后到下游江湾再重新穿编起来。 这样虽然费点儿工夫,总比在哨口起了垛,排毁人亡损失少。 其他排帮一看这办法奏效,于是也分分效仿,下游江湾可就热闹了起。 众人在此地忙活了两三天,总算把木排都重新规整好了,继续出发。 江排继续前行,这天来到了马面石哨口。 此地江面变窄,在大江主航道中心线的一侧,有一块两铺炕大小很平整的大石头。 木排刚接近这大石头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口哨。 立刻就有十来个手持刀叉的人从石头后面冒出来,爬上了大石,并用搭钩勾住了木排。 七八个人登上了木排,其中一个四十多岁领头的,穿着破衣烂衫,手里握着一把刀,高声喊道。 “凳高了,腿短了。 今儿个你们也看见了,俺们兄弟过的也不易,就指望你们放排人养活。说吧,给多少?” 曲绍扬和水老鸹对视一眼,差点儿没笑出来。 他们这是遇上劫道的了?就这几头烂蒜?拿着生锈的刀、鱼叉,就跑出来劫道?这年月当土匪也没门槛了是么? “爷们儿,俺们今天路过这里,不知道各位在此吃排饭,提前也没准备。 既然兄弟们有难处,不能不帮,那什么,你要多少?”曲绍扬忍着笑,扬声问道。 “五百两,少一文都不行。” 领头的人一听这话,还以为他们把排上的人吓唬住了呢,立即狮子大开口要价。 “行吧,五百两就五百两,等着,我给你们拿去。” 曲绍扬也没说别的,扭身进了花棚,直接把他买的那两棵快枪拿起来。 “师父,接着。”曲绍扬转身出了花棚,招呼一声,将其中一棵枪递给了水老鸹。 水老鸹伸手接过枪,“咔咔”两声,师徒二人同时拉开枪栓,抬起枪口,直接对着那些人。 “说,要多少?” 对面这些人,其实不是胡子,他们就是附近村里的人。 往常年,鸭绿江流域是小白狼绺子的地盘,旁人不敢动心思。 今年小白龙绺子一直没出现,附近的这些人就打起了过路木排的主意。 各家木排在出发前,都会预备出一份答对路上土匪的银子。 所以很多规模小的排帮,不乐意招惹是非,遇上吃排饭的,直接给银子就过去了。 一来二去的,这些人发现钱挺好挣,胃口就越来越大,张嘴敢要五百两银子。 不想,他们点儿背,遇上了曲绍扬和水老鸹这师徒俩。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对面这几个人立即就傻眼了,腿都吓的直哆嗦。 他们拿的是啥?几把破刀、鱼叉,人家那可是响子啊。 神仙难躲一溜烟,一个弄不好,今天小命儿就得丢在这儿。 “好汉,饶命,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各位,对不住,对不住。” 领头的人一看这样,忙双手抱拳,不停的往后退。 可他忘了,这是在木排上,木排在大江上。 他退了几步,一个没注意踩空了,人直接掉进了江水中。 江边生长的人,没几个不会水的,那人掉进江水里,扑腾着游到了江岸边。 其他几个人一看,拿着自己手里的家伙,转身就跑。 顷刻间,十多个人鸟作兽散,全都跑没影儿了。 “妈了个巴子,就这样的怂货,也能出来打劫吃排饭了?”水老鸹不由得摇摇头,骂了句。 随即,师徒二人背上枪,水老鸹指挥着人,将搭钩撤了,控制大棹,离开此地。 木排继续前行,过了抽水洞、秧歌汀这两处大哨口,后面就是些小哨口了,根本不成问题。 今年江水大,木排走的快,加上半路基本没怎么耽误,所以路上很顺当。 五月二十八这天,木排到了安东,停靠在钱修成大柜的码头。 “各位兄弟,咱们这一季流排,到此就算结束了。 托各位的福,咱们一路上顺顺利利就过来了,啥事儿也没有。 现在,我就把账目算清楚,把各位的排饷发下去,然后大家伙儿就自行其便吧。” 木排停靠妥当,二柜李永福做了最后的总结,然后算了账,把排饷发给大家伙儿。 今年放排顺当,时间用的少,花费也轻,所以大家伙儿剩的钱多。 众人拿着排饷,乐颠颠的上了岸,各自找去处。 “绍扬,咱俩还去通和客栈吧,住一天两天的,买点儿东西,然后咱俩就往回走。” 水老鸹惦记家中妻儿,哪有闲心在安东久留?反正就住一两天,还是老地方得了。 曲绍扬自然没啥意见,就点头同意了。 新来的排伙子,不敢到处乱跑的,也都跟着水老鸹去住通和客栈。 大柱子人老实,舍不得钱,于是也跟着水老鸹走。 崔富贵、大林几个,去年在安东一直玩到秋天,早就踅摸好了落脚的地方。 这回,他们就不跟着去客栈住了,而是直奔相好的家里。 王长亮去年养伤,一直住客栈,今年他也不想在客栈住了。 于是跟众人分开后,他就各处溜达。 王长亮正漫无目的的瞎转悠呢,就见到有个女的,挎着筐,从他身旁经过。 王长亮看了眼那女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丁丁香香很是秀气,身段儿也不错,于是就上前搭讪。 “大妹子,上地啊?” 女人瞅了一眼王长亮,笑笑。 “嗯呢,去地里摘点儿豆角,晚上炖豆角贴饼子吃。大哥,你是打哪来的?” “哦,长白山里来的。”见对方接茬儿,王长亮心里活泛起来。 其实女人早就看明白了,却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是做木头的?” “嗯呢,木排刚拢上岸,还没找着落脚的地儿呢。”王长亮故意这么说。 第九十二章 快走 “哎呀,大哥是放排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娶媳妇了没?” 女子很健谈,边走边和王长亮聊了起来。 “没啥人了,就我自己。家里穷,说不上媳妇。” 王长亮伸手,接过女人的筐,跟着她慢慢往豆角地走。 “妹子,你家都啥人啊?” “俺一个人,领俩孩子过。” “男人呢?”王长亮追问。 女人闻言,很心酸的落了泪,“那个赌鬼,前年撒手走了,扔下我和俩孩子。” 王长亮叹口气,“妹子,我在这儿能住一段时间,你家里有啥活就喊我,我帮你。” 说话间,俩人就到了地头,女人默不作声进了豆角地,王长亮拎着筐,也跟着进去。 等俩人再从豆角地出来时,身上沾了不少豆角叶子,连头发上都有。 女人脸上红红的,扭头瞅了王长亮一眼,“走啊,回家去,晚上炖豆角,贴饼子。” 王长亮咧着嘴,乐颠颠的跟在女人身后。 “等会儿我去买点儿肉吧,五花肉炖豆角最好吃了。放心,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就此,王长亮在女人家住下,帮着女人把家里外头都收拾的利利索索。 隔三差五的就给女人家那俩孩子买好吃的,给女人买衣服、买首饰,特别舍得花钱。 女人对王长亮也不错,处处体贴,两人就如同夫妻般过日子。 直到很长时间后,王长亮才知道,女人的男人根本没死,只是拿着钱出去赌了。 在安东,这种情形多的是,不少人家的男人,都会在夏秋季节躲出去,把家留给那些靠人的木把。 等木把手里的钱全都花光了,这个家自然不再留他。 木把只能收拾行装,一步一步走回长白山里,砍树、放排,一年一年重复这样的生活。 木把们都走了,二柜李永福与订货的客商做了交割,然后去钱修成那里交账。 “姐夫,我回来了,今年这趟排走的顺,路上啥事儿都没有,省了不少钱呢。” 李永福见到钱修成,喜滋滋的说道。 “我已经跟客商交割完毕,这一趟的所有账目都在这儿呢,姐夫你看看。” 木排顺利到安东,钱也都收回来了,李永福本以为钱修成能十分高兴呢。 不成想,钱修成脸上却没见半丝笑容,反倒皱着眉。 “永福啊,你跟我说,关寿山和于占松几个人,去哪里了?” 李永福一听这话,当时就愣了。 “关大把头?他不是早就回安东了么?我年前那趟回山场子,就没找着他们。 水老鸹说,可能是他们受不了山场子太苦,先回安东了啊。咋地?他们没回来?” 到此时,李永福才觉察出,事情不对。 “跟着你去山场子的那几个人,前些天回来,关家那头这才知道,关寿山不见了。 现在关家正各处查找关寿山几个人的下落呢。”钱修成看了眼李永福,重重叹口气。 山场子活掐套后,那几个打手又留下一阵子。 直到木排全都穿扎妥当,水场子活马上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动身往回走。 这些人没啥事儿,怀里又有钱,这一路吃喝玩乐往回走,路上耽误了不少工夫,也就比李永福他们早了半个月回来。 而关家那边,左等右等,等不着关寿山回家。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关寿山他们是要跟着木排一起回来呢,结果那几个打手回来一说,他们根本就没遇上关寿山,关寿山没在山场子。 关家人顿时就急了,立刻安排人,各处去打听关寿山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找着什么线索呢。 李永福一听姐夫这话,冷汗就下来了,“姐夫,你是说……” 李永福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吓得他心里一咯噔。 “永福啊,你现在哪儿都别去了,赶紧走。 你姐和你媳妇,还有两家的孩子,我已经安排人送他们回山东老家了。 你现在也赶紧走,趁着现在还没人注意咱的木排回来了,你抓紧时间走还赶趟儿。 我这头处理一下其他事情,也回山东老家去。”钱修成塞给李永福一叠银票,催促他尽快离开。 “姐夫,不至于吧?咱在安东经营这些年,还有咱的山场子呢,就都不要了?” 李永福犹豫不定,总觉得是钱修成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哪至于就到这一步啊? “永福,你不懂,自打去年官办木植公司一出来,我就知道咱这买卖是要做到头了。 往后就是咱出生入死,出钱出力不落好,官府在后头坐享其成、拿大头。 这买卖再做下去也没啥意思了,不如及早收手。 咱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底儿,回老家去置办上几百亩地,安安稳稳当个地主得了。” 钱修成也没心情坐躺椅了,就在屋里转圈来回走。 “水老鸹那人什么脾性,我比你更清楚,关寿山失踪的事儿,肯定是他出手了。 那群木把抛家舍业、跋山涉水的闯关东,没有股子狠劲儿,早死在半路上了,他们是好惹的? 关寿山仗着跟道台有亲戚关系,跑山场子里作威作福欺负人,木把能放过他? 那深山老林的,砍树伐木又十分危险,水老鸹他们稍微动动心思,弄死关寿山他们,不就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 “要是没有这事儿,咱的买卖或许还能坚持一两年。 可关寿山这一失踪,早晚要查到咱头上。 那些木把不好找,咱可是守家在地跑不了,到时候道台那边不得拿咱出气啊? 走吧,趁着没人知道你回来,赶紧走,我已经把山场子和料栈都转手了,还差点儿钱没收回来,过两天,我也走。” 钱修成老谋深算,凡事都比别人看的远,要不然,同样是木把出身,他凭什么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 “姐夫,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走吧?你自己留下,我不放心啊。”李永福担心钱修成的安危,想劝他一起走。 “不用,这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我走了不就白瞎么? 你赶紧走,顺道通知一下水老鸹他们,让他们那几个木把,也尽快离开安东,千万别让官府的人找着。 那几个打手都认识他们,就怕关家知道消息,领着那几个打手挨个儿地方抓人。 只要是找不着水老鸹他们,这事儿就是个悬案,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没人记得了。” 钱修成摆摆手,示意李永福抓紧时间离开。 第九十三章 悬案 “姐夫,那我让水老鸹他们离开就是了,只要抓不着他们就行呗,咱怕啥?” 李永福舍不得,他们在安东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现如今的产业和地位,哪能轻易就舍弃了? “永福啊,你咋就不懂呢? 关家要是找不到水老鸹他们,难道不会找你撒气?抓到你,自然而然就牵扯到我。 我就算在安东有些背景关系又能怎么样?那不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我每年孝敬他们,能给多少?要是把咱们这一份家业都占过去,又是多少? 多少人瞅着咱眼红,不过是没抓着把柄而已。 这回但凡跟咱沾上一点儿边儿,不弄个倾家荡产,咱俩都别想囫囵回来。” 钱修成摇摇头,做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能把人想的太好了。 “你听我的,快走,不管是坐船还是走陆路都行。 我也不在安东久留,就这几天,把料栈的事情处理完,我也走。” 钱修成苦口婆心,劝小舅子离开。 就这样,李永福在钱修成的催促下,带着不少钱,离开了钱家。 此时天色已晚,李永福也不敢回家,于是直奔通和客栈,找到水老鸹,把钱修成的话带到。 水老鸹和曲绍扬自然是不会承认他们弄死了关寿山,那分明就是放箭子车出了意外。 可官府不管那么多啊,万一哪个木把真的被抓住了,直接严刑逼供。 一番严刑拷打下来,谁也遭不住,到时候可就不知道能供出来什么了。 于是,在李永福离开后,水老鸹和曲绍扬立刻收拾行李。 然后领着大柱子几个,又去找老孙、大林、崔富贵等人。 好在分手之前,大多数人都留了落脚的地址,能找得到。 可唯独王天亮,问了一圈,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无奈之下,水老鸹只能跟这些人一起,离开安东城。 众人走到马市台的时候,曲绍扬提议,不如买匹马代步算了。 不然这么远的路,光靠着两条腿,啥时候能走回去? 大家伙儿都是刚分了排饷,还没来得及花呢,兜里有钱。 众人一琢磨,也是这么个理儿,买匹马代步,等着回去不骑了,还能卖掉,也不亏。 于是,几个人各自挑了匹马,骑着马往回走。 就在水老鸹他们离开安东后的第四天,关家那边终于得知木排到安东的消息。 于是立刻带着人去找李永福,想要问清楚关寿山失踪的事情。 结果李家这边根本没有人,问了一圈邻居,人家说他们家人出门走亲戚了,也没人瞧见李永福回来。 找不到李永福,关家人只能去料栈找钱修成。 结果被人告知,钱修成已经将料栈转手,现在料栈不是钱家的了。 至于钱修成,也不在家,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下子,可把关家人气得够呛,关寿山的家人无奈之下,只能回去求人帮忙。 关家只是跟东边道的道台沾了点儿亲戚,但不算是近亲。 道台自然懒得管这些小事,于是写了封信,让安东这边帮忙。 安东知县跟钱修成关系还可以,接了信看完,只意思意思命衙门的人,在城中各处找了一下。没找着人,也就那么地了。 关家那头不肯,再三催促。 最后把安东知县惹急眼了,一甩袖子直接说,有本事你们自己找去。 衙门里头那么多事儿呢,谁能光忙活你家这一件。 再说了,关寿山也不是小孩子,几十岁的人了,还能走丢了不成?谁知道他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呢? 相关的人一个没找到,关寿山几个人生死不知,从此,这就成了一桩悬案。 这年月,人命如草芥,哪里不死人? 关寿山的爹妈早就不在了,兄弟姐妹各有各的日子,谁还能一直关注这件事? 过了几年,关寿山的媳妇带着孩子改嫁,这事儿,就更是没人关心了。 另一边,曲绍扬等人骑着马,一路来到了宽甸的管辖范围。 曲绍扬想起来,张家那些地,今年的租子还没收呢。 于是大家伙儿直奔龙王庙村,去找当初签了契约的人,收今年的租子。 本来,对方没见着小志,就想把租子赖掉。 可一看这七八个壮汉,都骑着马,水老鸹和曲绍扬俩人还背着枪。 那家人吓得愣是没敢扎刺儿,乖乖的把租子交了。 收完租子,这边的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一路上大家伙儿也没听着什么风声,于是都放松了下来。 崔富贵等人在相好的那里才住了一晚上,还没过瘾呢,这时候就觉得银子在兜里乱蹦,不花出去难受的慌。 于是,几个人商议好了,去宽甸隔壁的怀仁,到那头玩一阵子再说。 怀仁离着安东挺远了,谁也想不到他们能去那儿,等着他们玩够了,冬天再找个山场子干活就是。 这也不是在山场子里,水老鸹自然不好干涉人家的自由,只能嘱咐他们,加点儿小心,事情不对就赶紧溜。 大柱子几个也被崔富贵他们给拽走了,最后就剩下水老鸹和曲绍扬师徒。 爷俩商议了一下,先去大青沟,把那三百两银子拿着。 往后山场子、水场子活都不干了,正好置办点儿地,回家种地打猎,好好过日子得了。 就这样,师徒二人买了些东西,前往大青沟。 “呦,刘大哥,绍扬,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陈郎中见到曲绍扬和水老鸹,也挺高兴的。 “正好你们来了,我们过些天就要搬去县城,你们要是不来啊,我还真愁着那三百两银子咋办呢。” 可陈郎总接下来的话,却让曲绍扬吃了一惊。 “陈叔,出什么事了么?怎么突然就要搬去县城了?” 之前陈秀芸不是说,陈郎中舍不得大青沟的乡亲,不肯搬么?这怎么又要搬走了呢? “咳,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家老大不是在县城读书么? 这些年也没念出什么名堂来,还是个童生。 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光读书。 我和他娘商议着,搬去县城,给他相看一门亲事,先成了家。 以后或是继续读书考秀才,或是找个差事,总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吧。” 陈郎中夫妻,自打从县城回来,就一直在琢磨三个儿女的前程。 为了孩子好,他们就不能一直窝在这小山村里。 搬去县城,开一家医馆,到时候给儿子说亲,也容易些。 第九十四章 契约解除 水老鸹闻言,点了点头,“是,应该如此。 陈老弟的医术,窝在这大青沟,属实太屈才了。” 人家要搬家,跟他们也没啥关系,水老鸹当然不能说扫兴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家?我们师徒到时候来帮个忙。” “不用不用,那边才找到合适的院子,就是有点儿旧,还得请人修缮一下。 我约摸着,咋地也得进了八月,才能搬家呢。 你们离着远,可别来回折腾。 这样,我把新家地址写给你们,以后得空了,去县城坐坐。”陈郎中一听,连忙摆手。 陈家要搬走,自然不能再帮曲绍扬保管那三百两银子。 正好曲绍扬来了,陈郎中就去后院地窖里,取出银子来,当面点清,交给了曲绍扬。 既然陈家要搬家,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忙,曲绍扬和水老鸹帮不上啥,也不好打扰,于是二人就要告辞。 陈郎中说啥也不让他们走,非得留二人在家住一晚,不然吃顿饭也行。 师徒二人推辞不过,只能答应。正好李氏和陈秀芸娘俩,有说有笑的从外面回来。 “绍扬哥?我还以为你还要过几天才能来呢。 外头的马是你的么?那匹头上有撮白毛的枣红马,长得可真漂亮,一看就是好马。” 陈秀芸进屋瞧见了曲绍扬,立刻眉开眼笑的跑过来,跟曲绍扬讨论刚才看见的马。 “嗯,那匹是我的,买的时候,人家说是三河马。” 陈秀芸的笑容似乎有魔力,任谁见了,也忍不住心情大好。 曲绍扬很喜欢看这女孩纯净无瑕的笑容,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想骑马么?我可以带你出去试试。”曲绍扬看出了陈秀芸眼中的渴望,试探的问道。 “想。”陈秀芸毫不犹豫的点头。 曲绍扬扭头看了看陈郎中,“叔,我领秀芸出去骑一圈马就回来。放心,我会护着她的。” “这丫头,一天天就知道疯,去吧,去吧,出去转一圈就行啊。 赶紧回来做饭,中午留你刘伯伯和绍扬在家吃饭。” 陈郎中能说啥?闺女打枪都学会了,还差骑马么?反正乡下没那么多规矩,想骑就骑吧。 “谢谢爹。”陈秀芸高兴极了,拽着曲绍扬就往外跑。 屋里,陈郎中不住摇头,“刘大哥,别见笑啊,丫头最小,上面俩哥哥都宠着,给她惯的没样子了。” 水老鸹闻言就笑了,“挺好的,令千金天真活泼,一片赤诚,是个好孩子。” 李氏跟水老鸹打过招呼后,就去后院掂对午饭了,留下陈郎中和水老鸹说话聊天。 陈家大门外,曲绍扬解开枣红马的缰绳,握在自己手中,然后扶着陈秀芸上马。 “把脚放到马镫里,对,就这样,小心坐稳了。” 曲绍扬一边嘱咐着陈秀芸注意,一边牵着马,慢慢往村子东头走。 枣红马的性情挺温顺的,陈秀芸骑了一小会儿,觉得适应过来了,就让曲绍扬松手,她自己慢慢骑着试试。 曲绍扬依言,把缰绳交到了陈秀芸手中,叮嘱她两句,然后陈秀芸骑着马溜达了一段路回来。 “真好玩儿。”陈秀芸意犹未尽,可时候不早了,得回家做饭,没办法只能下来。 “绍扬哥,我已经学会打枪了,打的还挺准呢,下午有空了,我让你看看。” 陈秀芸不忘了向曲绍扬炫耀,灿烂的笑容,如同眼光般耀眼。 “嗯,要勤练,子弹不够了跟我说,下次我再去营口,给你多捎点儿。” 世道越来越乱,一个女孩子总得有点儿防身的本事。 二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陈家门口。 陈秀芸进门去后院,帮着李氏做饭,曲绍扬拴好了马,跟陈郎中还有水老鸹聊天。 “绍扬,刚才我听你师父说,你跟木场的契约提前解除了?挺好的。 往后也不用山上、水里的折腾了,太危险。 安安稳稳种地,将来做个小生意,慢慢发展,挺好的。”陈郎中朝着曲绍扬,赞许的点点头。 本来曲绍扬和柜上还有一年合约,因为关寿山这事儿,钱修成都把山场子、料栈转出去了,原本的合约自然不算数,曲绍扬就这么提前解约了。 这是好事儿,原本曲绍扬也就不咋喜欢伐木、放排的活。 如今自由了,回去他就多买点儿地,往后种地、打猎,慢慢发展,往后再经营个生意啥的,日子肯定不会差。 曲绍扬和水老鸹在陈家吃了顿中午饭,下午二人告辞离开。 陈家三口百般挽留,可水老鸹惦记家中妻儿,说什么也不肯住下。 于是,陈郎中让李氏给装了些干粮、咸菜啥的,让曲绍扬他们路上吃。 辞别陈家人,师徒二人骑上马,一路打马飞奔,几天后,回到了猫耳山。 林若兰四月十九生下的龙凤胎,到水老鸹他们回来,孩子已经一个半月多了。 “哎呀,俩孩子都变模样了,越长越好看,比刚出生那时候重了好多啊,也白了。” 水老鸹一进门就去看孩子,见到闺女、儿子养的白白胖胖,可把水老鸹稀罕的不行。 “媳妇,你怎么样?月子坐的好么?我走的时候忘了说,你应该坐双月子的。” 稀罕够孩子,水老鸹这才跟林若兰闲聊起来,询问妻子的身体如何了。 “坐什么双月子啊?哪就这么娇贵了? 我这个月子养的挺好,你看我非但没瘦,还胖了呢。 桂英天天过来帮我洗衣服做饭,换着花样儿的做东西给我吃,小志可懂事呢,家里家外的没少忙活,啥都不用我伸手。 我平常就是照看照看俩孩子,哪里就累着我了?”说起这些,林若兰脸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她嫁给水老鸹,夫妻和美,上头没有公婆管着,家里一切自己说的算。 还有小志这样贴心的儿子,如今又得了一对儿龙凤胎,日子别提多舒心了。 比起当初在齐家,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若兰很知足。 水老鸹伸手,将妻子搂在怀中,“从今往后,我就不去山场子了,也不去放排。 以后我就守着你,守着孩子,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这些年山场子水场子的折腾,水老鸹早就够了,现在他只想守着媳妇孩子,过安稳日子。 “往后,不再有水老鸹这个称号了,我是刘东山,是你的丈夫,孩子们的爹。” 第九十五章 再探山洞 曲绍扬和刘东山回到猫耳山时,正是六月上旬。 这个时候地里庄稼正长呢,买现成的地肯定没人卖,想要置点儿地,就只能开荒。 开荒一般都是深秋时节,眼下也不合适。 曲绍扬和师父商议了一下,买地不着急,这个可以慢慢来,他想要去小东沟一趟。 去年秋天打猎,遇见的那个山洞,里头还有一些东西没取出来。 另外,曲绍扬总觉得那山洞里头还藏着什么秘密,他想再去看看。 “行,反正家里也没啥事儿,小志帮着你师娘照看孩子,咱俩去山里一趟,当天就回来了。” 刘东山一个糙老爷们儿,外头的活他能拿得起,可是这哄孩子啥的,属实不会。 娃小小软软、皮肤又细嫩,他这干活的大手糙的很,都是老茧,力气还大,哪里敢碰半分? 孩子一尿了,他就只能挓挲着两手,看林若兰忙活,半点儿帮不上忙,都赶不上小志。 刘东山觉得他在家也帮不上太多,先陪着曲绍扬进山一趟,回来再商议买地开荒的事儿。 第二天,师徒俩老早起来,随便对付了一口饭后,就背着枪,带着干粮和水等,出发前去小东沟。 夏季,正是草木旺盛的时候,小东沟这边大树参天、枝繁叶茂,遮的阳光都不怎么能透进来。 这就是附近屯子的人,夏天不怎么来的缘故,主要是林子太密了,一个弄不好很容易麻达山。 这深山老林里野兽不少,一旦在里面迷了路,太危险了。 师徒二人在山中一边走着,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跟脑子里去年秋天时的景象对应。 费了好大的劲,俩人总算找到通往另一条山谷的小路。 还别说,这地方是真够隐蔽的,不是来过的人用心寻找,真就找不着。 进了另一条山谷,二人沿着小溪水一路往里头走,走到尽头,正是当初曲绍扬杀熊瞎子的那个山洞。 师徒俩这一次准备的很齐全,绳子、火把等各类物品都带着呢。 于是二人攀着石壁凸起处,一点一点爬了上去,进到山洞里,点燃火把。 “哎呦我天,里头竟然是这样子的,太漂亮了。” 刘东山第一次走进这山洞,直接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了,这里头也太好看了吧,巧夺天工啊。 “师父,我当时就是在这里,发现两具骷髅的,你看。” 不等刘东山欣赏完洞里的景象,曲绍扬领着他,就到了当初发现那两具骷髅的位置。 师徒俩打着火把,在当初发现两具骷髅的位置,仔细查看。 地上,散落的是那两具骷髅帽子上的饰品珠串。 当时曲绍扬怕耽误时间太久、带东西太多,引人怀疑,所以只带走了两把刀。 这次来,曲绍扬提前做好了准备,特地弄了个大兜子,于是将那些珠串饰品全都捡起来装好了。 曲绍扬捡东西的工夫,刘东山就打着火把往四周看,结果在二人头顶上方的岩石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绍扬,你看看上面。”刘东山指了指上头的岩石,说道。 曲绍扬正好把那些珠串什么的都捡完了,然后顺着师父指引的方向看去,确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头,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什么。 “师父,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看看。” 曲绍扬一手打着火把,然后沿着石壁慢慢爬上去,来到了那块石头上。 原来,这石头上面是一个不太大的平台,大概也就半铺炕大小。 石头平台上,放着两套盔甲,只是年深日久,那盔甲已经烂的很厉害了。 曲绍扬用棍子轻轻拨弄盔甲,那上面的甲叶等便散开落了一地。 曲绍扬用棍子,一点一点的在盔甲周围拨动寻找,果然有所发现。 就在盔甲下面,有一个应该是包袱样的东西,也烂的差不多了,轻轻一碰就碎,正好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我草,金子。” 原来,那包袱里面装的竟是一些小金锭子、金饼等物,另外,还有两块玉。 曲绍扬将那玉佩捡起来,就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看。 这两块玉的材质差不多,都是白中透着些黄,上面雕着很精美的花纹。 其中一块玉上头,好像雕的是一只大雁,或者是一只天鹅,正在展翅飞翔。 可是其头顶上,又落着一只很凶的鸟,不太大,像鹰。 另一块玉上面,雕琢一只仰头向天鸣叫的雄鹿,雄鹿身后的丛林里,隐藏了一只伺机捕猎的猛虎。 曲绍扬上辈子学习不咋地,念书的时候光打架去了,是他们那一片儿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所以,他并不明白这玉雕刻的图案,代表了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哪朝哪代的。 但是通过盔甲腐烂的程度来推断,这些东西在此地,应该是有好几百年了。 古董,留着吧,于是,曲绍扬把两块玉,也放进了兜子里。 他又在平台上翻找了半天,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这才慢慢倒退着,回到下面。 “师父,上头有两套盔甲,烂的很厉害,一碰就散了。 但是我在上头发现了一些金子,还有两块玉,你看。” 曲绍扬把金锭子、金饼子,还有那两块玉拿出来,给刘东山看。 那金锭子上没有标刻年代,刘东山也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的东西。 但是那两块玉,瞅着倒是有些门道儿。 “这玉上刻的鸟,我怎么看着像海东青呢?这应该是海东青捕猎天鹅的情景。” 刘东山毕竟是岁数大一些,多少看出些名堂来。 “绍扬,这两块玉,好好放起来,千万别弄丢了,这东西,闹不好是啥宝贝。” 刘东山叮嘱曲绍扬一番,然后师徒俩又在山洞的地面上翻找了一遍,确认没再有啥东西了。 “师父,咱俩往这山洞里头走走呗?我总觉得这洞不太一般。” 曲绍扬瞅着眼前这山洞,来了兴趣,反正也没啥事儿,不如往里走走看看。 刘东山也没反对,于是俩人打着火把,往山洞深处走去。 没想到,这山洞里面竟是别有洞天,好多条岔路口。 曲绍扬和刘东山走了一小会儿,觉得不能再往里走了。 山洞很深,岔路又多,弄不好会走丢。 二人只能放弃,从里面又原路返回来。 “还是准备的不够充分,火把带少了,也没带个能做明显标记的东西。 下回,下回有机会了,咱们再来探一探这山洞。” 估计是男人都有探险的基因,往外走的时候,刘东山很遗憾的说道。 第九十六章 棒槌,六品叶 这一次虽然未能尽窥山洞全貌,但是得了不少金银珠宝,也算收获不小了。 师徒二人没有贪心继续探索,而是带着东西,从山洞里出来。 “绍扬,你把那两具骷髅埋在哪里了? 既然你得了他们这么多遗物,总该去祭拜一下,也算是对死者的敬意。” 从山洞出来,刘东山提醒曲绍扬。 “就在那边呢山坡上,我不懂风水,就选了一块我觉得不错的地方,挖坑给他们埋了。” 曲绍扬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师父,你跟我来。” 这山谷大致是东西的走向。 当时曲绍扬在北边山坡上,找了一处地势还算平坦,窝风朝阳的位置,将那两具骷髅埋葬。 “就是这里了,当时我手里工具不太趁手,好不容易挖了个坑埋上,也没立个碑啥的。” 曲绍扬领着刘东山,来到了一处小土丘前。 时隔大半年,当初挖的新土上面,已然长满了荒草。 得亏今年又来了,要是再过几年,荒草越长越密,想要找到这土丘,怕是越来越难。 “来,咱俩先把四周的草收拾一下,清理干净了。 得空再来的时候,带着锹、镐头啥的,给这坟多添点儿土。 你既然得了人家的遗赠,往后每年都来看一看。”刘东山指点徒弟道。 曲绍扬一琢磨也是,死者为大。 再说了,人家留下那么多东西,都让他拿了,是该多敬重着点儿。 于是,曲绍扬抽出刀来,上前清理杂草。 刘东山在坟前清理荒草,曲绍扬就绕道坟后头去干活。 他手里拿着刀,正要把坟后面一堆荒草割倒时,目光忽然落在了不远处一株植物上。 那棵植物有紫黑色的茎秆,下面六片掌状复叶,茎秆上头,顶着一簇绿色的小果。 那小果尚未长成,还只是黄豆粒大小的扁片儿。 “这,这是棒槌?” 曲绍扬有点儿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往前走了一步,蹲下来仔细查看。 他盯着那株植物瞅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这是棵棒槌,也就是人参。 “棒槌,师父,这边有棒槌。”曲绍扬高呼。 刘东山正在坟前收拾呢,一听这话愣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刘东山就问了句,“几品叶?” 放山,一般讲究喊山、接山。 进山放山的人,遇见人参了,要高声喊一句棒槌。 同行的人听见,立刻接山,问一下几品叶,就是询问棒槌的大小。 一般来说,五品叶以上,很容易出大货,尤其是六品叶,出大货的几率非常高。 “六品叶。” 曲绍扬已经仔细数了好几遍,那苗人参上头,总共有六片掌状复叶,确实是六品叶。 一般来说,人参长到六片叶子后,叶子就不再增多了。 除非是遇到虫吃鼠咬或者冻害等原因,埋在地下好多年不出土。 再重新长出来时,有可能会变为两片或者五片叶子,那叫转胎参。 刘东山一听六品叶,立刻来了精神,几步就蹿到了曲绍扬跟前儿。 顺着曲绍扬的手往下一看,可不是一苗棒槌怎么? 瞅着那棒槌茎秆儿的粗细,或许这下面,能有一苗大山参。 刘东山高兴的连声喊,“顺当,顺当。” 喊完这话,刘东山反倒是犯起了难。 他们爷俩今天进山,是为了山洞里的东西,根本没往放山那上面想。 主要是,这个季节人参籽还没长大成熟,还是绿色的,跟草木混在一起,很难发现。 对于一般人来说,放山应该是七八月份,参籽成熟红透了的时候。 红红的参籽在绿色的草木丛中十分显眼,容易分辨。 放山,依据节气不同,可以分为芽草市、青草市、韭菜花市、小夹扁儿市、大夹扁儿市、青榔头市、花公鸡市、红榔头市、黄罗伞几个阶段。 除了红榔头市之外,其余时候,除非那种经验丰富的老山狗子,一般人进山根本就看不见棒槌。 刘东山当年起义失败,躲进深山老林里,曾经跟着一位老山狗子住了两年,也跟人家学了不少打猎、放山的本事。 可他也不敢说,有这个能耐,在大夹扁儿市找到棒槌。 所以,这一趟进山,师徒俩都没往这上面想,只一心去洞里看看,有什么东西拿走。 也因此,二人身上根本就没带放山的家什。 什么鹿角匙、鹿骨签子、棒槌锁,他们啥都没带来,一样也没有,这可怎么往外抬棒槌? “绍扬,要不然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家去预备东西? 没有趁手的家什儿,咱没法往外抬棒槌啊。 这是六品叶,万一底下是个大货,让咱俩弄坏了呢?”刘东山犹豫好半天,提议道。 曲绍扬一寻思,师父这提议可行,眼下他们手里啥家什都没有,总不能用刀挖吧? 万一挖断了参须,那可就白瞎了。 再一个,这棵棒槌也不知道多大,万一需要抬挺长时间呢? 他们就带了一天的干粮,到时候没东西吃咋办? “师父,要不我回去取东西吧,我年轻,腿脚快。” “不用,不用,你啊,就守在这儿,哪都别去。 这是你小子的财,必须你自己守着,我留下没用。”刘东山摇头笑道。 一般来说,山里的大财都是偏门儿,不是富贵命格的人,遇不到。 曲绍扬去年头一次进山,误打误撞落入这山谷,意外进了山洞,找到两具骷髅,得了宝刀。 同时,还杀了一头熊瞎子,得了枚金胆。 他不过是一时好心,把骷髅挪出山洞埋葬起来,今年再来祭拜,竟然又发现了棒槌。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一件事,曲绍扬命里带财,所以他走到哪儿都能遇着好事儿。 刘东山回头想了想,他孤身一人这么多年闯荡东北,就没遇上几回好事情。 可自打收了这徒弟之后,媳妇有了,房子盖起来了。 如今儿女双全,事事顺利,这个,真是不服不行。 所以,刘东山才会这么说,让曲绍扬留下守着财,他回去拿东西。 “师父,瞧你说的,啥叫我的财啊?这不是咱俩一起遇上的?” 曲绍扬闻言失笑,这都哪跟哪啊? “得,你别跟我犟啊,我跟你说,有些事不信不行。 那啥,你安稳在这儿呆着,看住了这棵参,我尽量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来。” 第九十七章 做梦拿景 曲绍扬犟不过刘东山,只能同意让师父回去取东西,他在此地守着。 “师父,那你路上可要当心,不用太急着往回赶,天黑前能回来就行。” 老辈放山人留下来的说法是,人参乃山中精灵,会跑。 所以,师徒俩不能全都回去,必须留下一人看守,避免人参跑了。 曲绍扬对这说法倒是不以为然,估计是放山的人眼花了,一时没瞅准,就说人参跑了。 可刘东山相信啊,他要求曲绍扬必须在这儿守着,不能离开,曲绍扬只能听师父的话。 “放心吧,你师父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呢。 我带着枪,就算是有老虎,也能跟它照量一下子。”刘东山哈哈一笑,转身就走。 刘东山当木把多年,不耍钱不抽大烟,始终坚持练武,所以体格好,身手矫健。 他一路从小东沟返回猫耳山,进家门也顾不上跟林若兰解释什么,只让林若兰赶紧给他找红线、铜钱,再装上些米粮菜蔬之类。 林若兰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刘东山就翻箱倒柜的找鹿角匙。 去年进山打猎那一次,曲绍扬不是打死了一头雄鹿么? 当时曲绍扬把鹿脑袋扔在山谷里,半夜被熊瞎子把鹿头上的肉啃光了,只剩骨头和一对鹿角。 后来,刘东山把那鹿角拿了回来。 闲着没事的时候,刘东山就用锯、锉等工具,做了几个鹿角匙。 那时候刘东山就想着,等徒弟那三年的契约期满之后,他们俩再不去伐木放排。 往后置办个几十亩地,他们春夏秋种地,闲暇时节打猎。 到红榔头市的时候,刘东山就带着徒弟去放山碰碰运气。 没想到曲绍扬的契约提前解除,他们进山又意外碰见了棒槌,这鹿角匙倒是派上了用场。 “媳妇,我和绍扬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你们在家不用担心,我俩啥时候把棒槌抬出来,自然就回来了。” 收拾好东西,刘东山给媳妇留了句话,然后背着不老少东西,急匆匆离家返回小东沟。 得亏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忙着地里的活,没多少人出来瞎溜达,刘东山来去匆匆,并没有人发现他。 刘东山这边背着一大堆东西往回走,另一头,曲绍扬在山谷里,守着那株人参,越呆越无聊。 按理,放山的人遇见棒槌,一时半会儿抬不出来,都要在山里搭窝棚住宿。 曲绍扬他们倒是不用,此地离着山洞不远,晚上他们住到山洞里,可比窝棚安全多了。 不用搭窝棚,曲绍扬也就没多少活要干。 六月正是热的时候,山里树多,倒是还算凉快,可是各种蚊虫非常多。 尤其是瞎眼儿蠓、小刨锛儿这两种最是可恨。 瞎眼儿蠓叮人狠,隔着衣服咬一口,能起挺大的包,又疼又痒,好些天都不消。 小刨锛儿则是往人眼睛里钻,一不小心让它钻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而且,小刨锛儿也咬人,专叮眼睛周围这一圈,老遭人恨了。 曲绍扬也不能老老实实一直守着,让蚊虫咬啊,他得起来活动活动,想办法驱除蚊虫。 于是,他动手将人参附近的草全都薅了,只留出一棵参来,这下就不怕等会儿花了眼找不到。 之后,曲绍扬找来一些干柴点燃,再往上头压一些青蒿、穿地龙藤等东西。 新鲜的青蒿等不容易着,只沤出来浓烟,正好熏走那些烦人的小东西。 浓烟起了效果,那些吸人血的蚊虫都被熏跑了,曲绍扬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他闲着没事儿,就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吹风。 年轻人嘛,觉多,吹着吹着,曲绍扬就迷瞪着了。 迷迷糊糊的,曲绍扬就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处庄院。 这院子可是挺大,还挺气派,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曲绍扬在那院子里走,也没人搭理他,他就四处闲逛。 正好瞧见西屋,有六七个小伙子在耍钱,那几个小伙子玩的热火朝天,也不搭理曲绍扬。 曲绍扬转回身,又往东屋走,结果就瞧见东屋坐了五六个老头,正在那儿喝酒吃饺子了。 其中一个人见着曲绍扬,就招呼他一起坐下来吃饺子喝酒。 曲绍扬也没客气,就跟着坐下来了,陪着那些老头一起吃喝。 正吃着呢,就听见有人喊了声儿,“老姑奶奶要回家,谁去送送?” 西屋那些小伙子没人应声儿,东屋这些老头岁数都不小了,也没动弹。 曲绍扬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自己就答应了一声,然后从屋里出来。 到院里一看,一位头发雪白,岁数挺大的老太太正站在院里呢,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曲绍扬就上前去,扶着那老太太上了马车,朝着东南方向走,来到一个小巴山嘴子。 就见到一棵特别粗的大红松,红松旁边有一户人家。 马车一到那户人家门前,大门敞开了,老老少少出来不少人,把老太太迎了进去。 “小伙子,你心眼儿好,这么老远把我送回来了。 可惜今年我们家没人下山,明年吧,明年你来,肯定有人跟你下山去。” 曲绍扬刚想问,为啥要跟他下山,忽然听见有人招呼他,曲绍扬一个激灵,就醒了。、 “师父,你回来了?” 曲绍扬一睁眼,见刘东山在自己面前。 再一看四周,西边的天空一片金黄,合着他这一觉睡了挺长时间,这都黄昏时分了。 “是啊,我一回来就瞧见你倚在大树上睡着了,你也是心大,这荒郊野外的就敢睡觉?” 刘东山瞪了徒弟一眼,说道。 曲绍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师父,我刚才做了个挺奇怪的梦。” “做梦了?快,说给我听听。” 不想,刘东山一听徒弟做梦了,却十分激动。 “放山行里有规矩,做梦叫拿景,是好兆头,你快说说我听听。” 曲绍扬就把他刚才做的梦,一五一十的说给刘东山听。 刘东山听完,乐得直拍大腿。 “快起来,咱俩在这四周找找,你小子好运气,这是有大货要下山了。” “师父,你就忽悠我吧,咱能遇见一棵六品叶就挺不错了,还有大货要下山?咋可能啊?” 曲绍扬自然是不信的,可架不住师父催促,于是就在这附近转悠,不停的往那草丛里撒目。 “咦?棒槌?” 曲绍扬的目光定格在一棵红松树后面,只见草丛中,摇曳着一棵长了六片掌状复叶的植物。 第九十八章 收获丰厚 曲绍扬两步上前,拨开杂草,仔细一看,果然是棒槌。 “师父,这边真有棒槌。”给曲绍扬高兴的,赶紧喊刘东山。 “几品叶?”刘东山也激动起来,赶紧问。 “六品叶。” 曲绍扬这会儿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一天之中连着看见两苗六品叶,难道真像师父说的,他有财运? 刘东山来到近前一看,果然是一苗六品叶。 于是二话不说,赶紧撅两根树枝,插在棒槌的两侧,然后掏出来棒槌锁,缠在那苗六品叶的茎秆上。 棒槌锁,实际上就是一根红绳,两端系着年号比较好的两枚铜钱。 因为是红色的绳子,比较显眼,挂在棒槌上头,不容易与周围的草木混淆。 那些老放山的人就说,用棒槌锁,把棒槌锁住,再也跑不了了。 “绍扬,再去找,这附近肯定还有。” 这么近的距离,发现了两苗六品叶,周围肯定还有人参。 刘东山十分高兴,看起来,这一回他们师徒俩是真的掏上了。 谁能想得到啊,大夹扁儿市,竟然能让他们遇见大货。 曲绍扬按照刘东山所说,在附近又转悠了一会儿,果然又瞧见了好几棵棒槌,有六品叶,也有五品叶。 可把师徒俩高兴够呛,这些里面不说多,有一两苗大货,就比他们放一季排挣钱多。 曲绍扬还想继续找,然而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看不清楚。 无奈之下,曲绍扬只能放弃,“师父,咱俩先生火弄点儿饭吃吧,明天早晨,我在这周围,再转一转。” “好。”刘东山点头,二人捡了些干柴,弄到上面山洞里点燃。 把他们从家里带的干粮烤一烤,再烧点儿水喝,好歹填饱肚子。 晚上,师徒俩在地上铺了兽皮,,就这么和衣而眠。 夜里,山谷中响起野兽的嚎叫、夜枭的叫声,听着还真是有些瘆人。 好在山洞高,石壁又陡,一般动物上不来,师徒俩倒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曲绍扬起来。 正要下去,就发现底下的水潭边,有一群动物在喝水。 那些动物看起来比鹿小一些,草黄色的皮毛,细长的脖颈、大耳朵,尾巴根部有白毛。 雄性头上有角,比鹿角小很多,有三个叉。 “傻狍子,正好,今天有吃的了。” 曲绍扬心里念叨着,悄悄端起枪,拉下枪栓,瞄准了下面的狍子,勾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底下有只雄狍子应声倒地,其他狍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四散奔逃。 狍子在东北,被称为傻狍子,主要是这东西的好奇心特别重,什么都想看一看。 就比如现在,枪声一响,同伴倒地,这群狍子会先愣一下,看看是什么发出的动静。 然后才想起来,它们得赶紧跑。 跑出去一段路之后,狍子会停下来,回头再看看,刚才是啥东西发出的动静。 一般来说,如果猎人的枪法好,撵狍子的话,有两到三次开枪的机会。 曲绍扬的目的不是打猎,加上他在山洞里,下去太慢,所以他就开了一枪。 只要打死一只狍子,有肉吃就行了。 枪声一响,也惊动了刘东山,“咋回事儿?”刘东山迅速起来,睡眼朦胧的问。 “师父,没事儿,底下有狍子喝水,我打死了一只,正好,咱们今天有肉吃了。” 曲绍扬笑笑,背着枪,顺着石壁下去,来到水潭边。 狍子已经死了,曲绍扬将其拖拽到边上,然后掏出短刀,将那狍子开膛破肚,取出内脏。 这时候,刘东山也下来了,“绍阳,把那狍子肝吃了,那东西对眼睛好。”水老鸹如是说。 这个曲绍扬以前也听人说过,一般老猎人进山打到狍子,都会把新鲜的狍肝吃掉,据说可以清火明目。 狍子身上的寄生虫,主要是在皮里肉外,狍肝没有寄生虫,可以生吃。 曲绍扬将狍肝摘下来,一分为二,递给刘东山一半儿。 这玩意儿看着血哧呼啦的,实际吃起来倒没啥怪味儿,很嫩,多少有点儿腥,不重。 师徒俩吃完了狍肝,然后将那狍子扒了皮,剃下来一些肉。 将肉切成小块,找木棍穿上,再撒点儿盐,生一堆火,放到火上烤熟。 早餐就是烤肉加干粮,再喝点儿水。 有肉吃,人机会觉得有精神,吃完早饭后,师徒俩开始动手抬参。 曲绍扬还像昨天那样,在上风头拢了个火堆,然后去找一些可以熏蚊虫的草药,扔到火堆里,沤出浓烟来。 刘东山则是将放山的工具,一一摆开,然后动手抬参。 “绍阳,你先在这附近再溜达溜达,多转悠几遍。” 按照曲绍扬昨天做的梦来推断,这附近肯定还有棒槌,所以刘东山就让曲绍扬再去找。 还别说,真就有。 曲绍扬一上午在这附近,又找到了好几棵五品叶和六品叶,至于什么四品叶、灯台子、二甲子,那都不用说。 “你小子啊,真是有财命儿。 好心安葬俩骷髅,不但捡了那么多东西,还能让你遇上这么一大片棒槌。 去年你挖坑的时候没挖出来棒槌啊?”中午吃饭的时候,刘东山就问曲绍扬。 “没看见啊,当时我就挖了个坑,然后把骨头弄来埋了,没注意周围。”曲绍扬摇头。 那时候草木早就枯了,曲绍扬上哪里注意有没有棒槌去? 他当时根本就没想这些,只是觉得这块地方不错,风水挺好。 就寻思着把那俩骷髅葬在此处,也算尽了份心意。 哪成想啊,他还真是找了块风水宝地,竟然长着成片的棒槌。 多亏当时他没声张,旁人并不知道山洞里藏着的秘密。 若不然,恐怕这地方早就不知道被人转悠多少遍了。 曲绍扬和刘东山,在这山谷里住了十来天,一直到他们把发现的六品叶、五品叶都抬了出来,这才作罢。 最后,曲绍扬算了一下,正好抬出来七苗五品叶,六苗六品叶。 正好跟他梦里见到的七个小伙子,六个老头对应上了。 “师父,我想往那边走走看看。”曲绍扬指着东南边的山说了句。 梦里,他送那老太太回家,就是往东南方向走的。 第九十九章 老兆头 曲绍扬要去找,刘东山也没拦着。 不过他心里清楚,即便是找到了那个地方,也未必能找到什么。 按照曲绍扬梦里所说,那一片应该是明年有所收获。 山财属于是偏门,就像刘东山说的那样,完全看运气,看命里有多少财运。 既然是明年的财,今年肯定就找不着。 师徒俩用了小半天的时间找到了曲绍扬梦里那个巴山嘴子,也找到了那棵大松树。 那大松树很粗,足有两人合抱。 而且,在树干一人来高的位置,被扒下去了一块树皮,树干上被人用斧子,砍了一些记号。 那是放山人在这儿留下的兆头。 放山有放山的规矩,在哪里抬到人参了,就要在附近找一棵树,最好是红松。 扒掉一块二尺见方的树皮,然后在树干上刻下所得人参的数量、大小,一共多少人放山等信息。 如果有后来人瞧见兆头,就会知道这附近曾经出过了棒槌。 这个兆头一看就是很多年了,按理说,这附近肯定有老埯子。 可曲绍扬围着老兆头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到棒槌的影子。 “绍阳,走吧,回去,明年咱们再来这里。说不定,到时候你就能找到了。”到最后,刘东山劝道。 曲绍扬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死心了。 他仔细打量了这四周,将周围的地形、景色都记在心里,以便于来年能找到此地。 之后,师徒二人动身,原路返回。 二人回去,收拾好一切,所有人参都用苔藓和桦树皮包裹起来,打成参包子,然后装入行囊当中。 按理,曲绍扬他们得了人参,也应该砍个兆头。 可这一片人参,离着那坟不远,曲绍扬和师父商议之后决定,不砍兆头了。 在坟前立个木头碑,以便将来他们还能找到此处。 临行之前,曲绍扬和刘东山二人,来到那坟前,恭恭敬敬跪下磕了头。 “虽不知道前辈是哪朝哪代的人,隔着这么多年遇见,也算缘分。 托二位的福,我们在此地发了财,将来定然忘不了二位,以后逢年过节,定然会来祭拜二位。” 曲绍扬在坟前念叨了一番,这才起身,跟刘东山一起,离开山谷。 小东沟离着猫耳山不算近,师徒二人下午从山里往外走,等他们到家时,已经是戌时末了。 刘东山和曲绍扬进山十多天不回来,家里只有林若兰领着三个孩子,所以吃过晚饭,小志就插上大门了。 刘东山和曲绍扬刚到家门口,俩狗子就发出动静来。 当然,这跟陌生人靠近不一样,狗子能分辨出是自家人,所以发出的声音有点儿像撒娇。 刘东山和曲绍扬一寻思,这么晚回来也别整太大的动静。 于是二人先将带的东西,从园杖子上头扔进去。 然后,二人轻轻一跃,就跳过了园杖子,进到院里来。 普通庄稼院的园杖子和大门,那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真正有用的,是围子,也就是地主老财住的那种。 四周都修起来丈许高的围墙,四角有炮楼,晚上有炮手巡逻。 建起来围子,别说小贼了,就算是胡子,也轻易攻不进去。 建围子,那不光是要大量的钱,还得有足够的人手,那都得是人丁兴旺的大户才行。 目前来说,刘、曲两家,还不具备建围子的条件。 俩人跳园杖子进院,把家里那两条狗倒是给整懵了。 这咋好好的不走大门,跳进来呢?是自家的主人么? 应该是啊,闻着气味儿像,听脚步声也对,这,咬还是不咬啊? 就在俩狗歪着脑袋琢磨的工夫,刘东山已快步到屋门前,轻轻敲门。 “若兰,小志,快开门,我们回来了。” 东屋里,林若兰刚喂完奶,哄着俩娃睡下。 一听外头的动静,知道是丈夫回来了,忙穿鞋下地,出来开门。 “总算回来了,咋这么多天啊?”林若兰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遇着几苗大货,抬出来挺费事的。”刘东山轻声解释了下。 “家里怎么样?没啥事儿吧?最近有没有人来家里打听我们?” 在山里干活的时候,刘东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他让李永福来家里给林若兰送过信儿,然后林若兰还托李永福往山场子带了不少吃的用的。 李永福走了,就怕那几个打手知道刘家,万一他们领着关家人来猫耳山,这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没有啊,最近家里没来啥外人。 老王家那姑娘,前阵子定亲了,说是入冬就办婚事,可能是家里管的严,也不咋往咱家跑了。” 林若兰说的那王家姑娘,就是那个猎户老王他家的小闺女。 当初王家祥不是看好了曲绍扬么?很想把闺女嫁给曲绍扬,后来得知曲绍扬是木把,又后悔了。 王家那闺女相中了曲绍扬,总找借口往这边跑。 曲绍扬进山伐木,那姑娘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过来。 后头王家一看这样不行,开春的时候,给相了门亲事,定了亲。 王家那姑娘,这才不来了。 刘东山一听,松了口气,他们回来半个多月了,既然安东那头没人过来,那就是没啥大事儿。 “绍扬,今晚上别回你那头了,在这边住吧。” 大晚上的,来回折腾什么劲儿,反正这边也住的开。 曲绍扬没说别的,点头嗯了一声儿,跟着师父师娘就进屋了。 带进山的那些东西,直接放到西屋去,林若兰赶紧点火,热了点儿饭,让刘东山和曲绍扬吃些。 “哎呀,你俩慢点儿吃,锅里还有饭呢,够吃了。” 林若兰瞅着俩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东山,你当时带走那点儿粮,够吃的么?” 刘东山回来拿东西的时候,带了一些干粮,还有小米子、小碴子啥的。 可林若兰怎么算,那些东西也不可能支撑这么多天啊。 这些天林若兰就惦记着,也不知道这爷俩在山里吃的什么,能不能挨饿。 “还行,绍扬会下套子,再不然就去打点儿猎物啥的,还有那些粮食,对付着倒是够了。” 山洞下面那水潭,每天清早都会有动物过去喝水。 曲绍扬顺着动物的踪迹,在半路上设了陷阱,还下了套子啥的,每天都能有些收获。 偶尔的再打只狍子,或者野猪啥的,吃的倒是不缺,只是赶不上家里熨帖。 第一百章 雇人开荒 曲绍扬和刘东山吃完了饭,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就休息了。 曲绍扬没回自家,就在北炕跟小志睡一起。 连着十多天住在山里,身上又累又乏,这冷不丁睡热炕,就觉得可舒服了。 曲绍扬又年轻,觉多,晚上睡的格外香甜,就连南炕那俩小家伙起来哭闹,曲绍扬都没听见。 一晚酣睡,第二天一早,曲绍扬和刘东山、小志都老早起来,洗把脸,到院子里练拳。 还别说,小志这孩子真有点儿练武的天分,刘东山教他的拳法,练的一板一眼,还挺像样儿的。 “师父,小志今年九岁了,也不能光让他在家干活,是不是该让他去念书啊? 我瞅着这孩子挺聪明的,咱倒不说考不考科举,多少认点儿字,不当睁眼儿瞎。” 练完拳往屋里走的时候,曲绍扬忽然想起来这事儿。 刘东山闻言愣了一下,“哎呀,你不说我还真就忘这事儿了。 回头打听打听,咱猫耳山这附近有没有私塾,要是有的话,就抓紧时间把小志送过去。 要是没有,回头再出门的时候,买几本书回来,我和你师娘都能教他识字。” 刘东山的父亲是秀才,他小时候家境不错,跟着父亲读书,家里还请了名师,指点他武艺。 刘东山十三那年,家乡遭洪水,良田、宅院被水淹,损失惨重。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刘东山的父母兄弟相继感染瘟疫离世,只剩他孤身一人。 偏偏又遇上贪财的亲戚,侵吞了刘家的家产,把刘东山赶出了家门。 当时刘东山年纪小,为了活命,要过饭、当过学徒、出过大力,最后成了木把。 虽然这么多年没摸过书了,不过教小志认几个字啥的,应该没问题。 林若兰就不用说了,她曾经是客栈大掌柜,识字、算账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他们两口子要说教小志学的多么好,那是扯,但是认一些字,这个还是能做到的。 “哦,行,那回头我去打听打听。” 曲绍扬应承下来,这不费啥事儿,动动嘴就行。 “到时候,你也跟着学,不管多大了,认点儿字总是好的。” 刘东山回头瞅了曲绍扬一眼,说道。 原主连个大名都没有,自然不可能识字。 曲绍扬穿过来两年多了,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他也从来不提这些。 所以,刘东山就以为自家徒弟不识字呢。 反正都是教,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那就一起呗。 “我?师父,我都多大了,还跟小志一起读私塾?可拉倒吧,我才不去呢。 等小志学会了,教我认识俩字就可以。”曲绍扬一听,那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儿似的。 开什么玩笑,上辈子他就没好好念过书,一念书就脑瓜仁儿疼。 这都穿越了,还想让他去私塾,跟着先生学之乎者也,那不是扯犊子么? “瞅你那点儿出息,算了,都随你。” 刘东山被徒弟的话气笑了,这个混小子,为他好还不领情。 曲绍扬就嘿嘿笑,然后摸了摸小志头顶儿。 “小志,哥往后可就靠你了啊,你好好儿念书,等你长大有出息了,别忘了拉扯哥一把。” 小志才九岁呢,再聪明懂事,毕竟年纪在这儿,还是很好糊弄的。 于是,小志重重点头,“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 将来我有出息了,肯定不忘了哥还有爹娘。”小男孩一本正经的承诺。 刘东山在前面摇摇头,翻了个白眼儿,啥话都没说,迈步进屋去了。 曲绍扬则是领着小志俩人,打水、烧火、做饭。 林若兰照顾俩娃呢,晚上起来好几次,早晨醒的晚。 再说早饭不过煮个粥、热点儿饼子,再切点儿咸菜啥的,非常简单。 哥俩一边唠嗑儿一边干活,很快就把早饭做好了。 吃过了早饭,刘东山把小志打发出去玩,然后师徒俩去西屋,把他们从山里带回来的棒槌,另外找妥当的地方保存。 那出土的野山参,用湿润的苔藓和桦树皮包裹,可以保存几个月不坏。 当然,这东西最好还是及早出手,免得出什么意外。 “绍扬,你看这样行不行?咱先在家歇几天。 等着栓柱儿和小凤儿过了百岁儿,咱俩一起去营口把棒槌卖了,顺道去金州、庄河等地,招揽一批人来,给咱开荒。 要不然,就指着咱俩,哪辈子能开出来上百亩地啊?” 这些日子,刘东山就在琢磨这事儿。 买现成的土地贵不说,关键是少,谁家好好儿的往外卖地啊? 那不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得已么? 要想有大片的土地,那就得开荒。 猫耳山这边荒地有的是,如今也不是以前了,想开荒的话,去官府少交点儿银子,办了手续,就可以光明正大开荒种地。 猫耳山这边的土质很好,真就像人家说的那样,撒把种子就长,荒地只要侍弄好了,产量也不低。 可就是一样,开荒太费力了,一个人一秋天累得够呛,也未必能开出来多少。 刘东山和曲绍扬现如今手里都有钱,少说不得置办个上百亩地啊? 这要是全指着他俩开荒,累个半死也得好几年。 这样肯定不行,有那个工夫,他们干啥挣不来钱啊,何必自讨苦吃? 开荒的另一个办法,那就是雇人,雇那些刚闯关东过来的山东或者河北人。 这些人都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才出来的,到了关东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能干什么。 当木把对体格要求高,还十分危险。 进山放山挖参,危险性也很大,一个闹不好就麻达在大山里走不出来了。 所以很多闯关东的人到了这边,第一个选择就是开荒种地。 可开荒种地也不是随便就行的。 第一点就是,关东山的土地并不是真的无主之地。 东北的土地,分成“边里”和“边外”,以柳条边为界,边里为盛京辖区,属于是满人的地盘。 边外为蒙古部族的封地,是满清为了拉拢蒙古部族所赏的封地。 这些土地,没有人来动的情况下,可能就这么撂荒着,没人管。 可只要有人开荒,立刻就会有人冒出来,说这是他们的地,不许动。 另一点,开荒面临的不仅仅是应对荒地的主人,同时也得有一定家底儿。 最起码得有铁镐一类的工具,还得有够吃一年的粮食。 第一百零一章 买地 开荒一般都是在深秋时节,因为这个时候草已经干枯了,可以放火燎荒。 夏季是没法开荒的,那荒野地的老草、灌木,镰刀根本割不动,一个不留神就会“打刀”。 由此可以推算出来,即便是今年开出荒地来,也得来年开春种地,然后到来年秋天才能有粮食收获。 那么这一年里,开荒者吃什么喝什么? 人,是碳基生物,又不是永动机,一顿不吃饭都不行呢,更何况开荒是体力活,不吃饱了都没力气。 而千难万苦闯关东来的人,哪里有条件搞这些?所以,这些人就得找“地户”投靠。 由地户出粮、出工具资助开荒。 当然,这个可不是白资助,开出来的荒地,九成半都要给地户,剩下半成,才是自己的。 而且,不开荒的时间里,要给地户家里干活,就等于是人家的长工。 刘东山说的,也就是这个。 指望他们师徒俩自己动手开荒,那纯属扯淡。 他们有钱,可以提供工具、口粮,招揽人手过来开荒,这才是最合理的办法。 “行,师父,都听你安排。” 曲绍扬对这些似懂非懂,刘东山怎么说,他怎么干就完了。 刘东山说的百岁儿,实际上指的就是小孩子百天。 以前医疗条件差,新生儿的夭折率非常高,孩子出生后的三个月是一道坎儿。 过了这个坎儿,基本上孩子就算站住了。 所以,孩子百天的时候,一般都要摆宴席,邀请亲朋好友庆祝。 因为人死后百天,要做一次祭奠活动,所以很多地方孩子百天不叫百天,而是叫百岁儿。 百天宴请宾客,就叫过百岁儿。 刘东山家俩娃是四月十九上午出生的,小娃百岁儿实际上是九十九天给办。 刘东山查过黄历,是七月初八。 眼下已经是六月二十七了,离着孩子百岁儿也不剩多少时候。 于是,师徒俩定下来,近期先在家歇着。 正好也在猫耳山附近转悠转悠,选一块合心意的荒地,先去官府办了手续,免得被别人抢了荒。 师徒俩商议妥当,得空就出去转悠,几天后,果然选中了一块地方。 就在猫耳山往西,有一大片无主的荒地,大概有四五百亩的样子。 师徒俩打听过了,开荒每亩交税银三分,这四五百亩地,还不到一百两银子。 东边道在猫耳山设立了分防巡检,归属于通化管辖。 夏天的时候,设在猫耳山,冬天就迁到八道江。 所以师徒二人带着银子,找了相关的官吏,给了一些好处之后,轻轻松松就把事儿办了。 之后,官府安排人,到荒地四周去立了界。 从此,这一片土地,就归刘东山和曲绍扬二人所有了。 等荒地全部开出来之后,官府会再次派人清丈,根据土地等级定税赋等。 七月初八,是刘东山家俩娃的百岁儿宴。 林若兰怀孕生子,这左邻右舍的没少帮忙,本来满月应该好好办一下,款待亲朋好友。 可那时候刘东山还在放排呢,没回来,林若兰一个女人也不好张罗这些事儿,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一般来说,小娃洗三、满月、百岁儿、周岁,都是大事儿。 有条件的大办,就算没条件的,多少也要请亲戚朋友吃顿饭。 以刘家现如今的条件来说,办个百岁儿宴自然没问题,所以刘东山夫妻早早就着手准备了。 七月初八这天,老周一家子,王家祥领着妻儿,左邻右舍,还有当初跟刘东山他们去山场子的那几家人。 以及当时给林若兰接生的郎中、产婆,全都到场了。 “哎呀,这俩孩子长得,可真俊啊。 随他爹了,刘家老弟长的就好,这俩孩子也长得好。”老周等人一看孩子,立即说道。 刘家这俩小娃,刚出生的时候不算太重,都四斤来沉。 林若兰奶水充足,俩孩子吃的饱,长得也挺快,如今都十多斤沉了。 俩娃长的胖乎乎肉嘟嘟,那白胖胖的小胳膊,就跟藕节一样,谁看了都稀罕。 “你这可就说的不对了,我瞅着分明像弟妹才是。 弟妹可是大美人儿,这俩孩子,将来都差不了。” 老周媳妇很明显不赞同丈夫的话,故意唱反调。 “哎呀,老周哥,嫂子,你俩啊,别争了。 我瞅着,俩孩子是随了刘大哥和嫂子的优点儿,长得都挺好,稀罕人。”王家祥在中间当和事佬。 其他人听见,都笑了起来。 就是啊,孩子不随爹妈,还能随谁?这要是随了别人,那不出事了么? 来的客人多,男人们说话嗓门儿大,就在北炕上聊天。 女人们喜欢逗孩子,就在南炕坐了会儿,等孩子睡觉,女人们就去厨房忙活,准备中午的饭菜。 百岁儿宴一般要吃鸡蛋、面条,寓意圆圆满满、长命百岁。 当然,有条件的人家,肯定不能只做面条和鸡蛋,还要再预备几个菜。 刘东山老早就跟集镇上杀猪的预定了不少肉,还特地去买了只羊回来杀了。 曲绍扬也没闲着,去鸭绿江下网、设鱼亮子,抓了不少鱼。 他还去林子里下套子、设陷阱,抓了一只狍子,几只兔子、山鸡,正好都收拾了,宴席上用。 所以,今天的宴席自然是没得挑。 红焖大肘子、炖江鱼、兔肉炖松蘑、鸡块炖土豆、清炖羊肉、葱爆羊肉、木耳炒鸡蛋、油炸花生米、猪耳朵拌黄瓜、酱狍子肉,有凉有热正好十个菜。 七月里,天气还是比较热的,屋里做饭太闷了。 所以刘东山提前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支了两口锅。 大多数需要火候炖的菜,都在院子里做,少数炒菜在屋里。 来帮忙的人不少,大家伙儿齐动手,饭菜很快就做好了。 开席之前,产婆孙氏,先端了一碗羊汤,将俩孩子抱起来,小心翼翼的喂俩娃喝羊汤。 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娃过了百岁儿,就可以添饭了。 小娃开口第一顿要喝羊汤,据说是要膻一膻肠子,将来娃肚子里不生虫子。 有没有科学道理不论,反正多少年都是这么传下来的,大家伙儿也都认同。 还别说,这俩娃嘴还真是挺壮,孙氏用小匙喂他俩喝汤,俩孩子真就吧唧吧唧,喝得还挺香。 “好,真好,这俩孩子将来吃饭肯定好,好养活。”众人笑道。 第一百零二章 龙凤胎过百岁儿 羊汤开口后,那边刘东山拿出来两个长命锁,亲手给俩孩子戴上。 按正理,这长命锁应该是孩子姥娘给戴。 有的地方也叫挂锁,有锁住的意思,寓意着孩子长命百岁。 可林若兰娘家早就没人了,所以这长命锁,就只能刘东山自己给挂。 孩子挂上了长命锁,这百岁儿的仪式也就算结束了,于是南北炕上、西屋,都摆了桌子,饭菜陆续端上来。 众人一看这满桌子的菜,也是啧啧称赞。 “哎呀,老弟,你这整的也太隆重了,好家伙,全都是硬菜啊,我们家过年也没吃这么好。” 老周一看,笑呵呵的说道。 “搬来这么长时间,全仰仗着各位帮衬。 原本应该是孩子满月,就请各位亲朋小聚的,我身在外地没能赶回来,一直拖到如今。 来,我敬各位一杯,谢谢大家伙儿的帮忙。 从今往后我就不去山场子干活了,各位家里要是有啥事儿,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刘东山端起酒杯来,敬在座的众人。 王家祥刚才还满脸笑容呢,一听刘东山说,往后就不去山场子了,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子。 他立刻扭头,往北炕那边看去。 就见曲绍扬坐在炕沿,正满面笑容的招呼着那群年轻人喝酒呢。 王家祥着心里开始画魂儿,刘东山说以后不去山场子了,是他自己不去了,还是他徒弟往后也不去了? 要是曲绍扬往后也不当木把了,这可是把他们老王家给坑够呛啊。 当初是刘东山说,曲绍扬跟木场子签了三年的契约,暂时不考虑亲事。 王家一来嫌曲绍扬是木把,二来也是觉得等不起,这才另外给闺女相看了亲事。 如今,闺女已经定亲了,刘东山又说,往后他们不当木把了。 这,哪有这样儿的?这不是白白错过了一门好亲事么? 他可是都听人说了,曲绍扬前阵子伐木、放排,没少挣钱回来,家里买了马,这几天又买下来了大片的荒地。 这些可都得花不少钱呢,足以证明曲绍扬这小伙子家底儿挺厚。 王家闺女说的这门亲事,男方是八道沟那头的。 家里日子倒不错,可是兄弟多,还是中间的老三,上下不靠。 这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块儿,公公婆婆、小叔子、妯娌的,麻烦事儿多。 曲绍扬孤身一人,挣多少钱都是小夫妻自己的。 而且上头还没有长辈压着,想干啥就干啥,多自由啊? 王家祥越想,心里头就越是后悔,可闺女的亲事已经定了,再后悔也没用。 于是,王家祥这心里头,难免就怨起刘东山和曲绍扬来,不当木把了不早说? 他就没寻思寻思,曲绍扬相没相中王家那闺女。 但凡看好了,还能眼睁睁瞅着那姑娘定亲么? “王老弟,喝酒啊,想啥呢?”老周一看王家祥端着酒杯不动弹,忙用手捅了捅他腰侧。 王家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刘家兄弟,刚才说往后不上山了,那你家小徒弟也不当木把了? 之前不是还说,签了三年的契约么?”王家祥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刘东山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怎么回事儿了。 “哦,对,这不是大柜二柜都回山东老家了么?他们就把料栈和山场子都盘出去了。 绍扬呢,借机会就跟柜上解了契约,往后我们俩就不去山上了。 这不是刚弄了一块荒地么?我们打算搁家里开荒种地,安安稳稳过日子。” 王家祥此时心里别提啥滋味儿了,就跟丢了钱似的难受。 可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强打精神吃菜喝酒,跟众人聊天说笑。 众人吃喝到未时中,一个个都喝的红头胀脸、东倒西歪,这才告辞离开了刘家。 刘东山和曲绍扬也喝了些酒,送众人离开后,俩人回屋躺炕上就睡着了。 好在赵家媳妇挺实在的,留下帮着林若兰,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利索了,这才要走。 “桂英啊,这些吃的你拿回去吧,这是中午做多了剩下的,没上桌。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赵家有俩小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家里日子过的一般。 要不然,林若兰坐月子的时候,刘东山也不能请赵家媳妇来帮忙伺候。 “哎呀,婶子,这不好吧?这都是肉,留着家里吃呗。” 赵家媳妇一看林若兰手里那木盆,装了不少吃的,就觉得不好意思。 “留啥啊?这时节天气还挺热的,东西也放不住,我们家人口不多,吃不完就坏了。 你拿回去些,帮着吃了吧。”林若兰笑呵呵的把木盆递到对方手里。 “吃完了别忘记把盆还回来就行。” 赵家媳妇一听就乐了,于是谢过林若兰,欢欢喜喜端着吃的回家去。 俩小娃过了百岁儿之后,就开始长能耐了,动不动就自己翻个身啥的。 从这往后,孩子就不好看了,一眼瞧不见,这娃就很容易翻到地上去。 没办法,每次林若兰做饭的时候,就得让刘东山或者曲绍扬看着孩子。 “师父,总这样不是回事儿啊,咱俩过几天不是还要去营口么? 那咱俩走了,家里我师娘也忙不开啊。”曲绍扬抱起来小女娃,故意弹舌逗她。 那女娃长得好看,还特别爱笑,曲绍扬一逗弄,她就咧着小嘴儿咯咯乐。 “那咋整啊?”刘东山一脸懵。 要说别的他都懂,可就是哄孩子方面,他真不行。 孩子出生到现在了,刘东山都不敢抱一下,他生怕把孩子弄伤了。 “嗯,咱俩给孩子做个小床吧,带一圈围栏的那种,省得一眼看不着,他们就骨碌地上了。” 曲绍扬回想了一下前世见过的那些婴儿用品,感觉这个可以试一下。 刘东山一听,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师徒俩就开始找材料和工具。 去年盖房子的时候,剩了不少木料,啥样儿的都有。 师徒俩在院子里忙活了两天,又是锯又是刨,最后,做成了一个大号的婴儿床。 这婴儿床正好有半铺炕大小,床板直接铺在炕上,四周有二尺高的围栏。 有围栏护着,不管孩子怎么骨碌,都不会掉到地上去。 这样,林若兰要是平时忙点儿啥,就不用担心了。 当然,这东西能用的时间不长,估计等孩子会走之后,这围栏就够呛能挡住他们了。 第一百零三章 营口卖货 “绍扬,绍扬在家不?”这边刚把小床安放妥当,就听见外头有人招呼。 曲绍扬从屋里出来,到外头一看,原来是周家老三和老四。 “传勇、传智,你俩来了,咋不进屋呢?” 曲绍扬朝着狗子摆摆手,不许它们再叫,然后招呼周家兄弟进门。 “不了,不了,我们就是过来找你有点儿事。 这不是到红榔头市了么?屯子里有人组织进山放山去,差了一个人。 我们想问问你,跟我们一起啊?” 放山,就是进山去寻找野山参,挖棒槌。 清康熙年间,朝廷为了保护龙兴之地不被破坏,下令封禁长白山,不许寻常百姓,尤其是汉人百姓入内。 同时,朝廷在扈伦四部之乌拉国驻地,设立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有专门采挖人参的“参丁”,也叫“刨夫”。 每年一到季节,封禁开放,持有参票的参丁统一进入长白山地区,采挖人参。 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一项活动,称作放山。 至于红榔头市,就是指人参籽变红了,这个时候最显眼,也最容易发现人参。 大多数人放山,都会选择在这个季节进山去。 只有那种常年住在山里的老山狗子,才会一年到头都放山。 放山的规矩很多,其中有一条,叫去单回双。 啥意思呢,就是参帮通常会把人参看做是人,进山的人是单数,回来带上人参,这就算双数了,大吉大利。 有时候,凑不齐人数,宁可一个人进山,单棍撮,也很少有俩人一起进山的。 这主要是为了自保,俩人进山遇见大货,万一另一个人齐了贪念,另一个人岂不是危险? 所以,像曲绍扬和刘东山这样,俩人进山的,其实不合规矩。 当然,他们也不是为了放山,那是碰巧遇到的。 红榔头市到了,屯子里这些人就集结起来。 找一个岁数大经验多的人当把头搭帮,一同进山去,希望能有所收获。 可是大家伙儿左算右算,都是双数,不让谁去吧,都不好,那就只能再添一个人。 周传勇兄弟俩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来找曲绍扬,问问他想不想去。 曲绍扬一听就愣了,随即想起来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的财命儿是固定的。 今年他们已经进山拿了那么多棒槌,就不能再贪心。 参帮行里也有这话,第一次进山如果有所收获,下山后就不能再次返回山里了。 如果没有收获,那可以第二次,甚至第三次进山,这都不犯毛病。 “传勇,我就不跟你们进山了吧,这几天我还有要紧事,得出门一趟。” 曲绍扬没犹豫,直接就决绝了周传勇的邀请。 周传勇没想到曲绍扬会这么干脆的就拒绝,当即不解的问。 “啥事儿啊,这么要紧,连钱都不挣了?” “哦,绍扬要去营口、金州那拉溜儿,去招揽几个开荒的。 我们不是买下来一大片荒地了么,得赶紧找人开荒,不能耽误了来年种地。” 这时候,刘东山也从屋里出来了,听见周传勇的问话,刘东山赶忙说道。 “这个时候去招揽人,回来了还得盖房子啥的,等到老秋开荒正好。 所以,我们就没时间去放山了。” 进山放山时间不短,少说半个月,多说一个来月,有没有收获还不一定呢,曲绍扬他们哪里耗得起? 再说了,今年他们收获已然不小,没必要跟这些人掺和。 周家那上百亩地,是老周领着四个儿子一镐头一镐头刨出来的,前前后后用了好几年的时间。 所以周传勇一听刘东山的话,当即就愣了下,“哦,你家那块地,不自己开荒啊?” 大家伙儿知道刘东山和曲绍扬买了四五百亩荒地的时候,有的人背地里还笑话呢。 说这俩人一看就是老赶,庄稼院的活啥都不懂。 四五百亩地开荒,那得多少年才能弄完啊?白花那些钱。 还不如先整个十亩八亩的,一点点再置办呢。 不成想,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自己开荒,这是要做地户啊。 “叔,绍扬,那你们忙着,我们先走了。回头家里有啥活儿,吱声儿。” 既然人家有别的事情,他们也别在这儿磨叽了,再去找旁人吧。 周家兄弟离开,刘东山和曲绍扬俩人,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前往营口。 他们从小东沟一共带出来十三苗人参,其中七苗五品叶有大有小,品质倒还都可以。 另外那六苗六品叶可不得了,都是年头久远的大货,其中最大一苗,足足有八两沉。 老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那可是真正的宝贝。 刘东山和曲绍扬商议了,最沉的那一苗,暂时先不卖留着。 这东西能存放好多年呢,万一将来有个啥短处了,可以拿来救急。 然后再留两苗中不溜的,山参可是回阳救逆、大补元气的好东西。 住家过日子,谁也不敢说能遇上什么事儿,留两苗参在家,关键时候能救命。 剩下的这些,就打好了参包子,然后用俩破麻袋装起来。 七月十六一大早,师徒二人背着枪、骑着马,带着干粮和水,从猫耳山出发,前往营口。 一路上晓行夜宿,起早贪黑的赶路,五天后终于到了地方。 这一次他们带了那么多参,自然不敢随便找地方住,于是就找了家挺大的客栈安顿下来。 第二天一早,师徒二人换上破衣烂衫,带着装人参的破麻袋,直奔药行。 上一回卖铜胆,那家给的价钱不错,这次,曲绍扬还打算去试试。 最好,能跟管事的攀个交情,以后曲绍扬可以从塔甸、猫耳山、甸子街等地收各类药材,送到这边来。 将来要是发展的好了,说不定他也可以在这边开一家参茸行或者货栈之类。 这个季节打猎不行,放山才刚刚开始,所以药行收货的柜台前,不像去年那么多人。 药行的伙计,瞧见进来一老一少俩人,蓬头垢面、穿的破破烂烂,就知道这应该是放山的参帮。 伙计还奇怪呢,往年都得靠近十一月了,参帮才能过来卖货,这俩人咋这么早就来了? 当然,进门就是客,伙计倒没说什么,还很热情的招呼二人。 “二位,不知道有什么山货要出手? 我们宝升堂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任何货品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钱。” 第一百零四章 大主顾 药行的伙计都干很多年了,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其貌不扬的人,很有可能才是有大本事的。 所以伙计对待曲、刘二人,并不像酒楼、饭馆那般,见对方衣衫破烂就态度恶劣。 相反,这伙计的态度相当恭敬。 曲绍扬对伙计这态度挺满意,看得出来,这家药行的主事人不是那鼠目寸光、狗眼看人低的主儿。 曲绍扬把他们带来的麻袋,往柜台上一放,然后朝着那伙计笑笑。 “你们这儿主事的人是哪位,能不能请出来见一见。” 曲绍扬一边说着,一边将麻袋的口打开了一点儿,让伙计能瞧见里头。 伙计凑过去瞅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位客官你稍等,我这就去请掌柜的。”那麻袋里头都是捆扎好的桦树皮卷儿,伙计一就认出来,这是打好的参包子。 好家伙,刚才匆匆一瞥,那麻袋里最少十个参包子,就算里头没有大货,这也算是大主顾了。 伙计不敢怠慢,立刻去后头找掌柜的。 掌柜的正在后头忙呢,一听伙计这么说,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来到前面。 “二位,在下于化成,是宝升堂药行掌柜,还请二位到后堂叙话。” 于掌柜往柜台上看了一眼,能用麻袋装参包子,别管里头的参是大是小,来人肯定都是参帮行里的高人。 于掌柜不敢怠慢,立即朝着曲绍扬和刘东山拱手行礼,并客气的邀请二人到后堂。 曲绍扬和刘东山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曲绍扬拎着那麻袋,二人跟着掌柜的,就去了后堂坐下。 “顺子,看茶。”掌柜的招呼一声,有伙计送上来茶水。 曲绍扬并没有碰那茶水,而是直接打开了麻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参包子来。 “于掌柜,我二人来此地,就是为了将几苗人参出手。还请于掌柜看看我手里这参如何?” 曲绍扬一边说着,一边将参包子打开。 这里面,是一苗六品叶,年头不短了,那参的芦头挺长,表皮呈淡黄色,须子上布满了珍珠疙瘩。 这苗参从芦头到须子,足有一尺半长,而且形体灵动,最粗的地方比男人的拇指还要粗不少。 于掌柜是行家,只扫一眼,大概就看出来,这苗参,最低也有二两半。 于掌柜也有挺长时间没见着大货了,冷不丁瞧见这么好的参,难免有些激动。 于掌柜起身,来到近前,仔仔细细的打量这苗参。 “好,真不错,这一看就是正宗的长白山野山参啊,好东西。” 于掌柜是行家,一眼就能辨认参的真伪。 “不知道,这苗参,二位要价几何啊?” 于掌柜在心里,已经给这参定了个大概的价钱,但是具体多少钱成交,还得看卖主的意思。 人参,自三千五百多年前,有甲骨文时便有记载,后来又入了张仲景、李时珍等历代医药大家的药方与著作。 但真正成为昂贵的医药保健品,是在清朝。 因为清朝的满洲人,世代生息繁衍于白山黑水之间,生存环境严酷恶劣,对健康和寿命损害极大。 而最好的生存补品,就是这生长在寒冷的长白密林之下,富含黑钙性质的腐殖土于火山灰混杂土壤中的人参。 满清入关后,将食用长白山人参的习俗,带入了京城和中原大地。 尤其是满清皇室,更是视长白山人参为延年益寿的宝贝补品,历代皇帝后妃,都有食用人参的习惯。 清朝皇家极其推崇长白山野山参,作为皇家进贡品,价格自然不菲。 由于清廷皇家和社会的大量需求,导致了长白山人参被疯狂采挖,资源锐减,价格也不断上涨。 康熙年间,一两人参的价格大约十两白银。 等到乾隆年间,一两参就能卖到三十二两白银了。 等到道光后期,一两参价值一百多两白银。 而且,人参的价格,不仅仅体现在重量上,须、芦、皮、纹、体,都是影响野山参价格的因素。 如果五形俱美,分量又足,这苗人参的价值,就会翻倍增长。 曲绍扬拿出来这苗参,用戥子一称,二两九钱,而且五形俱美,最低价,也得四百两。 这年月的四百两什么概念呢?一两银子大概可以买一石谷子,也就是一百二十斤谷子。 四百两的话,差不多能买五万斤谷子了。 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花销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也就是说,能得一苗好人参,大概就够三口之家过上非常舒服的日子。 来之前,曲绍扬可是没少探听行情,心里自然有数。 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要价,而是笑了笑,又打开一个参包子,“再看看这一苗。” 第二个参包子打开,里头的参又大一些,也是形体十分漂亮。 于掌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拿出更大的参来。 “这位客人,要不你也别一苗一苗的往外拿了,咱就直接都拿出来。 我挨个儿看过了,一起给你个好价钱,如何?”于掌柜心头火热,忍不住激动的说道。 这可是笔大买卖,今天收下这些参,改天一转手,就能挣好几倍的利润。 大客户,可得好好维系着。 曲绍扬和刘东山互相看了眼,笑笑,也没说什么,直接就从麻袋里往外掏参包子。 这一次,他们总共带来七苗五品叶,三苗六品叶。 那七苗五品叶不用说,大的一两多沉,小的也就半两左右。 那三苗六品叶可就不得了了,曲绍扬第一个拿出来那苗,是最小的。 最大的一苗,重六两三钱,这,离着宝贝就不远了。 于掌柜捧着那苗六两多的六品叶,激动的手一个劲儿抖。 “顺子,快,赶紧问问袁先生,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这一批货,必须拿下,如果账上银钱不够,那就得抓紧时间筹措,可不能让大客户跑了。 要知道,这些参他们今天收下,改天一转手,就能挣回来好几倍的利润,这可是财神爷。 顺子一听,扭身出去,找账房先生核对账面银两。 不多时,顺子回来,在于掌柜耳边,低声轻语。 于掌柜一听,立刻打发顺子出去,到本地牛家其他商铺,筹措银两。 第一百零五章 有钱了 顺子去筹措银两,这边于掌柜开始跟曲绍扬、刘东山商谈价格。 “二位,我知道两位肯定是参帮行的高人。 当着明人不说假话,今天这生意,我是诚心诚意的谈,也愿意在我能力范围内,给最合理的价钱。 二位听听我说的价钱怎么样?”于掌柜也怕这么大的买卖跑了,所以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这苗参,我给一千八百两,稍微小的这一苗,四两出头,我给九百五十两。这一苗二两九钱的,我给四百两。” 于掌柜指着桌案上的参,一苗一苗数过去,挨个儿给报价。 最后拢了总数,一共是三千七百五十两。 “这样,也别三千七百五十两了,我给三千八百两,怎么样?” 于掌柜自认为,给的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要说曲绍扬听见对方的报价,心里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我勒个去,雾了个大草,三千八百两,赶上他伐木、放排多少年?赶上他杀多少个熊瞎子? 他们就是去祭拜了一下那俩骷髅,结果就白得三千多两?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吧? 不,不止三千多两,家里还有三苗棒槌呢。 照这个价钱算,最大的那苗,咋地不得卖两千五百两啊,再加上另外两苗,估计能卖四五千两。 而且,还有从山洞里带出来的东西呢,那些总得算起来,应该也值不少钱。 照这么说,哥也算有钱人了呗? 当初穿过来,真以为是个天崩开局呢,没想到这才两年的工夫,房子有了,地有了,钱也攒下不少。 这日子啊,越来越有奔头了。 当然,这些都是曲绍扬心里想的,脸上可是一点儿都没显出来。 “师父,三千八百两少了,咱这拼死拼活的从山里闯出来,又都是这么好的参,咋地不得五千两啊?” 买卖嘛,有要价有还价,哪有一口价就定下来的?别管心里多美,这价钱还是要讲的。 “对,我也觉得太少了,五千两吧,这十苗参一共五千两,我们就直接卖给你了。 要不行的话,那我们再去别的药行看看。反正营口这地儿,药行多的是。” 刘东山跟徒弟默契十足,当即俩人就唱起了双簧。 “别,别,这个,五千两肯定是不行,我给不到。 这样,我再加二百两,四千两,行不行?” 于掌柜一听,连忙摆手,他可不能让这俩人跑去别的药行,这钱要是挣不着,他能一个月都睡不好觉。 于掌柜咬咬牙,又给添了二百两。 曲绍扬摇摇头,“还是少了,师父,不然咱俩就去别家看看吧。” 说着,曲绍扬就要动手,把那些参重新包起来。 “四千五,四千五百两,这总行了吧?我也就能给到这些了。 再多,真不行,那我们就要亏钱了。”于掌柜赶忙拦住曲绍扬,不让他收起来人参。 四千五百两,已经是很不错的价钱了,曲绍扬瞅了一眼师父,点点头。 “行吧,那就四千五百两。成交。” 一听说四千五百两成交,于掌柜顿时松了口气,于是他喊来伙计和账房,给曲绍扬他们拿银子。 账房先生拿过来账本,在上面写下来,某年某月某日,宝升堂药行,六品叶特等一苗,重六两三钱,来自于…… “敢问这位客人,从哪来?” 人参不同于其他药材、山货,在记账的时候,不光要写明分量等级,还要写出自于哪里。 当然,这个地址不需要太详细,大概就行。 “猫耳山。”刘东山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于是报出了地名。 账房先生就在账本上写了,猫耳山棒槌窝棚。 那账房先生,把十苗参一一记录之后,又扒拉了一阵算盘,最后按照于掌柜的意思,付给曲绍扬他们四千五百两。 这么多银子,肯定不能要现银,所以给的是奉天官银号的银票。 这银票在东北是通用的,走到哪里都认,没有半点儿问题。 “行,于掌柜,那我们就先走了,往后有机会,希望还能合作。”曲绍扬朝着对方抱拳,说道。 “好,好,于某随时恭候二位。 往后二位到宝升堂,直接找于某就行了,不管什么货物,我一定给个最好的价格。” 于化成今天做成了这一笔大买卖,心里别提多美了,当即表示道。 有这话就行,往后慢慢接触,曲绍扬并不急于一时。 于是二人朝着于掌柜还有账房先生再次抱拳,然后拎着那破麻袋,转身出了宝升堂。 兜里揣着四千多两的银票,师徒俩也没敢各处去逛游,直接就回了客栈。 进了房间,赶紧把门关严实了,然后曲绍扬把银票拿出来,分作两份儿。 “师父,这些是你的,咱俩一人一半儿。” 山财不可独享,棒槌既然是俩人一起遇到的,那肯定要一人一半才对。 “别,可别给我这么多,那棒槌都是你发现的,你应该拿大头。”刘东山一看,连忙摆手。 “当年我躲进山里住了好几年,也没遇见几棵参,这回跟你去探个山洞,就遇见这么多。 我都说过了,这是你的财运,我跟着沾光儿,你给我一千两就行了。” 每个参帮的规矩不一样,有的把头带人进山,就是所有人都平分,把头也不多拿。 因为把头图名声,名声好,别人才会找他当把头进山,名声不好,太贪财的话,旁人都不爱用他。 这年月来说,山高林密、野兽成群,参帮没有十几个人进山,那是非常危险的。 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没有几个人敢自己单独进山。 当然,也有的参帮,会按照每个人出力多少来分配。 比如说第一个发现人参的,会多给一股,动手抬参的,也会多分一些。 反正怎么分配,只要这一帮人事先约定好了,不闹出矛盾来就行。 等到棒槌下山卖了之后,参帮的这些棒槌伙子,可以共同出钱,买上一些鸡鸭鱼肉等东西。 大家伙儿到把头家庆祝,这个是允许的。 曲绍扬和刘东山是师徒俩,他们也不算啥参帮,这规矩嘛,可守可不守。 曲绍扬非得一人一半儿,刘东山说啥也不肯要。 俩人争执好一会儿,最终各退一步,刘东山拿一千五百两,剩下的三千两归曲绍扬。 第一百零六章 招揽伙计 带来的人参顺利出手,师徒俩都获得了丰厚的报酬。 晚间,爷俩叫了四个菜,美美的吃了一顿。 他们离家在外,身上又带着巨款,不得不随时提防,所以俩人一滴酒都没沾。 第二天俩人退了房间,骑马离开营口,往熊岳、复州、普兰店、金州等地走。 这些地方都临近渤海湾,那些走海路闯关东的人,大部分会在这些地方上岸,然后想办法在关东落脚,再找其他出路。 当地,有一些人专门做这个,类似于木场子“打扮人的”。 他们基本上也都是之前闯关东过来的,对关东各地都熟悉了之后,专门帮那些后来的人找地方落脚。 顺道,也从中间挣点儿钱。 刘东山对这些很懂,每到一处,他就专门找那些人。 让人家帮他们找几个体格还不错,能吃苦的,回去开荒。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进山去伐木、淘金。 其实大部分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给人家扛活,或者开荒种地。 这些刚从山东过来的人,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连下顿饭吃啥都不知道。 投靠地户,给地户帮工,无疑是最好的出路,最起码能解决眼前的吃住问题。 就这样,师徒俩一路走来,招了十七八个二三十岁,身体强壮的小伙子。 “暂时先找这些人吧,多了咱安顿不过来。 等明年地里有出息了,咱再多招些人,多开点儿地。”刘东山跟曲绍扬商议。 十七八个人的吃住,也是笔不小的开销,所以不能一开始就把摊子铺的太大,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行,都听师父安排。”曲绍扬对这些真不太懂,师父说咋办就咋办呗。 这么多人往回走,也不能全指着两条腿啊。 于是刘东山就找了人,在金州买下两挂马车,正好拉着人往回走,大家也都能轻松些。 路过城镇的时候,刘东山和曲绍扬又去买了不少镐头、铁锹、镰刀、犁杖等干活的家什。 回程走的慢,等他们回到猫耳山时,已经是八月初九了。 两挂马车,拉着十七八个人,再加上骑着马的曲绍扬和刘东山师徒,一行人刚进了屯子,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哎呦,刘大哥,这是干啥去了?从哪儿整这么多人来啊?” 有认识刘东山的,少不得上前来寒暄几句。 “哦,这不是家里整了那么片荒地么?我和绍扬俩人干不过来。 所以特地从金州那头,找了这十来个小伙子,给我们开荒的。” 刘东山跳下马,跟对方聊天。 这事儿没啥可瞒着的,等着过几天一干活,大家伙儿就全都知道了。 “哎呦,那天听老周家说,你们家要雇人开荒,还以为他说着玩儿呢,没想到是真的啊。 行,还得是你们家啊,真有办法。” 对方竖起大拇指,这个不佩服不行,一般人家,可不敢养这么多人。 都说宁添一斗不添一口,家里一下子多了十七八口人,光吃饭都是事儿,平常人家可不敢想。 “那啥,先不跟你聊了啊,我得赶紧回去,把这些人安顿下来。” 刘东山笑笑,飞身上马,领着众人直奔东山根儿。 刘东山等人刚走远,这边就凑过来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哎呀,可把他能耐坏了,还整回来十七八个大小伙子干活。 这些人多能吃啊,光吃饭一天都得老多粮食了。 他家今年一亩地的粮食都没有,全指着买啊?我看不出仨月,这些人能把他吃垮了。” “那你这话说的可攋悬啊,人家既然敢往回领人,肯定就能养的起。 刚才你没看见啊,还有两挂马车呢,肯定是刚买的。 哎,你说他们家到底有多少钱啊?能够这么折腾的? 又盖房子,又买荒地,这又是买马买车雇人的,多厚的家底儿扛这么折腾啊?” 另一个人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谁知道呢。不是说他媳妇以前在安东开客栈的么?那估计是她媳妇的钱呗。 反正他们家挺厉害,之前光看着盖新房子,别的还不显,也没觉得咋样。 自打今年放排回来,你看看他们家,哎呦,可不得了。”又一个人,加入了议论的行列。 旁人如何议论,曲绍扬和刘东山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也懒得理会。 反正往后他们不干山场子活了,平常都在家里,就算别人眼红也不怕。 家里现在有这么多人,还有两条大狗、四棵枪,谁要是胆子大,尽管往里闯,到时候看谁倒霉。 一行人回到东山根儿,马车停在大门外,家里两条狗听见动静汪汪直叫唤。 曲绍扬喊住了狗子,然后招呼大家伙儿先进屋休息。 房子还没盖,这十多号人只能暂时住在曲绍扬那头,南北两铺炕挤一挤差不多够住了。 不行的话,刘家西屋也能住人。 反正也就十天八天的,等他们把房子盖好,就搬出去住了。 回来的路上,曲绍扬他们还买了不少粮食,众人跳下车,开始七手八脚的往院子里搬东西。 家里这两条狗可有意思了,一见众人往里搬东西,它们立刻摇着尾巴就回狗窝里了。 “粮食,还有那些干活的家什,先放仓房去。 你们的行李,搬隔壁院儿,放炕上就行。 暂时你们住在隔壁,明天开始,咱们进山放树,回来盖房子,早点儿盖起来,然后去开荒。” 曲绍扬指挥着众人,各种忙活。 刘东山惦记着媳妇孩子,扔下这一摊子都交给曲绍扬,他赶紧进屋去了。 屋里,林若兰正哄俩娃呢,外头的动静她听见了,也知道是丈夫回来,就没出去。 “回来了?这一趟怎么样?” “挺好的,一切都挺顺利,棒槌卖了不少钱,绍扬要分给我一半儿,我没要那么多。 那,这是剩下的,你好好放起来,别让旁人知道了就行。” 刘东山从怀里掏出来一叠银票,交给林若兰保管。 “找来了十多个人干活,这几天怕是得辛苦你,给做个饭啥的。 过几天,我看看能不能找个人,专门给他们做饭。” 主要是眼下正秋收,家家户户都忙,想雇人很难。 总得过一阵子不太忙了,才能找到人。 “绍扬没娶媳妇,他要是娶个媳妇回来,还能给你帮把手。”刘东山叹了口气,说道。 “没事儿,不就是做点儿饭么?大锅饭好做。 绍扬才多大啊,你就着急让他娶媳妇了? 再说了,也不能因为缺人做饭,就让他说个媳妇回来啊。”林若兰一听,就在那儿乐。 第一百零七章 盖房、开荒 曲绍扬他们到家第二天,就领着人进山去伐木头了。 这十七八个人,不能一直住在曲绍扬家,得给他们单独准备住处。 原本,刘东山的意思,是让这些人各自搭个马架子房之类先住着就行,那个简单,三五天就能弄完。 可曲绍扬左寻思右寻思,都觉得不对。 马架子房太小,只能住两三个人,这些人要是由着他们的性子,不定把房子盖在哪儿呢,管理不方便。 莫不如集体盖个大点儿的房子,让他们都住一块儿,这样也省心。 等将来这些人攒够了自己的地,就搬出去,自己想办法过日子。 师徒俩商议了之后,决定就在曲绍扬家房子西头,再盖上三间木刻楞的筒子房。 这样离着近,有点儿啥事情能互相照看,也方便管着他们。 木刻楞的房子容易盖,进山去选差不多粗细的树直接放倒,然后扒了树皮,两头用据和斧子刻上槽儿。 然后一根一根的卡在一起,再用八锔子固定住,房子大框就起来了。 木头之间的缝隙,用乌拉草混着黄泥全都塞上,然后再用黄泥把里外墙全都抹上厚厚一层,这样不透风还保暖。 房子不用盖太高,高了不保暖,房顶起脊,钉八板,然后上头苫盖塔头草等,再用木头杆子压住。 这基本上就跟山场子那大房子差不多,房子东头开门,进门就是厨房两口大锅。 西头两间搭南北大炕,别说这十几个人,就算再来十几个,也能住的开。 地中间再盘上一个王八炉子,冬天实在太冷的时候,就把炉子烧上,保证取暖。 木刻楞的房子简单,这么多人手呢,十来天的工夫,房子就起来了。 屋里盘上炕、搭了灶、里外墙全都抹了遍黄泥,接下来就是通风、烧火,等房子干的差不多了,就能搬进来住人。 正好,这时候也八月末了。 关东大地上,凛冽的秋风吹过,树叶落了、野草黄了。 荒地上的草早已枯黄、干脆,几乎是点把火就能着一片,也该到了开荒的时候。 早晨吃过饭,曲绍扬和刘东山就带着那十多个伙计,一起到了西头广阔的大荒甸子上。 荒地上生长了多少年的虬结老草,都一人来高,又密又厚。 此时全都被秋风吹的干透了。一把火点上,就见到浓烟升起,火苗子很快就蹿出去老远。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大片的枯草、小灌木化为了灰烬。 灰烬的余温尚在,有的地方甚至还有火星子,曲绍扬带着伙计们,就已经甩开了身上的破夹袄,抄起手中的家什,冲向了眼前大片的荒地。 众人或是扛着镐头刨,或是用犁杖趟,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要把地翻一遍。 然后再用耙子等工具,将地里的草根树根都耧出来,堆在一起晒干了点燃。 两家一共有四匹马,一头骡子。 这马趟地干活啥的,其实赶不上老牛。老牛耕地慢,但是翻地深,马干活快,但是翻的浅。 这时候也不管那些了,全都套上犁杖干活。有牲口帮忙,干起活来就轻松不少。 大家伙儿起早贪黑的忙活着开荒,天天回家都累的浑身酸疼,真像老话说的那样,恨不得拽着猫尾巴上炕了。 经常是吃过晚饭,众人就往炕上一倒,几乎不用多少时间,呼噜声就震天响了。 好在众人起早贪黑的干活,还是有效果的,当第一场雪落下时,那一大片荒地,已经收拾出第一遍了。 当然,这只是粗粗的翻过一遍,主要是清理了残留的草根、树根,还有大块石头等。 翻过的土地,土壤里藏着的虫卵等会暴露出来。 经过一冬天得严寒,那些虫卵就会被冻死,这样会大大减少病虫害。 等来年开春,这片地还要再细翻一遍,把里头残留的草根、小石头都清理了,才能耕种。 东北的黑土地,土质肥沃,真就像人家说的,抓一把都冒油花,随便撒把种子都能长。 荒地其实长势不差,只是草种子、草根等很难根除,需要用心侍弄好几年,才能变为熟地。 “各位,落雪了,咱今年开荒也就到此为止。 我估算了一下啊,咱大概是开了五十多垧地,这里头,有我答应你们的半成。 具体是多少,得等到来年衙门的人清丈,厘定等级、亩数。 放心,我答应的,肯定一点儿都不少你们。” 十月初,第一场雪落了地,这开荒的活,也就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所以,这天上午,曲绍扬把所有伙计叫到一起,算是给他们开个小会。 虽说在衙门办手续的时候,定的是五百亩左右,实际上这一烧荒,就扩出去不少。 这个很正常,谁家干活也不可能是可丁可卯的,有机会,谁不往外扩啊? 也就是猫耳山这边人口还少,抢荒的现象不算严重。 像是一些长春、九台那边,挨着蒙地,开荒都得抢,慢了就抢不上。 “入冬了,有想要回山东老家的,我可以给出个路费。 不想回去,留在这儿猫冬的,那咱也不能闲着,家里有的是活,可别说到了冬天就犯懒。 我供着你们吃喝,该干的活都得干,谁干的好,年下了也有奖赏。” 住家过日子,哪有闲时候啊?别的不说,这么多人吃饭,一天就得不少粮食。 以前家里人口少,刘东山心疼媳妇,都是从外头买磨好的粮食。 现在这么多口人,再买现成的,要多花不少钱呢。 所以买了带壳的高粱或者谷子碾去壳儿做饭,或者买苞米回来,推成碴子、苞米面。 这年月可没有机器磨,就一盘石磨,全指着人工。 忙忙活活干一天,也就刚够家里这些人吃的。 再有,家里养了四匹马一头骡子,这些张口兽不得吃草料? 曲、刘两家没种地,就得从别人家那儿匀一些苞米秸子啥的。 那苞米秸子也不能囫囵个儿就喂马,都得用铡刀铡成小段儿才行。 另外,冬季冷,要想屋子保暖,就得多烧火。 烧火需要柴火,那就得上山去捡。 猫耳山周围有的是林子,柴火倒是不愁,可柴火不能长了腿儿自己进家门。 不得有人上山去伐树往回拖拽,然后再锯了、劈开,才能烧火? 这还是曲、刘两家今年没种地、养猪呢,要不然,活更多。 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活,都得有人去干,要不然怎么说,农家无闲时? 第一百零八章 拖狗 以前看电视啥的,总觉得里头那地主老财那么黑心,对待长工伙计多么苛刻。 等着曲绍扬自己当了东家的时候才明白,人都是有惰性的,不催着撵着,真以为谁爱干活啊? 不干活,这十几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个跟饭桶似的成天吃,哪个供得起? 曲绍扬又不是他们的爹妈,凭啥养着他们,不用他们干活啊? 不打不骂,能让伙计吃饱,这就算不错的东家了,总不能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吧? “今天头一天下雪,外头都不好走,再者前些日子也都累了,歇一天。 明天开始,该干活都干活啊。”曲绍扬说完,摆摆手,让这些伙计随便,他转身离开。 “绍扬,绍扬?”曲绍扬还没等进自家院子呢,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回头一看,原来是周传仁、王木林二人。 “周大哥,王大哥,这下雪天的,不在家蹲热炕头,你俩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进屋坐。” 曲绍扬笑呵呵把二人让进屋里,又给俩人倒上了热水。 “就是下雪了才来找你呢,哎,等雪停了,咱带着狗,上山打猎去啊?” 周传仁喝了口热水,这才说出来曲家的目的。 “我跟你说,第一场雪落下之后,是打猎最好的时机。 那雪地上走过了啥,脚印儿都清清楚楚的,就我们家大青那香头,肯定能领着咱抓到大家伙。” 按说呢,猫耳山周围会打猎的人不少,往年曲绍扬没来的时候,周传仁他们也没少上山。 之所以来找曲绍扬,不用说,自然是看好了曲家的那几棵枪。 不得不说,进山打猎,火枪就是比弓弩好用。 去年周传仁他们找曲绍扬师徒去打猎,收获相当大。 后来师徒俩去山场子干活,周传仁他们也进了几次山,都没那么大的收获了。 周传仁一直都想再找曲绍扬一起打猎,可前阵子秋收,各家各户都忙,等他们收完地,曲绍扬这边正带人开荒呢,也没时间。 正好下雪了,王木林来找周传仁,商议等雪停了进山打猎的事。 周传仁就想起曲绍扬师徒来,最主要的,是枪。 曲绍扬一听,就知道对方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这是冲着枪来的。 “行啊,那就等雪停了,咱们一起上山呗。” 周传仁打着曲家那几棵枪的主意,曲绍扬呢,也有自己的想法。 大黄和青龙都一岁了,刘家生活条件好,这俩狗长得体型也不小。 曲绍扬一直都惦记着,把这两条狗拖出来,带山上打猎去。 狗不是天生就会打猎的,要训练,这个训练的过程,用猎户的话来说,就叫拖。 拖狗,可以用人拖,最好是用狗拖,就是找个好一点儿的大头狗带着,那样比较容易拖出来。 周家的大青不错,是个挺厉害的大头狗,大黄和青龙如果能跟着大青上几趟山,应该很快就能拖出来。 所以,曲绍扬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二人一听曲绍扬答应了,都挺高兴,于是三人约定好了,等雪停了之后,第三天上山。 至于说为啥要等雪停了第三天上山,这是因为山里的野兽一年没见着雪了。 第一场雪的时候,动物们也发懵,基本上都是找地方躲起来,不动弹。 一直到雪停第二天的下午,实在是饿的不行了,这些动物才出来觅食,从而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第三天进山,就可以看见漫山遍野的动物蹄印了。 周传仁和王木林在曲家坐了一会儿,闲聊几句便离开。 等他们走了,曲绍扬也从家里出来,去隔壁找刘东山。 把周传仁来找他,要一起去打猎的事,跟刘东山说了。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最近也没啥事儿了,我在家闲的也难受。” 刘东山一听徒弟要去打猎,立刻说道。 其实刘东山在家根本不无聊,俩小娃快六个月了,正是稀罕人的时候。 刘东山这个岁数才有俩孩子,成天稀罕的不行。 孩子大一些了,担是非,刘东山慢慢也学会了抱孩子,给孩子换褯子之类。 不干活的时候,刘东山能坐在炕头哄一天孩子,也不觉得腻歪。 主要是刘东山担心曲绍扬,这打猎不是别的,很危险,所以一起进山打猎,讲究个人齐心、马合套。 真要是有人遇见什么危险了,其他人要敢于豁出命往上冲才行。 刘东山跟周家人接触的多,对周家那几个儿子的印象还不错,但是对王家父子,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王家祥那个人,太功利了,势利眼儿。 之前见到曲绍扬能猎熊瞎子,那叫一个热情,恨不得立刻就把曲绍扬招了当女婿。 后来得知曲绍扬是木把,要去伐木放排,立刻就变了脸色。 刘东山对王家祥印象不咋地,他担心徒弟跟王家人一起打猎出岔子,所以必须要跟着。 曲绍扬并不知道师徒是咋想的,但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刘东山听。 “师父,我是这么寻思的,跟他们去打几回猎,把咱家大黄和青龙拖出来。 往后,咱就不用跟他们一起了。 咱家有四棵枪,那些伙计里头也有几个挺机灵能干的,带着他们历练历练,咱也得养几个炮手出来。” 曲绍扬之前在陈郎中面前说的,打算做生意,这倒不是空话,他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但眼下条件还不太成熟。 一则是他对周边不是特别熟悉,最重要的,还是人手不足,没有心腹的人可用。 刘东山再能干,毕竟岁数在那儿了,以后坐镇家里还差不多,不宜再四处奔波了。 小志还太小,等他成长起来,最少也得七八年。 人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曲绍扬总共就生了一双手,不可能事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必须得有帮手才行。 通过这段日子开荒,曲绍扬在这群伙计当中,发现了几个不错的。 干活认真、不惜力,而且脑瓜还够用,不死板。 曲绍扬有意培养一下,说不定将来就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将来,这家业越来越大,用人的地方就越来越多,现在就得开始打算,培养点儿自己的班底。 不光是会干活得,那种打枪好的炮手,更是千金难求。 第一百零九章 进山打猎 “对,对,说的在理。”刘东山一听曲绍扬这话,高兴的直拍大腿。 “哎呀,还是年轻人脑瓜儿好用,这些我真没想到。 行,绍扬啊,你这想法是对的,师父支持你。” 见徒弟成长很快,刘东山满怀欣慰的连连点头。 师徒俩又聊了一会儿,正好小志从学堂放学回来。 外头雪下的挺大,小志的帽子和肩膀上,落了挺厚一层雪。 曲绍扬赶紧拿着扫炕笤帚,给小志打扫了身上的雪。 “咋样?学堂好不好玩?夫子教的能听懂么?”一边扫雪,曲绍扬一边问。 之前曲绍扬就跟刘东山商议着,把小志送去私塾念书。 后来他们在猫耳山附近打听,还真是找到了一位老先生。 刘东山特地备了厚礼,带着小志过去,老先生问了小志几个问题后,对他挺满意,就收下了。 小志在老先生那里念书快半个月了,之前一直忙着,曲绍扬也没时间关注。 今天正好得空,少不得就问一下,关心关心。 “学堂里很好,先生教的都能听懂。 先生挺严厉的,让我们背书,要是背不下来,会用戒尺打手。” 提起学堂,小志就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 “我从来没挨过罚,先生留的功课,我都完成的很好。 老邱家的二牛,回回都背不下来,总挨先生的打。” 刘东山和林若兰都识字,小志没去念书之前,已经跟着他俩认了不少字。 这孩子又聪明,会看人脸色,进了学堂后,很得老先生喜欢。 曲绍扬闻言点点头,“那就好,你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习字,不许调皮捣蛋。 将来学有所成了,即便是不考科举,也能做别的事情。 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好好学习,不用说师父,我先抽你。”曲绍扬故意吓唬小志。 小志乖觉的点点头,“嗯,知道了。” 这一场雪直下到了晚上才停,大雪过后,气温骤降,关东大地,从这往后,就开始猫冬的生活。 忙活了大半年的人们,也都闲了下来,成天不是吃喝串门子,就是凑一起打牌耍钱。 不光是老农民猫冬,大部分胡子,这时候也都分了账。 兜里揣着钱,或者回家享福,或者找个客栈住下,再不然就去靠人拉帮套。 实在没处可去的,还可以到山场子当木把,猫冬的同时,还能挣点儿银子。 那些绺子的大掌柜,腰里揣着银子,直接就住到城里最大的客店,或者窑子,挥金如土的开始享受。 所以,这个时候,胡子相对来说比较少。 一些大户人家也会在土地冻实了之后,将家里的粮食装车,运到烧锅去卖掉。 曲、刘两家的地,明年才能种上呢,家里这么多人吃饭,那肯定要多备一些粮食。 所以曲绍扬跟集镇上的几个大户,定了不少粮。 正好趁着落雪了,让伙计们套车,去把粮食都拉回来,放到仓房去,留着慢慢吃。 转过天,就是曲绍扬跟周传仁他们约定好的,上山打猎的日子了。 吃过早饭后,刘东山和曲绍扬俩人穿上大袜子,再套上靰鞡鞋,用绑腿将大袜子的袜腰和裤腿儿缠上。 大袜子,并不是后世人穿的那种袜子。 而是用棉布做的,类似于靴子样式,里面絮一层棉花的那种。 穿上这种大袜子,出门就算再冷的天,也不冻脚。 当然,这得是家里有钱才能穿,一般人家,就是在靰鞡鞋里面,塞上乌拉草。 靰鞡,是满语的发音,是满族人用牛皮缝制而成的一种,外观像小船似的鞋。 这种鞋的鞋帮鞋底相连,鞋前边儿均匀的缝出来若干靰鞡褶儿。 靰鞡褶儿上缝制一块翘成鼻子形状的皮子,构成靰鞡的前脸儿。 靰鞡的后面儿,缝制一块一寸宽两寸长的皮子,这是靰鞡提拔儿。 靰鞡鞋帮上钉几个靰鞡耳子,用来穿靰鞡绳,以免鞋不跟脚。 穿好了靰鞡,把靰鞡绳系紧,再套上羊皮袄,戴上皮帽子,师徒俩就穿戴好了。 曲绍扬伸手,从墙上摘下来枪,斜着背在肩上,然后把装了子弹的口袋,挂在腰间。 装干粮的兜子,也背上,全部收拾妥当,二人这才出门,解开狗子链子。 拿根麻绳,在狗脖子上拴个链马扣,牵着狗就出门了。 大黄和青龙没进山打过猎,基本上从长大之后就没出过门。 这冷不丁的带它们出来,可把俩狗子给乐坏了,各种撒欢儿。 青龙是公狗,还翘起来一条腿,在园杖子外撒了泼尿。 师徒俩背着枪,牵着狗,从家里出来,直奔老周家。 到老周家一看,王家祥父子几个都到了,老周家兄弟四个也都收拾妥当。 去年周家老三老四去山上伐木,挣了些钱,今年老周给三儿子说了门亲事,过一阵子娶媳妇进门。 所以,今年老三就没去山场子。 原本老四想去的,可今年刘东山不当山场子把头了,老周夫妻说啥也不让老四去。 没办法,老四只能留在家里。 二青是母狗,前几天刚下了一窝狗崽子,小狗还没满月,二青不能上山。 所以周家今天出两条狗,王家两条,正好曲绍扬他们也领来两条。 猎狗要在一起打猎,首先就是合帮,如果合不到一起去,轻则上了山丢狗,重则狗子一见面就掐,甚至能咬死狗。 自家这大黄和青龙没上过山,曲绍扬心里没底,所以手中的绳子不敢放松,一直紧紧握着。 好在大青还算友善,凑过来闻了闻大黄和青龙。 其他狗子也跟随大青的举动,过来闻了闻。 大黄和青龙,在曲绍扬的示意下,没有躲,反而小心的凑过去,也闻了闻对方,熟悉彼此的气味。 见狗子没有明显排斥迹象,曲绍扬松了口气,于是,众人牵着狗出门,直接朝着北边走。 小东沟太远了,今天是雪后第一场狩猎,雪地上很容易找到动物踪迹,所以不用走那么远。 刚进了林子没多远,大青就仰头在半空中闻了闻,然后朝着前面大声叫唤。 青龙瞅了瞅大青,也学着仰头在半空中嗅了嗅,然后,青龙困惑的眨了眨眼。 它好像闻到了一股味道,但是这种味道很陌生,不知道是什么。 曲绍扬很敏锐的察觉到青龙的举动,不由得心头一喜。 哎呦,不得了啊,这青龙好像也是抬头香。 第一百一十章 俩狗子开口 青龙最终并没有开声儿,曲绍扬也不灰心。 毕竟狗子第一次进山,还在学习中,不开声儿也正常。 众人牵着狗,顺着大青的指引往林子里走,大概走了三里多地,就见到地面上有好多动物留下来的足迹。 大青兴奋起来,不停的嗅探,然后汪汪直叫。 青龙也过去,嗅了嗅地上那些足印,眼中再次露出疑惑的神色,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此时,不光大青在叫,大黑、二黑也都开声儿了。王家祥见此情形,立刻喊,“撒开狗。” 说完,就伸手解开了狗脖子上的绳扣,几条狗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曲绍扬也一抖绳子,将大黄和青龙放开。 刚解开绳子的俩狗还有些迷茫,随即就反应过来,跟在大青它们后面,嗖的一下就蹿没影儿了。 后头的众人,这时候也紧跟着狗子后面,快步往前撵。 翻过一座山头,再往西一拐,一处朝阳的山坡上,长满了红松和柞树。 在一棵大松树下,此时正趴着一群野猪,其中一头跑篮子,两头母猪,另外还有俩隔年沉,剩下的是黄毛子。 这群野猪昨天下午才出来觅食,在这片山坡上翻找了一晚,捡了不少松子和萫子吃。 前天下雪,昨天又饿了大半天,昨晚上这群猪觅食到挺晚,然后找地方休息。 所以,今天都到辰时末了,猪群还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睡觉呢,根本没有起来的迹象。 狗叫声由远及近,那头跑篮子率先觉察出不对来,立刻警觉站起,嘴里还发出“吩儿”“吩儿”的动静,向其他猪示警。 小雪前后,野猪打圈,这个阶段,也是跑篮子最护群的时候。 所以那跑篮子听见动静,并没有跑,而是先发出声音预警,让母猪带着崽子先走。 不等母猪领着崽子跑呢,大青带着几条狗,一边叫着,一边朝着猪群就冲了过来。 跑篮子护群,见狗群冲过来,并没有扭头就跑,而是一甩头,迎着大青它们就冲过去了。 这头跑篮子不太大,体重也就在三百斤左右,那嘴里的獠牙微微上弯,就像两把弯刀一样,正是所谓的挑茬子。 挑茬子的野猪最是伤狗,反倒是那些四五百斤往上的跑篮子,由于獠牙向上弯曲严重,反而没那么大的杀伤力了。 大青领着大黑、二黑,率先赶到。 这时候,那挑茬子的野猪,正瞪着绿豆小眼,嘴边挂着白色沫子,拱起了脊背,做出一副攻击的架势。 大青几个自然不怂,一边叫着,一边移动位置,几条狗呈扇面分布,想要将着跑篮子围起来。 那挑茬子野猪一看事情不对,立刻发动攻击,朝着大青就冲了过去。 挑茬子野猪三百来斤,大青也不过刚一百斤,两者体型悬殊,大青自然不敢迎面硬碰,于是连忙闪开躲避。 另一边,大黑和二黑见此情形,双双冲了上来。 大黑照着挑茬子野猪的耳朵就是一口,二黑则是从另一边,咬了野猪的前腿下。 野猪吃痛,一甩头,就把大黑给甩开了,再一回身,就要去挑二黑。 好在俩狗经常上山打猎,经验很足,刚被甩开,俩狗就立刻转身要跑。 不过二黑动作慢了点儿,前肩那里,被野猪的獠牙刮了一下,没破皮,只是带起了一簇黑色的狗毛。 二黑嗷一声,扭头跑了,这时候大青找准了机会,一口咬在野猪的腚上。 那野猪夏天的时候经常在泥水里打滚儿,还爱去红松树上蹭痒痒,所以身上会挂一层甲。 野猪本来就皮糙肉厚,再挂上一层甲,防御力更是大大增强。 狗子咬其他地方,对于野猪来说,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但是后腚这一块儿不行,属于是防御薄弱点,不管是菊门,还是那俩像球一样的蛋,都经不起狗咬。 所以,大青这一口,直接咬的那挑茬子野猪嗷嗷直叫唤。 又疼又气,使得那野猪的眼睛都红了,扭过头,一嘴巴子,就把大青给抽出去了。 大青嗷的一声惨叫,飞出去挺远。 好在前天这一场雪不小,地面上落了有半尺多深的雪,雪底下还有落叶枯草等。 大青落地倒是没摔伤,只是右边后腚上,被野猪的獠牙划破了一道口子。 大青摔的不重,可是被野猪挑的这一下不轻,暂时不太敢动弹。 那野猪挑开了大青,可能是反应过来不对了,也生了退意,转身就想跑。 这时候,大黑、二黑、小青也全都冲上来,有的咬猪鼻子,有的咬猪耳朵,想要把这头猪摁住。 青龙和大黄没上过山,更没打过猎,它俩并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刚开始,俩狗就在周围,朝着那野猪汪汪叫唤。 看了一会儿之后,好像是明白了点儿啥,于是大黄先冲了过去。 瞅准了机会,一口咬在野猪的另一只耳朵上。 青龙瞅了瞅,野猪前半身已经没有位置了,它想了一下,便冲向了野猪后腚。 青龙上去一口,正好咬在了那蛋上。 青龙口倒是不够狠,可它咬上不算完,还左右使劲儿扯。 这一下子,可把那挑茬子野猪给疼懵了,嗷嗷直叫唤,浑身一用力,就把这几条狗给甩开了。 这回,那挑茬子猪也不敢久留了,扭头就跑。 几条狗自然不肯放弃,撒开腿就追。 野猪自然是没有狗跑的快,顷刻间几条狗又追上了猪,又是一轮缠斗。 就见到着六条狗,围着一头猪,走走停停,满山坡的打转转,那山坡上的雪,都被卷了起到半空。 此时的曲绍扬等人,还在四五里地之外呢,众人听着狗叫声,知道这是遇见猎物了。 曲绍扬担心自家的狗,不由得着急起来,快步往前就跑。 “不用着急,这狗叫声忽东忽西的,一听就是野猪还没定住窝儿呢。 慢慢走,等野猪定死窝儿了,咱们过去一枪解决。”王家祥见曲绍扬急匆匆往前跑,便笑道。 曲绍扬当然听得出来,野猪还没定死窝儿,他只是没有王家祥那么心硬罢了。 曲绍扬没搭理王家祥,继续往前跑。 王家祥看着曲绍扬的背影,不由得摇摇头,“还是太年轻了,没经验,慌里慌张的。急啥?” 王家祥一边说,一边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 刘东山瞥了王家祥一眼,啥话也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去追曲绍扬。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枪 六狗一猪,且战且走,缠斗不休。 大黄和青龙,在战斗中,逐渐掌握了一些技能,并且越来越熟练。 青龙专门掏野猪后裆,不管是蛋还是菊门,反正逮着机会就咬一口。 不过,青龙毕竟是一年的狗,还没长成,下口没那么狠。 即便如此,那野猪被青龙咬的,也是激恼的。 到最后,那野猪不得不找了棵挺粗的松树,背靠着松树坐下来。 然后喘着粗气,摇晃着脑袋,跟面前的六条狗对峙。 曲绍扬追着追着,忽然听见狗叫声固定在一处,他心头一动,知道这是野猪定死窝儿了。 于是,曲绍扬快步朝着狗叫的方向跑去。 好的猎狗,在听见猎人脚步声之后,会主动发起攻击。 为的就是扰乱猎物注意力,使猎物不会注意到猎人的靠近。 周家的大青不愧是大头狗,一听见曲绍扬过来,立刻就领着狗子们往上冲,不停的袭扰面前野猪。 那野猪也不动弹,只左右甩着头,将扑上来的狗子逼开。 如此一来,那野猪果然没有发现曲绍扬的靠近。 曲绍扬找了个适合射击的位置,然后吹了个口哨,几条狗听见动静,全都停止了攻击。 曲绍扬也趁着机会,勾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前面的野猪发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之后,不动了。 狗子们一拥而上,开始疯狂撕咬那野猪,就连第一次上山的青龙和大黄,也不例外。 曲绍扬知道,狗子们这是在发泄,他没着急。 稍等了会儿,直到狗子们咬累了,这才上前去,用脚轻轻拨开狗子。 “去,去,都上一边儿去。” 狗子们跟野猪缠斗这半天,也都累的不轻,于是一个个扭头到旁边,趴在雪地上哈哧哈哧的喘粗气。 正好,这时候周传仁等几个人也到了。 众人凑到近前一看,就见到那野猪的前肩胛后的位置,有一大一小两个血洞。 不用说,这肯定是曲绍扬一枪,将野猪打了个对穿。 “厉害,绍扬,你这枪法可真不错啊。 还有,你这枪也挺好,这叫啥枪啊?我刚才听着,跟我们用的枪,动静不一样。” 周传仁早就留意到了,曲绍扬和刘东山二人今天背的枪不一样。 刚才他没好意思问,这回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哦,这是在营口洋行里,托人买的快枪。 不用像以前的枪那样,打一枪还要重新装火药,装铅弹。 这个不用装火药,子弹后头有底火儿。”曲绍扬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周传仁听完,羡慕不已,“还得是你啊,真行,能花那么多钱,去买棵枪。 要是换我们家,我爹肯定不同意,太贵了。” “绍扬,你有这枪了,那你家那火枪呢?卖不卖?”这时候,王木森灵机一动,问道。 一般人家,哪有养那么多枪的?既然曲绍扬有新枪了,旧枪说不定能卖。 王家父子手里没那么多钱,要是能便宜喽搜的买棵枪,那可再好不过了。 曲绍扬摇摇头,“不卖,留着还有用的。” 开什么玩笑?他还嫌枪少呢,下回去营口,再买几棵枪回来。 往后要是真的想做生意,必须多养几个炮手,不然这年月胡子猖獗,谁知道啥时候就碰上了? “那啥,给猪开膛吧,再耽误的话,就捂膛了。” 曲绍扬不等王木森再问,便腾出地方,让周传仁他们干活,自己去照顾狗了。 猪是曲绍扬打死的,开膛这些活,就该轮到其他人。 周传仁也没说啥,立刻抽出短刀来,跟王木森儿人,将野猪翻过来,开膛破肚,摘下灯笼挂。 除去喂狗一部分,剩下的肠子等物,挂旁边一棵树上。 此刻,刘东山和王家祥才先后赶到,二人怎么也是岁数到了,别看体格好,腿脚咋地也是赶不上年轻人。 再者刚才枪响,他们都听见了,只响一枪,接着狗也不叫了。 那肯定是野猪被一枪打死,自然也就不用着急。 “别的不说,绍扬这枪法,真是没得挑啊。哎?你这枪也不太一样,给我看看呗?” 王家祥刚才就想说来着,一直没机会,此时猎物已经被打死,王家祥总算腾出工夫来了,便要看曲绍扬的枪。 “老王兄弟,你看我的枪就行了,都一样的。”刘东山笑笑,把自己的枪递给王家祥。 王家祥接过枪,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少不得也要打听一下价钱。 当得知这枪的价格后,王家祥倒吸了口凉气,“这么贵啊,哎呦,那可买不起。 唉,时代不一样了,像我们这些硬桥硬马的老把式,都施展不开了。 现在遇见猎物直接开枪,我们那时候,那都是用刀上前去捅。 那可不一样,没点儿真本事,猎物拿不下。”一边看着,王家祥酸了吧唧的说道。 刘东山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于是伸手拿过来自己的枪。 “兄弟这话就不对了,打猎用枪,这是进步啊。 枪的杀伤力多大?那是刀和弓弩能比的么? 打猎也不是比武,非得拼什么工夫,只要能把猎物干下来,啥趁手就用啥呗。” 刘东山本来就看不上王家祥,听他说那些话,心里更是不痛快,自然是不给王家祥留面子。 “我就觉得有枪挺好,就这枪在手,别说野猪,遇上黑瞎子、大爪子,我都敢照量照量。 兄弟,你以前打过几个黑瞎子啊?” 这么一问,王家祥当时不说话了。 还打几个黑瞎子呢,有一年他跟几个人去杀黑瞎子仓,杀秃噜了,差点儿没回来。 其实王家祥平常时候,也就是进山打点儿野鸡、野兔,顶天了能打个狍子。 没有趁手的家什,弓弩射程短,杀伤力差,打不了太大的猎物。 他家大黑、二黑都是帮狗,进山打猎必须有头狗带,所以打野猪的话,必须跟别人合伙。 去年跟曲绍扬他们一起打猎,那就算王家祥这辈子狩猎生涯里,收获最大的一次了。 要不然,今年他们也不可能又去找曲绍扬。 这人,也就是嘴上功夫,成天吹吹呼呼的好像他多能耐一样。 实际上,真要是单拎出来,未必好使。 当然,王家祥毕竟岁数在这儿,经验还是有的。 而且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差,总觉得他就是运气不济,没赶上好时候。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分肉 六条狗跟那跑篮子缠斗了很久,其他野猪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此时狗都累了,自然不能再去追猪。 所以,等狗喂的差不多,众人便拖着那头野猪往回走。 回到老周家,众人按照比例,将那头野猪分了。 三百来斤的猪,去掉头蹄下货等,也就剩不到二百斤。 曲绍扬、刘东山,带着两条狗、两棵枪,而且又是曲绍扬开枪打死的猪,所以他们分了不少。 周家兄弟四个,大青还是头狗,分的也不少,唯独王家爷仨,没有枪,分的少点儿。 王家祥就有点儿不太乐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大黄和青龙头一回上山,也干不了啥,还要占着股,不合理。 曲绍扬当时就不乐意了,指着自家两条狗身上的伤。 “王叔,你看看我家这俩狗身上的伤也知道,它俩出力了。” 大黄和青龙头一回上山,没啥经验,跟野猪较量的过程中难免受伤。 大黄肩胛处被划破两道口子,青龙后腚划破了一道。 刚才在山上,曲绍扬给狗包扎伤口的时候,心疼够呛,这会儿一听王家祥还那么说,他能乐意么? 王家祥也不是眼瞎,哪能看不见啊,被曲绍扬这么一怼,顿时就不说话了。 猪下货在山上敬了山神、喂了狗,猪头猪蹄子,留给了老周家,最后三家分了肉,各自带回去。 等出了周家,曲绍扬就跟刘东山叨咕。 “师父,往后咱不跟他们一起打猎了,尤其是那老王家人,瞅着他们别扭。” 没出多少力,牢骚倒是不少,这种人,往后还是少接触吧。 “咱家青龙和大黄不错,不用跟着大青了,咱自己想办法拖。” 曲绍扬看出来了,自家这俩狗挺有潜力的,反正拖狗也不一定非得用狗,慢慢训练一样能行。 打猎这种活危险,曲绍扬觉得他跟王家那爷仨尿不到一个壶里,往后还是少掺和为妙。 刘东山闻言,点点头,“行,都听你的。 我也觉得老王那人不太地道,少跟他打涟涟,免得让他坑了。” 此时,刘东山万分庆幸,当初王家祥露出要结亲的意思时,刘东山根本就没搭理这个茬儿。 这要是跟王家祥成了亲家,糟心的日子在后头呢。 爷俩带着七八十斤肉回家,可把林若兰高兴坏了。 刚落雪,经过一秋天抓膘的野猪正肥着呢。 林若兰赶紧把肥肉都剃下来打算炼油,剩下的切成大块儿,打算冻上慢慢吃。 “师娘,这肉别留,等会儿我给伙计那头送去些,大家伙儿吃了就是。 跑篮子的肉不太受吃,等着过几天,我和师父带人上山,要是打回来母猪,留点儿那个行。” 曲绍扬见林若兰舍不得吃那肉,还想留着,便出声说道。 “哦,哦,那行,听你的。”林若兰还真是不懂这些,一听曲绍扬说,立刻点头。 于是,曲绍扬拿了一大块肉,送到伙计们的住处。 “江大哥,那啥,我和老东家跟人上山打猎,弄了点儿野猪肉回来,这块肉给你们。 今天该谁做饭了?等下你安排他们,把肉切片,再切上一盆酸菜,炖了,大家伙儿都解解馋。” 江春福,今年不到三十岁,长得高高壮壮,干活也挺好,是这群伙计的把头。 早晨曲绍扬离家时,就把今天家里要干的事都吩咐给江春福了。 江春福领着伙计们上山捡柴火、往回划拉苞米秸子,又把捡回来的柴火锯成段儿、劈开、摞好。 家里这些伙计倒是还行,没有曲绍扬监工,他们干活也挺出力的,今天就能攒一垛柴火。 上山一天,众人的鞋袜都湿了,这会儿都把鞋放到炉子周围烘烤着,大家伙儿坐炕上打牌、闲聊。 曲绍扬拎着那么大一块肉进来,这些伙计们都盯着呢。 一听说晚上猪肉炖酸菜,伙计们全都瞪起了眼睛,一个个嘴咧的恨不得到嘴丫子了。 “哎呦,这可怎么好,东家给我们送肉来了。那啥,东家,你快上炕来坐会儿。” 江春福乐得够呛,急忙接过肉,招呼曲绍扬上炕坐。 曲绍扬也没客气,脱了鞋就上炕了,众伙计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打听,今天上山打猎的事情。 这也没啥可藏着瞒着的,曲绍扬就跟他们说了起来。 众人听的津津有味,有那心思活泛的,顿时就有了主意。 等曲绍扬从伙计们住处离开时,有俩小伙子就跟着出来了。 “东家,东家,有点儿事儿想跟你说。” 曲绍扬回头,看了看身后这俩人,“呦,兴家、兴业,你哥俩有啥事儿?” 这哥俩姓李,是蒙阴人,家里日子不好过,闯关东到了金州。 正好曲绍扬去招揽人,俩人就跟着来了猫耳山。 “东家,是这么回事儿,我俩以前吧,也跟着同村的人去打过猎,摆弄过火枪。 东家下回要是还去打猎的话,我们可以跟着,别的干不了,背背扛扛啥的,我俩都行。” 李兴家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道。 曲绍扬刚才故意在这些伙计跟前儿提打猎的事儿,就是想从里头挑几个人培养。 当然,这事儿得个人自愿,曲绍扬不强求。 果然,这一招还是好用的,李家兄弟这不就找来了么? “哦?你俩会用火枪呗?那行,下回再上山打猎,我就带着你俩。” 这兄弟俩还行,平常干活挺机灵的,干活也踏实,不是那种藏奸耍滑的。 曲绍扬对这哥俩印象不错,既然俩人会点儿打猎的本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哎,谢谢东家,谢谢东家。”李家兄弟一听曲绍扬答应了,立刻千恩万谢的行礼。 “行了,外头挺冷的,你俩回去吧。 平常多帮衬着江大哥,往后有啥事儿,我肯定想着你们。”曲绍扬摆摆手,示意那兄弟俩回屋。 虽说这才入冬,可东北这天气,落雪后就挺冷了。 俩人出来连个帽子都没戴,等会儿冻出毛病来,还得他花钱给治病。 “哎,哎,我们听东家的话,东家让干啥就干啥。 东家,往后不管有啥活,你喊我们就是。” 兄弟俩点头哈腰的,又表了番忠心,这才转身回屋去。 曲绍扬笑笑,回自家烧火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买狗 冬天没啥事儿,既然不跟王家祥他们一起打猎,曲绍扬就跟刘东山俩人琢磨着,他们自己组个猎帮。 反正一个猎帮里也不需要人人都行,刘东山有经验,曲绍扬枪法好,再带三四个跟着听使唤也就够用了。 他们有四棵枪呢,这年月来说,一般的猎帮可赶不上他们。 唯一的缺点,就是狗少了点儿,而且没有成熟的大头狗。 不过这也难不倒曲绍扬,他委托人,四下打听,看看谁家有猎狗往外卖。 还别说,几天之后,真就有消息了。 就在望江楼那头,有个猎户,岁数不小了,他家有四条狗,往外卖。 曲绍扬得知消息,立刻领着人,赶往望江楼附近的村子。 进了村跟人家打听赵炮,村里人都知道,曲绍扬顺着人家的指点,顺利找到了那户人家。 赵炮家,不在村子里,而是在村子西头,离着还有段距离,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院落。 曲绍扬领着人刚到院门外,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叫声。 “赵大爷,在家么?”曲绍扬没往院里走,就站在大门口喊。 屋里的人听见了动静,推门出来。“你们找谁啊?” 一个小老头,个子不算特别高,微微有些驼背,穿着破羊皮袄,头上带着狼皮的帽子,走路倒是挺利索。 老人家从屋里出来,喊住了自家的狗,然后抬头问道。 “大爷,你是赵炮赵老爷子么?我听人家说,你家有四条猎狗想要往外卖?” 曲绍扬打量了老爷子两眼,恭恭敬敬的问道。 “是我,你要买狗啊?进来吧,进屋坐。” 老爷子朝着曲绍扬点点头,转身引领着众人,往院里走。 打猎的狗都不讨人嫌,刚才它们叫唤,那是看家护院。 此时主人出现了,狗子们扭身就回窝里去趴着。 曲绍扬领着人,跟在老人家身后,进了院子。 这家的院子不算太大,三间泥草房,看上去有些破旧。 进屋后,一股子汤药的味道直冲鼻子,东屋里,有人在咳嗽。 “老婆子,你又咳嗽了?快,桌子上有蜂蜜水,赶紧喝一口压一压。” 赵炮一听屋里人咳嗽,不由得着急起来,也顾不上曲绍扬了。 几步进屋,端起桌上的蜂蜜水,扶起炕上躺着的老妻,喂她喝了几口水。 “小伙子,你也看见了,我们老两口没儿没女,如今老婆子病了,得花钱抓药。 我上了岁数,也没那个能耐再进山打猎了。 家里那四条狗,打猎都是好手,我家那大头狗叫青狼。 它爹是狗跟狼交配生出来的,那狗香头好,雪溜子、旱溜子都行。 口狠,凡是咱这山里有的猎物,甭管是野猪、黑瞎子、狍子、鹿,没有它磕不下来的。 这狗趟子还远,六七里地没问题。 其他那三条狗,也都是硬帮腔子,打猎都是好手,这四条狗出去,一般的野猪,直接就摁在那儿了。” 有人来买狗,自然要好好介绍一下。 这赵炮一说起来自家的四条狗,眼睛里都有了光彩,可以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狗。 “爷们儿,我这几条狗你买了,肯定不吃亏,它们要是不出活,你给我退回来都行。 说实话,我是真舍不得,可我现在真上不动山了,它们跟着我白搭。” 说到这,赵炮叹了口气,什么叫英雄暮年,可能就是他这种了。 曲绍扬来之前,听人家说过这位赵炮老爷子的事迹。 老爷子当年,是远近闻名的猎手,要不然,也得不来赵炮这个称呼。 在东北,只有枪法极好,打猎技术高超的人,才会被人称为炮头。 可惜的是,老爷子命不好。 原本他们两口子有三个儿子,老大十岁的时候,去鸭绿江洗澡,不知道怎么回事淹死了。 老二赶上一年闹窝子病,没救救回来,死了。 老三好不容易养到二十,前脚给他说了媳妇定了亲,还没等成亲呢,也得急病死了,还连累了那姑娘成望门寡。 三个儿子都没了,对老两口的打击相当大,赵家老太太从此病了,断断续续治了好几年,始终不见好。 赵炮那些年打猎挣下的家底儿,这几年给妻子看病抓药,也折腾的差不多了,要不然,赵炮怎么舍得卖狗? 至于赵家这几条狗,确实是出了名有本事,附近的人都知道。 “老爷子,你就跟我说,这四条狗,你要多少钱就行。”曲绍扬点了点头,直接说道。 赵炮看了看曲绍扬,见他穿戴挺讲究,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二十两,这几条狗值这个价儿。”赵炮一狠心,张口要二十两。 曲绍扬今天带着江春福、兴家、兴业几个来的,赵炮老爷子一说价钱,直接把后头的三人下了个够呛。 兴家被口水呛到了,咳嗽的脸都红了。 这年月,一匹马才多少钱啊?干庄稼院活的马,也不过就十多两银子。 要知道那马可是大牲口啊,从没听谁说,狗是大牲口的。 四条狗要二十两,这老头他也敢开口?难怪这狗卖了好些时候,没人敢买,太贵了。 “行,二十两就二十两。” 然而,更让众人吃惊的事发生了,他们的东家,竟然一文钱都不往下讲,直接就同意了? 不是,这算什么操作,有钱烧包儿的? 那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谁家也不趁个金山银山,这么花,早晚家业都得败了。 三人在心里各种吐槽,可是面上却不敢吭一声儿。 人家是东家,花自己的钱,关他们啥事儿啊?花呗,有钱就造呗。 曲绍扬二话不说就答应,也把对面的赵炮吓一跳。 “不是,爷们儿,我说的是二十两,可不是二两。”老爷子没忍住,重复了一遍。 “老爷子,你放心,我听明白了,二十两。 我信得过老爷子,也信得过青狼那几条狗,咱都是爱狗的人,二十两就二十两,我这就给你拿。” 曲绍扬其实能猜出来赵炮的心思。 一则是赵家老太太生病,花费不低,那四条狗已经是他最后的办法了,钱太少不管用。 再一个,赵炮也是想让买狗的人心疼,只有多花钱了,才能珍惜,才能好好的养着狗。 怎么说呢,有钱难买心头好。 曲绍扬从小就喜欢狗,刚才他也看过赵家这几条狗了,确实不错。 二十两,贵是贵了,可架不住曲绍扬喜欢啊。 再说了,老人家这个情况,曲绍扬就当时帮衬一把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占山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炮老爷子还能说啥,当即只能点头同意,把狗卖给曲绍扬。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狗。 曲绍扬直接从褡裢里取出来二十两银子,放到了炕桌上。 然后赵炮领着他们从屋里出来,解开四条狗的绳子,全都交到曲绍扬手里。 猎狗灵性,一见这情形,立刻知道不对。 那头狗青狼,朝着赵炮哼唧两声,走过去用头蹭了蹭赵炮的腿。 赵炮弯下腰来,挨个儿摸了摸四条狗的脑袋。 “青狼、二灰、大花、黑豹,我老了,不能上山了,也养不起你们。 我给你们另外找个好人家,你们就跟着他走吧。往后多给主人出力,别淘气惹祸。” 这几条狗,都是赵炮从小养起来的,感情很深,跟自家孩子差不多。 如今要分开,赵炮也是很舍不得。 四条狗好像能听懂赵炮的话,围着赵炮亲昵的贴贴蹭蹭。 曲绍扬也没催促,看着狗子跟赵炮告别。 最后,赵炮挨个拍了拍狗子脑袋,示意狗子们跟着曲绍扬走。 曲绍扬一扯绳子,四条狗恋恋不舍的跟着曲绍扬走了。 赵炮站在自家大门外,瞅着狗子们离开,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过了好一会儿,人和狗都走远看不见了,赵炮这才转身回屋。 赵家婆子见丈夫进屋,不由得叹气,“唉,你这为了我的病,已经花不少钱了。 老赵啊,你听我一句,咱不治了,留着这点儿钱,给你当过河钱吧。” “还留啥过河钱?孩子没了,你要是再走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到时候,我就找棵歪脖子树往上一吊,跟着你一起走就得了。 人死两腿一蹬,哪还管身后那些事儿。” 赵炮想的倒是通透,他都这个岁数了,自己活着还有啥意思? 莫不如跟着老伴儿一起走,省得留下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唉。”赵家婆子闻言,长叹一声。 从望江楼到猫耳山还挺远呢,曲绍扬几个死死握着绳子,生怕狗子一个撒欢儿,跑没影儿了。 好不容易,走回了家,刚把四条狗牵进院子,大黄和青龙又不干了,朝着青狼等四条狗,汪汪叫了起来。 “大黄、青龙,不许叫了,这也是咱家的狗,往后你们一起。” 曲绍扬吆喝了一声儿,大黄和青龙不情不愿的摇晃着尾巴,回到窝里趴着。 曲绍扬去买狗之前,家里已经给搭了狗窝。 这四条狗是一伙的,正好把它们拴在东边园杖子根儿,大黄和青龙,拴在西边园杖子根儿。 总得先让它们互相熟悉几天,等着见面不掐了,才能混着一起养。 然后再过些日子,那四条狗养熟悉了,知道这是家,才能带它们上山去打猎。 狗虽然买回来了,可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领着它们上山打猎。 曲绍扬是个闲不住的人,索性就跟刘东山一起,在各处山上转悠,选地方挖陷阱、下套子、下碓子。 这些活,师徒俩有志一同,谁也没提领着伙计来。 怎么说呢,这都是技术活,有道是法不传外人,很多技巧不是至近的人,是不能轻易传授的。 就像挖陷阱,看着简单,可是应对每一种猎物,这陷阱也不一样。 鹿窖、狼窖、掰子窖,各有各的门道儿。 套子,有套野鸡野兔的,有套狍子、鹿的、野猪的,还有专门套紫貂的,那能都一样么?各有各的诀窍。 下夹子也是,多大的猎物下什么样的夹子,怎么下夹子能隐蔽的最好,不被猎物发觉,每一样里都是诀窍。 这些都还好说,那下碓子,更是一绝。 下碓子,首先要找一片稍微宽阔平坦的山坡。 然后将山坡上下各收拾出一块喇叭状的干净雪地,没有灌木也没有荒草。 之后,上山砍一些手腕粗细的木头,一端砍削成尖的,将其砸进地里,排成两头宽,中间窄的喇叭形栅栏胡同。 然后在栅栏胡同中间最细的部位,架起半丈高的龙门。 这龙门,是用两个树杈分别定在宽约一米的地上,两根丫杈间横着根胳膊粗的木棍。 龙门下,吊着一根长约三丈,脸盆粗的巨木。 巨木的一头,被龙门上长约半丈,鸡蛋粗的木棍用绳扣吊起,木棍另一头拴着筷子粗的麻绳。 麻绳的另一头拴着筷子粗的树棍儿,树棍儿的另一头别在一根筷子粗的横棍上,横棍别再另一侧木栅栏的两根钉在地里的栅栏木上。 这跟横棍儿之上,又搭着两根横棍儿,每根横棍儿上有一张厚实的树皮搭在上头。、 这碓子弄好后,不论是紫貂、黄鼬、山兔、野鸡,甚至是狐狸、獾子、貉子。 只要从任意一头的喇叭口进入木栅栏,踩下树皮,龙门上的巨木就会轰然砸下。 碓子设计精巧,捕捉猎物的概率也非常大,这玩意儿,不是老猎手可弄不出来。 所以说,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让伙计们看到。 不然他们都学会了,将来自己打猎去,那谁还给曲绍扬他们扛活啊? 曲绍扬是说要培养几个伙计不假,那也顶多就是让他们练练枪法,等着一起围猎的时候,跟着助助阵之类就行。 真正的核心技巧,这个是不可能外传的。 这无关乎自私不自私,而是生存之道。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挣钱的手艺,哪有轻易传授外人的? 师徒二人在山上忙活了半个来月,光是碓子就下了三四处,其余的陷阱、套子,更不用说。 “师父,咱俩在这一片山场又是挖陷阱又是下碓子的,是不是得每天都来转一圈啊? 这地方离咱家有点儿远,天天过来怕是挺麻烦。 要我看,还得在这附近盖个窝棚,到时候我隔两天就过来住一阵子。” 忙活完这些,曲绍扬才想起来,好像他们忘了盖房子了。 山里的老猎户,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平常都是在自己的地盘里活动,轻易不可以去旁人的狩猎范围。 要不然犯了规矩,轻则挨顿揍,重了丧命的也有。 猫耳山附近的山场,都被别的猎人占了,所以曲绍扬他们选的地方就远了些。 远也有远的好处,就是猎物多,这几天他们在山上忙活,各种动物的足迹都瞧见了。 尤其是山上一片红松林里,有不少紫貂的足迹。 为了占住这一片山场,曲绍扬才说,应该在这边盖一个窝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师徒猎猪 曲绍扬一说,刘东山也想起来了,可不是么?他俩忘记盖个窝棚了。 这要是不盖个窝棚,没人守着,旁人过来遛了套子,把猎物拿走了,他们也不知道。 “哎呀,这个时候,地都冻上了,再盖窝棚怕是不太容易了吧?” 此时已经十月下旬了,大雪封山,那地也冻的邦邦硬,盖窝棚也得破土,只怕是不好办。 “没事儿,带着尖镐啥的上来,费点儿工夫呗。”曲绍扬年轻,干劲儿十足。 刘东山一寻思也是,只要肯下功夫,没啥弄不了的,一个窝棚而已,也不难。 “那就明天吧,明天咱俩带着家里的伙计,让他们上来干活,人多,咋地也干的快一些。” 之前那些技术活都完事儿了,这出大力的活,就没必要师徒俩亲力亲为。 家里养了那么多伙计呢,总不能说是东家在山上拼了命的刨地干活,伙计在家里享清福吧? 今天活干完的早,爷俩收拾收拾东西,就往回走了。 午时末,今天的天气也不错,太阳还挺好的,师徒俩没着急,就在林子里穿行,慢慢往回走。 一路走来,二人瞧见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野兽踪迹。 刘东山心情大好,就给曲绍扬讲解,哪些是狍子的,哪些是狐狸的,哪些是野猪的。 哪些是新的,哪些是旧的,刘东山讲的兴致勃勃,曲绍扬也听的津津有味儿。 如此边讲边走,忽然在一片松树林里头,发现了不少散乱的足迹。 那足迹踩出的雪坑儿底部,像极了家猪,分为两瓣儿,有点儿像鸭蛋圆形,大概跟苹果差不多大。 抬腿时趟出的雪槽挺高,十分有力。 那雪槽上的雪沫子就像刚被人用筷子,挑了一筷头白砂糖撒在上头似的,清晰可见。 很显然,这是一群猪过去了,而且刚过去不久。 除了最大的一趟雪槽之外,还有好几道三四十公分宽,一段深一段浅,被趟的乱七八糟的雪槽。 师徒俩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群野猪留下的痕迹,大猪应该有五六头,小猪也有好几头。 这群猪应该是刚刚过去,没多少时候。 再仔细看看,不光有新踪,还有不少旧踪,那这里肯定就是猪群经常来往的地方了。 “走,咱们追上去看看,要是能撵上,说啥也得开两枪,打死一个算一个。”刘东山小声说道。 曲绍扬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点点头,二人顺着野猪的踪迹,一路追了过去。 大概追出去三四里地,忽然瞧着前面远处,似乎有东西在晃来晃去。 这林子有点儿密,视野不算好,看不出太远去。 只偶尔能从林子的空隙里,隐约看到动物喘气呼出来的缕缕哈气所形成的白雾。 曲绍扬扭头看了看刘东山,二人互相比了个手势。 然后曲绍扬示意刘东山,守在原地别动,“我摸到那头去,猪要是往这边跑,你看准了就开枪。” 曲绍扬用极低的声音对刘东山说着,然后小心翼翼的从侧面摸了过去。 林子属实有点儿密,曲绍扬担心离猪群远了,子弹打在树枝上。 想要走近些吧,又怕惊动了猪群,于是就在猪群觅食的路线前方埋伏下来。 猪群没有被惊扰,都是一边走,一边拱着雪地,从雪底下翻找松子、萫子、核桃等食物吃。 所以,这些野猪走的不快。 曲绍扬耐心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野猪群进入视线中。 曲绍扬屏住呼吸,轻轻勾动扳机,瞄准了前头的大猪就开枪。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呼啸着射向了猪群。 就听得猪群一阵“咿”“咿”怪叫,接着猪群四散炸开。 前面的两头野猪中枪倒地,其余几头大猪,倒腾着后腿扭头就跑,几头小黄毛子乱成一团,四下奔逃。 曲绍扬没去追,而是快步上前。 就见到一头跑篮子,一头隔年沉,中枪倒在了地上。 那跑篮子还没死,紧着用前腿乱刨,挣扎着想要起身,后腿则抽动着前后倒腾。 鲜血从猪背后脊骨上的枪眼儿里冒出来,染红了猪身下的一大块雪地。 伤在脊骨上,这猪必死无疑。 不过曲绍扬有些不忍心看着猪挣扎,于是上前去又补了一枪,那猪挣扎两下,不动了。 曲绍扬抽出腿上帮着的短刀,上前去将两头猪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挂在树上迅速降温。 然后用木棍将猪肚子支起来,不停的用脚往里面踢雪。 这样,猪肉可以迅速降温,不至于捂了膛。 曲绍扬在这边忙活,忽然那边也响起了枪声,不用说,肯定是有野猪跑到刘东山那边了。 两声枪响后,四周又归于平静,过了好一会儿,就听见刘东山的动静。 “绍扬,绍扬?是我啊,你别开枪。”说着,就见到刘东山背着枪,从远处走了过来。 “呦,打死两头猪啊?哎呀,这跑篮子还不小呢。 那啥,我那边打死了一头母猪,一只黄毛子。”刘东山的枪法也挺不错的,两枪正好干死俩野猪。 师徒俩打死四头猪,很明显,他们根本带不回去那么多。 俩人商议之后,决定把那头跑篮子先留山上,他俩想办法把剩下的弄回去。 等会儿回去,领着家里的伙计上来,再把那头大跑篮子弄回去。 就这样,师徒俩砍了几棵小树,扎成简易的爬犁,然后把三头猪绑在爬犁上,拖着爬犁往回走。 这边离着猫耳山挺远的,空手走也得一个多时辰,师徒俩费了不少时间,好歹算是回到家。 大冬天,外头死冷死冷的,基本上见不着几个人在外头闲逛,所以也没人看见刘东山师徒往回拖猪。 一进院子,曲绍扬就喊上了,招呼伙计们干活。 江春福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好家伙,东家整了三头猪回来呢。 “快点儿,东家打猎回来了,三头猪呢,赶紧出来干活。” 众伙计上回吃猪肉炖酸菜,一个个都美的不行,这回一听东家又弄猪肉回来,赶忙从屋里跑出来。 当他们瞅见外头那三头猪的时候,一个个都惊呆了。 “哎呀,东家、老东家,你们这是干啥去了? 早知道喊着我们啊,这三头猪拖回来,不得累够呛啊。”有人说道。 “别费那些话了,套爬犁去,山上还有一头大的呢,四百来斤。 咱赶紧去拖回来,不然就让别的玩意儿给吃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锅炖肉 众伙计一听,山上还有头四百多斤沉的猪,乐得直蹦高儿,连忙去套上马爬犁。 江春福领了两三个人,跟着曲绍扬一起,急忙出了家门就往山上赶。 曲绍扬师徒到家时,就已经是申时中了,冬季天短,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少。 好在马爬犁总归是比人的两条腿快,半个多时辰后,曲绍扬带着他们,来到了打死跑篮子的地方。 就这么会儿工夫,那死去的野猪身上,已经落满了黑老鸹。 曲绍扬带人往跟前儿一走,那些偷嘴的家伙,便呜哇的飞起来。 这些家伙舍不得到嘴的肉,于是就在半空盘旋,或是落在枝头,等待机会。 然而曲绍扬并不会给它们什么机会,直接指挥着人,把那头大野猪拖出林子,用小杠抬上了爬犁。 然后众人赶着马爬犁往回走,只留下树上挂着的一些猪肠子。 那些黑老鸹没肉可吃了,最后便全都聚在挂肠子的那棵树上。 曲绍扬这边领着人上山,家里头,刘东山指挥着其他伙计,在院子里支起大锅来,烧了开水,将那三头猪全都烫了褪毛。 因着刘家龙凤胎小时候不好哄,有点儿动静就哭,所以家里的狗,全都拴在曲绍扬这边。 伙计们住的房子,也在曲绍扬这边。 大家伙儿在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家里那六条狗,闻着味儿,馋的它们直摇晃尾巴。 三头猪都褪完了毛,然后刘东山领着人,把肉都剔了,分成一块一块儿的,摆在面板上头,搁外面冻上。 留下一扇儿母猪肉,直接剁成大块儿,连同大骨头一起,放到大锅里煮。 这三头猪的下货,刘东山没舍得扔,都是塞在猪肚子里头带回来了。 不过今天时间来不及,没工夫处理,只能先冻起来,改天再收拾了。 下了学的小志,做完功课后,也出来凑热闹了。 刘东山见着后,就让小志回屋去告诉林若兰,今晚上不用做别的了,切点儿酸菜,等会儿下锅里炖就行。 “今天弄回来好几头猪,咱家改善伙食啊。 晚上酸菜猪肉,再来点儿白切肉蘸蒜泥,保管你们吃的满嘴流油,再也不想家了。” 刘东山站在院子里,大声说道。 众伙计一听,今天又有肉吃,一个个都美的不行。 “说良心话,我来东北也两年了。 之前在一个大户家里吃劳金,那一天天吃的东西,跟他妈猪食差不多,倭瓜土豆、土豆倭瓜,就这两样儿还不让人吃饱了。 我还以为所有东家都一样呢,没想到,来了猫耳山,跟着咱东家,不年不节的,竟然还有肉吃。 真没听说过,这么大方的东家,这是头一回见了。” 有那伙计,一边看着锅烧火,一边儿说道。 “我和绍扬啊,也都是闯关东过来的,咱都老乡。 只要你们好好干,眼里头有活,谁也别没事儿起屁,我和绍扬都不会亏待了你们。 好好干吧,关东大地物产富饶,只要你们认干肯干,将来日子都不会错了的。” 刘东山一边指挥着人干活,一边笑着大声说道。 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没多会儿,那烀肉的香气就随着热气往外飘。 众人抽了抽鼻子,直喊着香。 天色越来越晚,外头已经看不太清了,于是点上灯笼火把,众人在院子里忙的不亦乐乎。 等曲绍扬和江春福赶着马爬犁到家时,方子肉已经煮熟了,酸菜也下锅了,满院子飘着烀肉的香气。 “师父,这跑篮子弄回来了,你看着怎么处理?”曲绍扬领人,把马爬犁赶进院子,然后问道。 “抬伙计们住的屋子去,暖和暖和,等会儿直接扒皮剔骨头,然后把肉剁成大块儿的放外面冻上吧。 这些肉,留着给大家伙儿改善伙食。” 四头猪呢,主家就刘东山、曲绍扬、小志、林若兰四个人,他们能吃多少啊? 挑好的留下来一些吃就行了,剩下的,给伙计们日常添个菜啥的就是了。 人心换人心,若是他们给人家当伙计,瞅着主家成天大鱼大肉、大吃二喝,他们这边窝头咸菜、土豆倭瓜,肯定心里头也不舒坦。 都是闯关东来的老乡,差一不二的就是那么回事儿,他们这才富起来几天啊,不能真把自己当地主老财了。 这些伙计们只要听话,肯干活,吃点儿东西不算啥。 一听刘东山这话,那些伙计们都高兴坏了,齐声喊着谢老东家。 “你们也不用喊着谢,回头干活的时候,都得给我使劲儿。 谁要是不出力磨洋工,明年我可就不用他了,到时候,你们可再也找不着这么好的东家。” 曲绍扬这边,也没忘了敲打两句。 用人嘛,就得这样,该给的好处要给,该敲打的时候也得敲打。 这人啊,都是欺软怕硬,东家太好说话了,伙计就该翻过来欺负人了。 “哎,东家放心,我们指定不惜力,东家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江春福那边,代表所有伙计表忠心。 “行,明天跟我上山去,想办法帮我盖个窝棚。 回头啊,你们轮班陪着我去窝棚里住,到时候要是再打着什么猎物,你们还能跟着一起享受。” 曲绍扬借机会,就安排了任务。 “东家,你就擎好儿吧,保管没问题。”众伙计齐声说道。 当伙计的,就是给人家干活,东家安排啥,那就干啥。 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这就足够了,毕竟,他们在老家,也没过上现在这舒心的日子。 又过了一会儿,锅里的酸菜炖好了,众人用盆把酸菜、大骨头盛出来,端着回屋去吃。 东院,林若兰焖了大黄米饭,把烀好的方子肉,切成薄片,装了满满一大盘子端上来。 今晚上,就吃这些了,酸菜大骨头、蒜泥白肉。 “小志,快去把清酱拿来,倒蒜泥碗里。刚才我忙着切肉,忘了。 白肉蘸着蒜酱吃,老香了。” 林若兰往桌子上一看,发现蒜泥碗里没倒清酱,忙招呼小志跑腿儿。 所谓的清酱,就是酱油。 这年月大多数都是自家做清酱,没有后世的颜色那么深,但是吃起来粮食味儿特别浓。 做的少,一般炒菜啥的都是放大酱,只有吃饺子、拌菜啥的,才少放一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盖窝棚 大骨头炖出来的酸菜,就是好吃,连汤都格外好喝。 那白肉烀的火候正好,林若兰刀工也不错,切的薄厚均匀。 夹起一片来,颤巍巍的,往蒜酱碗里蘸一下,放到嘴里,真是越嚼越香。 这顿饭,大家伙儿都没少吃,小志吃了一碗半大黄米饭,又喝了一碗酸菜汤,还啃了不少骨头。 到最后,给孩子撑的小肚子溜圆,两手抱着肚子在地上来回溜达。 刘东山和曲绍扬,还烫了半壶酒,一人少喝些,活活血脉。 吃完了饭,时候就不早了,曲绍扬帮着把饭菜拾掇下去。 这边没啥事儿,曲绍扬去伙计那头溜达一圈,跟大家唠会儿嗑。 伙计那头,更是不用说,两大盆酸菜和大骨头,吃的溜光。 冒尖儿的几盘子肉,也吃的一片儿都没剩,就连酸菜汤,也让他们都泡饭了。 伙计们一个个吃的嘴上全是油,或躺或坐的在炕上吹牛咧大彪。 见到曲绍扬进来,众伙计连忙从炕上起来,十分热情的招呼曲绍扬上炕坐。 曲绍扬也没客气,脱了鞋就坐在炕上,“咋样儿?今晚上都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吃饱了,东家,那酸菜炖的可好吃了,我们把汤都喝光了。 肉也是,真香啊。”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行,只要吃饱了就好。 不管咋地,你们跟着我过来,到我这干活,吃好吃不好的,我不敢说,但是吃饱饭,这个我敢保证。” 这群伙计还不错,干活都挺好的。 曲绍扬天天去山上忙活,家里头这里里外外的活,一点儿都没耽误了,曲绍扬挺满意的。 “哎呀,东家你这话说的,就这饭菜,别说是给人扛活了,就算是搁我们老家那地主老财,不过年不过节的,他也不敢这么吃啊。” 有人高声说道,其他人一听,就乐了。 这也是实话,其实大多数地主,也都是一口一口从嘴里省出来,省吃俭用攒下钱,添置土地。 越是家业大的,越是抠门儿,平常连点儿好吃的都舍不得。 “就我们村儿那个地主吴家,他家那老爷子,简直抠门儿到家了。 家里头天天顿顿就是小碴子饭、咸菜,那些儿媳妇一个个吃够了,就自己开小灶,或者回娘家改善伙食。 那小碴子饭啊,上顿熥、下顿熘,就他们老两口加上几个儿子吃。” 有人趁着热闹,讲起来自己村儿里地主家的故事。 “把这一家子给靠的啊,眼睛都瓦蓝。 等到收完地,正是各处收租子的时候,那吴地主就出去收租。 家里头,大儿媳妇跟老婆婆就说,实在靠的够呛了,咱包一顿饺子吧。 老婆婆算计着日子,那吴地主收租,差不多到日子该回来了。于是就同意了,家里头包饺子。” “这头包饺子,那头打发家里的孩子,就在村口守着。 老远见到吴地主回来,他家老婆子,就舀一碗黄豆,往自家门前那空地上一倒。 然后让儿媳妇们赶紧煮饺子。” “吴地主刚到家门口,一看外头地上黄黄的一片,全是豆子,气的就开始骂。 一边儿骂,就把帽子摘下来,一个豆一个豆的往帽子里捡。 他在这捡豆子呢,家里头煮了饺子,唏哩呼噜吃完了。 家里各处都收拾干净,单独留那么一盘饺子,放锅里。 等吴地主捡完豆子,骂骂咧咧进屋,他家婆娘从锅里端出来饺子。 告诉说是村里谁谁谁家,今天包了饺子,给送来的,谁也没舍得吃,专门留给吴地主的。” “一听说是人家送的,这吴地主就高兴了,也不骂人了,坐在那儿吃饺子。” 这伙计说,其他人听了,就哈哈的乐,曲绍扬也跟着笑。 跟众人说笑一阵子,曲绍扬起身,戴上帽子回自己屋去。 临走前嘱咐大家伙儿,早点儿休息,明天上山干活。 第二天一早,曲绍扬带着家里的伙计,拿着各式工具就上山了。 冰天雪地的,想要盖窝棚确实不太容易,不过人的智慧是无限的,总能想出办法来。 大家伙儿又费了几天的工夫,果然把窝棚搭好了。 里头盘了炉子,搭了炕,从早到晚不停火,把屋里烧透烧热乎了,住着倒也可以。 伙计们忙活着盖房子,曲绍扬得空就去遛套子、遛陷阱,还别说,真有收获。 什么野鸡、野兔每天都能抓着几只,甚至狍子,也偶尔能套着一只两只的。 最让人惊喜的是,有一天曲绍扬去遛碓子,竟然发现,那巨木之下,压着两只毛色紫黑、跟家猫差不多大的小东西,正是东北三宝之一的紫貂。 紫貂皮,那可是宝贝,当贡品进贡给皇室的。 最好的猎手,一冬天也不过弄个三五张紫貂皮。 普通猎手,能猎到一两张貂皮,那就算幸运的了。 以前打牲乌拉衙门规定,成年男丁,必须每年上交一张紫貂皮,完不成任务的,要受到处罚。 足以见,紫貂皮多么珍贵难得。 紫貂是被巨木砸死的,脑袋碎了,但是皮毛没有受到半点儿损伤,非常完整。 曲绍扬也没把紫貂带回窝棚,直接在山上扒了皮,将紫貂皮卷成一个卷儿,揣在怀里带了回去。 窝棚盖好了,就表示这一片山场有人占住,守规矩的便不会再来。 当然,遇上那不守规矩偷猎物的,起了冲突,大山里头弄死俩人也不是啥难事儿。 这,就看谁出手狠了。 所以,大部分人,只要见到山里有窝棚了,就不会动周围的套子或者碓子。 曲绍扬领着人在山上盖窝棚,忙的热火朝天。 他却不知道,此时屯子里,出了件大事。 王家祥领着俩儿子进山,杀黑瞎子仓,不想杀秃噜了。 黑瞎子把王家祥给坐在了腚底下,咬断了王家祥的一条腿,还把他后背挠了好几道伤。 得亏王家祥俩儿子,豁出命去救爹。 加上王家那两条狗,大黑、二黑,也舍出命相救,好歹保住了王家祥的命。 但是那两条狗,全都死在了山上。 等曲绍扬从山上回来,得知消息时,简直惊呆了。 “王叔?他去照量黑瞎子?他连个枪都没有,也敢去照量黑瞎子?那不是找死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瞎子伤人 黑瞎子也就是黑熊,这种动物冬天的时候,大多数会躲在树洞里冬眠,东北人称之为黑瞎子蹲仓。 黑瞎子也浑身是宝。 熊胆就不用说了,是珍贵的药材,那熊掌富含脂肪,是名贵的食材,上八珍之一。 熊鼻子晾干磨粉,可以治羊癫疯等病,熊波棱盖号称是假虎骨,泡酒治风湿效果极好。 正因为黑瞎子值钱,所以有不少猎人,就打上它的主意了。 可黑瞎子是一般的动物么?这东西战斗力相当强悍了,那一双熊掌,杀伤力巨大。 而且黑瞎子还可以像人一样站起来,可比其他动物难对付多了。 当然,只要有心,总能想出办法来对付黑瞎子。 有的人,就趁着黑瞎子蹲仓的时候,想办法将其杀了,取胆、取熊掌,这种办法,就是杀仓子。 杀仓子,普通的办法就是用十数根棍子插到树洞里去,阻碍黑瞎子出仓的速度。 然后在黑瞎子脑袋从树洞里出来,身子刚出来一小部分的时候,猎户手里拿着锋利的大板斧,朝着黑瞎子后脖颈,狠狠砍下去。 要是砍正了,一斧子就完事儿,要是没砍正,动作快的还能再来一斧子,动作慢的,估计就悬了。 王家祥父子,就是在这一步上,出错儿了。 那黑瞎子睡的正好呢,被人吵醒了,肯定生气。 从树洞里爬出来,感觉到外头有人,熊瞎子一声大吼。 蹲仓的树洞,一般离地都有两米多高,一个人是没办法够到的。 多数都得底下站一个人,扛着上面那个,然后上头的人抡着大板斧,一斧子下去,砍黑瞎子后脖颈上。 那天,底下扛人的是王木森,上头拿着板斧砍熊瞎子脑袋的是王家祥,旁边领着狗压阵的是王木林。 结果熊瞎子爬出洞口那一刻,怒吼一声,把王木森吓的浑身哆嗦,两腿一软。 这么一晃悠的工夫,上面的王家祥手里大板斧就没砍对地方,砍偏了。 黑瞎子受伤,暴怒不已,不等王家祥来第二斧子,就从树洞里爬了出来。 当时把王木森吓的不行,妈呀一声扭身就跑,结果就把他爹给摔在地上了。 王家祥知道事情不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 可他哪有黑瞎子快啊,那黑瞎子正没处撒气呢,冲着王家祥就过去了。 两爪子将王家祥抓倒,然后一腚就坐了上去。 王家祥脚蹬手挠的胡乱挣扎,熊瞎子一口,就把他的腿给咬断了,回头又给了王家祥两爪子。 得亏王木林在旁边,一见事情不妙,撒开了自家的狗。 大黑二黑护主,一见主人受伤,冲上去跟黑瞎子缠斗。 然后王家哥俩,趁机会,搀扶着王家祥,匆匆忙忙跑了。 剩下俩狗,跟黑瞎子纠缠到最后,死在了山上。 王家兄弟两个把父亲弄回家去,赶紧请了郎中救治。 郎中过去费了不少劲,命算是保住了,但是那条腿,骨头被咬的粉碎,治不好了,往后就是个瘸子。 “这事情闹的挺大,现在整个儿猫耳山都知道,老王杀黑瞎子仓,让黑瞎子给伤了。” 刘东山说着,叹了口气。 “他也是太大意了,木森才多大啊,以前也没杀过黑瞎子仓,冷不丁听见黑瞎子的动静,能不慌么?” 对此,曲绍扬没法评价,有的人,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师父,知道老王家父子出事的地方在哪儿么?” “咋地?你想去杀那黑瞎子啊?不行啊,我可告诉你,坚决不行。 那伤了人的黑瞎子,都特么邪性,你可别那么虎。” 刘东山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黑瞎子,就算曲绍扬有快枪又能怎么样?万一打不死,准得遭殃。 曲绍扬一听就笑了,“师父,我没说我要去打,就是问问。 我这成天去山上,问清楚了,我好躲避着点儿啊,别碰上了。” “哎呀,这个我还真是没打听。 其实打听了也没用,那黑瞎子是活的,它会走啊。谁知道它能跑哪儿去?” 刘东山这才寻思过味儿来,顿时后悔,他应该多问一句就对了。 “那就这样吧,最近你要上山的话,我跟你一起,多带俩人,再把家里狗领着。 我瞅着咱家这几条狗已经混熟了,带去山上没啥事儿。 有它们跟着,真遇上啥事儿了,能提前预警。” 曲绍扬一寻思,也对,家里现在六条狗呢,也该是让它们上山熟悉熟悉了。 于是,第二天师徒俩再去山里遛套子的时候,不光领着兴家兴业兄弟俩,还把家里这六条狗也都带着了。 青狼等狗到曲家也一个月了,这冷不丁上山,可把它们兴奋的不行,一路上跑来跑去的,见着什么都想去咬。 曲绍扬带狗上山,主要是为了遛套子,所以他没让兴家松开绳子,而是领着狗,直奔山上的窝棚。 到了山上,曲绍扬让兴家兴业哥俩收拾窝棚,生火烧炕,他和刘东山俩人领着狗上山去,遛套子和碓子。 这回碓子没抓到紫貂,倒是抓到了几只灰狗子,也就是大松鼠。 刘东山一看是灰狗子,当时就乐了,“这玩意儿好啊,肉老香了。 回去扒了皮,刷上大酱烤了吃,那滋味儿,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 灰狗子吃松子、核桃等坚果,所以肉质肥美又鲜嫩。 这东西都不用什么特殊的做法,有点儿盐,烤了吃,就非常香。 曲绍扬一听也乐了,将死掉的灰狗子装进口袋里,然后把碓子恢复原状。 师徒二人把所有套子都遛了,只有两只野兔,没有啥大的动物。 于是俩人拎着兔子回到窝棚,将兔子皮扒了,肉剁成块儿,放锅里炒断生后,添水炖上。 然后曲绍扬按照刘东山的意思,把那几只灰狗子扒了皮,肉外面抹点儿酱,就这么放到火上烤熟。 那窝棚其实不小,里头有一铺炕,还有个挺大的炉子。 饭菜都好了之后,四个人就坐在炕上,烫一壶酒,边吃喝边聊天。 那灰狗子的肉实在鲜美,把兴家兴业哥俩吃的满嘴都是油,一边吃一边喊着好吃。 吃饱喝足,四个人就在这窝棚里休息。 那炕不小,四个人睡倒是够用了,晚间外头太冷,六条狗也都弄进窝棚里。 这一晚,外头寒风怒号,伴随着野兽的叫声,不过窝棚里众人倒是睡得挺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黑瞎子偷猎物 第二天也没啥事儿,就是去遛遛套子、陷阱啥的,不管有没有猎物,遛完了就下山。 所以四个人也没早起,直到炕不太热乎,炉子也凉了,这才起来烧火,热了点儿饭吃了。 之后背着枪,领着狗,去他们下套子、挖陷阱的地方遛一下。 曲绍扬在陷阱上铺了些冬青,还往上面撒了点儿盐水。 还别说,真挺管用的,其中一个鹿窖里头,真就掉进去只梅花鹿。 四个人费了点儿劲,把那鹿弄上来一看,鹿已经奄奄一息了。 没办法,只能给它个痛快。 将鹿开膛破肚,免得捂了膛,之后打发兴家扛着鹿先送回他们住的窝棚,曲绍扬他们几个继续遛陷阱。 等兴家回来,正好三人也把陷阱都溜达完了,就那一个里面有猎物。 “走吧,咱们去看看套子那头有没有啥收获,要是没有的话,咱就下山。” 见兴家回来,曲绍扬指了指另外一片山林,说道。 几个人牵着狗往前走,刚到了山坡下,青狼忽然就朝着上头汪汪叫唤。 紧接着,青龙好似也闻到什么气味了,跟着叫了起来。 曲绍扬和刘东山对视一眼,“先别急,等会儿再放狗,咱们上去看看再说。” 就这样,四个人牵着六条狗,慢慢往山坡上走。 越往上走,青狼叫的越厉害,并且使劲的挣绳子。 四人顺着青狼叫的方向上去找,结果发现有个套子套中了猎物。 只是可惜,猎物不知道被什么动物给啃了大半,只剩脑袋和两条前腿了。 “是黑瞎子,你看这地上的脚印,像不像人的脚,就是没有脚后跟。 这就是黑瞎子的脚印。”刘东山指着地上的脚印说道。 黑瞎子一般是要冬眠的,除非在冬眠的过程中受到惊扰,才会出树洞。 想到这一点,师徒俩心里都咯噔一下子。这黑瞎子,不会是伤了王家祥的那只吧? 要真是的话,看起来这黑瞎子受伤不太重,还能吃东西。 就怕这家伙吃惯了嘴儿,惦记这边套中的猎物,总来可怎么办? 猎物让它吃了倒也罢了,就怕是人过来遛套子的时候遇上,万一再伤着人,可就坏了。 “撒开狗,让狗去撵。”曲绍扬当机立断说道。 “嗯,撒开狗,都把枪拿好了。 你俩的枪,都装明白,一旦真遇到黑瞎子,千万别慌。” 刘东山点点头,嘱咐了兴家、兴业二人。 说话间,六条狗被撒开,青狼一狗当先,飞快的朝岗梁子飞奔而去。 其他几条狗,也跟在青狼的后面,往山上跑。曲绍扬等人,背着枪快速往前追。 青狼领着众狗,很快就翻上了山岗,然后沿着岗梁子往前走。 大概走了二里多地,雪地上的黑瞎子脚印绕了个大圈后,就不见了。 这是黑瞎子打倒踪,一般时候,黑瞎子要休息之前,都会绕几圈,然后找地方休息,如此可以迷惑敌人。 当然,这一招对狗子们不管用,青狼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领着其他狗就朝着一块大石头后面冲了过去。 那大石头后面,蹲了一只黑瞎子,这黑瞎子大概三四百斤,脑袋后面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几处撕咬伤。 这黑瞎子今天早晨路过山下,啃了大半个狍子,然后躲到这大石头后面来,打算休息。 此时,它正蹲在地上,低头啃熊掌上的冰疙瘩呢。 熊掌是热的,走过雪地的时候,会沾上雪,然后雪会结成冰疙瘩,越来越大,走路硌脚。 所以,黑瞎子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要先啃啃脚上的冰疙瘩。 黑瞎子正啃着呢,青狼带着其他狗,嗷嗷叫的就冲过来了。 黑瞎子之前被大黑、二黑咬过,挺烦狗这种动物的。 可它吃饱了,有点儿不太想动弹。 就在黑瞎子还犹豫走或者不走的时候,青狼带着其他狗,已经冲到了近前。 青龙、大黄只上过一次山,上回咬的事野猪,它们不是认识黑瞎子,但青狼叫唤,它们也跟着朝那黑瞎子直叫。 一边叫,狗子们缓慢靠近,试图找到最佳的攻击位置。 黑瞎子一个犹豫的工夫,就被狗群给围住了。 不过它似乎并不害怕,而是慢悠悠的起身,晃悠着就要走。 对于这黑瞎子来说,眼前的几只狗,对它没有太大威胁。 之前那两只黑狗,不都是轻易就让它给弄死了么? 那成想,黑瞎子一动,这六条狗立刻就扑了上来。 青狼从前面绕到黑瞎子身后,动作极快的就在黑瞎子后大腿里侧,掏了一口。 黑瞎子也是皮糙肉厚,夏秋时节身上挂着泥浆、松油等。 而且它毛长,咬别的地方就是咬一嘴毛,伤害力太弱。 可是这后大腿里侧,是快软肉,皮毛没那么厚。 青狼下口极狠,这一下子咬的黑瞎子钻心疼。气的那黑瞎子连忙回身,就要去抓青狼。 结果被青狼迅速扭身躲开了,黑瞎子气够呛,两前掌一按地,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这家伙站起来,差不多能有一人多高,然后它提着两掌,护住前心,朝着眼前的六条狗,大吼出声。 这一声熊吼,震动天地,山下还没赶过来的曲绍扬等人,都听到了。 兴家、兴业俩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腿有些发软,手也哆嗦起来。 这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别说是从来没遇见过黑瞎子的人,就算有经验的猎人,也会有反应。 “没事儿,你俩要是害怕,就在后面走,别往前冲。 只要你俩别扭头跑了,就算是好样儿的。胆子是慢慢练出来的,不要紧。” 刘东山一见那二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俩这是害怕了。 兴家弯腰抓了把雪,往自己脸上搓了搓,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没事儿,老东家,我不怕。” 兴业也学着他哥,抓雪搓脸,然后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 东家能带他们上山来打猎,那是看得起他们,也是有心要栽培他们。 这么关键的时候,他们绝对不能掉链子。 刘东山见二人迅速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走吧,咱们赶紧的,绍扬都追出去老远了。” 就在刘东山安抚兴家兴业二人的工夫,曲绍扬已经端着枪,冲到半山腰了。 兴家兴业岁数小,年轻体力好,一见这样,也撒腿就往上跑。 刘东山总归是岁数在这儿了,腿脚没那么快,只能在后面跟着。 第一百二十章 二狗戏熊 曲绍扬担心自家的狗,心急如焚的往上跑。 六条狗里面,大黄和青龙这是第二次上山打猎,它们之前都没见过黑瞎子,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而青狼几个,自打从赵炮家领回来,也始终没上过山。 而且,这四条狗在赵炮那里,也有挺长时间没上山了。 久疏战阵,身体没舒展开,就怕是技能也生疏了。 这要是狗子有点儿啥闪失,曲绍扬得心疼死。 就在曲绍扬边跑边琢磨的时候,山岗上,那只因为一时犹豫,没有及时走脱的黑瞎子,此时已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它被青狼咬了一口,气的就去追,哪成想青狼却朝着一棵红松树跑过去。 待黑瞎子被青狼引到红松树下,它的苦难就开始了。 这青狼鬼的很,竟是围着那棵红松绕圈。 一转头,就到了黑瞎子身后,张嘴就在黑瞎子大腿处掐一口。 那黑瞎子被咬的抓心挠肝,回身要去挠青狼。 不成想青狼又躲到树后面了,然后从另一边绕出来,趁机再咬黑瞎子一口。 那黑瞎子被青狼耍的团团转,其他狗子一看,它们都插不上嘴,索性就分开围在四周。 一旦黑瞎子有逃跑的迹象,它们就立即冲上去拦截。、 黑瞎子被青狼连着咬了好几下,却因为那棵红松在中间的缘故,怎么也奈何不了青狼。 黑熊气的索性不理青狼的袭扰,转身就要走。 二灰和大花、黑豹几个一看,那能让黑瞎子跑了么?于是几只狗瞬间冲上来,就围住了黑瞎子。 二灰在左,大花在右,左右夹击,张嘴就咬在黑瞎子前肩下的位置。 那里类似于人的咯吱窝,也是块软肉,黑瞎子疼的够呛,吭一声,回身就要去掏这俩狗。 结果俩狗很灵活的避开了,那黑瞎子再次站立起来,朝着狗子怒吼。 而就在这个时候,青狼从树后面出来,瞅准了机会,又去咬了一口。 青龙和大黄,也学着前辈们的样子,瞅准了机会上前。 青龙的学习能力超级强,这会儿工夫它就看出诀窍来了。 于是轻巧的绕到黑瞎子身后,上去就在另一侧大腿里子,掏了一口。 这下不用红松树了,黑瞎子扭身要去划拉青龙的时候,这边青狼借机会再掏一口。 黑瞎子吃痛,回身要去抓青狼,青龙上去再来一下。 俩狗,把黑瞎子戏耍的团团转,好半天愣是没能走出多远去。 这么一耽误,曲绍扬可就来到了岗梁子,离着黑瞎子和狗没太远了。 黑瞎子视力不好,但听觉和嗅觉都十分灵敏,此时它隐约感觉到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黑瞎子知道,不能再在此处停留了,于是,这黑瞎子也不管青龙和青狼咬不咬了,它转身就要跑。 二灰、大花几个都在呢,刚才青龙、青狼戏耍黑瞎子,它们递不上嘴。 这会儿一见黑瞎子要跑,几条狗全都冲了上来,有咬前肩的,有咬后腚的,死死咬着就是不松口。 青狼青龙也趁机会,上去掏那黑瞎子的后大腿里子。 黑瞎子被咬的急眼了,双掌再次按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挥动着偌大的熊掌,一下子就把黑豹给呼出去了。 紧接着,黑瞎子一宁身,又把大黄也给扒拉一边儿去。 就在黑瞎子即将转身,收拾青龙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了。 曲绍扬刚刚就赶到了,在找适合的射击角度。 正好这黑瞎子站了起来,曲绍扬一枪,子弹从黑瞎子的右肩打了进去,斜着从左肩前出来。 这一枪不足以让黑瞎子毙命。 那黑瞎子有个特性,顶着枪上,这会儿,黑瞎子什么都不顾了,朝着曲绍扬就扑了过来。 狗子们护主,一见黑瞎子扑向曲绍扬,也不管什么位置了,上去就咬。 青龙、青狼、二灰、大花,四条狗死死咬住熊瞎子大腿和后腚,想要拖住哪黑瞎子。 然而此时的黑瞎子已经是发狂状态,哪里还管这些?拖着四条狗,也要往曲绍扬那边冲。 狗的咬合力没那么强,再说咬的都是黑瞎子大长毛,没多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那黑瞎子一用力,四条狗被闪了一下子,四散滚开。 黑瞎子朝着曲绍扬就扑了过去。 而曲绍扬这时,站在原地半步没退,直接勾动了扳机。 刚才四条狗拽着黑瞎子,曲绍扬怕伤了狗不敢开枪,此时狗全度闪开了,这一枪正好射中了黑瞎子的脑袋。 黑瞎子咕咚一下,栽倒在地,青狼带着狗子们冲上来,扑到黑瞎子身上一阵撕咬。 曲绍扬端着枪,慢慢走到近前,见黑瞎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曲绍扬打了个呼哨,然后用脚轻轻拨开狗子们,接着朝那黑瞎子又开了一枪。 这玩意儿生命力太强了,不小心不行。 一枪过后,黑瞎子还是一动不动。 曲绍扬这才放心,将枪倚靠在一棵大树上,抽出短刀来,上前给黑瞎子开膛,割断护心肢,摘下熊胆。 这枚熊胆,可比之前那棕熊的差远了,没那么大,而且也不是铜胆。 即便如此,这熊胆也能值不少钱。 曲绍扬拎着熊胆放到一旁的雪窝子里,利用雪,先给熊胆降温。 等熊胆凉了,这才从兜子里翻找出包干粮的屉布,将熊胆包裹起来,放入兜子里。 正好这时候,兴家兴业两个先到,刘东山在后面跟着。 “呦,这家伙体型不小啊,是伤了老王那只么?”刘东山凑到跟前儿来,踢了踢那黑瞎子,问到。 “应该是吧,我瞅着那黑瞎脑袋后头有伤。” 曲绍扬指使兴家,把黑瞎子的内脏挂到旁边树上去,敬山神。 然后曲绍扬用刀割了熊肚子的肉,喂给狗子们。 狗一般都不吃熊的内脏,有的狗甚至不吃胸肉。 好在这六条狗还行,都吃肉,曲绍扬就这么一条一条的喂,直到狗子都吃的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刘东山在那边翻了翻黑瞎子身上,果然看到了脑后的伤。 由此,也就确定了,这正是伤了王家祥的那只黑瞎子。 黑瞎子蹲仓被惊醒后,会步步高岗,一路就来到了这边。 估计是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晨,黑瞎子闻到了死去狍子的味道,于是过去饱餐了一顿。 却没想到,因此暴露了踪迹,最终丧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惹人羡慕 这一趟进山,不但得了头鹿,还碰上了只黑瞎子,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于是四个人拖着黑瞎子往回走,到窝棚的时候,把那头鹿也捎上,用爬犁拽着往回走。 回程的时候,六条狗都没拴,由着它们跑。 这六条狗之前跟熊瞎子一场恶斗,体力消耗巨大。 这会儿也没那个心情乱跑了,就在爬犁的一前一后,紧紧跟随。 众人回到屯子的时候,也就是未时初。 腊月里了,不少人家开始忙活着预备过年,还有一些人家,正预备着儿女婚事。 比如老周家,三天后周传勇娶媳妇,周家正忙着搭棚子、支锅灶,临近关系好的人家,也都过去帮忙。 加上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阳光很好,不少人出门溜达。 所以,曲绍扬等人刚进了屯子,就有人瞧见他们了。 “哎呦,老刘、绍扬,你们这是干啥去了? 好家伙,这是黑瞎子吧?挺老大啊,这是你们打死的?” 众人见到了爬犁上的东西,大吃一惊,忙问道。 “哦,进山去遛套子,结果发现套住的一只狍子不知道让啥东西给霍霍了。 这不,绍扬就领着狗去追,合着就是这东西给祸害的,绍扬就给黑瞎子打死了。” 说起这个来,刘东山可自豪了,自家徒弟有能耐,可比自己出风头,更让他脸上有光彩。 “哎呀,绍扬真行啊,去年进山打死个熊瞎子,今年又打死个黑瞎子。 这小伙子,厉害,你看看,干活、过日子,都是个好把式。 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这么有福,将来能嫁过来了。”周围的人一听,纷纷夸赞起来。 “那敢情了,我们家绍扬啊,必须娶一个长得俊、会过日子、知书达礼的姑娘才行。” 刘东山不爱听别的,就爱听人家夸他徒弟好,当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各位,抱歉啊,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和各位闲聊了。 改天,改天有空,来家里坐坐。”刘东山冲着众人抱拳,然后跟曲绍扬他们拖着爬犁,回了自家。 正主儿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很快,猫耳山周围的人家,都知道了,东山根儿那个姓曲的小伙子,打了个黑瞎子回来。 消息传到了王家,躺在炕上养伤的王家祥一听,立刻激动起来。 “那肯定就是我们杀秃噜的黑瞎子,唉,那你说这事儿办的,到最后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行了,你消停躺着吧,那么多废话呢。 啥叫人家捡便宜啊?那是随便就能捡的? 你们爷仨都没能磕下来,还白瞎了两条狗,换成别人就成捡便宜了?” 王家祥的媳妇张氏,白愣了丈夫一眼,说道。 被妻子怼了的王家祥,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叹了口气。 “当时我说别那么早给咱家老丫头说亲,你非不听,但凡晚一阵子,那曲家小子就从安东回来了。 要是早知道他不再上山当木把,我说啥也把咱老丫头嫁他家去。 要是那样的话,他家那枪、那狗,咱还不是随便使唤? 但凡我有棵枪,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少跟我扯犊子,人家根本就没看上咱老丫头,就你们爷俩乐意热脸贴冷屁股。 闺女成天往那头跑,传出去咱闺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给闺女说亲,你还怨上我了?行,你有本事,你自己伺候自己吧,我懒得管你。” 张氏气的,一甩手出去了,不理王家祥。 消息传的快,众人感慨的同时,也有一些人,又动了念头。 去年有媒人去提亲,曲绍扬说他还要上山干活,顾不上家里,不想太早成亲。 如今他也不去山场子、水场子了,家里又置办下那么大一片地,这回该说媳妇了吧? 周围人怎么想,曲绍扬并不关心,这时候他们正在收拾那黑瞎子和鹿呢。 黑瞎子胆已经摘下来了,熊掌、熊鼻子、波棱盖骨,这些都有用,全得留着。 剩下熊皮扒了,找皮匠熟了可以做熊皮褥子、熊皮手套等等。 剩下的肉,就得交给林若兰来处理了。 熊肉肥,多数留着焅油,瘦肉留着炒菜,反正林若兰看着安排就行。 那头鹿是个母的,肚子里有鹿胎,这可是好东西,烘干之后可以入药,配鹿胎膏,对妇人很多病症都有效。 其余的不用说,但凡有用的全都留着。 剩下的肉,炒着吃、烤着吃、剁碎了汆丸子吃,咋地都行,鹿肉大补,冬季吃点儿这个挺好。 大冬天,白天短夜晚长,大多数人家都是吃两顿饭。 下午这一顿,大概是在申时中或者申时末。 今天因为收拾这些肉的缘故,就稍微晚了些,晚上家里吃丸子汤、油渍了炖酸菜,大饼子,给众人吃的一个个肚子溜圆。 狗子们大战黑瞎子,都累的不轻,所以第二天曲绍扬也没提上山的事儿。 正好老周家那边张罗着办喜事,曲绍扬少不得要过去帮帮忙啥的。 腊月初六,周家老三迎亲娶媳妇,刘东山领着徒弟,去周家贺喜。 老周家来猫耳山的年头久,跟周围街坊邻居关系不错,所以来贺喜帮忙的人不少。 周家院子里,搭了棚子,里头支着三口大锅。 家里专门请了办红白喜事的大厨过来掌勺,附近帮工的婆子媳妇们打下手,忙的热火朝天。 周传勇的媳妇,娘家是大栗子屯的,离着猫耳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辰时中,周传勇带着迎亲的人,赶着马车前去迎亲,到巳时末,新娘子总算迎了回来。 村子里俩半大小子,见迎亲队伍走过来,立刻点燃了大门外挑着的两挂鞭炮。 迎亲队伍来到周家大门外,周传勇跳下马,接过旁人递来的弓箭,朝着新娘子坐的马车虚射了三箭。 接着,媒人上前,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扶下来。 周传勇和新娘各自扯着红绸的一端,缓步朝着院子里走,新娘子跨过火盆和马鞍,顺顺利利进门。 送亲的娘家人,跟在新郎新娘后面,拿着大包小裹的东西,也陆续进了门。 然后,这些帮工的,看热闹的,呼啦啦跟着进去了一大群人。 尤其是那些小孩子,跟着跑前跑后,欢呼笑闹着,格外热闹。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亲事提上议程 老周家也算是猫耳山这附近的大户了,儿子成亲,肯定要好好操办。 为了办酒席,周家杀了两头猪,还特地请了大厨提前两天就过来忙活。 帮工的人也不少,院子里人来人往别提多热闹了。 中午的酒席,摆了十来桌,饭菜也挺硬,前来贺喜的宾客,都十分满意。 刘东山现如今家里有上百亩地,四五匹马,还养着十多个伙计,家大业大,也算得上是正经的大户了。 所以,老周特地安排了刘东山坐上席,跟附近一些挺有名望的人坐在一起。 众人对刘东山的态度格外恭敬,时不时的敬酒,言谈话语里,透露着羡慕之意。 也有的人,貌似不经意的跟刘东山打听,关于曲绍扬的亲事。 刘东山还能不明白这些人啥意思?但这事儿他不能替曲绍扬做主,只能避而不答。 众人见刘东山这边滴水不漏,心里暗自核计,还得想办法问问曲绍扬。 师徒俩在周家吃酒席到下午,这才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小子,你跟我说,啥时候你能把媳妇娶回来? 你要是娶媳妇那天,我摆上三天三夜流水席都行。” 刘东山喝得有点儿多,舌头发硬,不过他倒是没忘了徒弟的婚事。 “过了年你可就十九了,老大不小的,该说个媳妇回来了。 今天还有好几个拐弯抹角跟我打听的呢,我都没敢答应。 你抓紧时间说个媳妇回来,省得人家一问我,我都不知道咋说。” 曲绍扬一听就乐,“师父,我上哪儿找媳妇去?你总得让我找个我喜欢的吧? 这媳妇又不是别的,大街上抓一个回来就能成亲啊?” “切,那陈郎中家的闺女,你不就喜欢么? 还想糊弄你师父?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还能让你糊弄了?” 刘东山只是喝的多了点儿,不表示他脑子不好使,直接说道。 “师父,别瞎说啊,我可没说我喜欢她。” 曲绍扬轻咳两声,有点儿不太自在的说道。 “呸,你不喜欢她,你把左轮手枪送给她?你不喜欢她,你教她打枪,教她骑马?你糊弄鬼呢。” 刘东山可不管那些,直接点破。 “要我说啊,你俩不论年龄,相貌,都挺般配的。 要不然,年后我去趟宽甸,找个媒人替你提亲去吧?” 刘东山这师父当的,比亲爹还合格呢,这会儿就开始操心徒弟的婚事了。 “得,得,师父,这事儿咱先搁那儿去啊,暂时先别提。 人家现在搬县城去了,指不定就在县城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以后再说吧,着啥急啊?” 曲绍扬脑海中浮现出陈秀芸的笑脸来,不由得心头一热,脸上也热热的。 咋说呢,这姑娘确实挺招人稀罕的,可是他俩才接触几回啊,现在说亲事,是不是早了点儿? 再说了,陈家也未必看得上他,还是等等再说吧。 刘东山叹口气,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他家这个徒弟,别的事情上还算精明,可只要一提亲事,他就装傻充愣。 算了,由他吧,娶媳妇这种人生大事,还是得自己拿主意才行。 过了腊八,离着年可就不远了。 曲、刘两家今年都没养猪,这眼看着到年根儿了,别人家都忙活着杀猪过年啥的,他们也不能干看着啊。 曲绍扬就跟刘东山说,想多带几个人,牵着狗进山打猎,看看能不能弄两头野猪回来过年。 对于这个提议,刘东山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第二天俩人领了十来个伙计,牵着狗,背着枪就进山了。 正好这两天江春福他们进山捡柴火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地方,有不少野猪留下的痕迹。 所以师徒俩就带着人,直奔猫耳山西边的大林子。 刚进了林子没多远,青狼就开声儿了,紧接着,青龙也叫唤起来。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青狼和青龙的反应越来越激烈,很明显,前面肯定有什么猎物。 江春福领着伙计们常来这边,对地形比较熟悉,他跟曲绍扬详细说了下,曲绍扬大概就知道哪里能有猎物了。 于是,曲绍扬利用地形,做了简单的部署。 刘东山领着狗从正面过去,能开枪就开枪,把猪惊起来。 曲绍扬带着几个人,到东边山坡去埋伏,江春福和兴家兴业,绕到西边山坡埋伏。 只要刘东山那边把猪惊起来,有猪跑过去了,他们就尽管开枪,能打死几个就算几个。 如此,曲绍扬和江春福带着人先走,等刘东山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放开狗。 果然,就在距离不远的一处向阳坡上,有一群野猪,差不多二十来头,正趴在那儿睡觉呢。 刘东山这边一撒开狗,青狼领着其他五条狗,撒开欢儿的就往前头山坡上跑。 山坡上猪群睡得正香呢,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狗叫声。 这猪群里有个大跑篮子,体型得有五六百斤还多,这家伙应该是个狗漏子,特别机警。 一听见狗叫的动静,立刻就站起来,发出警告。 随即,不等狗冲到跟前儿呢,这家伙也不等其他猪,撒开腿就跑。 一般来说,野猪小雪前后打圈,跑篮子也是在那个时候返群。 为了赢得母猪的好感,那段时间里,跑篮子最护群,一旦猪群有危险,跑篮子第一个上。 等过了那段时间,跑篮子愿望满足,这态度就变了,再有危险,它跑的比谁都快。 就见到那跑篮子跟个会移动的小山一样,在雪地上趟出一条沟来,径直往前面山谷跑去。 这跑篮子一跑,其他几个公猪、母猪,也都起来,领着黄毛子、隔年沉就跑。 这时候,青狼已经带着其他狗赶到近前,直接拦下了几头猪。 青狼和大花,按住了一头隔年沉,黑豹和二灰,一左一右截住了一头母猪。 青龙和大黄总归是小,经验不够,追到跟前儿的时候懵了,不知道该帮谁。 正巧,那母猪摆脱了黑豹和二灰,朝着大黄这边跑。 大黄一看,那还犹豫啥了,迎头上去,直接就咬在了那母猪的耳朵上。 有大黄这一下,那母猪逃跑的势头被阻,这时候,青龙上来,一口就掏了母猪后腚。 黑豹和二灰也是各找地方下口,四条狗,竟然直接就把那二百多斤沉的母猪,直接按那儿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围猎野猪 等刘东山带人赶到近前时,六条狗已经死死按住了两头猪。 刘东山上前来,直接一枪一个,把俩猪都解决了。 另一头,兴家兴业俩人端着火枪,埋伏在山坡上。 就听见底细一阵嘈乱之声,接着,几头猪不远处跑了过来。 两人静静躲在草丛中,端稳了手中的枪,在几头猪跑到近前时,勾动扳机。 火枪里装的是豌豆砂,喷出去呈扇面状,虽说这玩意儿杀伤力不算太强吧,但是攻击面儿大啊。 这一枪打出去,就听见野猪“吱儿”“吱儿”的惨叫,好几只中了枪。 只是枪砂的威力不够,没能打死,手上的野猪踉踉跄跄四散奔逃。 兴家先开的枪,兴业随即也勾动了扳机,这一下,是瞄准了一只受伤的隔年沉。 一声枪响过后,那隔年沉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兄弟俩带着人上前去,抽出刀来,直接将倒地的野猪解决了,然后开膛破肚,取出内脏降温。 曲绍扬这边,正好就等到了那头大跑篮子,那家伙属实不小,跑起来身上的肉都一颤一颤的。 曲绍扬瞅准了机会,一枪打过去,正好从跑篮子的前肘下那个位置打进去,小眼儿进大眼儿出,打了个对穿。 那跑篮子哼唧一声,狂奔的身体猛地一停,一头就栽倒在雪地里了。 跑篮子后头,还跟着几只猪,曲绍扬及时开枪,砰砰砰几声枪响后,又有两头猪倒地不起。 这时候,曲绍扬听见了别处响起枪声,猜测师父那边应该能有所收获。 至于兴家兴业俩人,那就无所谓了,带他俩上来就是历练历练,能打着最好,打不着也不要紧。 三只猪倒地,收获已然不小,曲绍扬把枪交给了旁边的伙计背着,快步来到跑篮子跟前儿。 五六百斤的大跑篮子,曲绍扬两膀一较力,直接就给翻了过来。 这一手,吓坏了后头跟着的那几个伙计。 “我天,咱东家这么大的力气么?以前咋没太注意呢。” “不知道啊,以前真没太留意过。”另一个小声的说。 “费什么话呢?还不赶紧过来,把那俩猪开了膛? 等会儿捂膛,又腥又臭的可难吃了,到时候我全都留给你们吃。” 曲绍扬还能听不见他们嘀咕啥?于是冷着脸,招呼人过来干活。 几个伙计缩了缩肩膀,赶紧上前来帮忙,将那三头猪都开膛破肚,内脏掏出来放雪里降温。 猪肚子用木棍支上,往肚子里头踢雪,已达到快速降温的目的。 要不然,那大跑篮子很快就会捂了膛,到时候就没法吃了。 不等这边三头猪都收拾好,刘东山已经带着人过来了,一见地上那大家伙,众人也是啧啧称奇。 “哎呦,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猪呢,好家伙,这快赶上个牛了吧?” “师父,你那边咋样?有收获么?”曲绍扬用雪擦了擦手,然后问道。 “有,咱家这几条狗真不错,等我到跟前儿的时候,它们已经把猪摁地上了。 我上去一个一枪,直接把猪打死,我刚才喂它们吃了点儿下货,这才过来找你的。 看起来,咱们今天收获不小啊。兴家他们不知道咋样。”刘东山简单说了下他那边的情况。 正说着呢,兴家那边的伙计跑过来一个。 “东家,老东家,我们那头打死了一头猪,不算太大,好像是东家说的隔年沉。” 曲绍扬一听,高兴起来,“呦,那可真是不错啊,咱今天收获太大了。 得,收拾收拾,砍点儿木头做几张爬犁,把这些猪都拖回去吧。这回,咱能过的肥年了。” 众人一听,也都哈哈笑了起来。笑够了,抓紧时间干活。 人多,干活就快,没多少时候,三张简易的爬犁就做好了。 其中一个单独拖着那大跑篮子,一个放上这边死的母猪和小黄毛子。 另一张爬犁,去接应兴家他们,之后一起,再把狗子们抓的两头猪装上。 众人费劲巴拉的,好不容易拖着爬犁出了林子,回到家。 这么多猪,肯定不能放着,到家就得都收拾出来。 于是,众人就在院子里支起了两口十二印的大锅,烧上热水褪毛。 那头跑篮子,曲绍扬说了,不用褪毛,直接扒皮得了,太费事。正好猪皮还能留着,有用。 就这样,曲家院子里头忙了个热火朝天。 一大锅一大锅的水烧开了,往猪身上倒,然后有人拿着刀,将猪身上的毛刮掉。 曲绍扬这边,则是一点一点的把跑篮子扒了皮,肉分成大块儿。 几头猪的内脏,除了敬山神、喂狗的之外,其余的都没舍得扔,全都带回来了。 只不过这会儿家里太忙,谁也顾不上收拾那些。 于是将猪下货装起来,先放到仓房里冻着,过两天腾出工夫再收拾。 “绍扬,留一个小黄毛子和隔年沉,别剁开,就那么地,上头浇水,搁外面冻一晚上。 剩下的,都剁成大块儿,摆在外头,也浇上水冻一晚。 这么多,一时半会儿的吃不完,冻上留着慢慢吃。” 刘东山见曲绍扬要把这些猪全都剁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赶紧跟曲绍扬说,让他留出小黄毛子和隔年沉来。 曲绍扬也没问为啥,只听从师父的安排,将黄毛子和一头隔年沉留下,其余的剁开,浇上水,摆在外面冻上。 大东北,腊七腊八,外头那是嘎嘎冷,啥东西放外头一宿,也能冻的邦邦硬,狗都啃不动。 众人一直忙活到晚上,才算把这些猪都收拾好了。 刘东山的意思,那跑篮子太大了,不受吃,正好就年前这些日子做菜啥的吃了。 等着过年,再拿出其他肉来,多做几个好菜,大家伙儿都好好过个年。 对此,旁人自然没啥意见。那 些伙计们,能吃到肉就不错了,哪还管什么跑篮子还是母猪小猪啊? 只是,这跑篮子的肉,确实又硬又柴,在锅里炖了许久,还是嚼不烂糊。 最后,曲绍扬想起来,家里还腌了两缸萝卜。 秋天的时候腌酸菜,家里这么多人,白菜不太够了,就弄了些萝卜腌进缸里。 那萝卜腌的酸菜,就吃了一回,里头的肉都炖烂了,萝卜也不烂糊。 索性,就把这两样儿弄一起去,加大火,可劲儿炖。 还别说,那跑篮子肉被萝卜酸菜一拿,还真就炖烂糊了,大家伙儿吃着,都挺香。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狼 曲绍扬师徒又是去参加婚礼,又是进山围猎野猪的,好几天没去窝棚那头遛陷阱套子。 转过天腊月初八,早晨吃过了腊八粥,曲绍扬就带着兴家和另外一个伙计铁柱,牵着三条狗上山去。 曲绍扬跟刘东山都商议好了,他俩各自带人,轮流上山。 这一组在山上住两三天,遛完套子和陷阱之后,那一组过来接替。 如此一来,山上的窝棚里不断火,免得冷不丁上去,里头全都冻了,炕也不好烧。 反正也就是年前这段时间,临近年根儿的时候,就把套子、碓子啥的都收了,好好过个年。 年后没多少时间,就该预备春耕了,到时候也没时间再去山上捕猎。 曲绍扬和兴家,各自背着枪,另外那个伙计铁柱,则是拿着把刀。 那刀不到一尺长,后头的刀把儿类似于镰刀把儿那种,可以墩进去一段木头,是刀猎时使用的。 没办法,家里就四棵枪,两组都要用,只能先将就着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添置几棵枪。 三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到了窝棚。 这几天山上又下雪了,窝棚外堆积了厚厚一层雪,连门都打不开了。 没办法,三人先清理地上的积雪,好歹把门敞开进屋。 好些天没上来,屋里没生火,就跟冰窖一样。 得亏临下山的时候,缸里没装水,不然那缸怕是都要冻裂了。 曲绍扬赶紧指挥着俩伙计,抱柴火烧炕、烧炉子,他出去撮了一盆雪,倒进锅里。 那炕和炉子都好几天没烧火了,里头都是凉气。 那炉子还好点儿,刚开始倒了会儿烟,不多时就顺溜了。 那炕不行,柴火点燃了,火苗子不往灶坑里走,反倒都往外飘,浓烟熏的满屋子都是。 三人只得从窝棚里出来,可是外头寒风阵阵,他们要是这么干站着,没多会儿怕是就冻透了。 “门敞着吧,啥时候炕里的凉气都出去了,这炕才能不倒烟。 咱们先去山上遛一趟,顺道把夹子下了。”曲绍扬提议道。 这次他们上来,特地带了些夹子,主要就是防止猛兽来偷吃的。 俩伙计自然没别的意见,东家说啥就是啥呗。 于是,三人牵着狗,往山上走。 一行人先是去遛了碓子,山上总共做了四个碓子,其中一个压着了一只紫貂,另一个压着了一只貉子。 俩小东西应该是死了好几天,冻的邦邦硬,曲绍扬也没费那些工夫,先捡回去,等着缓一缓再剥皮。 遛完碓子,又去遛陷阱,但是陷阱里没啥收获。 想也知道,咋可能每次都有猎物掉进去?这东西就是赌一个概率罢了。 陷阱这一片儿没有,曲绍扬又领着人去遛套子,还没等走进套子的区域呢,青龙就开始汪汪叫唤了。 这青龙成长的挺快,才跟着上了几次山,就能分辨出猎物的气味儿了。 它这一叫唤,曲绍扬精神一阵,赶紧带着人往上面走。 “注意点儿啊,那套子周围我做了记号,千万别踩上。” 一边走,曲绍扬还不忘了嘱咐俩伙计。 众人来到上面,挨个儿遛套子,这才发现,有个两个套子套中了狍子。 那狍子应该是刚死没多会儿,身体还是软的。 曲绍扬赶紧把狍子解下来,然后就地开了膛,其中一套下货敬山神,另一套下货喂狗。 喂完了狗,曲绍扬就领着那俩伙计去把夹子都下了。 这些都是特质的大铁夹子,夹子上还有锯齿,专门用来对付猛兽的。 避免像上次那样,好不容易套着点儿东西,被别的猛兽给吃了。 曲绍扬下完了夹子,带着人往回走,铁柱那小子忽然说他尿急,就跑一边儿撒尿去了。 这小子尿完尿,看见挂在树上的狍子下水了。 也不知道咋想的,就拿下来,分成几份,放到了夹子附近。 外头死老冷的,曲绍扬也就没等铁柱,跟兴家先往下走。 过了好一会儿,铁柱才跟上来,曲绍扬也没注意,三人扛着狍子牵着狗,就回了窝棚。 窝棚这会儿好多了,火苗开始往灶坑里走,于是又往锅底填了些柴火,炉子里也放了些疙瘩头。 慢慢的,屋子里温度上来了,比之前暖和些。 曲绍扬把紫貂和貉子拿出来,放到炉子附近缓一会儿,然后用小刀将皮扒下来,卷成一个卷儿。 紫貂和貉子的肉都不咋好吃,索性就扔到外面,狗乐意吃就吃,不乐意吃拉倒。 收拾完这些,又把一只狍子扒了皮,剁成大块儿,直接搁锅里炖上。 晚饭,三个人吃的就是炖狍子肉,还有大饼子。 兴家和铁柱还没吃过狍子肉呢,这回跟着曲绍扬尝着啥味道了,把俩人美的,逮着肉猛吃。 一边吃,还一边夸狍子肉香。 “等下回我再去营口,多买两棵枪,你们都好好练,将来咱自己就能组个猎帮。 春夏咱种地,秋天正好可以巡逻护田,到冬天没啥事儿了,咱就上山来打猎。 别的不敢说,混点儿肉吃肯定没问题。” 曲绍扬笑呵呵的给那俩伙计画饼,把俩伙计哄的那叫一个高兴,都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肯定好好干活,东家让干啥就干啥。 吃完了晚饭,三人出去遛了下狗,狗子们在外头拉尿完,全都牵到屋里来,再把门别好了,进被窝呼呼大睡。 曲绍扬三人在山上住了两晚,第三天上午,三人收拾完屋子,这才牵着狗去遛套子啥的。 山上下套子,也不是回回都有,其实大多数时候都落空。 今天转悠了一圈,碓子、陷阱、套子都没啥收获。 曲绍扬领着伙计刚想往回走,忽然青龙朝着山坡上,汪汪叫了起来。 曲绍扬一愣,往山坡上看去,那里是他下夹子的地方。 青龙虽然小,但是从来不咬空,它既然朝着山坡上咬,那肯定就是有东西。 难道说,夹着什么东西了? “走,上去看看。”曲绍扬领着人,就要往山坡上走。 突然,那山坡上头一块大石后面,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 这家伙的两只耳朵结结实实朝天立着,大长脸两边各一条白印,白印中间夹杂着点点黑针,透露着一股煞气。 是狼,一头身形比毛驴子小不了多少的巨狼。 此时,那巨狼正一脸愤怒的瞪着曲绍扬他们,扯动着脸上那两道白印向鼻梁子中间拱起,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狼群 那狼的前腿压的极低,身躯呈现一个弓形,嘴里还呜呜怪叫着。 让人觉得,它随时都能在一瞬间就扑到你跟前来。 青龙、大花、黑豹,三条狗瞬间冲到了主人前面,朝着山坡上那狼,就汪汪叫。 一边叫,还做出了攻击的架势。 “狼,是狼。”铁柱吓的双腿发软,一把就抓住了曲绍扬的胳膊。 曲绍扬微微皱眉,伸手拨开铁柱,“拿稳了你的刀,跟在我俩身后,别乱跑,也别大呼小叫。” 不行,这个铁柱的胆子太小了,往后不能带他上山,帮不上忙,反而还添乱。 “兴家,你的枪里装枪砂和火药了对吧?”曲绍扬低声问兴家。 “装了,今早晨从窝棚出来的时候,我先热的枪,然后装的枪砂和火药。” 相比于铁柱,兴家倒是淡定了不少。毕竟他手里有枪,足以壮胆。 “行,你留意点儿,这附近闹不好还有狼埋伏着。 等会儿我开枪打那狼的时候,你先别开枪。 等我换子弹的时候,你开枪掩护我,我换完子弹再掩护你装枪。” 眼前这头狼,绝对不是普通的狼,应该是狼王。 假如它是狼王的话,那这附近肯定还有好多狼,他们不得不防。 曲绍扬想了下,他这次出来,身上带了五十发子弹。 兴家身上带的火药和枪砂倒是不少,可是那枪太费事,打一枪就得重新装火药和枪砂。 而且开枪次数多了,枪膛太热还有危险。 不知道对面有多少头狼,这种情况下,不能轻易开枪。 狼这种生物报复心太强,一旦开枪不能全都打死的话,剩下的狼会一直躲在暗处,伺机报复。 “知道了,东家放心。”兴家重重点头,目光在四周巡视,试图找出周围埋伏的狼。 曲绍扬这时候,已经摘下了枪,拉开枪栓,瞄准了对面的巨狼。 就在曲绍扬即将勾动扳机的那一刻,巨狼紧伏在地的身躯忽地抬了起来,却并没有扑向曲绍扬他们。 反而是一扭身,蹿进了左边的林子里,转眼就不见了。 巨狼没了影儿,铁柱一下子就坐在了雪地上,“哎呀妈呀,这狼也太大了,太吓人了。” 曲绍扬没接话,只是喊了青龙几个回来,不许去追。 之后,曲绍扬往四周撒目了一圈,总觉得人哪里不太对。 “怪事儿了,那狼为啥突然把咱们堵在这儿了?要是它饿了想吃人,咋又跑了呢?” “是不是看咱们有枪,还有狗,狼知道有危险,吓跑了啊。”兴家也不明白,只能猜测。 “不对,应该不是。”曲绍扬也说不好咋回事儿,就是觉得奇怪。 “铁柱,起来,跟着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这个时候,不能留铁柱一个人在原地,万一出事怎么办? 铁柱从地上起来,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刀,三人就朝着前面的山皮走去。 还没等三人走出几步呢,曲绍扬就感觉不对劲儿,一抬头,好么,山坡上又冒出来几头狼。 回头一看,他们身后的林子里,也出来了好些头狼,正压低了脑袋,悄无声息的朝着这边靠过来。 “草,咱们被狼给包围了。”曲绍扬就觉得一股子血直冲脑门儿。 刚才那巨狼是故意拖延时间,好让其他狼包抄,这家伙,真特么狡猾。 “都别慌啊,过来,咱三个背靠背,青龙,带着大花和黑豹,去铁柱跟前儿,护着铁柱。” 曲绍扬一边安抚俩伙计,一边吆喝三条狗,让它们到铁柱跟前儿去。 三个人里头只有铁柱没枪,是薄弱环节,眼下也只能让狗子们去护住那边了。 狼群并没有立即扑上来,而是围了一圈,把三人三狗围在了中间,一动不动。 曲绍扬趁着工夫,数了数狼群的数量。 山坡上有五六只,两边的林子里,各有七八只。 那些狼很狡猾,它们似乎知道枪的厉害,只要曲绍扬一举枪,那些狼就闪身躲在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观察这边的动静。 只要曲绍扬他们一挪动,狼群又马上起身,维持着包围的阵型。 这些狼训练有素,非常难对付,曲绍扬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伤了人。 可是就这么站着对峙也不行,今天没太阳阴天,北风呼呼的刮,一动不动站着,等会儿身体冻僵了,更难应付。 “铁柱,兴家,咱们一点一点往山下挪动,往回走。”曲绍扬低声说道。 不能站着不动,也不能往山坡上走,那就只能往山下走。 他们动了,狼群才能动,狼群动了才有破绽。 果然,狼群瞧见曲绍扬他们动了,也紧张起来。 一个个俯下头,压低了前胸,做出随时攻击的架势,随着曲绍扬他们一点一点的移动。 曲绍扬瞅准了机会,直接勾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对面传来一声哀嚎,一头狼中枪倒地,抽搐哀嚎。 其他狼一看这样,愤怒起来,好几只狼不顾一切的往上扑。 曲绍扬接连开枪,又打中了三只狼,接着,兴家也开了一枪,枪砂呈扇面射出,伤了对面的两只狼。 剩下的狼群一见这样,知道曲绍扬和兴家这两个方向不容易对付,立刻变了阵型,改为攻击铁柱。 曲绍扬眼疾手快,一把将铁柱薅到兴家身后,然后他换到铁柱的位置,朝着对面就开了三枪。 三枪过后,对面又倒下两只狼,此时,地上已经有八只狼了。 而剩下的狼,竟然不跑,依旧维持阵型,其中一头狼,仰着脖子嚎叫,“哦,哦。” 狼的叫声,出气小,回气大,特别瘆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听得人脊背发凉,寒毛直竖。 曲绍扬二话不说,瞄准了那只狼就开枪,狼嚎声戛然而止。 可是,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声的狼嚎回应,这是那狼王带着其他的狼过来了。 从那些狼嚎声里,听得出狼群数量不小,曲绍扬暗道一声不好,今天怕是要难办了。 “快,咱们快点儿往山下走。”此地不宜久留,只能且战且走,离着村屯越近,越安全。 三人步调一致,迅速往山下走。 三条狗似乎也察觉出形式不对来,没有乱跑,十分配合的护着铁柱,一起往山下走。 而这个时候,狼嚎声越来越近。 猛然间,一头狼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朝着铁柱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援兵到 青龙一见狼扑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大花和黑豹两条狗,也毫不退缩,朝着那狼就冲了上去。 三狗一狼,瞬间战到了一起。 曲绍扬这个时候,又跟铁柱换了个位置,开枪朝着后头的狼射击。 几声枪响之后,又有两只狼倒地不起了。 然而此时,狼王也纠结了大量的狼,围了上来。 曲绍扬一看那狼群的数量,不由得头皮发麻,好像他带的子弹,不太够用啊。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拼了。 曲绍扬咬咬牙,想要先杀了那狼王,可狼王很狡猾,离着远,不在射程之内。 没办法,曲绍扬只能先射杀其他的狼。 又是几声枪响之后,枪里没子弹了,曲绍扬不得不停下来,从旁边的塞弹口,往里装填子弹。 那些狼很会找时机,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往前冲。 兴家一看事情不妙,立刻开枪。 得亏刚才曲绍扬开枪的时候,兴家趁机装上了枪,此时正好给曲绍扬争取了时间。 不过,兴家用的火枪,射程太短,杀伤力也不够,这一枪几乎没起到多大效果。 狼群却是越聚越多,离着曲绍扬他们越来越近。 “青龙,回来,快回来。” 曲绍扬发现,被三条狗围着的那头狼,竟然故意往回跑,试图引诱青龙它们过去。 假如青龙它们上了当真的跟过去,很快就会被狼群围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得亏狗子听话,被曲绍扬及时喊住。 然而此时形势非常不利,再纠缠一会儿的话,就怕曲绍扬身上的子弹不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山下传来了两声枪响。 曲绍扬一愣,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师父带着人上来接班的日子,难道,是师父带着人来了? 即便不是师父,那也是其他猎人,只要有帮手,他们就能脱身。 “别怕,应该是老东家带人来了。咱们慢慢往下撤,逮着机会就开枪。 兴家,你记住了,别太早开枪,要不然那枪打不着狼。” 突来的枪声,让兴家和铁柱也精神一振。 铁柱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经历过之后不怕了,反正这会儿手也不抖了,腿也不颤了,只紧紧跟在曲绍扬和兴家身边,寸步不离。 曲绍扬再次开枪,又打死两头狼,这时候山下传来了刘东山的呼喊声。 “绍扬,是你们么?山上怎么了?”一边喊,砰砰又是两枪。 曲绍扬心道,我得师父啊,你可千万别浪费子弹了,这边还有一群狼呢。 “师父,这边有狼。”曲绍扬只能大声喊着。 还不等曲绍扬话音落下呢,就听见汪汪汪几声狗叫,青狼带着大黄、二灰先冲上来了。 青龙一见青狼它们到了,立刻来了本事,朝着山上汪汪直叫唤。 忽然出现的援兵,让对面的狼群有些意外。 那狼王当机立断,仰头嚎叫几声,其他的狼迅速撤离,顷刻之间,就跑出了老远。 狼群走了,曲绍扬三人都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刘东山领着兴业和江春福二人,从远处跑了过来。 “绍扬,你们几个没事儿吧?我刚才听见狼叫了,咋回事儿,你们遇上狼了?”刘东山来到近前,急切的问。 “是,莫名其妙的遇见了狼群,要不是师父你们及时赶来,今天我们仨还真要悬呢。狼太多了,我带的子弹不够。” 他们就是来遛套子、陷阱的,五十发子弹咋地也够用。谁能想到会遇见狼啊。 刘东山仔细问了一下经过,随即皱眉,“那山坡上头,你下夹子了?” “嗯呢,那天上来的时候,我下了些夹子。”曲绍扬点点头,那上面他下了十多个夹子呢。 “估计是有狼被夹住了,照你说的这个情形,应该是狼王的妻子,怀了孕的母狼。” 刘东山经验丰富,一下子便猜到了,只有狼王的妻子出事,才能惊动了整个儿狼群。 “师父,你是说,狼王刚才这是为了阻止我们去山坡上?” 曲绍扬也明白过来了,狼王为了救妻,所以才有了刚才的这一场战斗。 “八九不离十,你要是不信,咱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刘东山坚信自己的判断,绝对错不了。 看看就看看,那还怕啥啊? 曲绍扬当即就让兴家兴业陪着铁柱和江春福在原地等着,他和刘东山二人领着狗,去山坡上头瞧一眼。 这师徒俩用的都是快枪,二人又都有些身手,只要不被旁人连累的话,就算再遇上狼,也能安全退回来。 就这样,师徒俩端着枪就上去了那山坡,到山坡上一看,满地都是狼的脚印。 在一处大石头旁边,曲绍扬发现了一只狼爪子,还有一个沾了血的铁夹子,和雪地上沥沥啦啦的血迹。 “草,这狼咬断自己的腿,跑了。” 曲绍扬一看那地上的情形,立刻判断出,应该就是刚才,或者是狼自己咬断的腿,或者是狼王咬断的。 反正那头被夹住的狼,宁可断一条腿,也跑了。 “这玩意儿是真狠啊,能下口把腿咬断了,也要跑。” 曲绍扬不由得感慨起来,狼真的是又狠又聪明,很难对付。 “师父,这山场怕是不能继续了,咱把这群狼得罪了,又没能赶尽杀绝,就怕是它们会一直盯着这儿。” 狼的报复心特别强,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那狼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后再上山,怕是危险了。 刘东山点点头,叹了口气,“真有点儿舍不得,这地方挺好,出了不少东西呢。” 这片山场占住之后,出了不少东西。 野鸡野兔啥的就不说了,狍子、鹿、貉子、灰狗子、香獐子、紫貂,都有收获,就这么不要了,实在可惜。 “也没事儿,往后大不了咱爷俩带着人,一起上来,六条狗咱都带着,再多带点儿子弹。 等来年夏天有机会了,你再去营口多添置两棵枪,多弄点儿子弹回来。 我就不信了,狼再多,还能打不完?”刘东山看了徒弟一眼,心中升起一股豪气来。 就他们师徒这本事,狼来了怕什么。 将来枪多了,保不齐哪天,直接把狼窝端了,也省得总是提心吊胆的。 曲绍扬一听,就乐起来,“对,师父说的对,怕什么,只有狼怕人的份儿,咱能怕它?” 还有两更,等会儿一起发上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狼油 师徒俩一阵大笑,然后从山坡下来,领着伙计们,把所有狼的尸体都归拢起来。 狼可是好东西,皮毛可以做褥子、大氅、帽子,最珍贵的是狼油。 这狼油并不是普通狼身体里的脂肪熬出来的油,而是在它的心脏上长了一层膜。 把这层膜扒下来熬制成油,装进小瓶子里,常年不坏。 狼油对治疗哮喘有奇效,别管多少年的老哮喘,能弄到狼油,很快就会痊愈。 但是这种东西不容易得到,民间有着“十狼九无油”的说法。 一般,只会在一些老狼身上才能遇到。因此,狼油十分珍贵。 曲绍扬它们今天打死了十多头狼,那些被派上来打头阵的狼,多数都是年老的狼。 所以,师徒俩也挺好奇,究竟在这些狼身上,能不能找到狼油。 窝棚地方小,忙活不开,师徒俩商议之后,决定带着这些狼的尸体,下山去。 正好,刘东山他们来的时候,赶着马爬犁,于是把狼全都装到爬犁上。 江春福赶着爬犁,其他人牵着狗,一行人就这么回到了屯子。 进屯子的时候,不巧又被人瞧见了,十多头狼,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的人夸赞曲绍扬英勇,小小年纪就能杀熊杀狼,将来了不得。 也有的人背地里说,曲绍扬杀了那么多狼,怕是招惹上狼群了,闹不好狼群要报复,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更多的人看重利益,不说别的,这十来张狼皮,也能值不少钱呢。 难怪人家富裕,小伙子太能干了啊。 这一冬天,又是熊瞎子,又是野猪、狼的,可劲儿往家里划拉,这得挣多少钱? 那些有闺女的人家,又开始动脑筋了,这么好的小伙子可不能错过,得赶紧找人去说和。 另一边,曲绍扬和刘东山他们拉着狼回到家,就在院子里开始扒狼皮。 扒狼皮要从嘴尖开始,一点点把狼皮扒下来。 其实也就脑袋上的皮要仔细费点儿劲,脑袋一扒出来,翻过脖子、四个爪子剁掉,整张往下拽就是了。 扒到最后只剩下尾巴的时候,需要两个人配合。 先用刀子把尾巴切断,剥出一寸左右的骨头茬儿,再用结实的细绳把这段尾巴骨绑紧。 然后一个人把绳子缠在袖子上,另一个人拽住尾巴使劲儿。 等尾巴上的皮毛拽下来,再用柔软的树枝插进尾管儿里,加快风干的速度,一张皮子就算剥好了。 狼和狗同源,所以狼肉啥的,狗一口都不动。 狗虽然不吃,人却不管这些,难得有肉吃,谁管是什么肉呢,只要没毒都能吃。 十多头狼,最终在三头老狼的心脏上面,找到了传说中的那层膜。 这可是好东西,刘东山小心翼翼的把那膜揭下来保存好了,抽空熬油。 那十多张皮子剥完,刮了油,拾掇立整后先放起来,以后或是拿去卖,或是找人熟了自家用。 腊月里嘎嘎冷,狼身上的皮毛又亮又厚,非常好,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皮张。 忙活完这些,时候就不早了,赶紧吃晚饭。 那些狼的内脏不要了,狼肉剁成大块儿,先放到大盆里,添上水泡一晚上,明天再换一遍水。 等着血水都泡出来之后,再下锅炖。 所以,第二天晚上,大家伙儿吃的就是狼肉了。 还别说,这狼肉炖出来挺香的,再往里放点儿辣椒,那滋味儿,相当美了。 曲绍扬和刘东山都忌惮那狼群报复,所以接下来的日子,爷俩再去山场遛套子,就会多带几个人,牵着狗背着枪,早早去早早回,基本上不在窝棚里住。 这样虽然辛苦些,但是不在外头过夜,总归是危险小。 山上下了那么多套子、夹子等,反正每次上去都多多少少有点儿收获,对于曲绍扬来说,这样也就够用了。 抽个空,他又带着伙计和狗子进山打了回猎,弄回来几头野猪。 别的不敢说,家里这肉倒是没断了流儿,给伙计们一个个吃的满嘴都是油,胖了好几斤。 转眼间,腊月过去一半多了,离着小年没几天。 “绍扬,家里这年货还缺点儿,那啥,明天你领着俩伙计,去趟宽甸呗。 你师娘把缺的东西都列了个单子,你到那头照着单子买就行。” 十八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刘东山跟曲绍扬商议。 “啊?缺啥东西,咱猫耳山没有啊?”曲绍扬闻言就愣了下,不明白师父打发他去宽甸干啥。 就算是办年货,也该去通化啊,咋还跑那么老远,去宽甸呢? “去通化不行么?那边还近。” “近啥?往那边得翻山走山路,赶不上去宽甸。 你就赶着爬犁,一路顺着大江下去,老快了。”刘东山白了徒弟一眼,说道。 曲绍扬一寻思也对,大江早就封冻了,冰层都好几尺厚,马爬犁在上头跑,肯定快当。 “行,那我就去宽甸。”师父说啥就是啥呗,这没啥可犟的。 腊月十九早上,刚吃过早饭,刘东山就指挥着伙计,开始往爬犁上装东西了。 “对,那隔年沉和黄毛子,装上。还有那个狍子、鹿肉,都搬上去。 另外,再把这狼皮放上两张,貉子皮、灰狗子皮各来两张。 这袋子里是蘑菇、木耳,这袋子里是松子、榛子,都装上,用绳子捆结实了啊。” 曲绍扬一看就傻眼了,不是说让他去置办年货么?这怎么看着像是卖年货呢? “师父,你这是干啥呢?不是让我去买东西么?” “你个傻孩子,那你去宽甸,不得看看陈郎中一家子? 大过年的,你能空手去?人家救了你师娘,咱多带点儿东西感谢感谢不行啊?” 刘东山不由得叹气,他家这徒弟别的事情上还挺聪明的,这时候怎么又笨了呢。 这些日子,家里头总来人,有的拐弯抹角打听曲绍扬亲事,有的直接领媒人来提亲。 刘东山夫妻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也不能把周围的人家全得罪了啊。 所以夫妻俩商议了一下,决定把曲绍扬打发出去,让他去宽甸一趟。 借着办年货的幌子,主要是给陈郎中家送东西,顺道试探一下陈家啥态度。 如果陈家真有心结这个亲,见了东西就该明白。 两家的孩子都不小了,那陈秀芸过完年十七,该是议亲的时候,早定下来,早安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世安堂医馆 曲绍扬也没往别处想,师父说啥就是啥,于是领着人把东西都装上,然后带着兴家兴业俩人,赶着爬犁就走了。 从猫耳山到宽甸,没有多少官路,大多数都是山道,上坎儿爬坡、蜿蜒曲折的挺费事,得走五六天。 但是冬天走鸭绿江的江面,那就快多了。 江面结了厚厚的冰层,马爬犁在上头跑的飞快。 曲绍扬和兴家兴业三人,都穿着厚棉袄厚棉裤,外头还套着皮袄皮裤。 头上戴着皮帽子,围着围巾,脚下穿着大袜子外头套鹿皮靴子,手上是用兔毛做的棉手闷子,屁股底下还垫着狍子皮。 就这从头到脚的装备,就算是寒冬腊月在外头睡一宿,也不至于把人冻坏了。 三人赶着马爬犁在江面上飞驰,一路上起早贪黑赶路,腊月二十二这天傍晚,到了宽甸城。 进城后,三人直接找个客店住下,好好休息一晚。 第二天上午,曲绍扬换了套衣裳,领着兴家兴业俩人,赶着爬犁,前往陈家。 陈郎中在搬家之前,给曲绍扬留了个地址。 曲绍扬路上找人打听着,按照地址所写,果然找到了地方。 原来,陈郎中在宽甸城里,开了家医馆,名为世安堂。 估计是陈郎中医术好,来看病的人不少,好多人还排着队。 曲绍扬一看,就让兴家兴业在一旁等着,他先进去看看。 进到医馆里一看,呦呵,里面还挺气派的,可比之前在大青沟像样儿多了。 柜台后面站着俩小伙计给抓药,那头雇了账房,陈郎中坐在桌前,专心给病人诊脉。 曲绍扬见此情形,也不好打扰,只能耐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陈郎中给前头那个病人问诊完毕,写了方子,正要喊伙计抓药呢,猛地一抬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呦,绍扬?”陈郎中惊喜的喊了句。 曲绍扬上前来,拱手行礼,“陈叔,好久不见,陈叔近日可好?” 陈郎中赶紧把小伙计喊过来,药方交给他去抓药,然后上前来抓住曲绍扬的手,上下打量。 “你说你这孩子,自打夏天放排回来,就再也没瞧见你的影儿。 平常没事儿,咋就不知道来叔这儿坐坐呢?你婶子成天念叨你,也不知道你回家去都忙啥。” 陈郎中见了曲绍扬,倒是格外的热情。 “叔,我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我看你这看病的人挺多。这样吧,你先忙着。 我师父让我带来些山货啥的,你招呼伙计一声儿,把大门敞开,我先把东西搬院子去。” 曲绍扬一看,那头排队等着看病的人,都瞅他俩呢。 也不能为了他们唠嗑儿,耽误人家看病啊,于是提议道。 “哎,行,你看你,回回来都带东西,这么见外干什么? 小海,快点儿,去把大门敞开,帮着绍扬把东西搬院子去。”陈郎中招呼另一个伙计过来,吩咐道。 伙计都有眼力劲儿,一见陈郎中这态度就知道,今天来的这小伙子不一般。 于是,伙计不敢怠慢,立刻领着曲绍扬从后堂出去,从里面将大门打开。 然后曲绍扬领着兴家兴业,把东西从爬犁上搬下来。 这个时候,伙计已经去后院通知了李氏和陈秀芸。 当然,伙计不知道曲绍扬是谁,只说是来了个小伙子,掌柜的对人家挺热情。 李氏和陈秀芸也不知道是谁,急忙出来查看。 结果到前院一看,是曲绍扬,可把陈秀芸乐坏了。 “绍扬哥?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有空来城里了?” 陈秀芸乐得一溜烟跑到了曲绍扬身边,抱着曲绍扬胳膊问。 曲绍扬愣了一下,随即往李氏那边瞟了眼,见李氏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这才放心。 然后,曲绍扬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哦,这不是快过年了么?师父打发我过来,给叔和婶子,送点儿年货啥的。” 曲绍扬就算再笨,场面话他也会说啊,更别说他根本不笨了。 “婶子,这都是我和我师父,上山弄的。 有野猪肉、鹿肉、狍子,还有些皮张、山货啥的,婶子别嫌弃。”曲绍扬指了指那些东西,笑道。 那么一大堆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用的,别看在山里可能不稀奇,但是在城里,这些东西那可是值不少钱呢。 人家大老远的给送来,李氏能不高兴么?忙招呼伙计领路,把这些东西都搬后院去。 那个叫小海的伙计,连同兴家兴业一起动手,搬了两趟,才把东西都搬去后院。 然后曲绍扬跟兴家兴业说了,让他俩把马爬犁先送回客栈。 又给他俩一些银子,让他们照着林若兰单子上写的那些,去置办年货。 兴家兴业挺机灵,当即拿着银子和单子走了,曲绍扬随着李氏和陈秀芸,去后院小坐。 “绍扬啊,刚才那俩小伙子是?”等着三人都坐下后,李氏这才问道。 “哦,那是家里的伙计。 我和师父买了片荒地,大概有六七百亩吧。 地太多了,我们自己开荒干不过来,就雇了十几个伙计,秋天开荒,春夏种地啥的。”曲绍扬解释了句。 李氏一听,点了点头,又往身旁的闺女那儿看了眼。 “行,你这孩子真挺有正事儿的,有钱买地就对了,不管啥时候,也是地最牢靠。 把这几百亩地侍弄好了,一年不少出息,总比你去山场子水场子冒险强百倍。” 李氏以前就对曲绍扬挺不错的,如今再看,那是越看越顺眼了。 不得不说,如今的曲绍扬,那绝对是多少丈母娘眼中,最佳的女婿人选。 小伙子长的好,能干会挣钱,家里有房子有地,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关键是爹娘还不在跟前儿,媳妇进门不用被立规矩,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啥都是自己说的算,多好啊? “绍扬啊,你这次来城里,能多住几天吧? 那啥,今天不许走了啊,正好小年,晚上咱包饺子,今天就在家住了。” 李氏说着,便站了起来。 “那啥,秀芸啊,你先陪着绍扬说会儿话,我出去一趟,等会儿你大哥也该回来了。” 家里啥都不缺,李氏就是找借口出去一下,让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一会儿罢了。 也别说啥规矩不规矩,礼数不礼数的。 难得遇上个好小伙儿,不抓紧机会,就让人家给抢走了。 不行了,连着十天万更,实在写不动了,四更八千字,一起发上来吧,白天就没有更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欢的人 之前,陈家夫妻对曲绍扬印象就不错。 尤其是大青沟过胡子那次,曲绍扬等于是救了陈家三口的命,这份恩情太大了。 从那时候,陈家夫妻也就看出来了,自家这闺女对曲绍扬好像是有意思。 闺女大了,早晚要嫁出去,能找个合心合意的人,那是再好不过。 可是这曲绍扬,从头到尾也没表示啥,又让陈郎中和李氏有点儿画魂儿。 你说他要是也对陈秀芸有意,那就该趁着放排回来那次,让他师父出面,该提亲提亲。 两下商议着,把亲事说定就完事了。 可曲绍扬这小子就领着陈秀芸出去骑了会儿马,其他的啥都没提。 可要说是没意思吧,他还把枪留给陈秀芸了。 那一把枪可得值不少银子呢,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陈郎中夫妻俩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明白。 就看着自家闺女一天天魂不守舍的拿着那枪,成天翻来覆去的看。 两口子也是没辙,刚搬到县城来,又开医馆啥的,家里家外实在是太忙了,顾不上。 原本打算着,等年后得空了,他们去猫耳山一趟,当着曲绍扬的师父,问明白。 要是曲绍扬有这个意思,两家便把亲事定了,要是没这份心思,那他们也好赶紧给陈秀芸说亲。 十六七的大姑娘了,哪有一直留在家的道理? 没想到,还不等他们去猫耳山呢,曲绍扬倒是先来了。 从曲绍扬这穿着打扮,到他带来的东西看,这小伙子是越混越好了。 李氏对曲绍扬那是一万个满意,心里已经认定这是未来姑爷,自然也就不讲究那些。 给俩年轻人一点儿相处的空间,让他俩说点儿体己话。 李氏借口走了,屋里就留下曲绍扬和陈秀芸俩人。 陈秀芸抬头瞅了曲绍扬一眼,眼含哀怨的开口。 “绍扬哥,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啊?我天天都盼着你来呢。” 这话问的大胆,话一出口,陈秀芸就不好意思了,连忙低下头。 两只手无处安放的揉搓着手绢,脸上也莫名飞起了红云。 曲绍扬听到陈秀芸这话,微微一愣,目光向陈秀芸看去,正好瞧见陈秀芸低头脸红的模样。 陈秀芸白嫩的脸颊上,已染满了绯红的云霞,就连那小巧的耳朵,也红红的,可爱极了。 曲绍扬心头一热,不免得心旌神动,脸上也莫名热了起来。 曲绍扬忙清了清嗓子,“那啥,主要是太忙了,买了那么多地,不能还撂荒着啊。 我也想安稳下来,置办份儿家业,总不能一直山场子水场子的晃荡,对吧?” 曲绍扬也不知道咋说,他跟别人都能谈笑风生,可面对陈秀芸,总是有些拘谨。 “那个,你能明白我说啥么?” 陈秀芸低着头,也不看曲绍扬,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绍扬哥是想说,先立业,再成家?” 平日爽朗大方的姑娘,今天倒是扭捏起来了,声音也低了些许。 曲绍扬一拍腿,“对,对,就是这话,还得是你懂我。” 说实话,曲绍扬之前真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他就想赶紧挣钱,置办下一份家业来。 他孤身一人,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想那么多有啥用? 就算有喜欢的姑娘,难道还能让人家跟着他吃苦不成? “那你现在,算立业了么?” 陈秀芸猛地抬头,水灵灵的双眸,含情脉脉的看向曲绍扬,柔声问道。 曲绍扬跟姑娘的目光撞到了一起,猛地心头一跳,就觉得嗓子眼儿好像热热的。 “算,算吧。我现在有几百亩地了,来年领着人种上庄稼,到秋天能收不少粮食呢。 房子虽然只有两间,要是不够住的话,还能再盖。 我还能上山打猎,今年冬天我打了不少东西呢,能挣不少钱。” 曲绍扬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曲绍扬那憨样儿,逗的陈秀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人之间那尴尬的气氛,也随之缓解了不少。 “嗯,绍扬哥如今,有房子有地,日子越过越好,就差成家了。 不知道,绍扬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回头,我让我娘帮着绍扬哥踅摸一个。” 陈秀芸本就是个活泼爽利、热情直率的姑娘,学不来人家淑女那一套。 她直来直去习惯了,干脆直接问。 曲绍扬最喜欢陈秀芸的笑了,见她一笑,曲绍扬也跟着笑起来。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伸手递给陈秀芸,“我喜欢的姑娘,就在这里。” 陈秀芸一脸莫名其妙的接过了布包,将其打开后发现,里头是一个小镜子。 那镜子的镜面是洋人的技术,玻璃镀银的,光滑平整,将人照的十分清楚。 镜子不大,也就巴掌大小,镶嵌在铜胎掐丝珐琅的镜托上,下面还有个把手,正好可以拿在手里。 这镜子做工十分精美,镜子背面的花鸟活灵活现。 陈秀芸好奇拿起镜子照了一下,结果就在镜子里头,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忽然,陈秀芸想起曲绍扬刚才的话来,他说他喜欢的人,就在里面。 陈秀芸这回总算明白了曲绍扬的意思,脸上像火烧一样,心头如同藏了几只兔子,在不停的蹦跳。 幸福和喜悦充斥在心头,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笑的眉眼弯弯。 “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陈秀芸低声问道。 “哦,这是去营口的时候买的。 当时看着做工挺漂亮的,照人也格外清楚,就想着买一个送给你。” 曲绍扬当时看见这镜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花钱买了下来。 这次刘东山打发他来宽甸,曲绍扬临走的时候想起来了,顺手把镜子揣在怀里,原本就是打算送给陈秀芸的。 正好陈秀芸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曲绍扬就顺手把镜子拿出来,说他喜欢的人在里面。 这一举动,果然让陈秀芸欢喜不已,拿着镜子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 “绍扬哥,你眼光真好,我喜欢这镜子。” 陈秀芸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小声说道。 曲绍扬眉眼含笑的看着陈秀芸,难得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嗯,你喜欢就好,以后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第一百三十章 陈家兄弟 曲绍扬和陈秀芸两人在屋里,低声细语,柔情蜜意。 李氏则是去厨房看了一圈,翻找出来不少吃的。 过小年,饺子是肯定要包的。 曲绍扬这么大老远过来,也不能光吃饺子啊,还得预备几个菜才行。 这倒是容易,眼看着过年了,家里预备了不少年货,随便拿出来些,就能凑八个菜了。 厨房里转了一圈,李氏心里有数了,又去前头医馆,跟陈郎中说了几句话。 主要是叮嘱陈郎中,别接太多病人,谁家不过小年啊?下午得给伙计和账房先生放假。 再者,曲绍扬远道而来,总不能家里没人陪客吧?总让陈秀芸陪着说话那算怎么回事儿? 陈郎中点了点头,让伙计出去跟排队的说一声儿。 家离着近,没什么特别急的症状,先回家过节得了,改天再来。 远道的,有明显急症的,留下继续看病。 陈郎中来到县城后,看了几个疑难杂症,都给人家治好了,所以名声在外。 不少有陈年旧疾的,都想来试一试。 那伙计这么一说,真有几个不咋着急,离着家又近的就走了。 其余的人,继续在那儿排队等着看病。 李氏安排完,扭身又回后院去了。 等她再进屋时,就见到自家闺女脸上红红的,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那头曲绍扬呢,眼睛里就像长了钩子似的,直盯着陈秀芸看。 李氏是过来人了,当初她和陈郎中也是情投意合才走到一块儿的,这点儿小儿女的心事还看不出来么? 李氏心下高兴,赶紧又给曲绍扬换了热茶,陪着曲绍扬聊天。 过了一会儿,陈郎中处理完医馆的事,回到后院来,正好他陪着曲绍扬唠嗑儿,李氏母女去厨房忙活准备晚饭。 陈郎中这边,仔仔细细打听了曲绍扬回去后的情况。 一听说曲绍扬在猫耳山置办下大片的土地,雇人开荒,来年春天耕种,秋天就能有收获时,陈郎中也替曲绍扬高兴。 再一听,曲绍扬今年冬天在山里打猎,得了不少肉食和皮张,还有黑瞎子胆,陈郎中连声夸赞。 “好,好,这才对嘛,过日子就得有过日子的样儿。 买地对,你别看那是荒地,咱东北这荒地也肥着呢,撒把种子就长。 只要好好侍弄着,过几年就是熟地了,几百亩地,你这也算是大地主了呢。” “地主算不上,反正就是比一般人家强点儿。先立住脚再说,往后慢慢发展就是了。” 曲绍扬被陈郎中给夸的都不好意思了。 二人正说着呢,外头忽然有脚步声,接着,一人推门进屋来。 “爹,今天这么早就关板歇业了?” 那人边说话边往屋里走,进了门才发现,屋里坐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 “呦,这位是?” 曲绍扬看了眼来人,见对方二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量。 穿着棉质的长袍,外头套着件青色缎面猞猁毛里子的坎肩,头上戴着顶水獭皮的帽子。 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曲绍扬猜测,这应该就是陈秀芸的大哥,陈允瀚了,于是赶紧起身相迎。 “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咱家的恩人,曲绍扬。 绍扬啊,这是犬子允瀚,秀芸的大哥。”陈郎中满面笑容的给二人做介绍。 陈允瀚一听,立刻明白了曲绍扬的身份,连忙上前来,拱手行礼。 “原来是曲恩公到了,允瀚有礼。”这一礼,竟是一躬到底。 曲绍扬一看,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陈允瀚。 “陈大哥,大可不必如此,我当时就是路过,算不得什么大恩,可千万别这样,折煞我了。” 好家伙,这一见面就行大礼,谁受得了啊? “允瀚今年二十一,你俩年纪相仿,不必拘谨。 允瀚啊,你也别把书院那一套带回家来,都年轻人,别成天老气横秋的。” 陈郎中笑着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这都不是外人,就跟自家兄弟一样相处,对吧,绍扬?” 曲绍扬闻言笑笑,“对,大哥比我年长三岁,往后就是我亲大哥一样。” 这将来就是大舅哥了,那肯定得好好相处啊。 这边爷三个在屋里喝着茶水聊天,那头李氏母女在厨房煎炒烹炸,一顿叮叮当当,最后包了不少饺子,还做了八个菜。 大冬天的,东北人多数都吃两顿饭。 申时中,饭菜全部准备妥当,陈郎中领着儿子出去放了挂鞭炮,然后就开饭了。 这边正收拾着端饭端菜呢,忽然听见外头一阵马儿嘶鸣,紧接着,有人砰砰敲门。 “不用说,这是咱家那愣种回来了,就他能干出来,回自家跟土匪进村了似的。” 李氏一听就笑了,赶忙让大儿子出去开门。 过了一会儿,陈允瀚和一高个儿小伙从外面进来。 这小子,能比陈允瀚高半个头,身形壮硕,穿着羊皮袄、羊皮裤,头上戴个狗皮帽子。 那两个帽耳朵和前沿儿上,还挂着白霜,一看就知道,这在外面肯定时间挺长了。 “老二,我跟你说,这就是咱爹常说的,咱家的救命恩人。” 一进门,陈允瀚立刻给弟弟介绍。“你应该管他叫哥。” 对方看了曲绍扬一眼,立刻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曲兄,久仰大名,在下陈允哲,今年十八。 我上次回来,没少听我爹我娘念叨你,多谢曲兄大义援手,救我父母小妹性命。” 这人嗓音有点儿粗,说话的声音也大一些,中气十足。 陈允哲跟曲绍扬同年,但是他生日比曲绍扬小,所以得管曲绍扬叫哥。 曲绍扬赶忙朝着对方抱拳行礼,“不敢不敢,怎么称呼都行,咱俩同年,我也十八。” 曲绍扬心道,叫啥都一样,将来都是舅哥,谁叫自己喜欢上他家妹子了呢? “回来的正好,我们刚要开饭,快点儿,去换下衣服,洗洗手,一起陪绍扬喝两杯。” 李氏正好把最后两盘饺子端上来,于是催着二儿子去换衣服、洗手吃饭。 陈允哲朝着曲绍扬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回来,已经换下那套衣服,于是坐下来吃饭。 总共就六口人,没必要分开吃饭。 李氏给烫了一壶酒,陈郎中爷仨陪着曲绍扬喝酒吃菜,李氏娘俩则是坐在一旁,边吃饭边听着他们唠嗑儿。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相处 曲绍扬不是第一次在陈家吃饭,却是第一次见陈秀芸的两个哥哥。 陈允瀚斯斯文文,书卷气很重,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陈允哲恰恰相反,说话声音大,行动举止粗犷豪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土匪呢。 不过,这两兄弟对陈秀芸都十分疼爱,饭桌上不停的给陈秀芸夹菜。 尤其是陈允哲,也不管什么菜,一个劲儿往妹妹碗里夹。 直到陈秀芸的碗里都冒尖儿了,这才停手。 当着曲绍扬的面儿,陈秀芸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努力跟碗里的菜较劲。 曲绍扬见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忍着笑,跟陈郎中爷仨喝酒。 别看陈允哲看着粗豪,却十分健谈,跟曲绍扬聊的很好。 他特别爱听曲绍扬以前放排还有现在打猎的事情,都听入迷了。 这顿饭,众人吃的都很尽兴,晚饭后,曲绍扬要告辞回客栈去,可陈家人说什么也不同意。 最终没办法,曲绍扬只能在陈家留宿,跟陈家兄弟住一屋。 晚间,三人躺在炕上,陈允哲可精神了,东问西问的,二人聊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床,陈允瀚起来洗把脸就看书去了,陈允哲出去练拳。 曲绍扬也跟着,站在院子里,看陈允哲练拳。 怎么说呢,陈允哲练的倒是有板有眼,一招一式都挺到位。 可这个不适用于实战,真要是跟什么人交手,怕是要吃亏。 “绍扬,你看我家老二练的咋样?” 正好陈郎中也出来了,他每天早晨要打一套太极强身健体。 见二儿子在院子里,一套拳耍的虎虎生风,便问曲绍扬。 “挺好的,形意八卦拳,招式练的都不错。” 曲绍扬哪好意思当面就指出人家的缺点,只能点头说好。 正在练拳的陈允哲听见了,回头看向曲绍扬。 “曲兄,听我爹说,你也会功夫?不如你我切磋两招怎么样?” “别,我那是山野把式,比不了你跟名师学艺,还是别献丑了。” 曲绍扬可不想跟陈允哲切磋,万一他手上没准儿,伤了人不好。 “曲兄这么说,就是瞧不上我了?来吧,咱自家兄弟,切磋学艺,多正常啊。” 陈允哲却不想放过曲绍扬,非得拽着他到院子当中。 曲绍扬没办法,只得跟陈允哲交手,二人你来我往互相套招,看着倒是挺精彩。 实际上,曲绍扬收着力呢,他练的是格斗搏杀,招招致命,哪里敢放开了真打啊。 两人在院子里交手一刻多钟,最终陈允哲喊了停。 “不来了,没意思,曲兄处处避让,未尽全力,这哪叫切磋啊,没劲。” 陈允哲不是傻子,他能看得出来,曲绍扬分明是处处让着他呢。 而自己使出毕生所学,也没能沾到曲绍扬的半片衣角,这还切磋个什么劲啊。 “不是,主要是我学的没有章法,纯粹是杀敌技,不适合切磋。”曲绍扬笑着解释。 “你练的已经很好了,主要是没出徒,实战经验少。 其实也没必要,往后都用枪了,武功再高,也赶不上枪好使。 练武就是强身健体,增强反应速度就行了,不用太在意其他。” 陈允哲挠挠头,“你这话,跟我师父说的差不多。 我师父每每谈起如今的形势,总是唉声叹气,说再过几年,这镖局也没什么干下去的必要了。” 练武非一朝一夕,有的人十多年都未必能学成。 可开枪不用,只要胆子够大,练几天就能上手。 往后,那些有钱的人雇几个炮手就能看家护院、押运货物,还要他们这些镖师做什么? “那倒不必如此悲观,练武还是有用的。”曲绍扬拍拍陈允哲肩膀,安慰他。 那头,陈郎中打完一套太极,三人相携进屋去,洗把脸收拾收拾,准备吃早饭。 曲绍扬来宽甸,主要是采买过年的东西,也不知道昨天兴家和兴业俩人都买了点儿啥。 所以吃过早饭后,曲绍扬便要告辞,回客栈去看看。 “绍扬啊,你别急,等会儿让老二和秀芸陪着你去采买。 秀芸对城里熟悉,哪家铺子的东西好,价钱低,她都知道。” 李氏那边,赶紧给闺女使了个眼色。 曲绍扬难得来一趟,总得多给闺女点儿机会,让他们相处吧? 反正有陈允哲跟着,也不怕俩人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陈秀芸接到了母亲的暗示,立刻点头,“绍扬哥,你等我会儿啊,我去换件衣服。” 曲绍扬也巴不得跟陈秀芸多点儿机会相处呢,于是就点头同意了。“那就麻烦秀芸和允哲了。” 陈秀芸闻言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回屋去换了衣裳。 过了一会儿,陈秀芸装扮妥当,出现在曲绍扬眼前。“绍扬哥,咱们走吧。” 曲绍扬瞧见陈秀芸的新装扮,顿时眼前一亮。 这丫头换了套蜜合色的缎面棉袄,下身配了玫瑰紫的棉裙,棉袄外面,还套了件同色玫瑰紫缎面兔毛里子的坎肩。 这颜色虽比不上以前陈秀芸穿的玫红玫粉等颜色艳丽,却更显淡雅秀丽。 这么一打扮,看起来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宽甸这边的气候,要比猫儿山暖一些,加上临近年根了,天气也逐渐变暖,陈秀芸穿这一身倒是不冷。 于是三人离开陈家,先是回了客店,跟兴家兴业俩人对一下,还差什么没买。 之后,三人在前,兴家兴业后头跟着,一起出去逛街买东西。 可能逛街是女人的天性,陈秀芸对城里这些店铺如数家珍,曲绍扬等人就在她的指点下,开始了大采购。 于是,就见到这样一个场面,陈秀芸在前面领路负责买买买,后头四个小伙子或抱或扛,负责当劳力。 逛了半天,总算把东西都买齐全了。 “前面有家酒楼,要不然,咱就别回去吃了,我请你们下馆子吧。” 曲绍扬一抬头,正好看见前面有个酒楼,于是提议道。 “行啊,那就让曲兄破费了。 那啥,你俩先去酒楼等着,我和他俩把东西先送客栈去。 要不然咱们抱着这么多东西去吃饭,太麻烦了。” 陈允哲心思单纯,什么都没想,一听曲绍扬要请他们吃饭,便高兴的说道。 “哦,那就拜托三位了,我们先去找个位置,点了菜等你们。” 曲绍扬看了眼旁边的陈秀芸,笑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表明心意 众人就此分开,曲绍扬和陈秀芸去酒楼,要了个雅间,按照陈秀芸的意思,点了六个菜。 “先来壶热茶,四碟点心,其他的菜,两刻钟之后再上就来得及。” 客店离着酒楼不算太远,来回两刻钟差不多够用了。 曲绍扬给了伙计一把铜板,伙计乐呵呵出去了。 不多时,小伙计送上来一壶热茶,四碟点心。 “客官,先喝点儿热茶暖暖身子,大厨已经下料了,按照客官吩咐,两刻钟后准能上菜。” 曲绍扬摆摆手,伙计退出去,还很贴心的将雅间门掩上。 曲绍扬给陈秀芸倒了杯热茶,又把点心碟子往她跟前儿推了推。 “跟着我们出来一头午,累了吧?先喝口茶缓一缓,要是饿了就吃点儿东西垫一口。” “嗯,知道了。” 陈秀芸这一上午,连挑选东西,又跟人家讨价还价,简直口干舌燥。 这时候也不管那些了,端过来茶水,一边吹气,小心的喝了两口。 热茶下肚,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绍扬哥,东西都买完,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陈秀芸不舍的问。 俩人刚刚相处没多久,陈秀芸哪里舍得就此跟曲绍扬分开? “嗯,是得回去了,马上要过年,家里还不少事呢。 没事儿,年后我可能要去营口一趟,到时候路过宽甸,我再来看你。” 眼看着要过年了,他总不能在陈家过年吧?眼下这没名没分的,可没这个道理。 曲绍扬心下已经打定主意,年后请师父陪着他一起来宽甸,找个媒人去陈家提亲。 既然陈秀芸喜欢他,他也挺喜欢秀芸,那就早点儿定下来,免得媳妇让别人抢走了。 当然,这话曲绍扬没跟陈秀芸说,准备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女孩子嘛,总是患得患失爱多想。 要是他提前说了,这丫头闹不好能天天等着盼着他来,连年都过不好了。 “嗯,那可说好了啊,你一定要来。”陈秀芸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了曲绍扬。 “这是我绣的荷包,给你,不许嫌我绣工不好啊。”陈秀芸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曲绍扬伸手接过荷包,然后趁着陈秀芸没来得及收回手,顺势握住了陈秀芸纤白的小手。 “你亲手绣给我的,怎么会嫌弃呢?这个荷包绣了多久啊?累不累?” 曲绍扬握住了陈秀芸的手,细细端详。 陈秀芸哪想到曲绍扬会握住她的手不放?当时就红了脸颊。 她象征性的往回抽手,没抽出来,便由着曲绍扬握紧她的手了。 “还好啦,很快就能绣完,没累着。我娘从小就叫我针织女红,做个荷包,累不着我。” 陈秀芸虽然性格活泼跳脱,可该学的一样都没落下。 可以说是炕上一把剪子,锅台上一把铲子,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除此之外,陈秀芸还跟着陈郎中学医,随着李氏出去给人接生打下手,这姑娘聪明着呢,什么都学的很好。 女孩子的手,跟大男人那粗糙还有茧子的手完全不一样。 柔柔软软、滑滑嫩嫩的,曲绍扬握着陈秀芸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陈秀芸也没说非得把手抽回去,两人就这么挨在一起,手扯着手,低声细语的闲聊。 正说着呢,忽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同时还有伙计的动静。 “客官,这边请。” 曲绍扬知道,那是陈允哲和兴家兴业回来了,于是恋恋不舍的松开陈秀芸的手,朝着陈秀芸笑了笑。 陈秀芸面色绯红,秋水般的眸子瞪了曲绍扬两眼,然后坐正了身子。 接着,雅间的门被推开,陈允哲和兴家兴业二人从外面进来。 曲绍扬招呼三人坐下,正好陈允哲坐在了陈秀芸左手边。 曲绍扬摆摆手,示意伙计可以上菜了。 伙计点点头,麻溜下去,不多时端着方盘上来,把菜摆到桌子上。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是问的秀芸,她说这些你都吃。” 曲绍扬指了指那些菜,对陈允哲说道。 陈允哲心粗,根本没留意到自家妹子的异常,很豪气的点点头。 “对,我啥都吃,就没有我不爱吃的,你点啥我吃啥。” 曲绍扬又看向兴家兴业俩人,朝他们点点头。 “没事儿,就当是在家里,也别拘谨,该吃就吃。” “哎,谢谢东家。”他们俩是伙计,跑出来跟东家一起下馆子吃饭,说不拘谨,可能么? 这酒楼的菜量不小,五个人六个菜,足够吃了。 大中午的,曲绍扬和陈允哲也没喝酒,直接上来米饭。 吃过了午饭,曲绍扬让兴家兴业先回客店,他送陈家兄妹回去。 下午,医馆没那么多人了,陈郎中闲下来,正好把曲绍扬叫到一边儿去,俩人单独聊了会儿。 “绍扬啊,叔拿你呢,没当外人,有啥就直接跟你说。 是这么个事儿,你婶子让我问问你,对我们家秀芸,是怎么个看法?” 陈郎中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曲绍扬。 曲绍扬起身,正正经经行礼,“叔,正要跟你说,我和秀芸互相喜欢,还请陈叔成全。” 是男人,就该有所担当,既然他跟陈秀芸两情相悦,就应该主动提出来。 不管陈郎中是同意也好,生气也罢,都应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陈郎中一见曲绍扬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行吧,你这孩子,我和你婶子确实相中了,秀芸跟着你,肯定不能吃苦。 那就这样,等着过了年,找个时间让你师父来一趟,咱们先把亲事定下。 正好,也给我们点儿时间准备,等着来年秋冬,选个日子,就让你们成亲。” 陈秀芸过完年十七了,这年月来说,女孩子十五六成亲出嫁的很多。 要是谁家把闺女留到十八往后,街坊邻居是要戳脊梁骨的。 十七岁,女孩子花一般的年纪,正是好时候。 “多谢叔成全,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秀芸的,绝不亏待了她。”曲绍扬向陈郎中保证道。 二人单独聊天,可把陈秀芸担心够呛,急的在里屋来回走。 “娘,我爹干啥非得跟绍扬哥单独聊啊?有啥话不能直接说?” 李氏瞅着自家闺女那担心的样子,不由得叹气。 都说是女大不中留,这话还真是一点儿不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过年 曲绍扬和陈郎中在屋里单独谈了一阵,之后二人出来,曲绍扬向陈家人告辞。 该置办的年货都置办齐了,回程是一路上坡,要比来的时候慢。 眼下已经是腊月二十四了,离着过年没多久,不能再耽搁下去。 陈郎中夫妻,少不得嘱咐曲绍扬回程路上一切小心,又给曲绍扬带了不少东西回礼。 陈允瀚写了一手好毛笔字,特地给曲绍扬写了好几副春联。曲绍扬也没客气,都收下了。 “绍扬哥,你可要记得,年后一定来看我。” 陈秀芸跟着送出大门外,依依不舍的叮嘱,只盼着能尽快再见到曲绍扬。 当着陈家众人,曲绍扬也不好有什么举动,只含笑点了点头,“嗯,年后我一定来。” 与陈家众人道别后,曲绍扬转身离开,返回客店。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赶着马爬犁往回走。 回程要比去时慢一些,腊月二十八快半夜了,才回到猫耳山。 这深更半夜的,也不好再打扰刘东山,曲绍扬就把东西都放在了自家院子,然后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曲绍扬把采买回来的东西,送到了东院去。 刘东山夫妻见曲绍扬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 刘东山急忙打听,这一趟出去怎么样,尤其是,关于陈家,刘东山打听的特别详细。 “师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曲绍扬看着眼前这像老父亲一样操心的师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过完年吧,到时候还得劳烦师父一趟,陪我去宽甸,向陈家提亲。” 刘东山一听这话,高兴的直拍大腿,“对嘛,这就对了。 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喜欢,还有啥不敢承认的? 我就说那陈家姑娘挺好,对你也有意,既然你也相中了,那就赶紧定下来。 我可跟你说,咱关东山,说媳妇不容易,遇见好姑娘可千万不能犹豫,得抓紧时间娶回来。” “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啊,我和你师父,为了你的婚事,都快愁白了头发。 你说这前前后后的,来了多少人打听你的亲事?我们又不好替你做主,只能推脱。 你要是再不定亲啊,我们俩都快把猫耳山的人都得罪光了。”林若兰一边哄孩子,一边笑道。 “多谢师父师娘替我着想,让二位费心了。”曲绍扬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刘东山夫妻对他,就如同亲生儿子一样,这份情谊,曲绍扬哪能不感动? “自家人,谢什么?你快坐下吧。 只要你好好儿的,能娶个合心合意的媳妇,往后好好过日子,我和你师娘啊,也就放心了。” 刘东山摆摆手,示意曲绍扬坐下说话。 腊月二十九了,马上就过年,家里也挺忙的,三人唠了几句,就开始商议过年的事情。 曲绍扬没成亲,今年肯定是要跟着刘东山夫妻一起过年。 至于家里的伙计们,人太多了,林若兰可忙不过来,到时候把各类吃食拨过去,让他们自己做了吃就是。 反正家里现在条件不错,吃的用的都足够,过年让伙计们吃点儿好的,歇两天。 转过天,腊月三十。 一大早,各家各户都忙了起来。清扫院子、竖灯笼杆、挂灯笼、贴对联、贴窗花、门神。 “呦,这对联的字儿写的可挺漂亮啊,绍扬,你在哪儿买的对联?这字儿不错。” 刘东山正要往对联上抹糨子呢,一看那上面的字迹,不由得夸了句。 “哦,那是秀芸他大哥给写的。师父,我不咋懂,你看这字儿写的挺好呗?” 既然说了不识字,曲绍扬就得把戏做足了,于是他故意问刘东山。 “嗯,这字儿属实不错,有些风骨。 依照这字儿来看,陈家大小子的学问应该不差,考中秀才,也就是早晚的事儿。” 刘东山看着那对联上的字,倒是把陈允瀚好一顿夸。 “我听秀芸他大哥说,过完年他打算出门求学拜师。 好像是他打听到哪里有位大儒在讲课啥的,他想着去拜师听课,看看来年院试,能不能考中秀才。” 那天在陈家,曲绍扬跟陈家兄弟聊了不少,正好听陈允瀚说的。 “嗯,嗯,这是应该的,做学问可不简单,没有名师指点不行。”刘东山闻言,连连点头。 师徒俩边说边把对联、福字、窗花都贴好。 还别说,这么一弄,院里院外顿时就不一样了,红红火火格外喜庆。 一般人家,都有年三十上午,上坟祭祖的习俗。 可刘东山父母葬在关里,根本回不去。 而曲绍扬呢,他穿过来的,孑然一身。 至于原主的爹娘,记忆里好像是都还在,老家那边好像还有兄弟姐妹啥的。 如今已经给换了芯子,曲绍扬跟那些人没接触过,也不咋惦记。 所以这上坟祭祖的程序,也就省略了。 等傍晚时,刘东山去找个十字路口,烧点儿纸钱,也就算那么回事儿。 忙活完外头这些活,师徒俩回屋去,刘东山帮着哄俩孩子,林若兰领着曲绍扬和小志,在厨房里煎炒烹炸做好吃的。 刘家这俩娃,如今都七个多月了,已经会坐,还不太会爬,所以那炕上的围栏,还能圈得住他们。 这么大的小娃,度过了二月闹、出牙闹,已经很好哄了。白天只要吃饱了奶,能坐在炕上玩好久。 刘东山老来得子,对这俩孩子疼爱的不得了。 于是将俩娃抱过来,一边腿上坐一个,然后手里拿着拨浪鼓,逗俩孩子玩。 俩小娃可爱笑了,一逗就咯咯儿乐,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便要去抓拨浪鼓。 刘东山在屋里哄着俩娃玩的高兴,就忘记给孩子把尿了。 结果小栓柱,便毫不留情的尿在了刘东山的腿上。 刘东山还在那儿逗闺女呢,忽然就觉得左腿怎么热乎乎的。 再一看,好家伙,儿子的棉裤,他的棉裤,全都湿了。 “哎呦我的祖宗,你是真行啊,一声不吭的就尿我一身。” 刘东山见此,赶忙把儿子抱一边儿去,先找褯子给垫一下,自己的棉裤也顾不上擦了,先抱着闺女去把尿。 等把完尿回来,这才翻找出另一条棉裤,给儿子换上,他自己也把裤子脱了,换上一条干净的。 “你个小坏蛋,就知道给你爹找麻烦事儿。” 刘东山用手指轻点儿子脑门儿,那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忽地眼前一亮,顺势就往后躺,然后咯咯直乐。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除夕团圆 申时中,团圆饭做好了,全都端到桌上来。 不算那些伙计,家里就刘东山夫妻带着徒弟、义子,和俩小娃过年,人口少,林若兰也没做特别多的菜。 小鸡炖蘑菇、红烧大肘子、炖江鱼、扣肉、软炸肉段、炸茄盒、皮冻、猪肝猪舌拼盘、葱烧鹿肉、酸菜炖排骨,十个菜,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 “来,都上炕吃饭,这是咱们一家子,第一次过团圆年,都吃好喝好。” 饭菜收拾妥当,林若兰满面笑容的招呼大家吃饭。 去年刘东山和曲绍扬在山上过年,家里就林若兰和小志两人,冷冷清清。 今年刘东山和曲绍扬总算不用上山了,又添了栓柱和小凤俩娃,这个年可热闹的多。 曲绍扬烫了一壶酒,拿了俩酒盅,跟刘东山俩人面对面坐下,给刘东山倒满了一杯酒。 “师父,这也是咱爷俩头一回在家过年,来,我先敬你一杯。” 刘东山笑呵呵的端起酒杯,跟曲绍扬碰了下,俩人各自喝下去半杯酒。 “哎呀,我闯荡东北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搁自己家里过年,真好,有家就是好。” 刘东山过完年就五十了,孤身飘零大半辈子,如今总算是有家有业、有妻有子,能不感慨么? “师父,你放心,往后咱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等小志长大娶了媳妇,你和师娘就能抱孙子了,那时候啊,更高兴。” 曲绍扬给刘东山夹了两块鱼肉放到碗里。 那鱼,是买的,江边有专门打鱼的人家,冬天在江面上凿冰窟窿钓鱼冻上存起来。 过年嘛,讲究年年有余,不管日子过的咋样,总得弄两条鱼做了吃,所以那些卖鱼的生意还行。 刘东山和曲绍扬都挺忙的,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凿冰窟窿钓鱼,所以特地跟人家定了几条新鲜的鱼。 这条大鲤鱼三斤来沉,特地用方盘盛上来的,整条鱼有头有尾。 刘东山吃了口鱼肉,又抿了口酒,然后才笑道。 “还用等小志娶媳妇?来年你娶了媳妇,我和你师娘啊,就抱上孙子了。” 曲绍扬一寻思也对,师父师父,是师也是父,他的孩子,那可不就是师父的孙子么? “对,我想的不周到了,来,师父,咱俩再喝一个。” 过年了,都高兴,曲绍扬就跟刘东山俩人,你来我往的喝上了。 林若兰还在哺乳期,不能喝酒,她就不停的给小志夹菜。 小志呢,成天看大人喝酒,一个个那么沉醉的模样,好像在喝什么琼浆玉液似的。 小志好奇,趁着刘东山不注意,就用筷子,蘸了点儿酒,往嘴里放。 这一尝不要紧,直接把小志辣的直伸舌头。 “啊,这么辣的东西,为啥我爹和我哥喝的那么高兴?”小志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嘟囔。 林若兰刚才就瞧见小志的小动作了,她故意没拦着。 这么大的孩子,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听不进别人劝说。 林若兰要是说那酒不好喝,小志未必会听,反而会觉得林若兰是骗他。 必须让他自己尝到滋味儿了,自己有所判断才行。 “让你再好奇,小屁孩一个,还馋人家喝酒。” 曲绍扬见小志那样子,乐得不行,赶紧夹了些菜给他。 “快点儿,吃口菜压一压。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啥都好奇了?” “不了,往后我可不惦记这东西了。 真不知道你和爹是怎么想的,明明这东西又辣又苦的,你俩还喝得那么高兴。” 小志赶紧往嘴里塞了些菜,这才觉得那味道小了些。 “你个小孩牙子懂个屁啊,快吃你的饭吧,等你长大以后,自己就知道了。” 曲绍扬抬手,揉了揉小志的脑袋,笑道。 正吃着饭呢,炕头睡着的栓柱和小凤醒了。 林若兰一看,连忙放下筷子,抱俩孩子下地去把尿,挨个儿把完尿之后,从锅里端出来他俩的饭。 这俩娃四个来月就开始添饭了,从一开始的鸡蛋糕、小米粥,到现在可是吃点儿软烂的面条、小馄饨等东西。 还别说,俩孩子嘴真挺壮,喂啥都吃。 林若兰提前蒸了鸡蛋糕、煮了些面条,那面条里面还放了碎肉和一点白菜叶子。 俩孩子套上小罩衫,坐在炕上,离着桌子还有点儿距离,然后林若兰端着碗,一勺一勺的喂孩子吃饭。 当母亲以后,几乎每个女人都没吃过一顿消停饭,更不用说是照顾俩小娃了。 林若兰早就习惯了如此,所以在喂娃的同时,也趁机再吃一些。 好在刚才吃了不少饭菜,多少再吃一些也就差不多了。 吃完了团圆饭,留下小志哄孩子,刘东山去炒瓜籽、松子、榛子等坚果,曲绍扬去剁馅,林若兰和面。 这可不是只预备四口人的饺子,要把伙计那头的饺子馅和面,都预备出来。 那群光棍儿,平日里胡乱做点儿饭菜对付着吃也就罢了,这和面调馅都是技术活,他们哪里会啊? 之前打了好几回野猪,跑篮子的肉又硬又柴,还有一股子骚味儿,所以都是平时炖菜啥的吃了。 母猪肉质好一些,要说最好的还是隔年沉和黄毛子。 林若兰特地留了些隔年沉的肉,就是为了过年剁馅包饺子用的。 曲绍扬有劲儿,双手各拿一把菜刀,叮叮当当的剁了好一会儿,光是肉馅就剁了一盆。 关东山不比南方,冬天没那么多菜蔬,冬天包饺子,无非就是白菜、酸菜、萝卜这几种馅儿。 萝卜是提前就擦好丝儿烫了攥成团冻起来的,缓开后剁碎就行。 白菜是从菜窖里拿出来最新鲜的,洗干净了切丝剁碎,然后少放一点盐,杀出水来攥干。 菜馅剁好,又是一盆,等林若兰和完面,再把菜、肉混合了,放好调料,搅拌均匀。 然后曲绍扬喊俩伙计来,把饺子馅儿和面端走,他也跟着过去,指点这些人包饺子。 “晚饭吃的怎么样?都吃饱了没?”曲绍扬走进伙计们住的筒子房,笑呵呵的问。 “吃的好着呢,今晚上整了好几个菜。 猪蹄子、猪头肉、大骨头炖酸菜、鱼、酱肘子、皮冻、五花肉炖白菜粉条、猪肝猪心啥的,吃的老好了。” 伙计们都挺高兴,就算搁家里,过年也吃不着这么好的菜啊,看起来,这关东倒是来对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年 伙计们的团圆饭,是林若兰给拨了食材,让伙计们自己做的。 这群光棍儿原本在家的时候,啥都不会,如今背井离乡来到关东山闯荡,渐渐地也都练成多面手了。 曲绍扬听他们吃的晚饭,点了点头。 “行,只要都吃好了就可以,过年嘛,大家伙儿都乐呵乐呵。 那啥,饺子馅儿和面都送来了,等会儿你们自己包饺子吧。 有没有会包的?不会我教教你们。” “会,过小年的时候,老东家也是把菜馅和面给我们,特地过来领着我们包的,都学会了。”江春福替众人回道。 “哦,会包就行,那你们包吧,我回去了。” 曲绍扬没在家过小年,他不知道这个茬儿,既然都会包,那他就没必要惦记了。 于是跟众伙计们唠了会儿,就回去帮林若兰。 栓柱儿和小凤还小呢,吃的东西不多,基本上不用算他俩的。 其余四口人,饺子也不用包特别多,曲绍扬擀皮儿,林若兰和刘东山包饺子,没多会儿就包出来两盖帘。 其中一盖帘上头盖上块白色干净的包袱皮儿,放到外头冻着,明天早晨煮。另一盖帘,晚上煮了吃就行。 这年月,别说电视了,连电都没有,屋里点了好几盏煤油灯,好歹亮堂些。 包完了饺子没啥事儿,一家人就坐在炕上嗑瓜子儿、敲松子、榛子吃,边吃边唠嗑儿。 栓柱和小凤随着月份增大,觉就没那么多了。 俩娃下午谁的有点儿多,晚上来了精神,就坐在围栏里头瞅着大人们吃东西。 把这俩小家伙给馋的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小志,不许偷着给他俩松子、瓜籽吃啊,他俩还小呢,不会嚼,容易卡着。” 曲绍扬生怕小志偷摸喂孩子东西,特地嘱咐。 “哦,知道了,哥,娘跟我说过,不让我喂给他们吃的。”小志乖乖的点头,答应下来。 “师父,来年咱再弄块儿地,然后种点儿果树吧。 猫儿山这边气候还行,咱栽点儿梨、桃、杏儿、李子、沙果啥的,过几年长起来,就有果子吃了。” 曲绍扬想起上辈子,哪怕到冬天,各种水果都有,什么都不缺。 眼下没那个条件,能种点儿果树也行啊。 到时候可以晒点儿果干,做点儿蜜饯,再冻上些梨,留着过年吃,不也挺好么? 过日子就是这样,也不能全都奔着挣钱去,日常生活也要满足了才对。 “行啊,来年开春,咱抽个时间去宽甸、虎山那些果园子,买些果树苗回来。 正好就栽到地边儿上,当地界,还能吃点儿果子,挺好的。”刘东山一听,立刻就同意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闲聊,时间也就很快过去,俩小的终于熬不住,吃了点儿奶睡着了。 子时初,外头有鞭炮声响起,刘东山和曲绍扬也带着小志,出去发纸、放鞭炮,林若兰在厨房煮饺子。 不多时,饺子出锅,外头鞭炮也放完了,正好进屋吃饺子。 曲绍扬从外面进来,往炕上看了眼,还别说,俩小家伙睡的挺香,并没有被鞭炮声吵醒。 趁着孩子熟睡,四个人赶紧摆好桌子吃饭。 隔年沉的肉嫩一些,基本上跟家养的猪差不多。 晚上这顿饺子,馅儿调的很好,咸淡适中,蘸点儿蒜酱和醋,吃着正好。 这一冬天,家里没太断了肉吃,肚子里有底儿了,晚上这顿饺子就吃不动那么多。 幸亏林若兰在饺子里包了几个小铜钱,小志和曲绍扬惦记着吃钱呢,还能多吃两个。 最终,那枚铜钱,被曲绍扬给吃着了。 “嗯,看起来明年绍扬能发财啊,好。”刘东山见了,就笑道。 吃过饺子,新的一年就算到了。 曲绍扬领着小志,给师父师娘磕头拜年,刘东山和林若兰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给了俩人。 按正理,除夕晚间要整宿不睡,这叫守岁。 可家里人少,小志是个孩子,林若兰成天照顾孩子也累,都熬不动,闲聊一会儿都睡着了。 刘东山和曲绍扬倒是精神,俩人跑去伙计的住处,看伙计们玩牌。 那群伙计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爱玩几把牌,他们多数都没钱,所以输赢用别的办法。 比如谁输了,给对方洗臭袜子、帮对方干活啥的,总有办法消遣。 反正大年初一也没啥事儿,众人一直玩到了快天亮,实在困的受不了,就这么和衣而卧,随便歪在那儿睡一觉。 初一早晨起来,煮了昨晚冻的饺子,随便吃几个。 之后伙计们过来给东家拜年,曲绍扬和刘东山,每人给他们发个红包。 里头也没多少钱,二三十文,不过是讨个彩头罢了。 伙计们都挺高兴,欢欢喜喜回去歇着了。 之后,曲绍扬领着小志一起,出去给左邻右舍拜个年。 新年伊始,曲绍扬和小志两个都穿着林若兰给做的新衣服,打扮的溜光水滑,出去谁见了都说,这哥俩真精神。 关东山的冬天比较长,而且冬天也格外冷,冬日里也干不了什么。 所以每到冬天,基本上大家伙儿就是闲着,在家猫冬。 这男人嘛,一闲下来就难受,累了大半年,到冬天就得找点儿消遣。 所以,每到冬天,很多地方都有人组赌局。 家里招揽一大批人玩纸牌、推牌九、打麻将啥的,主家抽红。 曲绍扬他们去拜年,正好就赶上有一家,家里头不少人正玩牌呢。 一见到曲绍扬来了,众人都起身相迎,非得拽着曲绍扬坐下来玩两把。 曲绍扬对这些东西没啥瘾,自然不肯下场,可直接走了也不好,只能少坐一会儿。 玩牌的这些人里头,有一个人四十来岁,穿的普普通通,头发倒是梳的挺立整。 那嘴唇和下巴上,油光锃亮的,看上去就好像吃完饭没擦嘴差不多。 这么一看,家里生活条件应该是不错,不然哪来那么大的油水? 闲着没啥事儿,曲绍扬就在一旁坐着看了会儿他们玩牌。 正玩着呢,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外头跑进来个跟小志差不多大的孩子。 “爹,爹,你快回家看看吧,你擦嘴的那块猪皮,让猫叼走了。” 那孩子进屋,就去拽那个嘴上油渍麻花的男人。 男人一听就急了,“啥?猪皮叼走了?那你娘呢?你娘咋不去撵回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闲话 那孩子一说擦嘴的猪皮,曲绍扬在旁边就愣了。 刚才还听那人在吹,家里吃的多么多么好,天天吃肉啥的呢,合着他是天天拿猪皮擦了擦嘴,出来吹牛啊? 而接下来那孩子的话,更让曲绍扬惊掉了下巴。 “咱家就这一条棉裤,让你穿出来了,我娘咋去撵?” 就一条棉裤?曲绍扬低头往那孩子身上看了看。 果然,这孩子穿的应该是单裤子,那裤子的波棱盖儿和腚蛋子上,都打着一层又一层的补丁。 孩子的话,惹来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刘老三啊刘老三,你说你日子都过成啥样儿了,还成天出来玩牌呢。 咱都一个屯子住着,你家啥样儿旁人不知道啊?还拿猪皮擦嘴,整的跟你家成天吃多少好东西似的。 闹了半天,两口子就穿一条棉裤。”有人忍不住,指着刘老三笑道。 刘老三这人生性好赌,有点儿钱就出来玩牌了,家里那日子过的,有上顿没下顿。 可偏偏呢,这人还死要面子,为了在人前装样子,就在自家门框上头吊块猪皮。 天天出门之前,用猪皮擦擦嘴,整的嘴上油亮亮的。 不知情的人,真以为他家日子好,成天吃好的呢。 曲绍扬这回总算是整明白咋回事儿了,不由得失笑,这刘老三,也太有意思了。 “小志,咱俩走吧,该回去了。”热闹看的差不多就行,这不是啥好地方,往后还是少来。 小志对这些赌鬼也没啥兴趣,于是点点头,跟曲绍扬一起,同主人家道别后,出门走了。 “小志,你可不能学这些人似的,一天天啥都不干就是耍钱。 我跟你说,十赌九输,这东西只会越陷越深。 沾上赌,多厚的家底儿,也不够霍霍的。” 刚出门,曲绍扬就赶紧跟小志说,生怕这孩子好奇,将来也成个小赌鬼。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这家有局,要是知道的话,他不能领着小志来。 “哥,我知道,以前我们村儿,也有这样的地方,我爷说过了,不许我们去看。”小志点点头。 听小志提起张炮,曲绍扬不由得叹了口气。 “等你再大一点儿,我领你回龙王庙村看看,顺道祭拜一下你爷爷和你叔他们吧。” 这几次出门都有要紧事儿,领这个孩子不方便。 啥时候有空了,单独带小志回去一趟。 总得让龙王庙村的人知道,小志还在,而且过的很好,别想着霸占张家的房子和地。 “嗯。”小志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大过年,不好说那些伤心的话,曲绍扬领着小志,又去别人家拜年了。 正月里,就是人们休闲娱乐,走亲串友的日子。 平常家家户户都忙,正月里闲了,就吃吃喝喝、打牌消遣,互相请请客啥的。 曲绍扬和刘东山刚到猫耳山一两年,也没那么多亲朋好友,顶多是跟周家关系还不错。 刘东山这些年山场子水场子的混,倒是结交下一些人,可大部分都在山上伐木呢,也没工夫来串门。 正月初五,老周那边请客,周传智特地过来,请了刘东山和曲绍扬,说是大家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刘东山和曲绍扬不好拒绝,就一起去了周家。 到那儿才发现,周家来了不少人,凡是猫耳山这片儿有头有脸儿的基本上都来了。 大家伙儿见了刘东山师徒,也很是热情,招呼着师徒二人上炕坐,喝茶、嗑瓜子、唠嗑儿。 这闲谈间,有人又问起了曲绍扬的亲事来。 “刘老弟啊,你家这徒弟可真是不错,小伙子长的好,精神头也够用。 哎,这孩子说亲事了没有?要是还没说亲呢,我给介绍一个? 我媳妇的娘家侄女不错,今年十六,长得杏眼桃腮的可俊了,跟你这徒弟挺般配的。” 刘东山一听就乐了,“哎呀,这事儿你说晚了,我们家绍扬的亲事啊,前些日子才说成了。” 这话一出口,刘东山就觉得心里头可轻松了。 这臭小子的亲事定下来,往后他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应付那些来说亲的人家了。 屋里这些人一听,都愣了,前阵子不还说暂时不想说亲么?咋一转眼,亲事就说定了? “呦,真的啊?那女方是哪儿的人啊?也是咱猫耳山的?谁家的姑娘啊,这咋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说呢?” 不是吧,谁家下手这么快,把好小伙儿抢走了? “哦,不是咱这儿的,是宽甸城里的姑娘。 人家在宽甸城里开医馆,也算是个大户了。”刘东山看了一圈,故意这么说道。 “是城里的姑娘啊,那就难怪了。 我就说么,你家那徒弟,肯定是眼光高,看不上咱这些乡下丫头,你看,人家找的是城里的姑娘。 真行啊,这往后有丈人家帮衬着,日子不得越过越好啊。”旁人一听,顿时明白了。 难怪这么多人都相中了那小伙子,可人家就是不点头,合着人家这是攀上高枝儿了。 当下,有的人真心祝贺,也有的人表面祝贺,心里头酸的不行。 当然,这些人说啥,刘东山和曲绍扬并不在乎,他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哎,对了,明天老王家那闺女出门子,你们知道不?”正聊着呢,忽然有人说了句。 “老王家?哪个老王家?”有人就问。 “还能哪个,就是总上山打猎,去年冬天进山杀黑瞎子仓杀秃噜了,腿让黑瞎子咬断那个呗。 他家闺女不是跟八道江那头一家定了亲么?明天出门子。”那人又解释了一下。 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就知道是谁了。 “这咋还正月初六成亲呢?旁人家都年前结婚,娶个媳妇过年,添丁进口的,他家怎么就选在年后了?” 众人都有些奇怪,这不太合常理啊。 “咳,能因为啥,年后办酒席省呗。 这大过年谁家没点儿好吃的,肚子里有底儿,吃席就省,主人家少花钱呗。 我可听人说了,那家也不算啥大富大贵,就是中等人家。 家里头四五个儿子呢,这个排中间,上下不靠。 也不知道老王咋想的,给闺女找了这么个人家。”说话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往曲绍扬那头看了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登门提亲 曲绍扬正跟一群小伙子说笑聊天呢,那头说的什么,他听见了,连理都没理。 他跟王家那闺女,总共也没见几次面。 每次那姑娘一到家里,曲绍扬就找借口躲出去,俩人根本挨不上边儿。 至于那王家闺女嫁给谁,男方好不好,跟他更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话的人见曲绍扬没啥反应,也觉得没意思,便不再提了。 正好这会儿工夫,酒席备好了,老周招呼大家伙儿吃饭,也就没人再提这些。 初五在周家热闹了一天,回家后刘东山跟林若兰商议,他们家初七摆几桌,也请一请左邻右舍这些人家。 林若兰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几桌饭菜而已,对他们家来说很容易。 初六这天,王家的闺女出嫁。 如今这年月,没几个看重闺女的,自然也没有闺女出门子还摆酒席一说。 只有至近的亲戚,安排几个人送亲,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初七家里要摆酒席,林若兰自己一个人怕是照应不过来。 所以曲绍扬和刘东山提前就帮着预备,把该烀的该炖的,提前都做了半成品,等着明天重新回回锅热一下就行。 正月初七这天,刘东山夫妻预备了丰盛的酒席,宴请附近一些相处还可以的人家。 大家伙儿在刘家又热闹了大半天,到下午快天黑了才走。 “绍扬啊,你收拾收拾准备一下,过两天咱俩去趟宽甸。 先把你的亲事说定了,回头咱俩再去趟营口,把年前攒的那些东西,都卖掉。” 等送走了客人,刘东山歪在炕上,半眯着眼,对徒弟说。 “早点儿给你俩的亲事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省得夜长梦多。” 这一冬天,师徒俩没少划拉,熊胆、麝香、各类皮张等攒下了不少。 除去自家留着用的之外,剩下的,还是先拿去卖掉算了。 虽说家里有一些钱,可是现在摊子铺的大,马上开春种地,光是种子就得花不少钱。 开春之后不能打猎了,没啥进项,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那些皮张啥的搁家里,要是保管不好容易生虫,还不如卖了省心。 “哦,行,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收拾。”对此,曲绍扬没啥意见,点头应了下来。 这一冬天打猎所得的东西,都放在曲绍扬这边呢。 他回家去一通划拉,除了几张狼皮、灰狗子皮留下,其余值钱的都归拢起来。 曲绍扬这边划拉皮张、药材,林若兰那头也是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曲绍扬要去提亲,总得预备点儿像样的礼物吧? 这时候买卖铺子都没开张呢,想买东西也没处买去。 幸好年前林若兰让曲绍扬买了不少东西,加上以前师徒俩去营口带回来的,挑一挑选一选,就能凑个七七八八了。 正月初十清早,曲绍扬让人套上马爬犁,把东西都装上去。 然后师徒二人带着兴家兴业,离开家,顺着鸭绿江一路往下游走。 年前腊月二十六打春,年后这天气暖和了些。 好在鸭绿江的冰面还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再者马爬犁没那么重,行走在冰面上倒也没啥大问题。 一行四人,全都背着枪,再加上此时胡子还在猫冬,就算有个别劫道的,一见这架势,也不敢照面儿。 所以,这一路还算安稳,正月十三下午,一行人到了宽甸城。 先找地方住下,然后刘东山跟店里掌柜打听了,城里哪位媒婆口碑比较好,备上礼物,去请媒人帮忙。 正月十四上午,师徒二人都换上新衣服,在媒人的陪同下,带着礼物来了陈家。 正月里大过年的,看病不吉利,除非是急症。 否则一般人家没有请郎中看病的,所以医馆正月十五之前都不开张。 陈郎中夫妻都在家,一见刘东山陪着曲绍扬,还领着个穿红挂绿头戴红花的女人,顿时就明白咋回事儿了。 “哎呦,刘大哥,绍扬,快里面请,里面请。” 陈郎中夫妻十分热情的将人迎进后院,在堂屋坐下。 双方落座以后,媒婆站了起来,直接说明了来意。 曲绍扬与陈秀芸情投意合,陈家夫妻也是点头默许的,这件事自然没啥阻碍,顺顺利利的就说成了。 只有陈家那兄弟俩,从头到尾都是懵的状态,啥玩意儿,他们俩还没说媳妇呢,妹妹倒是先说亲事了? 这俩人,一个是书呆子,一个是武痴,对其他事情都不怎么敏感。 陈郎中和李氏不知道曲绍扬啥时候来提亲,所以提前也没透露风声,两兄弟一点儿都不知情。 等他俩反应过来,亲事已经说定了,他俩反对也没用。 陈允哲站在父母身旁,狠狠瞪了曲绍扬两眼。 好小子,合着他上回来家里就没安好心啊,自家这乖巧又可爱的妹妹,就这么被拐走了? 曲绍扬觉察到陈允哲的眼神不善,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低着头在那儿偷笑。 陈家这一家子人,其实挺有意思的,很真实,不虚假,待人一片赤诚。 这种性格,在村子里很吃得开,可要是在这城里,有时候就未必是好事儿了。 今天这只是曲绍扬来提亲,陈家同意,还不算正式定下来,得另外选日子定亲。 定亲不是小事儿,两家都得有所准备,再者,陈家这边也要通知一下亲友才行。 陈郎中倒是没啥亲戚了,但李氏娘家那头还有些亲戚,总要知会一声儿,能来的就来热闹一下。 而且猫耳山离着宽甸挺远,来回不方便,这个日期也不能隔着太远。 媒人给翻了一阵子黄历,最后说正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可以定亲。 刘东山和曲绍扬商议了一下,觉得这个日子还行。 正好他们可以先去趟营口,把带来的山货都卖掉,顺道在营口采买些东西做聘礼,这样一来两全其美。 于是,两家人商议妥当,正月十二,曲绍扬与陈秀芸定亲。 亲事说定,陈家少不得要摆酒席酬谢媒人。 李氏喊了在隔壁偷听的陈秀芸,赶紧去厨房预备饭菜,陈郎中和俩儿子在屋里陪着刘东山等人说话。 李氏和陈秀芸在厨房一顿忙活,做了八个菜上来。 众人陪着媒人吃了饭,李氏还偷摸的塞给媒人一个红包。 把那媒婆哄得可高兴了,直说等着定亲的时候,不用去请,她直接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元宵庙会灯会 曲绍扬这一趟是来提亲的,自然不好再住到陈家。 酒席过后,师徒二人便要和媒人一起离开。 陈家众人出门相送,陈秀芸逮着机会,偷偷问曲绍扬,明天能不能先别走,留下来一天。 “明天在天都宫附近会有庙会,晚上还有县城各商会出资举办的灯会。”陈秀芸一脸期待的看着曲绍扬。 后世的人,常把七夕节当做什么情人节,实际上传统的情人节,应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才对。 这一天,城里张灯结彩,处处挂着彩灯,晚上很多地方还会有灯会、舞龙、舞狮、扭秧歌、放烟花等节目。 传统社会的年轻女孩,平日里是不能随便出门走动的,但是元宵节这一晚,女孩子们可以结伴出游。 很多青年男女,也会趁着这一天相会。 更有一些未婚的青年男女,会在赏灯的同时,结识心仪的异性。 今年是陈家搬到县城的第一年,以前住在偏远的大青沟,哪有什么灯会? 陈秀芸对灯会向往已久,又赶上曲绍扬来提亲,她当然希望心上人能陪着她一起逛灯会了。 曲绍扬一听就笑了,“行,那我回去跟师父说一声儿,明天我们先不走,留下来玩一天。” 难得有机会跟喜欢的姑娘相处,曲绍扬自然不会推却。 反正俩人马上就要定亲了,多一点相处的机会,想来陈家父母也不会反对。 陈秀芸一听曲绍扬答应了,立刻高兴起来,笑的眉眼弯弯。 “那好,明天我在家等你。” 陈秀芸看了眼曲绍扬,欢欢喜喜朝他挥挥手,然后回到了李氏身边。 曲绍扬朝着陈秀芸点点头,转身跟刘东山还有媒婆一起走了。 师徒二人送媒婆回家后,返回客店,路上,曲绍扬说了陈秀芸约他明天逛庙会、看灯会的事情。 “行,反正时间宽裕,咱们在宽甸多留一天也无妨。你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刘东山一听就乐了,他家这傻徒弟啊,总算是开窍了,还知道陪姑娘去逛庙会看灯会。 “明天你出门的时候,多带点儿银子。 遇见什么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件儿,该买就买,可别不舍得花钱。”刘东山还不忘了叮嘱曲绍扬。 师徒二人回到客店休息,第二天上午,曲绍扬去陈家,跟陈郎中夫妻说,要和陈秀芸一起去逛庙会。 其实陈郎中夫妻昨晚上就听闺女说了,他们也理解年轻男女想往一起凑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反对。 当然,为了防止俩人做点儿什么出格的事,陈郎中安排了俩儿子随行。 于是,四个人一起出门。 陈允瀚在县城的时间长,对宽甸周围都熟悉,他带路,领着弟弟妹妹们去天都宫逛庙会。 还别说,这庙会确实很热闹,说书的、耍猴的、撂地儿打把式卖艺的、小摊小贩卖东西的、拉洋片儿看西洋镜的,反正五行八作干啥的都有。 陈秀芸之前一直住在大青沟,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啊,见着啥都稀罕,见着哪里热闹都想过去凑一凑。 “绍扬哥,快来,这边,这边有好玩的。” 庙会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曲绍扬就怕陈秀芸有点儿闪失,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护着。 路过一些小吃摊子的时候,曲绍扬也会买些好吃的,跟陈秀芸一起吃。 “拿两串糖葫芦吧。” 正好有买糖葫芦的,曲绍扬给了小贩几文钱,买了两串糖葫芦,塞到陈秀芸手里一串。 一般女孩子都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陈秀芸也不例外,接过来糖葫芦咬一口,被酸酸甜甜的口感征服,微微眯起了眼睛。 “嗯,好吃,绍扬哥,你也吃。” “你先吃吧,别管我。”曲绍扬对这种又酸又甜的东西,不太感冒。 多买那根糖葫芦,是给陈秀芸预备的,估计,这丫头吃一根不够。 果然,陈秀芸吃完一根,还意犹未尽。 曲绍扬适时递过去另一根。“吃吧,我不爱吃这种东西,不吃就浪费了。” 陈秀芸刚开始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被曲绍扬这么一说,也就不管那些了,接过去继续吃。 俩人边走边吃边看,不管周围有多少人,曲绍扬始终护着陈秀芸,不离她半步,也不许旁人靠近。 倒是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俩,心粗,动不动就被热闹给吸引住了,驻足观看。 等他们看完一扭头,自家妹子早就跟曲绍扬走远了。 “咱妹子呢?哪儿去了?”陈允瀚站在人群之中,四处张望。 “不知道啊,刚才你没看着么?”陈允哲也傻了,他们家妹子在哪儿呢? “我刚才看拉洋片去了,刚才咱妹子不是还跟你在一块儿么?” 陈允瀚瞪了弟弟一眼,刚才他明明看见妹子跟老二还有曲绍扬在一起的,怎么一转眼,就剩他家这傻大个儿了? “没事儿,绍扬肯定跟咱妹子在一块儿呢,走吧,往前走找找去。” 陈允哲个子高,往远处看了看,前头好像有俩人,挺像曲绍扬和陈秀芸的。 哥俩急忙往前走,穿过人群,追上了曲绍扬和陈秀芸二人。 “你俩走的也太快了,一转眼就瞧不见。” 陈秀芸回头,白了俩哥哥一眼,“是你俩光顾着玩去了,根本就没注意我们好么?” 两兄弟大囧,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接下来,倒是乖乖的跟在妹妹身边,不敢再胡乱凑热闹了。 四个人逛了大半天庙会,都累的不轻,下午找了个地方吃顿饭,休息一会儿。 等到晚上,又去逛灯会。 等会在县城最繁华的那条街,街路两边立着杆子,上头扯着绳子,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彩灯。 有的铺子前面,特地开辟出来一块地方,留给客人猜灯谜用。 谁要是猜到了,会有相应的奖励。 猜灯谜这个,曲绍扬肯定不在行,所以他很明智的给陈秀芸买了一盏兔子灯,一盏荷花灯。 倒是陈允瀚,被灯谜吸引住了,说什么也不肯走,非得猜出来,赢得头彩不可。 晚间灯会的人更多,为了避免走散,曲绍扬几个没办法,只能停在这儿等陈允瀚。 而此时,就在斜对面的酒楼二楼,有人倚在窗边向下看,正好就瞧见了手里拿着兔子灯和莲花灯的陈秀芸。 “呦,底下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长得倒是挺俊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聘礼 经过陈允瀚的努力,最后总算猜中了一道谜题,获得了店家送的一套文房四宝。 这下,四个人都挺高兴,谢过店家后,继续去别处逛了。 四个人在外头逛到了挺晚,然后曲绍扬送陈家三兄妹回家,自己也返回了客店。 正月十六一早,曲绍扬和刘东山带着人,离开客店前往营口。 到营口后,曲绍扬带着熊胆、麝香等东西,先去了宝升堂。 正好于掌柜在,眼看了货物品质后,给了个双方都满意的价钱。 “于掌柜,我跟你打听一下,营口哪家货栈不错,我还有一些皮张想要出售。” 卖完了药材,曲绍扬随便问了一句。 “去恒升店啊,那也是牛家的产业。 这样,我打发伙计陪着你去,包管能给你一个合理的价钱。” 于掌柜一听就乐了,忙招呼个伙计过来,让他陪着曲绍扬和刘东山去恒升店。 伙计应了一声儿,领着师徒二人从宝升堂出来,走过一条街,来到一家货栈。 “曹掌柜,这两位是我们掌柜的朋友,他有一些皮张想要出售。 掌柜的让我过来说一声儿,价钱要公道。”小伙计挺机灵,见到货栈掌柜,连忙表明来意。 对方一听,点了点头,“二位,请跟我到后堂叙话。” 能让于掌柜打发伙计过来,这两人想来不简单。 曹掌柜自然不好怠慢,于是领着二人,到后堂坐下。 这一次,曲绍扬带来了三张貂皮、两张貉子皮、五张狼皮、五张灰狗子皮,这其中,数着貂皮最珍贵。 果然,曹掌柜一看那三张貂皮,顿时眼前一亮。 貂皮分为三个等级,以丰厚纯黑者为上,黄色次之,其余为下等。 曲绍扬拿出来的这三张貂皮,毛色近黑色,绒毛丰厚柔软,色泽光润,针毛灵活,皆是上品。 其他皮张也都品质不错,但是价钱跟貂皮没法比。 其实清早期的时候,貂皮为满清皇室专供,由布特哈打牲部落进贡给内务府,民间是不能流通买卖的。 等到晚晴时期,官场腐败,奢侈之风盛行,大小官员每到冬日,清一色的貂帽、貂褂。 外省的督抚藩臬,比起京官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一来,貂皮的需求量大增,仅靠打牲乌拉衙门进贡根本不可能。 于是逐渐放开了限制,民间可以自由买卖。 也因此,这貂皮的价格,逐年增高。 当然,貂皮的价格,怎么也没办法跟人参相比,最终曹掌柜出价,每张貂皮给三十两。 这已经是看在于掌柜的面子上才给这些的,要是一般人来,可能也就二十几两。 除了貂皮,其他皮张,曹掌柜也给了很合理的价钱。 师徒二人也没磨叽,当即点头同意,这笔生意就成了。 然后曹掌柜喊来人,把一百五六十两银子交给曲绍扬二人,同时登记下账。 “二位以后再有各种山货皮张,尽管送来,我一定会给最合理的价钱。” 有于掌柜的面子,曹掌柜对曲绍扬和刘东山也十分客气。 曲绍扬正有此意,于是跟曹掌柜多聊了几句,这才从恒升店出来。 “师父,咱俩是不是得去趟洋行?你之前不是说,还要买两棵枪么?” 从恒升店出来后,曲绍扬想起这事儿来,问道。 “嗯,过去问问吧,要是价钱太高,咱这次就不买了,先买点儿子弹回去。 这趟咱俩带的银钱不多,你定亲还得不少花销呢。”刘东山犹豫了下,说道。 眼下家里有四棵枪,已经很可以了,而且基本上够用,在刘东山看来,暂时买不买都行。 开春花销大,还是省下钱先置办别的吧,等秋冬再说。 曲绍扬一寻思也对,他们这家业还没到那么大的地步,不用置办太多枪。 这么好的枪给别人使,说实在的,他也不太放心。 于是,二人前往洋行,又买了不少子弹,这才返回客店。 第二天师徒俩又在营口城里逛了一圈,采买了不少定亲要用的东西,之后,一行人动身返回宽甸。 正月二十二,是曲绍扬和陈秀芸定亲的日子。 提前一天,媒婆就到陈家,商议了订婚的具体细节。 二十二这天上午,曲绍扬一身新衣,在刘东山和媒婆的陪同下,领着提前雇来的挑夫和吹鼓手,挑着定亲礼,吹吹打打来到了陈家。 陈家这边,早早就把院里院外都打扫干净,陈允瀚、陈允哲兄弟,领着亲戚中同辈儿的年轻人,提前就在大门外等着。 见到曲绍扬一行人走过来,这边赶紧放一挂鞭炮,然后将曲绍扬一行,迎进门。 八抬的定亲礼,放在了院子当中,其中有一对鹅、两坛酒、四色喜饼、四样果食、四盒茶叶等。 另外,还有给女方的衣裳、布匹、金银首饰,以及一定数量的银钱。 因为是冬季,没有鲜果,所以四色果食都是干果,大枣、桂圆、花生、栗子,寓意着早生贵子,寓意吉祥。 陈家主要是相中了曲绍扬这个人,所以对聘礼的多寡并不在乎,别太寒酸,随大流能过得去就行。 可刘东山这边不干啊,他就这么一个徒弟,好不容易娶个媳妇,聘礼少了能好看么? 所以爷俩采购了不少衣裳布料、金银首饰等东西。 除此之外,还预备了六十六两银子,以示对陈秀芸的看重。 这份定亲礼一送到,陈家这边来观礼的亲戚,都有些吃惊。 陈郎中的父母亲人早就不在了,山东老家那边的亲戚也多数都不联系。 倒是李氏,在这边有几个堂哥、表哥,都在宽甸和怀仁两县。 这次陈秀芸定亲,李氏特地打发俩儿子去请。所以今天来了不少李家的亲戚。 李家这些亲戚,多数都是住在乡下。 所以他们很不理解,既然陈家都搬到城里了,为什么不在县城给陈秀芸说一门亲事,反而要把陈秀芸嫁到猫耳山那么远的地方。 直到见了这份聘礼,大家伙儿似乎也就明白为啥了。 这年月,就算是城里人,想要拿出这样一份聘礼来,也是不太容易的,家底儿得十分丰厚才行。 不说别的额,光是那六十六两银子,就够一般人家不吃不喝攒好几年呢。 第一百四十章 定亲 不管什么年月,实力都是赢得尊重的不二法门。 这一份定亲礼往院子里一摆,李家这些亲戚们,对曲绍扬的印象立马改观。 “哎呀,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不错,是个有福的后生。 还是堂妹的眼光好,给秀芸找了这么好的姑爷。” 李氏的一个堂嫂,在瞧见曲绍扬之后,夸赞道。 李氏看了眼嫂子,心道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嘀咕,不能往外说。 表面上,李氏满脸笑容,一团和气,欢欢喜喜的掏了红包,给那些挑夫和吹鼓手赏钱。 其实挑夫和吹鼓手来之前,曲绍扬已经把酬劳给他们了,这一份儿算是女方家的赏。 于是众人欢欢喜喜收了赏钱,然后离开了陈家。 等那些人走了,这边关上大门,将曲绍扬一行三人,迎到了堂屋坐下。 “这两位是秀芸的堂舅、舅母,这两位是秀芸的表舅、舅母。 我们家在这边也没多少亲戚,为了你们定亲,特地把他们都请来了。” 自古以来都有娘亲舅大的说法,虽然李氏没有亲兄弟,那堂兄表兄也不算远,一样是陈秀芸的舅舅。 往后真有啥事儿,那也是能说话算数的。 曲绍扬一听,立刻给两位舅舅见礼。 基于曲绍扬出手这么阔绰,聘礼给的丰厚,那两位对曲绍扬也十分客气,笑呵呵的跟曲绍扬说话聊天。 双方坐下寒暄几句,那头媒婆站起来说话了。 “陈老爷、陈夫人,我受刘老爷所托,今日来陈家下聘礼,这是聘礼单子,还请二位过目。” 说话间,媒婆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红纸来,红纸上头写的就是外头那一堆聘礼的名目和数量。 聘礼单子和嫁妆单子,都是一式两份,男女双方各执一份。 嫁妆单子,会在女子出嫁时,跟着嫁妆一起送到男方家里。 如果数目巨大,可能还需要去官府记个档,这是为了防止男方侵吞女子的嫁妆。 因为女子嫁妆是受到保护的,男方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吞。 女子嫁妆只能留给自己的子女,如果女子在夫家死了,没有儿女继承,娘家是可以照着嫁妆单子,把嫁妆都要回去的。 倘若哪个婆家贪图女子嫁妆,传出去不光受人指点,真的闹起来,也是可以告官的。 当然,大多数女人出嫁后,手里的嫁妆渐渐地也就贴补生活用了,真正能留下的很少。 陈郎中接过聘礼单子,然后递给陈允瀚,让他去核对一下。 确认无误后,这聘礼单子就收起来放好。 之后,双方交换庚帖,写了婚书,这亲事就算正式定下了。 只等定下婚期,再来迎娶完婚即可。 定亲礼成,女方要预备宴席招待男方亲友和媒人。 而且这宴席上的几道菜,要出自陈秀芸之手才行,以表示陈秀芸贤惠能干。 宴席的菜品,提前就预备好了。 这边陈郎中等人陪着曲绍扬和刘东山聊天,那头李氏领着闺女,还有俩嫂子去厨房忙活。 没用多少时候,酒菜预备妥当,就在堂屋摆上桌子,男女分席入座。 陈家预备的酒席十分丰盛,上菜的时候,李氏还特意点明了,哪道菜是陈秀芸做的。 众人对菜品都赞不绝口,尤其是陈秀芸做的那几道菜,更是赢得了众人的赞许。 陈郎中和李氏二人听着那些夸奖,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众人推杯换盏、说笑交谈,酒席上气氛十分融洽。 李氏的亲戚们,在得知曲绍扬家里有几百亩地,还养着十几个伙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个劲儿的敬曲绍扬和刘东山。 这顿饭吃的时间有点儿长,直到未时初才结束。 然后李氏把定亲礼中的酒、茶等东西,分作两份,一半留下,另一半好让曲绍扬带回去,这是定亲的规矩。 曲绍扬和陈秀芸的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开春太忙,再者两家也得留点儿时间做准备,所以婚期安排在今年十月或者冬月。 那时候地里庄稼都收完了,基本上没啥活,正好娶媳妇过年,添丁进口。 时候不早,师徒二人起身告辞,同媒人一起离开。 临出门时,李氏塞给了媒人一个大红封,算作谢媒礼。 把那媒婆乐的合不拢嘴,直说这次媒保的最划算,不用费多少口舌,一切都水到渠成,而且两家给的谢礼还都十分丰厚。 亲事已定,也算了却刘东山的一块心病。 眼下已经正月下旬了,他们还要再这边采买些东西,等他们回到家就正月末。 今年打春早,春脖子短,出了正月没几天就得开始预备春耕事宜。 师徒二人得抓紧时间办正事,然后快点儿回去。 于是,第二天师徒俩带着兴家兴业,去宽甸周围的果园子,跟人家定了不少梨、李子、桃、杏、板栗等果树苗,说好了等过了清明来取。 接着,又去一些地方,淘登了不少大豆、高粱、苞米的好品种。 买的东西多,马爬犁就装不下了。 况且今年暖和的早,尤其是这几天气温明显升高,刘东山担心鸭绿江上的冰承载不住重量,回程怕是不能走江面。 于是又在当地,买了辆半旧的马车,正好装着东西往回走。 往回走不走江面了,加上这时候白天地面融化,晚间上冻,这路况不好。 所以回程走的就慢些,等他们到猫耳山,正好二月初一。 “哎呀,可算是回来了,咋耽误这么长时间?绍扬的亲事怎么样了?顺当么?” 林若兰这些日子在家天天盼,生怕这几个人出去有啥情况,好不容易盼着丈夫和徒弟回来,赶忙就问。 “亲事挺顺利的,已经定完亲了,只等着入冬之后办喜事就行。 这不是买了不少粮食种子么?就耽误了几天。家里咋样?没事儿吧?” 在外头这些日子,刘东山也挺挂念家里的,一见面,赶忙就问。 “没啥事儿,家里都挺好的,俩孩子能吃能睡能作。 你们弄的那围栏,快要关不住他们了,总想着爬出来。 小志正月十六就回学堂了,先生成天考校功课,咱家小志每次能能拿优等,先生总夸。 家里的事情不用我费心,江春福领着人干的挺好。” 林若兰一听徒弟的亲事顺利定下来,这就放心了,于是边往屋里走,边给刘东山念叨家里的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春耕 曲绍扬跟宽甸县城一户人家的闺女定亲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在猫耳山传遍了。 这回,那些惦记着想把自家闺女嫁到曲家的人,总算死了心。 再也不用隔三差五的往林若兰跟前儿凑,打听消息。 林若兰和刘东山,也耳根子清静了不少,总算不用编各种借口推脱。 谁要是再问,直接回一句,徒弟已经定亲了,入冬就成亲。 进了二月,一天比一天暖和。家家户户,也开始着手准备春耕的事情了。 种地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种子,曲、刘两家一共六七百亩地呢,光是种子也需要不少。 苞米、大豆、高粱这三样是主力,其余的像谷子、糜子、麦子等也得种一些,另外还有土豆、地瓜、小豆、荞麦等等。 住家过日子嘛,就得般般样样都种一些,能不买就不出去买。 虽说曲绍扬他们从宽甸弄了一些种子回来,可差的还挺多。 于是曲绍扬就领着伙计,在猫耳山周边、八道江等地,各处去淘登种子。 忙忙碌碌间,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要到清明了。 之前跟宽甸那头的果园子定了不少果树苗,这个时候可以弄回来栽上了。 于是曲绍扬又领着几个伙计,前往宽甸,把果树苗拉回来。 然后带着人去荒地那头,把果树苗栽到一些山坡和荒地边缘。 这个时候土地已经化透了,树苗尚未萌发,栽到地里去,过一阵子缓过苗来就能活。 估计再有个三五年,这些果树就该挂果了。 除了这些,曲绍扬还从旁人家买回来两头小猪崽子,鸡、鸭、鹅等种蛋。 这年月,住家过日子主打的就是一个啥都齐全,日常吃用都是自家产出,大多数东西不需要买。 所以,家里必须养一些家禽家畜。 猪崽子好说,家里推磨剩下那些麸子、苞米脐子等,馇了猪食先喂着,等过一阵山上出来野菜了,就掺着野菜喂。 养到秋天就好说了,什么倭瓜、土豆、瞎苞米瓤子、豆毛豆秕稃、干菜等,都能拿来喂猪。 鸡鸭鹅稍微麻烦点儿,主要是家里没有抱窝的老母鸡,只能在炕上铺了被褥,把蛋都摆在上头,慢慢孵化。 这是个技术活,林若兰请教了不少人,跟人家学的,能不能成,不知道呢。 开春,该种地了,在种地之前,还得请了官府的人来清丈,厘定土地数量、等级等。 官府清丈完毕,补交剩余的钱款之后,登记造册,发地契,这块地,才算真正归个人所有。 这一片荒地,清丈后确定,共有七百二十亩。 曲绍扬给官府那头使了钱,最后定了中等田,过几年养成熟地了,税赋可以少交一些。 当初约定好的,伙计们过来给干活开荒,开出来的荒地有他们半成。 这七百二十亩地的半成,就是三十六亩,正好一个伙计能得二亩地。 曲绍扬跟刘东山商议之后,在荒地的东南角,划出来三十六亩地,给那些伙计分了。 当伙计们拿到属于自己那两亩地的地契时,一个个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地虽然少,但是这完全属于自己,以后慢慢攒,积少成多,总有一天他们也能有大片的良田。 到时候,他们也可以自己盖一处院子,娶妻生子,在关东山正式落地生根。 除去分给伙计的,剩下那些,曲刘两家平分。、 正好荒地中间还有个大水泡子,就以水泡子为界,往后要是天旱,还能用泡子里的水浇灌庄稼。 地分好了,再用犁杖重新趟一遍,就可以播种。 刘东山、曲绍扬,领着家里这十七八个伙计,成天在地里头忙活,趟地、刨埯、点种、踩埯。 这么大片地,可不是三天五天能种完的,这一忙就到了四月中旬,好歹把大部分地都种上了。 就剩下些地头地脑儿,犄角旮旯的位置,种点儿红小豆、豌豆、倭瓜啥的就行了。 四月十二这天傍晚,地里收了工,众人赶着马,扛着镐头回家来。 一进门,刘东山就喊道,“媳妇,饭好了没有,饿死了。” 春种秋收,是庄稼院里最忙最累的时候,在地里忙活一天了,又累又饿。 回家就想着直接吃饭,吃完往炕上一躺,到头就睡。 “做好了,做好了,桂英帮我做的饭,快洗手进来吃饭吧。 春福,你们那头的饭也好了,今天有咸肉炖干菜。” 林若兰腰里扎着围裙,一手拿着铲子,从屋里出来,见到众人便笑道。 冬天家里弄了那么多猪肉,林若兰不舍得吃,就腌上晾干了,正好到这时候拿出来炖菜。 干活一天累的够呛,肚子里有点儿油水,扛饿。 “哎呀,那可谢谢东家太太了。兄弟们,赶紧回去洗把脸,咱吃饭喽。”江春福一听,乐得高声吆喝道。 伙计们回去吃饭,这边曲绍扬和刘东山洗了手进屋,也坐到炕上。 桌子上摆了一笸箩两合面饼子,还有一盆咸肉炖干豆角,一碟子大酱,几棵发芽葱,还有一盘婆婆丁跟荠菜。 开春,家家户户都一样,地窖里的白菜吃没了,萝卜糠了,酸菜早就吃光了。 唯独剩下去年秋天晒的干菜,这时候就得挑大梁。 除了这些,那就只能是菜园子里的发芽葱,野地里的婆婆丁和荠菜了。 能有这些吃就很不错,刘东山和曲绍扬也不挑拣,坐下来就开吃。 栓柱和小凤俩娃眼见着一周岁了,虽然现在还不会走,却满炕爬特能捣乱。 见刘东山和曲绍扬坐下吃饭,这俩就爬过去,上手抢。 没办法,刘东山和曲绍扬只能一人抱一个,然后掰块儿饼子给他俩,这俩小家伙手里有东西,就不抢了。 “媳妇,赶紧来吃饭啊,还忙活啥呢?”刘东山一边吃着饭,一边招呼林若兰。 “哦,还有个汤,我今天薅了点儿鸡肠子菜,给你们做个汤。” 林若兰端着一小盆汤进屋来,放到了桌上。 鸡肠子菜,是一种野草,开春嫩的时候,可以做汤,打上个鸡蛋花,挺鲜的。 林若兰给每个人都盛了碗汤,自己也坐下来吃饭。 正吃着饭呢,突然就听见外面狗叫声连天,紧接着听见有人喊,“绍扬哥,绍扬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陈家出事 听见那动静,曲绍扬愣了下,这声音怎么听着像陈秀芸呢? 不可能啊,陈秀芸应该在宽甸城,怎么可能来猫耳山? 曲绍扬虽然心中疑惑,却立即放下了碗筷,迈步就往外跑。 当曲绍扬跑到大门外,看见来人的时候,简直都惊呆了。 “秀芸,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陈秀芸,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好像还带着不少血迹,整个人看上去就跟逃难的差不多。 她身后,还有匹马,那马身上全都是汗,一看就知道这是拼了命赶路来的。 “绍扬哥,家里出事了。” 陈秀芸见到曲绍扬的那一刻,心头紧绷的那根弦松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曲绍扬眼疾手快,立刻抱住了陈秀芸,“秀芸,秀芸?” 吓得曲绍扬抱着陈秀芸就往院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师父,师娘,秀芸晕过去了。” 刘东山和林若兰在屋里听见动静,赶忙起身出来,正好跟曲绍扬走了个迎面。 一见陈秀芸那模样,把刘东山吓坏了。 “哎呀,这孩子咋地了?怎么造成这样啊?快,赶紧放炕上。” 曲绍扬将陈秀芸放到了北炕上,伸手摸了摸陈秀芸的脉搏,好像有些虚弱。 “师父,我去请郎中来。” 家里这几个人,都不懂医术,陈秀芸这样子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只能去请郎中了。 “小志,外头有匹马,你把它牵进院子来,再弄点儿水饮一下。” 曲绍扬见未婚妻这般情形,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溜烟跑出去,直奔郎中那里。 这边,刘东山和林若兰看着炕上昏迷不醒的陈秀芸,都是一脸惊讶。 究竟出什么事了,能让一个姑娘家大老远从宽甸跑来猫耳山?还造的这么狼狈? “陈郎中家,怕是出事了。”刘东山立刻意识到,陈家应该是出大事了。 “这还用说,不是出了天大的事,谁能舍得让一个姑娘家奔波这么老远来找未婚夫婿啊?” 林若兰一边用力掐陈秀芸的人中,一边心疼的念叨。 林若兰掐了好半天,炕上昏迷的陈秀芸,总算哼了一声,可是眼睛还没睁开。 林若兰一听动静,赶忙就喊,“秀芸,秀芸,你醒醒,快醒醒来。” “东山,快,用凉水投个帕子来,我给她擦擦脸试试。” 林若兰见陈秀芸似醒非醒,忙招呼刘东山帮忙。 刘东山赶紧去打了些凉水,把帕子放里头浸湿了拧一下,然后递给林若兰。 林若兰接过来帕子,给陈秀芸擦了擦额头和脸。 可能是帕子凉,刺激了陈秀芸的感知,陈秀芸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秀芸醒了。”林若兰见陈秀芸睁开眼,激动的说道。 “刘伯伯,伯母,绍扬哥呢?我家出事了。” 清醒过来的陈秀芸,恍惚了一会儿,等她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给我们听。” 刘东山温声安慰陈秀芸,怕她再一激动,又晕过去。 正好,这时候曲绍扬拽着气喘吁吁的郎中进来了,刘东山只能暂停询问,让郎中给陈秀芸看病。 那郎中刚要伸手给陈秀芸检查,却见陈秀芸摆了摆手。 “绍扬哥,我没事儿,就是两三天没吃东西没合眼,累的。” 曲绍扬一听,大概明白了,赶忙管林若兰要了红糖,冲了一杯红糖水。 “先喝点儿水缓一缓,等会儿我给你弄点儿饭吃。” 曲绍扬过去扶起陈秀芸,一点点喂她把红糖水喝了。 陈秀芸应该也是渴的狠了,一杯红糖水很快喝完,这时才缓了口气。 曲绍扬就这么扶着陈秀芸,让郎中给诊了脉,结果跟陈秀芸所说倒是一样。 就是几天没吃东西没合眼,又骑着马赶路,又累又饿才会晕过去的。 “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等会儿先弄点儿稀粥吃一些,慢慢再吃点儿别的,养几天就能好了。” 郎中检查完毕,确认陈秀芸没有别的毛病,于是叮嘱曲绍扬道。 “多谢,多谢,真是对不住,让你跟着受累跑一趟。” 得知陈秀芸无碍,曲绍扬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向郎中道歉。 “不碍的,小年轻儿遇见事儿了,慌里慌张也正常。 那啥,既然这姑娘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郎中点点头,拎着自己的药箱转身往外走。 刘东山急忙跟着出去送,又掏出些铜板来塞给那郎中,算作诊费。 送走郎中,林若兰去厨房煮粥,刘东山和曲绍扬在屋里,听陈秀芸讲家里的事情。 原来,是陈郎中和李氏出事了。 宽甸城里有个大户姓佟,家里有人在朝廷当官,还跟什么盛京副都统有亲戚。 这佟家大爷有个宠妾怀孕了,胎像不稳,请了宽甸城里不少名医诊治都不管用。 后来听说世安堂的陈郎中医术高超,就请他过去诊治。 陈郎中去了看完,那宠妾的胎果然就稳住了,从那之后,一直是陈郎中负责给那宠妾安胎。 前几天,那宠妾怀孕八个多月,突然动了胎气要生。 佟家立刻就把陈郎中给清了过去,结果发现是难产。 佟家知道李氏接生的技艺高超,又把李氏请了过去。 陈郎中跟李氏夫妻二人合力,总算让孩子平安降生,可那宠妾却大出血。 夫妻二人又赶紧施救,好歹算是抢救回来一条命。 等母子二人情况稳定后,陈郎中夫妻这才告辞离开。 谁知道,这夫妻二人前脚刚走,那宠妾和刚出生的孩子就死了。 佟家大爷震怒,非得说是陈郎中夫妻害了他的宠妾和孩子。 报了官,就把陈郎中夫妻全都抓进大牢里,世安堂医馆也被查封。 陈秀芸定完亲之后,陈允瀚和陈允哲就离开家,一个去求学拜名师,另一个回辽阳镖局。 陈郎中和李氏被抓,家中只剩下陈秀芸一个人。 陈秀芸一方面花钱疏通关系,想要救父母出来,一方面立即找人送信,通知哥哥们赶紧回来。 陈允哲离着近一些,他先回来的,结果一回到宽甸,就去佟家找人理论。 不想佟家那头态度非常强横,陈允哲激动之下跟人家动了手,被佟家的那些打手给一顿打,也抓到大牢里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枪伤人 “所以,你就骑着马来猫耳山,找绍扬了?” 刘东山听了陈秀芸的话,不由得叹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行医救人,怎么还能被抓起来了? “不光是这样,我哥被抓起进大牢,当天傍晚有个姓姜的人,带着几个打手来了家里。 说是只要我肯答应给他做妾,他就能把我爹娘和哥哥救出来。”陈秀芸摇了摇头。 最开始她并没有想要来找曲绍扬,毕竟两人只是定了亲,还没成亲。 这是陈家的事情,不好把曲绍扬牵扯进来。 当时陈秀芸就想着再等几天,等大哥回来想想办法。 毕竟陈允瀚在宽甸城读书多年,说不定能有人脉关系,哪怕是陈家倾家荡产,只要能把父母哥哥救出来也行。 哪成想,家里却突然闯进来一群人,为首的姓姜,是佟家大爷的小舅子。 这人十分嚣张,当着陈秀芸的面扬言,只要陈秀芸点头,同意给他做妾,他就能把陈家人都放出来。 陈秀芸自然不肯,那群人竟然要动手抢人。 多亏自出事以后,陈秀芸就随身带着那把左轮枪,连睡觉都在身边。 在那群人动手的时候,陈秀芸豁出去了,直接开了枪。 左轮手枪里有六颗子弹,打出去四颗。 还别说,陈秀芸这枪法属实不错,四颗子弹打伤了三个人。 那姓姜的首当其中,右腿和右肩膀,各挨了一枪。 这年月,一般百姓有几个见过枪的?更别提一个姑娘家,竟然敢开枪打伤人了。 当时,那些人全都吓傻了,在陈秀芸手中枪的威胁下,扶着姓姜的灰溜溜就跑了。 陈秀芸开枪伤人,知道自己惹了祸,恐怕很快县衙就要来人。 于是也不管那些了,骑着陈允哲那匹马,趁着城门还没关之前,急忙出了城。 出城之后,陈秀芸才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 父母、二哥都在大牢里,大哥这会儿在哪儿都不知道,亲戚估计也靠不住。 最后,陈秀芸咬咬牙,骑马直奔猫耳山。 以前曲绍扬在陈家的时候,陈秀芸听说过往猫耳山怎么走,反正沿着鸭绿江往上,总能到。 于是,陈秀芸就这么日夜兼程的赶路。 刚开始还有点儿干粮,后来干粮啃完了,也顾不上买,就这么饿着一路到了猫耳山。 好不容易找到曲绍扬,见面便晕倒了。 “我怎么听着,事情不对呢?你爹娘,怕是被人栽赃、当替死鬼了吧?” 曲绍扬听完陈秀芸的叙述,立刻觉察出不对来。 高门大户里头阴私颇多,宠妾怀孕,难保不是什么当家主母在搞鬼,最后,将罪名栽到郎中和产婆头上。 之前曲绍扬就看出来了,陈家这一家子,坦诚直率,没多少心机。 在大青沟那样的小地方还行,都是父老乡亲,几辈子的情谊,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可是到了城里,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复杂,高门权贵又多,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就得罪了人。 此话一出,陈秀芸和刘东山夫妻都愣了下。 林若兰一拍巴掌,“哎呀,真有可能。 宽甸佟家,这我还真知道,他家大爷的正妻,是宽甸姜家大院的姑娘。 说起来,那姜家大院也是名声在外,宽甸的人都知道,姜家大院专出才貌双全的姑娘。” 林若兰之前的夫家是凤凰城的,宽甸跟凤凰城城离着不远,归凤凰厅下辖。 那姜家大院的名声,周围县城都知道。 姜家大院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水,生出来的姑娘,个顶个儿的聪明美丽,才貌双全。 据传当年出来过一位才女,双手能写梅花篆字,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一时间好多高门大户竞相求娶,最后嫁去了京城做官夫人。 从那儿往后,姜家大院名声鹊起,周围的人,都以娶到姜家姑娘为荣。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姜家姑娘就像都中了魔咒一般,养到十六七岁,正是花容月貌好年纪的时候,突然就得急病死了。 那几年,姜家接连死了七八个女孩,都是刚过十六,正要议亲的年纪。 那佟家大爷的夫人,是姜家大房的闺女,跟佟家是从小定的娃娃亲。 七八岁的时候,就送去佟家养着,总算逃过这一劫。 “反正人家都私底下都在传,这是老姜家的人欺男霸女、横行乡里,遭报应了。” 最后,林若兰如此说道。 听林若兰这么一说,曲绍扬和刘东山不约而同都想起来于占松了。 当初在山场子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于占松就是宽甸姜家大院的管家,没少帮着姜家干那些鱼肉百姓的事儿。 “绍扬,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刘东山问曲绍扬。 陈秀芸是曲绍扬的未婚妻,俩人秋天就要成亲,陈家的事,自然就是曲绍扬的事。 如今陈郎中一家三口还在大牢,曲绍扬要是坐视不理,可就太不应该了。 “师父,我想我得去一趟宽甸了,到那边打听打听情况,想办法把秀芸爹娘和二哥救出来。” 曲绍扬叹口气,遇上这事儿了,他还能说不管么?那他成什么人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刘东山点点头。 自家徒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一点很好。 既然徒弟要去救人,他也不能干看着,索性跟过去,一起想想办法。 事不宜迟,眼下还不知道陈允瀚在哪儿,万一他莽莽撞撞的出面,就怕是也得跟着进大牢。 所以师徒二人商议之后,决定收拾一下立即出发,争取早点儿赶到宽甸,想办法解救陈郎中一行人。 “师娘,家里就拜托你了。 秀芸身体虚弱,还需要好好养一阵子,我和师父会尽快回来的。” 曲绍扬少不得要拜托林若兰,好好照顾陈秀芸。 “放心吧,家里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多带些钱,看看想办法疏通关系,先把人救出来要紧。钱什么的,咱往后再挣。” 林若兰把家中的银票,全都翻了出来,交给曲绍扬他们。 曲绍扬没接那些银票,“师娘,我那儿还有,先不用拿这么多。”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哪好要师父师娘的家底儿?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打探消息 曲绍扬没要林若兰的银票,转身回了自家,从东屋柜子底下的暗格里,翻找出金银珠宝、银票等东西。 眼下情况不明,曲绍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救人,先把钱预备着,用不用的再说吧。 收拾好东西,曲绍扬又去伙计们的住处,招呼了兴家兴业,让他俩收拾点儿衣服行李啥的,跟着一起出门。 兴家兴业两人始终跟着曲绍扬出门办事,早都习惯了,一听这话,立刻收拾了东西。 “师娘、秀芸,你俩先把左轮手枪给我们。” 出门办事,全都背着长枪太显眼了,还是带着左轮手枪方便些。 林若兰和陈秀芸赶忙把左轮手枪和子弹拿出来,给了曲绍扬和刘东山二人。 家里的快枪,让兴家兴业背着,至于那两棵火枪,留在家里以防万一。 四人骑马出门,一路疾行,直奔宽甸。 这一路日夜兼程,除了喂马吃饭之外不停歇,总算在三天半后,赶到了宽甸城。 四人先在客店安顿下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去世安堂医馆,而是在那附近转悠,打听消息。 天气暖和了,街头巷尾的,总有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凑在一起闲聊、下棋等。 刘东山故意凑过去,跟这些人混熟了,顺道打听陈家的事情。 “老哥,这世安堂怎么不开业了?我之前听人说,那郎中给人看病不是挺好的么?” “唉,可别提了,他们家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医馆被查封了,陈郎中两口子被关进了大牢里。” 一个老头听了,摇头叹气道。 “这个我知道,陈郎中夫妻给佟大爷的妾室接生,不知道咋回事儿,那妾室和孩子都死了。 佟家人就说是陈郎中夫妻害的,就给抓了送大牢里去。 唉,这世道不公啊,当个郎中,尽力救人,最后还落了个坐大牢的下场。” 这可是最近县城里最热门的话题了,周围不少人都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不光是陈郎中两口子,他家二儿,去佟府理论,被打了一顿,也被抓了。 还有他家小闺女,那天傍晚家里去了一群人,非得要抓那闺女。 还别说,那闺女够野的,开枪打伤了好几个人,跑了。” “对,对,我听人说了,领人去抓陈家闺女的,是姜家大院的姜大少爷。 就是纳了十多个小妾,见着个平头正脸的姑娘,就想往家里划拉的那个。 我好像听人说啊,这姜家大少爷相中了陈家的小闺女,还找人来提亲,想要弄回去当姨太太。 那时候陈家闺女已经定亲了,陈郎中就拒绝了姜家的提亲。” 人多,总有那消息灵通的,这么杂七杂八的一拼凑,就能知道不少事儿。 刘东山听到这些,大概也明白了。 “那陈家不是还有个儿子么?他家大儿子没出面想办法救人?” 刘东山最关心的,是陈允瀚回没回来。 “陈家大儿子,听说是出门拜名师去了,我怎么听说是离着挺远。 那估计是没回来吧,反正没瞧见人影儿。”有人回道。 刘东山跟这些人聊了一下午,把自己想知道的都打听清楚了,这才返回客栈,把事情跟曲绍扬说了。 曲绍扬那头呢,也没闲着,他去佟家那边打听消息了。 据说这佟家大爷跟妻子是娃娃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不错。 可姜家姑娘嫁进门这些年,只生下一儿一女,再无所出。 男人嘛,没有几个老实的,更别提佟家大爷这样儿的了,外头花花世界啥样的女人接触不到?一来二去的,就纳了几个妾室。 这其中,有一个胡姓的妾室最为得宠,就是她,八个月早产,最后母子一同丧命。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你那个大舅哥目前还没回来,具体在什么地方不太清楚。 我觉得你猜的没错儿,肯定是大户人家后宅那些阴私,拿你丈人和丈母娘挡刀呢。 绍扬,你看这事儿怎么办?要不然,明天我带着些钱,去衙门疏通疏通?” 刘东山现在也有点儿犯愁,佟家高门大户,钱少了怕是办不成事,钱多了,他们可能拿不出来。 “师父,咱们先别露面,衙门那边也别打草惊蛇。 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能把人救出来吧。” 现在这事儿有点儿麻烦,不光是陈郎中夫妻被栽赃,还有陈秀芸开枪打伤了人,钱少了肯定不好解决。 “明天,我领着人去世安堂周围守着,最好能找到秀芸他大哥。 师父,你再帮我打听打听佟家的事情,打听的细一点,最好把他们家的各房的人都摸清楚。” 曲绍扬担心,陈允瀚万一再像陈允哲一样,愣了吧唧的就去佟家,恐怕他一露面就得被抓。 眼下只能守着世安堂,只要陈允瀚一出来,先给他按住了别生事,其他的再说。 刘东山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只能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曲绍扬带人在世安堂附近守着,刘东山去打听佟家的事情。 也巧,就在这天傍晚,天擦黑的时候,一个人悄悄靠近的世安堂。 曲绍扬正在远处盯着呢,一看那人身形,就知道是陈允瀚。 于是快步过去,一把将陈允瀚拽到了旁边的胡同里。 “大哥,别出声,是我,绍扬。” 曲绍扬怕陈允瀚大喊大叫的,再惊动了旁人,于是低声提醒。 陈允瀚接到家里消息,立刻往回赶。 他今天刚进城,还不知道家里具体情况,只以为是父母辈抓进了大牢。 所以就想先回家来,跟弟弟妹妹商议一下。 没想到他刚到自家大门口,还没等看清什么情况呢,就被曲绍扬给拽到胡同里了。 “不是,绍扬,你咋来了?家里啥情况啊?”陈允瀚吓了一跳,惊魂未定的看着曲绍扬。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这样,你先跟我去客店住下,我慢慢跟你说。 家里现在没人了,二哥也被抓进了大牢里,秀芸在我家呢。” 曲绍扬往胡同两头看了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拽着陈允瀚,迅速离开。 陈允瀚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被曲绍扬拽到了客店,跟刘东山他们碰面。 到这时,陈允瀚才明白过来,事情比他想的严重很多。 “绍扬,你快跟我说说咋回事儿,我得赶紧想办法救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孩子不见了 曲绍扬就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全都说给了陈允瀚听,等陈允瀚听完,也傻眼了。 他虽然在县城读书多年,可一心求学,从不与外人交往。 能说得上话的,除了书院的夫子,也就是几个同窗好友。 可那几个同窗家境也普通,没多大背景,怕是跟衙门里头也搭不上话。 曲绍扬原本还指望着陈允瀚回来能有什么主意呢,这么一听,也是白搭。 “师父,你那边打听的怎么样了?佟家人都是什么情况?” “这佟家老爷子老太太还在,底下四个儿子有三个成家了,最小那个才十一。 佟家大爷目前只有一儿一女,佟家二爷一共两儿一女,这两家的大儿子今年都九岁。 佟家三爷前年才成亲,目前只有一个儿子。” 刘东山就把他打听来的消息,都跟曲绍扬说了。 曲绍扬把刘东山打听来的这些消息,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找到有用的东西。 曲绍扬觉得有些蹊跷,这件事背后,好像不仅仅是有人想让陈郎中夫妻顶包那么简单,似乎一开始就是针对陈家做的局。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姜家那小子跟他姐设的局,目的很可能就是陈秀芸。 曲绍扬很清楚,不能对官府那些人有什么幻想。 别指望那群青天大老爷能为民做主,查清案情,根本就不可能。 那些人,就是谁给钱多,谁就是祖宗。 论钱,曲绍扬现在肯定比不过佟家,所以,这事儿走常规的路子怕是行不通。 “大哥,你现在最好别出面,我怕你现在一露面,也得被抓进去。” 曲绍扬想了很久,还是没什么好主意,他决定明天亲自去佟家那边盯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眼下还有件要紧的事,就是劝说陈允瀚。 这书呆子可别一下子上来傻气,跑衙门去玩击鼓鸣冤那一套把戏。 只怕是救不出陈家三口不说,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好在,陈允瀚这书呆子,今天没冒傻气,他也看出来了,眼下这形势好像不对劲。 “嗯,我都听你的。” 就这样,陈允瀚也在客店里住下。 第二天一早,曲绍扬就去佟家那头,打听情况,顺道想办法。 佟家是县城里的大户,高墙大院,有不少家丁护卫看守,想要混进去不太容易。 曲绍扬连着在佟家附近盯了三天,他发现一件事,每天上午,会有人护送三个男孩出门,到傍晚才回来。 仔细打听后知道,这正是佟家那老四,还有大房二房的长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佟家没有家塾,这三个孩子是去学堂里,跟着县城里最有名的一位先生读书。 回去后,曲绍扬就跟刘东山商议,之后他们在南城郊外找到了一处破旧的院落,将其租了下来。 几天后的傍晚,佟家一个长随赶着马车,到学堂接了自家四爷和两位少爷下学往回走。 正走到一处胡同拐角,突然从里头冒出来一辆马车,长随躲避不及,两辆马车就撞在了一起。 佟家在宽甸城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平日里哪有人敢冲撞? 那长随气的不行,下车就跟对方理论,对方态度相当蛮横,两句话不来,直接就动手。 长随跟那人直接扭打在一起,马车上的三个孩子听见动静都下了车看热闹。 三个孩子正看的高兴呢,忽然从后面过来三个人,手中帕子捂住孩子口鼻。 那三个孩子连动静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晕了过去。 三人都是又高又壮,轻而易举就把三个孩子扛起来弄走了。 长随揍了对方车夫一顿,将那车夫打的鼻口窜血,一瘸一拐赶着马车走了。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佟家的车你也敢撞?” 长随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跳上自家马车。 “四爷、大少爷、二少爷,坐稳了啊,咱回家吃饭去。” 车里没人应声,长随觉得奇怪,忙回身查看,这一看不要紧,三个孩子都没了踪影。 “四爷,大少爷、二少爷,你们去哪儿了?别闹,快出来,咱们得回家去,晚了没饭吃。” 长随最开始还以为孩子们淘气,躲起来了呢,就一边找,一边吆喝。 可是他找了半天,把这附近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三个孩子的影子,长随这才慌了,连忙跑回去禀报。 傍晚时分,佟家这边正收拾着摆桌子上菜,就等着三个孩子回来吃晚饭呢。 忽然就听见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众人还以为几个淘气包子回来了,正说笑呢。 结果一看,只有平日里护送孩子的长随一人回来了。 “福海,怎么你自己回来了?四爷和大少爷、二少爷呢?”佟家大爷一看,连忙问道。 那长随咕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老爷,老太太,大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四爷和大少爷、二少爷,不见了。” 长随说着,便放声痛哭起来。 “什么?怎么不见了?你给我说清楚。” 佟家大爷一听,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上前薅住了长随的衣领子,高声问道。 长随就哭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大爷,我也没想到啊。 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四爷和大少爷二少爷就不见了,我在那周围找了好几遍,都没看见他们的影子。” 长随这边不等说完,那头坐在主位上的佟家老爷子,身子一软,从椅子上出溜了下来。 那老四是他和续弦的夫人所生,老来得子,喜欢得不得了。 如今老儿子不见了,急火攻心之下,这老爷子犯病了。 而佟家大奶奶、二奶奶,这时也哭的不行,摇摇欲坠。 “大哥,大哥,咱爹晕过去了。” 这下子,佟家可就炸锅了,有人上前来,又是拍又是捶,想要把老爷子弄醒。 也有的人高声招呼佟家老大,让他先别跟长随计较,先救老爷子要紧。 “快,赶紧去请郎中来。” 佟家老大一见这情形,也是乱了阵脚,赶忙招呼着,让人去请郎中。 “你个蠢货,让你护送他们来回上学下学,谁叫你跟人打架了? 你等着,要是他们三个找不回来,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喂狗。 还不快召集人手,各处去找。”佟家大爷踹了脚地上跪着的长随,怒吼道。 那长随也明白,今天要是找不着三个主子,他这条命就悬了。 于是从屋里冲出来,赶紧召集人手,领着家里的护院、长工,拿着家什出去,在城中各处寻找。 另一边,郎中很快被请来,经过诊治确定,佟老爷子这是急怒攻心,中风了。 “孙郎中,咱们这都是老交情了,不管怎么样,请务必救醒我父亲。” 佟家三个儿子急的眼睛都红了,恳求郎中道。 “唉,老爷子这个岁数,病不好治啊,我尽力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万两 这一晚,佟家,甚至整个宽甸城,都没消停了。 官府派了差役,配合佟家的人,在全城寻找三个孩子的下落。 可是直到半夜,也没找着孩子的影子。 更让人揪心的是,佟家老爷子经过一夜的救治,虽然人睁开眼醒了,却嘴歪眼斜,半边身子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张嘴只能发出嚯嚯的声音来。 郎中说,这是中风了,能不能治好不敢保证。 那佟家老太太,大奶奶、二奶奶,得知孩子找不见,哭的死去活来,晕了好几回。 这一晚,整个儿佟家没人闭眼,愣生生熬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门房开门的时候,一封信从门缝中掉了下来。 门房一看,不敢怠慢,立刻把信送到佟家大爷手中。 佟老大接过信打开一看,气的浑身发抖。 原来,那信上写了,三个孩子在他们手中,要想人平安,就预备五万两银子。 如果三日不出钱赎人、或者报官,就撕票。 信里,还夹带了一块玉佩和一个护身符。 佟老大一看,那玉佩是四弟的,护身符正是妻子前阵子给儿子求来的,绝对没有假。 “这群丧良心的畜生,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得带人平了他们不可。” 佟老大捏着信纸,气的手直发抖。 “大哥,怎么回事?” 佟老二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接过信来,结果一看,也把他气的够呛。 “草他祖宗,这是哪伙儿绺子,这么不开眼,绑票绑到咱们家头上了?” 一般情况下,绺子砸窑也好、绑票也罢,都得提前踩盘子摸清了底细才行。 像佟家这样,在朝廷里有亲戚,根底硬的,一般会被称为“顶清窑”。 这种人家,绺子轻易不敢招惹,一个弄不好,人家调动朝廷军队来剿匪。 不但好处落不着,保不齐绺子都得让人家给灭了。 这些年来,还从没有人敢打佟家的主意呢,没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也难怪佟家兄弟这么生气。 “大哥,现在怎么办?五万两银子,家里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凑不齐啊。” “凑不齐也得凑,三个孩子在人家手里,那可是咱的命根子啊。” 佟老大急的眼睛通红,怒喊道。 “去,赶紧打发人,去各处买卖铺子筹钱,家里还有多少,也都拿出来,抓紧时间。” 佟老大是长子,父亲倒下了,这个家就是他说的算。 他发话,谁敢不听?于是兄弟几个立即行动,各处去筹钱。 佟家是大户不假,可多数的钱财都在铺子、庄子上,现银哪有那么多? 费尽心思筹了两天,也只筹到了两万两银子。 这天晚间,佟家人刚刚吃过晚饭,门房就听见有人在敲门,出去一看,大门上用飞镖扎着一封信。 门房赶紧把信送进去,交给佟老大。 佟老大打开信一看,里面写着,今晚戌时末,城西郊,小树林见,只许孤身前来,不许带帮手,不许报官。 不用说,这肯定是绑人那伙儿送来的。 佟家没筹集到那么多钱,本来就心急不知道怎么办呢,对方约他,势必要去一趟。 于是,佟老大收拾了一下,也没带其他人,直接就去了约定地点。 晚上,四周漆黑一片,佟老大孤身一人走进树林,这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有人么?我已应邀前来,还请现身一见。”佟老大壮着胆子,朝周围大声说道。 “呦,佟家大爷好胆色啊,竟然真敢孤身前来。”林中,有人轻笑道。 “怎么样?银子准备好了么?五万两,少一钱一厘都不行。” 那声音飘忽,时远时近,让佟老大无法判断出对方身在何处。 “壮士,实在是数目太大了,一时半会儿的预备不齐啊。 还请壮士高抬贵手,宽容一下。一万两,一万可以么?” 佟老大自然不舍得那么多银钱,于是跟对方讨价还价。 “呵呵,佟大爷,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呢?一万两,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既然这样,你回去吧,明天你会收到孩子的手指头,或者鼻子、耳朵。” 对方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别,别,千万别伤害孩子。” 佟老大以前听人说过,绺子绑票,为了逼迫家里尽快筹钱赎人,有时候就会剁下来人质的手指头,或者耳朵之类,送去威胁。 以前只是听说,如今落到自己头上,佟老大这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再商量商量,商量商量。” 佟老大此时已经吓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晚间的风一吹,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佟大爷,你不是挺能耐的么? 就因为你那宠妾死了,你就把人家郎中一家子抓起来关进大牢里。 怎么?现在你害怕了?”对方冷哼两声,说道。 佟老大一听这话,猛地心头一跳,“你是,陈家人?” 不对啊,听说陈家就剩大儿子和小闺女在外头,他家那大儿子是个书生,哪能赶出来绑人索要赎金的勾当? “我是谁你管不着,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佟大爷仗着势力欺负寻常百姓,我就是看不惯。 这回,你要是不拿出诚意来,你家那三个孩子,往后就别想见着了。” 对方声音中泛着寒意,听的人心里头直发毛。 “五千两,我再多出五千两,怎么样? 一万五千两,这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钱财了,再多实在筹不到。” 佟老大这会儿,已经浑身都是汗了。 “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一万五千两。 另外,我要陈家那三口人,必须确保他们都好好儿的。 少一根汗毛,那三个孩子什么后果,你知道。”对方想了想,最后提出条件。 从对方说出陈家人的时候,佟老大心中就有预感,所以在听到对方的要求后,佟老大松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明天我就去大牢,把陈家三口提出来。什么时候换票?” 换票,就是交换人质的意思。 “回去等着吧,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记住了,好好对待陈家三口人,别让他们有什么损伤。 不然,我会加倍在那三个孩子身上找回来。”对方说完,再没了动静。 佟老大知道,人家不打算再搭理他了,于是转身从树林中出来,返回佟府。 “大哥,怎么样?”一进家门,老二老三赶紧围上来问。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去屋空 佟老大把对方的要求说了,那两兄弟一听一万五千两就能解决,都松了口气。 “大哥,明天早起,你赶紧去县衙,把人弄出来吧。 当初我就说,事情不能这么办,一个妾而已,死了就死了,还能怎么地?至于你这么大动干戈的么? 这下好,一万五千两,能买一百个妾了。”佟家老二心中不满,忍不住发牢骚道。 佟老大也忍不住摇头叹气,宠妾、幼子同时没了,他伤心愤怒至极,便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将人抓到了大牢里。 如今看来,这一步确实走错了,不但让家里损失惨重,还连累的父亲病重在床。 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只能拿钱赎人了。 四月二十七,一大清早,佟老大就去了县衙。 找到知县大人,撤了对陈郎中夫妻的诉讼,然后将陈家三人接出来,送回世安堂。 当天晚间,佟家又接到一封信,让把银钱都准备好,装到马车上,等消息。 佟家众人又是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早晨,门房再次接到信。 信里说,让佟家人把马车赶到天都宫山门外,拴在一棵系着红布的树上,然后就可以走了。 到时候会另外通知他们,去哪里接人。 “大哥,这怎么办?他们太贼了,庙会人多,鱼龙混杂,就算咱们把县衙的差役全都弄去了,也看不过来啊。” 看完信之后,佟家老二气的直咬牙。这伙贼人太有心机了,竟然选了这么个机会。 四月二十八,天都宫有药王庙会。 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来赶庙会拜药王菩萨,祈求家人身体健康、平安无事,所以人非常多,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种地方,他们想要抓人,太难了。 “唉,孩子还在他们手里呢,事到如今,咱们能怎么办? 多带些人手,一个个都把眼睛擦亮了,出现可疑的人,就立刻派人跟上去。 我就不信了,这么多银钱,他们能从咱眼皮子底下弄走?”佟老大咬着牙说道。 就这样,佟家三兄弟带着人,赶着马车直奔天都宫。 到了地方,果然发现,在山门外不远处,有棵树上系着红布呢。 于是,佟老大安排人,将马车拴在那树上,然后明面上将人都撤走,实则有人在暗地里盯着。 今天庙会,来天都宫上香的人特别多。 暗中盯着的人,时刻不敢分神,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可疑的人。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靠近。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突然间砰砰几声枪响,人群顿时乱做一团,尖叫着四处跑。 紧接着,那拴在树上的马车,不知道什么原因松开了,受到惊吓的马,发了狂似的拉着马车飞奔。 庙会本来就人多,那马车横冲直撞,人们尖叫着躲避,这山门外直接就乱成了一锅粥。 那几个在暗处盯着的人,此时哪里还能看到什么?就见到周围都是抱着头逃跑躲避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这才安静下来,可是那马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大哥,这可怎么办?马车没了,孩子还没见着。”佟家老二急的直跳脚。 “快去找,四处去找找看。”佟老大也急的眼睛通红,大声招呼人,去周围寻找。 可是,他们找了大半天,也还是一无所获,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急匆匆跑来,“大爷,四爷和大少爷、二少爷,都回来了,刚刚进的家门。” 佟家三兄弟都傻眼了,合着他们在天都宫一顿忙活,啥用没有,孩子回家了? “走,快回去。” 等佟家三兄弟带着人手回到家后,就见到佟家老太太、大奶奶、二奶奶,正抱着自家的儿子哭呢。 “老四,你们怎么回来的?”佟老大赶忙就问。 “不知道啊,我们睡着觉呢,就感觉摔了一下,一睁眼就发现在咱家门口呢。”佟家老四也是一头雾水。 那边,有人赶紧上前来禀报。 “回大爷,是一辆马车,到咱家门口的时候,把四爷和大少爷、二少爷给扔下来的。 那马车走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没追上。” 今天佟家哥仨把家里大部分的人手都带去天都宫了,家里就留了几个岁数大的。 他们听见动静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个马车离去的影子。 “妈了个巴子的,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竟是滴水不漏。”佟老大气的直骂。 “对了,陈家那边呢,那边有什么动静?去,快去把人抓回来。” 佟老大忽然想起来,陈郎中一家或许能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于是赶紧打发人过去。 那天佟老大把陈家人从大牢里接出来之后,就安排了人在世安堂外面盯着。 这会儿,他们想起来这事儿了,立刻让人去世安堂抓人。 然而,派出去的人不多时回来说,世安堂早已经人去楼空。 佟家安排的人,被打晕了,正躺在世安堂的院子里呢。 “他奶奶的,老子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听完下面的人禀报,佟老大气的七窍生烟,直接把桌上的茶碗、茶壶都给砸了。 “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这时候,佟家老四,从自己身上摸出来一封信,交给了佟老大。 “我刚才要换衣服,从我身上掉下来的。” 佟老大接过了信,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气的手背上青筋都鼓起来了。 然后,他拿着那封信,直奔自己住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瞧见,妻子姜氏正在给儿子换衣服、梳头洗脸。 “姜玉慧,你看看这是什么,今天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绝饶不了你。” 佟老大将信拍在桌子上,愤怒质问。 “你干什么?孩子本来就吓得不轻,我好不容易给哄好了,你这又抽什么疯?” 姜氏狠狠瞪了丈夫两眼,然后轻轻拍了拍儿子后背,轻声哄着。 “儿啊,你先去找你妹妹玩,娘一会儿去找你。” 那孩子看了看父母,点点头从屋里出去了。 之后,姜氏才从桌子上拿起那封信。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脸色惨白,扑通一声就跪坐在地上。 “这,这上面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你怎么能信呢? 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一个妾室而已,我至于容不下她么? 她生的孩子,将来也得喊我一声母亲,我哪能那么狠心,害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安顿陈家人 姜氏声泪俱下、指天发誓自己没有暗害佟老大的宠妾和幼子,陈家这件事也跟他无关。 而另一边,在距离宽甸城几十里外,一前一后两辆马车,正走在道上。 前面那辆马车带车厢,由兴家兴业赶着。 后头是辆平板马车,曲绍扬师徒,还有陈家四口,都在车上呢。 “绍扬,你为啥非得让我写封信,塞在佟家老四的衣服里? 那信上写的都是咱的猜测,一点儿凭据没有,佟老大能相信么?” 陈允瀚坐在车上,看着赶车的曲绍扬,不解的问道。 “大哥,那封信既是疑兵之计,也是缓兵之计。 我不在乎他信不信,那封信只要他看了,就会对媳妇产生怀疑。 那封信就是扎在他们两口子心里的一根刺,往后只要两人闹别扭了,佟老大就得想想那封信里的内容。”曲绍扬闻言就笑。 佟家老四身上那封信,是曲绍扬交代陈允瀚写的。 信里的内容不少,主要是说佟家宠妾之死,真正原因是姜氏不容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姜氏的弟弟相中了世安堂医馆陈郎中家的闺女,几次三番派媒人去提亲。 陈家闺女已经订了婚,自然不肯答应姜家。 所以姜家怀恨在心,跟姜氏一拍即合,设计了这一场早产,母子双亡的事故。 这些,自然都是曲绍扬他们的猜测,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证据。 可佟老大都能没有证据就把陈郎中夫妻抓起来下大牢,凭什么曲绍扬办事还要讲证据? 只要佟老大心里怀疑,留下根刺,这封信就算没白写。 至于是不是真的,佟老大自己会去查。 佟老大拿到这封信,肯定会与妻子对质。 如此一来,就会耽误他们四处搜寻抓人,曲绍扬等人也能有更充足的时间脱身。 最绝的是,曲绍扬还在信的最后写了,陈郎中医术精湛,对中风偏瘫等症很拿手。 只可惜,佟家已经把陈郎中得罪了,佟老爷子的病,只能听天由命了。 “绍扬啊,绍扬,你小子平常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真遇上事儿了,坏主意倒是一大堆。 你这几招,是真够损的。” 刘东山在马车前面另一侧坐着呢,听见徒弟和陈允瀚的对话,刘东山乐得不行。 “师父,那怎么能叫损招呢? 世道不公,有钱人仗着权势为所欲为,咱老百姓有冤无处诉,那还不许我另外想办法了?”曲绍扬也跟着乐。 “再说了,那信里写的虽然没实证,估计也有九成真。 姜家那小子,几次三番派媒人去提亲,这件事里面,要说没有他搅合,谁信啊?” 接到陈家人之后,曲绍扬才从李氏口中得知,曲绍扬和陈秀芸定亲之后,姜家派了几次人去世安堂提亲,要纳陈秀芸进门做妾。 陈家清清白白的人家,陈秀芸好好一个姑娘。 别说是已经定亲了,就算没定亲,也不可能跑去给人家做妾啊。 所以,李氏毫不留情的就拒绝了姜家的提亲。 没想到姜家不死心,竟接连派人登门,最后李氏气急了,把人给骂了出去。 为了让陈秀芸安心备嫁,这些事情,陈郎中夫妻都没跟闺女说,所以陈秀芸并不知情。 “这次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收拾了姜家。 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替叔和婶子报仇,决不能放过他们。” 曲绍扬最恨的就是姜家,但眼下实在顾不上,得先把陈家人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反正姜家那家伙,被陈秀芸打了两枪,听说伤的不轻。暂且搁置,回头再想办法,把姜家佟家,一勺烩了。 “对,绍扬说的是。咱被他们害的够惨了。 大哥往后不能考功名,世安堂也不能再开。这个仇,早晚要报。” 坐在后面,身上还带着伤的陈允哲,恨恨开口。 陈允瀚是童生,只要院试考过,就能成秀才。 有了秀才的功名,就可以免除税赋、兵役,可以见官不跪。 更重要的是,只有考取了秀才的功名之后,才能继续往上考举人、进士。 基本上,只要中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如果中了进士,那可以说是光宗耀祖。 陈允瀚的户籍等都在宽甸这边,出了这事后,宽甸往后都不能回了,那还什么参加科考? 就算能回,佟家势力庞大,还能眼睁睁看着陈允瀚参加科考? 一旦真的考中了,将来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捣乱,让陈允瀚落榜,甚至,他们还会报复。 至于世安堂,更不用说,以后别说是在宽甸了,就算是在其他地方,只要出现世安堂的名号,佟家就得用尽全力打压报复。 所以,这世安堂医馆,也是开不成了。 好在,佟家那一万五千两的赎金已经到手了,就算是对陈家的赔偿吧。 刚才曲绍扬和刘东山已经验看过了,银子、银票都没问题,都在前头马车里放着呢。 那马车和马,都是后来换的,佟家的马车,早就被曲绍扬扔在了荒郊野外。 佟家就算想找,也没了线索。 而此刻,他们正朝着营口走呢,车上那些银子、银票,还需要去转一手,才能彻底不留后患。 营口是大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点儿小事,很容易办妥。 就这样,一行人赶着马车直奔营口。 到地方后,曲绍扬他们把现银存到银号,又用银票在营口置办了几个铺面,买了两处房产,委托牙行帮忙租出去。 陈郎中一家暂时需要避避风头,等着过两年没啥事儿了,还得想办法弄个营生。 营口这地方不错,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能挣钱,先把房产、铺面置办下。 就算不干啥,过几年涨价了卖出去,也能挣不少钱呢。 除此之外,陈郎中夫妻,还去采买了大量的生活所需。 他们夫妻已经商议过了,打算跟着曲绍扬去猫耳山落脚。 猫耳山是个小地方,而且偏僻不惹眼,佟家再怎么能耐,爪牙也伸不到那么远去。 陈家的所有家当都留在了宽甸,眼下就得多置办些东西,反正那么多银钱呢,该花就花。 “爹,我想去买几棵枪用。”陈允哲找到了陈郎中,跟陈郎中商议道。 “我这也回不了镖局了,不如弄两棵枪,跟着绍扬一起,秋冬进山打猎啥的。 我算是看透了,练武练的再好,也赶不上手里头有棵枪,还是这东西好使。” “买枪啊,也行,这世道乱,啥也没有枪好使。那你找绍扬商议去吧,这些东西他懂。” 经过这些事之后,陈郎中的观念也改变了。 世道不公,老老实实过日子已经不行了,必须得有点儿自保的本钱。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再次买枪 陈允哲得到了父亲的允许,又去找曲绍扬。 得知陈允哲要买枪,曲绍扬倒是没拦着。 如今这个年月,不能太老实了,真得握紧了枪杆子。 于是,曲绍扬师徒,陪着陈家兄弟,一起去了洋行,找到洋行的买办,跟人家说了要买枪的事。 洋行买办一听,又是笔大生意,自然不怠慢,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几天之后,陈家兄弟在洋行买了两棵步枪,两把左轮手枪。 这左轮手枪虽然缺点一大堆,但是有一点好,比步枪小巧,携带方便,插在腰里,外头罩上衣服,不显眼。 曲绍扬这次出来,几乎把家当都带着了,所以这回,他也跟着又买了四棵枪。 除此之外,他们又购进了大量的子弹。 众人在营口停留了近十天,所有银票、现银,都通过各种方式转了一圈。 虽然有点儿小小的损失,不影响什么。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一点儿不心疼,只要大头剩下了就行。 事情全部处理妥当,一行人从营口,绕行海城、辽阳、怀仁、通化,返回猫耳山。 这么一耽误,等他们回到猫耳山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下旬了。 “爹,娘。” 在刘家休养了一个多月的陈秀芸,已经恢复了健康,只是成日忧心父母兄长,忧心曲绍扬,日夜难安,比之前瘦了不少。 见到父母的那一刻,陈秀芸忍不住抱着母亲大哭起来。 “秀芸啊,别哭,娘和你爹都没事儿,你看,我们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这次多亏了绍扬,他想办法把我们救出来的。 我和你爹都商议好了,从今往后咱家就在猫耳山落脚,正好离着你也近。 将来你和绍扬成亲了,也能帮衬你们一下。”李氏搂着闺女,柔声安慰。 陈郎中夫妻平安无事,这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陈秀芸在亲人的劝说下,好歹不哭了。 “亲家,这么大老远的来,一路上辛苦了,快,进屋说话。” 林若兰这些日子也不好过,时时惦记着丈夫和徒弟,不知道他们这一次去救人,能有什么结果。 如今见到丈夫和徒弟平安归来,陈家人也都安然无恙,林若兰总算松了口气,忙招呼陈家人进屋说话。 众人进了刘家坐下,陈秀芸赶紧给父母还有刘东山、曲绍扬都倒了水。 接着,才打听起宽甸那边的事情,询问救人的经过。 这事儿,回来的路上曲绍扬师徒和陈家四口都编好了说辞。 只说是曲绍扬他们过去,正好遇上了陈允瀚。 然后通过陈允瀚的人脉关系,花了些银钱,最终将陈家三口救出来了。 然后,陈郎中夫妻心灰意冷,不想继续留在宽甸,所以就跟着曲绍扬师徒,来猫耳山了。 陈秀芸毕竟是个姑娘家,有江湖上那些事情,还是少让她知道为好。 而且,家里人多,万一谁说漏了,只怕会惹来祸患。 至于说兴家兴业,这哥俩本身也是参与者,自然不敢胡乱说。 而且曲绍扬给了他们俩一百两银子,并承诺如果他们不想留下,曲绍扬可以多给些钱,让他们回山东老家去。 如果留下的话,曲绍扬绝对不亏待他们。 兴家兴业这哥俩挺聪明的,没选择回老家,而是跟着曲绍扬一起回了猫耳山。 二人也发过誓,宽甸一行所发生的事,绝对不跟外人说起半个字。 陈家人都来了,那肯定要好好招待,林若兰趁着众人说话聊天的工夫,赶紧去准备了吃的。 众人这些日子在外头,也挺辛苦,吃过饭后,便安顿下来休息。 陈家五口暂时住在曲绍扬家里,曲绍扬住到伙计们的筒子房。 既然陈家人已经决定了要在猫耳山落脚,那首要的事情就是盖房子。 于是第二天,陈郎中就在刘东山和曲绍扬的陪同下,在曲、刘两家附近转悠。 曲刘两家当初选的位置,靠近猫耳山,离着村屯有些距离,所以这周围很空旷,有大片闲置的地方。 陈郎中夫妻转悠了一圈,选在了距离曲家不算太远的一块地方,决定在这儿盖上几间房子,再围个院子。 地方选好了,去衙门办个手续,然后就可以筹备材料开工了。 陈家有的是钱,盖个房子还费什么劲啊? 正好这时候地里的活也不算太忙,材料备齐全了,雇一批木匠、瓦匠,动工干活就是了。 东山根又有人家搬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猫耳山这片儿。 有那好信儿的人打听之后才知道,合着新来这家,就是曲绍扬未来的丈人家。 “哎?不是说小曲他丈人家,是宽甸城里的么? 大户人家呢,怎么又不住城里,跑咱这小地方来了?”有的人不解,私底下就议论。 “那谁知道呢,咱就是听老刘说的什么大户人家。 那要真是大户人家,还能舍了城里的家业不要,跟着来咱这儿? 当初我就说不对么,一个木把,穷小子,手里头有点儿钱也不多,咋就能找着城里的姑娘? 合着闹半天,都是吹出来的。” 有那些本来就看不惯曲绍扬的,这时候就极尽所能的贬低。 “就你们能胡说八道,你看那新来的人家,像是没钱的么? 我可听说了,人家要盖五间正房,左右三间厢房呢,一水儿的都用好材料。 放眼咱猫耳山,谁家盖这么多房子啊?切,一个个啥都不懂,就在那儿瞎胡说。”也有的人反驳。 反正,陈家要在此地盖房子落脚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正好地里也没多少活了,不少人听着盖房工钱给的高,都去陈家干活。 然后,这些人就发现,曲绍扬那个定了亲还没过门的媳妇,长得是真俊。 难怪曲绍扬看不上本地这些人家的闺女呢,跟陈家那姑娘一比啊,这些真就是乡下丫头,根本没法看了。 外头议论纷纷,曲、刘、陈三家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们现在就一心把陈家的房子盖起来再说。 未来老丈人家盖房,曲绍扬肯定义不容辞。 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二人初来乍到啥都不懂,就全指着曲绍扬里里外外张罗。 好在家里这些伙计都挺得力,荒地那头虽然活特别多,但是都不用曲绍扬操心,江春福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挖排水沟,修地格子,铲地除草,收拾地里的草根石头等等。 荒地需要养,一般最少也得三五年,多了得十年,才能养成熟地,这都需要工夫。 第一百五十章 陈家盖房 陈家要盖的房子多,工程量不小,得亏雇的人也多,干活倒是不慢。 紧赶慢赶的,六月二十八,新房子上梁。 这天,街坊邻居跟曲绍扬和刘东山关系好的,全都过来帮忙。 曲家那些伙计们也没落下,都来了。 良辰吉时一到,房子的主梁架上,然后挑起一长串鞭炮来,噼里啪啦的点燃了。 陈允瀚拎着半篮子的糖果,分散给过来看热闹的人,尤其是那些小孩子,都给分了好几块儿。 “上梁大吉,上梁大吉啊。”众人齐声贺喜。 主梁上去,其余的梁柁也挨个儿都抬上去,木匠找好了向口,用杆子将梁柁固定了。 然后开始钉檩子、铺八板、上黄泥、挂瓦、钉棚杆、铺棚板、上棚泥等等。 “绍扬哥,中午了,我娘说,让你领着大家伙儿回去吃饭。” 众人还在房顶上忙活呢,陈秀芸在底下大声招呼。 “哎呦,绍扬啊,你家小媳妇来喊你吃饭了。”周传勇等人,故意取笑道。 “就好像你们不吃饭一样,走了,都下去吃饭,剩下的活,吃完了饭再说吧。” 一上午的工夫,该钉的都钉完了,就差棚泥没上完,瓦还剩半坡没挂上。 时候不早,也不能让帮工的人都饿着肚子干活,所以曲绍扬就招呼了大家伙儿,先去吃饭。 “哎,绍扬,你这啥时候娶媳妇进门啊?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来帮忙的年轻人不少,大家伙儿都熟悉,有人就故意问道。 “咋地也得入冬了吧?地里庄稼收完,落雪以后呗,到时候都来喝喜酒啊。” 曲绍扬面不改色的说道,他脸皮厚着呢,自然不会不好意思。 众人干了一上午的活,造的灰头土脸。 从房顶下来,正好院子里摆了盆凉水,于是挨个儿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再洗把脸,清清爽爽的去吃饭。 “绍扬哥,擦擦脸。” 陈秀芸见曲绍扬洗完脸也不擦,脸上头上都是水珠,忙递了块布巾过去。 曲绍扬接过去布巾,胡乱擦了擦脸,然后把布巾递给陈秀芸,朝她笑笑。 陈秀芸伸手,接过布巾,也朝着曲绍扬甜甜一笑。 如今两个人天天见面,平日里私下也有接触,感情逐渐升温,倒有些蜜里调油的意思了。 有些时候,未必需要语言交流,只需要一个目光,一个微笑,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呦,小两口干啥呢?是不是我们在跟前儿,不好意思说话啊?” 那群年轻小伙子,自然不肯放过这机会,故意凑过来,嬉皮笑脸的取笑。 陈秀芸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被这么一调侃,脸一下子就红了。 曲绍扬见状,抬手锤了对方一拳头,“少在这胡说八道,还不赶紧去吃饭,等啥呢?” 曲绍扬怒瞪那几个人,示意他们赶紧走。 众人也懂适可而止的道理,再闹下去,只怕曲绍扬要急眼了。 于是扭头嘻嘻哈哈跑开,给曲绍扬和陈秀芸留下相处的机会。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这些人一个个嘴上没把门儿的。” 曲绍扬低头看了看陈秀芸,见她脸颊边有几绺头发散落下来,便伸手将碎发掖到了耳后。 陈秀芸脸上红红的,点头,“嗯,我知道。” “走,咱们先回去吃饭。” 见陈秀芸满面红云,一脸娇羞的模样,曲绍扬心中一热,忍住了将人拥进怀中的冲动,跟陈秀芸两个一起往回走。 刘家这边,院子里支起了两口大锅,帮忙的媳妇们,有人盛菜,有人往屋里端菜,正忙着呢。 见到干活的人进门,林若兰赶紧招呼他们坐下来,马上开饭。 刘家院子里搭了个棚子,今天的酒席摆在了那棚子下面。 六月末的天气太热了,今天上梁办酒席招待客人,做了不少菜。 饶是院子里支了俩锅灶,那炕也烧的滋滋热,根本坐不了人。 还不如在外头吃饭,风凉些呢。 帮工的、木匠、瓦匠,一共不少人呢,足足摆了六桌。 每张桌子上,都是八个菜,鸡、鱼、肉、蛋都有,荤菜居多,这就很不错了。 众人入席,那头陈郎中让儿子搬过来两坛子酒。 “感谢大家伙儿,今天能来帮忙上梁。 我们爷几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能有这么多街坊邻居来帮忙,实在是荣幸之至。 来,这一杯我敬各位啊,以后我们一家就定居在此了,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尽管开口,我肯定到场。” 陈郎中很高兴,于是端着酒杯,连敬了三杯酒。 之后,酒席正式开始,大家伙儿放开了吃喝。 好饭好菜,酒管够儿,众人也没客气,该吃就吃,该喝酒喝。 一会儿气氛上来了,这群人就开始喝酒划拳,热闹极了。 “亲家,我得谢谢你啊,没有你和绍扬帮忙张罗,我这房子要盖起来,不容易。 来,我敬你一杯。”陈郎中和刘东山坐在一桌,陈郎中拽着刘东山,非得要敬他酒不可。 “哎呀,亲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这不是亲戚么? 绍扬是你家未来的姑爷,我是绍扬的师父,你们搬过来,盖房子,我和绍扬帮忙,那不是应该应分的么? 一个女婿半个儿,你啊,有啥事儿尽管找绍扬就是了,那都是他应该做的。”刘东山一听就乐了。 “等着你家房子盖起来,入冬之后,咱就给俩孩子把亲事办了。 过个三年两年的,秀芸给绍扬生个一男半女,咱正好啥都不用干,成天哄孩子就行了。” 刘东山现在,啥雄心壮志都没有,他就想守着妻子,守着儿女,好好过日子。 等着过几年,曲绍扬有孩子了,他就升格儿当爷爷,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对,对,亲家这话说的在理,来,咱俩再喝一个。” 陈郎中高兴,一个劲儿的拉着刘东山喝酒。 这顿饭,一直吃到未时初,不少人都喝的面红耳赤、晃晃悠悠,这才结束。 这等情况,下午的活肯定不能干了,于是众人各自散去,回家休息。 曲绍扬也喝的不少,晃晃悠悠的回了筒子房,倒在炕上就睡着了。 最近这些日子,忙活着陈家盖房的事,曲绍扬也挺累,这一觉不知不觉,就睡到了天黑。 也不知道啥时候,曲绍扬睁开眼睛一看,屋里黑乎乎的,索性也懒得起来了,继续睡觉。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曲绍扬就被喊起来了。 “绍扬哥,绍扬哥,快出来,我大哥和我二哥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放山 曲绍扬一听,骨碌一下子就从炕上起来了,穿上鞋就往外跑。 “咋回事儿?你大哥和你二哥不见了?” 不是吧,俩大小伙子,咋还能不见呢?“是不是又去后山练枪了啊?” 自打陈家兄弟二人来到猫耳山,就跟着曲绍扬学打枪,跟着刘东山练武。 这阵子陈家盖房那么忙,哥俩也没耽误了,天天一大早就起来,先练拳,再练枪。 所以,曲绍扬就猜,是不是俩人去山里练枪去了。 “不是,他俩真的不见了,炕上留了一封信。 俩人的衣服都不见了,还有那枪,连子弹,都没有了。”陈秀芸一脸焦急的解释。 曲绍扬一听,坏了,这事儿不对,于是立刻跟着陈秀芸往回走。 来到东屋一看,陈郎中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封信,李氏则是坐在炕沿上抹眼泪。 “叔,婶子,大哥二哥他俩真走了?” 陈郎中把手里的信递给了曲绍扬,“你看看吧。” 曲绍扬快速扫了一遍那封信,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了。 那陈允瀚在信里写着,世道不公,有钱有势者仗势欺人,穷苦百姓无处安身。 他们兄弟俩决定去行侠仗义,铲除天下不平事了。 “这俩人,唉,一天天的咋就没消停时候呢。” 到这时候,曲绍扬总算明白,那哥俩为啥到了猫耳山之后,那么刻苦练习了。 这俩人分明就是早就存了心思,只是实力不行,所以在家苦练。 陈允哲本来就会武,只是不擅长打斗,这些日子跟刘东山还有曲绍扬切磋学习,长进不少。 陈允瀚虽然没什么根底,可他枪法练的不错,不说百发百中吧,也差不离。 这哥俩苦练一个多月,也算是有所小成,于是就离家出走了。 “叔,婶子,你俩也别太担心了,他俩都带着枪。 二哥功夫可以,还懂江湖规矩,大哥心思缜密,枪法也练的不错,他俩出去,未必会有事。 保不齐还能在外头闯出个名堂来呢。” 事已至此,曲绍扬还能说什么?就只能安慰一些陈家夫妇了呗。 “唉,这俩熊玩意儿,真是不让人省心,才消停几天啊,他俩又出去胡作了。” 陈郎中也明白,俩儿子是因为家里这一场变故,被刺激了。 尤其是老大,往后科举不能考了,读书也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出门闯荡江湖去了。 可如今世道艰难,外头那么乱,俩年轻人出去闯荡,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这话,陈郎中没说出口,曲绍扬为陈家,已经做了很多事了,不能再麻烦他。 “罢了罢了,就让他们出去闯吧,吃了亏就回来了。” 陈郎中叹了口气,接受了儿子出走的事实。 陈允瀚和陈允哲出走的事,大家伙儿都没声张。 反正这边大多数人也不咋熟悉,旁人真要是问起来,就说俩孩子出门办事去了。 陈家的房子还没盖完呢,曲绍扬领着人,继续忙活。 一转眼,快到七月十五中元节了。 而这个时候,也正是红榔头市,猫耳山周围的不少人,开始拉人搭帮,放山去。 曲绍扬响起小东沟山谷中埋着的那二位了,去年就说,得空了要过去给修修坟啥的。 今年清明的时候太忙了没时间,中元节可就不能再食言了,得进山去看看。 “师父,我想去趟小东沟,祭拜一下那二位,顺道放个山。”曲绍扬找到刘东山商议。 曲绍扬这么一说,刘东山也想起来了,是啊,红榔头市到了,是该进山一趟。 “嗯,是时候该进山了,可陈家那头盖房子呢,咱俩离开,妥当么?” 刘东山有点儿为难,他俩都进山,陈家那头没人帮忙张罗干活,显得不太好。 可要是让曲绍扬自己进山吧,刘东山又不放心。 “要不,我自己去?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是去收拾收拾那坟。 我再顺道去那个老兆头那边转转就行了,也不一定就能遇上。” 曲绍扬始终惦记着去年那个梦呢,当时梦里头的老太太说了,他们家得到今年才有人下山。 曲绍扬就是想去撞个运气,万一真有呢? 刘东山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徒弟自己进山,“算了,跟你丈人说一声儿吧,我陪你一起去。” 山里那么多野兽,谁知道能遇见啥,有个人陪着,好歹也有个照应。 就这样,刘东山和曲绍扬,去跟陈郎中说了他们要进山一趟。 陈郎中一听,忙嘱咐曲绍扬,进山处处当心,这大山可跟宽甸那头不一样,听说山里野兽很多。 “唉,那俩熊玩意儿,他们要是在家多好,让他们陪着你去。 这一天天的,能让他俩气死。”陈郎中又想起自家那俩儿子来,气的直嘟囔。 曲绍扬只能劝说几句,然后出门,去准备上坟要用的香烛纸码等东西。 七月十五一大早,曲绍扬和刘东山二人,背着枪、干粮等物,扛着铁锹、镐头等工具,出发往小东沟走。 到了小东沟,找到那个岔路进去,再往里走挺长一段路,找到了那座坟。 一年没来,坟的前后全都长满了荒草。 师徒二人放下东西,先用镰刀将荒草割断,然后再用镐头,铁锹等,在坟的周围取土。 将坟一点点堆起来,圆成一个大土包。 这些都做完了,曲绍扬才去摆上贡品,在坟前插上三支香,然后点燃了那一堆纸钱和纸元宝。 纸钱燃烧,受热力影响,化作片片灰白的蝴蝶,飘在了半空。 微风吹拂,火苗和烟随着风轻轻舞动,时不时的就飘到了人跟前儿。 等纸钱全部烧完,曲绍扬将带来的酒,倒在了坟前。 然后又将供品等,都掰了一点点扔在地上,其他的收起来。 不是他小气,而是这些东西容易引来动物,闹不好引来一群猪,能把坟都拱了。 还是别让动物,来扰了清静。 “师父,我在这周围转一转啊。” 等这边都处理好之后,曲绍扬看了看前面,那是他们去年抬参的地方。 他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别急,先搭老爷府,祭拜过山神老把头之后再说。” 刘东山指点徒弟,把该做的事情先做了。 放山人进山第一件事,就是搭老爷府,拜山神,求山神保佑,能多拿大货,发大财。 这是规矩,不管谁进山,都不能坏了规矩。 第一百五十二章 狼群围山谷 师徒二人找了三块石头,两竖一横搭成老爷府(山神爷的庙)。 然后,在老爷府前面插上三支香。如果没有香的话,也可以用树枝来代替。 刘东山领着徒弟,跪在老爷府前面,磕头。 “山神爷,老把头,求你保佑俺们进山拿大货,要是俺们得了大货,一定回来谢你。” 祭拜完山神爷,刘东山这才领着曲绍扬,开始压山。 二人手里拿着索拨棍,就在这一片山坡上转悠。 红榔头市,果然比较适合放山,才转悠没多会儿,曲绍扬就看见了好几棵人参,上头都顶着红红的参籽。 可是这些参都不大,基本上都是二甲子、灯台子,顶多是棵四品叶。 曲绍扬喊了山,只挖出来一苗二甲子。 人都说二甲子是开山的钥匙,遇见二甲子,就寓意着能遇见大货。 “师父,我想把这些参籽撸下来带回去,试着播种一下,你看行么?” 曲绍扬看着那些红色的参籽,突发奇想道。 这么做,一个就像曲绍扬说的,弄回去试着播种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后世的园参,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其实眼下也有一些人参园子,大多都是放山的人,进山拿了些小棒槌,卖了不值钱,索性就换个地方密起来。 慢慢发展着,就变成人参园子了。 眼下人参园子很少,即便是曲绍扬去找人家,也不可能卖给他参子或者参栽子。 所以,曲绍扬才动了这个念头。 放山这个活怎么说呢,完全是碰运气,运气好了就能遇见挣大钱,运气不好,山里转悠几个月,也一无所获。 曲绍扬觉得,试着人工播种、栽培人参,应该是个不错的路子,弄好了可比种地挣钱多。 另外一点,就是把参籽撸了,旁人就很难发现这里有人参。 人嘛,都是自私的,有几个能那么无私啊。 曲绍扬发现了这一片人参,别管大小,他都不希望旁人再遇见。 既然人参太小了不值当采挖,那就把参籽撸走。 等着再过个十几二十几年,说不定人参就长大了,到时候他再带人来采挖,估计又是一大笔银子。 刘东山不知道徒弟想啥,他就觉得年轻人就是好信儿。 “随便,你看着整吧,那参籽想要播种成功,可不容易。” 于是曲绍扬就继续找人参,只要找到了,先看大小,要是太小的话,就把参籽撸下来,放到一个小口袋里装好。 这一片儿有不少人参,可惜都不大,最大的就是四品叶。 曲绍扬和刘东山商议了,先别挖,还是留在原地再长几年比较好。 人参小,参籽肯定也不多,一朵上头少了三五粒,多了十来粒。 曲绍扬都给撸下来装好了,积少成多,到最后也攒了一大捧。 爷俩在这片山坡转悠了一下午,除了那棵二甲子之外,再没采挖一棵参。 眼见着天色渐渐昏暗,爷俩收拾了一些柴火,爬到山洞里休息。 爷俩刚进了山洞没多会儿,就听见远处一声声的狼嚎,那狼嚎声由远及近,似乎朝着山洞这边过来了。 “师父,我咋听着不太对呢,狼嚎声好像是往咱这边来了。” 曲绍扬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仔细聆听,不是他的错觉,确实有狼群朝着这边过来了。 “没事儿,咱俩在山洞里呢,这山洞挺高的,一般的野兽都爬不进来。 就算真的来了狼群,咱俩只要躲在山洞里,就不怕。” 刘东山也觉察出不对了,不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次进山,他们师徒都带着快枪,每个人还带了五十发子弹,就算真的遇见狼群了,也有一搏之力。 再说了,他们现在占据有利地形,怕什么。 曲绍扬一寻思也对,他们又不是在平地搭的窝棚,怕什么?就这样,爷俩继续烤干粮吃饭。 大概过了两三刻钟,狼嚎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这山洞外了。 曲绍扬好奇,就伸头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山谷中,竟有不少绿色的荧光。 那不是别的,正是狼的眼睛。 “我草,外头不少狼啊,师父,它们是不是冲着咱俩来的?” 曲绍扬退回山洞中,坐在火堆前随口问道。 刘东山也出去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回来,“看起来像,这不会是去年那群狼吧?” “有可能。” 狼是一种很记仇的生物,去年那群狼,在曲绍扬他们手里吃了大亏,谁知道它们会不会记仇报复? 下面那群狼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曲绍扬师徒,所以,很可能就是那群狼。 如果是那群狼的话,可能就有点儿不太好办了。 除非他们师徒能把狼群全都灭掉,不然,这些狼恐怕能一直围在这儿。 “算了,先睡觉,明天早晨天亮了再做打算吧。” 刘东山此时,非常庆幸,他陪着徒弟一起进山的。 这要是曲绍扬一个人来,再遇上这群狼,想要解决,恐怕不容易。 爷俩仗着山洞的地势高,石壁陡峭险峻,并没有把那群狼放在眼中。 吃完东西后,收拾收拾,铺上狍皮褥子,就这么守着火堆睡觉。 山洞外,狼群在不停地嚎叫,那种出气小回气大的动静,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狼群在山谷中徘徊,不停地探寻,想要找到进入山洞的途径。 可是找了好半天,始终没有办法,气的那些狼就在底下一个劲儿的嚎。 “嗷呜……”蓦地,一声猛兽吼叫,惊天动地,震动山谷。 之前还在嚎叫的狼群,顿时没了声音,而睡在山洞里的曲绍扬和刘东山,也被兽吼声惊醒了。 “我草,是老虎的动静,这块儿啥前儿还有老虎了?” 曲绍扬猛地坐起来,惊魂未定的看着山洞外。 而这个时候,外头又是一声虎吼,这一声离着更近了,好像就在外头。 师徒俩这回,谁也甭睡了,端着枪,聚精会神的盯着山洞外头。 今晚晴天,外头月亮又大又圆。 就着月光,师徒俩分明瞧见,一道迅捷的身影朝着山谷扑过来。 那些来不及撤退的狼,连哀嚎都不曾发出,顷刻间便倒下去好几只。 狼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底下狼群开始结阵,一边发出低鸣,一边迅速撤退。 底下的大老虎并不怕狼群,一步一步撵着它们往后撤退。 直到狼群彻底退出了这片山谷,那老虎回来,叼了只狼的尸体,轻轻一跃,没影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背囊下的六品叶 山谷中,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山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响。 山洞里,师徒俩屏息静气好半天,这才松了口气。 “今晚上真精彩,不光遇上狼群,还遇上老虎了。” 这下,师徒俩谁也不用睡了,就这么守着火堆,直到天亮。 早晨,外头天光大亮。 曲绍扬从山洞里探出头,往底下看,就见到不远处山谷中,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狼的尸体。 不用说,那肯定都是昨天晚上,丧于虎口之下。 “师父,咱俩今天干啥?”曲绍扬退回来,问刘东山。 “一会儿下去看看,你不是惦记着去找那个老兆头么?那就过去看看呗。 狼群昨晚上损失不小,今天肯定不敢再来了。 那老虎昨天叼走了一只狼,我估计这会儿正吃饱了睡觉呢。 咱俩带着枪,警醒着点儿,应该没大事儿。” 在东北,老虎也被称为山神爷。 一般都说,老虎是山神爷的坐骑,只是人们看不见山神,只能看见老虎而已。 壮年的东北虎,一般不会主动伤人。 只有那些年老体弱、无法捕食猎物的东北虎,才会伤人。 昨晚那只,行动矫健利落,顷刻之间就能杀死那么多狼,自然是年轻力壮的虎。 老虎捕猎成功后,一般会找地方趴起来,睡上一两天,直到肚子饿了,再出来觅食。 所以,刘东山觉得,今天应该是安全的,他们不妨去转转。 曲绍扬一听也对,他们好不容易进山来了,不过去转一转,不甘心啊。 于是二人随便啃了点儿干粮,然后从山洞里出来,下到山谷中。 那些狼的尸体,师徒俩连动都没动。 这是老虎弄死的,谁敢保证,那老虎不会再回来啊,动了老虎的猎物,万一惹恼了它咋整? 就这样,两人顺着记忆中的路,朝着东南面那个小巴山嘴子走。 一边走,曲绍扬就从兜里取出来大炮仗,随手点燃一个。 这些大炮仗,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家里买的,曲绍扬特地多囤了一些,就是留着备用的。 虽然爷俩带着枪和子弹呢,可那玩意儿多金贵啊,不能浪费。 点燃个大炮仗,声音也不小,周围要是还有野兽的话,听见动静,就吓跑了,能保证他们安全。 就这样,曲绍扬一溜道放了七八个大炮仗,总算来到了那处巴山嘴子。 师徒俩在巴山嘴子转悠了一圈,找了到去年看见的那个老兆头。 刘东山领着曲绍扬,在那老兆头前面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开始在老兆头附近转悠找棒槌。 可是转悠了一上午,也没瞧见棒槌的影子,曲绍扬不免有些灰心,难道说,那个梦不准? “你也别急,咱先休息休息再说。 咱俩人,压趟子啥的范围小,一时半会儿的找不着也正常。 歇会儿喝口水吃点儿东西,下午再往北边转悠转悠,要是没有的话,咱就回去了。” 刘东山见徒弟有些心浮气躁,忙安慰他。 曲绍扬一寻思也是,放山本来就是凭运气,谁也不敢保证进山就能遇上。 于是,曲绍扬把自己背着的大背囊随手往地上一扔,师徒俩找个干净杂草少的地方坐下来歇会儿。 然后拿出来带的煎饼、咸菜,对付着吃一口。 吃完了饭,刘东山抽了一袋烟,俩人都休息够了,就打算继续压山找棒槌。 曲绍扬拎起来那大背囊,还不等他背上呢,忽然就听见刘东山惊喜的大喊,“棒槌。” 曲绍扬傻眼了,往四周看了看,“师父,棒槌在哪儿呢?” “你这孩子,我喊棒槌,你倒是先接山啊。”刘东山气的瞪了曲绍扬一眼。 “几品叶?”曲绍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接山。 “六品叶。”刘东山激动的指着刚才曲绍扬放背囊那里。 就见那一片被压倒的草中,有一株植物。 六片掌状复叶,紫黑色的茎秆,那茎秆顶端,只剩下个小刷帚头,上头还有一粒红色的小果子。 曲绍扬顺着师父所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傻眼了,他刚才就随手那么一扔,咋就扔的这么准呢? 合着找了半天的棒槌,就在眼皮子底下。 “真是六品叶啊?那上头的参籽哪里去了?” 曲绍扬凑到跟前儿仔细一看,还真是六品叶。 只是上头的参籽不知道啥原因掉没了,所以刚才他就没注意到。 “可能是让棒槌鸟,或者花栗棒子给吃了吧? 得,你先别管那些,赶紧把这片儿清理一下,拢个火堆,咱俩动手抬参。” 刘东山笑呵呵的拿出棒槌锁,将其缠在那棵六品叶的茎秆上。 然后从兜子里面拿出快当剪子、快当刀子、鹿骨签子等工具,开始动手抬参。 曲绍扬也不能闲着,找一些干柴引火,在上风头拢起火堆来。 然后往火堆上扔一些蒿草、穿地龙的藤子等东西,沤出烟来,熏走那些蚊虫。 此地离着山洞有点儿远,要是晚间还回那边休息,一来一回要耽误很长时间。 曲绍扬跟刘东山商议之后,决定在这附近搭个窝棚,俩人守着这参,直到挖出来再说。 于是,刘东山在那边抬参,曲绍扬去砍树,准备搭窝棚。 山里头不是平地,荒草、灌木满地都是,时不时还有些倒木啥的。 曲绍扬拎着斧子打算去砍树,前头正好有棵倒木拦路。 那倒木属实不小,估计得有两人合抱粗,十来丈长,横在路上。 那倒木一步跨不过去,曲绍扬只能从上面爬过去,结果就在他刚翻过倒木的时候,一朵红色的东西闯入视线。 原来,就在这倒木的后面,藏着一棵人参。 “棒槌。”曲绍扬激动起来,连忙大喊道。 “几品叶?”那头正抬参的刘东山一听,连忙接山问道。 “六品叶。”曲绍扬数了好几次,确实是六品叶。 “顺当,顺当。” 那头的刘东山一听,扔下手里的活,忙走过来查看。 一看果然是棵六品叶,而且看这个涨势,应该比他现在抬的那棵还大一些。 “你看,我就说不用急嘛,该是你的财,跑不了。”刘东山拍了拍曲绍扬的肩膀,笑道。 曲绍扬也跟着乐,然后取出来棒槌锁,将这棵参也缠上锁住了。 “那啥,你先在这附近转悠转悠,我把那棵参抬出来再说。” 第二棵参的出现,给了刘东山信心。 他告诉曲绍扬,不用急着搭窝棚,先在这附近转悠转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次梦见老太太 曲绍扬按照师父的吩咐,真的就在这附近转悠起来。 还别说,真有发现。 就在这倒木的旁边,曲绍扬又瞧见了两棵参,一棵五品叶,一棵六品叶。 要不人家怎么说,这放山有时候挺玄乎呢。 谁能想得到,在一棵大倒木后头,竟然藏着三棵参? 这三棵参的出现,给了曲绍扬极大的信心,于是他又在这周围转悠了好几圈。 然后,就在离此地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曲绍扬又发现了几棵二甲子和灯台子。 时候不早了,曲绍扬也不能一直转悠着找棒槌。 于是拎着斧子,去砍了几根手臂粗的小树,回来搭窝棚。 放山人住的窝棚很简单,选一块背风向阳的山坡,用软树皮或者绳子绑起来三根木头,形成稳定的三角支架。 然后扒一下桦树皮等,苫盖在上面,这就形成了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窝棚。 窝棚里头,铺上干草和狍子皮,隔凉隔潮,晚间睡在狍子皮上就行。 放山人多数都爱用狍子皮,是因为狍子皮没有异味儿。 像狗皮之类,在下雨天会有一股子腥味儿,能引来蛇。 窝棚搭好了,还要去捡一些柴火,晚间拢一堆火,不光是取暖,更是驱逐野兽。 捡柴火也不是什么木头都要,一般要选榆木、青棵子、高丽明子。 这几种树燃烧后,不爆、不裂,不会崩火星伤人。 要是白天需要保留火种的话,就要用黄菠萝。 这种树不爱起火苗,燃烧的慢,可以很好的保存火种。 捡好的柴火,不能胡乱放,要顺头顺尾的放在一旁,寓意着顺顺利利。 曲绍扬在这边忙活着搭窝棚、生火,那头刘东山则是小心翼翼的往外抬参。 这一棵六品叶看起来不小,刘东山不敢大意,每一根须子都不能落下,全都要抬出来。 天渐渐黑了,那棵参也只抬了一半儿,刘东山没办法,只能停下来休息。 曲绍扬用锅煮了点儿小米粥,爷俩就着林若兰给烙的葱油饼,还有咸菜,吃了一顿。 晚间,俩人就在窝棚里休息,枪放在身边,有情况随时可以拿起来就用。 好在,这一晚倒还算平静,除了远处偶尔有两声狼嚎,树上会有夜猫子叫几声之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曲绍扬刚开始不敢睡实,后来也渐渐睡着了。 迷迷蒙蒙间,好像来到了一处院落,仔细看看,有点儿像去年那老太太家。 曲绍扬正琢磨呢,院门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不少人,其中就有去年那老太太。 就见到那老太太头顶上戴着三朵花,满脸笑容。 “小伙子你来了,正好,今年该我们下山了,等会儿就收拾收拾,跟你走。” 那老太太见着曲绍扬,很是亲切的说道。 “那个,后山坡上,还养着些牲口呢。 小伙子,等会儿你也别忘了,把它们都带着啊。”老太太又说了一句。 曲绍扬迷迷糊糊的想要回话,可是怎么张嘴,都说不出来。 这给他着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用力喊。 “绍扬,绍扬,咋地了? 怎么睡个觉也不老实,嘟嘟囔囔、连蹬带踹的,这还喊上了。” 刘东山被曲绍扬给吵醒了,于是伸手推了推曲绍扬。 曲绍扬猛地惊醒,直接坐起来,看着外头漆黑黑的树林,愣了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 “师父,我刚才又做梦了,还是梦见那老太太,她说什么让我把后山坡的牲口都带着。” 梦里的景象十分清晰,曲绍扬揉了揉太阳穴,就把梦境告诉了刘东山。 “呦,你这小子有点儿说道啊,回回进山都能做梦拿景。 好兆头啊,那明天你就在附近多转转,指不定还有收获。” 对于放山的人来说,做梦叫拿景,是好事儿。 很多把头带人进山之后,都会盼着大家伙儿晚上做梦。 每天早晨起来,把头会把大家伙儿聚一起,询问有没有人做梦了。 要是有人说做梦了,把头就会照着梦里的情形,领着大家伙儿去压山,而且,遇见人参的几率也非常高。 没人能解释这种现象,但是几百年来参帮都流传着这样的规矩。 所以人们都把放山时做梦,当做吉兆。 刘东山比较相信这些,一听曲绍扬做的梦,高兴极了。 于是就说,让曲绍扬明天在附近多转悠转悠。 “行,我知道了,师父。” 时间还早,外头还没亮天呢,曲绍扬坐了会儿,再次躺下,继续睡觉。 早晨起来,随便弄了点儿吃的,然后刘东山继续去抬参。 曲绍扬收拾了东西后,往火堆里扔了几块黄菠萝,然后拿着索拨棍,爬过那棵大倒木,朝着山坡上头走。 在那山坡顶上,曲绍扬瞧见了七八棵顶着红艳艳参籽的人参。 其中一棵六品叶,一棵五品叶,其余的是四品叶和灯台子。 比较奇怪的是,这几棵参的分布呈圆形,而在那圆圈中间,长了三棵二甲子。 那三棵二甲子长得也怪,竟然是挨在一起的,茎秆还挺高。 曲绍扬从没见过这种,可是想到梦里的情形,索性就用红绳,将那三棵二甲子拴上了。 梦里头说,后山还养了些牲口,曲绍扬不明白啥意思,索性又往前走走。 翻过这小山坡不远,果真见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色。 曲绍扬瞅着眼前的景象,直接就傻了,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儿太玄了? 他做梦真的有这么准么? 算了,管那些呢,只要有人参就行,管什么梦准不准啊。 曲绍扬在这片山坡转悠了下,发现大部分都是四品叶、灯台子、二甲子,只有少数的五品叶。 于是他把五品叶拴起来,其他的直接摘了上面的参籽,撒在了山坡周围。 按照参帮的老规矩来说,放山的人遇见抬走人参后,要把参籽撒在抬出人参的那个坑里。 如此,过些年此地还会再长出人参,不至于使人参资源断绝。 曲绍扬昨天已经撸了不少参籽,做人不能太贪心。 所以今天他并不打算再撸参籽留着用,而是全都播撒到附近。 曲绍扬在这附近又转悠了许久,确定周围不再有人参后,这才返回去。 找到刘东山,跟刘东山说明了情况。 “我就说你小子命里带财吧,你进山来,啥好事儿都能遇上。 得嘞,咱爷俩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去了,先在山上抬棒槌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个芦头的转胎参 曲绍扬和刘东山这一次进山前,东西准备的挺齐全。 林若兰不光给他们带了大煎饼,还用熊油烙了不少葱油饼。 另外还带了不少小米子、咸盐、肉干等东西,就是怕他们在山里呆的时间长没吃的。 再加上祭拜用的供品等,就算在山里住一阵子也不怕。 东西够吃,曲绍扬和刘东山也不着急,就在这里驻扎下来,慢慢抬参。 曲绍扬去年跟着刘东山身边,学了怎么往外抬参,他不敢拿大货练手,就去抬五品叶。 师徒俩一起动手,用了七八天的时间,才把周围的六品叶都抬出来,五品叶也抬了几棵看着不错的。 “师父,这二甲子我瞧着奇怪,要不然咱抬出来看看? 要是太小的话,回头我找个地方,再密起来,过些年也能长挺大。” 周围的大货都拿了,曲绍扬就围着那三棵二甲子转悠。 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山参能长在一起的,很想看看底下是什么情况。 “行啊,你要是想动手抬参,那就试试呗,二甲子也不费多大工夫。” 这一趟进山,收获相当不错了。 刘东山十分高兴,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时间了,由着徒弟胡闹去。 曲绍扬得了师父允许,就把放山的工具都摆出来,拿着鹿骨签子,开始一点点拨开树叶杂草和底下的土层。 原本曲绍扬想着,二甲子底下不会特别大,肯定不多会儿就能抬出来。 可是随着签子不断的拨开泥土,曲绍扬却发现个问题,合着上面那三根茎秆底下不是三棵参,竟然是一棵。 “师父,师父,快来看,快来看。”曲绍扬赶紧招呼刘东山。 刘东山凑过来一看,也傻眼了,“哎呦喂,这是棵转胎参啊。 三个芦头,我的天,这东西难得一见,宝贝啊。” 转胎参,是指人参在生长的过程中,很可能遭到了虫咬、冻害等,导致上面的芦头被破坏了。 这种情况下,人参会在地下进行长时间的休眠,然后重新长出芦头来。 一般情况下,六品叶转胎,会转成五品叶或者二甲子。 但是像这一棵,直接转胎出来三个芦头的情况,极其罕见。 “那天晚上我做梦,就梦见一个老太太头上戴着三朵花,师父,会不会就是这棵参啊?” 曲绍扬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问道。 梦里头,曲绍扬清清楚楚的看到,那老太太头上戴着三朵花,还跟他说,今年轮到他们出山了。 “嗯,也有可能,这山参啊,啥前儿出山,也是有定数的,不是有缘人,遇不见。 我早就说过了,你小子命里带偏财,好事儿都让你遇上了。” 刘东山笑笑,接过了曲绍扬手里的鹿骨签子,开始一点点拨动泥土。 随着更多的泥土被拨开,底下这棵参的情况,也展露在师徒二人眼前。 这棵参肩膀处竟有婴儿手臂粗细,身子锦皮细纹,形体优美灵动,满身的珍珠疙瘩,那是相当漂亮了。 刘东山不敢大意,一点一点小心的拨动泥土,遇到有树根的地方,就让曲绍扬用快当锯给锯断。 不能用斧子,树根有弹性,斧子一下剁不断,反倒容易伤了人参。 一些草根,则是用快当剪子剪断。 每清理出一根参须,就要立刻用松软的土覆盖住,避免跑了浆气。 仅仅是这一棵参,就耗费了两天多的工夫,才算完全抬出来。 “好家伙,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参呢,绍扬,你小子掏上了啊。 这苗参,最低也得八两往上,好了得九两多接近十两。 你知道这是啥意思不?这就是宝贝,人家说的千年人参,能成精的那种,知道么?” 刘东山看着那苗参,激动的不行。 在参帮行的术语中,长在地里的参论棵,一旦抬出来,就论苗。 眼前这苗参,头顶三个芦头,身形飘逸灵动,看起来倒有些凤凰飞翔的样子。 “我以前听山里的老山狗子说,长白山的人参里面,上等的参长得像人形。 但是还有更罕见的龙参,长得像龙蛇一般。 据说,这大清朝的开国皇帝,老罕王,当年在长白山脉的朱雀山中,亲手挖出过一苗龙形参。” “我想着,既然有龙参,就一定也有凤参。 绍扬,这苗参,不如就叫凤翔吧。” 曲绍扬还没见过刘东山这么郑重其事的模样呢,于是就笑了。 “行啊,师父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呗。师父,这参咱卖么?” “卖什么卖?这是宝贝,不说价值连城也差不多了,不能卖,留着当传家宝。” 刘东山瞪了徒弟一眼,嫌他说要卖人参。 “嘿嘿,我就是问一问。”曲绍扬被师父训了,只挠了挠头,嘿嘿的笑。 “快,赶紧去扒苔藓还有桦树皮,赶紧打参包子,别耽误时间久了,跑浆气。” 刘东山小心翼翼的捧着那苗参,打发曲绍扬去干活。 曲绍扬到阴坡,用刀子挖了一大块青苔,然后又从桦树上扒下来大块的桦树皮。 刘东山将凤翔参放在了苔藓上,然后捧了些原地的土,将参须子盖住。 接着用苔藓将参包起来,再用桦树皮裹紧了,外头用榆树皮里面柔韧的部分,捆扎好。 山参这样包起来,可以长时间保鲜,不会干掉烂掉。 忙活完这些,刘东山又指挥着曲绍扬,在附近找一棵红松树。 然后在离地一人来高的位置,扒掉一块树皮。 用斧子,在露出的树干上,左边刻两道,表示他们是两个人来放山。 右边刻六道,说明他们是拿到了六品叶。这就叫砍兆头。 有的人砍兆头还会在上面刻年月。 更有一些人,兆头上不刻横道,而是刻一种特殊的符号,被称为花码,主要就是不想被人知道放山的具体信息。 砍完兆头,还要给兆头洗脸,就是用火将四周的松油烧掉,避免年深日久,兆头就看不清楚了。 忙活完这些,师徒俩背上行囊,就准备往外走了。 这一趟他们出来又将近半个月,估计家里头都等的着急了。 师徒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还没等走到那山谷呢,忽然就听见“哦、哦”的动静。 二人不由得一愣,这是狼又来了? 这几天一直很消停,爷俩还以为那些狼不敢再来了呢,这咋又来了? 就在二人疑惑之际,忽然听见“嗷呜”一声。 二人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身上一阵酥麻感,从头延伸到后背。 “草,这些狼又跟老虎较上劲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带崽的母虎 听声音的来处,好像还是之前的山谷。 可是不对啊,狼一般不敢跟老虎正面冲突。 前阵子老虎刚在此地杀了好几只狼,那些狼怎么敢再来的? 不管那些狼敢不敢来,眼下一个问题是,那山谷是他们出去的必经之路。 这会儿又是狼又是虎的堵在山谷里,他们俩可怎么回家? 要知道,他们带的粮食都吃光了,再不回去,就得挨饿。 “师父,走,咱们过去看看。” 曲绍扬咬咬牙,决定过去瞧个究竟,实在不行,那就得硬拼过去了。 于是师徒二人摘枪在手,拉下枪栓,小心翼翼的往山谷方向行去。 就在二人靠近山谷的过程中,狼嚎声越来越多,那老虎的吼叫声里,也带着丝急切和痛楚。 曲绍扬觉得奇怪,于是加快了脚步,找到一处地势陡峭,乱石丛生,但是可以俯瞰山谷的有利位置,小心向下观察。 曲绍扬估摸着,这会儿也就未时末、申时初。 只是由于此地山高林密,透光度差,所以看起来稍微有些暗。 那山谷中,数十头狼聚集在一起,将一头斑斓猛虎团团围住。 时不时有狼跃起,扑向那老虎。 那虎看体型,应该是只母虎,而且,那虎好像有些行动不便,看起来像是受伤了。 面对狼群的进攻,那虎只能左右躲避,却不敢主动出击,时不时怒吼一声,试图吓退狼群。 然而狼群根本不怕,继续寻找破绽攻击,那虎虽然凶悍,却难敌对方狼多势众。 要是照这么下去,闹不好这老虎要吃大亏。 曲绍扬想到此处,直接端起枪来,小心翼翼的往下面走,逐渐靠近谷底。 等来到射程之内,曲绍扬瞄准了底下的狼群,便勾动了扳机。 几声枪响过后,底下的狼倒下好几只。 紧接着,刘东山那边也开了枪,连着打死好几只狼。 狼群遭遇变故,顿时惊慌失措,那老虎也趁机会反攻,咬死了两只狼。 狼群这下慌了,不敢再进攻,一步步往后退。 曲绍扬趁着机会,赶紧塞入子弹,紧接着再次开枪,又射杀了几只狼。 狼群彻底乱了,狼王见此情形,仰天长啸,发出指令,狼群迅速撤退。 狼群很快便跑的没了影子,而这个时候,底下那只老虎,扭过头来,朝着曲绍扬这边看过来。 曲绍扬还以为那老虎要冲过来咬人呢,结果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老虎没冲过来,也没离开,反而低下了头。 紧接着,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从老虎肚子底下钻了出来。 曲绍扬这才明白咋回事儿,原来这只母虎下崽子了,俩虎崽还小,看起来也就一两个月大。 难怪刚才那母虎不敢主动进攻,原来是它带着俩幼崽,一旦它进攻,俩幼崽就会暴露出来。 俩虎崽太小了,没有半点儿防御力,一旦落入狼口,必死无疑。 曲绍扬这会儿挺庆幸,刚才开枪杀狼,逼退了狼群,救下了母虎和虎崽。 然而,此时那母虎还在原地不动弹,曲绍扬他们可怎么办? 他们得回家啊,这山谷是必经之路。 就算此时他们可以另外选择往别处走,谁知道那老虎会不会暴起伤人? 毕竟这家伙行动太过敏捷,攻击力太强,一个闹不好,他们师徒就成了老虎的口中食了。 “师父,现在咋办?咱俩不能一直在这儿蹲着,等那老虎走吧?万一它不走呢?”曲绍扬小声的问刘东山。 刘东山这会儿,也有点儿傻眼。 是啊,狼群退了,可老虎没走,他们俩咋办? 带着崽子的母虎,他俩总不好开枪给打死吧?母虎死了,那俩虎崽可怎么办? 就在师徒二人左右为难之际,谷底那只母虎,再次往山坡看了两眼后,发出低低的吼声。 然后,母虎叼起一头狼,领着两只虎崽,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里。 直到那一大俩小三只虎离开有一会儿了,师徒俩这才松口气,从山坡下到谷底。 此时,谷底还有不少狼的尸体,可师徒二人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赶紧离开此地要紧。 于是,曲绍扬爬上山洞,把他们之前带来的镐头、铁锹等工具扔下去,再重新回到谷底。 师徒俩扛着工具,背着不老少东西,快速离开此地。 二人一口气走到了山谷的出口,穿过那狭窄的出口后,沿着小东沟往外走。 师徒俩带的东西太多,挺沉的,走路自然不快,等他们回到猫耳山下时,已经是戌时末了。 两人离着大门口还有一小段路呢,青狼、青龙等狗子便觉察出来,开始叫唤。 东院刘家那边,林若看兰应该是已经睡下了,屋里漆黑一片。 倒是西院东屋里,还透出些亮光,想来是陈郎中晚间看书呢。 听着狗子的动静不对,陈郎中忙出来查看,“谁啊?” “叔,是我,绍扬。”曲绍扬在大门外应道。 “哎呀我天,是绍扬啊,你们可算回来了。” 听见曲绍扬的动静,陈郎中急忙出来,取下了门栓,敞开大门。 “这一出去就半个来月,家里头天天等着盼着,也不知道你们去哪里了,上哪儿去找。 快,赶紧进屋吧,进屋说话。” “叔,我们就不进屋了,那个,我俩回东院我师父那边休息,明天早晨咱再聊。” 这会儿工夫,估计李氏和陈秀芸已经睡下了,他们俩大男人进去不好,还是回东院算了。 陈郎中刚要开口,就听见东院那边有人推门出来。 “东山、绍扬,是你们回来了么?”是林若兰的动静。 想来是她还没睡,听见外头狗叫的动静不对,出来看看。 “媳妇,是我们回来了。”刘东山急忙应声儿。 林若兰闻言,快步走出来,敞开大门,“总算把你们盼回来了,晚饭吃没吃呢?赶紧进来。” 师徒二人进了东院,跟陈郎中说了一声儿之后,快步进屋。 林若兰一听这爷俩没吃饭走回来的,又赶紧生火熘饭。 等饭菜热了,爷俩吸溜呼噜,吃了些东西,这才觉得舒服些。 “咋样儿?这次进山遇见大货了?”林若按试探的问。 “嗯,这次又遇上不少,绍扬有福,都是他找到的。 媳妇,你不知道,这小子可好玩了。 我俩走了一上午没开眼儿,结果他随便一扔背囊,正好压着一棵参。”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野猪进地 师徒二人平安归来,林若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曲绍扬在刘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去隔壁找陈秀芸。 陈秀芸和李氏都是早晨起来才知道曲绍扬回来的消息。 一听说曲绍扬回来了,陈秀芸也顾不上烧火做饭了,急急忙忙就往外跑,她要去找曲绍扬。 结果不等她出大门呢,正好曲绍扬就进门了。 “绍扬哥,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我搁家一直惦记你。” 陈秀芸见着曲绍扬,高兴的啥都忘了,一下子抱住了曲绍扬。 曲绍扬先是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搂住了陈秀芸的肩膀。 “我就是上山去了,这不是红榔头市么?放山挖参。 没事儿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么?别担心了。” 一边说,曲绍扬的大手一边轻轻拍着陈秀芸后背。 “呦,小两口一大早就腻歪上了?东家,你啥前儿回来的?” 曲绍扬刚搂上媳妇,还没两分钟呢,忽然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一回头,正好看见江春福领着伙计们,拎着锣,扛着锄头、镐头啥的往回走。 进八月了,地里庄稼正是最后上浆的时候。 偏偏这个季节,黑瞎子、野猪啥的也都进地来祸害。 所以江春福就带着人,晚间在地里守着,进来野兽便敲锣打鼓往外撵。 曲绍扬对伙计们好,这些伙计也都挺知道感恩图报的。 家里这些活,从来不用曲绍扬吩咐,该干啥他们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众人在地里守了一晚上,正好早晨回来休息,结果没等进院儿呢,就见到曲绍扬和陈秀芸抱在一起。 都是些年轻人,嘴上也没个遮拦,有的人就忍不住出声调侃。 陈秀芸见到曲绍扬,一时忘情才会抱住他。 被众人这么一起哄,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松开曲绍扬,一扭身就跑回屋了。 曲绍扬回身,瞪了那些伙计们两眼,“没个眼力劲儿,不知道绕路走啊?” 说完,曲绍扬自己也乐了。“这是干啥去了,一大早就下地干活啊?” “晚上去地里守着了,咱家地里这几天进野猪,把地瓜和土豆祸害了不少。 我领着他们去地里守着,晚上要是发现不对,就敲锣吓唬那些猪。” 江春福不懂打猎,家里那几条狗也不听他的,曲绍扬不在家,他们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哦,行,那啥,你们先吃饭,休息休息。 白天我去地里看看,然后咱想想办法,下夹子、下套子啥的。 不能光指着人在那儿守,天天熬夜谁受得了啊?”曲绍扬点点头,这个容易,他就办了。 “哎,哎,我就说等东家回来就好办了。 那行,我们先回去做饭吃饭,回头东家安排我们干活就行。” 江春福乐呵呵的点头,然后带着人回筒子房,做饭吃饭去了。 曲绍扬寻思寻思,转身又回了东院,把昨天他带回来的那一包参籽翻出来。 那参籽撸下来时间挺长了,外皮有的已经破损。 曲绍扬找了个搓衣板,就用着布袋装着参籽,在搓衣板上揉搓。 搓的差不多了,弄点儿水漂一下,那种没长成的瘪籽儿都漂在上面,直接倒出去。 底下的捞出来,平铺在一块纱布上,拿到阴凉的地方慢慢晾干。 曲绍扬没种过参籽儿,需要慢慢琢磨怎么才能发芽开口,然后播种。 不急,这个以后有工夫慢慢再说。 弄完那些参籽,林若兰也把早饭做出来了。 一家人吃过了早饭,曲绍扬和刘东山一起,去地里查看情况。 到地里一看,挨着北边林子的地,确实让野猪给霍霍了不少。 荒地需要养,所以今年两家没种那么多苞米高粱,而是栽了很多地瓜土豆。 尤其是地瓜,开春的时候弄个床子发地瓜苗,到时候移栽地里就行,产量还高。 秋天收获了,可以煮着吃、烤着吃、推成面子烙煎饼吃。 再不然还可以推地瓜粉,到时候请个粉匠来,漏粉条。 要知道,东北人最爱吃的就是粉条子了,猪肉炖粉条、小鸡蘑菇炖粉条、酸菜炖粉条、白菜豆腐炖粉条,都好吃。 地瓜粉肉头,耐煮,不管跟什么炖一起,都老香了,绝对的好东西呢。 当然,不光人爱吃地瓜,野猪也爱吃。 那家伙鼻子才好使呢,把地拱的一个大坑一个大坑,地瓜咔咔都给啃着吃了。 师徒二人在地里转悠半天,又顺着野猪的踪迹,往林子里找了半天。 最后,二人心里有数了,这才回家去。 接着,曲绍扬找出来铁夹子、绳子,领着伙计们上山去,又是挖陷阱,又是下夹子、设套子。 在野猪进地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重重机关。 众人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到傍晚时分,这才扛着工具回家去。 到家一看,李氏和林若兰、陈秀芸做了不少好吃的,两家人凑到一起吃晚饭。 “叔,房子那头咋样了?我这一早晨就去地里,都没顾得上过去看看。” 吃饭的时候,曲绍扬想起来,赶忙问陈郎中。 “哦,收拾的差不离了,就差再通通风里外干透。 木匠那头,家具啥的还得十天半个月的,我寻思着,过了八月节,应该就能搬进新房子里了。” 陈郎中给曲绍扬夹了点儿肉,一边说道。 “暂时就把正房先收拾规整了就行,那俩熊玩意儿这一杆子不知道蹽哪去了,东西厢房暂时就不收拾了,等来年再说。” 陈允瀚二人一走,再无消息,陈郎中一提起这俩儿子,就忍不住生气。 原本想着,家里人多,过几年俩儿子要娶妻成家,所以盖了个大院子。 没想到,房子还没等盖完呢,俩儿子就跑没影儿了。 陈郎中就说,暂时先不管那俩兔崽子,把正房收拾妥当了,他们夫妻领着闺女搬过去住就行。 反正今年冬天,陈秀芸就要出嫁了,剩下他们老两口,有间房子就够住的。 曲绍扬听见陈郎中骂儿子,忍不住就想笑,只能用力憋着。 “叔,东西厢房也可以收拾一下。 你这医术,不好荒废了,搁猫耳山开一家医馆啥的,给街坊邻居治病,也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儿。” 猫耳山就那么一个郎中,医术普通。 曲绍扬觉得,陈郎中要是从此不行医了,实在是一大损失。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价值连城的宝贝 陈郎中被佟家的事情伤着了,对行医也有些心灰意冷。 所以曲绍扬的提议,陈郎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曲绍扬夹了些菜。 曲绍扬一看这般,也不好硬劝,顺其自然吧。 刘东山一看气氛有些尴尬,便说起了这次他们进山的事情。 尤其是曲绍扬一背囊压到棵人参的事情,都快被刘东山当成笑话来讲了。 众人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陈秀芸更是乐不可支,一个劲儿的笑。 吃过晚饭,陈郎中忽然来了兴致,就想瞧一瞧刚挖回来的山参什么样儿。 正好师徒俩今天挺忙,也没来得及归拢整理,于是几个人就去了西屋。 把所有参包子都拿出来,打开看看,哪些要留着,哪些过一阵子拿去卖掉。 “哎呀我天,这苗参也太漂亮了,这得多沉啊?我感觉不止八两。” 陈郎中一看那苗名为凤翔的参,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当郎中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形体这么漂亮的参呢。 “绍扬,快,赶紧拿个秤来,咱称一下,这参到底多沉?” 刘东山也来了兴致,忙招呼曲绍扬去拿秤。 曲绍扬依言取了秤来,将那苗参放到秤上一称,九两四钱。 “老天爷,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绍扬啊,这苗参,无论如何也不能卖,好好放起来,当传家宝。”陈郎中一看那重量,激动的不行。 “嗯,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他还给这苗参起了个名字呢,叫凤翔。” 曲绍扬把人参拿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好。 “是么?嗯,还别说,刘大哥这名字起的好啊,这苗参,真有点儿凤凰的样子。”陈郎中激动的连连点头。 “我说让他把这参放起来,留着不动,这种宝贝,是千万不能卖的。 将来若是这小子有机缘,再遇见一苗龙参,凑个龙凤呈祥,那可就厉害了。” 刘东山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解释。 “对,对,刘大哥这话在理,留着,好东西必须留着。” 这一趟进山,师徒二人共抬了十一苗参。 其中凤翔为转胎参,重九两四钱,一苗为二甲子,重三钱多些。 其余的有四苗六品叶,重三两到五六两不等,五苗五品叶,也大小不一。 师徒商议之后,那苗二甲子,明早晨去后山找个地方密起来,过几年长大了再说。 凤翔不用说,肯定要留下来,再留一苗六品叶。 剩下的,等过一阵子得闲了,去营口卖掉。 曲绍扬要娶媳妇,前些时候跟木匠定了整套的家具,又买了不少成亲要用的东西,花销不小。 再一个,成家之后,有妻儿要养,家里钱财必须充足。 刘东山更不用说,家里俩娃,还要供小志念书,花销会越来越大。 那些参留点儿大的就可以了,没必要全都留下,如今他们知道两个老埯子,往后还会有收获。 商议妥当,曲绍扬又赶紧把那些参包起来,妥善保管。 等着秋收过后,家里没啥事儿了,再找时间去营口。 “陈老弟,你看我这徒弟行吧? 我跟你说,这小子命里带偏财,将来日子肯定不孬。 你家闺女嫁过来啊,肯定没差,放心吧。” 收拾好那些参,刘东山心情大好,忍不住在陈郎中面前夸起自己的徒弟来。 陈郎中一听就乐,“对,我们两口子就是相中了绍扬这个人,才乐意把闺女嫁给他的。 往后啊,我们就啥都不操心,安安稳稳在猫耳山养老。 等着过两年,秀芸和绍扬有了孩子,我们两口子正好还能帮着照看。” 陈郎中和刘东山俩人越聊越高兴,索性回东屋喝茶下棋去了。 曲绍扬没啥事儿,索性领着小志还有陈秀芸,在院子里拢个火堆,然后往里扔了几个松塔。 那松塔,是伙计们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去后山上打的。 这片山林红松树很多,今年可能是松子大收,树上的松塔特别厚,有那会爬树的伙计,就上去打了些松塔回来。 晚上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扔锅底坑烧几个,然后扒出来松籽嗑着吃。 三个人一边烤着火,一边聊天,等松塔烧的差不多了,从火堆里拨拉出来。 将其立着放好,然后用脚使劲儿踹两下,里面的松籽就会掉出来,没掉的再扒一下就行。 “秀芸,快尝尝,新鲜的松籽好吃。”曲绍扬捡了一把松籽,放到陈秀芸手里。 陈秀芸捏起一粒松籽嗑开,扒出里头的松子仁儿放嘴里嚼。 新鲜的松籽,比干透了炒熟的松籽,更香甜,非常好吃。 陈秀芸挺喜欢吃的,就一个一个都扒出来,放到旁边一个小葫芦瓢里。 等曲绍扬忙活完,刚坐到板凳上,陈秀芸抓起一把松籽仁儿,直接喂到曲绍扬嘴里。 “我自己扒就行,你看你,费那么大工夫扒出来,都给我了。” 曲绍扬一边吃着松籽,一边笑道。 “没事儿,我这还有呢。”陈秀芸笑的可开心了,看着曲绍扬吃松籽,比她自己吃都高兴。 小志本来在开开心心的嗑松籽吃呢,猛地抬头就瞧见那俩人瞅着对方笑。 小志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悄无声息的端着自己那个小葫芦瓢,回屋去了。 外头,就剩下曲绍扬和陈秀芸两个。 原本俩人挨着就近,这会儿曲绍扬忍不住伸手,揽住了陈秀芸肩膀。 俩人靠在一起,低声细语的互诉心意。 “我跟陈叔商议过了,咱俩冬月初六成亲,你看行么? 我估计到那个时候,咱家的粮食都收完了,也没啥事儿。 正好我去趟营口把参卖了,手里有钱,多给你买点儿首饰、衣料啥的,咱俩成亲,必须办的隆重又热闹。”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也不用给我买太多东西,我嫁你也不是为了这些。” 陈秀芸依偎在曲绍扬怀里,右手握住了曲绍扬的左手,柔声说道。 “那怎么行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嫁给我,怎么能亏待你呢?”曲绍扬低低地笑。 这妮子还是太单纯了,有情饮水饱,那不过是美好爱情的幻想罢了。 真正的婚姻生活,没有富足的物质保障,最终只能是一地鸡毛。 真的爱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放心,我能挣钱,给你花多少钱,我都乐意。”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头野猪 夜里的农家小院,生起一堆篝火,小情侣互相依偎,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细细叙说的情意。 此情此景,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唯美意境。 只可惜,美好的气氛总有人打破。 “东家,东家,咱家地那头有动静,好像是野猪进套子了。”、 几个伙计,打着火把急匆匆跑进来,大声吆喝道。 曲绍扬和陈秀芸急忙分开,曲绍扬站起来往外走,“啥情况?” “刚才我们正在地周围巡逻,就听见北边有猪吱吱的叫声。 把头让我们回来报信,请东家过去看看。”回来的伙计这么说。 “行,那走吧,咱们过去瞧瞧。” 曲绍扬点点头,回屋取了枪,然后跟着几个伙计离开。 “师父,伙计说咱家地北边儿有动静,我过去看看,你们早点儿睡吧。” 一行人打着火把,快步来到自家荒地。 此时,曲绍扬也听见了,北头林子边上,传来了野猪的惨叫声。 一听那动静就知道,是有野猪掉陷阱里了。 夹子或者套子,都是活的,一般会拴在木头或者石头上面。 野猪被套住或者夹住,肯定会急眼,它又摆脱不了,只能拖着木头或者石头走。 那木头或者石头都挺沉,再被灌木啥的一挡,走起来就费事。 那野猪拖着挺老沉的东西,肯定走不远,第二天早晨顺着野猪留下的踪迹去追,很容易就能抓住。 但是这个声音固定不动,那就很可能是掉道陷阱里了。 那陷阱里有一些削尖了的棍子,野猪从上面掉下去,估计是伤了哪里,所以才会嚎个不停。 这个情况,就必须把野猪弄出来,不然这一晚上它可劲儿嚎,不就把其他野猪吓跑了么? 曲绍扬设了那么多机关呢,不能全都浪费了。 于是,曲绍扬带着伙计们,众人手里都举着火把,一起到北头林子边儿上查找。 白天设的各种陷阱,旁边都做了记号,曲绍扬心里有数,提醒着伙计们千万别踩上。 一行人顺着叫声,来到了一处陷阱前,果然,那上面盖着的树枝干草等被破坏了。 曲绍扬举着火把往陷阱里一看,好家伙,里面一头母猪,一头黄毛子,这是母子两个。 曲绍扬摘下枪,拉下枪栓,然后朝着陷阱里开了两枪,将那两头猪打死。 不打死它们也活不了,不如给它们来个痛快的。 打死了猪,曲绍扬让伙计们腰里系着绳子下去,用绳子拴猪,然后大家伙儿用力,将猪拖拽上来。 秋天,正是猪抓秋膘的时候,那母猪吃的可肥了。 小黄毛子倒是不大,也就七八十斤,也肉墩墩的。 “快,送回家去吧,抓紧时间开膛收拾了,省得捂了膛难吃。” 曲绍扬吩咐人,把猪拖回家去,抓紧时间处理。 伙计们一看抓着猪了,知道最近又能改善生活,一个个高兴的不行,麻溜儿就拖着死猪回家去了。 刘东山那边正等着呢,一见弄回来野猪了,立马让人在院子里点上灯笼火把,屋里烧水,把那猪抓紧时间褪毛处理了。 “正好馋了,明天吃肉。”刘东山一边收拾猪,一边跟众人说道。 另一边,曲绍扬领着人,将这个陷阱填上。 这个陷阱里留有野猪的血,其他野猪已经不可能上当了,还是填上好,免得有人不小心受伤。 曲绍扬领着人,在地里守到了半夜,没再有啥异常。 估计之前是一伙儿野猪,结果那母子俩掉进陷阱,其他的猪都吓跑了。 “走吧,回去休息,明天早晨再来看看就行。” 曲绍扬挥挥手,招呼大家伙儿回去休息。 人不是铁打的,哪能天天晚上不睡觉,就在地里守着啊。 等众人回到家时,刘东山和陈郎中他们,已经把两头猪褪完毛,开了膛,下货啥的都掏出来装了一大盆。 猪头猪蹄子都剁了下来,猪身子也一劈两开,全都摆在院子的架子上头。 这个时节晚间气温很低了,猪肉摆在外面不会坏。 第二天一大早,李氏和林若兰、陈秀芸三个,就起来清洗那些猪下货,然后扔到锅里烀上。 等烀到一定时候,捞出来放凉。 然后从地里摘一些茄子土豆,切滚刀块儿,葱蒜爆锅,倒进去茄子土豆炒一下。 再把成片儿的猪肝、猪肺、猪肚、猪肠子等,一股脑儿倒进去,添水烩一大锅。 早饭不用说,大饼子、猪下货烩菜,林若兰招呼江春福等人,端回去一大盆菜。 伙计们乐得不行,就着饼子吃菜,那一大盆丁点儿没剩,全吃光了。 吃过早饭,伙计们心满意足的扛着工具下地干活。 苞米、高粱等作物,暂时还不能收割,但是荒地边儿上种的土豆、南瓜等东西,现在就可以往回收拾了。 提前一点点往回划拉,免得过几天开镰收割时,忙不过来。 “都好好干活儿啊,东家说了,今天给咱包大肉包子。” 江春福一句话,惹得这些伙计们,甩开膀子拼了命的干活。 曲绍扬和刘东山离家半个多月,周围的邻居不可能没察觉。 见到二人回来,街坊邻居都过来打听消息,想知道这俩人是不是趁着红榔头市,进山去了。 “老刘大哥,你听说了么?咱这附近今年好几伙儿放山的,都拿着大货了。 就前头老王家,和老周家,他们那一伙儿人进山,抬了一苗六品叶回来,重二两多呢,说是能卖不少钱。 还有大栗子那头,听说也有人进山,放着大货了。 老刘大哥,你和你徒弟前阵子干啥去了?是不是也放山去了啊?遇着大货没有?”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哦,我们爷俩没去放山,我们出门去办事了。 小志不是在宽甸还有些地租出去了么?我们过去收今年的租子来着。 照你们这么说,今年这是山货收成啊,那挺好的。 哎呀,早知道的话,我和绍扬就不去宽甸了,留家里跟着人家放山,多好?” 刘东山和曲绍扬进山的事情,除了林若兰和小志,就剩陈家人知道,连家里的伙计都不清楚。 刘东山不想惹麻烦,所以早就嘱咐过,不管谁问,就说他们出去办事儿了。 当然,外人或许不知情,但家里这些伙计,实际上瞒不住。 出远门不骑马不赶车,就两条腿走去啊?傻子才那么干呢。 但是曲绍扬师徒对伙计们好,伙计们也不会跟外人瞎胡说。 第一百六十章 借肉 刘东山的话,那些人半信半疑,总觉得不太对,却又没啥证据。 众人也不好再问,于是就在刘家闲唠嗑儿。 男人们坐在院子当中闲聊,林若兰和李氏、陈秀芸则是在厨房忙活。 昨晚上那一大一小两头猪,下货收拾着吃了,那些肉一时半会儿的吃不了,不得看看怎么处理,保存起来? 肥肉不用说,肯定是炼油,家里人口多,干活又重,不吃点儿大油水不行。 焅了油能保存很久,油渍了也好吃,比留着肉强。 这时候天气还不算太冷,肉搁不了太长时间,即便是放在凉水里拔着,天天换水也不行。 所以林若兰就打算,腌一些咸肉,保存起来。 早晨曲绍扬和刘东山都说馋了,要吃包子。 少不得就得剁馅儿、和面,最好中午能蒸出来,家里这些伙计们干活辛苦,都解解馋。 厨房里焅猪油,那香气很快就从屋里飘了出去。 院子里的人抽了抽鼻子,顿时引出馋虫来。 “老刘大哥,家里做啥好吃的呢,这么香?这是焅油呢吧?” “哦,昨晚上地里进野猪,绍扬领着人打死了俩。 你嫂子这会儿应该是炼猪油呢,油渍了的香气。” 这香味的满院子,相瞒也瞒不住,刘东山只能实话实说。 “哎呀,还得是你们家啊,成天大鱼大肉吃好的。 要不说绍扬这小伙子行呢,打猎是个好手,你们家就没断了肉吃。” 众人听了,羡慕不已,纷纷夸赞道。 “老刘大哥,跟你商议商议呗?那啥,借我几斤肉。 回头等过年了我们家杀猪,再还给你。”有人实在是馋了,就想出这个办法来。 乡下,一般时候遇见谁家杀猪了,是可以去借点儿肉的。 回头自家杀猪的时候,再还回去就是。 眼下刚上秋,家里养的猪也正抓膘的时候,谁家舍得杀啊?都是等着过年杀猪。 可秋天干活累,又好久没见着肉了,换成谁也馋。所以,他们才会开口要借肉。 刘东山犹豫了下,“这是野猪肉,跟家猪的比不了。 我可得事先跟你们说明白了,别回去吃肉的时候,又嫌不好啊。” 其实母猪肉还可以,比跑篮子强不少,当然,要说好吃的话,还得是黄毛子或者隔年沉。 家里那点儿黄毛子肉,刘东山肯定不会往外借的。 那就得提前跟他们说明白了,这可不是家猪肉,没那么香。 “哎呀,这我们还能不知道么?你放心,我们不嫌。 现在借你多少,等着过年还回来多少,肯定不赖账。” 好久没吃着肉了,谁还管野猪家猪啊,有吃的就不错了。 众人当即表示,不管啥肉,他们都要。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刘东山要是真不借,未免显得抠门儿,于是就进屋跟林若兰商量。 林若兰自然没啥意见,借就借呗,等着过年还回来正好,天冷还能搁得住。 就这样,那几个人各自都要了五六斤肉,高高兴兴的走了。 中午,林若兰和李氏果然包了猪肉白菜馅儿的大包子。 白菜放的不多,看着全都是肉,咬开包子皮儿,就看见里头是一个肉蛋儿,咬一口直冒油。 这下,把伙计们一个个吃的,满嘴都是油,直呼好吃、香。 “哎呀,还得是咱东家啊,你看看咱们跟着东家,享多少福? 这换了别人家,过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这肉馅大包子。 我跟你们说啊,都好好干活,别一天天瞎寻思,出了这个门儿,你们再也找不着这么好的东家。” 江春福一手拿包子,一手拿着蒜瓣儿,吃的满嘴油,还不闲着,趁机会敲打伙计们。 这倒不是江春福故意耍把头的谱儿,主要是最近,有别家的人,私底下接触这些伙计,想要撬行。 曲家这群伙计干活好,啥事儿都不用主家操心,干活也不藏奸耍滑,特别实在。 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有一些人难免动了心思,想把人挖过去给他们家干活。 不光是挖伙计,还有人找到江春福,请他过去当把头,被江春福给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这边儿吃的住的条件都挺好,东家事儿还少,从来不挑毛拣刺儿的找麻烦。 这样的东家,几百个里头遇不上一个,谁要走谁傻。 当然,就怕有那脑子不好使的,被人一忽悠就跑,所以江春福借着机会,就敲打敲打。 “你们说,我这话对不对?你们在老家的时候,啥前儿能吃上这样的伙食?” “对,对,把头说的是。 咱搁老家吃啥啊?窝窝头里头掺一半儿麦麸子,菜团子里就一丁点儿苞米面,土豆地瓜能吃饱,那都不错了。 来东家这儿,两合面儿饼子管够儿,动不动还有肉菜,逢年过节不是饺子就是包子。 这日子,都比咱老家那些地主老财吃的好了。” 把头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大家伙儿纷纷说道。 “把头你放心,我们肯定都留下来,不管谁来找,我们也不走。” 兴家兴业带头表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表示不会离开。 江春福一听这话,满意的点点头,“快吃,吃完了咱还得干活呢。 这几天抓紧时间把土豆子、地瓜啥的往回收,过几天该收苞米高粱啥的了。 东家对咱好,咱也得替东家着想,可别糟践了粮食。” 伙计们干活多,吃的也多,两锅包子,让他们一顿就给造了。 吃完了饭,喝口水稍微歇会儿,这些伙计不用谁催促,进地里又干活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野猪还是会成群结队的来。 然后那些陷阱、夹子啥的就起了作用,时不时的就有野猪中招儿。 几次之后,那些野猪也学乖了,不再往这片地来,改去霍霍别的地。 如此一来,家里的猪肉倒是积攒了不少。 除去借给别人的,林若兰还腌了好些咸肉、肉干之类,留着来年开春吃。 忙忙活活的,转眼就到了中秋。 曲绍扬打发人,去通化采买了不少月饼、果子回来,家里伙计们,一人给分半斤。 过节这天,下午早早就收工,一起回来包饺子。 到了晚上,大家伙儿在院子里拢起两堆火,院当中摆张桌子,上头摆上月饼、水果等。 众人围坐桌边,吃着月饼喝着茶水,赏着月亮聊着天,也算是忙里偷个闲。 第一百六十一章 秋收 入了秋,地里的庄稼就是一天一个样儿。 黄豆叶子逐渐变黄干枯脱落,豆荚也都干了,有的甚至会爆开,里面的豆子崩落地上。 荒地的长势还可以,苞米棒子长的挺老长,高粱、谷子穗都沉甸甸的,看着格外稀罕人。 刘东山和曲绍扬商议之后决定,八月十六开镰,收地。 十六这天一大早,伙计们全都起来磨镰刀。 吃过早饭后,家里几辆马车全都套上,曲绍扬和刘东山带着伙计们,赶着马车直奔自家的地。 黄豆已经干了,不能再等,不然那豆荚爆开,豆子落一地。 等着收完黄豆,再掰苞米、割小麦、谷子、高粱等。 猫耳山这边气候不错,下霜晚,庄稼都上来了。 尤其是小麦,春天种的时候,曲绍扬还担心上不来呢,如今一看,长得属实不错。 扣除分给伙计的三十多亩地,两家还剩六百多亩呢。 这么老些地,光指着十几个伙计和曲绍扬刘东山,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收不完。 好在曲绍扬早有准备,提前在周围雇了一些短工。 猫耳山这周围也不全是有钱地多的,不少人家里就五六亩、七八亩地那种,每到春耕秋收的时候,都去大户那儿打短工。 曲绍扬给的工钱高,还管中午饭,所以很多人都乐意来干活。 长工加短工,一共五六十号人,家里做饭的就林若兰和李氏母女三人,肯定不行。 所以家里头又找了几个做饭的媳妇,几个人也是从早到晚的忙,中午饭做好了,就送到地头去。 得亏前阵子留了不少野猪肉,这时候做饭倒是方便不少,顿顿都有肉,把那些干活的人都美坏了。 尤其是打短工的伙计们,都说往年给别人家干活,可没这个待遇。 伙计们吃的好,干活不惜力,这活自然就干的快。 只见到一车一车的庄稼往回运,曲刘两家院子前面的空地上,也很快就堆满了豆秸垛、苞米棒子等等。 两家的院子里更不用说了,也是堆的满哪都是,先收回来,等着过一阵再慢慢收拾。 从八月初就开始起土豆、地瓜,一直忙到了九月初,前前后后一个来月,总算把地里的庄稼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房前屋后高高的豆秸垛、高粱垛、谷垛,堆成小山的苞米棒子、地瓜、土豆、倭瓜。 那种丰收的喜悦,真的是藏也藏不住,哪怕再累,也一天天都咧着嘴笑。 庄稼都收回来了,伙计们一样不得闲,他们又要去开荒地了。 曲绍扬又买下一块地,大概三百多亩。 家里这些伙计们干活属实不错,曲绍扬跟他们约好,这回开出来的荒地,给他们一成。 剩下的,来年可以佃给他们种,到秋天给租子就行。 伙计们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差不多,起早贪黑拼了命的开荒。 这回,开荒就不用曲绍扬领工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陈郎中家的房子,已经收拾妥当了,九月初六搬到了新家去。 陈家人搬走,曲绍扬这边就得抓紧时间收拾自家的房子,为成亲做准备。 家具是前阵子找了木匠打的,刚做好了送来。 曲家目前就两间房子,地方不算太大,东屋又是南北两铺炕,所以家具就没打多么复杂的款式。 两对儿花曲柳面儿的箱子,一个炕柜,一个五斗橱,一个梳妆台,厨房打了个碗柜,基本上也就这些了。 房子是前年盖的,还挺新,里里外外打扫一下卫生,重新粉刷一下墙面就行。 再把新炕席铺上,新家具都安置好,这屋子就看着顺眼很多。 至于被褥什么的,这活儿不用曲绍扬操心。 林若兰说了,过几天她找几个全福人过来给做被就行。 按照林若兰的意思,她想给曲绍扬做八铺八盖,被曲绍扬给拦下了。 四铺四盖就行,陈家那边还会陪送。 家里地方小,整太多被褥,没地儿放。 新房收拾的差不多,这时候也快九月下旬了。 婚期定在了冬月初六,还剩一个来月的时间。 曲绍扬跟刘东山商议了之后,决定带着那些参,前往营口。 “师父,我想着,这次带小志一起,正好咱回来的时候路过龙王庙村,把租子收回来。 顺道,也让小志去祭拜一下他爷爷、他爹和叔叔们。”曲绍扬找刘东山商议。 刘东山一寻思也对,小志来刘家都两年了,按正理清明、七月十五都应该回去祭拜。 可是小志太小,家里又忙,没人陪着,始终没能回去。 是该领着他,让村里那些人知道知道,小志过的很好。 “行,那我就跟先生告个假,咱领着他一起。” 就这样,九月二十一,师徒二人带着小志,还有兴家兴业,一起赶着马车前往营口。 途中路过宽甸县城,就见到城门外张贴着告示,正是对陈家五口人的缉捕文书,上头还有五口人的画像。 想想也是,佟家背景深厚,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 曲绍扬估计,不光宽甸,连宽甸周边的地区,也应该都贴了告示。 只可惜,陈郎中他们早就躲起来了,哪会那么容易找到? 所幸营口这边,并没有发现告示。 而且当初他们来营口的时候,大部分事情都是曲绍扬出面办的,几乎没人见过陈郎中一家。 所以,就没人能顺着线索,找到陈家人。 到了营口,还是去宝升堂,找到于掌柜。 曲绍扬拿出来的参,品质都没话说,于掌柜也算老熟人了,给的价钱挺公道。 三苗六品叶,一共卖了两千两,五苗五品叶,大小不一,总共卖了四百两。 两千四百两银子到手,刘东山要了一千两,剩下的给曲绍扬娶媳妇用。 手里有钱了,曲绍扬就在营口各处转悠,买了些金银首饰、衣裳布料等,还有成亲要用的一些东西。 众人在营口也没耽误太久,把东西采买足了,便离开营口往回走。 正好,赶在十月初一上午,一行人赶到了龙王庙村。 刘东山、曲绍扬先是陪着小志去祭拜了张炮一家。 然后刘东山去阎王鼻子祭拜赵大奎和宋老九,曲绍扬陪着小志回村,找到了佃张家地种的那户人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收租 夏天的时候曲绍扬他们没来,那户人家还以为他们忘了,今年就不用交租呢。 没想到这个时候,曲绍扬他们来了,而且还带着小志一起。 这家也是个无赖,见曲绍扬带的人少,就推脱说是家里出事了,银钱和粮食都没有,想拖到明年再给。 “钱和粮食没有,命有没有? 你要是觉得你命挺硬,能跟我这枪碰一碰,能抵得住子弹,你就尽管赖着。 要不然,咱试试?”曲绍扬一听,当即从腰里抽出手枪来,指着对方冷笑道。 这一下,差点儿把对方吓的尿了裤子,“别,别,好汉别动怒,别动怒。 那啥,我给,我给还不行么?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筹措银钱,我肯定给。” 任谁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也得怂啊。 那人连忙告饶,说是马上就去筹钱。 “妈了个巴子,这就纯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什么玩意儿。 赶紧快去,给你一个时辰的工夫。 你要是筹不来钱,你家里这几口人,自己掂量着办。” 曲绍扬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手往桌子上一拍,骂骂咧咧道。 那家的男人吓的不行,急忙出去,从别人家里借了银钱和粮食回来,分毫不差的交了租子。 “早这样儿不就好了,哪至于费这么多话? 地来年还租不租了?现在吱一声儿,不租的话,我立马换人。” 曲绍扬把银钱交给小志,粮食装上车,回头问那人。 “租,来年还租。”对方吓得浑身直哆嗦,赶忙说道。 张家那可是上等的好地,产量不低,他家要是不租,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租呢。 “行,要租往后就给我老实点儿,再敢整这些屁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曲绍扬骂骂咧咧的,领着小志和兴家走了。 “哥,我想把那些地卖了,这老远的,年年来收租,不太值当。 而且你也看见了,这个村儿里就没几个好人。 要个租子都这么费劲,我看见他们都膈应,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出了那家没多远,小志就说道。 小志今年十岁,跟着先生念书也快一年了,心智越发成熟,处事也很稳重。 这次来的路上,小志就在琢磨,只是没说而已。 经过方才的事,他坚定了想把地卖出去的决心。 “嗯,想卖也行,不过不能在这个村儿里卖。 你也说了,这村里没几个好人,你要是直接卖给他们,肯定被压价,还得惹一肚子气。 回头我找个牙行,宁可让牙行的人从中抽一份儿,咱也不让这些瘪犊子占便宜。” 曲绍扬想了想,地卖了倒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眼下,现在卖,肯定卖不上价。 “嗯,行,都听哥安排。” 小志毕竟还是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不懂。 不过这孩子有个优点,能听得进劝,而且非常信任曲绍扬。 曲绍扬说咋办,他们就咋办。 三人赶着马车出了村子,往阎王鼻子那头走,去跟刘东山还有兴业会合。 然后,一行人赶着车往回走,几天后回到了猫耳山。 家里头,林若兰正领着人,给曲绍扬做成亲的被褥呢。 四铺四盖,已经完成了大半,估计再有一天,也就差不多能做完了。 “前几天,那个排帮的二棹,是叫王长亮对吧? 他领着几个排伙子,来家里,说是他们回山场子,路过咱这儿,过来看看。 正巧你没在,他们坐了会儿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留下话,说是他们就今年还在横山那头的山场子干活。” 林若兰见着刘东山,赶紧把这几天家里的事情都说了下。 “我瞅着他们那样子,好像都混的不咋地,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让你领着他们干。” 林若兰说到这儿的时候,看了刘东山一眼。 刘东山一听就笑了,“我都多大岁数了,还去拼命呢? 如今我有房子有地,有你还有俩孩子,我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山场子去受人管? 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林若兰听丈夫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正好天色不早,她赶紧去做完饭,招待那些帮忙做被的人。 曲绍扬那边,他回到家,把剩下的银钱都小心收起来。 然后带着他给陈秀芸买的首饰布料等东西,去陈家找陈秀芸。 “婶子,秀芸在家么?我来找她。” 刚进陈家大门,正好就看见李氏抱着柴火往厨房走,曲绍扬忙跟李氏打招呼。 “呦,绍扬回来了?这趟倒是挺快啊。秀芸在家呢,搁西屋绣盖头。 你直接去西屋找她就行,等会儿留下来吃晚饭啊,正好陪你叔喝两杯。” 两家离着近,也不讲究什么成亲前不能见面那些规矩,李氏没难为曲绍扬,直接就让他进屋了。 陈家这新房子,是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东西还有厢房,房子间量不小,盖的周正又气派。 陈郎中夫妻,住在东屋,陈秀芸安排在西屋住。 要是陈允瀚和陈允哲往后成了家的话,可以住东西厢房。 曲绍扬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去西屋,而是先进了东屋,跟陈郎中打招呼。 陈郎中正坐在炕桌前,手里拿着笔,不知道写什么呢。 一见曲绍扬来了,忙停下笔,招呼曲绍扬上炕坐。 “叔,你这是写的什么?”曲绍扬看了眼纸上的字,好像是药方? “哦,我这闲着没事儿,就把这些年行医的病案、方剂,都记录下来。 我怕时间久了,这脑子不好使再忘了。” 陈郎中毕竟是行医半辈子,这冷不丁的停了下来,总觉得闲着难受,就得找点儿事情做。 曲绍扬点点头,沉吟片刻,才把他在宽甸的见闻说给陈郎中听。 陈郎中得知,宽甸那头贴着缉捕他们一家的告示,也是忍不住叹气。 “看起来,我们这一家子,只能隐姓埋名,躲着了。” “那倒不至于,花无百日红,谁知道佟家还有多少好日子? 指不定啥时候他们家倒台了,也就没人再管那些事儿。”曲绍扬笑笑,安慰陈郎中。 “贴告示,就证明他们一个人都没抓着,那大哥和二哥也就是安全的。 你和婶子,也不用太记挂他们,我想,秀芸成亲,他们总不能不回来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陈家兄弟归来 陈秀芸在西屋绣嫁妆呢。 当时她开枪打伤了人,急忙出城,只顾得上带了些金银细软,亲手绣的那些嫁妆物品,一样也没带出来。 后头陈郎中他们从牢里出来,都慌了神儿,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刘东山打晕了看守救他们走的时候,也只是带了些银钱和祖传的秘方,其他的东西一概都没能带走。 如今,那些东西都在宽甸城的宅子里,根本不可能回去拿,所以陈秀芸就只能重新再绣了。 衣服什么的都做完了,就剩下成亲时的红盖头,还得忙几天。 陈秀芸忙活了一天,总算把鸳鸯戏水盖头上的鸳鸯绣完一只。 正想停下来休息呢,就听见了曲绍扬的动静,于是赶紧收拾起东西,跑到东屋。 “绍扬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会儿,那个,这是我在营口给你买的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曲绍扬指了指炕上那个大包袱。 陈秀芸一听,也没客气,上前来解开了包袱。 里头有曲绍扬特地给陈秀芸挑的梳妆镜,一对西洋的玻璃镜,镶嵌在紫檀木的镜框里,那紫檀木雕刻着十分精美的花纹。 还有一对儿紫檀木嵌螺钿的梳子,这一次的图案不是柿柿如意,而是百年好合。 另外,还有发簪、发钗、步摇等首饰,梳头油、胭脂、鹅蛋粉、口脂、眉黛等梳妆用的东西。 一摞颜色鲜亮、工艺精美的绸缎料子。 光是这包袱里的东西,就值不少钱了。 “绍扬啊,你看你,又给她买这些做什么?你啊,就可劲儿惯着她吧。” 正好这时候李氏进屋了,见到那些东西,少不得要说曲绍扬几句。 “婶子,你们从宽甸出来的匆忙,秀芸的东西都没带出来。 猫耳山这边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我就顺手给秀芸买点儿,留着她日常用。” 曲绍扬不以为意,自己的媳妇自己不疼,还指望别人疼咋地? 曲绍扬这么一说,陈郎中和李氏都忍不住叹气。 是啊,他们这一出事,原本给闺女预备的嫁妆,都没带出来。 虽说在营口的时候采买了一些,可哪能比得上李氏精挑细选预备了好几年? “绍扬,你有心了。 丫头,听见了没有?成亲以后,可要好好对绍扬,别辜负了人家对你的心。” 李氏抬手,戳了闺女一指头。 “那啥,晚上在家吃吧,正好我炖条鱼,你们爷俩喝点儿。”李氏笑呵呵的对曲绍扬说。 “行,那就劳烦婶子了。”曲绍扬也没客气,直接点头答应了。 于是,陈秀芸跟着母亲一起去做饭,曲绍扬陪着陈郎中唠嗑。 晚饭曲绍扬在陈家吃的,李氏炖了条鱼,还炒了肉片儿、木耳白菜、鸡蛋,曲绍扬陪着陈郎中喝了两杯酒。 吃过饭后,李氏说让曲绍扬去看看陈秀芸绣的嫁妆,要是缺啥少啥,赶紧添置。 这话,实际上就是给俩人各单独相处的机会,反正俩人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成亲了,也不用管的那么严。 曲绍扬借机会跟陈秀芸腻歪了一会儿,时候不早,便告辞回了自家。 今年落雪早,曲绍扬回来之前就下了第一场雪,不过这场雪没站住,天一晴又化了。 今年新买的那片荒地,在江春福的带领下,伙计们起早贪黑,半个来月就全都弄完了。 这几天,江春福正带着人,收拾那些收回来的粮食呢。 高粱、谷子、小麦、糜子,这些都得先脱了粒,装到粮仓去,啥时候吃再推磨。 苞米得扒了外头的皮,或是拴吊子,挂在外头通风晾干,或者直接装到苞米楼子里,慢慢干透了再扒苞米粒儿。 地面还没冻透,须得过些时候,再冷一冷。 把院子外面那块平地收拾出来,提前泼了水冻成冰面,才能打豆子。 这些活不着急,啥时候干都行。 反正曲绍扬跟刘东山都商议好了,这些粮食一点儿也不卖,全留着。 粮食卖不上多少钱,不如留着,家里养了这么多伙计,一年光是吃粮也得不少呢。 如今世道不太好,不定哪年赶上瞎年头粮食不收成,手里留着粮,过日子才安心。 曲绍扬跟刘东山商议着,去年的那片山场子不能丢,还是要占住。 不过,山上那窝棚一年没住,已经不行了。 所以曲绍扬带着人进山,重新选了个有利的位置,盖起来两大间木刻楞的房子。 之后曲绍扬又领着人,进山打了两回猎,弄了好几头野猪、狍子回来。 这么一忙活,十月眼瞅着就过去,离着曲绍扬和陈秀芸成亲,没几天了。 刘东山不许曲绍扬再去山上,让他好好在家带着,准备娶媳妇。 冬月初二下午,陈郎中让李氏预备了一些饭菜,把刘东山夫妻,还有曲绍扬都请过来。 双方坐一起,把俩孩子成亲具体细节,重新捋一遍。 主要是问一问,双方都有什么习俗和忌讳,免得迎亲当天出了错儿。 正商议着呢,忽然就听见外头有马儿的嘶鸣,接着是砰砰的敲门声。 屋里众人都是一愣,不知道这是谁来了。 “叔,婶子,你们在屋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要是有啥异常情况,师父,你领着他们从后院跑。” 曲绍扬生怕是官府来人,忙嘱咐了两句,戴上帽子就往外走。 来到院子里,曲绍扬便大声的问,“谁啊?” “妹夫,是我们,我俩回来送秀芸出门子了。”门外传来陈允哲的声音。 “大哥,二哥?哎呀我的天,你俩可算是回来了,叔和婶子成天在家念叨。” 曲绍扬闻言大喜,连忙跑过去,敞开大门。 就见到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俩人,头上戴着水獭皮的帽子,身上穿着狼皮大氅,脚下鹿皮的靴子。 二人腰里扎着巴掌宽的腰带,腰里别着左轮手枪,身后牵着两匹高头大马。 曲绍扬一看这二人的穿着打扮,心里一咯噔,这咋瞅着不太对呢? “大哥,二哥,快进来,你俩这是去哪儿了,到现在才回来。”曲绍扬试探的问道。 “哦,出去做买卖了。 你说我爹现在不能开医馆了,我俩总得挣钱养家吧? 还行,我俩运气不错,挣了点儿钱。 这不是惦记着你和秀芸要成亲么?就赶紧回来了。”陈允瀚笑呵呵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猪鬃生意 陈允瀚的话,曲绍扬一个字儿都不信。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帮着二人把马牵进院子来,拴到了西头的牲口棚里。 “叔,婶子,是我大哥二哥他们回来了。” 曲绍扬高声喊了一句,这算是给屋里人一个信号。 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从马背上取下来马褡子。 那马褡子里头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看上去沉甸甸的。 二人将马褡子背在肩上,跟着曲绍扬就进了屋。 刚才曲绍扬那一声儿,屋里人都听见了。 这会儿李氏和陈秀芸,正着急往外走呢,双方正好在外屋地走了个迎面儿。 李氏一看自家俩儿子回来了,抡着拳头,上去就捶。 “我让你们两个小瘪犊子,偷摸就跑,你心里头还有你爹,有你娘么? 你有能耐在外面别回来啊,你回来干什么?”李氏一边打儿子,一边骂道。 陈允瀚陈允哲俩人,哪里敢躲?只能站在那儿,由着母亲捶他们。 曲绍扬一看,这不行啊,于是赶忙出手拦住李氏。 “婶子,大哥二哥好不容易回来,你打他们干什么? 他们出去也不是招灾惹祸,人家出门做生意去了。” “娘,他俩皮糙肉厚的,你用拳头打,他们试不着疼,你倒是手怪疼的。 那啥,进屋,进屋我给你拿笤帚疙瘩,你可劲儿抽他俩。” 陈秀芸在旁边不劝,反而故意这么说。 李氏不过是这么长时间不见儿子,发泄一下怒气而已,哪里是真心要打儿子? 被闺女和姑爷这么一劝,李氏也就停下了手。 “你们俩兔崽子,跟我进屋,看我怎么收拾你俩。” 李氏狠狠瞪了俩儿子一眼,虎着脸说道。 陈允瀚、陈允哲二人,乖乖的不敢说话,就这么跟着母亲进了屋。 东屋炕上,坐着陈郎中和刘东山二人,此时陈郎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抬眼看了看俩儿子,哼了一声儿,“呦,你俩这是在外头逍遥够了,才想起来还有个家是吧?” 陈郎中夫妻都是特别疼孩子的人,要不然也不能由着孩子的兴趣,把老大送去读书,老二送去学武。 可这俩人太能作了,一声不吭就偷偷留书出走,让父母担心。 陈郎中这时候再不拿出父亲的威严来,真就管不了儿子了。 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俩,乖乖站在炕前,“爹,我们回来了。 那啥,我们是出去做生意了,这是我们挣的钱。” 俩人互相看了眼,赶紧把马褡子放到炕上,然后从里头往外掏东西。 银锭子、大小黄鱼、金银首饰、珍珠玛瑙翡翠、绸缎布料。 难怪这哥俩那马褡子看着挺沉,里头属实装了不少好东西呢。 陈郎中和李氏都看傻眼了,这些东西,价值不菲,这俩孩子究竟干啥去了,挣这么多钱回来? “去,把咱家烧火棍拿来,我今天非打死这俩孽障不可。 他俩出去肯定没干好事儿,我今天打死他俩,免得他们再出去闯祸。” 陈郎中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别看刚才陈秀芸能说给拿笤帚疙瘩,这会儿,她可不敢真听父亲的话。 她娘刚才那就是吓唬吓唬,打两下不疼不痒,这要是老爹出手,肯定毫不留情,俩哥哥在劫难逃。 “大哥,二哥,你俩快说说,你们这是出去做什么生意了,咋就能挣这么多钱?” 陈秀芸急的直跺脚,赶紧提醒俩哥哥解释。 “爹,我们真是去做生意了,做猪鬃和黄豆的生意。 爹你不知道,现在猪鬃和黄豆可抢手了,那些洋毛子花大价钱买呢。 我们开始就是走村串户收猪鬃,再挑去营口卖给洋人,后来挣钱了,就买了马,雇车拉黄豆往外卖。” 哥俩扑通跪在了地上,解释道。 曲绍扬一听说猪鬃的生意,愣了下。 猪鬃,是指猪颈部和后背上生长的刚毛。 刚韧富有弹性、不易变形、耐潮湿、不受冷热影响,是工业和军需用刷的主要原料。 据曲绍扬了解的,民国时期,国内大量出口猪鬃。 据说那时候,挑一担子猪鬃去卖,就能换一担子钱回来。 作为传统的养殖和食用猪的大国,确实长期垄断猪鬃出口生意,几乎占世界猪鬃贸易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甚至建国之后,猪鬃也是出口创汇的主力。 可是,猪鬃出口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曲绍扬并不了解。 难道说,这时候就有猪鬃大量出口了?要这么说,那倒是个不错的生意。 可陈家这哥俩,真的是做猪鬃生意起家的?他怎么有点儿不太相信呢? “叔,猪鬃是用来做刷子的,用来清理机器,给武器上漆。 洋毛子现在生产东西都是用机器,他们还造快枪、大炮啥的,确实用猪鬃很多。” 不管这哥俩究竟是怎么发家的,眼下绝对不能让陈郎中真的动手打他们。 曲绍扬叹了口气,替这哥俩先圆过去这一场。 “绍扬,你咋知道的?”刘东山在那边看了曲绍扬一眼,问道。 “之前买枪,听洋行那人说的。”曲绍扬瞅了那哥俩一眼,说道。 “那时候我也不信,就以为人家是糊弄我玩呢。 没想到,大哥二哥,还真的靠这个发家了。” 听曲绍扬这么一说,陈郎中的怒火消了不少。 “你俩起来吧,一天天的不省心,我看着你俩就来气。” 话虽然这么说,可语气已经软和了不少。 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二人从地上起来,朝着曲绍扬投去感激的目光。 要是没有曲绍扬帮忙圆场,他俩今天非得挨揍不可。 “亲家,孩子出去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到家。 而且人家也不是出去胡作了,人家出去做生意,还带了这么多银子回来,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啊? 来来,你俩快坐下吧,陪着你爹唠会儿嗑,说说你们在外头都干了啥。 你爹啊,也是惦记你们,怕你们在外头出什么事儿,既然平安回来了,那再好不过。” 那头,刘东山也帮着打圆场,缓和气氛。 陈郎中的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你俩,先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 做生意也是要本钱的,哪能都拿回家里来啊?自己留着吧,家里不缺钱花。” 终归是当爹的心软,舍不得惩罚儿子,还得替儿子着想。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本儿的买卖 有曲绍扬师徒劝着,陈郎中夫妻好歹消了气儿,对儿子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陈允瀚、陈允哲哥俩,这才脱了外头的大氅,摘下帽子,脱鞋上炕。 时候不早了,李氏赶忙收拾了饭菜端上来。 都是自家人,也不用讲究那么多,该上炕的上炕,再烫两壶酒,众人边喝边聊。 大家伙儿都对陈允瀚哥俩在外头的经历好奇,少不得要打听一番。 关于这个话题,陈允哲基本不开口,都是陈允瀚来解释。 陈允瀚读书多年,文采、口才自然无可挑剔。 以前他一心在书院读圣贤书,不理外间事,感觉就像个书呆子。 经过这小半年的历练后,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真有点儿商人那种圆滑历练、八面玲珑的感觉。 陈郎中见俩儿子都出息了,原本心中的怒气也消散无踪,还笑呵呵的给儿子倒酒。 曲绍扬心中还存着疑虑,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如今这世道,百民生艰难,这哥俩能闯出一条路来,不容易。 只要俩人别欺压百姓,别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剩下的,爱干啥都行。 曲绍扬一个做妹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顿饭,大家伙儿吃的都挺高兴,陈郎中和刘东山都没少喝。 到最后,陈郎中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说话舌头都硬了。 戌时中,酒席结束,曲绍扬等人告辞,扶着刘东山离开了陈家。 刘家这头,小志正坐在炕上,哄弟弟妹妹们玩木头块儿呢。 这俩娃已经一岁半多了,早就会走,只要醒着,那就是片刻不得闲,恨不得耗子洞都掏三遍的主儿。 原本炕上那个围栏,根本关不住他们,所以早就撤了。 好在这俩孩子跟小志特别亲,都爱跟小志玩,只要有小志在,俩娃就乖乖的,连母亲都不找。 众人进屋的时候,一大两小三个娃,将一堆木头块儿堆成了高高的塔。 见到刘东山和林若兰回来,俩娃连看都不看他们,只专心的盯着小志。 见小志把最后一块木头放在塔顶,把俩娃乐得直拍巴掌,不停的蹦跳。 还是小志,听见动静回头。 “爹,娘,大哥,你们回来了?栓柱和小凤晚上都吃饭了,一人吃了六七个饺子。 刚才栓柱尿裤子了,我给他换了棉裤,换下来的在外屋呢。”小志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两个娃的情况。 俩孩子早就能自己吃饭了,林若兰平常会包点儿饺子、馄饨什么的给俩孩子吃。 今天他们夫妻去陈家,林若兰就煮了两盘饺子,让小志领着俩娃吃饭。 一听说俩孩子都吃了六七个饺子,林若兰点点头,朝着俩娃拍拍手。 “柱子,凤儿,娘回来了。” 俩娃瞅了瞅林若兰,只朝她笑笑,然后就躲在小志怀里了。 对于他们来说,娘也没有哥哥亲。 “你们俩啊,成天就粘着你哥,时候不早了,你哥明天还得去学堂呢。 来,娘给你们铺被,咱睡觉。” 林若兰让小志把木块儿都收起来,然后从炕柜上头拿下来被褥铺好。 又挨个儿抱着闺女儿子去把了尿,给他们脱了衣服,哄到被窝里。 林若兰忙活俩孩子,曲绍扬也插不上手,他把刘东山扶上炕,就回自家了。 转过天清早,曲绍扬刚起来,陈家哥俩就进门了。 “绍扬,多谢你昨天在我爹娘面前,替我们圆场。 要不是你帮忙,昨晚那一关,我俩过不去。” 一进门,陈家兄弟二人,就冲着曲绍扬抱拳行礼,口中说道。 曲绍扬哪能让俩舅哥给他行礼啊,连忙搀住二人。 “大哥,二哥,这么说话不就见外了么?咱是一家人,我还能真的看着陈叔打你俩不成?” 曲绍扬将兄弟二人让到东屋坐下,又给二人倒了两杯热水。 “大哥,二哥,有句话我本不该问。 可你俩既然来了,我就冒昧问一句,你俩在外头,究竟做的什么买卖?” 曲绍扬这话一出,陈允哲立刻看向他家大哥,而陈允瀚呢,则是苦笑着叹气。 “能是什么买卖,没本儿的买卖呗。” 没本儿的买卖,是本地人对胡子的一种委婉说法。 清末民初,关东遍地起局,胡子多如牛毛。 “当胡子,快乐多,骑着大马把酒喝。” “当胡子,吃大菜,搂着斗花真自在。” “骑洋马,喝花酒,玩着尖果吃大肉。” 通过这些顺口溜,也能看得出来,当时人们对胡子的看法,甚至很多人都想去当胡子。 甚至在某些地方,男人成年了如果不去绺子挂柱当胡子,会被人看不起,认为没有男性气概。 其实昨天晚上,曲绍扬见这兄弟二人第一眼,就看出不对了。 这哥俩的打扮,就不像是商人,反而像胡子。 后来看俩人拿出来那些东西,也证实了曲绍扬的猜测。 昨晚上大家伙儿问这俩在外头干啥的时候,陈允哲一言不发,全都是陈允瀚在说。 别看他说的好像滴水不漏,可那些话能瞒得住陈郎中夫妻,瞒不住曲绍扬。 猪鬃和黄豆,都是受管制的物品,这俩人就算真的做买卖,也不是正规生意。 不过曲绍扬并没有戳穿,如今这年月,干啥都正常。 尤其是这哥俩,前程没了,缉捕他们的告示贴的满哪都是,他们能做什么正经买卖啊? 人都是要生存的,当胡子,也是一种生存手段。 “哥,你俩在外面,没干什么丧良心的事儿吧? 咱可是好人家出身,也是逼不得已才走了这一步。 可千万别学小白狼他们那样的绺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曲绍扬不关心别的,就怕这哥俩双手沾了无辜百姓的血。 “没,没有,这个真没有。绍扬,你放心,我俩干的和别人不一样。” 陈家兄弟一听,连忙摆手否认。 “是这么个事儿,最开始我俩确实就是去贩猪鬃了。 还不光我俩呢,还有大青沟村子那些人,我俩带着他们一起。” 陈允瀚这回也不瞒着了,赶紧解释。 哥俩当初从猫耳山离开,其实一心就是想去宽甸姜家报仇。 可是进了宽甸范围就发现,到处都张贴了对陈家五口的缉捕告示。 俩人没办法,只能乔装改扮,在姜家大院周围蹲了好些天。 估计是姜家这头也接到了消息,知道佟家被绑匪坑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的经过。 所以姜家大院那些主子,没一个出来的,都是安排下人出门办差。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山当胡子 姜家大院,在离着宽甸县城一百多里地的姜家堡子。 当年姜家的先祖闯关东到这里,落地生根、繁衍生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发展起来。 这地方,也以姜姓命名,被称为姜家堡子。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姜家已经成为当地的大户。 家族人口众多,修建起一丈多高的全砖围子,四角还有高大的炮台,而且还从外面雇佣了不少炮手。 这种围子,修的都挺大,里头粮食、水源充足,哪怕是几个月不出门,里头的人也不会挨饿。 一般来说,当地里的苞米高粱长起来,住在围子里的地主老财,基本上就不出门了。 谁知道那青纱帐里头躲着什么人啊。 万一从里头钻出一伙儿胡子来,直接把人绑了,那可不光是遭罪,家底儿也要搭进去。 陈允瀚兄弟俩在姜家大院周围蹲守好多天,始终不见姜家的人出来。 二人怕暴露身份,不得已只能离开,可他俩没地儿去啊,就寻思着先回大青沟。 他们家在大青沟还有房子和地,都没卖呢。 先躲一阵子,等到秋收时节,姜家这些老少主子们,总得出去收租子,到时候再想办法下手。 陈家毕竟在大青沟多年,跟乡里乡亲的关系都非常好。 大家伙儿见到陈家兄弟都挺热情,还跟陈家兄弟说,官府派差役来过好几次,打听陈家人的行踪。 村子里的人也不知情,官府的差役来了两三回,找不到陈家人的影子,这才作罢。 陈允瀚兄弟暂且在大青沟安身,可他们从家里带出来的银钱不多,只怕维持不了太久。 两兄弟不甘心坐吃山空,于是就打起了贩运猪鬃的主意,这生意成本小,利润高,就是风险大。 于是,陈允瀚兄弟俩,就联合了村里几个年轻人,在附近的村子收猪鬃。 收回来的猪鬃要理顺了,毛根和毛稍一致,然后用绳子捆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 众人忙活了半个月,凑了七八挑子猪鬃,就悄悄运走卖了。 还别说,这东西真的相当值钱,那七八挑子竟然卖了不少银子。 这下,大家伙儿都挺高兴,回来换地方继续收猪鬃、卖猪鬃。 原本兄弟俩计划着,先倒卖猪鬃挣点儿钱,等候时机了结姜家,然后他们就躲到深山老林去猫着,过几年消停了再出来。 可是不成想,他们来回贩运猪鬃,竟被人给盯上了。 那次正从营口回来的路上,突然就冒出来一伙胡子,拦路抢劫。 那伙儿胡子,也不是旁人,正是以龙王庙当花亭子的那伙人。 以前,小白龙绺子势力大的时候,这伙儿人不敢太嚣张,就是指着开更人吃饭。 小白龙绺子被灭了之后,这伙儿绺子逐渐发展起来。 基本上接管了小白龙在这一片的地盘,吃排饭、砸窑、绑票,啥都干。 当他们得知大青沟的人贩运猪鬃挣钱,就特地在必经之路拦截,想要挣个大的。 可这伙绺子怎么也没想到,陈允瀚陈允哲兄弟手里有快枪、左轮,而大青沟那些年轻人手里头,也都有火枪。 当初小白狼绺子留下的十多棵火枪,这回派上了用场。 双方见面,一言不合,陈允哲直接开枪就打死了对面领头的。 紧接着一场火拼,对方绺子那十来个人,直接被灭了。 两帮人火拼,动静闹的挺大,连官府都惊动了。 陈允瀚一见这样,索性就地拉杆子起局,上山当胡子去。 一般来说,七人为局,八人为绺,陈允瀚这一伙有二十来个人,也算是不小的绺子了。 众人拜了达摩老祖、十八罗汉,发了毒誓、喝了血酒,立下了规矩。 然后全面接管了之前那绺子的地盘儿,陈允哲成了绺子大当家,报号“双枪”。 陈允瀚成了二当家兼翻跺,也就是军师。 剩下那些人,根据自身的能力,出任四梁八柱里面的其他角色。 陈家兄弟实属无奈,才逼上梁山,所以绺子建立之初,便立下了规矩。 要走替天行道、夺富济贫的路子,专杀那些鱼肉百姓、为祸乡里的地主老财。 谁也不能违反五清六律,做到七不抢八不夺,尤其严禁压裂子。 这伙人手里本来就有贩猪鬃得来的银钱,枪也充足,局底丰厚。 于是派人去马市台买回来好马,又招揽了不少人手。 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大青沟的人,谁家还没有个三亲六故? 这年月世道乱,老实过日子受欺负,不如上山当胡子去。 双枪绺子,跟其他绺子不太一样,主要区别就是,陈允瀚念过书、有文化、有脑子。 所以绺子的主业,不光是砸窑绑票这些传统项目,他们还经商做买卖。 除了原本的倒卖猪鬃之外,陈允瀚还找到了另一个挣钱的生意,倒腾金银。 关东山不产白银,但是产金子。 他们把金子倒腾到关内,比如京城、津门等地卖掉,换成银子,然后运回安东,铸成“大翅儿宝”,也就是镇平银。 当时,在东北很多商户,就认这个。 利用关里和关外的汇兑差,牟取暴利。 得了钱,再去营口买快枪和子弹,招揽人手。 陈允瀚支招儿,陈允哲带着人就干,他们这有枪又有人的,谁敢捣乱? 一来二去的,绺子越来越大。 当然,闲着的时候,他们也会打听打听,周围哪家地主老财不干好事儿,顺手就砸个窑啥的。 得来的钱,一部分作为柜上的花销,一部分接济了被欺压的百姓。 现如今,双枪绺子已经发展到一百来号人了,真正的局红管直,在东边地带,也打响了名号。 “我俩前阵子,刚带着人,去浑江沿线的山场子,收了一茬保护费。 这要不是妹子要成亲,我俩还打算,顺着鸭绿江两岸的山场子,一路收到横山呢。” 陈允瀚不敢有半点儿隐瞒,一股脑儿就把他们离家后的事情,全说了。 曲绍扬听的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到,陈家这哥俩,竟然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你俩是真行啊,得亏陈叔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真能揍死你俩。” “不是,昨晚上我都给你俩圆过去了,你俩还跟我说这些干啥?” 曲绍扬忽然意识到不对,这哥俩不会是想拉他入伙吧? “妹夫,我俩找你,是有件要紧的事儿,关于姜家的。 这个仇,咱不能不报,妹夫,敢不敢跟我们干一票大的,弄死姜家那群混账?”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迎亲 陈家兄弟两个跟曲绍扬,嘀咕了一早晨,直到三人商议完,那兄弟俩才离开。 曲绍扬也懒得自己做早饭了,干脆去师父那头蹭一顿。 冬月初六成亲,这都初三了,有很多事情要抓紧时间去办。 吃过早饭,曲绍扬领着几个伙计,赶着马车去把成亲要用的一些东西,赶紧运回来。 曲绍扬成亲这可是大事儿,刘东山特别重视,提前就跟江边几家打鱼的人,定了不少鱼。 还跟杀猪的那边,定了些肘子、猪心猪肝等。 另外,接亲用的花轿、铺地的红毡、装点各处用的红绸、酒席用的碗盘杯盏等。 这些一般借不着,自家买不划算,就得专门去租。 还有办酒席要请大师傅主灶,虽然刘东山提前就跟人家说好了,到这个时候,也得曲绍扬亲自去请。 说好了什么时候来,对方带几个徒弟,这边要给多少工钱和赏钱等等。 这一天忙忙活活的,好像也没干啥,就天黑了。 转过天冬月初四,吃过早饭后,曲绍扬就领着伙计们进了猪圈,抓了两头猪出来,捆到长条凳上直接杀了。 这两头猪都是开春的时候抓回来的,养这大半年,也就一百七八十斤。 刘东山老早就说了,徒弟成亲,一定要大操大办,一头猪办酒席不太够用,那就杀两头。 杀猪的血,接了准备灌血肠,猪褪了毛,开膛破肚,猪下货直接拿去洗了,小肠清洗干净准备灌血肠。 这个工夫,请来做酒席的大师傅,也领着徒弟来了。 猪肉都按照做饭大师傅的要求,分别剁开预备着。 办酒席嘛,鸡、鱼、肘子,都不能少。 开春的时候,林若兰跟人家学着孵小鸡,在毁坏了几十个种蛋之后,终于孵出来两窝,一共五十来只。 养来养去,死了几只,有四十来只养大了。 这回,刘东山就说,留俩最漂亮的公鸡,剩下那十来只,全都杀了。 帮忙的媳妇们,嘻嘻哈哈的杀鸡、洗猪下货、灌血肠、切酸菜,下午蒸馒头,一直忙活到挺晚。 到了冬月初五,就是大师傅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院子里提前就支了棚子,搭好了一溜锅灶。 大师傅领着徒弟们,在棚子里头炸肉段、酥白肉、丸子,烀肘子、扣肉、猪下货等等,香气传出去老远。 街坊邻居来帮忙的不少,有人帮着去借桌子凳子,有的帮着摘菜洗菜,大家伙儿忙了个不亦乐乎,直到半夜才休息。 一觉醒来,就是冬月初六,曲绍扬迎娶陈秀芸的正日子。 大清早起来,帮忙的人就到了,众人七手八脚,把租来的花轿组装好。 其实这东西很简单,轿子底儿,旁边四根柱子围上轿围子,上面在扣上轿子顶儿就行。 有的人家,干脆就用四四方方的炕桌,倒扣过来当轿子底儿。 上头绑四根柱子,然后租了轿围子和轿子顶儿,凑一凑,也能凑出个花轿来。 花轿组装好,由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抬着。 事先雇的吹鼓手也到了,吹吹打打十分热闹。 家里的伙计们,一水儿新衣服,收拾打扮的干净利落,抬着迎亲礼,站在花轿的后头。 曲绍扬身穿藏青色缎面儿棉袄,外头套着同色缎面灰鼠皮里儿的坎肩,胸前系着红绸大花,满面笑容的骑在一匹枣红马上。 那枣红马的额头上面,也系了朵红绸大花,正好把那一撮白毛盖住了,显得格外喜庆。 老周媳妇,被请来当了喜婆,穿红挂绿,头上还戴着朵红花,喜气洋洋的走在队伍前头。 良辰吉时一到,迎亲的队伍抬着东西出发。 曲家跟陈家离着太近了,不能直接过去,要绕着集镇半圈才行。 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路上不少顽皮的孩子,都跟在队伍后面看热闹。 好不容易绕完这半圈,总算来到了陈家。 此时,陈家大门紧闭,陈允瀚、陈允哲,和几个帮忙的小伙子,点燃了一大串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曲绍扬带着迎亲队伍到了大门外,曲绍扬翻身下马,来到近前,朝着俩舅哥拱手行礼。 “大哥,二哥,我来迎娶秀芸了,还请二位兄长高抬贵手,别难为我。” 这哥俩,一文一武,万一他俩想要难为人,曲绍扬还真是要费点儿心思。 所以,曲绍扬很识相,见面行礼,直接让人送上红包,只求俩舅哥别难为他,顺利放他进门。 幸好,陈家兄弟本来也没打算难为曲绍扬。 而陈家的那些亲戚,这一次根本就没通知他们。 所以,哥俩收下红包,直接让开,迎亲队伍顺顺利利的进了门。 大门顺利进了,可房门却紧闭着。 屋子里,几个跟陈秀芸相处还不错的女孩,正嘻嘻哈哈的笑着。 “新郎官儿,你想要顺利娶走秀芸,可得说点儿知心的话。 不然啊,今天我们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进门的。” 曲绍扬一看,这一关不太容易过,于是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门口。 “秀芸,我曲绍扬没多大本事,不敢说将来能给你多大的荣华富贵。 但我在这儿保证,今后你我夫妻同甘共苦。 但凡我有的,就全都是你的,但凡是你想要的,我竭尽全力都会替你做到。” 这话虽然不如山盟海誓那么动听,却实实在在。 屋里头,陈郎中夫妻,还有过来帮忙的邻居,全都笑开了。 “行了,闺女啊,快让他进来吧,这大冷天的搁外头站着,再冻坏了。” 李氏心疼姑爷,赶忙发话了。 那几个女孩都是邻居家的,不是陈秀芸的姐妹,身份在这儿,自然不好太为难新郎官。 再者,新娘子的母亲都发话了,她们哪好再拦着门不让进?于是将屋门敞开,放曲绍扬进门。 曲绍扬忙朝着那几位姑娘拱手行礼,然后迈步进屋。 老周媳妇指挥着后头抬着迎亲礼的几个小伙子,把东西都抬到了堂屋来。 曲绍扬孤身一人在东北,原身的父母都在山东老家,离着太远回去一趟不方便,也没法往回送信。 所以曲绍扬成亲,老家那边并不知道,自然没有亲戚朋友过来。 今天跟着来迎亲的,都是街坊邻居。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拜堂 曲绍扬进门后,先去拜见了陈郎中夫妻,然后才来到西屋。 此时的陈秀芸一身大红袄裙,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正襟端坐在炕上。 曲绍扬来到炕前,拱手行礼,“娘子,为夫来接你了。” 周围众人一阵嬉笑,紧接着,有两个女孩过来,给陈秀芸穿上绣鞋,然后陈允瀚上前,背起了陈秀芸。 来到东屋,陈允瀚将妹妹放下来。 小夫妻两个在红毡上站定,双双跪下,给陈郎中和李氏磕头,辞别父母。 原本还笑嘻嘻的陈秀芸,这一刻忽然就眼睛一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李氏一见这样,连忙上前来,扶起了闺女。 “你看你,大喜的日子掉什么眼泪啊?你嫁的近,离着咱家就几步道儿。 成了亲之后,啥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呗,这还跟你没出嫁有什么差别?可别哭了啊,脸上的妆都花了。” 李氏拿着帕子,给陈秀芸擦了擦眼泪,又让人拿来脂粉,给陈秀芸补补妆。 之后,有人端过宽心面来,李氏顺着盖头下面,喂闺女吃了两口。 之后,喜婆老周媳妇,就催促着新娘子上轿,别耽误了时辰。 有人往陈秀芸的怀里,塞了个装满五谷粮的瓶子。 陈秀芸抱着宝瓶,由陈允瀚背着,从陈家出来,坐到轿子里。 那轿子里头,还有栓柱和小凤俩人,这是压轿的金童玉女。 新娘子上轿,几个抬轿子的青年,立刻将轿子抬了起来。 这时候,陈郎中和李氏也从屋里跟了出来,陈郎中在轿子后头洒了一碗米,李氏将手中的一碗水,泼了出去。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都凑过来拦轿子。 跟着曲绍扬一起来迎亲的几个小伙子,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钱,撒了好些出去。 众人都去捡铜钱了,自然没人拦轿。 吹鼓手在前,曲绍扬骑着枣红马跟在其后,然后是新娘子的花轿、抬嫁妆的队伍,最后面是送亲的人。 陈家是新搬过来的,宽甸那头的亲戚都没通知。 所以今天送亲的除了陈允瀚陈允哲之外,都是街坊邻居。 迎亲的队伍,从另一边,绕了半个圈往回走。 路上,知道曲绍扬今天娶亲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新娘子在轿子里,旁人瞧不见,但是新娘的嫁妆,都放在红漆的抬盒之中,明明白白,看的真切。 陈家的陪嫁,林林总总一共十八抬。 除了常规的被褥、衣服、各色挡帘幔帐、胭脂水粉、箱笼家具之外,还有不少金银首饰、珠翠玛瑙。 最让人惊诧的是,竟然还有两抬是白花花的银子,几块土和瓦片儿。 土块儿,代表嫁妆里有田地,瓦片,则是代表房产铺面。 陈郎中和李氏早就商议了,他们家就一个闺女,陈秀芸出门子不能太寒酸了。 再者,曲绍扬几次三番帮陈家,救陈家于危难,这份情,不能忘了。 之前从佟家弄到那一万五千两,陈郎中本来要分给曲绍扬和刘东山一半儿的,可二人说啥都不肯要。 所以这一次,陈郎中就跟李氏商议着,多给闺女点儿陪嫁,也算是他们对小两口的一点儿心意。 所以,他们在嫁妆里给了二百两银子,五十亩上等的田地,还有营口那边的两处铺面。 这一份嫁妆,别说是在猫耳山了,就算是县城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大家伙儿在看到嫁妆队伍时,一个个都羡慕的不行。 “难怪那么多人提亲,老刘和小曲都不同意呢,你看看陈家这气派,嫁个闺女,那嫁妆队伍老长。 这小曲啊,真有福,娶个那么俊的媳妇不说,丈人家里还这么有钱,真是不服不行啊。 就咱猫耳山那些人家,谁也拿不出这一份嫁妆来。”众人议论纷纷。 迎亲队伍走了将近两刻钟,这才到了曲家大门外,一阵鞭炮声中,花轿落了地。 这边,也有一些凑热闹的人拦轿。 还好曲绍扬准备充分,兴家兴业撒了些铜钱,就把这些人打发了。 接着,有几个人,端着盛满了谷豆、钱果、草结的花壶,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朝着新人抛洒。 旁边那些凑热闹的孩童,都纷纷上前来捡拾。 等谷豆撒完,曲绍扬拿着弓,朝轿子虚射了三下,然后轿帘掀开,喜婆上前来,扶着新娘子下了轿。 陈秀芸低着头,从盖头的缝隙中看着脚下,小心翼翼的踩着红毡往里走。 过门槛儿、迈马鞍、跨火盆,然后进了曲家东屋,踏着包裹了红纸的砖上炕,到炕上坐福。 曲绍扬也脱了鞋上炕,跟陈秀芸挨着坐下。 喜婆过来,划拉着炕上的枣、花生、栗子、糖果等,一边往新人身上撒,一边念叨着吉祥话。 等新人坐福完毕,喜婆搀着新娘下地,来到当院。 曲家房子小,就这么两间屋子,所以就在院子里布置了桌案、喜烛等。 桌案两边,坐着刘东山和林若兰夫妻。 刘东山是曲绍扬的师父,师父师父,亦师亦父,曲绍扬的爹娘没在,这高堂刘东山自然当得。 桌案前铺着干净的红毡,新人来到桌案前站定,有人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二人依着礼数,三拜礼成,接着,新娘被喜婆搀扶着,送回新房。 然后曲绍扬在众人的拥簇下,也进了新房,从喜婆手里接过秤杆,挑开了新娘头上的盖头。 盖头下,陈秀芸一头乌发挽成了妇人发髻,上头插着凤钗、步摇,还有几朵大红色的绒花。 陈秀芸本来就长得俊,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此时再一妆扮上,更显得眉如远山、眼含秋水,明媚动人。 曲绍扬看的眼睛都直了,旁边一群起哄的,吵嚷着亲一个。 曲绍扬笑着俯身凑过去,在陈秀芸脸颊上亲了一下,惹得陈秀芸脸颊绯红,低着头不敢看众人。 这时,有人端来了一碗饺子,让曲绍扬夹了喂给陈秀芸吃。 陈秀芸张嘴咬了一口,发现那饺子竟然没煮熟,“生的?” 旁边的人听了,又开始起哄,“听见没有,新娘子说生,到时候肯定三年抱俩,大吉大利。” 这下子,陈秀芸的脸,直接成红布了。 曲绍扬一看这样,怕这些人再闹下去,陈秀芸脸皮薄受不了,于是朝着众人拱手行礼。 “那边酒席已经好了,还请各位亲朋,移步东院。”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婚 为了曲绍扬成亲,刘东山早早就让人把两家中间的园杖子给扒了。 这样显得地方宽敞,行走也方便。 狗子全都被拴到了筒子房西边去,免得大喜的日子它们乱叫。 酒席开在东院,刘家三间房子,东屋南北两铺炕上,加地中间,这就是三桌。 外屋地能摆两桌,西屋炕上一桌地上两桌。 不管曲家还是陈家,都是新搬过来没多久,跟街坊邻居没多少人情。 再加上两家都没什么亲戚,所以第一拨酒席,八桌足够用了。 红焖大肘子、扣肉、鸡肉炖蘑菇、红烧江鱼、软炸肉段、酱猪心猪肝、酥白肉、蒜泥血肠、葱爆肉片、四喜丸子。 十个菜几乎都是荤菜,而且分量非常大,桌子摆的满满的。 前来贺喜的宾客一看,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这席面儿,太硬了。 那边有人送过来酒,上好的高粱烧,酒香扑鼻。 众人也不管那些,入席坐下,杯中倒满了酒,开始动筷子吃。 不得不说,刘东山这个师父当的真是太可以了,比亲爹都尽心尽力。 为了这一场婚礼,刘东山真是恨不得把家底儿都拿出来,酒席办的漂亮,前来贺喜的宾客,就没有不夸的。 陈家送亲的人,都被安排到东屋南炕,刘东山专门找了几个有身份的人陪着。 大家伙儿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酒席吃到一半儿,陈允瀚借机会从屋里出来,到外面的棚子里,给大厨和几个学徒都塞了红包,这是娘家的赏钱。 把做菜的大师傅乐够呛,连忙动手,又做了俩菜,送到娘家客人那两桌上。 两个菜分别是拔丝地瓜和蜜焖三鲜,都是甜的,寓意着新婚的小两口甜甜蜜蜜。 一般来说,娘家客人没有留太晚的,午时没过,众人便吃完了酒席起身离开。 多数时候,娘家客人临走之前,会悄悄从席上拿走个盘子或者碗之类。 出门后将其放在车轱辘前压碎,这寓意着新娘子压茬儿。 陈家离着曲家太近了,客人根本不用坐车。 再者,今天来送亲的都是街坊邻居,没有陈家的亲戚。 陈允瀚陈允哲俩都没成亲,他们不懂这些规矩,所以谁也没提起这事儿,也就那么样了。 娘家客人离席,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帮忙的媳妇婆子们,赶紧把桌子收拾了,抓紧时间刷洗干净。 紧接着,又开始第二拨酒席,这一拨,主要就是招待大厨和徒弟,帮工的人,自家这些伙计。 第二拨酒席吃到了申时末,大师傅领着几个徒弟这才告辞离开。 林若兰这边给几个人都包了大红包,顺道还给他们带了瓜子糖果,一些剩的肉菜等等。 把大师傅乐得合不拢嘴,直说没遇过这样的东家,往后家里再办喜事,不用去请,他直接就来。 帮工的媳妇婆子们,撤了桌子,把碗盘等东西全都刷洗干净分好了,这才离开。 林若兰也是每人都给包了些瓜子糖果,剩下的菜之类,一个个都乐呵儿的走了。 家里的伙计们没少喝酒,不过这些伙计也挺省心,把借来的桌子凳子,都给人家送回去。 租来的那些东西,也都归拢妥当了,明天还回去就行。 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曲绍扬这才回到了新房。 新房这边,周家俩儿媳妇,正陪着陈秀芸说话呢。 见到曲绍扬过来,周家那俩媳妇朝他点点头,便起身要走。 曲绍扬少不得要谢谢人家,送二人出门,还随手给两人拿了些瓜子糖果点心等东西。 周家俩儿媳妇不要,曲绍扬就说是给家里孩子的,这么说,她们就不好拒绝了。 等送走周家俩儿媳妇,这新房就剩曲绍扬和陈秀芸了。 曲绍扬在猫耳山这边也没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周家兄弟四个关系倒还行,不过前阵子周家老四也成亲了。 这成了亲的人,就不能再去闹洞房。至于家里的伙计们,肯定不敢来瞎胡闹。 “怎么样?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曲绍扬挨着陈秀芸坐下,轻声问她。 陈秀芸一大早起来化妆准备,没吃多少东西,临出门前那几口宽心面,根本就不当事儿。 曲绍扬怕陈秀芸饿肚子,就打算去给她弄点儿吃的。 “不饿,师娘让人给送过来了饭菜,我刚才吃了些。”陈秀芸脸上红红的,小声说道。 第二拨酒席开始后,林若兰安排了人,给陈秀芸送了不少饭菜过来,让她垫一口,免得饿肚子。 “哦,那就好,还是师娘想的周到。”曲绍扬点点头,伸手将陈秀芸搂在怀里。 陈秀芸依偎在曲绍扬身边,耳朵正好靠在曲绍扬心窝处,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陈秀芸只觉得万分安心。 这个怀抱,就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了。 “绍扬哥,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怎么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呢?我就这么嫁给你了?”陈秀芸轻声呢喃。 曲绍扬闻言轻笑,手臂用力,将新婚的小妻子搂的更紧。 “怎么,都一天了,还不敢相信呢?那你摸摸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陈秀芸依言抬手,纤细嫩白的小手,轻轻抚上曲绍扬的脸颊。 浓眉、大眼、挺直的鼻梁、薄唇,眼前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喜欢了好久的那个。 “绍扬哥,我终于嫁给你了,我好开心。” 陈秀芸扬起唇角,笑了起来,显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曲绍扬心头一动,低下头,亲了亲陈秀芸的脸颊,然后辗转流连,最终覆上觊觎已久的红唇。 陈秀芸哪里经历过这些?身子一软,整个人化成一摊水,任由曲绍扬为所欲为。 二人正情动间,忽听得窗外一声轻笑。 曲绍扬瞬间回神,怒气冲冲的质问,“谁在外面?”说完这话,曲绍扬立即出门,去抓人。 这时候,外头一阵脚步声,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拔腿就跑。 等曲绍扬出来时,只瞧见孩子们的背影。 不用说,这肯定是小志领着几个小伙伴,刚才在听窗根儿呢。 曲绍扬无奈摇摇头,重新回到屋里,顺手插上门。 然后回到东屋,把窗帘拉上,幔帐放下来,这回,没人打扰了。 龙凤喜烛一夜未熄,时不时噼啪的爆出灯花。 鸳鸯戏水的被褥中,新婚的小夫妻尽情缠绵。 第一百七十章 回门 第二天曲绍扬破天荒的没早起,搂着媳妇睡到了大天亮。 要不是小志来喊他们过去吃饭,这小两口还不带起来的。 二人迅速起身穿衣,简单梳洗之后出门,去东院吃早饭。 林若兰曾经叮嘱过,新婚前三天,新房这边不能开伙做饭,让曲绍扬夫妻到东院去吃。 小两口手牵手,并肩来到东院,正好这时候林若兰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进门之后,陈秀芸赶紧帮着收拾饭菜,大家伙儿一起坐下来吃饭。 曲绍扬瞪了小志两眼,这小屁孩,昨晚上竟然领着人去听窗根儿。 小志应该是觉察到了哥哥的目光,低着头也不敢看曲绍扬,只一个劲儿的往碗里扒饭。 “行了,你别瞪小志,昨晚上是我让他过去听窗根儿的。 新房不热闹不好,本来就没人闹洞房,要是连个听窗根儿的也没有,就没意思了。 放心吧,我嘱咐小志了,不管听见啥,都不许出去乱说。” 刘东山瞧见了这哥俩间微妙的气氛,不由得好笑,赶忙帮小志讲情。 闹洞房、听窗根儿,是多少年传下来的习俗,曲绍扬自然不好说什么。 他刚才也就是吓唬吓唬小志而已,既然师父开口说话了,这事儿就撂到一旁。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饭,林若兰时不时的给陈秀芸夹菜,嘱咐陈秀芸别不好意思吃。 吃过早饭,陈秀芸帮着收拾了桌子,刷了碗筷等,然后陪着栓柱和小凤玩了一会儿。 之后,小两口回西院去,把陈秀芸的嫁妆归拢起来、嫁妆单子放好。 曲绍扬看着陈家陪送的那些金银首饰、银子、土地房产,也是哭笑不得。 陈家这是多怕闺女嫁过来吃苦啊,又是房子又是地的,没想到,他还娶了个小富婆呢。 “这些东西,你都自己好好收起来,将来留给孩子们吧。 跟着我,肯定不叫你吃苦,也绝对用不着这些。” 曲绍扬把核对好的嫁妆单子,递给了陈秀芸,叮嘱她妥善保管。 “东家,是不是该把租来的那些东西都送回去啊?当初定好的就是今天还。”江春福站在院子里高声问道。 “你在家歇会儿,困了就睡,我先出去办点儿事,回来再说。” 曲绍扬扔下句话,快步出屋。 曲绍扬领着几个伙计,赶着马车,把租来的那些东西给人家送回去。 到地方之后,照着单子比对,缺了少了东西,或者有损坏的,都照价赔偿。 这都很正常,谁家办喜事都会有这种情况。 回来的时候,顺路再去买一些点心、茶叶、酒等东西,留作明天的回门礼。 傍晚的时候,小两口依旧去东院蹭饭吃,吃完了饭陪着刘东山夫妻聊会儿,再逗弄逗弄栓柱和小凤儿。 新婚第二天,好像也没干什么,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转过天就是冬月初八,新婚小夫妻三天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林若兰就打发小志过来叫人。 小夫妻过去后,林若兰拿出来不少东西,说这些都是给他们预备的回门礼。 “师娘,回门礼我都预备好了,这些你留着吧。”曲绍扬一看,赶忙说道。 林若兰说啥都不肯,非得让曲绍扬夫妻拿着她预备的东西不可。 小两口没辙,只能同意了。 于是二人回西院换了套衣服,陈秀芸重新梳妆了一番,这才拎着东西,一起回门去。 曲家离着陈家很近,走不了多一会儿就到。 陈家这边,大门早就敞开了,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俩,正打算过去接呢。 一见妹夫妹妹,小两口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二人赶忙迎上前。 “小妹,妹夫,快点儿进屋,爹娘都等着呢。” “大哥,二哥。”曲绍扬见了二人,忙行礼打招呼。 然后,四个人进了陈家大门,直奔正房。 正房东屋里,陈郎中和李氏正等的着急呢,自打闺女出了门子,陈郎中就坐立不安的。 自家精心养育了十七年的花,被人连盆端走了,换做是谁心里也不适应。 今天一早起来,陈郎中就在地上来回走,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把李氏给烦的不轻。 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李氏赶紧把丈夫拽着坐下来。 “行了,你可消停会儿啊,这一早晨,让你转悠的我头都晕。 姑爷子进门,可不兴出幺蛾子。 咱那姑爷够好了,小两口这新婚燕尔的,你可别嘴上没遮拦,说些不中听的话。” 李氏再三叮嘱,生怕自家男人倔脾气上来。 “哎呀,我知道了,我是那样的人么?” 陈郎中嘴上说着,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拽了拽衣襟,坐好。 正好这时候,曲绍扬夫妻在陈允瀚兄弟的陪同下进了屋,小夫妻俩上前来行礼问安。 “爹、娘,二老安好。” “哎,哎,好,都好,都好。” 陈郎中夫妻笑的可开心了,赶紧让闺女和姑爷起来,然后陈允瀚搬了椅子,让两人坐下。 李氏上下打量了闺女几眼,见闺女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不由得放下心来。 正好这会儿曲绍扬跟陈家爷仨聊天,李氏就把闺女叫到西屋去。 “丫头,绍扬对你怎么样?你在那边还习惯么?” 李氏也担心闺女,只是不好跟丈夫那样夸张罢了。 尽管从闺女的状态看,应该是过的不错,可李氏还要亲口问一问。 “娘,绍扬哥对我挺好的,事事都顺着我。” 陈秀芸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红的,小声说道。 “这两天我们没开伙做饭,都是在师父那边吃的。 师父师娘对我也很好,刚才拿回来那些回门礼,都是师娘给预备的。” 李氏听了,点点头,“你算有福的,绍扬的爹娘都在山东老家,不在跟前儿,成了亲也没人给你立规矩。 你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没人掺和。 不过,往后你对绍扬的师父师娘,可要敬重着些。 人家对你们真的没话说,亲爹亲娘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地步。”李氏扯着闺女的手,细心叮嘱道。 “这公婆不在身边有好处,就是你不用受气。 可也有坏处,就是将来有孩子了,没人帮衬你们。 也不要紧,我和你爹离着近,往后有啥事儿,我们过去帮忙。 再者还有绍扬的师父师娘,那两口子都挺好的。 有我们帮衬着,你们小两口的日子,肯定不会差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野猪群 新婚的小夫妻回门,娘家要预备丰盛的酒席款待,而且,酒席上必须要有鸡。 正所谓“姑爷进了门儿,小鸡断了魂儿。” 食材早就预备好了,大公鸡绑着腿,就在外头放着呢。 李氏磨好了刀,左手拎着公鸡,将公鸡脑袋握住,右手在公鸡脖子上拔了几下毛。 然后操起锋利的菜刀一剌,这只鸡的生命,到此为止。 锅里早就烧好了热水,死透的公鸡扔到大盆里,倒进去热水,趁热褪毛,然后开膛、清洗。 没多会儿,早晨还喔喔叫的大公鸡,就成了光杆司令,被扔在案板上,叮叮当当剁成了鸡块。 李氏在厨房忙活着做饭,陈秀芸也不好干看着,伸手要帮忙,却被李氏给撵到了东屋去。 出了门子的闺女再回娘家,那就是娇客,哪能让闺女动手做饭啊? 好在除了鸡,其他大部分食材都是半成品。 只需要重新下锅热一热、勾个芡、浇个汁儿啥的,就能出锅了,所以倒也不用费太多劲。 午时中,饭菜全都做好了端上桌。 陈允瀚又拿出两瓶好酒,陈家爷仨陪着曲绍扬喝酒,李氏陪着陈秀芸边吃边聊。 新姑爷回门,喝酒是必须的项目。 好在曲绍扬这酒量不差,陈郎中和陈允瀚俩人根本不够看,也就陈允哲能照量两下子。 四个人推杯换盏,边喝边聊,倒是挺热闹。 这顿饭吃的时间挺长,其实主要就是喝酒聊天,直到快未时末了,李氏一看,急忙催着结束。 按照老规矩来说,新人回门不能住在娘家,更不能呆太久,太阳落山之前就必须回家。 虽说两家离着近,可也不好坏了规矩。 李氏给小两口划拉了不少东西,让他们带着,一家人送出大门外,目送二人离开。 “这得亏嫁的近,要是离着远,回门路上都得走好几天,那可怎么办?” 看着闺女和姑爷离去的背影,李氏一时有些心酸。 回门过后,小夫妻这边就可以自行开伙了。 早晨天刚亮,曲绍扬起来挑水,陈秀芸烧火做饭。 家里就两口人,饭菜简单,不过陈秀芸每次都特别用心,变着花样儿的做。 曲绍扬也不当甩手掌柜,尽量帮忙,两口子不管干什么都有商有量的,相处默契。 隔三差五的,小两口就去陈家或者刘家蹭饭。 再不然,三家凑一起,做点儿好吃的,大家伙儿热闹热闹。 双枪绺子暂时还没有自己的花亭子,寒冬腊月的买卖也不好做。 所以入冬那会儿算了大账,各自分红后,众人都找地方猫冬去了。 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俩,好不容易回来,也不再四处奔波,就安心在家陪伴父母。 等着过完年,他们再出去做买卖。 不过,这哥俩都在外面野惯了,这冷不丁的呆在家里,三天五天的还行,时间长了就浑身难受。 于是俩人就撺掇着曲绍扬,一起上山打猎去。 曲绍扬也不是那种能闲下来的主儿,新婚的媳妇再好,也不能成天腻歪在一块啊。 俩舅哥一说,他就动心了。 正好,也有些日子没进山了,三人凑一起商议商议,决定带着狗,进山溜达溜达,遇见啥就打啥。 刘东山得知徒弟要进山打猎,他不放心,也跟着一起。 曲绍扬又叫上了七八个伙计,然后牵着狗,浩浩荡荡就出发了。 这回,他们打算走远一点儿,往小东沟去,那边有好多柞树、红松啥的,冬天会有野猪过去觅食。 如今,青龙已经历练出来了,成长为不亚于青狼的头狗,大黄则是硬帮腔子。 青狼、黑豹等狗在曲家吃的好,也养的溜光水滑,比之前沉了不老少,有的都一百斤出头了。 曲绍扬成亲这些日子,狗子们没能上山,一个个都憋的够呛。 这冷不丁出来,可把它们乐够呛。一路上左闻闻,右嗅嗅,兴奋极了。 一行人刚进了小东沟没走多远,青狼和青龙同时开声儿。 众人跟着狗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林子里全都是野猪留下来的脚印。 看这个情形,应该是昨天有一大群猪从此处经过,根据地上杂乱的踪迹看,最少也得有四五十头猪。 “师父,你领着我大哥二哥,你们往鹰嘴砬子那头走,春福、兴家兴业,你们几个,往这边走。 半个时辰后,我领着狗去撵猪群,把猪群冲散了,跑到哪边,你们就负责拦截。 能打死几只算几只吧,跑了也不用管,千万别去追。” 曲绍扬熟悉这里的地形,立刻做了部署。 他想起自己那次经历,少不得嘱咐大家伙儿一下。 众人点点头,然后兵分三路,曲绍扬领着几个伙计,带着狗,稍等一会儿。 约摸着那两边能到埋伏地点了,他再领着狗冲过去。 青狼青龙几个通人性,曲绍扬不让它们叫,这狗子果然就不叫,安安静静的等着。 直到曲绍扬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领着狗往里走。 又走了一段路,狗子越来越急切,尾巴乱摇,曲绍扬这才让人松开绳子。 绳子一松,六条狗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曲绍扬领着伙计们,再后面紧跟不舍。 小东沟这边,基本上就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形,越往里走两边的山越陡。 但是沟口这附近,山没那么陡,有几个沟岔子、巴山嘴子。 狗子们行动迅速,很快就翻过一个小山坡,绕过一个巴山嘴子,然后,它们发现了目标。 就在前面不远处一个朝阳坡上,趴了一大片野猪。 此时已过了大雪节气,返群的跑篮子通过决斗等方式赢得交配权,已经完成了繁衍大事。 不过,跑篮子并没有离群,依旧跟母猪、小猪生活在一起。 直到过完年,大跑篮子多数会扔下猪群,单独行动。 这一群野猪当中,有一头大跑篮子,少说得有七八百斤重,趴在地上都像座小山一样。 这家伙应该是活了不少年,屡次从猎枪下逃脱,正经的枪漏子、狗漏子。 青龙它们还在挺远呢,这大跑篮子就觉察到了,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口中发出“吩儿、吩儿”的声音,警告猪群。 紧接着,那大跑篮子率先动弹,朝着前面山谷就跑。 其他猪听到了动静,也纷纷起来,跟在大跑篮子身后就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跑篮子 这个猪体型越大,行动起来就越慢。 别看那大跑篮子是第一个跑的,可它太大了,一动弹身上的肉就直颤悠,其实跑的并不快。 后头几只隔年沉,很快就追了上来,紧接着是黄毛子还有母猪。 这群猪刚往前跑了没多远,后头青龙青狼就冲了上来。 后头有狗追,这猪群更是玩了命的跑,大跑篮子跑不过其他猪,就被六条狗给撵上了。 二灰、黑豹都是迎头狗,俩狗很快超过了那跑篮子,然后绕了个圈回来,一左一右就扑向了那大跑篮子。 跑篮子体型大,正所谓身大力不亏啊,别看跑的不快,但是对付俩狗,还是不费力的。 就见着大家伙左右一甩头,就把俩狗给抽飞了。 幸亏这猪年头久了,獠牙向上弯曲,杀伤力没有那么强。 黑豹和二灰只是挨了一下,却没有伤的多重。俩狗落在雪地上,哽唧一声,随即翻身起来。 黑豹和二灰这么一拦,那大跑篮子就停了下来,这个时候,青狼和青龙来到近前。 这俩狗都是掏后裆的,青狼来的快,上去就咬住了跑篮子的蛋皮。 用力一撕,当时把那跑篮子疼的灵魂都快出窍了。 跑篮子扭过头就要去抽青狼,却见青狼非常灵活的闪开了。 而这个时候,青龙也找准了机会,上去就是一口。 最脆弱的部位接连遭受重创,疼的那跑篮子直叫唤,眼睛都红了,发了疯一样扭身过身子,冲着青龙就去了。 青龙见事不好,立刻避开,不过还是慢了点儿,后屁股挨了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大黄和大花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咬住了跑篮子的耳朵。 大花是母狗,体重轻一些,秋天的时候刚生了一窝小狗崽。 如今虽说出了月子有些时候,可体力还是没恢复到巅峰。 八百多斤的大跑篮子较起劲来,一个甩头,就把大花给甩飞了,紧接着,大黄也被甩了出去。 而此时,黑豹和二灰又冲了过来,青狼也转悠到了跑篮子身后。 几条狗同时攻击,那跑篮子一时不知道顾头还是顾腚,顿时就乱了阵脚。 论杀伤力,还是青狼的掏裆绝技厉害,大跑篮子后腚接连遭受重击,实在让它受不了。 于是,这大跑篮子就记恨上了专掏裆的青狼。 在青狼又一次咬住了蛋皮的那一刻,这大跑篮子非但没有转身挣扎,相反竟然把屁股往下一压,往地上一坐,死死压住了青狼的脑袋。 青狼进山打猎这么多年,掏裆绝技从来没失效过,却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青狼察觉出情况不妙,一边嗷嗷惨叫着,一边往后退,想办法拽出脑袋来。 可是那跑篮子太大了,就跟一座山似的,两者体型相差太多。 跑篮子又一心要置青狼死地,自然不肯罢休,一边死死压着,一边拧过来头,就要用獠牙去挑青狼。 青龙等狗一见同伴受困,也发了疯似的往上冲,有的咬野猪脖颈子,有的咬野腿,还有的咬野猪哈拉巴。 可这头大跑篮子仗着皮糙肉厚,根本就不顾狗群的撕咬,依旧拼了命的压着身下的青狼,然后用獠牙去拱它。 这架势,就是非得把青狼弄死不可。 这种情形,青狼就像是一个被人薅住了头发无法动弹的人,只能无力的等着对手拿着尖刀扑哧扑哧的往身上捅,肯定是在劫难逃了。 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青龙“呼”的一下,竟然跳到了野猪的背上去。 两只前爪死死的抱住了野猪的大脑袋,张开被血染红的嘴,恶狠狠地朝着野猪脸上就咬去。 这种动作,一般是猫科动物捕猎的时候常见,尤其是老虎捕猎野猪的时候。 因为老虎体型大,从上往下把野猪死死的压在地上,然后一口咬断了野猪的脖颈子。 对于狗,甚至是狼群来说,这种捕猎方式都是极其少见的。 因为野猪的身体圆滚滚,跳到背上根本就站不住。 野猪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把猎狗从身上掀翻到眼前,趁机用獠牙刺伤对方。 青龙眼见着同伴要命丧猪口,它杀红了眼,冒死跳到了猪背上,拼命撕咬着那头大跑篮子。 其实这一下对野猪的杀伤力有限,但是却让那大跑篮子乱了方寸。 马上放弃了对青狼的攻击,转而打着滚儿,想要把身上的青龙甩下来。 青狼也趁着机会,将脑袋从大跑篮子身下抽出来。 青龙很显然知道它的处境危险,于是两只前爪牢牢的抠在大跑篮子的脑袋上。 一边发了疯的撕咬着大跑篮子的鼻子和拱嘴,一边随着大跑篮子的步伐,用两条腿蹦着往后退,使自己不至于被甩出去。 从跑篮子腚下脱险的青狼,还有其他几只狗,一看同伴遭遇危险,也都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撕咬。 野猪、猎狗,在雪地上滚成了一团,扬起了漫天的雪沫子。 满地翻滚的黑影,猎狗的惨叫和狂吠,野猪“咿、咿”的哀嚎,一时间,山坡上乱成了团。 混战中,青狼再次掏了跑篮子的后裆。 跑篮子那俩蛋外头薄薄的一层皮,被青狼它们撕的血糊淋啦,那是钻心的疼。 在地上扑腾一阵之后,那跑篮子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好不容易挣脱了狗群。 然后找了棵挺粗的大树,背靠大树坐了下来。 它这么一坐,后腚就护住了,而且背后还有树,不怕狗从后面偷袭。 那大跑篮子坐在树下,累的呼哧呼哧直喷白沫子,“咔哒、咔哒”的吧唧嘴。 很明显,这头大跑篮子已经愤怒到了极致,随时准备进攻。 青狼等几条狗也都累的不轻,此时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它们不敢贸贸然上前,于是就围在野猪前面,不停的狂吠。 如此一方面给野猪施加压力,使野猪一直紧绷着不能放松。 另一方面,也是给猎人报信,野猪定死窝了,快来。 幸好,这个时候,曲绍扬带着人赶到了,正好看见了那头被狗子围起来的大跑篮子。 “草,这么老大一只?”曲绍扬惊呼。 那跑篮子坐起来的高度,差不多能到曲绍扬胸口。 鬃毛一尺多长,两根两根向上弯曲的大獠牙,坐在那儿,就是作黑色的小山。 曲绍扬端枪瞄准,一个呼哨,狗子们立刻停止攻击,然后砰的一声,枪响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猪王 曲绍扬从侧面开的枪,这一枪从大跑篮子右前腿下的位置射进去,正中心脏。 那大跑篮子惨叫两声,咕咚栽倒在地。 六条狗一见这样,立刻冲了上去,发疯似的撕咬猎物。 曲绍扬没阻止,任由狗子们发泄,过了会儿,他才上前来,用脚轻轻拨开狗子们。 几条猎狗都累的不行,各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曲绍扬把枪交给了一旁的伙计,然后走上前去,双臂一较力,直接就把那大跑篮子给翻了过来。 然后抽出短刀,将那大家伙开了膛,摘了下货。 曲绍扬将猪心摘下,用短刀将其剖开一分为二,然后递给青狼和青龙。 这俩是头狗,出力多,打下来猎物,头狗要先味,而且得喂最好的地方。 青狼和青龙都累的不行了,张着嘴不停喘粗气。 曲绍扬耐心的等着俩狗稍微平复一下,重新把猪心送到狗子嘴边。 这俩狗可懂事呢,歪着头,小心翼翼的将猪心叼起来,然后去一旁吃了。 另外几个狗,看见曲绍扬喂青狼青龙,一个个也眼巴巴的瞅着。 曲绍扬一看就笑了,赶忙拿着短刀,去割那猪肝。 这跑篮子体型大,内脏也大,猪肝都能装一小盆。 而且,猪肝下面的猪胆,也挺老大,跟个大茄子似的。 野猪苦胆,也是一味极好的药材,曲绍扬就打算顺手将猪胆摘下来。 可是就在他用手扒拉猪肝,捋着胆管想要一点点分割下来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太对。 这胆管里头怎么有东西,咯咯愣愣的呢? 曲绍扬心中一动,忙喊来伙计喂狗。 他则是小心翼翼的将猪胆摘下来,从兜里掏出个白布口袋,将那猪胆装进去。 先放着,等回家后再仔细查看里头有什么东西。 这边忙活着给猪开膛的工夫,远处接连响起了枪声,不用说,肯定是猪群中了埋伏。 过了好长时间,就见到刘东山等人,费力的拖着东西走过来。 “绍扬,你这边咋样?有收获没?我和允瀚允哲,打死了三头野猪,俩隔年沉,一头母猪。” “师父,我这边打死了一头大跑篮子,看这样,得有八百来斤沉。”曲绍扬朗声道。 “八百多斤?我草,那不是猪王了?快让我看看。” 陈允瀚陈允哲俩人,以前没打过猎,更没见过八百多斤沉的野猪。 一听曲绍扬的话,便扔下了手里的猪,跑过来看野猪王。 “啊呦,这么老大?咋打死的?那几条狗没伤着吧?”陈允瀚惊奇的问道。 “还行,我刚才检查了,狗受了点儿皮外伤,已经给上药了。” 不得不说,家里这六条狗是真的厉害,那么大的跑篮子,愣生生让它们围住,定死窝了。 正说话间,江春福和兴家兴业几个,也拖拽着东西过来了。 那边三人打死了一头小跑篮子,两头黄毛子。 这么一算,今天的战果可以说是相当丰厚了。 众人都很高兴,于是曲绍扬就说,先拢堆火,烤点儿干粮吃饭垫一口。 等会儿砍木头编几个爬犁,再往回拖拽这些野猪。 于是,有人去捡柴火,有人去砍木头绑爬犁。 等火生起来之后,曲绍扬拽过那头小黄毛子,割了肉往树枝上串,然后再往肉上撒点儿盐,放到火上烤着。 肉块受热变色,逐渐收缩,随之冒出一个个小泡泡来,一股诱人的香气,也随之飘散开。 “哎呀,这味儿,也太香了。”陈允哲抽了抽鼻子,感叹了一句。 “二哥,你再拿刀割点儿肉下来,就像我刚才似的,穿树枝上,撒点儿盐慢慢烤。 没事儿,咱不心疼肉,上山累够呛,先吃点儿烤肉解解馋再说。”曲绍扬笑呵呵的说。 于是,陈允瀚和陈允哲几个,都过来割肉、穿到树枝上,然后撒盐开烤。 不多时,这片林子都是烤肉的香气了。 肉烤熟,干粮也烤热了,大家伙儿也不管那些,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一口干粮一口肉,吃的那叫一个香。 吃完了饭,编扎好爬犁,众人齐动手,将几头野猪分别绑在爬犁上,然后费力拖着往回走。 小东沟离家远,再拖着挺老沉的野猪,肯定走不快。等众人到家时,天都黑透了。 陈郎中两口子,林若兰,陈秀芸,几个人在家等的着急,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赶紧出门看。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曲绍扬他们拖了个小山一样,黑乎乎的大家伙。 “我的天,这是野猪么?有这么老大的猪?哎呀,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呢。” 李氏瞅着那野猪,惊叹道。 倒是林若兰,见怪不怪了。 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么大的猪,不知道活多少年了,那猪肉不得又硬又柴啊?那还能吃么? “没事儿,架上大锅就是个煮,我还就不信了,煮不烂它?”刘东山听见媳妇的话,笑道。 不管收获大小,人平安回来,这就挺好。 回程路远,这时候天气也冷,那猪肉都冻了。 曲绍扬就说,先拖进屋去缓着,大家伙儿也休息休息,啥时候缓开了,再扒皮剔骨就是。 刘东山这边厨房地方有限,放不开那么多,于是把两头跑篮子,弄到筒子房那头,剩下的留在这边。 众人先吃饭休息,等会儿再说。 林若兰和陈秀芸、李氏,急忙去收拾饭菜,曲绍扬等人进了东屋,坐到炕上。 “爹,我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是啥。” 曲绍扬说着,从兜子里掏出个白布包来,将里头的猪胆取出,拿给陈郎中看。 “爹,你试试,这里头有东西,像石头似的,咯咯愣愣的。” 一听这话,陈郎中和刘东山都瞪大了眼睛,“哎呀,不会是猪砂吧?”二人齐声道。 “快,亲家母,你赶紧给我找根针来。”陈郎中忙说道。“再点根蜡烛吧,灯太暗了。” 林若兰急忙从柜子里翻出根缝衣针,递给陈郎中。 陈郎中接过去,用针往那猪胆里的硬块上扎,接着,又把针拔出来。 此时,林若兰已经翻找出两根蜡烛点燃,加上原本还有两盏油灯,比刚才亮堂了不少。 就着灯光,只见那针上,裹着一层淡淡的红色。 “哎呦,不得了,还真是猪砂。”陈郎中高兴的大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进山寻人 “快,去拿个海碗来,亲家母,还得麻烦你,去蒸一锅黄米饭。” 陈郎中激动不已,连忙吩咐人准备东西。 小志腿快,赶忙去外屋拿了两个大海碗来,而林若兰则是赶紧去烧火焖饭。 这边,陈郎中拿着刀子,小心翼翼将野猪胆割破。 按正理,野猪胆里面的胆汁应该是墨绿色的,可这个猪胆里面,竟然是暗红还泛着金的一种颜色。 等胆汁全都挤出来,这才把胆囊彻底剖开,倒在另一个碗里。 只见那碗中有不少块状的物体,有的跟鸽子蛋那么大,多数都和拇指差不多,小的像黄豆粒,都是暗红色,微微泛着点儿金。 “是猪砂,上等的好猪砂。 这玩意儿,最少也长十年了,可遇而不可求啊,好东西。” 陈郎中端着碗,仔细看了又看,惊叹道。 听陈郎中这么说,一旁的刘东山可高兴了。 “你看,我就说绍扬这孩子,命里带偏财吧?他进山,啥好事儿都能遇上。 这猪砂,这么多年了,我也就听过两回。” 刘东山这么一说,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陈郎中看够了那些猪砂,就让曲绍扬赶紧找棉花或者棉布,将这些大大小小像石头一样的东西包起来。 “记得啊,千万不能暴晒,最好是装到瓷瓶里保存,别风干了。 这东西有大用处,效果比牛黄还好呢。” “哎,知道了。”曲绍扬痛快的答应了,然后找出东西来,将猪砂包裹好,放起来。 剩下的猪胆汁,也不能扔了。 陈郎中嘱咐说,等黄米饭蒸熟稍微晾凉了,把胆汁拌进去,摊开晾干,也保存起来。 这种浸了胆汁的大黄米饭,药效虽然没有猪砂那么强,也很有用处。 忙活完这些,众人随便吃了点儿饭菜,然后开始收拾野猪。 直接都扒了皮,剁成块儿,摆到外面去,上头浇几遍凉水。 这样外皮挂一层冰,里面的肉不会风干,什么时候拿回来缓开,都跟新鲜的一样。 其余那些猪下货啥的,暂时没时间洗了,也冻在外头,等后空了再说。 把这些都整完,就已经半夜了。 陈郎中夫妻,领着俩儿子告辞回家,曲绍扬和陈秀芸,也回西院去休息。 狗子们上山都累够呛,需要在家休息,再者曲绍扬他们也不指着打猎过日子,不过是闲着无聊消遣。 进山一趟整这么多猪回来,已经够可以了,没必要总进山去霍霍猪。 人与自然,也要和谐共处,任何其中的一环失去平衡,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主要是,曲绍扬他们用的快枪太厉害了。 别的猎人进山顶多弄个老火枪,好几个人合伙,带着狗,打一头野猪都费不少劲。 哪像曲绍扬他们似的啊,进山去只要遇上猪群,就能横扫。 不焚林而猎、不涸泽而渔,要长远发展,不能只图眼前痛快。 接下来的日子,曲绍扬领着俩舅哥,时不时的上山去住几天,遛遛套子、看看陷阱啥的。 有收获就弄回来,没收获就拉倒。 曲绍扬占下的那片山场地理位置不错,各色野生动物也多,每次进山去,都能有所收获。 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俩以前没接触过这些,对打猎挺感兴趣。 巴不得天天都住在山上得了,也省得在家听母亲唠叨什么成亲的事儿。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进了腊月。 一进腊月便连着下了两场大暴雪,天气也冷的反常。 室外滴水成冰,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有时候大风会卷起雪沫子来,形成数丈高的墙。 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东北冬天刮“大烟泡儿”。 这种天气,大多数的人没有要紧事儿都不出门了,躲在家里猫冬。 家里有存粮的,心里还比较踏实,存粮不多的人家,心里可就没底了。 大雪过后两三天,附近有两个猎户,带上几天吃的干粮,领着几只狗,进山去打猎了。 结果这一走就是四五天,音讯全无。 “老刘大兄弟,绍扬,有点儿事儿来求你俩。” 腊月十三这天上午,老周和王家祥过来,找刘东山和曲绍扬商议事情。 “是这么个事儿,那个前头老胡和老张,领着狗进山打猎都五六天没回来了。 他们家里人急的够呛,今天一大早求到我那儿去,想让我帮忙,去山上给找找。 我寻思着人手少了不够用,能不能劳烦大兄弟,还有大侄儿,带着人手和枪一起,咱上山看看去。 唉,也是没办法,他们央求到我这儿了,都是街坊邻居的,不帮忙不好。”老周一脸为难的说道。 正经论起来,整个儿猫耳山周边地区,也就数着刘东山和曲绍扬这一伙猎帮最厉害了。 枪多、人多,狗也硬实,每回进山都能打着不少猎物回来。 那两家也想来找刘东山和曲绍扬帮忙,可是之前没啥来往,所以就央求老周。 老周一寻思,进山找人这范围挺大,人少了不够用,于是就来找刘东山商议。 “这两家日子都一般,没多少地,就指着打猎贴补生活。 如今两家的媳妇哭天抹泪,我也是真没招儿了,才来求老弟和大侄儿的。”老周解释了下。 “老周大哥,你啥都不用说了,街坊邻居,谁家还有个大事小情? 既然你张口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这就招呼人手,你说咋找,咱立刻进山。” 这年月世道乱,谁家也不能保证关起门来过日子不求人,互相能帮就帮衬一把。 所以刘东山没有拒绝老周,而是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刘东山和曲绍扬师徒,领着家里十来个伙计,牵着狗就出门了。 正巧遇见陈允瀚陈允哲兄弟俩,这俩一听要去找人,也跟着上山了。 老周来猫耳山的时候早,人脉也挺广,他挨家挨户的去张罗。 最后集合了猫耳山周边十来个猎户人家,分成了南北两组,带着猎狗,进山去搜寻。 北面这组,正是刘东山师徒等人。 一行人在青狼的带领下,进山搜寻了一天。 第二天上午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了貌似两个人的零散骨架,还有几只狗的尸骨。 二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咬的散落一地,但是没发现头骨。 “快,在这附近搜一搜,应该不会太远。”曲绍扬一看,忙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闹狼灾 “在这儿,这边有两个头骨。” 众人分开搜寻,然后江春福他们在距离尸骨一里地外,发现了两个仅剩下少许头发的头盖骨。 那头盖骨上面,明显有大型猛兽撕咬过的齿痕。 “绍扬,我怎么看着,像是狼咬的呢。”刘东山看了看那头盖骨,说道。 “嗯,我看着也像,闹不好,这俩人是遭遇狼群了。” 前几天连着下了两场大暴雪,小动物都不出来,狼群没了食物,肯定会攻击人类。 两具尸骨已经被啃的面目全非,但是从衣服等方面,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进山打猎的那俩人。 于是,众人将尸骨收殓起来,带了回去。 横死的人不能进屯子,所以曲绍扬只能把那两家人叫到屯子外围,让她们辨认尸骨。 死的这俩人岁数都不算太大,一个二十七八,另一个三十出头。 家里都有媳妇、孩子,孩子最大的八岁,小的才两三岁。 见到丈夫尸骨,那两个妇人哭的痛不欲生,几次昏厥过去。 众人一看这等情形,没办法只能帮着前前后后的忙活,终于将死者入土安葬了。 临近年关,因为这一场祸事,让整个儿猫耳山周围,都笼罩起一股厚重、不祥的阴影。 而接下来的日子,屯子里也开始不消停起来。 贴近林子边缘的地带,开始陆续出现野兽出没的踪迹。 紧接着,有的人家丢了头小猪,有的人家丢了羊。 最可怕的是,一天下午,一群孩子在外头放爬犁坡儿的时候,就听见一声惨叫,回头发现,少了个孩子。 孩子们赶紧大喊求救,临近的人家听见了赶忙出来,顺着踪迹追过去,在路上捡到了孩子的帽子、手套、棉鞋。 等众人追进林子很远一段距离后,找到了孩子的踪迹。 只可惜,那孩子已经被什么野兽给掏开了肚子,内脏全都被吃了,身上也啃的几乎没了肉。 孩子的尸体运回去,爹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其他人见到孩子的惨状,无不落泪难过。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想想办法,不能让这些野兽继续猖狂祸害人。” 人群中,不知道谁忽然冒出来一句。 “对,对,咱不能再坐以待毙,得想想办法,把这些祸害给除了。 要不然,咱还怎么安心过这个年?”有人提头,其他人纷纷附和。 猫耳山归属于通化管辖,这边只有个分防巡检,而且只是夏天驻扎在猫耳山,冬季就去八道江了。 也就是说,现在指望衙门帮忙那是不可能的,一切全凭他们自己。 大家伙儿商议了之后决定,每家派出一个主事的人,就在分防巡检的衙门大院里,聚集起来开个会。 猫耳山周边,大概有二三百户人家,大家伙儿凑到一块儿,七嘴八舌的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最后,众人提议,先选出一两个有能耐有本事的人领头,大家伙儿听他安排就行。 正所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七口当家八口主事的,啥事儿也办不成。 众人选来选去,最后推举了老周和刘东山俩人。 老周来猫耳山早,人缘在那儿。 刘东山虽然来的晚,但是家大业大,徒弟能干,家里养了那么多伙计,而且刘东山还有一身的好功夫。 由这两人领着,其他人配合,先把这一场危机过去。 老周这人性格挺好,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大本事,于是就提出来让刘东山主导,他从旁协助。 刘东山一看这个情形,也没推却,就这么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 之后,刘东山在曲绍扬的建议下,提出来几点。 一个是各家各户加固自家的园杖子。 东北本地人以前是不夹园杖子的,闯关东的人到此后,才兴起了用木棍夹园杖子。 大多数人家的园杖子就一人来高,身手利落的年轻人直接就能跳过去,更别提野兽了。 所以这第一件事就是加高加固园杖子,避免野兽跳进去霍霍人和牲畜。 第二个就是在屯子前后,几条主要进屯子的路上,挖陷阱、下套子,周围做好标记。 屯子里的人轻易不要出去走动,避免误伤。 第三个就是告诫各家的孩子,不许出自家大门。 学堂里念书的也都暂时别去了,老实在家呆着。 最后一点,各家都派出壮劳力,组织人手在周围巡逻。 一旦发现异常情况,就敲锣示警。其他人只要听见锣声,要及时响应帮助。 这四点,得到了大家伙儿的一致赞同。 于是众人纷纷行动起来,各家出青壮劳力,在曲绍扬的带领下,白天想办法去挖陷阱、下夹子、下套子,晚上两班倒巡逻守夜。 其他人,则是想办法把园杖子加高加固。 这数九寒天的,下夹子、下套子容易,挖陷阱却是极难。 大家伙儿拿着尖镐费劲巴拉的刨一天,也只是挖出来几个陷阱。 那陷阱里头插满了竹签,再放进去只活鸡,陷阱四周埋上夹子。 然后用树枝等物,将上面铺平,弄的和其他地方一样。 还别说,这些东西确实有用,没过几天,陷阱里就掉进去两头狼,夹子夹住了三头,套子还套中了一头老狼。 众人一见,都松了口气,只要把罪魁祸首弄死,他们就能过个安稳年了。 果然,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屯子再没发生丢牲口的事情。 此时已经过了小年,离着大年也没几天,各家各户开始忙活着准备过年。 曲绍扬成亲的时候,家里杀了两头猪,家里还剩下一些猪肉。 秋天的时候,不少人家借了肉去,这几天各家陆续杀猪,都给还了回来。 再加上家里还有前些天打猎的野猪,过年足够吃了。 所以曲绍扬就说,今年过年不杀猪了,猪圈里那两头猪留着,养到明年过年再说。 “师父,咱自家做点儿豆腐吧。 今年家里黄豆不少,过年了多做点儿,再冻上两盘冻豆腐。” 曲绍扬找到刘东山,跟他商议。 “行啊,你想吃咱就做呗,这还有啥。”刘东山一听就乐了。 今年地里的出产一点儿都没卖,黄豆除了送去油坊榨了些油之外,还剩下不少。 家里有磨,人手也充足,做个豆腐还费多大劲啊,想吃就做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夫妻过年 离着过年没几天了,想做豆腐,就不能耽搁。 于是曲绍扬连忙安排人,泡八十斤黄豆,准备做豆腐。 伙计们一听要做大豆腐,也都挺高兴,赶忙干活去了。 豆子挑一下,用水泡一晚上,第二天放到石磨上磨碎了。 磨好的豆沫子放到大锅里煮开,然后过包,豆渣过滤了,豆浆滤到一口大缸里。 然后用兑好的卤水点到豆浆里,豆浆会凝结成絮状。 将这些白色的絮状物舀到一个铺了粗纱布、底下有眼儿的木头方盘里。 装满,上头盖上粗纱布,然后放木板和重物压着,静置一段时间,豆腐就成了。 做豆腐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过程中,要非常小心在意。 熬煮豆沫子时要不停翻动,别沾了锅底,不然做出来的豆腐有糊锅味儿。 卤水点豆腐的比例要掌握准,卤水多了豆腐老,卤水少了豆腐太嫩不成型,等等。 曲绍扬他们第一锅豆腐就做的老了,后面调整了卤水的比例,这才做出来又嫩又滑的大豆腐。 八十斤黄豆,大家伙儿忙活了一天,直到天黑才算全做完。 当天的晚饭,就是大豆腐。 新鲜的热乎乎的大豆腐切一块儿放碗里,浇上些清酱和蒜泥,用羹匙戳碎了拌一下,老好吃了。 刘东山喜欢再往里加点儿辣椒油,吃起来更香,一口气能吃好几碗。 过年,除了杀猪、做豆腐,还要蒸馒头,蒸各色各样的花馒头、枣馒头。 今年家里收了些春小麦,前阵子磨出面粉来,正好留着过年吃。 这春小麦的品质其实不如冬小麦,发黑,面也有些粗,没那么大筋性。 没办法,东北这气候,种不了冬小麦,有的地方,连春小麦都种不了,所以,能有白面吃就不错。 曲绍扬已经娶媳妇了,就不能再像往年那样,动不动就去师父家蹭饭了。 所以这个年,小两口这边也是什么都要准备。 这是小两口成亲后第一个年,李氏和林若兰怕他们不知道该预备什么,就过来帮忙。 至于伙计们那头,还像去年一样,拨过去米、面、肉、菜等,让他们自己准备。 一转眼,到了大年三十,早起收拾院子,贴对联、窗花、福字。 中午开始煎炒烹炸各种忙活,到下午申时中,饭菜做好了吃团圆饭。 曲绍扬既然成亲了,就没有再去师父家过年的道理。 当然,也不能去丈人家。 别看离着这么近,在如今这个时候来说,出了门子的闺女,是绝对不能回娘家过年的。 小两口张罗了八个菜,曲绍扬找出来秋天用山葡萄泡的酒,给陈秀芸倒了一杯。 “来,媳妇,你尝尝这个酒,这就是秋天你和师娘用山葡萄泡的。 我喝着挺好,酸酸甜甜的度数也不高。过年了,多少喝两口不要紧。” 陈秀芸事事都以丈夫为先,既然曲绍扬让她喝,她也就没客气。 俩人面对面坐着,各自端起酒杯来碰了下,然后都抿了口酒。 曲绍扬喝的就是当地烧锅酿的小烧,纯白酒,陈秀芸喝的,是用小烧里头放了山葡萄和糖,被稀释过的酒。 那酒的颜色紫红,喝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不出太多的酒味儿。 陈秀芸一尝,觉得挺好喝,便大着胆子又喝了一口。 “媳妇儿,媳妇儿,你先吃点儿菜。 这玩意儿你看着它挺好看,喝着也挺好,可那是酒,不是果汁。你别等会儿喝醉了。” 曲绍扬一看,赶忙给自家小媳妇夹了些菜,让她多吃菜。 别觉得那酒好喝,就一个劲儿喝。 “这东西后返劲儿,到时候喝醉了可难受呢。” 陈秀芸一脸迷惑,“不至于吧?我喝着挺好啊。” 有那么玄乎么?记得以前她也偷偷喝过父亲藏起来的酒,又辣又苦的,跟这个完全不一样啊。 “你信我,真的不能多喝,我怕你喝醉了难受。” 曲绍扬这会儿有点儿后悔了,他不该让媳妇喝酒的,万一再培养出个小酒鬼来可怎么办? “哦,我知道了,那我少喝。”陈秀芸点点头,不敢可劲儿喝了。 小两口一边吃饭,一边唠嗑儿,不知不觉的,陈秀芸也喝了好几杯酒,白玉般的脸颊上,红扑扑的。 不过,她眼神挺清澈,倒是没有喝多的样子。 等两人都吃饱了,曲绍扬帮着媳妇一起收拾桌子。 他还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媳妇走路啥的不晃,脚步也正常。 曲绍扬一看,放心了,他家小媳妇一点儿事都没有。 最近挺消停的,没有野兽进屯子,大过年的谁不想在家安安稳稳过个年啊? 所以今天这巡逻守夜的人,就全都撤了。 曲绍扬不用出去巡逻,收拾完饭菜后,就在家陪着媳妇,俩人一边唠嗑一边剁肉剁菜,和面包饺子。 两个人的饺子,很容易就包出来。 这大晚上的也没啥娱乐活动,两口子只能坐在炕上,守在油灯旁,边唠嗑边嗑瓜子或者扒松子、榛子啥的。 等子时一到,曲绍扬出去放鞭、发纸,陈秀芸去煮饺子。 吃完了饺子,两口子又闲聊一会儿,曲绍扬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陈秀芸穿戴好,领着她去了东院。 “师父、师娘,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曲绍扬领着媳妇进了刘家东屋,直接跪下来磕头拜年。 “哎,哎,过年好,都好,快起来,快起来。”刘东山夫妻一看,赶忙叫二人起来。 然后,两口子掏出早就预备好的红包,塞到了小夫妻手里。 “快,过来坐,我就说不如两家一起过年,绍扬还非得不干,在一起多热闹啊。” 林若兰招呼着陈秀芸坐下,跟陈秀芸说话。 那边,小志领着栓柱和小凤俩娃,也过来给曲绍扬夫妻拜年。 栓柱和小凤都一岁零八个月了,能说一些简单的词,太复杂的说不上来。 小志教他俩拜年的话,俩人不会,索性就抱着小拳头,朝着曲绍扬夫妻拱两下,把大家伙儿逗的哈哈大笑。 小夫妻俩在刘家玩了一阵子,丑时初,孩子们都困了,二人也回家休息。 除夕要守岁,正常应该是一夜不睡,但大多数人都熬不住,就不脱衣服,随便歪着睡一觉。 卯时初,外头大公鸡刚叫过两遍,众人还在沉浸在梦乡之中,忽然,外头一阵急促的锣声。 曲绍扬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媳妇,你在家呆着别出屋,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知道咋回事,从昨天开始肚子疼,拉肚子,今天疼的越来越厉害了。晚上有点儿低烧,浑身直打哆嗦。 原本以为是肠胃炎,吃了黄连素、藿香正气、氟哌酸,都不好使。明早要是还不行的话,就得去医院检查了。明天的更新,目前不确定时间,我要是状态好写出来就更,写不出来就只能请假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狡猾的狼 曲绍扬说完,摘下墙上的枪,撒腿就往外跑。 到了外头,正好跟刘东山、陈允瀚、陈允哲三人碰上。 “锣声是从西头传来的,走,咱们过去看看。” 四人快步往西边走,半路上又遇见了几个人,一起往屯子西头跑。 来到屯子西边第二家的老孙头家门口时,这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大家正在议论着什么,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惊惧的表情。 曲绍扬四人穿过聚堆的乡亲,走进院子里,一眼就瞧见了蹲在院子当中的老孙。 此时老孙的身体还在不停发抖,哆嗦着嘴唇,只重复着一句话。 “真是活见鬼了,活见鬼了。” 曲绍扬一看这样,忙把老孙头扶进了屋里,然后向他打听情况。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工夫,老孙头好歹缓过神来,这才把家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众人听。 “我家羊圈里,二十多头羊,昨晚都被狼给咬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老孙头家的羊圈,跟园杖子一样,都是最近重新加高加固过,有一丈来高呢。 狼能跳这么高么?翻到院子里偷吃了羊,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走了? 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老孙头索性就领着大家伙儿去了羊圈。 一进羊圈,就闻到很大的血腥气,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二十多只羊横七竖八的躺在羊圈。 曲绍扬上前查看,就见到每只羊的脖子上都有很深的咬痕。 曲绍扬仔细看了下,确实是狼咬过的痕迹。 羊圈里,还有些支离破碎的羊骨架,看上去得有五六只羊被啃食干净。 曲绍扬在羊圈里转悠了两圈,发现在靠近西边羊圈围栏的地方,叠放着三只羊。 这三只羊也是被狼咬死的,血已经被吸干了,但是身上没有明显的撕咬痕迹。 而且,在最上面那只羊的身上,隐约能够看到一个深深的足印。 曲绍扬用手比量了一下,大致推算出来,这是一只体重在百斤开外的大公狼。 要知道,狼很少有特别肥硕的,百斤开外的狼,体型可比普通的狗大不少呢,快赶上个小毛驴子了。 曲绍扬带人,从老孙头家的院子走出来,绕到西边园杖子下,果然发现了一些狼的足迹。 而且,在那园杖子上,大概一人高的位置,有两个挺清晰的足印。 “这群狼,应该是昨天晚间刚过了子时没多久,就来到了孙叔家的园杖子外。 之后,狼王双腿直立,前腿抵在园杖子上。 狼群的几只身强力壮大公狼,通过助跑,踩在狼王的肩膀上,借力翻过了园杖子,跳进羊圈。 而狼王体型大,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跳跃能力,最后一个进入羊圈。” 曲绍扬指着周围的足印,给众人描述了昨晚的情形。 “这些狼进入羊圈后,先把羊一只只咬死。 喝足羊血,吃饱了羊肉之后,故技重施,借助狼王的肩膀,跳出羊圈。 而狼王,应该是特地拖了三只羊叠放起来,然后借着羊的尸体,跳出园杖子,带着狼群跑了。” 曲绍扬越说越心惊,他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只站起来跟成年人差不多的狼,体重超过一百斤,又这么狡猾。 他怎么感觉像是去年在山上遇见那头狼啊?不会是那家伙带着狼群进屯子祸害人吧? 可是,这群狼为什么要进屯子霍霍呢?要知道屯子里可是有不少猎狗的。 它们冒着被猎人和猎狗包围的巨大危险,深夜潜入村落中,难道就是因为饿了?这得饿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疯狂呢? “狼妖,这肯定是狼妖下山了,只有狼妖能做到。” 就在曲绍扬心中疑惑的时候,那些听了他讲述的人,一脸惊惧的喊道。 谁都听的出来,这群狼的头狼,非常狡猾。 而老辈人的观念里,这种狼就是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狼妖。 曲绍扬很显然并不认同什么狼妖的说法,狼本来就是很狡猾的动物,智商很高。 狼王更是一群狼里面,最厉害的那一个,能做到这些,也并不稀奇。 “走吧,咱们再去外面看看。” 曲绍扬叹口气,带着人出了屯子,往西边他们布下的陷阱那边去查看。 来到他们挖的陷坑前一看,陷坑上面的伪装已经塌陷了。 众人心头一喜,忙走过去往陷坑里头瞅,结果却发现,里头没有狼的影子。 作为诱饵的那只鸡,还活蹦乱跳的,在坑的中间,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见到这一幕,众人的心里,也像揣了快大石头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群狼,也太狡猾了。 估计它们进屯子的时候,就闻到了有鸡的味道,但狼王怀疑这是陷阱。 所以,它指使了狼群,合力将路边的石头推过来,试探虚实。 然后,石头落入了陷坑里,众人挖的陷阱暴露,狼王率领狼群,躲开了埋伏。 “狼妖,这肯定是狼妖,太可怕了,这也太可怕了。 咱们要是被狼妖盯上,村里的牲畜、人,早晚都得让狼群给祸害了。”有人发了疯似的在喊。 其他人虽然没喊,但脸色也都不好看,很多人都面露恐惧之色。 很明显,进屯子的事一群狼,一群拥有超高智商狼王的狼群,这种狼群,很难对付。 “大家先别慌,咱们屯子这么大,人口多,不至于连群狼都打不过。 这样,都去我家,咱去我家商议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头,老周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些,然后提出建议来。 此时众人已是六神无主,老周是大家伙儿推选出来的人,自然要听他的。 于是,各家各处派出一个人来,都去老周家商议事情。 大家伙儿商议之后决定,从屯子里选出来二三十个身强力壮最好是会打枪的小伙子,由曲绍扬和周传仁他们领着,进山去想办法剿灭那狼群。 而其他在家的人,也要组成一支力量,守护屯子。 防止再有其他猛兽下山,袭扰圈里养的牛、马、猪、羊等牲畜。 这些大牲口,那可是大家伙儿的命根子。 牛耕地、马拉车,羊能产奶,还能贡献皮毛和羊肉,都是值钱的牲畜。 真要是再被野兽偷袭,那日子都没法过了。 “绍扬,你跟大家伙儿说说,咱应该怎么干,才能剿灭这群狼?” 刘东山给曲绍扬使了个眼色,说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带人进山 “也没什么可说的,遇上这样的事,就得硬往上冲。 狼再厉害还能怎么样?终究是个畜生,我就不信它们还能不怕枪? 各家有枪的出枪,有猎狗的出猎狗,都带好了干粮、烧酒、枪掸、捕兽夹等东西。 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进山,顺着狼群的踪迹去追。 只要找到狼群老窝,这回就直接一锅端,省得留后患。” 曲绍扬被这群狼激起了怒火,太特么猖狂了,趁着过年竟然敢进屯子祸害,让大家伙儿都过不好年? 那还说什么,杀吧,都杀干净才好呢。 “对,对,绍扬这话说的在理,我还就不信了,真能有狼妖? 就算真有,我不信它不怕枪。就干它们,一个也别放跑了。” 周家兄弟等人都齐声附和。都是些而是啷当岁的小伙子,年轻气盛的,才不怕那个邪呢, 众人在一起商量了下,大致定一下人选,基本上都是家里有枪或者有狗的。 曲绍扬和刘东山家里有六棵快枪,两棵火枪。 刘东山要坐镇家里,以防万一,给他留两棵火枪就够了,快枪一律进山用。 家里的伙计当中,有不少都会打枪,枪法也不错,曲绍扬打算带几个人去。 陈家虽然才搬来没多久,可这种事情关系到整个儿屯子,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陈允瀚、陈允哲兄弟都跟着上山。 这几年,猫耳山周边的人家,不少都置办了火枪,挑出十几棵枪来倒不算困难。 其余的人没有枪,就带上弓弩,还有打狼棒、捕兽夹等东西,反正都能派上用场。 如此,商议妥当后,众人纷纷离开,各自回家去准备了。 曲绍扬等人也都回家去,安排进山事宜。 陈郎中从儿子口中得知消息,立即领着儿子,去何郎中,也就是猫耳山目前唯一的那位郎中家里。 陈郎中到那儿表明来意,他想采买一些药材,制作一些止痛止血的伤药,给进山的人预备着。 谁也不敢说,这一次进山围剿狼群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如果有人受伤了,药品预备充足的话,最起码能救下一些人来。 何郎中一听,立刻表示,但凡他这里有的东西,陈郎中随便用。 陈郎中照着自家秘方所写,挑选药材。 普通的药,何郎中这里都有,可是一些珍贵的药材,比如麝香等,何郎中这儿没有。 而秘方最后一味药材,也是最主要的药材,老山参,何郎中这儿更不可能有。 “爹,绍扬那儿有麝香,年前我们上山的时候,弄了俩。 老山参,我就不知道哪儿有了。”陈允瀚挠挠头,说道。 儿子的话,提醒了陈郎中,曲家当然有老山参,还有好几苗呢。 于是,父子三个拿着各种药材,又管何郎中借了药碾子等炮制药材的工具,就这么回自家去了。 回到家,陈郎中又去找曲绍扬商议,说他想要配点儿药,给曲绍扬他们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家有祖传秘方,配制的伤药分内服外敷两种。 两样药配合使用,哪怕是重伤的,也能吊住一口气,不会立刻就丧了命。 曲绍扬一听,这可太好了。 于是二话没说,立刻拿出两枚壳麝,然后又翻找出一苗老参来,让陈郎中拿去配药。 一听说父亲要配药,陈秀芸立即就说,她得回去帮忙。 这时候了,也顾不上什么送年不送年的规矩,曲绍扬就同意了。 于是,陈郎中拿着药材,领着闺女回了家,然后一家子开始碾药、提纯、配制、丸药、烘干。 众人整整忙活到半夜,总算把药丸和药粉都配制出来了。 正月初二这天大清早,外头刚蒙蒙亮,屯子里三十来个青壮集结起来。 领着二十多条勇猛的猎犬,各自带着枪、刀、弓弩、打狼棒、捕兽夹等东西,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出发前,陈允瀚把昨晚上紧急制作出来的药,分给了曲绍扬一半儿,并告诉他怎么用。 曲绍扬把药揣到怀里,贴身放着,这才带着人进山了。 昨天下午,曲绍扬领着几个人,牵着狗,顺着狼群留下来的足迹追了一段路。 那群狼是从屯子北方过来的。 回来后,曲绍扬跟屯子里的老人打听过了,说是猫耳山往北方向五十多里地,有个叫野狼沟的地方。 从塔甸到猫耳山往下,沿着鸭绿江边延伸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峡谷。 东北人管峡谷不叫峡谷,叫沟,什么什么沟。 这野狼沟,山势陡峭、道路难行、谷中林木茂密、灌木杂生。 里面各类动物丰厚,而且里面地势宽阔,比较适合大狼群隐蔽和围猎。 据说,以前有猎人闯入过野狼沟,进去就没再回来。 那一片,也被老人们称为恐怖之地,附近的猎人,基本都不往那边走。 这一次,为了彻底剿灭狼群,也顾不得什么了。 众人顶风冒雪,顺着崎岖的雪路,朝着猫耳山北边的方向走。 这一段路,曲绍扬挺熟悉的,主要是跟他们所占的山场都在一个方向,只是山场距离屯子没那么远。 其实也是昨天下午,曲绍扬才弄明白,为啥那一片山场明明出产的猎物很丰厚,却没有人占着了。 最主要的就是离着野狼谷距离有点儿近,大多数本地户,不敢往那边去,就怕一个不注意,招惹到了狼群。 所以,曲绍扬等人去年在那边遭受到狼群袭击,并不奇怪。 黎明前刮起来的西北风,翻卷这地上的硬雪粒子、雪团,啪啪啪的上下翻飞,毫不留情的砸在人们的身上和脸上。 众人行走在山林间,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一个不留神,很可能就会掉进雪窝子里去。 山林里的雪窝子,一般是在山道两侧的裂缝里。 由于山上风大一直吹,将雪都刮近了山谷中,沟满壕平。 从表面上看,跟周围的雪地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走着走着,冷不丁就可能掉下去。 雪窝子的下面,大多是深不见底的雪坑,离地面很高。 掉下去以后,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援和帮助,连饿带冻的话,用不了多扣,就能把人冻成一根冰柱了。 “都注意脚下啊,前头应该有大雪窝子,千万别乱走。”头前带路的人,发声警示众人。 今天可以拆线,撤引流管了,明天观察一天,没啥事后天就能出院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家,一天都不想在医院呆着了。 暂时先更两章,我还需要养一养。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野狼沟 别看野狼沟离着猫耳山就五十来里地,可是山路崎岖难走,又大雪封地,很多地貌都被厚厚的积雪改变。 众人直到中午,才到了曲绍扬所占那片山场。 这里,离着野狼沟还有十来里地的距离,曲绍扬提议先休息休息。 下午他们在周围观察一下地形,然后再制定方案,看看怎么能把野狼沟里的狼一网打尽。 当初盖这木刻楞房子,就是为了冬天进山打猎、遛套子啥的方便,有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想过会来这么多人。 好在这是两大间屋子,东头占了一间半,南北都是大通铺,挤一挤三十来个人倒是也能住开了。 那炕有几天没烧了,估计会倒烟,所以曲绍扬没着急让人烧炕。 只把炉子先烧了火,众人围着火炉,啃了点儿带来的干粮。 等着吃饱了之后,曲绍扬领着六七个人,前往野狼沟附近侦查,其他人在这边守着房子,烧火热炕。 “妹夫,这东西那你带去,应该有用。” 陈允瀚毕竟是个书生,虽说这半年来历练的体力强了不少,可还是跟曲绍扬他们比不了。 这一头午走的太累了,他没法跟着再去侦查。 于是就从狼毛大氅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交给了曲绍扬。 曲绍扬一看,呦呵,竟然是一架单筒的望远镜。 这望远镜大概有一尺半长短,镜筒外圈写着一圈洋文,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 里面一共有三节套管相连。镜头的外沿,是一个大号的纯铜圆箍,中间的镜头,镶嵌在铜套管之上。 望远镜的套筒上,拴着一条皮背带。 “大哥,你还有这好东西呢?”曲绍扬接过那望远镜,惊奇的问道。 “这是之前一个偶然机会弄到的,挺有用,我一直随身带着。 你拿去用吧,这东西观察地形啥的挺好用。”陈允瀚笑笑。 当着这么多人,他总不好说,这是抢来的吧? 这东西,是他们从一个洋毛子手里抢来的,具体是哪国人,不太清楚。 曲绍扬自然明白,于是接过去望远镜,带着人就出发了。 狼生性狡猾,老巢附近肯定有躲在暗处放哨的狼。 谨慎起见,曲绍扬他们没有太靠近山谷,而是躲在了谷口外的山坡上。 借着灌木和乱石的遮挡,对野狼沟周围的地形仔细观察。 这个野狼沟占地不小,山谷里有很多天然的山石洞穴。 这样的地方,在大雪封山的时候,比较方便狼群穴居。 在恶劣的条件下山,山洞对母狼和幼狼的栖息和生存,提供更好的保障,确实是大狼群猫冬、隐迹藏身的好地方。 曲绍扬手中有望远镜,观察谷内的情形更方便。 他们小心的换了几个地点观察,大致对野狼沟也有了一个了解。 这野狼沟占地不小,山谷中有大片灌木,还有一条不冻的小溪。 在山谷西南方向,有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通往山谷后。 狼这种动物不但凶狠,也特别狡诈,居住的地方,最少要有一个紧急撤退的密道,甚至更多。 在观察完野狼沟的地形之后,曲绍扬挥挥手,众人悄无声息的返回了木屋。 然后,众人聚到一起,曲绍扬把野狼沟里的地形,都一一讲给众人听。 最后,众人商议决定,三十几个人分成两队。 周家兄弟和曲家的伙计们一队,守住山谷后那条小路。 曲绍扬和陈家兄弟,以及屯子里其他青壮一队,领着猎狗从山谷正面应对。 这一次出来,曲绍扬他们一共带了八棵快枪,二十来棵火枪,子弹、枪药等都十分充足。 还有弓弩、弩箭、打狼棒都是人手一份儿,另外,还有几十个大型的捕兽夹。 曲绍扬跟周传仁他们商议后决定,白天在屋子里休息,养精蓄锐。 等到后半夜,他们出发前往野狼沟,在天亮前,想办法对野狼沟里的狼群进行惊扰。 等天亮后,从前后两个通道,齐头并进,双线合围、包抄围堵并绞杀群狼。 计划制定好,所有人再次检查随身携带的猎枪、子弹和弩箭等,确保没有任何差错。 曲绍扬顺便,把老丈人给配的药,塞到了江春福的手里,让他妥善保管起来,这可是救命的东西,不能丢了。 众人对付着吃了晚饭,然后休息。 屋里地方实在太小,猎狗只能拴在木屋前的树桩和园杖子上。 三十多个人住在两铺炕上,挤挤擦擦的,也只能对付着睡了。 过了子时,众人收拾整齐,周传仁带着一队人先行出发,他们要绕一段路,到山谷后面去。 大概一个时辰后,曲绍扬领着这一队人,也出发了。 晚间,大多数人的视力范围也就十来米,山路难行,加上天气实在太冷,大家走的都不快。 等他们来到野狼沟时,东方隐隐泛起鱼肚白。 也野狼沟的沟口外二三里的地方,有一大片红松林子,这里很适合藏身。 于是众人就借着这片树林的遮挡,慢慢往谷口靠近。 等摸到距离谷口不到二里地的位置时,众人小心翼翼的挖了些雪窝。 将他们带来的捕兽夹,交叉、错乱的埋在雪下,上面再覆盖上一些枯枝和积雪,做好伪装。 之后,曲绍扬带人撤回红松林中,借助几棵风倒木当掩体,既可以遮挡风雪,也可以阻挡狼群靠近。 清晨十分,正是鬼呲牙的时候,凛冽呼啸的被风打着旋儿吹过树林,在林中忽东忽西的肆虐。 这种天气下,穿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那种锥心刺骨的寒冷。 哪怕是曲绍扬他们猫在倒木下面,也冻得浑身都打哆嗦。 可是为了屯子里不再受狼群袭扰,再冷再苦,也得坚持住。 当太阳跃出地平面,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身上的时候,众人的心都紧绷了起来。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来计算,离着他们发起进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果然,又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得野狼沟西北角有枪声传来,是周传仁那边先动手了。 曲绍扬立即给所有人打手势,让他们把子弹上膛,火枪也准备好。 弓弩安装好弩箭,随时可击发,打狼棒,也插在靠近手边的积雪当中,随时可以拿起来就用。 至于狗子们,此刻也都全神戒备,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就冲出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狡猾的狼 曲绍扬说完,摘下墙上的枪,撒腿就往外跑。 到了外头,正好跟刘东山、陈允瀚、陈允哲三人碰上。 “锣声是从西头传来的,走,咱们过去看看。” 四人快步往西边走,半路上又遇见了几个人,一起往屯子西头跑。 来到屯子西边第二家的老孙头家门口时,这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大家正在议论着什么,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惊惧的表情。 曲绍扬四人穿过聚堆的乡亲,走进院子里,一眼就瞧见了蹲在院子当中的老孙。 此时老孙的身体还在不停发抖,哆嗦着嘴唇,只重复着一句话。 “真是活见鬼了,活见鬼了。” 曲绍扬一看这样,忙把老孙头扶进了屋里,然后向他打听情况。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工夫,老孙头好歹缓过神来,这才把家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众人听。 “我家羊圈里,二十多头羊,昨晚都被狼给咬死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老孙头家的羊圈,跟园杖子一样,都是最近重新加高加固过,有一丈来高呢。 狼能跳这么高么?翻到院子里偷吃了羊,然后再悄无声息的走了? 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老孙头索性就领着大家伙儿去了羊圈。 一进羊圈,就闻到很大的血腥气,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二十多只羊横七竖八的躺在羊圈。 曲绍扬上前查看,就见到每只羊的脖子上都有很深的咬痕。 曲绍扬仔细看了下,确实是狼咬过的痕迹。 羊圈里,还有些支离破碎的羊骨架,看上去得有五六只羊被啃食干净。 曲绍扬在羊圈里转悠了两圈,发现在靠近西边羊圈围栏的地方,叠放着三只羊。 这三只羊也是被狼咬死的,血已经被吸干了,但是身上没有明显的撕咬痕迹。 而且,在最上面那只羊的身上,隐约能够看到一个深深的足印。 曲绍扬用手比量了一下,大致推算出来,这是一只体重在百斤开外的大公狼。 要知道,狼很少有特别肥硕的,百斤开外的狼,体型可比普通的狗大不少呢,快赶上个小毛驴子了。 曲绍扬带人,从老孙头家的院子走出来,绕到西边园杖子下,果然发现了一些狼的足迹。 而且,在那园杖子上,大概一人高的位置,有两个挺清晰的足印。 “这群狼,应该是昨天晚间刚过了子时没多久,就来到了孙叔家的园杖子外。 之后,狼王双腿直立,前腿抵在园杖子上。 狼群的几只身强力壮大公狼,通过助跑,踩在狼王的肩膀上,借力翻过了园杖子,跳进羊圈。 而狼王体型大,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跳跃能力,最后一个进入羊圈。” 曲绍扬指着周围的足印,给众人描述了昨晚的情形。 “这些狼进入羊圈后,先把羊一只只咬死。 喝足羊血,吃饱了羊肉之后,故技重施,借助狼王的肩膀,跳出羊圈。 而狼王,应该是特地拖了三只羊叠放起来,然后借着羊的尸体,跳出园杖子,带着狼群跑了。” 曲绍扬越说越心惊,他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只站起来跟成年人差不多的狼,体重超过一百斤,又这么狡猾。 他怎么感觉像是去年在山上遇见那头狼啊?不会是那家伙带着狼群进屯子祸害人吧? 可是,这群狼为什么要进屯子霍霍呢?要知道屯子里可是有不少猎狗的。 它们冒着被猎人和猎狗包围的巨大危险,深夜潜入村落中,难道就是因为饿了?这得饿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疯狂呢? “狼妖,这肯定是狼妖下山了,只有狼妖能做到。” 就在曲绍扬心中疑惑的时候,那些听了他讲述的人,一脸惊惧的喊道。 谁都听的出来,这群狼的头狼,非常狡猾。 而老辈人的观念里,这种狼就是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狼妖。 曲绍扬很显然并不认同什么狼妖的说法,狼本来就是很狡猾的动物,智商很高。 狼王更是一群狼里面,最厉害的那一个,能做到这些,也并不稀奇。 “走吧,咱们再去外面看看。” 曲绍扬叹口气,带着人出了屯子,往西边他们布下的陷阱那边去查看。 来到他们挖的陷坑前一看,陷坑上面的伪装已经塌陷了。 众人心头一喜,忙走过去往陷坑里头瞅,结果却发现,里头没有狼的影子。 作为诱饵的那只鸡,还活蹦乱跳的,在坑的中间,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见到这一幕,众人的心里,也像揣了快大石头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群狼,也太狡猾了。 估计它们进屯子的时候,就闻到了有鸡的味道,但狼王怀疑这是陷阱。 所以,它指使了狼群,合力将路边的石头推过来,试探虚实。 然后,石头落入了陷坑里,众人挖的陷阱暴露,狼王率领狼群,躲开了埋伏。 “狼妖,这肯定是狼妖,太可怕了,这也太可怕了。 咱们要是被狼妖盯上,村里的牲畜、人,早晚都得让狼群给祸害了。”有人发了疯似的在喊。 其他人虽然没喊,但脸色也都不好看,很多人都面露恐惧之色。 很明显,进屯子的事一群狼,一群拥有超高智商狼王的狼群,这种狼群,很难对付。 “大家先别慌,咱们屯子这么大,人口多,不至于连群狼都打不过。 这样,都去我家,咱去我家商议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头,老周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些,然后提出建议来。 此时众人已是六神无主,老周是大家伙儿推选出来的人,自然要听他的。 于是,各家各处派出一个人来,都去老周家商议事情。 大家伙儿商议之后决定,从屯子里选出来二三十个身强力壮最好是会打枪的小伙子,由曲绍扬和周传仁他们领着,进山去想办法剿灭那狼群。 而其他在家的人,也要组成一支力量,守护屯子。 防止再有其他猛兽下山,袭扰圈里养的牛、马、猪、羊等牲畜。 这些大牲口,那可是大家伙儿的命根子。 牛耕地、马拉车,羊能产奶,还能贡献皮毛和羊肉,都是值钱的牲畜。 真要是再被野兽偷袭,那日子都没法过了。 “绍扬,你跟大家伙儿说说,咱应该怎么干,才能剿灭这群狼?” 刘东山给曲绍扬使了个眼色,说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带人进山 “也没什么可说的,遇上这样的事,就得硬往上冲。 狼再厉害还能怎么样?终究是个畜生,我就不信它们还能不怕枪? 各家有枪的出枪,有猎狗的出猎狗,都带好了干粮、烧酒、枪掸、捕兽夹等东西。 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进山,顺着狼群的踪迹去追。 只要找到狼群老窝,这回就直接一锅端,省得留后患。” 曲绍扬被这群狼激起了怒火,太特么猖狂了,趁着过年竟然敢进屯子祸害,让大家伙儿都过不好年? 那还说什么,杀吧,都杀干净才好呢。 “对,对,绍扬这话说的在理,我还就不信了,真能有狼妖? 就算真有,我不信它不怕枪。就干它们,一个也别放跑了。” 周家兄弟等人都齐声附和。都是些而是啷当岁的小伙子,年轻气盛的,才不怕那个邪呢, 众人在一起商量了下,大致定一下人选,基本上都是家里有枪或者有狗的。 曲绍扬和刘东山家里有六棵快枪,两棵火枪。 刘东山要坐镇家里,以防万一,给他留两棵火枪就够了,快枪一律进山用。 家里的伙计当中,有不少都会打枪,枪法也不错,曲绍扬打算带几个人去。 陈家虽然才搬来没多久,可这种事情关系到整个儿屯子,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陈允瀚、陈允哲兄弟都跟着上山。 这几年,猫耳山周边的人家,不少都置办了火枪,挑出十几棵枪来倒不算困难。 其余的人没有枪,就带上弓弩,还有打狼棒、捕兽夹等东西,反正都能派上用场。 如此,商议妥当后,众人纷纷离开,各自回家去准备了。 曲绍扬等人也都回家去,安排进山事宜。 陈郎中从儿子口中得知消息,立即领着儿子,去何郎中,也就是猫耳山目前唯一的那位郎中家里。 陈郎中到那儿表明来意,他想采买一些药材,制作一些止痛止血的伤药,给进山的人预备着。 谁也不敢说,这一次进山围剿狼群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如果有人受伤了,药品预备充足的话,最起码能救下一些人来。 何郎中一听,立刻表示,但凡他这里有的东西,陈郎中随便用。 陈郎中照着自家秘方所写,挑选药材。 普通的药,何郎中这里都有,可是一些珍贵的药材,比如麝香等,何郎中这儿没有。 而秘方最后一味药材,也是最主要的药材,老山参,何郎中这儿更不可能有。 “爹,绍扬那儿有麝香,年前我们上山的时候,弄了俩。 老山参,我就不知道哪儿有了。”陈允瀚挠挠头,说道。 儿子的话,提醒了陈郎中,曲家当然有老山参,还有好几苗呢。 于是,父子三个拿着各种药材,又管何郎中借了药碾子等炮制药材的工具,就这么回自家去了。 回到家,陈郎中又去找曲绍扬商议,说他想要配点儿药,给曲绍扬他们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家有祖传秘方,配制的伤药分内服外敷两种。 两样药配合使用,哪怕是重伤的,也能吊住一口气,不会立刻就丧了命。 曲绍扬一听,这可太好了。 于是二话没说,立刻拿出两枚壳麝,然后又翻找出一苗老参来,让陈郎中拿去配药。 一听说父亲要配药,陈秀芸立即就说,她得回去帮忙。 这时候了,也顾不上什么送年不送年的规矩,曲绍扬就同意了。 于是,陈郎中拿着药材,领着闺女回了家,然后一家子开始碾药、提纯、配制、丸药、烘干。 众人整整忙活到半夜,总算把药丸和药粉都配制出来了。 正月初二这天大清早,外头刚蒙蒙亮,屯子里三十来个青壮集结起来。 领着二十多条勇猛的猎犬,各自带着枪、刀、弓弩、打狼棒、捕兽夹等东西,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出发前,陈允瀚把昨晚上紧急制作出来的药,分给了曲绍扬一半儿,并告诉他怎么用。 曲绍扬把药揣到怀里,贴身放着,这才带着人进山了。 昨天下午,曲绍扬领着几个人,牵着狗,顺着狼群留下来的足迹追了一段路。 那群狼是从屯子北方过来的。 回来后,曲绍扬跟屯子里的老人打听过了,说是猫耳山往北方向五十多里地,有个叫野狼沟的地方。 从塔甸到猫耳山往下,沿着鸭绿江边延伸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峡谷。 东北人管峡谷不叫峡谷,叫沟,什么什么沟。 这野狼沟,山势陡峭、道路难行、谷中林木茂密、灌木杂生。 里面各类动物丰厚,而且里面地势宽阔,比较适合大狼群隐蔽和围猎。 据说,以前有猎人闯入过野狼沟,进去就没再回来。 那一片,也被老人们称为恐怖之地,附近的猎人,基本都不往那边走。 这一次,为了彻底剿灭狼群,也顾不得什么了。 众人顶风冒雪,顺着崎岖的雪路,朝着猫耳山北边的方向走。 这一段路,曲绍扬挺熟悉的,主要是跟他们所占的山场都在一个方向,只是山场距离屯子没那么远。 其实也是昨天下午,曲绍扬才弄明白,为啥那一片山场明明出产的猎物很丰厚,却没有人占着了。 最主要的就是离着野狼谷距离有点儿近,大多数本地户,不敢往那边去,就怕一个不注意,招惹到了狼群。 所以,曲绍扬等人去年在那边遭受到狼群袭击,并不奇怪。 黎明前刮起来的西北风,翻卷这地上的硬雪粒子、雪团,啪啪啪的上下翻飞,毫不留情的砸在人们的身上和脸上。 众人行走在山林间,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一个不留神,很可能就会掉进雪窝子里去。 山林里的雪窝子,一般是在山道两侧的裂缝里。 由于山上风大一直吹,将雪都刮近了山谷中,沟满壕平。 从表面上看,跟周围的雪地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走着走着,冷不丁就可能掉下去。 雪窝子的下面,大多是深不见底的雪坑,离地面很高。 掉下去以后,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援和帮助,连饿带冻的话,用不了多扣,就能把人冻成一根冰柱了。 “都注意脚下啊,前头应该有大雪窝子,千万别乱走。”头前带路的人,发声警示众人。 今天可以拆线,撤引流管了,明天观察一天,没啥事后天就能出院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家,一天都不想在医院呆着了。 暂时先更两章,我还需要养一养。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野狼沟 别看野狼沟离着猫耳山就五十来里地,可是山路崎岖难走,又大雪封地,很多地貌都被厚厚的积雪改变。 众人直到中午,才到了曲绍扬所占那片山场。 这里,离着野狼沟还有十来里地的距离,曲绍扬提议先休息休息。 下午他们在周围观察一下地形,然后再制定方案,看看怎么能把野狼沟里的狼一网打尽。 当初盖这木刻楞房子,就是为了冬天进山打猎、遛套子啥的方便,有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想过会来这么多人。 好在这是两大间屋子,东头占了一间半,南北都是大通铺,挤一挤三十来个人倒是也能住开了。 那炕有几天没烧了,估计会倒烟,所以曲绍扬没着急让人烧炕。 只把炉子先烧了火,众人围着火炉,啃了点儿带来的干粮。 等着吃饱了之后,曲绍扬领着六七个人,前往野狼沟附近侦查,其他人在这边守着房子,烧火热炕。 “妹夫,这东西那你带去,应该有用。” 陈允瀚毕竟是个书生,虽说这半年来历练的体力强了不少,可还是跟曲绍扬他们比不了。 这一头午走的太累了,他没法跟着再去侦查。 于是就从狼毛大氅里,掏出一样东西来,交给了曲绍扬。 曲绍扬一看,呦呵,竟然是一架单筒的望远镜。 这望远镜大概有一尺半长短,镜筒外圈写着一圈洋文,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 里面一共有三节套管相连。镜头的外沿,是一个大号的纯铜圆箍,中间的镜头,镶嵌在铜套管之上。 望远镜的套筒上,拴着一条皮背带。 “大哥,你还有这好东西呢?”曲绍扬接过那望远镜,惊奇的问道。 “这是之前一个偶然机会弄到的,挺有用,我一直随身带着。 你拿去用吧,这东西观察地形啥的挺好用。”陈允瀚笑笑。 当着这么多人,他总不好说,这是抢来的吧? 这东西,是他们从一个洋毛子手里抢来的,具体是哪国人,不太清楚。 曲绍扬自然明白,于是接过去望远镜,带着人就出发了。 狼生性狡猾,老巢附近肯定有躲在暗处放哨的狼。 谨慎起见,曲绍扬他们没有太靠近山谷,而是躲在了谷口外的山坡上。 借着灌木和乱石的遮挡,对野狼沟周围的地形仔细观察。 这个野狼沟占地不小,山谷里有很多天然的山石洞穴。 这样的地方,在大雪封山的时候,比较方便狼群穴居。 在恶劣的条件下山,山洞对母狼和幼狼的栖息和生存,提供更好的保障,确实是大狼群猫冬、隐迹藏身的好地方。 曲绍扬手中有望远镜,观察谷内的情形更方便。 他们小心的换了几个地点观察,大致对野狼沟也有了一个了解。 这野狼沟占地不小,山谷中有大片灌木,还有一条不冻的小溪。 在山谷西南方向,有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通往山谷后。 狼这种动物不但凶狠,也特别狡诈,居住的地方,最少要有一个紧急撤退的密道,甚至更多。 在观察完野狼沟的地形之后,曲绍扬挥挥手,众人悄无声息的返回了木屋。 然后,众人聚到一起,曲绍扬把野狼沟里的地形,都一一讲给众人听。 最后,众人商议决定,三十几个人分成两队。 周家兄弟和曲家的伙计们一队,守住山谷后那条小路。 曲绍扬和陈家兄弟,以及屯子里其他青壮一队,领着猎狗从山谷正面应对。 这一次出来,曲绍扬他们一共带了八棵快枪,二十来棵火枪,子弹、枪药等都十分充足。 还有弓弩、弩箭、打狼棒都是人手一份儿,另外,还有几十个大型的捕兽夹。 曲绍扬跟周传仁他们商议后决定,白天在屋子里休息,养精蓄锐。 等到后半夜,他们出发前往野狼沟,在天亮前,想办法对野狼沟里的狼群进行惊扰。 等天亮后,从前后两个通道,齐头并进,双线合围、包抄围堵并绞杀群狼。 计划制定好,所有人再次检查随身携带的猎枪、子弹和弩箭等,确保没有任何差错。 曲绍扬顺便,把老丈人给配的药,塞到了江春福的手里,让他妥善保管起来,这可是救命的东西,不能丢了。 众人对付着吃了晚饭,然后休息。 屋里地方实在太小,猎狗只能拴在木屋前的树桩和园杖子上。 三十多个人住在两铺炕上,挤挤擦擦的,也只能对付着睡了。 过了子时,众人收拾整齐,周传仁带着一队人先行出发,他们要绕一段路,到山谷后面去。 大概一个时辰后,曲绍扬领着这一队人,也出发了。 晚间,大多数人的视力范围也就十来米,山路难行,加上天气实在太冷,大家走的都不快。 等他们来到野狼沟时,东方隐隐泛起鱼肚白。 也野狼沟的沟口外二三里的地方,有一大片红松林子,这里很适合藏身。 于是众人就借着这片树林的遮挡,慢慢往谷口靠近。 等摸到距离谷口不到二里地的位置时,众人小心翼翼的挖了些雪窝。 将他们带来的捕兽夹,交叉、错乱的埋在雪下,上面再覆盖上一些枯枝和积雪,做好伪装。 之后,曲绍扬带人撤回红松林中,借助几棵风倒木当掩体,既可以遮挡风雪,也可以阻挡狼群靠近。 清晨十分,正是鬼呲牙的时候,凛冽呼啸的被风打着旋儿吹过树林,在林中忽东忽西的肆虐。 这种天气下,穿再厚的衣服,也挡不住那种锥心刺骨的寒冷。 哪怕是曲绍扬他们猫在倒木下面,也冻得浑身都打哆嗦。 可是为了屯子里不再受狼群袭扰,再冷再苦,也得坚持住。 当太阳跃出地平面,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身上的时候,众人的心都紧绷了起来。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来计算,离着他们发起进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果然,又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得野狼沟西北角有枪声传来,是周传仁那边先动手了。 曲绍扬立即给所有人打手势,让他们把子弹上膛,火枪也准备好。 弓弩安装好弩箭,随时可击发,打狼棒,也插在靠近手边的积雪当中,随时可以拿起来就用。 至于狗子们,此刻也都全神戒备,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就冲出去。 第一百八十章 围剿 很快,十几头皮毛呈暗灰色的大狼,从山谷里跑出来,顺着旁边的羊肠小道,逐渐靠近预先埋好捕兽夹的地方。 曲绍扬手里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那群狼。 发现打头的五六只狼,狼毛稀少疏松,戗毛戗刺的,有的还缺了耳朵,或者脸上带疤。 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老狼或者残狼。 狼群是一个整体,在很多行动中,会把狼群里失去价值的老、弱、伤、残狼,派出来当敢死队或者尖兵。 这样,可以利用这些狼,排除掉猎人设下的兽夹和陷阱。 同时,损耗对手的一部分体力和精力,其他的狼才能趁机突出重围,或者捕猎成功。 狼群就是这样,凶残勇猛,斗志顽强,相互协作,非常善于发挥密集攻击的威力。 对于狼群中的每一个成员来说,都不能畏惧战斗,要有随时牺牲自我的准备。 即便面对实力强大的猛兽,也绝对不能退缩。 他们会不死不休的连续发动进攻,不杀死猎物不罢休。 很快,曲绍扬等人在山谷口放置的,呈弧线分布的捕兽夹,被几只探路狼给踩翻了。 凄厉又悲怆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曲绍扬摆手,示意众人全心准备,第一道防线被这些探路狼破坏,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斗了。 果然,在损失了几只探路狼之后,那群狼经过了短暂的骚乱。 然后一头大公狼嚎叫几声,重新组织好队形,不顾旁边被夹死、夹伤的狼,继续向前奔跑。 曲绍扬目测了一下,狼群已经来到了快枪的射程范围之内。 “开枪,打。” 说话间,曲绍扬和陈允瀚、陈允哲兄弟,齐齐开枪,射向对面的狼群。 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枪声,响彻在空旷的山林间。 曲绍扬和陈家兄弟的枪法属实没得说,几乎枪枪不落空。 六七只大狼被射翻,栽倒在地上不停翻滚,一声声凄厉的悲号着。 曲绍扬的枪,瞄准了那头发号施令的大公狼,砰的一声,就把那大公狼的脑袋打碎了。 这家伙很显然是这一群狼的头领,干掉它,群狼无首,就不能保持良好的阵型冲锋了。 果然,那头大狼一死,狼群陷入了混乱,有几头狼脱离的队伍,朝着两侧跑。 曲绍扬和陈家兄弟连续开枪,又打死了好几只狼。 而这个时候,枪里的子弹打完了,需要重新填装。 剩下的那十几头巨狼,也在这个时候,同时仰天长啸,然后加速奔跑,朝着曲绍扬等人藏身的地方快速逼近。 幸亏其他人还有火枪,只听得砰砰的声响,林子里顿时弥漫起浓烈的火药味儿。 狼群中又有几只中了枪,倒在地上,其他的继续往前冲。 而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重新装火药和铅弹了。 于是,众人只能捡起旁边的弓弩,射向狼群。 山里猎户常用的弓弩,被称为伏虎弩,威力很大,近距离发射时,杀伤力不亚于枪。 一阵噗噗的声音过后,又有七八只狼倒在了地上。还剩下几只狼,已然冲到了近前。 曲绍扬一个呼哨,早就等的不耐烦的猎狗们,瞬间冲入了战场。 数量上占优势的猎狗群,很快就把剩下的这些狼包围起来,双方进行了激烈的厮杀。 到这个时候,什么快枪、火枪都不顶用了,曲绍扬招呼众人,捡起地上的打狼棒,冲入战场。 那打狼棒,棒子二尺多长,是用晒干后的藤条编制而成。 前端包裹铁皮,棒尾钻孔,用牛皮制成环套,可以系在手腕上。 藤条有韧性,不会因为重力击打而断裂,环套系在手腕,又能保证用力过度不会脱手而出。 人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腰部最脆弱。所以众人拎着打狼棒,专往狼腰部砸去。 果然,那狼被砸中,顿时惨叫一声,身体就不听使唤了。 旁边的猎狗趁机下口,几下子就把那狼给咬死了。 在人和猎狗的默契配合下,最后的十来只狼,很快就被砸倒、咬死,有的还没死,也只能在雪地里无助的翻滚哀嚎。 这么冷的天,受重伤的狼,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就算伤重没死,也会被冻死。 当然,曲绍扬懒得费那些劲,直接将短刀墩上一节木头,上前来将那几只重伤的狼都捅死完事儿。 周围洁白的雪地上,到处都是飞溅的狼血、狼的残肢,这一切看起来惨烈又醒目,让人看了有些心理不适。 可是一想起被狼群叼走的羊、猪,还有被祸害了的孩子,这一切也就不觉得如何了。 “快,赶紧动手放血、开膛。” 曲绍扬招呼了人,上前将狼的尸体都拖拽到一起,挨个儿狼的咽喉割开。 将狼血尽量放净了,再开膛,把内脏都扒出来,免得捂了膛。 曲绍扬挨个儿狼心去找,只要见到有那块膜的,全都扒下来小心放好。 这样杀狼的机会可是不多,千万不能错过狼油。 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一些,估计回去能炼出来一小瓶狼油了。 众人费了些工夫,总算把三四十只狼全都开了膛收拾差不多。 然后,曲绍扬领着人砍了些树,做成了三架简易的爬犁。 “先把狼的尸体都弄到爬犁上,把咱的夹子都找一找,也放爬犁上。 咱先拖着爬犁回小木屋,吃口饭,休息休息,然后把狼皮都扒了。 等着周大哥他们回来,咱汇合到一起后,再往山下走。” 一场激战后,众人都饥肠辘辘,而且大多身上都带着些伤,根本没那个能力直接走五十多里地回家去。 而且他们带的干粮等东西都在小木屋呢,必须得回去补充一下体力。 不管是人还是狗,受伤的也需要上点儿药,包扎一下才行。 所以,曲绍扬才说,先回小木屋修整,等着周传仁他们带着人回来,大家伙儿一起下山。 就这样,十几个人拖拽着爬犁,费劲巴拉的下了山。 路上走走停停,累了就休息,好不容易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小木屋。 众人稍微休息会儿后,曲绍扬领着陈家兄弟给受伤的人和猎狗上药。 其他的人赶紧撮雪、烧火,然后将狼扒皮、剔狼肉。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外情况 众人一起动手,三十多头狼费了点儿工夫,总算都扒完了。 然后剔下来一部分狼肉,直接扔到锅里烀上,再往锅里放上点儿葱、蒜、大料等调料。 炖煮一阵子,木屋里到处都是狼肉的香味儿。 曲绍扬他们回到木屋大概一个半时辰后,周家兄弟才带着人回来。 很明显,另一组的收获更多,四架爬犁上都是狼的尸体。 “周大哥,你们回来了,咋样?还顺利么?”曲绍扬正好出来碰到,忙打招呼。 周传仁摇摇头,“死了两条狗,其他的也受伤不轻,人也都带着伤,唉。” 曲绍扬一看,确爬犁上有两条狗的尸体,另外那些狗,也都各自带着伤。 老王家的王木林,胳膊被狼咬了,看样子是咬断了,用绷带吊着。 还有一个姓高的小伙子,小腿让狼咬了个对穿,走路一瘸一瘸的。 进山打猎,受伤是难免的,曲绍扬也没往心里去。 两边的人手都是一样的,曲绍扬还特别把自家的伙计都拨到另一队了呢。 至于说遇见了什么情况,那就不是他能预见的。 “先进屋歇着吧,我们做了饭,咱先吃点儿,休息休息,受伤的赶紧上药包扎。” 曲绍扬叹口气,招呼大家伙儿赶紧进屋去。 众人拖拽着爬犁进了小院,然后把那些狼的尸体都搬下来,弄到屋里缓一下,然后扒皮处理。 这边曲绍扬和陈家兄弟,给受伤的人消毒、上药。 曲绍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按说这一组收获相当丰厚了。 可众人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反而还唉声叹气,神色里莫名有一些慌张和恐惧。 这让曲绍扬很奇怪。 “春福,你跟我说说,你们围剿狼群顺利不?遇没遇上啥奇怪的事儿?” 曲绍扬想了想,把江春福、兴家兴业几个,叫到一旁去询问。 “东家,不瞒你,咱这次,遇见怪事了。”江春福挠挠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曲绍扬当时就愣住了,不明白江春福说的啥意思。 他们已经把狼群的老窝给端了,两边一共打死狼七八十头。 就算跑了几只狼,也不要紧,怎么还能说是闯大祸了呢? “你们详细跟我说说,究竟咋回事儿。 真要是有啥差错儿,咱现在想办法,抓紧时间弥补。”曲绍扬急了,赶忙问。 在曲绍扬的追问下,几个人这才把围剿狼群的经过说了下。 最开始,他们确实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计划,埋捕兽夹、寻找适当的东西隐藏。 等到黎明时分,众人发现有几只狼出现,估计是要出去觅食。 周传仁一声令下,直接就把这些狼都打死了。 枪声惊动了野狼沟里的狼群,没过多会儿,就钻出来十几只敢死狼。 第一轮进攻,被周传仁他们轻松化解,十几头老弱残狼不是被捕兽夹夹住,就是被开枪打死。 紧接着,又出来了三十多只狼,这些狼都是青壮年的狼,是狼群的主力。 “当时我们以为那些狼要进攻呢,没想到它们倒是不着急,反而一字排开。 等了会儿,里头又出来俩狼。 不,不对,应该说是一头大狼和一个像狼不是狼的小东西。”江春福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那小东西还没有巨狼的腿高,前腿短,后腿长,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看起来倒像是个受了伤的狗,但是又长了个狐狸那样的嘴。特别奇怪。”兴家也开口了。 “那小家伙的毛色不太一样,上半身白的,下半身灰白。 那头巨狼,应该就是咱们去年遇到的那个,跟小毛驴子那么大。 它一叫,其他的狼全都把头和身体趴伏在地上,很明显是狼王。 那小东西爬到了狼王的身上,然后就发出了特别怪异的动静。 当时我们一听见那声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听到这里,曲绍扬大概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周传仁他们这一组,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狈。 不是有个成语叫狼狈为奸么? 传说狈是一种非常狡猾又诡异的生物,比狼还凶残、报复心强。 这种动物本身的战斗力不行,但是智力超群,算是狼群中的军师。 据说,狼群和狈之间,会有一个神秘的契约。 狈如果选择假如了一个狼群,那就不可以半途退出,它的命运从此就会跟这个狼群紧密关联在一起。 如果狼群遭受天灾、人祸,或者其他猛兽的重创,导致狼群覆灭,狈也要以死谢罪。 狈选择加入的狼群,规模一定很大,而且狼王的智慧超群,甚至于狼群中其他的狼,也都是狼中的精英和佼佼者。 狼群上下,对狈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其实狈就等于是狼群里的影子狼王。 “我刚才看了,你们用爬犁拉回来的那些狼里面,没有狼王,也没有你们说的狈。 也就是说,它们跑了是么?” 曲绍扬想起来师父给他讲过的一个传说,再无法保持淡定,于是急切的问道。 “对,那里面没有它们。 东家,你不知道,那些狼有多邪性。 它们推着那几只被捕兽夹夹住的老狼往前走,把我们埋下的捕兽夹全都触发了,使捕兽夹失去作用。 之后,那些狼竟然直接就把同伴给生撕着吃了。吃完后朝我们发动攻击。” 江春福一想起当时的情形,就觉得后背都冒凉风,那些狼,太残忍了。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狼群遭受重创,死伤大半的时候,那狼王和小东西发出十分诡异的叫声。 之后,那些狼一个个就红着眼往前冲,完全不畏惧死亡。 也正是因此,虽然最后周传仁带着大家伙儿打死了大部分的狼,可也损失惨重。 到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众人发现,那狼王和那小东西不见了影子。 所以,众人心里都有些害怕,这也是他们回来后,还心有余悸的原因。 “草,这么重要的事,刚才回来的时候你们咋都不说呢? 这下坏了,你们说的那个小东西,比狼王还厉害。 这玩意儿还可以征召其他狼群,号令森林里所有狼群为其征战。”曲绍扬又气又急的说道。 众人合理剿杀狼群,使狼群元气大伤。 狼这种生物很记仇,狼王肯定会报复,但短时间内未必能集结力量卷土重来,至少他们可以安然返回村庄,休养生息。 可狼群中有狈,那就不一样了,狈可以号令其他狼群,使其听从命令。 狼群行动极快,这时候只怕是已经集结完朝着他们来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狈的报复 众人在山上围剿狼群,耗费了不少时间。 之后又费劲巴拉的把狼都弄回来,接着又是扒狼皮、炖狼肉的,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眼下要想下山回家,估计够呛,不等他们走到多远呢,天就黑了。 天黑,对野兽有利,而且又是在荒郊野外,无遮无挡的,人类太容易受到攻击了。 所以,眼下他们不能下山,只能先留在这小屋里,熬。 只要熬过今天晚上,明早天一亮,基本上就安全了。 想到此处,曲绍扬立刻进屋,招呼众人出来干活。 一部分人,赶紧把剩下的狼扒了皮收拾好。 另一部分的人,将捕兽夹铺设到木屋的园杖子内外。 这木屋当初盖的时候,选了一个北边挨着石砬子,其余三面都是斜坡的位置,而且外面夹了两道园杖子。 为了防止野兽跳进来,这园杖子都有一丈来高。 而且,用的都是海碗粗的木头当柱脚,埋在地里很深。 每一根夹杖子的木头,也是埋在土里一截的,并且用胳膊粗的横木上下捆绑结实。 冬天这一下雪,园杖子底下被雪埋了挺深,所以这园杖子,野兽想扒开进来是不可能的。 两层园杖子都是中间留门,那门是用红松制成,从里面可以栓死,再用巨木顶上,一般的野兽没那个能力撞开。 而且,在两层园杖子中间,和木屋周围,还布置了桦木的尖木桩。 木桩根部被深深的夯进地里,顶端削的特别尖,即便是有野兽从园杖子跳进来,也会被这些尖木桩伤到。 爬犁和猎狗都在最里层的院子,然后众人用巨木,将两道木门全都顶死。 之后,众人赶紧检查自己的枪,装填好弹药,弓弩的弩匣里都装好弩箭,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忙活完这些,外头天色就暗了下来。 曲绍扬让大家伙儿都抓紧时间吃饭,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出来时大家都带着干粮,木屋里原本还存着些粮食,再加上大锅里炖了一锅的狼肉,众人饱饱的吃了一顿。 然后有馇了不少苞米面子和土豆的狗食,喂了狗。 曲绍扬把这些人,分成了三组,三组轮流值守,其余的人抓紧时间休息。 夜色渐渐深沉,木屋外面,呼啸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刮着。 渐渐地,风呼啸的声音里,带了些不一样的动静,隐隐可以听得出来,那是狼在嚎叫。 原本有些困意的曲绍扬,顿时精神了,立刻叫醒其他人,让大家伙儿准备好战斗。 紧接着,就听见狼嚎声越来越近。 走出木屋一看,在周围的林子里,好多双黄绿色的光在晃动,那是狼的眼睛。 院子里的猎狗,也全都朝着外面各种狂吠。 院子外,狼嚎声此起彼伏,从狼嚎声和外头黄绿色的眼睛来判断,此时在木屋外面,最少也得有上百头狼。 得亏木屋北边紧挨着石砬子,那石砬子挺高,这样倒是杜绝了木屋四面被围的风险。 而且,其他三面都是斜坡,狼群进攻比较吃力,而人在院子里,居高临下守着,要方便不少。 “点火把,越多越好,把院子照亮。”曲绍扬下令。 野兽大多惧怕火光,院子里点亮火把,一则可以让狼群心生畏惧。 另一方面,也能照亮四周,让他们的反击更精准。 “大哥,二哥,兴家,都跟着我上房顶去。” 曲绍扬看了下眼前的形势,今晚上啥都不用说,背水一战吧。 成了,这些狼一只都跑不掉,彻底端了它们老窝,再不能作恶。 失败的话,那他们就得成为狼的口中餐。 真到那一步,狼群也别想讨到便宜,肯定也要损失惨重。 曲、陈两家,一共八棵快枪,目前还剩三百多发子弹。 只要他们占据有利地势,再加上枪的优势,应该不至于惨败。 八人跳上了房顶,四人负责正前方,其余四人负责左右两侧,不管哪边的狼,露头就开枪。 快枪的射程远,可以有效压制狼群接近木屋范围。 底下的人,则是端着火枪,等狼群突破第一层园杖子,到第二层园杖子的时候再开枪。 王木林和高家那个小伙子伤的重,无法开枪,他们俩就负责装火药和枪砂,尽量节省时间。 这个时候,狼嚎声越来越高亢,很显然,狼群忍不住了,要发动进攻。 园杖子外的这片斜坡,刚入冬那会儿都被曲家的伙计给清理干净了,视野开阔,没有东西遮挡。 如此一来,狼群进攻自然也就没有可遮挡的凭借。 蓦地,一群狼从山坡下的密林中冲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屋顶的曲绍扬一声令下,众人交替开枪,直接射杀了七八只狼。 树林中的狼王似乎被激怒了,发出凄厉的吼声,紧接着,又一批狼冲了上来。 狼多,速度也很快,不等曲绍扬他们开枪彻底射杀呢,剩余的狼群已经来到了第一层园杖子外。 这时候,有狼不小心触动了捕兽夹,“嘎达”、“嘎达”的机括声响起,紧接着,受伤的狼发出了悲惨的哀嚎声。 前面一批五六只狼中了捕兽夹,后头的狼这个时候,就用头和嘴,拱着那些狼,迅速往四周推。 如此一来,周围的捕兽夹便全都被触发,失去了作用。 紧接着,那些狼将受伤的狼,堆在园杖子根儿,然后其他的狼快速奔跑,借力一跃,便跳过了第一层园杖子。 然而,两层园杖子当中,不光有捕兽夹,还有桦木尖桩。 那些第一批跳进来的狼,或是被捕兽夹给夹中,或是被桦木尖桩所伤。 轻一点的可能就是狼爪受伤,重的甚至直接就被尖桩穿透了。 这个时候,从林子里传来了一生巨吼,一只体型巨大,身上还驮着个银白色皮毛小兽的狼,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曲绍扬看的真切,那狼王背上的东西,正是狈。 而此时,那只狈的一条前腿断了。 这是狈号令其他狼群的代价,想要借助其他狼群帮忙报仇,狈就必须自断一足。 算作是对原本狼群的交代,也是对其他狼群表明决心。 此时,狼王身上的狈,口中发出十分诡异的声音。 像笑又像哭,幽幽咽咽,如泣如诉,让人听了,心神不由得一紧。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兄弟 离家三年多的儿子回来了,还混的这么有出息,曲老抠儿两口子都特别高兴。 陈氏握着儿子的手,激动的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快,快,赶紧进屋去,进屋说话。 老头子,快打发人,把老大、老二、老三、老五都喊回来。” 曲家有点儿地,不多,也就六七亩,离庄子四五里地。 这个时节,地里活 缓缓的,有红色的光彩透射到洛归臣身上。仔细一看,却是这条熔岩巨蛇睁开了眼睛。 “我们俩就省了那步客套的话,你就在旁听着,你有想法再发言好的不?我可爱的妹子?”马新竹强行哄人,惹得马新怡更不开心。 它经过了测试,确保了安全性吗?其中是否又含有化学物质,会不会危害到人体健康呢? 方才她光去笑话他哥哥,却忽略了,常树树是和徐年在一起,关系匪浅。 风之国环境很恶劣,但风沙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深痕迹,看上去依旧年轻美貌。 随着极致之冰被镇压,他体内的鲜血与正常人已经一般无二了。当然若说差别,在细微之处上还是有一些的,那就是生气比别人多些。 看到这头虎妖手舞足蹈,另外两头躺在袋中装死的虎妖,匆匆忙忙脱袋而出,然后跪倒在地。 周继国的轻易松口让周继富心里有了别的想法,虽然兄弟俩算是把话已经说清楚了,但是周继富看着大姐家这里里外外,不管从哪出看都透着富有。 李欢面色发紫,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难看,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这才憋着无尽的怒火,转身离开了永华天街。 在座的同学,除萧凌烟和徐金浩外,其他的同学都疯了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叫了起来。 一只孔雀遮天蔽日,震动山河,这是孔雀族的圣者,他与林族的圣者对碰。 福瑞堂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所有伙计都挤到门口往对面观望。 老先知的陨落,并不是一件特别值得悲伤的事儿,尤其是在知道了新先知的身份之后。 还有,万一他要是故意引自己出手了,不是给他一个铲除自己的理由吗?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唐家堡,这个三神大陆上,最强大家族唐家的祖地。 而此时的吴家凉亭更是安静无比,他们的表情各异,家主吴洪金面色在这短短的几秒来回变换了无数次,此时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而吴山岳则是欣喜到了极点,激动无比。 “哈哈,一万以上,我赢了!吉伦,下个月的花销你包了!”兰德森向旁边的同伴炫耀道,明显是就着这里面的东西打了赌的。 原本跟着资深教授,不管是出国,还是以后回国发展,都能得到很好的关照,甚至是前途无量,可现在却要跟着唐明这么年轻的家伙。 无论如何发力,马尔科林都无法撼动肖毅的精神分毫,甚至是动用了灵魂之力也依然不奏效。 唐明微微皱眉,虽然知道陈苍说的是事实,但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 “三千五百万金币!”叶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丝毫的波动。 “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颜柯一时间分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推开了面前的手,再次恨自己因为他跑神,跨着步子就要走。 逆着窗外的阳光。萧洛负手而立。冷峻的面上不辨喜怒。阳光透过长窗洒在他的身上。头上的赤金冠如同被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意外的帮手 狼群听到那个声音后,眼睛都红了。 其中一些狼,奋不顾身的跳过第一层园杖子,然后它们伸出爪子,抱住了那些尖木桩。 紧接着,又跳过来几只狼,踩着前面这些狼的身体过去,纵身一跃就要跳过第二层园杖子。 就在这些狼腾跃而起,即将跳过园杖子的那一瞬,周传仁等人端着火枪,勾动扳机。 只听得砰砰一阵枪响,那几只狼瞬间跌落在地。 留在院子里的这些人,分成了两组,第一组开枪之后,立刻撤到后面填装弹药,第二组的人迅速补位、射击。 如此一来,可以有效减轻因为填装弹药而出现的漏洞。 这样,由屋顶、地面配合,从远程到就近,都可以射杀狼群。 只是狼群数量众多,行动迅速,又悍不畏死,一窝蜂的涌上来,再严密的防守也有疏漏的点。 陆陆续续,有几只狼从第二层园杖子跳过,落在地上。 而这个时候,院子里轻伤的猎狗,便冲了出去,跟狼搏杀。 曲绍扬站在屋顶,看了看远处林子里的情形,影影绰绰的,感觉林子里还有不少狼。 随着狼的尸体越多,那两层园杖子对狼的阻拦作用越来越弱。 要是再过一会儿,就怕是会有更多的狼突破两层园杖子跳进来。 猎狗和人的体力有限,这么下去,就怕他们守不住。 曲绍扬有心想要射杀狼王和狈,偏偏这俩家伙狡猾的很,它们躲在林子边缘,正好在射程之外,根本伤不到它们。 “妈的,这东西太特么邪门儿了,那些狼就跟不怕死似的,一批又一批的往里冲。 再这么下去,底下那些人要悬啊。”陈允瀚一看这样,忍不住嘟囔道。 就在这个时候,狼王背上的那家伙,再次发出诡异的叫声。 林子里这些狼,也一股脑儿的全都冲了出来。 曲绍扬这时候也顾不上说什么了,瞄准了飞奔而来的狼群,不断勾动扳机,射杀狼群。 砰砰砰的枪声接连不断,不停的有狼中枪倒地。 可剩下的狼,但凡能动弹的,都像不知道疼一样,继续往园杖子里跳。 院子里这时也乱了套,周传仁他们没办法继续保持阵型,只能各自为战。 曲绍扬一看,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他们在房顶也没什么用了。 于是全都跳下屋顶,握紧了打狼棒,跟狼近身搏斗起来。 院子不算太大,此刻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下了不少狼的尸体,血流了一地,空气中都是血腥气和火药的气味儿。 还有几头重伤但没死的狼,再雪地上不停的翻滚哀嚎着。 而那些受轻伤还能动弹的狼,全都红着眼睛,张开血盆大口,不停的跳跃、撕咬,向人类发起最后的进攻。 这个时候,狼王已经驮着那小兽来到了园杖子外。 狼王将小兽放下,用鼻子拱了拱那小兽,然后作势往前冲,它要跳进去,参加战斗。 院子里的战况十分惨烈,狼、猎狗、人,已经战成一团。 不时有狼倒下,也有狗受伤哀嚎,更有人被狼锋利的牙齿咬伤。 这个时候,再进去一只体型巨大,杀伤力超强的狼王,对里面的人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了。 就在狼王作势要跃起的那一刻,忽然,远处飞奔而来一个黑影,几个起落便到了近前。 紧接着,嗷呜一声兽吼,那黑影直扑狼王。 狼王已经四蹄腾空,马上就要跳过去了,却被这黑影猛的一扑,直接掉落在地。 紧接着,黑影硕大又锋利的爪子,直接将狼王按在了地上。 随即张开大口,喀哧一声,狼王的脖子直接就被咬断了。 紧接着,那黑影又是一声吼,吓得院子里不管狼还是狗,全都夹起来尾巴,停止了打斗。 当然,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众人直觉得两股战战,浑身冰凉。 坏了,这群狼还没解决呢,又来了只老虎,今天他们的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院子外头那黑影,赫然是一只斑斓猛虎,这老虎一口就咬断了狼王的脖子,转回身就想去咬那只狈。 不想,那狈却不知怎么回事,竟诡异地将自己的脑袋,挤进了园杖子的缝隙中。 然后,就那样半挂着,活生生自己吊死了。 狈调动这么多狼来复仇,结果却死伤惨重。 所以,最后它自行终结生命,也算是对狼群的一个交代。 那老虎明显愣了下,随即低头叼起一只狼的尸体,转身走了。 在林子的灌木丛中,还有两只毛茸茸的小虎崽正在打闹。 见母亲叼着猎物回来,两只虎崽很高兴,上前蹭了蹭母亲。 母虎叼着狼,领着俩虎崽又走出去很远,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撕开狼肚子,开始进食。 另一边,失去了狼王和狈的狼群,战斗意志瞬间低落。 “快,抓紧时间,解决它们。” 曲绍扬迅速回过神来,大喊一声,带领众人,跟仅剩的狼殊死搏斗。 最终,狼群在人和猎狗的配合下,尽数被绞杀。 等所有的狼全都被打死后,众人也都浑身没了力气,一个个浑身酸软,扶着墙倚着园杖子,在那喘粗气。 “别,眼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赶紧把受伤的人扶屋里去。 还有猎狗,都检查一下,伤势重的弄屋里,赶紧上药包扎。 那些狼的尸体就别管了,明天早晨再说。” 曲绍扬还不知道狼王被老虎咬死,狈上吊自裁,他担心这俩又跑了,万一再集结了狼群来可怎么办? 眼下只能先躲进木屋里,等熬到天亮再说吧。 于是,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屋子里,然后曲绍扬拿出来老丈人给的药。 伤势重的内服外敷,伤势轻的只外敷即可。不光是人,狗子也一样,都得救。 一番清点下来,三十来个人里面,有七八个受了重伤的,其余人轻伤。 曲绍扬不太清楚狼是否携带狂犬病毒,他嘱咐大家伙儿,伤口尽量用烧酒清洗两遍,再疼也得忍着。 清洗干净后,再上药包扎。 相比于人,猎狗的伤亡就惨烈多了。 四条猎狗战死,十多条重伤,剩下的也都多多少少带着伤。 曲绍扬家的青狼、大黄、大花、二灰都受了重伤,只有青龙和黑豹伤势略微轻一些。 给曲绍扬心疼的啊,一边给狗子上药,一边还给吹吹。 狗子倒是乖觉,不管曲绍扬干什么,它们都老老实实的不动,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主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归来 等众人休息差不多,外头的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此时,大家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等外面再亮堂一些,曲绍扬带着轻伤的人出去,归拢打扫。 而这个时候,众人这才注意到,园杖子外死去的狼王,还有自己把自己吊死的狈。 众人清点了一下,昨天晚上,又打死了上百只狼。 连同上午打死的算在一起,差不多一百七八十只。 而且,狼王和狈都死了,无法再继续召唤狼群,这一场狼祸,应该算是结束了。 事情了结,众人烧火做了饭,吃过早饭后,这才把剩下狼的尸体都装上爬犁。 死去的猎狗,不能带回家,就在山上,找棵大松树,底下挖个坑将狗的尸体埋起来。 等着开春之后,慢慢就腐烂了。 屋门掩上,随便找个绳子拴住就行,不用上锁。 有跑山的人路过,可以进去避避风寒。 屋里房梁上,吊着些米粮和盐等日常用品,不管谁来都可以用,下次来的时候给补上就行。 重伤的人和猎狗,也都坐到爬犁上,众人就这么拖着爬犁,满载而归。 当众人拖着爬犁从北边一进屯子,就被巡逻的人发现了。 “快,赶紧去通知一声儿,就说进山的人回来了。”有人高兴的喊道。 不多时,屯子北边这些住户都得知了消息,男女老少全都出来相迎。 在看到那些狼的尸体后,众人更是激动不已。 尤其是家里被狼祸害人和牲畜的,如今大仇得报,只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 众人将爬犁拖拽到老周家去,然后按照这一次进山的人手多寡,出枪和猎狗的比例,将那些狼还有狼皮等都分了。 曲绍扬是这一次行动领头的人,而且不光出人,还出枪出狗,肯定分的多一些。 狼王和狈,都给了曲绍扬,另外还分了狼和狼皮。 各家把狼和狼皮弄回去,该扒皮的扒皮,该炖肉的炖肉,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云,总算是消散了。 当天晚上,林若兰和李氏母女,烀了一大锅狼肉,把陈郎中父子都叫过来,大家伙儿一边啃肉,一边喝酒聊天。 “这回,多亏我爹给配的那些药,老管用了。 那些受伤的用了药,立刻就止血止疼,真神了。”曲绍扬逮着老丈人,好一个夸。 把陈郎中夸的合不拢嘴,“哎,还是你们这些人够勇猛。 我刚才一听你们说的那个经过,我感觉身上都麻酥酥的。 天老爷,以前都是听人家说什么狈,可从来没见过。 没想到你们竟然遇上了,还给打死了,真行啊。”陈郎中也把姑爷还有儿子好一顿夸。 “唉,好好的过个年,让这些狼给搅合的不轻。 好在,狼的老窝让你们给端了,咱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刘东山也挺高兴。 “来,绍扬,俩大侄儿,咱爷几个喝一口。 听你们说的,我跟着都激动,我后悔了,当时应该跟着你们上山的。”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辛苦劳累,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 狼群被灭,众人凯旋,整个儿屯子都沉浸在欢欣喜悦的气氛之下。 这一次围剿狼群,曲绍扬立下头功,第二天就有好几户人家过来请他,非得让他去喝酒不可。 “谢谢我大叔的好意,我心领了,酒我就不去喝了。 过两天我要出门一趟,等我回来再,到时候请大家伙儿喝酒。” 曲绍扬这么说,倒不是找借口推脱,他是真的有事情要出门。 算起来,原主来关东山也三年多了,老家那边一直没啥消息。 曲绍扬虽然对原主的亲人没多少感情,可终归是曲家的儿子。 如今他在关东山落了脚,还娶了媳妇,总要回去看一看,让家里人安心。 年前家里太忙没时间,年后赶在春耕之前,他回去看看,也算替原主尽心了。 曲绍扬这么说,旁人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作罢。 又过了几天,大家伙儿都缓过劲儿来,受轻伤的也恢复差不离。 曲绍扬跟媳妇还有师父、老丈人说了,他要回老家的事。 “对,是该回去看看你爹娘了,你说你在关东山娶了媳妇,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跟家里商议。 这次回去,多带点儿银钱,还有东西啥的,在你爹娘跟前儿好好说说。 不是你不给家里信儿,实在是太远了,没办法。” 刘东山一听,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 早该如此,可他们一直都忙,哪有时间? 回乡看父母,这是孝顺,孝道大于天,陈郎中夫妻自然也不反对。 不过,两口子都有志一同,不想闺女跟着回去。 “绍扬啊,按说呢,秀芸应该跟你一起。 可她身子骨儿弱,回去路途遥远,我怕她受不了,这趟就不跟你回去了。 等着哪回赶上暖和时候,再让她陪你一起回去。”陈郎总如是说道。 曲绍扬原本也没打算领着媳妇,这老远的,折腾她干啥? 再说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呢,领着陈秀芸,反而不方便。 商议好之后,曲绍扬就开始准备回家的东西了。 关东山的特产,肯定要带一些,银钱,也要带够了。 枪,就不带步枪了,太显眼,把左轮带着,防身用。 刘东山和陈郎中两家,也收拾了不少礼物,让曲绍扬带回去,算是他们的一份儿心意。 林林总总的加到一起,装了一马车。 正月初九,曲绍扬领着兴家兴业俩人,一起赶着马车出门。 陈允瀚陈允哲哥俩,也借口要出门做生意,跟着一起走了。 不走不行啊,李氏放出话了,要托人说媒,给他俩找媳妇。 哪有绺子大当家成亲娶媳妇的?这绝对不行。 所以俩人找借口,说是跟曲绍扬一路走,还能照应照应,就这么逃难似的,从家里跑了出来。 曲绍扬的老家在登州府下辖,按正理的话,坐船走海路最快。 可这时节天气冷,来往船只几乎都没通航,所以,曲绍扬他们就得绕一大圈回去。 三人晓行夜宿、起早贪黑的赶路,好歹在二月中旬到了青州地界。 曲绍扬和兴家兴业二人,在青州分开。 曲绍扬给那哥俩带了不少东西和银钱,让他们回老家去看看。 约定好了,一个月后,再曲家庄会合。 第一百八十五章 曲老抠儿 曲绍扬老家,在山东登州下辖的一个庄子,叫曲家庄。 这地方离着海边不远,庄子里大部分人都姓曲。 曲绍扬赶着马车一进庄子,就见到不少小娃在外头玩。 那些娃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也就两三岁,还穿着开裆裤呢。 那衣裳补丁摞补丁,穿的油渍麻花,都看不清本色儿了。 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吸溜着两管大鼻涕,蹲在地上玩溜溜球和瓦块儿。 庄子上大多都是熟人,冷不丁瞧见个人,赶着大马车,穿戴一新,这些孩子都瞧着新鲜。 有几个岁数大的,就仗着胆子上前来,“喂,你找谁啊?” 曲绍扬停下马车,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球来。 “过来,跟你们打听个事儿,曲老抠儿家,还在这儿住么?” 曲老抠儿,是原主父亲的外号。 这人过日子仔细,一文钱都能攥出水来,所以大家伙儿给他起外号叫曲老抠儿。 没办法,曲绍扬仅有的那一点儿记忆里,只记得原主爹这个外号,其他的记不太起来。 而且,他只知道曲家就住在这里,并不知道具体哪个院子是。 那些孩子一看糖球,口水都快掉地上了。 “你找我三大爷啊,他还在这儿呢,你是谁啊?找他干啥?” “我是虎子的朋友,受人之托,过来看看。”曲绍扬没说自己是谁,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他家在哪块儿啊?你给我指指,我把糖给你们。” “他家啊,在庄子东头呢,你把糖给我,我领你去。”一个男孩大着胆子说道。 曲绍扬点点头,伸手拽了男孩一把。 男孩跳上马车,指点着曲绍扬往村子东头走,过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户人家。 曲绍扬一看,好家伙,这就是原主的家啊。 东头三间破泥草房,也不知道多少年头了,歪歪切切看着就要倒的样子。 西头还有三间房,看样子是新盖两三年,乱石砌墙,上头苫盖茅草,木棱小窗,看上去倒是周正了不少。 “三大爷,你家来客了。”那孩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溜烟进了院子,高声喊道。 屋里的人听见了,还以为孩子瞎胡闹呢。 “狗剩子,别瞎咧咧,这不年不节的,咱家哪来的客?” 一个听起来有些苍老的声音,边咳嗽边说道。 “真的,大爷,不信你出去看看。人赶着马车来滴,穿戴的可飒利了。” 孩子有点儿急了,忙把手里的糖球给对方看。“不信你看,这是他给我的。” 曲老抠儿一听,忙从屋里出来,眯缝着眼往大门口看去。 就见到一个人,身上穿着藏青色缎面儿的棉袄,同色的棉布裤子,脚下一双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靴子。 这人身旁,还有一挂马车,拉车的是一匹黑马,格外精神,马车上堆放着不少东西。 曲老抠儿左思右想,自家也没这么个有钱的亲戚啊,这是谁? “这位老爷,你找哪一个?”曲老抠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来询问。 这是曲绍扬第一次见他爹,还没想到竟是这个样子。 眼前的老人,看上去五十多岁,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中等个子。 如今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佝偻着身子,腿脚也不太利落,走两步还咳嗽。 这人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袖口和衣襟都飞边儿了。 看得出来,家里这日子过的是真不太好。 “爹,我是虎子啊,你家四虎子回来了。” 曲绍扬本以为,他对原主的父母没多少感情,见了面也不会有多大情绪。 可是真见面才意识到,骨子里的东西,很多是无法改变的。 见到原主的亲生父亲,他不由自主就激动起来。 “谁?四虎子?这位老爷,你可别糊弄人了。 我们家四虎子那个愣种,一杆子尥出去,三年多了没个音讯,不定跑哪去了呢。” 老汉都没敢仔细打量曲绍扬,直接摇头。 自家孩子啥样儿,他心里还没数么? 就自家那愣种,即便是真去了关东山,也不可能三年就闯出名堂,混的这么好啊。 看看人家这又是车又是马的,做梦他都不敢这么想,咋可能呢? “爹,我真是四虎子啊,你好好看看我,仔细看看,我是你儿,四虎子。” 曲绍扬一脸无奈的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来,跟父亲面对面,让老爹好好看看他。 “啊?”曲老抠儿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 虎子十六岁离家,这几年虽然相貌有些变化,但是不大,主要是气质上的变化大一些。 如今仔细分辨,依稀还能看得出老曲家四虎子的模样。 “四虎子?真是俺家四虎子回来了?俺滴老天爷嘞,四虎子出息了。” 曲老抠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小伙子好一会儿,这才确认,真的是自家四儿子回来了。 “老婆子,快出来,是咱家四虎子回来了。咱四虎子出息了,赶着大马车回来的。” 曲老抠确认了儿子的身份,高兴地不得了,大声朝着屋里喊道。 “老头子,你在外头鬼喊什么呢?谁回来了?” 不多时,从屋里出来一个也五十来岁的婆子,跟曲老抠儿差不多,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花白的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个髻,上头插了根铜簪子。 “老婆子你快来看,是咱家四虎子,四虎子回来了。” 曲老抠儿握着曲绍扬的手,激动的向老妻陈氏说道。 “死老头子,你一天天想四虎子想魔障了吧? 这是咱四虎子?咱四虎子啥前儿能出息成这样儿啊?一天天的,净做梦呢。” 陈氏自然不肯相信,这是自家四儿子回来了。 “娘,真是我,四虎子,我回来了。 我在关东山闯荡了三四年,如今出息了,回来看看二老,看看家里兄弟。” 曲绍扬上前两步,握住了陈氏的手,让陈氏好好看看自己。 陈氏将信将疑的打量了曲绍扬好几遍,最终确认,这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你个死小子,这几年你跑哪儿去了?你心里头还有爹和娘么? 咋就这么狠心,把爹娘扔家里头啊?” 陈氏认出了儿子,又高兴又生气,于是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捶儿子两拳头。 “娘,我这不是闯关东去了么?儿子在关东闯出来名堂,日子过好了,特地回来看你们的。” 曲绍扬嘿嘿笑着,解释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兄弟 离家三年多的儿子回来了,还混的这么有出息,曲老抠儿两口子都特别高兴。 陈氏握着儿子的手,激动的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快,快,赶紧进屋去,进屋说话。 老头子,快打发人,把老大、老二、老三、老五都喊回来。” 曲家有点儿地,不多,也就六七亩,离庄子四五里地。 这个时节,地里活也忙了,曲绍扬的几个兄弟,都在地里干活呢。 “三大娘,我去叫大海哥他们回来,就说虎子哥回来了。” 那边,总算整明白咋回事儿的狗剩子,撂下句话,一溜烟跑了。 曲绍扬这边,把马车拴在了门外的桩子上,然后将马车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搬进了院子。 车上,有曲绍扬从关东山带来的一些特产,也有刘东山和陈郎中给捎来的礼物,更多的,是曲绍扬路过城里时买的米面粮肉等东西。 曲绍扬对老家多穷,没有具体概念,这是路上兴家兴业建议的。 那些特产啥的好归好,但是平常人家用不上,给银钱,家里人也舍不得花。 莫不如多买些吃的用的,这些东西最实在。 曲绍扬听取了二人的建议,所以特地采买了不少吃用的物品回来,装了半马车呢。 曲老抠儿夫妻一看,也赶忙动手帮着往下搬,一边儿搬东西,陈氏还往西头屋子里喊了声儿。 “春花,快出来,咱家恁四弟回来了,快出来见见。” 陈氏连着喊了好几声儿,西头那边才走出来个二十上下的小媳妇。 那小媳妇本是一脸不悦的从屋里出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等她见到外头的马车,还有马车上那些东西,顿时眼前一亮。 “爹,娘,刚才我哄孩子,没听清,这是谁回来了?”小媳妇连忙上前,笑盈盈的问道。 “还能是谁?恁四弟,四虎子呗。 他闯关东出息了,你看看,带了这么些东西回来。赶紧往屋里搬啊,让外人瞅见了不好。” 陈氏笑的见牙不见眼,似乎佝偻的身子都直了不少。 “四虎子,这是你大嫂春花,前年开春嫁进咱家来的,去年冬天生了咱老曲家的大孙子。” 曲老抠儿那边,也是满面笑容的给介绍。 尤其是提起长孙来,曲老抠儿笑的脸上褶子都深了不少。 “这就是四弟啊,哎呀呀,你看看,没想到大海还有这么出息的兄弟呢。 瞅瞅,这一表人才的,说是地主家的少爷,都有人信。” 春花上下打量了曲绍扬好几眼,尤其是看见曲绍扬那一身的穿戴,两眼直放光。 “大嫂,实在不好意思,你跟我大哥成亲,我没在家,小侄儿出生,我也不知道。” 曲绍扬朝着对方点点头,客气道。 一边说着,曲绍扬就在心里琢磨,他带回来的东西里头,有没有适合给嫂子和小侄儿的。 尤其是小侄儿,这头一回见面,不给点儿见面礼属实说不过去。 几个人像蚂蚁搬家似的,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总算把东西都搬进了曲老抠儿夫妻住的东屋去。 刚坐下来,陈氏又指使儿媳妇赶紧烧水,他们老两口陪着曲绍扬坐炕上说话聊天。 “虎子,你跟爹娘说,你去关东都干啥了? 你现在搁那边做啥呢?都说关东山好混,到底咋样?” 当爹娘的,肯定要关心一下儿子在外面干啥,有没有走歪门邪道啥的。 曲绍扬正要说话呢,忽然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动静了。 “爹,娘,我听说四虎子回来了?这臭小子,他还知道回家啊?” 说话间,从外头走进来四个小伙子。 最大的二十七八岁,小的那个十六七岁,个子有高有矮,但都是黝黑的脸庞,长得挺结实。 曲老抠儿夫妻俩这辈子生了十来个孩子,真正养活的就五男一女。 闺女最大,早就出门子了。 剩下这五个儿子,只有老大,费劲巴拉的总算娶个媳妇回来,老二老三,还都打光棍儿呢。 “大海,快进屋来,你弟现在可出息了,快看看,这都是四虎子带回来的东西呢。” 曲老抠儿一见儿子们都回来了,赶忙指了指地上炕上这些东西,兴高采烈的给儿子们介绍。 曲家这几个孩子,都没啥正经的大名,生下来随便取个名字叫着就是。 曲家庄离着海近,老大就叫曲海,平常都喊他大海,老二叫曲河,多数人叫他二河,老三叫曲江,有时候就叫他三江、小三子。 老四也就是曲绍扬,叫曲虎,排行老四,就叫四虎子。老五叫曲福,因他最小,都叫他小福子。 兄弟几个顺着老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也瞧见了炕上地上那堆成小山的东西。 “老四,你这是去干啥了?出去三四年,赶着大马车回来,还能给家里头买这么多东西?” 除了老五,那兄弟三个异口同声的问道。 “也没干啥,头两年跟着人家去长白山里头伐木、放排,攒了点儿钱。 后头就买了些荒地开荒,顺道打猎啥的。” 曲绍扬也没说太多,只轻描淡写的讲了下这几年在关东的经历。 “关东山挺好的,地方大,人口少,只要肯出力,咋地也能混口饭吃。 这些不光是我买的,还有我师父和丈人家,给咱爹娘的礼物,托我一起带回来。” 曲绍扬说别的,众人都没太在意,他一说丈人家,屋里这几个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啥?你丈人家?你在关东山娶媳妇了?” “啊,对,去年冬月初六成亲的。”曲绍扬点点头。 “当时刚秋收完没多久,太忙了,顾不上回来,也找不着个人往家里捎信儿。 我师父做主,就先成了亲。” 曲绍扬并没有觉得如何,就这个家的情况,他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这还有啥可挑理的? 不想,这话一出,曲老抠儿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那几个哥哥,似乎也不太高兴的模样。 “不是我说你,四虎子,成亲这么大的事,咱爹娘没到场,你自己个儿就在外头把亲事办了? 你这眼里头还有爹娘,还有家里几个哥哥么?”曲海一脸不悦的说道。 “那咋地?我不娶媳妇,打光棍儿最好呗?”曲绍扬一脸的莫名其妙。 “哪有这样儿的?你二哥、三哥还没娶媳妇呢,你倒是先成亲了,这不是乱了顺序么? 你在外头挣了钱,也该拿回来,先给你二哥三哥成了亲,这才轮到你啊。”曲海怒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礼物 自古以来,不论穷富贵贱,都讲究个长幼有序。 一般有好几个儿子的人家,老大没成亲之前,后头弟弟们就得等着,不能乱了顺序。 曲绍扬是家里老四,上头还有二哥三哥没成亲,他反倒先娶了媳妇。 这在很多重礼数的家庭里,那就是坏了规矩。 再一个,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曲绍扬离家三四年,没经过父母同意,就在外面娶了媳妇成了家,在很多人看来,这叫大逆不道。 也难怪曲老抠儿一听儿子成亲,脸色不好看了。 当然,曲海最后那句话,是重点。 在曲家兄弟看来,四虎子虽然去闯关东了,可是并没有分家另过。 他有出息挣着钱了,也应该是这个家的。 按正理就应该把钱都带回来,交到父母手中,先改善自家的生活,给哥哥们娶了媳妇才对。 像他这样,不声不响在外头娶妻成家,不顾家里,那就是错儿。 “照大哥这么说,倒还是我的错儿了? 哦,合着我在外头拼死拼活,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山场子水场子拿命去闯,挣了钱不是自己的,还得先给哥哥们娶了媳妇才能自己成家立业?” 曲绍扬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他又不是原主,后世穿来的,跟他说这些? 要不是原主对家乡、父母的牵绊,曲绍扬都未必回来这一趟。 他才刚到家,屁股没等坐热乎呢,就被所谓的大哥劈头盖脸一顿训,以曲绍扬那脾气,能忍得了? “我看,我就多余回来这一趟,既然家里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 曲绍扬撂下句话,起身就要走。 “老大,你胡说啥呢?四虎子能娶上媳妇,那是他的能耐。 就咱家这样儿的,你们兄弟几个,谁能娶着媳妇那算是他有本事。 四虎子没让家里给盖房子,没用你爹你娘给出彩礼,人家自己把媳妇娶进门了,咋?这还不行啊?” 陈氏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开口训斥大儿,同时伸手拽住了要站起来的曲绍扬。 “虎子,不跟你大哥一般见识,他就那个德行。 来,你跟娘说一说,媳妇家是哪儿的?姓啥叫啥,长的咋样儿?” 陈氏拽着儿子的手,满面笑容的问道。 有陈氏打圆场,曲绍扬自然不能真的抬腿就走,只能重新坐下。 “娘,我媳妇姓陈,跟你一个姓儿,听说他们老家也是山东的,但是去关东山的年头远。 我丈人是个郎中,医术高超,挺有本事的。 家里俩儿一女,两个舅哥读书习武做买卖,家里还不错。 我媳妇挺好的,跟着她爹娘学医,知书达礼,为人也好。” 曲绍扬简单说了下丈人家的情况,少不得要夸一下自家小媳妇。 曲绍扬说的挺寻常,可曲老抠儿和陈氏毕竟岁数在那儿,这么一听就知道,四儿子的这个丈人家好像不简单。 陈氏更高兴了,就他们家这条件,儿子能攀上这样的好人家,还有啥不知足的? “那你这次回来,咋不把媳妇一起带回来,让我们也瞧瞧? 进了咱曲家的门儿,总得见见公婆,搁公婆跟前儿尽尽孝吧?” 曲老抠儿的脸色也和缓了些,不过这语气还是有点儿僵硬。 “爹,这么老远的道儿,太折腾了。 再说,如今这年月世道不太平,我领着个挺漂亮的新媳妇往回走,路上遇见啥劫道的咋办? 过几年,等着我们有孩子了,抱着孙子回来,不更好么?” 曲绍扬这一趟可不光是回老家看望父母亲人,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呢,咋可能领着媳妇出来? 当然,跟爹娘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好听的。 “对,对,四虎子说的在理。 老头子,你就少在这儿挑毛拣刺儿了,儿子大了,成家立业,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陈氏生怕自家这老倔巴头又开始犯倔,忙开口圆全着。 “四哥,看你这一身穿戴,又是车又是马的,你这可是发大财了啊。 回头,我也跟你去关东山吧,到时候挣了钱,我也在那边娶个媳妇成家。” 这时候,曲福凑到了曲绍扬身边,一脸羡慕的说道。 “你?还是消停在家呆着吧,咱爹咱娘可舍不得你去关东山吃苦。 那头太冷了,出门尿尿都得拎着根棍子,不然容易冻上。” 曲绍扬看了看这个最小的弟弟,故意取笑道。 曲福是曲家最小的孩子,今年十六岁,按说也不小了。 当年曲虎闯关东的时候,也是这个岁数。 可曲福跟曲虎不一样,曲虎打小就淘气、野,成天在外头闯祸,也算历练出来了。 曲福小,爹娘疼着,上头哥哥们护着,哪吃过苦啊? 这样儿的去关东山闯荡,不出半个月,就能累的他哭鼻子要回家。 曲绍扬可不想招惹麻烦,这些兄弟们啊,还是消停在家打渔种地吧。 曲福一听四哥这话,脸顿时垮了下来,旁边的陈氏,也跟着劝。 老儿子大孙子,那都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她可舍不得老五去关东山闯荡。 “哎呀,你看我,带回来这些东西,还没给爹娘看看都有啥呢。” 曲绍扬一看这情形,也连忙转移话题,将他带来的这些东西,挨样儿拿出来分给家里人。 “爹、娘,这些是我丈人让我捎来的,这些是我师父给预备的。” 曲绍扬这一趟回来路途遥远,所以陈郎中和刘东山他们就没给预备点心、酒水之类。 而是带了些布料、皮张、蘑菇、木耳、松籽、补品等东西,林林总总的不少。 “爹,这是秀芸给你绣的烟荷包,这是她特地给你挑的玉石烟嘴儿。 娘,这是你儿媳妇,亲手给你做的一套衣裳,还有双鞋。 秀芸说了,她离着远,也不能在爹娘跟前儿尽孝,做点儿针线,算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曲绍扬特地从一堆东西里头,挑出来几样儿,送到爹娘面前,哄爹娘高兴。 曲老抠儿夫妻一看这些东西,知道这得花不少钱呢,当即笑的合不拢嘴。 “你看看,这还让亲家费心了,给带来这么多东西。 虎子,你媳妇这针线活儿可不孬啊,你瞅瞅这衣裳的针脚,多密,真不错。 这颜色娘穿着也正好,娘喜欢,娘也没有几件拿得出手的衣裳,这逢年过节穿着,正好儿。” 陈氏伸手摸了摸那衣裳,喜欢的不得了。 “娘,我不知道大哥娶媳妇了,事先没预备礼物。你看,这几块布,给大嫂和小侄儿行么?” 曲绍扬从那一堆东西里头,又挑出来几块布料,有纯色布,也有花布,正好适合女人和孩子。 “行,那还有啥不行的?你个当小叔的,不管给啥,都是份儿心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穷啊 曲绍扬带回来那么多东西,哄的家里人都挺高兴。 正好时间也不早了,陈氏就招呼着儿媳妇,赶紧弄点儿饭菜,招待曲绍扬。 “娘,四弟买回来不少白面,还有肉呢,晚上咱包饺子吃吧。 四弟难得回来,得做点儿好的招待。” 大海的媳妇张春花,看着地上那些米面细粮,还有肉等吃食,欢喜不已,便提议道。 “咳咳,包什么饺子?这都啥前儿了?等饺子包完天都黑了。 大晚上的啥都不干,吃饺子压炕头啊?”曲老抠儿闻言,瞪了儿媳妇两眼。 “晚上随便弄点儿吃的,馇点儿粥对付对付就行了。” 要是换了旁人家,出门好几年的儿子终于回来了,肯定得做点儿好吃的庆贺庆贺。 但是在曲家,那绝对不可能,曲老抠儿的外号可不是白叫的。 晚上又不下地干活,吃那么多干啥?弄点儿粥糊弄着肚子不饿就行。 不管这吃食是谁拿回来的,也不管有多少,规矩不能变。 张春花一听,撇了撇嘴,小声儿的嘀咕了一句。 这边陈氏看了眼曲绍扬,叹口气,“虎子,今晚上咱就随便对付一口吧,明早起,娘给你烙大油饼吃。” 一家之主定下的规矩,旁人哪里敢反驳?陈氏也不例外。 曲绍扬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他听家里那些长工说起过老家的日子,知道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 所以,曲绍扬也没往心里去,只笑着点头。 “行,娘,家里有啥就吃啥,我不挑。” 就这样,陈氏指使了儿子,把曲绍扬带回来这些米啊面啊啥的,全都搬到了西屋,锁在了两个箱子里头。 然后,陈氏跟大儿媳俩人,烧火煮了一锅苞米面粥,又切了些咸菜,弄了点儿咸鱼啥的。 晚上一家子喝粥吃咸菜,就这么对付了一顿。 吃过了晚饭,天也黑了,家里过日子省,晚上基本不怎么点灯。 所以陈氏早早就安排了曲绍扬的住处,让他去西屋,跟老二老三几个住一铺炕。 晚间,兄弟四个躺在炕上也睡不着,少不得要聊一阵子。 那兄弟三个都挺好奇,曲绍扬在东北的经历,四个人聊到了半夜,这才睡觉。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陈氏就起来了。 按照昨晚上说的,陈氏和面,烙了几张葱油饼,又煮了锅苞米面儿粥,招呼大家伙儿起来吃饭。 葱油饼不多,曲老抠儿一张、曲绍扬一张、曲福一张,其他人都只能分半张。 曲海虽然成亲了,但是并没有分家另过,而是跟公婆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吃一回葱油饼,张春花本以为咋地也能一人一张呢,没想到最后才分了半张,不由得委屈起来。 “娘,你大孙子还吃奶呢,我这成天连点儿油星儿都不见,哪有奶水喂孩子? 四弟弟带回来那么多米面,好歹多烙两张饼也行啊,闹了半天,我才分半拉。” 陈氏一听这话,先看了看自家老头子,见曲老抠儿皱眉,随即便剜了儿媳妇一眼。 “吃吃吃,就知道吃,谁家过日子,逮着好的非得一下子吃完?那不得细水长流么? 我烙一回饼容易啊?又是白面又是油的,要不是四虎子回来,哪有你们吃的? 跟着沾光就行了,哪还那么多话?” 陈氏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把分剩下的那半张饼,夹到了儿媳妇的跟前儿。 谁叫儿媳妇生了曲家大孙子呢,人家有功,多吃点儿就多吃点儿吧。 曲绍扬一看这样,哪好意思自己吃一张饼,让老娘吃半张啊? 于是把自己那张饼撕开两半,给老娘半张。 “娘,我吃半张就行,你多吃点儿。 那啥,其实不用这么省,这些米面啥的吃完了,我再去买。” 曲绍扬知道老家穷,但是他真的没有具体概念。 他是从最繁华富裕的年代穿过来的,小时候家里条件好,就没吃过苦受过穷。 在他心里,伐木、放排那会儿,就算苦日子了,可是回了老家才知道,原来日子可以穷成这样儿。 也难怪原主当初会不顾一切离家,要去关东山闯荡了,这日子,真的是过一天都够的慌。 “买什么买?就你有钱啊?谁家过日子不是细水长流?地主老财也没有穷吃涨喝的。 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受大穷。 咱家就这个过日子法儿,受不了的出去单过。”这时候,曲老抠儿发话了。 曲老抠儿这辈子仔细惯了,最看不惯大手大脚胡吃海塞,要不然也不能得了这么个外号儿。 当然,最后那句话,不是说曲绍扬,是说给张春花听的。 曲海和张春花都听明白了,曲海少不得瞪了媳妇一眼,张春花纵然心中不忿,也不敢表现出来。 反正她得了一整张饼,公婆爱说啥就说啥去,不听就是了。 于是张春花低着头,非常快速的将一张饼吃进肚去。 曲绍扬见这个情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心中暗暗庆幸,得亏没把媳妇领回来。 陈秀芸也是从没吃过苦的,要是跟他回了老家,肯定不适应。 众人默默无声的吃早饭,葱油饼不够吃,还有窝头、苞米面儿粥。 正吃着饭呢,外头来了不少人。 曲家庄里不少人家都姓曲,据说是当年一起迁徙到此地的,都是一个祖宗。 曲老抠儿没有亲兄弟,只有几个姐妹,他那个排行老三,是堂兄间的排行。 曲老抠儿的几个堂兄弟都在曲家庄呢,也算是关系最近的亲戚了。 曲绍扬昨天下午回来的消息,经过狗剩子等几个孩子的传扬,到晚上的时候,满村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曲老抠儿的几个堂兄弟,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儿。 不过那会儿天黑了,大家伙儿干了一天活,也都挺累,就没过来凑热闹。 今天刚吃完早饭,众人便来到了曲老抠儿家里,想看看当初那个愣小子,到底出息成啥样儿了。 曲绍扬对老家这些亲戚没啥印象儿,可他不傻,稍微一猜也就知道这都是什么人了。 面对堂伯、堂叔们的关切问候,曲绍扬很客气的跟众人说笑聊天。 人家问他在关东山的事情,曲绍扬就简单说几句,也不透露那么多。 虽然曲绍扬不想太张扬,可他那一身穿戴,外头又是马又是车的,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好多人见曲绍扬这般有本事,都跟他打听,关东山那边好不好,有的直接就说,也想跟着去关东闯荡。 这一段就是个过渡章节,主要是为了引出后面的剧情。 我确实不太会写兄友弟恭那种家庭氛围,况且也不咋现实,嘿嘿嘿。 关键是最近更新太少了,就会觉得剧情有点儿水,我尽量快点儿把这一段写过去,接下来还得去找姜家报仇呢。 回家休养了两天,感觉比之前好一点了。 前几天基本上坐一会儿或者走点儿路,就头晕目眩的不行,脑子不听使唤。 今天可以多坐会儿了,当然,多数时间还是躺着,就是感觉虚,一动弹就出虚汗。 我再养一阵子,好点儿了就多更。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私房银子 曲绍扬回到老家的这几天,家里就没消停过,都是过来凑热闹,打听关东山情况的亲戚朋友。 曲绍扬的姐姐,还有几个姑姑,得知消息后,也都赶回来。 这回,曲老抠儿总算大方了一次,让陈氏和大儿媳妇包了回饺子,招待客人。 主要是,曲绍扬买回来的肉天数不少了,哪怕是放凉水里拔着,也要搁不住。 腌上又费盐,莫不如拿来待客,也有面子。 正是农忙时节,过去那几天新鲜劲儿之后,曲家的客人慢慢少了。 曲绍扬也不好闲着啥都不干,于是换上套旧衣服,跟兄弟们一起下地干活。 本来就没几亩地,兄弟五个一起干活,还把马套上犁杖翻地,自然干的挺快。 自家的活干完了,曲海就领着弟弟们,又去给临近的几个大户打短工。 不说挣多少钱,管顿中午饭,也是极好的啊。 一转眼,曲绍扬回老家快二十天了。 按照之前跟兴家兴业的约定,曲绍扬估摸着过几天那哥俩就能来。 于是曲绍扬找机会出了趟门儿,打听打听从这边往东北的船只情况。 顺手,又给家里买了些吃的用的。 之前曲绍扬带回来那些细粮,实际上并没有吃多少。 曲家大闺女回来的时候,陈氏偷摸儿给闺女拿走了一些。 剩下的,都在曲老抠儿的授意下,给换成粗粮了。 曲家人口多,家里存粮少,开春这时候干活又重,不吃饱了哪行? 细粮是好,可是太少了不顶饱啊。 一斤细粮能换好几斤苞米碴子、地瓜干呢,庄户人家,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细粮吃了也不能上天,多换点儿粗粮不好么? 曲绍扬也看明白了,所以这次他没买那么多细粮,大部分都是苞米面儿、地瓜面儿等,只少买了些小米、白面。 “娘,小侄儿快该添饭了,孩子小,不能吃粗粮。 这点儿细粮你留起来,平常给孩子煮儿粥,下点儿面条啥的,可千万别再换出去了。 那是咱老曲家的大孙子,大人能亏嘴,孩子不行。” 东西买回来,曲绍扬特地嘱咐了母亲一下。 当叔叔的,就这么一个小侄儿,多少也得尽点儿心意。 “哎,哎,知道了。 这出去闯荡回来,就是不一样了,咱家四虎子,也知道爱惜小辈儿了呢。 行,你放心吧,这点儿东西我肯定给小石头留着,不让旁人吃。” 陈氏十分欣慰的看着四儿子,笑道。 以前老四在家的时候,成天跑出去惹事儿,夫妻俩最不待见的就是这个老四。 没想到几年之后,家里最出息的,也是这个老四。 “虎子,你是不是最近就要走了啊?” 做母亲的,都有十分敏锐的直觉,陈氏这几天就感觉出来了,四儿子有点儿魂不守舍。 一想也是,儿子在东北有家,家里头还有个新婚的小媳妇呢。 这次回老家时候不短,可不得惦记东北那头咋地? “嗯呢,娘,过几天我就得往回走了。 东北那头比咱这节气晚,可是也该春耕种地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 家里还不少地呢,不能耽误了农时。”曲绍扬也没藏着,直接跟母亲说道。 “唉,回去吧,你能回来看看就挺好。 你能在关东山成了家,还置办下那么大的家业,娘和你爹都可高兴了。 往后有机会了,就领着媳妇一起回来,认认门儿。 最好,能抱着孩子一起回来,我和你爹啊,就盼着你们一个个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呢。” 陈氏通情达理,自然不会绊着儿子的腿不让他走,只不舍的嘱咐几句。 曲绍扬趁着家里没人,从自己的行李卷儿中摸出几块银子,塞到了陈氏手里。 “娘,这差不多有十两银子,你藏起来别让旁人知道了。 我好几年也回不来一趟,不能在娘跟前儿尽孝,这钱权当做你的私房。 别跟旁人说,往后有点儿啥事情,你自己手里有钱,不受为难。” 回家这些日子,曲绍扬也看出来了,他这个娘是个不错的。 可就是不当家不做主,啥事情都得听男人安排。 家里穷,有点儿银钱,曲老抠儿把的死死的,谁都见不着半点儿。 对于自家那个爹,曲绍扬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只能偷摸儿给老娘一点儿银钱,让她手里宽裕点儿。 陈氏这一辈子,也没经手过这么多银子啊,当时激动的就落下眼泪来了。 “这,这,我儿知道疼娘了。 四虎子,以前娘对你冷眼,还总打你,没想到,娘最后还得了你的济。” 陈氏这会儿后悔极了,当初她嫌四虎子总惹事不消停,从小到大没少揍他。 没成想,如今反倒是最看不上的四儿子,最心疼她。 “娘,看你,就是点儿银子,至于么? 你儿子没多大本事,只能孝敬你这些了,快收起来,别让旁人瞧见。” 曲绍扬最见不得人落泪,赶忙劝道。 陈氏一听,连忙拿着银子出去。 也不知道她找了个什么地方,把银子藏了起来,这才回屋跟儿子说话聊天。 又过了两天,兴家兴业二人果然来了曲家庄,找到了曲绍扬。 “东家,已经按照你的吩咐,从我们老家那头,招了二十多个跟我们差不多岁数的长工。 我已经把他们安排在码头附近住着了,东家你看咱啥时候启程往回走?” 兴家兴业跟着曲绍扬回山东来,一方面是回家去看看家乡亲人,另一方面,是替曲绍扬招人。 曲绍扬现在也算是家业不小了,他今年还打算再开些荒地,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再另外琢磨点儿营生。 如此一来,家里这人手就不太够用。 所以趁着回老家探亲的机会,曲绍扬就让兴家兴业帮他多招揽些人手。 曲家庄这边,其实也有不少人跟曲绍扬打听,都想跟他一起去关东山闯荡。 不过,曲绍扬都没正面回应,只说眼下还不是时候。 咋说呢,都是一个庄子上的,同族同姓,都是亲戚。 曲绍扬把这些人弄过去,总不好意思让他们当长工,干粗活重活吧? 总得他在那边再发展发展,有其他挣钱的好买卖了,再说带一带家里兄弟、亲戚的事儿。 否则,贸贸然答应了,又没办法妥善安排,反倒会得罪人。 第一百九十章 五十两 “嗯,是该往回走了。 这样,今晚上你俩就在这儿住,等会儿我跟家里说一声儿,明早晨咱就走。 到了码头那边,还不知道哪天有船往回走呢。” 曲绍扬去码头打听过了,随着天气渐暖,官府的、商户的,有不少船只往来于胶、辽半岛之间。 但是具体发船的日期不定,就得到码头附近住着等。 三人商议妥当,曲绍扬这才领着兴家兴业进屋,跟父母介绍,说这是他在东北结识的老乡,这次一起回老家探亲的。 “爹,娘,我在关东山那头有房子有地有媳妇,实在是不能在家留太久。 我刚才跟兴家兴业他们商议了,明天就动身回去,估计到家还能赶上春耕。 我在那头的地址,爹娘不是都知道么? 要是哪年爹娘得闲了,就去东北住一阵子,我也好好孝顺孝顺爹娘。” “爹,我这里还有五十两银子,留给家里头,你看看是先把这房子翻修了,还是先给二哥三哥娶媳妇都行。” 曲绍扬这次回来,带了不少钱,那天他出门去办事,顺道去县城找了钱庄,兑了些银子。 除去给陈氏当私房的,还剩下五十两,这回都拿出来,给了曲老抠儿。 “另外,我这次打算走海路回去,那车和马,家里留着用吧。” 连马带车,少说也值二三十两,加上曲绍扬给爹娘的,还有他带回来那些东西。 这一趟回老家,林林总总的花销,不低于一百五十两。 咋说呢,曲绍扬回来这一趟,看看爹娘和亲人,给家里多留点儿银钱和东西,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关东山离着老家这么远,他在那边的家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忙,下次回来,还不定是猴年马月呢。 多花点儿钱也没啥,哄着爹娘高兴,也不算白花。 曲老抠儿活了这五十来年,啥时候见过五十两银子? 平常人家过日子,都是用铜板,就连曲海娶媳妇下定的时候,给女方的也不过几吊铜钱。 见到白花花的银子,曲老抠儿顿时眼前一亮,赶忙就把银钱抓了过来,放嘴里咬两下。 陈氏见丈夫如此,只觉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儿啊,你留给家里这么些钱,回去路费还有么? 这穷家富路的,要不你把钱带着吧,家里头咋都能过。 你这趟回来,前前后后的给家里不少东西了,那些皮张药材啥的,都挺值钱呢。” 陈氏不由得心疼起儿子来,这么多钱,她家四虎子得挣几年才能攒的下啊? “娘,不要紧的,路费我有。 我离家远,不能在爹娘跟前儿尽孝,多给家里些,也是应该的。”曲绍扬摇头笑道。 “那我做饭去,你明天就要走,今晚上咱做点儿好吃的。 兴家兴业是吧,今晚上就别走了,搁婶子家住一晚。” 陈氏一看,自家男人已经把银子揣怀里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干脆穿鞋下地,去仓房里翻找东西。 儿子回来一趟,又是钱又是东西的拿回来不少,陈氏这心里头过意不去,就想着给儿子也捎点儿啥东西。 别管东西贵贱,好歹也是做父母的一份儿心意。 曲家庄离着海边近,就指着出海打渔过日子,别的没有,各种鱼、贝类、海虾等东西,家家都不缺。 陈氏从仓房里翻找出一些腌制的鲅鱼、花鱼、黄姑鱼,还有些小银鱼干、白果鱼干、虾米、海带、干贝等东西。 划拉划拉不少,都装起来,打算给儿子带着。 之后,陈氏又出门去,打听了今天谁家出海。 也巧了,正好村子里有几户人家结伴出海,打了些海鱼回来。 陈氏挑了几条新鲜的鲅鱼,再割一些韭菜,回家来和面调馅,包了鲅鱼馅儿的饺子。 还别说,曲绍扬真就没吃过这么鲜的饺子,晚上这顿饭,属实没少吃。 晚间,兴家兴业留在了曲家住下。 曲江等人知道弟弟要走,都有些舍不得,晚上兄弟几个又聊到了半夜。 三月十二,一大早起来,陈氏就开始忙活。 把她头一天找出来的东西,都装好了,给曲绍扬带着。 又给曲绍扬烙了些饼,当干粮路上吃。 吃过早饭后,曲老抠儿让老三曲江套上车,送曲绍扬他们去威海卫。 那里是这边最大的港口码头了,有很多大船来往于海上。 “四弟,回去路途远,你一切小心。 原本我说,想跟着你去关东山,咱爹咱娘都不让。 你自己孤身在外,也没个帮手,万事小心。”送到地方,曲江很是不舍的说道。 “三哥,你暂时先在老家呆两年,等我在那边稳当了,有挣钱的买卖,再捎信儿给你。 关东山别的都好,就是女人少,娶媳妇难。 不说别的,你先在家娶个媳妇,真要是日子不好过,到时候领着媳妇一起去我那儿。” 曲绍扬在家里住了这些时候,对家里这几个兄弟,多少也有了些了解。 曲海、曲河两人就差了一岁,这哥俩心眼儿都不少,表面上看着和气,实际上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曲海娶媳妇成家了,总想着往自己的小家划拉点儿,自家多占点儿便宜。 曲河二十七了还没娶媳妇,心里急的跟猫抓一样,也是想尽了办法,自己偷摸攒私房。 唯独这老三曲江,老实巴交的没啥心眼儿,成天不多言不多语的,就知道闷头干活。 家里脏活累活都是他,可勤快了,就是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其实曲绍扬也有心想带着三哥一起走,可曲福那头蹦着高儿的闹腾,曲河也是俩眼紧盯着不放。 曲绍扬要开口说领着三哥,这俩肯定也要跟着一起。 这哥俩,一个心眼子太多,一个被父母惯的啥都拿不起,曲绍扬不想自找麻烦,只能一个都不带。 反正他给家里留了银子,五十两在这边,剩下那哥仨都娶媳妇也够用了。 等家里这几个兄弟全都娶了媳妇成了家,曲江要是还乐意去关东山,到时候他就领着媳妇过去找曲绍扬,旁人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哎,哎,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去找你。 那啥,你路上当心,到家了,想办法往回捎封信来,爹娘都惦记你。” 曲江老实的点点头,又嘱咐了弟弟两句,这才赶着马车,依依不舍的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宽甸姜家 目送曲江离开后,曲绍扬领着兴家兴业,直奔那些伙计们住的地方。 客店里,二十来个伙计早就等着了,经过兴家兴业介绍后,一个个毕恭毕敬的见过东家。 曲绍扬和伙计们住在了客店,然后安排人去码头打听船只的消息。 也巧了,最近风向不错,接连有船开往海对面的旅顺口、营口等地。 兴家兴业跟人家船队定好了,第二天一早登船。 三月十三这天一大早,曲绍扬带着二十多个伙计就起来吃了早饭,又采买了不少干粮咸菜等东西。 然后众人前往码头,找到预先定好的船只。 正好这几天风挺大,一张张百纳帆升起,船上的风标带着尖厉的哨音飞转。 船工们齐声喊着号子,升帆起锚。 “哎嗨呦,哎嗨呦,使把劲儿啊,把篷撑啊。 备好橹啊,快拔锚啊,乘长风啊,顺正浪啊。 海娘娘啊,来帮忙啊……” 好多人都挤在码头上,吵嚷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曲绍扬这边,早早就跟船主定好了,还给了人家丰厚的报酬,所以船主挺客气的,率先安排曲绍扬他们上船。 之后,就见到那些破衣烂衫、携家带口的人群,吵着嚷着,纷纷往船上挤。 在船主的吆喝声、叫骂声中,混乱的人群逐渐登上了船。 等人都上的差不多了,有船工撤去了桥板,船向着深海缓缓驶去。 岸边,没赶上船的人,急的直跺脚,还有些跟家人走散的,嚎啕大哭着。 这种大帆船,依靠风为动力,所以航行时间并不固定。 遇上顺风顺水,可能一两天就到对岸了,要是风向水流不对,也很可能在海上漂好几天。 曲绍扬他们这一次挺幸运的,只用了两天,船只便到了对岸的旅顺口。 不等下船,曲绍扬就把身上的衣服都换了。 穿着一身破衣烂衫,头发也故意弄的乱蓬蓬,就跟船上那些抛家舍业闯关东的人一般无二。 不光曲绍扬这么穿戴打扮,就连兴家兴业也是一样,把同行的那些伙计们都惊呆了。 曲绍扬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什么,只领着众人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 然后委托人,将这二十来个伙计,送到猫耳山曲家。 并且让这些人捎了封信回去,只说他们在这边还有要紧的事情,可能要耽误个半月二十天的。 之后,曲绍扬三人,就跟着闯关东的人群,前往金州。 路上,遇到了不少帮着大户人家招揽伙计的中人。 曲绍扬三人都身强力壮、年纪又好,有好几伙儿中人都过来搭茬儿。 曲绍扬跟人家攀谈之后,遗憾的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哎,小伙子,你们几个打哪儿来啊?”不等走到金州呢,又遇上了一伙人。 “哦,我山东登州的,听人说关东山遍地都是金子,就坐船过来了。” 曲绍扬操着一口家乡话,跟对方闲聊。 “那你这过来是投亲还是靠友啊?有落脚的地儿么? 我这可有个好地方,宽甸的大户,工钱给的高,吃住啥的也好。 天天顿顿都有肉,细粮管够儿造。咋样?想不想去?” 对方很明显是相中了曲绍扬这体格,十分卖力的推荐道。 “宽甸是哪儿?什么大户啊,还能给伙计这么好的待遇?”曲绍扬故作好奇的打听。 “宽甸姜家呗,还能是哪个大户?你随便去打听打听,搁咱这地界儿,就没有不知道宽甸姜家的。 那可叫一个家大业大,宽甸周围半数的土地庄子,都是他们家的。 咋样儿?想不想去?你信我的,保管没错儿,到了姜家,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 攒几年钱,到时候娶个媳妇置办几亩地,那不是神仙日子啊?可比你在老家吃苦挨饿强百倍呢。” 为了挣中人这份儿钱,对方都快把姜家吹到天上去了。 曲绍扬一听,不由得冷笑。巧了,等的就是姜家呢。 陈允哲他们早就打听明白了,这姜家不光是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对家里的这些长工、佃农,更是剥削到极致。 每天不等鸡叫就上工,直到天漆黑了才收工,吃的也特别差,根本就吃不饱。 而且,姜家还说话不算,约定好的工钱,等到入冬后,七扣八扣的根本不剩多少,不倒着欠东家的钱就很不错了。 所以,姜家留不住人,大多数长工在入冬算完账之后,干脆就离开姜家,另外找地方扛活去。 姜家自然不在乎这些,冬天没啥活,那些长工伙计留下也是干吃饭白养着,走了更好。 因此,姜家每年开春,都得招大量的人手。 尤其是那些刚从山东过来的,两眼一抹黑,最好糊弄,不少人就是被这些中人给忽悠了。 “真有这么好?那行啊,反正我这初来乍到的,也没地方落脚,那就去姜家呗。” 曲绍扬一脸欣喜的表情,好像是被对方给忽悠的动心了,于是爽快的就答应了。 那边,兴家兴业一听,也凑过来,七嘴八舌的就问,姜家要多少人,他们能不能也去。 姜家需要不少长工干活呢,中人见此情形,格外高兴。 除了曲绍扬、兴家兴业他们,又挑了十多个人。 之后,中人先是把曲绍扬等人领去一个院子安置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续又找了二三十个伙计。 然后,姜家安排了人过来,双方交接后,曲绍扬等人跟姜家的管事签了一年契约。 契约签好了,姜家管事便带着三十多号人,返回了位于宽甸姜家堡子的姜家大院。 宽甸这边暖和,三月下旬,正是春耕忙的时候。 曲绍扬他们这些新来的,到了姜家大院后,管家先是一顿训话,简单介绍了一下姜家的情况,东家有几房,多少人口等等。 主要是提醒这些长工,都注意点儿,别不长眼睛冲撞了东家主子。 之后,众人被安排到条件最差的住处安顿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被管家喊起来,下地干活去了。 姜家在宽甸周边有大片的土地,除了佃给农户的之外,还留下不少自家耕种。 曲绍扬等人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吃的比猪差,就这么忙活了半个多月,地里的活总算是见了亮儿。 而曲绍扬,也因为力气大、干活又快又好,还任劳任怨,不藏奸耍滑,被管家注意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马 四月初,大片的地全都种上了。 就剩下些地头地脑儿,犁杖耕不到的地方,还需要人工刨垄,种上点儿杂粮杂豆之类。 这天下午,地里的活都干完了,众伙计们提前收了工,扛着镐头等家什往回走。 刚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有马车骨碌碌的动静。 曲绍扬回头一看,后头不远处,几辆马车正朝着这边过来。 这几辆马车,都是姜家的。 前些时候,宽甸城里的姜家大姑奶奶姜玉慧让人捎信来。 说是佟家来了贵客,其中有一个人是京城的贵人,长相出众,才学过人。 姜玉慧打听了,那人还没说亲事,于是就动了念头,想要撮合自家六妹妹和对方的婚事。 姜家出美人儿,而且是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儿,可就是红颜薄命,越是出色的闺女越难养。 这姜家六姑娘年方二八,据说容颜绝美,才华出众,是姜家近几年来难得养大成人的女孩。 整个儿家族,就盼着六姑娘能结一门好亲事,还能再帮扶帮扶家里头。 所以接到姜玉慧的信之后,家里就安排了大房的大爷,也就是姜玉慧的亲弟弟姜永章,还有家里几个女眷,一起陪着姜六姑娘去宽甸城里小住。 当然,这些都是曲绍扬他们来姜家之前的事,曲绍扬听旁人说的。 但是那马车上有姜家的标识,所以曲绍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姜家的马车了。 稍微一联想,大概也猜得出,马车里应该是姜家女眷。 而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华丽气派,走在车队前面那个,就是姜家大爷姜永章,也就是去年被陈秀芸开枪打伤的那个。 曲绍扬赶紧领着人站在路边,给马车让路,几辆马车不紧不慢的从众人身边经过。 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最后面那辆马车,忽然就加速起来。 马儿仰着头嘶鸣,撒开四蹄儿就往前冲。 任凭那车夫怎么拽缰绳,都控制不住马儿发狂的势头,横冲直撞的就往前冲。 这路本来就没多宽,两辆马车堪堪能错开。 然而后头的马发了狂,根本不管那些,朝着前头飞奔。 前面的车夫听着不对,连忙躲避,却还是没躲避及时,后头的马车直接就撞了上来,将前面那辆马车给撞到了沟里去。 后头那马车还不停,继续飞快的往前冲,又把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给撞了。 走在最前面的姜永章听着不对,立刻回头,就看见六妹妹坐的那辆车,发了疯似的朝着他就冲了过来。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姜六姑娘,也因为连续撞击,半个身子从撞碎的马车车厢里栽歪出来。 要是不能及时控制住马车,只怕姜六姑娘就要摔下马车。 从如此快速行驶的马车上摔下来,别说是姜六姑娘了,就算是姜永章一个大男人,闹不好也得没命。 姜永章见此情形,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草,二狗子,你怎么赶的车?”气急败坏却又毫无办法的姜永章,下意识骂车夫道。 那车夫这会儿都吓懵逼了,哪还有工夫回应姜永章啊?他这死命的拽着缰绳,想要控制住马车。 可那匹马跟疯了一样,根本就不听车夫的,依旧拔足狂奔。 眼见着那马车朝着姜永章就撞了过去,而车厢里的姜六姑娘的身子也被甩出了车厢外。 姜六姑娘在惊慌之下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下意识的闭上眼,等待落地的剧痛。 然而就在她被甩出马车,即将摔落地面的那一刻,也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一个人影儿,直接将其抱在了怀里。 那人一个就地打滚儿,卸去了力道,然后两人就这么滚到了路边的庄稼地里。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姜六姑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搂在了怀里。 不等姜六姑娘有所反应,对方连忙扶着她站了起来。“姑娘,你没事吧?能不能站稳?” 姜六姑娘摇摇头,她被对方保护的很好,身上并没有半点儿擦伤。 反倒是对方,衣服破了好几处,似乎有些地方还渗血了。 “多谢壮士大恩,若非壮士冒死相救,姜六娘今日怕是要命丧当场了。” 姜六姑娘回过神来,忙向对方福了一礼,柔声道谢。 曲绍扬挠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 姜六姑娘还要说什么呢,忽听得前面一声惨叫,忙朝着前头看。 原来,是那失控的马车,又撞向了姜永章,而姜永章躲避不及之下,从马上摔了下来。 曲绍扬一看,急忙冲过去,扶起来摔倒沟里的姜永章。 然后腾身一跃,骑上姜永章的那匹马,直接就去追前头的马车。 那马车经过几次撞击,车身、车轱辘都坏了。 虽然马儿依旧失控中,发了疯的往前跑,但是被马车拖累,实际上跑的并不快。 曲绍扬骑马,很快就超过了那匹发了疯的马。 他跑到前面去,从马上跳下来,接着就冲到了马车前,伸手薅住了马的笼头和嚼子。 曲绍扬双臂用力,两脚就像定在了地上一样,任凭那马扬起前蹄,咴咴直叫,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僵持半天,到最后,那匹发了疯的马,再没了挣扎的力气,逐渐安静下来。 曲绍扬这会儿,也累得够呛,好不容易马儿彻底消停了,曲绍扬满头大汗的招呼那车夫。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来看看这马,好好儿的咋就突然发疯了?” 一边说着,曲绍扬就开始从头到尾检查那马。 车夫这会儿好歹回过神来,颤抖着两条腿跳下马车,晃晃悠悠的上前。 一边跟曲绍扬道谢,一边哆嗦着手,也去检查那马匹。 可二人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也没瞧见那马哪里有不对劲儿。 这时候,摔落马的姜永章,还有被方才一幕吓着的伙计们,都缓过劲儿来。 姜永章气急败坏的走过来,上去就踹了那车夫一脚。 “妈的,你个废物,赶个车都不行,你还能干点儿什么? 六姑娘差点儿让你给害死,你知道么? 她要是出了事儿,你这狗东西,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立功 车夫被踹了两脚,也不敢吭声儿,径直跪在了泥地上。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在姜家赶车也五六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啊。 那马,突然间就疯了,小人拼了命拽缰绳,可咋地就是拽不住。” 车夫一边求饶,一边磕头,额头嗑在很硬的泥地、砂石上,很快就嗑出了血印子。 姜永章还要发作,这时候,领工的把头回过神来,赶忙上前相劝。 “大爷,先别动怒,这小子回头收拾,咱赶紧先把大奶奶她们的马车弄上来。 也不知道大奶奶她们伤没伤着,救人要紧。” 把头这么一说,姜永章也回过味儿来了。 是啊,那头两辆马车都被撞翻在路边呢,也不知道车里的人啥情况了。 把头吆喝一声,这群干活的长工伙计们,也都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帮着把马车里的人救出来。 这两辆马车里,坐着姜永章的正房夫人和二姨太,以及伺候的丫头。 马车被撞翻的时候,几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的撞击,有的晕了过去,有的受了点儿伤。 好在伤的不重,胳膊腿儿啥的都没断,只是皮外伤。 从马车里出来,一瘸一拐的还能走。 相比之下,本应该伤势最重的姜六姑娘,因为曲绍扬的舍身相救,反倒是毫发无伤。 “那个谁?你过来。” 姜永章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是有人救了他家六妹妹。 不光救了人,还帮着把惊马给制服了,于是赶紧回头找人。 可那边的曲绍扬,憨憨愣愣的,根本就没明白咋回事儿,他还在那儿检查马匹和马车呢。 “虎子,大爷叫你呢,还不赶紧过来?”把头一看,赶忙招呼曲绍扬。 曲绍扬这才扔下那马车,小跑过来,“把头,你找我有事儿啊? 我正看那马车呢,坏的挺严重,估计不好修。” 把头都快让这憨小子给气死了,“什么我找你啊? 这是咱姜家长房的大爷,大爷找你呢。”把头赶紧给曲绍扬使眼色。 曲绍扬这才明白过来,赶忙上前给姜永章行礼,“小人见过大爷,大爷安康。” 姜永章摆了摆手,然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曲绍扬好几遍。 “你叫什么?也是咱家的伙计?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回大爷,小的姓曲,叫虎子,前些日子从老家山东过来,刚到姜家大院落脚。”曲绍扬恭恭敬敬的回答。 “看你刚才救人,又制住了那匹疯马,好像身手不错啊。 咋地?以前练过武?”姜永章眯起眼睛,试探的问道。 “没学过,就是天生有一把子傻力气,小时候调皮,总跟人家打架,身手灵活点儿。” 曲绍扬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答道。 姜永章点点头,“行,你今天救了六姑娘,又帮忙制住那匹疯马,立下大功。 回头我跟府里几位老爷商议商议,该怎么赏你。” 曲绍扬闻听这话,却吓得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这刚来关东,府里能给我个落脚的地儿,还管吃管住,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刚才我也不知道那是府里六姑娘,情急之下多有冒犯,大爷别怪我就行。” 姜永章一看,这小子憨头憨脑,没啥心眼儿,多少放心了。 “行,这些以后再说,先回去吧。” 这年月的马车全都是木头制成,经过刚才的撞击,马车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那两辆损伤轻一些的,还能勉强赶回去,只是姜家大奶奶几个都被吓坏了,谁也不肯再坐车。 幸亏此地离着姜家大院也就二三里地,索性慢慢走回去得了。 于是,女眷们互相扶持着往前走,后头伙计们帮忙,把破损最严重的马车修整一下,对付着赶车回去。 这姜家大院占地面积很大,前前后后有两百多间房子。 大院四周修有两三丈高的围墙,围墙四角还都有炮楼。 晚间,家里男丁以及护院、炮手,轮流守夜巡逻,可以说防卫严密。 姜家大院当年是兄弟三人建起来的,目前也是三房人住在大院里。 当家的大房住在中间正院,二房三房住东西院。 三处院落各自独立,又彼此连通,守望相助。 目前,姜家三个房头儿,只有三房的老太爷还健在,不过岁数也不小了,基本上不管家里的事情。 大房老太爷留下三个儿子,姜永章的爹是长子,也就是说,姜永章是大房的长子长孙。 姜六姑娘的父亲行三,她跟姜永章是堂兄妹。 众人刚回到姜家大院,家中马儿发疯,六姑娘险些丧命的消息,就传遍了三个房头儿。 一时间,家里这些大娘、婶子、嫂子们,都纷纷前来慰问。 姜永章的父亲,和两个叔叔,也赶紧把人叫到跟前儿来,询问事情经过。 等他们听完事情经过,姜永章的爹姜成安沉吟片刻,便让人去把曲绍扬叫来。 曲绍扬这会儿正在长工们住的破房子里休息呢,为了救姜六姑娘,他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后背、胳膊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虎子,快点儿,大老爷发话,要找你过去。” 管家来到长工住处时,曲绍扬刚脱了破衣裳,光着膀子打算擦洗一下伤口。 听见管家这话,曲绍扬赶忙就去找出件打着补丁的衣裳,胡乱穿在身上,跟着管家就去了大房所在的院子。 一进厅堂,便见到三个年纪在五六十岁的老头,端坐在太师椅上。 曲绍扬一个刚来不到二十天的伙计,哪里认识这几位?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便微微弯着腰,低着头站在那里。 “你这笨小子,快点儿给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行礼啊。” 管家一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哦,哦,小的见过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 曲绍扬木木愣愣的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行礼。 姜成安看了看面前这小伙子,二十来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干活的好把式。 “我听说,今天是你救了府里六姑娘?小伙子叫什么啊?哪儿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姜成安轻咳一声,问道。 曲绍扬憨愣愣的,反应了一下,才一五一十的回话。 所说内容,基本上跟他之前对姜永章说的没什么差别。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奖赏 “小的家中还有父母双亲,兄弟姐妹。 家里从小给定了娃娃亲,就寻思着来关东山挣点儿钱,然后回老家娶媳妇过日子。” 最后,曲绍扬特地强调了一句,老家有早就定亲的未婚妻。 说起这话的时候,曲绍扬还故意做出挺不好意思的表情,表现的好像跟他那未婚妻感情不错的样子。 姜成安一听这话,心里那点儿怀疑也就散了。 之前他还怀疑过,有人舍身救六丫头,是意外还是有心。 毕竟,六丫头才貌双全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万一对方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挟恩图报,这事儿还真就是不好办。 对方毕竟救了六丫头的命,而且救人的过程中还抱了六丫头。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六丫头名声坏了,就别想再攀高枝儿。 可是左看右看,眼前这小伙子也不是个有那么深心机的。 而且,他家中已经有了未婚妻,自然不会觊觎六丫头。 如此一来,姜成安倒是放心了不少。 “今天你救了六丫头,算是立了大功。 可六丫头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闺女,这事儿对她名声有损,我希望你回去不要胡说八道。 当然,有功肯定要赏。 我听管家和把头都说了,你这孩子有一身的好力气,能制服了疯马,肯定也有些身手。 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府里的护院。 往后不用干什么粗活重活了,晚上跟着巡逻守夜,白天跟着永章他们出门办差。” 自打于占山离开姜家大院,跑去山场当什么把头,姜家就少了个好打手。 虽说家里也有不少护院和炮手,可是都不如于占山用着那么顺心顺意。 姜成安看着眼前这小伙子不错,心眼儿实,东家让干啥就干啥,还有一把子好力气。 只要有个人稍微指点指点,拳脚工夫再练练,将来肯定得用。 姜成安说完这话,本以为曲绍扬能感激涕零的行礼。 结果,就见到眼前这小子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一脸茫然。 还是旁边的管家机灵,忙捅了下曲绍扬的腰侧,“傻小子,东家这是要提拔、栽培你,才让你当护院的。 你知不知道,护院的工钱比长工多好几倍?而且活还轻松,不用出大力?赶紧的,谢过几位老爷啊。” 被管家一番指点,曲绍扬适时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小的谢老爷栽培,从今天开始,小的这条命就是姜家的,老爷让小的干啥,小的就干啥。 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小的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忠心一表,姜成安兄弟几个都挺高兴,于是让管家把人带下去,另外安排住处。 同时还说了,赏给曲绍扬两吊钱。 曲绍扬千恩万谢的跟着管家出来,然后就被安排到了护院的住处。 这边可比长工住的地方好多了,四五个人一铺炕,屋里有桌子有柜子,收拾的也挺干净。 管家还安排了人,给曲绍扬量尺寸,裁两件新衣服。 姜成安都说了,曲绍扬以后要跟着府里几位爷出门办差,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样穿的破破烂烂。 就这样,曲绍扬因为救了府里的主子,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长工成了护院,直接变成那些新人崇拜的对象。 另一边,姜成安也下了令,家里上上下下都闭上嘴,谁也不许提六姑娘摔落马车的事情。 但凡外头有传言,肯定严惩不贷。 姜家对待下人严苛,底下这些人也不想招惹是非。 如此,白天惊马的事情,直接被封口,谁也不敢往外传扬半点儿。 曲绍扬挺会来事儿,成了护院第二天,就拿着东家给的赏钱,打了酒买了烧鸡、猪肘子等熟食回来,请了府里一众护院们喝酒。 众人见他挺上道,也没人难为他,护院领头的还承诺,会抽空指点他练拳、打枪。 就此,曲绍扬算是在姜家彻底站稳了脚跟。 白天或是跟着几位爷出门办事,或者跟护院们一起练武,到了晚上,轮班值守大院的炮楼。 四月里,正是多数胡子结束猫冬,拢人吃插月的时候。 姜家大院财大势大,雇了不少炮手和护院,而且买了不少的快枪。 这算得上是硬窑了,一般的绺子哪里敢招惹? 所以晚间这巡逻,也不过是走走形势,做个样子而已。 转眼间,曲绍扬在姜家大院当护院,也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来月,曲绍扬跟着人家学了些拳脚,枪法也练的不错了。 之前当长工,每天起早贪黑干活,晚上回来也只能在固定的范围活动,不能随便乱走。 如今成了护院,除去家眷住处,这大院哪里都去得。 曲绍扬借着机会,把姜家大院里里外外,各处的防御人手和火力布置,全都摸透了。 这期间,姜家六姑娘身边的丫头,来找过曲绍扬几次,说是六姑娘要见他,谢谢当初的救命之恩。 曲绍扬只说,姜家老爷已经给了赏钱,而且还提拔他当了护院,不需要六姑娘再另外感谢。 几次之后,六姑娘身边的丫头,也就不来了。 转眼间过了端午,地里的庄稼也开始猛长,已经有半人来高。 青纱帐长起来,这些大户人家基本上就不怎么出门了,生怕有胡子藏在什么地方,一个不小心被绑了票儿。 姜家虽然势力强大,可去年佟家的事情也给他们敲了警钟,不能大意。 于是,严令各房的主子,都不许随意出门。 当然,这禁令对别人好使,对姜永章来说,就根本不起作用。 姜永章这人闲不住,就喜欢寻花问柳,家里那七八个妾室都腻了,总想着出门找新鲜的。 之前在宽甸城的时候,姜永章逛天香楼遇着个绝色美人儿,把他迷的七荤八素。 回家这些日子,成天就惦记着那美人儿。 姜永章实在忍不下去了,就以去姐姐家里,打听六妹妹婚事为借口,要出门去县城。 姜成安管不住自家这个儿子,无奈只能同意。 为了保险起见,姜成安让儿子多带几个家丁护院,免得有什么意外。 “把虎子带上吧,那小子老实听话,对家里这些主子也忠心。 我瞅着他这些日子长进不少,跟你出去,护着你安全肯定没问题。”姜成安叮嘱了一句。 就这样,曲绍扬和五六个护院,被选中陪着大爷出门去县城。 以防万一,几个人都背着快枪,骑着马护卫在姜永章左右,一行人打马飞奔,直奔县城。 第一百九十五章 会面 宽甸城门外,原本张贴着缉捕陈家人告示的地方,早就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 陈家人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官府尽力找没找到,佟家也没办法,这事儿就成了悬案。 姜永章带着曲绍扬一行人进了城,先去佟家看望姜玉慧,然后安顿下来。 休息消停两天后,姜永章就按捺不住心思,这天傍晚,便领着曲绍扬等人,直奔天香楼。 天香楼,原本在宽甸城里,就是个普通的窑子,生意平常,算不得顶尖儿。 可自打年前那会儿,这天香楼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个美人儿,名头一下子就响了起来。 新来天香楼的这几位姑娘,据说是从江南来的,不光是脸蛋长得漂亮,关键是那个气质。 举手投足温柔优雅,说话吴侬软语,那真是温柔到骨子里。 这其中,有一位叫绮云的姑娘,更是风华绝代。 绮云姑娘可以说是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据说是歌喉婉转、舞姿曼妙,堪称一绝。 宽甸城这些公子纨绔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都被这些新来的姑娘,迷得晕头转向,每日里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儿一笑。 最关键的,那位绮云姑娘,人家还是清水倌人,眼下只卖艺不卖身。 当然,这些不过是抬高身价的手段。 等这姑娘的名头打出去了,什么卖艺卖身的,只要钱给到位,哪有那么多讲究? 经过几个月的酝酿,天香楼绮云姑娘的名头,已经响彻宽甸城。 不光是宽甸城,就连附近的凤凰城、怀仁、安东等地的公子哥儿们,也都知道了天香楼的绮云姑娘。 绮云姑娘名声鹊起,天香楼也借此放出消息,五月二十二,绮云姑娘开张接客。 至于谁能成为绮云姑娘的第一位入幕之宾,那就要看财力了,谁出价高,绮云姑娘就陪谁。 之前姜永章就听说绮云要开张接客,只是不知道具体日期,这也是他急匆匆带人进城的原因。 一听说日子定在了五月二十二,离着也没几天了。 姜永章立即就安排人,去城中姜家的买卖铺子筹钱,不管花多少银子,这绮云姑娘,必须拿下。 曲绍扬是新来的,跟那些铺子掌柜不熟,这差事自然用不着他,于是安排了旁人。 曲绍扬和另外一个护院,只负责守在姜永章身边,保护他安全。 夜幕降临,天香楼里灯火通明,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寻常的窑子,一到黄昏时分,笑果们打扮好了,就下楼来。 倚门卖笑,招揽客人,只求有人能看上,春风一度。 也不知道是谁给天香楼出的主意,天香楼里这些姑娘们却并非如此。 时辰一到,楼里的姑娘们会三五成群结伴出来,或是弹琴唱曲儿或是跳舞,以吸引客人的注意力。 如果有人相中了出来的姑娘,就会出高价,将姑娘请过来。 先陪着喝酒聊天,等着聊热乎了,便相携到楼上享乐。 虽说这天香楼里,大半的客人,都是冲着绮云姑娘而来。 可大家伙儿也都明白,绮云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所以在看完绮云姑娘的压轴演出后,多数人都会选个差不多的姑娘陪着,乐呵乐呵。 姜永章一心为绮云而来,自然不肯沾那些庸脂俗粉,于是耐着性子坐在雅间里,看那些姑娘们表演歌舞。 直到最后,绮云姑娘一身纱裙,盛装打扮出场。 她一出现,整个儿天香楼都沸腾起来,男人们呜嗷的喊着,跟狼嚎差不多。 绮云姑娘朝着众人微微一笑,已然使得很多人神魂颠倒。 紧接着,绮云姑娘怀抱琵琶,跳了一出类似飞天的舞蹈。 那腰肢、那身段儿、那脸上魅惑的表情,真的是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魄。 底下这群人,全都看傻眼了,不知道多少人蠢蠢欲动。 姜永章也不例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绮云,恨不得立刻将美人揽入怀中亲近一番。 这时,曲绍扬凑近了姜永章,低声说了句,“大爷,我内急,先出去解个手。” 姜永章哪里还注意到身边的护院啊,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曲绍扬别碍眼。 曲绍扬退出去,在天香楼小厮的指点下,七拐八绕的来到了茅厕。 等他从茅厕出来,暗影处已然有人等候。“绍扬,跟我来。” 曲绍扬跟着那人,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偏僻小屋,进屋之后,对方挑亮了灯光。 烛光下,两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急切的看向曲绍扬。 “大哥,二哥,你俩这么一打扮,我差点儿没认出来。”曲绍扬一见二人便笑了。 “你小子别说那些没用的,姜家大院的情况,都摸清楚了么?” 陈允哲瞪了曲绍扬一眼,问道。 “幸不辱命,总算摸清楚了。 这姜家奸猾的很,长工管的特别严,根本没机会打探内部情况。 得亏我见机行事,惊了马救了人,然后被提拔成护院,这才借着巡逻的机会,摸清了里面的情形。 这是我偷摸画的姜家大院布局图,大哥、二哥你俩看一下,大院四角的炮楼里,每晚都会有五六个炮手轮流守夜。 家里男丁领着护院们,上半夜下半夜分两班倒巡逻放哨。 姜家养了不少护院和炮手,一半儿用的是快枪,另一半还是老火枪,我瞅着一个个枪法也都可以,行动的时候要小心。” 曲绍扬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头画着姜家大院的布局和火力分布点。 “这些地方,是地枪和陷坑的位置,基本上都埋伏在大院围墙内外,靠近时注意点儿,千万别中招儿了。” 曲绍扬花了好些时日,才算把姜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摸清了。 像姜家这样的大户,为了防止绺子砸窑,可以说是防卫重重,一个弄不好,就算攻进去了,也会中招。 “大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得找机会,先回去,跟兴家兴业俩人做内应。 我尽量解决炮楼里的炮手,他俩想办法打开大门。” 曲绍扬有些着急了,他离家这么久,当初说的是回老家探望父母,如今长工们早就到了猫耳山,他还在外耽搁。 家里头媳妇、师父、老丈人,怕是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我早就算过了,就五月二十二动手。 你想个办法,提前回去,这些东西你带好了,二十二那天一早,下到姜家吃水的井里。” 陈允哲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交给了曲绍扬。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下药 “啥玩意儿,毒药啊?” 曲绍扬捏了捏那包东西,里头好像是粉末,不会是啥毒药吧? “不是,姜家那么多人呢,长工和下人都是无辜的,哪能下毒全都给毒死啊? 是泻药,只要喝了带药的水,晚间肯定拉肚子。 到时候就算他们想拼力防守,也没那个能耐了。”陈允哲笑笑,赶忙解释。 “行,大哥,你这一招儿够狠。那我知道怎么办了,等我好消息。” 曲绍扬不好停留太久,跟陈家兄弟说了几句话,便揣好了东西离开。 等他回到前院时,绮云姑娘已经跳完了舞,正抱着琵琶弹唱呢。 还别说,这位绮云姑娘果真不简单,那嗓音犹如黄莺出谷,婉转娇嫩,听着确实享受。 一曲唱罢,在场的不少公子哥儿开始比拼财力。 上百两银子,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为了争取一个跟绮云姑娘相处的机会。 这种场合,姜永章自然不能退缩,最终以高价,获得了绮云姑娘陪酒的机会。 绮云姑娘先是去换了件衣服,然后娉娉婷婷、袅袅娜娜的来到了姜永章所在的雅间,陪着姜永章聊天喝酒。 期间,这姜永章少不得要毛手毛脚一番,只要不是特别过分,那绮云姑娘倒也任由他。 “姜大爷,你若是真的心疼奴家,二十二那日,可千万要来啊。 奴家心仪大爷已久,只盼着能陪伴在大爷左右,只可惜身契在妈妈手中,不得自由。 奴家也没别的念想儿,只盼着第一个客人,能是大爷,便心满意足了。” 绮云依偎在姜永章怀里,温声软语的诉说着情谊。 美人在怀,又如此情深义重,姜永章早就色令智昏,理智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当即便表示,二十二那日,他一定会花重金买下绮云初夜,绝对不会辜负了绮云。 绮云一听,高兴极了,越发温柔小意的哄着姜永章,把姜永章给哄的神魂颠倒。 要不是顾忌着天香楼的规矩,姜永章怕是直接就把绮云给办了。 姜永章在天香楼流连到半夜,这才醉醺醺的回了佟家。 第二天一大早,姜永章酒醒后,立即就去各商铺,调动银子,他怕银钱不够,又管姜玉慧借。 姜玉慧只比姜永章大了一岁多,但是很疼这个弟弟,姜永章要钱,她也没多问,就给了一千两。 “大爷,这位绮云姑娘,怕是身价不低啊。 咱家这几处铺子虽说挣钱,可也不能把账面上的钱全都拿给大爷。 不如这样,小的回去一趟,跟大奶奶,还有老爷说一声儿。 就说大爷要跟人合伙做生意,急需一大笔银钱,让家里再给预备出一些来,如何?” 趁着姜永章盘点银钱的机会,曲绍扬适时说了句。 姜永章一寻思也有道理,这绮云如今声名远播,想要拔得头筹,银钱少了怕是拿不下来。 虽说他有佟家在背后撑腰,可是这逛窑子泡妞,没有真金白银肯定不行。 当然,主要是天香楼背后靠山也挺硬,就连佟家也不乐意招惹,所以姜永章只能乖乖筹钱。 “对,你说的在理,那就这样,你赶紧回家去,想办法让家里头,再给我凑五千两银子出来。” 姜永章已经被绮云迷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现在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必须把人弄到手。 就这样,曲绍扬被打发回姜家大院筹钱。 其他那几个护院,则是留在了县城,陪着姜永章,避免出意外。 曲绍扬回到姜家大院之后,就跟姜成安说,大爷在外面结识了几位贵人,有一笔大生意要做,让家里给筹两万两银子。 姜成安少不得要盘问一番,曲绍扬哪里说的清楚? 只说是大爷这么吩咐的,急用,越快筹到钱越好。 姜成安对自家这个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虽然姜永章在女人方面确实不怎么忌讳,但是他也的确有挣钱的本事。 只是两万两,这个数目太大了,一时半会儿的凑不齐。只能找各个房头商议,想办法凑钱。 姜家虽然是家大业大,可大多数的钱都在铺子和田产上,活钱也没那么多,一时半会儿的,没那么容易凑齐。 没办法,曲绍扬就只能在家里等着,啥时候凑齐了钱,他再带钱去城里。 这么一等,三四天就过去了,转眼便到了五月二十二。 早晨天还没亮,曲绍扬就趁着巡逻的机会,把药下到了前院的两口水井里头。 这两口井,主要就是供给大厨房使用。 家里这些长工、护院、炮手、使唤的下人等等,都是大厨房供应饭食。 早中晚三顿饭吃完,姜家大院可就热闹了,不少人都捂着肚子往茅厕跑。 到后来,为了抢茅厕都差点儿打了起来。 人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人要是一跑肚拉稀,那滋味儿就别提了,到最后拉的连腰都直不起来,谁还有力气巡逻啊? 前院这么闹腾,后头这些主子们也觉得奇怪,不过他们也没多想。 毕竟后院的主子们都没事儿,那可能就是大厨房的饭食出了点儿问题。 毕竟前院大灶的伙食啥样儿,家里人都清楚。天气热了,偶尔有馊了的东西,正常。 可是这么多人窜稀闹肚子,晚间巡逻势必要耽误。 没办法,就只能让姜家这些男丁们辛苦些,四处勤溜达巡逻了。 清末民初的东北,许多大户人家不光男丁会打枪,甚至家里的女人,也个个都是好炮手。 有些人家并不会雇那么多炮手,都是自家人轮流值夜巡逻,多数时候,女人守前半夜,男人守后半夜。 当然,姜家这家大业大的,光是炮手就雇了二三十号,另外还有护院的家丁,自然用不着女人守夜。 姜家实力雄厚,属于是硬窑中的硬窑,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所以巡逻的这些男丁们,一个个都不咋上心,出去转悠一圈没啥事儿,就找地方喝酒打牌去了。 曲绍扬也跟着大家伙儿跑了几趟茅厕,晚间被安排在大院西北角值守。 当时在东北有这么一句话,“西北角,过横道,枪一响,完蛋草。” 意思就是大院西北角,一般都是偏僻所在,而胡子掐灯花(晚上砸窑)进攻的时候,也往往都朝着这个方向使劲儿。 所以说,炮手都不乐意守西北角。 曲绍扬是新提拔上来的护院,按照规矩自然就是要从西北角做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里应外合 五月二十二这天晚间,正好阴天,厚厚的云层遮住了下弦月,半丝月光都透不出来。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陈允瀚率领着手下的一百多号人,悄无声息的靠近姜家大院,在距离姜家大院一里地外,悄悄埋伏下来。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在西北角巡逻的曲绍扬,却时时刻刻留心着外头的动静。 刚到子时,便听得外头三声夜猫子叫,一长两短。 曲绍扬听见动静,知道这是舅哥带人已经到了。 于是抽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刀,悄无声息靠近西北角的炮楼。 姜家大院的四角都有炮楼,按正理每个炮楼应该有六个炮手,分前半夜后半夜轮流值守。 可今天大家伙儿都闹肚子,刚才有一个急匆匆跑茅厕了,这会儿另一个也捂着肚子往外跑。 曲绍扬躲在暗处,那人刚跑出来,没等走多远呢,就被曲绍扬一刀给抹了脖子。 鲜血顺着颈侧的动脉喷涌而出,不消多时,那炮手没了命。 曲绍扬小心将人拖到暗处,然后迈步进了炮楼。 此时炮楼里就剩一个炮手了,那人肚子也不太好受,可另外俩人都出去了,他不能再离开,只能勉强守着。 听见有脚步声,炮手也没留意,只以为是另外那个回来了。 “你回来的正好,我这肚子也受不住了,你先守着,我去趟茅厕。” 说话间,这人就急匆匆往外走。 不想他刚来到曲绍扬身边呢,就被曲绍扬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 放倒第二个人,曲绍扬正好捡起来对方的快枪,背在了肩上。 他是新提拔上来的护院,用的是老火枪,赶不上快枪好用。 刚处理完这个,就听着外头有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骂骂咧咧的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奶奶的,黑心的地主老财,也不知道给俺们吃了什么东西,这一晚上,跑三四趟茅厕了。” 他这边正骂着呢,曲绍扬已经来到了他身后,锋利的短刀划破脖子,直接放倒。 西北角炮楼的三个炮手,就此全都被解决了。 曲绍扬将炮楼上挂着的马灯摘下来,用东西控制住灯芯的光亮,三明三暗。 外头的陈允瀚瞧见了西北角炮楼上三明三暗的灯光,知道是妹夫给他们发信号。 于是一挥手,带着人小心翼翼往围墙下靠近。 “都小心点儿,这边有地枪和陷坑,当心别中招儿了。” 陈允瀚按照曲绍扬给的图纸,精确避开了地枪和陷坑的位置,迅速来到西侧门外。 隐藏在暗处的兴家兴业兄弟俩,也瞧见了西北角炮楼上的灯光。 多亏今晚上都闹肚子,大院各处都有些乱,也没人管着长工们出入了。 二人迅速向着西侧门靠近,想要去打开侧门,放人进来。 西侧门这边,有护院巡逻,兴家兴业二人掏出左轮手枪,砰砰几下,打死了巡逻的护院。 紧接着,二人来到西侧门,费力将沉重的门栓卸下,敞开了大门。 西边枪声一响,立时惊动了大院里的人。 炮手、护院、姜家的男丁们知道事情不妙,立刻从厢房里出来,奔向四角炮楼。 曲绍扬守在西北角炮楼上,接连拉动枪栓,只听得砰砰砰声响,眨眼间就打倒了六七个炮手、护院。 兴家兴业藏在暗处,也连连勾动扳机,打死了好几个人。 这下子,姜家大院这些人全都懵了。 他们咋地也想不明白,西北角炮楼,怎么朝着自己人开火了。 与此同时,陈允瀚见西侧门打开,迅速带人就冲了进来。 陈允瀚的绺子,经过这一年发展,可以说是兵强马壮、局红管直。 手底下人一水儿的快枪,一个个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动作迅猛的冲进了院子。 只听得砰砰砰一阵枪响,姜家大院里的人,倒下了十多个。 炮手、护院、伙计们,一见这情形知道是绺子打进来了。 而且,这伙儿绺子人数众多,火力也很强。 众人知道大势已去,于是纷纷放下武器,放弃抵抗。 命是自个儿的,他们不过是给东家打工而已,犯不上把命搭进去,给老姜家殉葬。 拼死抵抗的,只有姜家人,然而在曲绍扬跟陈允瀚的里应外合下,姜家人的抵抗毫无用处。 不出两刻钟,姜家壮年男丁全都被打死了。 陈允瀚带着一百来号人,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直接把姜家男女老少全都押到前院看管起来。 那些伙计、长工、护院等,也都捆了起来,免得他们跑出去泄露风声。 之后,陈允瀚命人,四处搜查,不管是金银珠宝、布匹皮张、珍贵药材补品等等,全都划拉出来,一样儿也别落下。 也巧了,之前曲绍扬回来,说是姜永章做生意要用一大笔钱,姜成安就跟三个房头儿合力凑钱。 大概凑出来一万七八千两现银加银票,正好在大房这边搁着呢。 本打算明天就安排几个人,送去宽甸城里,不想这些倒是便宜了绺子,直接被陈允瀚的手下全都搜了出来。 除去这些,各房头还有私房银子,尤其是女眷们,各种金银珠宝等,搜出来一匣子又一匣子。 陈允瀚命人,把姜成安等兄弟七八个人,全都捆在柱子上,拿着鞭子一顿抽打,让他们交代家里的银子藏在什么地方。 “老毕登,今天你要是痛快儿的说出银子下落,我还能饶了你一命。 不然的话,今天老姜家院里,有一个算一算,只要是姓姜的,我一个都不放过。” 姜成安横行霸道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竟遭遇了此等大劫。 他们几个老家伙,自然是不肯开口的,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态度。 眼睛一闭,任由陈允瀚怎么打,就是不肯说。 陈允瀚一看这样,干脆利落,直接命人就把这几个老家伙全插了。 姜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多年,没有几个无辜的,外头早就怨声载道,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姜家壮年男丁,在刚才的交火中,基本上都死了,此时又杀了这些老家伙,家里也就剩下些孩童和女眷。 姜家这些女眷里头,除了明媒正娶的正房娘子之外,其余的妾室之中,有不少都是通过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强买强卖弄进来的。 此时,好多女人都哭成了一片,尤其是那些妾室们,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第一百九十八章 美人计 陈家兄弟盯着姜家大院快一年了,姜家的事情,他们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些女眷之中,确实有不少是被迫的可怜人,当然,也有些女人,手上并不干净。 陈允瀚虽然当了胡子,可是这心肠还没硬到那种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的地步。 姜家的男人都该死,但这些女眷,陈允瀚确实有些下不去手。 可斩草不除根,就怕会留后患。 陈允瀚思虑再三,一咬牙一狠心,把姜家几位正房夫人都弄到一起,拷问银钱下落,问不出来就杀。 还别说,这一招儿真管用,问出不少东西来。 至于那些妾室、婢女以及女孩子们,则是全都捆了,暂时关在一间屋子里。 姜家不愧为大户,绺子众人前前后后搜寻,最终搜出来现银加银票三四万两。 这里面包含了姜成安准备给儿子做生意的钱,以及各房的私房银子、各房夫人的嫁妆等等。 其他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等不算在内,要是都折算下来,差不多还得有两万多两。 陈允瀚指挥众人,直接套上马车,趁夜将东西都运走。 光是这些财物,就足足装了十多个马车,可把绺子众人给高兴坏了,这回,他们能分不少银子呢。 一部分人手往回运东西,另一部分人手,暂时留在姜家大院看守这些人。 别的绺子砸窑成功了,少不得要杀猪宰羊的大吃大喝。 可陈允瀚带领的这群人,却纪律严明,谁也没贪图那口吃的,更没有人动那些年轻姑娘和媳妇。 曲绍扬和兴家兴业两个一直在暗处动手,等陈允瀚带人拿下大院后,这仨人也被装模作样的捆了起来。 天亮后,曲绍扬挣脱了绳子,又松开兴家兴业。 然后抢了马匹,冲出姜家大院,一路飞奔前往宽甸城。 就在曲绍扬与陈允瀚里应外合攻破姜家大院的当晚,宽甸城天香楼里,姜永章出价八千两,打败一众对手,成功进入绮云姑娘的香闺。 绮云姑娘一身红色嫁衣,头上还盖着盖头,屋里点燃了龙凤花烛。 香炉中也不知道点的什么香,反正这屋子里布置的就跟新房一样。 姜永章心旌神荡,急不可耐来到床前,一把掀开了绮云头上的鸳鸯戏水盖头,露出绮云姑娘那张倾城倾国的绝色容颜。 “绮云,我的心肝宝贝,这回你终于是我的了。” 姜永章猴急的就凑过去,想要亲一亲绮云的脸蛋。 “大爷,你先等等嘛,咱们还有交杯酒没喝呢。 奴家虽然身在青楼,可毕竟是第一次,大爷就依着奴家吧。” 绮云忽闪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脸上漾着柔媚的笑容,柔声细气的对姜永章说道。 姜永章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知情识趣。 哪怕是心里再着急,也知道要把姑娘哄高兴了,今晚才能尽兴。 于是,姜永章二话没说,端起桌上的酒杯,跟绮云喝了交杯酒。 “这回,你心满意足了吧? 我的心肝宝贝,你就别难为我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让爷好好疼你。” 姜永章一边说着,一边捧着绮云的脸颊,上去就是一顿亲。 亲着亲着,姜永章就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往旁边一歪,倒在了床铺上。 绮云抬手抹了抹被亲的红唇,气的抬手就给了姜永章一个巴掌。 可那姜永章,就像死了一般,竟是一动不动。 绮云姑娘起身来到桌案前,用茶水浇灭了炉中的香,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袖,一大片水渍。 那是刚才的交杯酒,她根本就没喝,而是借着衣袖的遮挡,全都洒了。 这时候,就听得有人敲窗子。 绮云来到窗前推开窗子,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爷,那家伙中招儿,睡得跟死猪一样,要怎么处置他?” “你先把衣服换下来,金银细软都收拾好,外面有咱们的人接应,等会儿咱俩把他弄出去。” 络腮胡子的男人一开口,正是陈允哲的声音。 绮云听话的去换了套便于行动的衣服,又把她屋里藏着的金银细软都翻找出来。 陈允哲这边,则是用绳子把姜永章给结结实实捆上。 外头,姜永章带着的护院,早就被人悄悄解决了。 天香楼养的打手,也被敲晕了拖到一旁。 几个人趁着前院正热闹呢,悄无声息的从天香楼后院离开。 曲绍扬一行三人,于午时初来到宽甸城南郊的一处荒废院子。 在这里,见到了一脸络腮胡的陈允哲,以及换上了粗衣布裙的绮云,还有绺子里几个人。 当然,也少不了中招被抓的姜永章。 此时,迷药的药性褪去,姜永章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破烂院子当中。 而且,他浑身上下被捆的结结实实,嘴也被堵上了。 到了这会儿,姜永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姜永章死命的挣扎,试图发出声音。 只可惜,嘴里被破布塞的满满当当,直接怼到嗓子眼儿,哪里能发出半点儿声音来? “醒了,姜大爷?”曲绍扬手里拿着短刀,冷冷的看着姜永章。 姜永章见到曲绍扬的那一刻,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 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前这个一直表现的老实巴交的小子,背地里却包藏祸心,自己落到如今地步,就是这小子在搞鬼。 姜永章愤怒无比,想要骂人,可他嘴里塞着破布呢,也只能勉强发出嗯嗯的声音来。 无奈之下,姜永章只能瞪着泛红的眼睛,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他已经把曲绍扬杀死多少回了。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横。 你小子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见着个漂亮姑娘就想往家里划拉。 还记得去年你让谁开枪打伤的么?那是我媳妇。 今天,我就把你那惹祸的东西,先去了再说。”曲绍扬说完,手起刀落,短刀直插姜永章身下。 一阵剧痛袭来,姜永章疼的身体抽搐,瞬间晕了过去。 可曲绍扬和陈允哲哪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一盆冷水泼到脸上,再掐一下人中,愣是把人又给弄醒了。 之后,换陈允哲上,陈允哲拿着刀,在姜永章身上脸上,一刀一刀的往下割肉。 直到姜永章承受不下去,再次昏迷,陈允哲才给了他个痛快的,一刀解决。 第一百九十九章 埋伏 确定姜永章死透了,陈允哲让人将其扔进了荒院的废井之中。、 然后,陈允哲带着绮云和另外那几个手下离开。 曲绍扬这边,跟兴家兴业二人,将衣裳撕破,故意弄些血沾上,然后骑着马,飞奔来到了佟府。 “快,去禀报大爷、大奶奶,就说姜家出事了,小白狼绺子攻打姜家大院。” 马儿来到佟府门前,曲绍扬摔下马来,跌跌撞撞敲开了佟府大门,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门房说道。 曲绍扬之前陪着姜永章来过佟府,门房认识他。 一听这话,急忙就往里通传。此刻已是黄昏时分,佟家人都在,正准备要开饭呢。 门房这一禀报,佟家大爷和姜玉慧夫妻,顿时大惊失色,赶忙让人将报信的叫进来。 曲绍扬和兴家兴业,踉踉跄跄进来,直接就给佟家大爷和姜玉慧跪下了。 “大爷,大姑奶奶,求求你们救命啊。 小白狼绺子带着一两百号人,昨天半夜把咱家给围了。 他们这伙儿绺子兵强马壮,打死了咱家不少炮手和护院。 我和几个人奉老爷的命,拼死杀出来,进城报信儿,还请佟家大爷援手,救家中老少。” 小白狼绺子死在了曲绍扬的手里,此事一直没有传扬出去。 曲绍扬跟陈家兄弟早就商议好了,这一次,他们就打着小白狼绺子的名头行事。 反正小白狼绺子作恶多端,也不差这一桩罪名了。 如此祸水东引,就算事发那天,官府也只能去抓小白狼绺子,找不到陈家兄弟的头上。 曲绍扬这话一出,姜玉慧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 得亏旁边有丫头婆子机灵,扶住了姜玉慧,才没摔着。 “先把大奶奶扶回屋去。”佟家大爷一看,赶忙吩咐人,送姜玉慧回房休息。 “你是永章身边的人对吧? 我记得你前几天还跟着永章在城里呢,怎么又从姜家大院过来了?”佟家大爷盯着曲绍扬,问道。 “回大爷的话,我们家大爷说是要做笔大买卖,他手中的银钱不够,打发小的回姜家去筹钱。 小的在家里呆了几天,只等钱筹到便送来。 不想,还没等钱筹措够,小白狼绺子便打了过来。 我们五六个人冒死杀出来送信,其他几个人不慎被枪打中。 小的万幸无事,这才马不停蹄跑来报信。”曲绍扬一五一十的回复。 “大爷,我们老爷说了,求你看在两家姻亲的份儿上,一定要援手相救。” 曲绍扬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老丈人家出了事,佟家大爷自然不能不闻不问。 当即,他喊了人,立刻集结人手,前往姜家大院援救。 “对了,永章呢?永章干什么去了?快,让人赶紧去别院找他。” 佟大爷忽然想起姜永章来,赶忙让人去找。 可派出去的人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姜永章的影子。 不光姜永章不见了,就连他身边那几个护院,也都没了踪影。 气的佟大爷破口大骂,可是没招儿啊,见不着人,骂也没用。 无奈之下,佟家大爷只能带着人手,急忙要走。 “大哥,咱要不要报官啊?最好官府能派兵去剿匪。 要不然,光凭着咱府里这些人,怕是不太够用吧?”佟二爷还是有些顾虑,于是提议。 “来不及了,这县城里总共也没多少兵丁,指着衙门那些捕快?还赶不上咱家的人手呢。 想要调动大批人马,得去凤凰城兵备那里,这一来一回的太耽误时间。 如今也不知道姜家那头什么样了,哪还有时间来回折腾?” 佟大爷摇摇头,官府也不是他们家开的。 没事儿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真有要紧事了,根本指望不上官府。 有那个扯皮的工夫,他带着人都到姜家了。 “姜家那边连炮手带护院,五六十号人呢,再说家里男人也都会打枪。 我猜,小白狼绺子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攻得进去。 我带上人手赶过去,里外夹击,先退了绺子再说吧。” 佟二爷一琢磨也是,官府那些人,没有真金白银,哪里肯给你白白出力啊? “那这样,我和老三也跟你一起吧,多个人,就多个帮手。” 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佟家三兄弟感情还不错,这种情况下,他们兄弟肯定也要出力帮忙。 就这样,佟家三兄弟带着五六十家丁护院,全副武装,骑快马出门,留下佟家老四守着家。 县城到姜家大院一百多里地,佟家人出发时,就已经天黑了。 夜里赶路,自然快不了,估计着等他们到姜家大院,咋地也得近两个时辰了。 曲绍扬和兴家兴业,最开始还能跟在佟家大爷左右。 可他们本就是拼命赶来报信的,人困马乏,渐渐地,就落到了队伍最后面。 佟家人也没在意,只一心往前赶路。 从县城到姜家这么远的路程,不可能一片坦途,中间会经过诸多山谷、树林。 夜间行走,自然有很多危险因素。 佟家三兄弟救人心切,也顾不上那么多,再者他们仗着人多,也没往心里去,只点亮了火把,照着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五六十人经过一处山谷时,路面上忽然绷紧了几道绊马索。 前头的人一时没有防备,当时便栽落马下。 而就在这时,两侧山坡上,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来。 佟家这些家丁护院,冷不防中枪,好几个人命丧当场。 “坏了,咱们中了人家的埋伏,快撤。” 佟家三兄弟在队伍中间,前头中了埋伏死伤不少人,佟大爷立刻反应过来,调转马头就要往回跑。 然而此时,曲绍扬和兴家兴业哥俩,早已经下马躲在了大树和巨石后面。 三人用的都是快枪,此时瞄准了佟家三兄弟,不停射击。 忙乱之中,佟家大爷被曲绍扬一枪打在了脑袋上,当场摔落马下,没了命。 佟家二爷、三爷,也在混乱之中挨了枪,生死不知。 此时,两侧山坡上,一百多号胡子,全都端着快抢,砰砰砰不停的射击。 佟家那些家丁护院,毫无还手之力,没用多少时间,便全都倒下了。 “大哥,二哥,这边。” 曲绍扬主动出声儿,跟陈允哲他们打招呼,双方碰面,击掌庆贺,然后众人开始打扫战场。 “枪和子弹都下了,马匹只要伤的不重都带走。 看看人死没死透,没死的全都补枪,一个也别漏下。” 第二百章 恶有恶报 曲绍扬领着兴家兴业去佟家报信,陈允瀚带人在山谷伏击,这是郎舅二人早就定下的计策。 假如佟家中计,真的带人来了,临到山谷之前,曲绍扬会学三声夜猫子叫,然后陈允瀚就带人阻击。 倘若佟家多留一手,领着官兵前来,那曲绍扬就会一声不吭,放他们过去,然后偷偷溜走,此事便作罢。 反正他们已经灭了姜家,报了仇,剩下佟家,往后有机会再收拾。 佟家人果然中计,没有报官请求官府援助,一行五六十人,连佟家三兄弟在内,全数被杀,无一生还。 确认这些人都死了,没留活口,陈家兄弟一挥手,示意众人带着枪和马离开。 “二哥,姜家那边,你怎么处理的?”回去路上,曲绍扬问陈允瀚。 “我给点了把火,能逃出来几个,看他们的命吧。 反正姜家的男人全都死绝了,剩下这些女眷和孩子,就算跑了,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陈允瀚犹豫了下,说道。 江湖上行走,心不狠是不行的,可陈允瀚又不想亲手杀了那些女眷和孩子。 索性临走之前,在姜家大院放了火。 姜家大院附近有不少村民和佃户,姜家起火了,周围的人肯定能看得到。 这就是考验人性,考验姜家人品的时候了,如果有村民去救火,应该能把人救出来。 况且那些护院、炮手都身强力壮,没人端枪看守他们,肯定能挣脱绳子逃跑。 但凡姜家对待下人好一些,这些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群女眷和孩子被活活烧死。 这是陈允瀚给姜家人留的一条后路,至于他们能不能逃出生天,那就看命了。 曲绍扬闻言,点了点头,姜家男丁全都死绝了,再一把火烧了姜家大院,姜家根基全数被毁。 就算有人逃出生天,就算姜家还有靠山,想要东山再起,也很难了。 况且,姜家最大的靠山佟家,这回也倒了。 佟家三兄弟死于刚才的埋伏,就剩下个十来岁的四爷,能起什么作用? 这县城不知道多少人瞅着佟家眼红,佟家三兄弟不在,这份儿家业也够呛能守得住,到时候还不定被谁给瓜分了。 就此,佟家和姜家算是彻底没落,这个仇,他们也算是报了。 “大哥,二哥,你们抓紧时间躲起来。 这一回咱们闹的挺凶,虽说是顶着小白狼绺子的名头,可就怕官府震怒之下,派兵清剿各地的绺子。 那些财物,都找地方藏好了,千万别露出来。 你们也找个大林子一猫,等风声过了再出来。”曲绍扬少不得要叮嘱一番。 不是说佟家跟什么都统有亲戚么? 这回他们闹得动静有点儿大,万一官府真的派人剿匪,管他什么小白狼小黑狼,直接把各处绺子一勺烩,那陈家兄弟也是有危险的。 “知道,你放心吧,咱现在也是有花亭子的绺子了。 我们就往山里一躲,谁也找不着。” 陈允哲点点头,这些事情,他早就提前安排好了。 “还有件事儿,大哥,二哥,你们当初起局主要就是为了报仇。 如今咱这仇也报了,往后该怎么走,得好好想一想。 绺子终究不是正路,还是要想办法回归正途来。 爹娘还在家盼着你们回去,娶妻生子过日子呢。”曲绍扬想了想,又劝了句。 陈家兄弟互相看了眼,然后各自叹口气,“成,这事儿我们会琢磨的。 妹夫,家里头暂时就指着你照顾了。 等着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儿的风声过去,我们就回家看望爹娘。” 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走,目标太大,于是在天亮前,众人便分散开来,各奔东西。 曲绍扬领着兴家兴业,动身返回猫耳山。 陈允哲领着绮云和一部分绺子兄弟,陈允瀚领着其余的人,分成两路往预定地点走。 第二天上午,有经过山谷的人,发现了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立即上报了官府。 官府派人到场查看,发现死的竟是佟家人,于是立即上报,同时也通知了佟家。 姜玉慧清醒之后得知丈夫和小叔带人去援救姜家,便在家坐立难安的等消息。 不成想却等来了丈夫和小叔子一干人等全数丧命的噩耗。 姜玉慧悲痛欲绝,再次晕倒,而佟家二爷三爷的媳妇,在得知噩耗后,也是倒地不起。 佟家老爷子去年中风卧病在床,如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瘦的就剩一把骨头。 佟家老四才十来岁,根本没那个能力掌家。 佟老爷子的妻子是继室,比姜玉慧大不了几岁,她小门小户出身,更没那个能耐管控这一大家子。 佟家直接乱了起来,一众下人六神无主,有的干脆就动了心思想卷东西逃跑。 好在姜玉慧身边有几个得力人手,连忙去请了郎中,把姜玉慧救醒。 姜玉慧醒来后,立刻打发人前去官府报案。 官府此时才弄明白,合着是小白狼绺子攻打姜家大院,姜家派人求援,佟家三兄弟带人增援姜家。 那么很可能,就是佟家众人半路遇到了埋伏。 于是,官府立刻派人,前往姜家大院查看。 等官府的人来到姜家时,大火已经烧了一天一夜,整个儿姜家大院化为灰烬。 等火势熄灭后,官府差役进入火场查看,发现灰烬之中有数十具焦黑的尸体。 其中大部分都是男子,只有极个别女人,没有小孩。 官府的差役查问周围村民得知,大火起来后,似乎有不少人从中逃生。 但是具体逃出去多少,没人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也无人知晓。 其实大火初起时,周围的村民和佃户就看见了。 但是姜家作恶多年,周围村民和佃户对其深恶痛绝,恨不得生食其肉,喝其血。 见到姜家起大火,不少人都跪在地上,祈求老天爷千万别下雨。 如此情况下,哪里还有人肯去救火?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显赫一时的姜家大院,就此化为灰烬。 官府的人也没了章程,核对完灰烬中的焦尸,便回县城复命。 姜玉慧得知姜家被土匪攻破,不光死了很多人,还被一把火烧成了平地,当时急怒攻心,直接病倒。 这还不算完,姜玉慧的那俩妯娌,一口咬定佟家的灾祸,都是因姜家而起。 于是联合各自的娘家共同发难,把姜玉慧母子三人,赶出了佟府。 第二百零一章 陈秀芸有喜 佟家这边如何争斗,如何动用势力抓凶手等,不必细说。 曲绍扬带着兴家兴业,打马飞奔,日夜兼程,总算在五月二十八这天下午,赶回了猫耳山。 三人刚到门口,跳下马来,就听得家里狗子们各种叫唤。 狗子通灵性,闻到了主人的气息,所以这叫声跟陌生人进门不一样。 陈秀芸和李氏,正在屋里做针线呢。 听见外面动静,陈秀芸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出来查看。 结果一出门,就见到自家男人,蓬头垢面、满身尘土的牵着马进门。 陈秀芸站在那里,看着曲绍扬,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 曲绍扬正月离家,到如今已经四个多月,小两口新婚燕尔,便分开这么久,哪能不惦记? 于是曲绍扬扔了手里的缰绳,快步走到媳妇跟前儿,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了,伸手就要搂媳妇入怀。 不想,陈秀芸却退后一步,双手护在了肚子上,朝着曲绍扬摇摇头。 而旁边一同出来的李氏,也紧张的不行。 “哎呦,绍扬啊,你可得小心,秀芸怀孕五个多月了。” 此话一出,曲绍扬顿时就愣在了原地,“媳妇,你怀孕了?” 曲绍扬低头,目光往陈秀芸腹部打量。 五月末了,天气挺热,陈秀芸穿的不多,很宽松。 不过依稀能够看得出,陈秀芸的腰比以前粗了,腹部也微微隆起。 “媳妇,对不住,我真是不知道。 你看这事儿闹的,我要是知道你有喜了,说啥我也不能回老家啊。” 曲绍扬顿时后悔起来,要是早知道陈秀芸身怀有孕,说啥他也不能答应俩舅哥的提议。 “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曲绍扬顿时就慌了手脚,又赶忙向旁边的李氏道歉。 曲绍扬离家四个多月,原本说是回老家看看。 可是从山东老家招揽的长工伙计早就到了,却始终不见曲绍扬的影子。 虽说来人给传了话,说是东家有要紧的事情去办,会晚一些时候回来,可谁也没寻思,这一晚就是俩月啊。 这些日子,陈秀芸是天天盼、日日盼,成天提心吊胆的担心曲绍扬是不是有啥意外。 原本怀孕应该长肉的,可陈秀芸除了肚子稍微凸起一些,身上不见半点儿长肉,反而还瘦了不少。 多亏有陈郎中夫妻在跟前儿,细心调养闺女的身体。 要不然,这一胎能否保得住,都不一定呢。 “唉,你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其他的就别说了。 绍扬啊,往后不管再去哪儿,好歹给家里个准话儿,也省得我们担心你。” 原本,李氏心里确实有些不满。 可见到姑爷这般风尘仆仆的模样,她也知道,姑爷这肯定是办完了事情,着急忙慌就往回赶路。 再一听姑爷这话,李氏心里那点儿怨气也就散了。 过日子,谁家还没有点儿要紧的事?大男人也不能总陪在媳妇身边啊。 “你刚走,秀芸就不舒服,你爹一给诊脉,发现她是有喜了。 还行,秀芸的怀相不错,没咋闹腾,就是成天惦记你。”李氏简单说了下陈秀芸的情况。 “快进屋吧,进屋说话,看你这一身的尘土,我给你舀点儿热水洗一洗,换套干净衣裳。” 陈秀芸此时也平复了情绪,含笑看着自家男人。 曲绍扬点点头,小心翼翼扶着陈秀芸,一起进屋去。 兴家兴业二人,瞅着东家两口子浓情蜜意的,不由得有些羡慕。 啥时候他们也能娶个媳妇,过他们的小日子就好了。 想来,也不会太远。 回来的路上,东家说了,等着陈家俩舅爷那头安顿妥当,到时候会分给他俩一些银钱。 加上去年给东家办差攒的银子,差不多就够他们娶媳妇了。 要是在关东山娶不上媳妇,他俩就回老家去找一个,到时候带回来过日子,也挺好的。 曲绍扬和陈秀芸回屋,陈秀芸从锅里舀出些温水来,让曲绍扬洗头洗脸,擦洗身上。 然后她进屋去,翻箱倒柜的给曲绍扬找出来换洗衣裳。 李氏没跟着一起进屋,反而是去了隔壁,告诉林若兰,曲绍扬回来的消息。 林若兰一听,也格外高兴,撂下手里的活,风风火火就来到了西院。 “你个死小子,一出去就四五个月,音讯全无的。 你知不知道你媳妇怀孕了?她成天在家,等着盼着你回来呢。” 林若兰见到曲绍扬,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训。 林若兰和刘东山这对夫妻,那是把曲绍扬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自家儿子不着调,当爹娘的肯定要教训。 林若兰率先发难,主要也是怕陈郎中两口子心里有疙瘩。 她这么骂徒弟一顿,李氏就算心里再有怨气,也不好发作了。 曲绍扬对师父师娘,其实比对父母还亲。 所以师娘骂他,他也不恼,只嘿嘿笑着,试图蒙混过关。 林若兰一看徒弟那样,更来气了。 “你等着,等会儿你师父回来,我非让他揍你一顿不可,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林若兰把教训自家俩皮孩子的那一套,都搬出来了。 李氏和陈秀芸见此情形,都忍不住乐起来,“行了,亲家,你可别训绍扬了。 他肯定是在外面有重要的事情耽误了,咱都能理解,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李氏赶忙给姑爷讲情儿。 林若兰又瞪了徒弟一眼,“要不是你丈母娘和你媳妇在这儿,还给你求情,我先揍你一顿。” 说完,林若兰扑哧一声也笑了,伸手扯着陈秀芸坐下。 “秀芸,你让他自己忙活去,不用理他,你现在身子沉,要格外当心。” 这边,林若兰陪着李氏母女聊天,曲绍扬那边自己收拾一番,换上了干净衣服,重新回屋来。 “师娘,我师父呢?” “领人下地干活去了呗,不光你师父,你丈人也去干活了。 家里那么多地,你不在家,都是你丈人给操心管着。 你小子啊,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遇上这么好的丈人和丈母娘了。”林若兰故意这么说。 “嗯,嗯,师娘说的对。 那啥,师娘、娘,你们先在这坐会儿,我去地里看看。” 曲绍扬有话,要跟刘东山和陈郎中说。 第二百零二章 和盘托出 曲绍扬打听清楚刘东山和陈郎中在哪块地,便出了家门,去找人了。 猫耳山这边的气候,要比宽甸晚一些,五月末,地里的庄稼倒也长的不矮了。 只是这荒地的草多,刘东山和陈郎中带着人,正抡着锄头铲地呢。 曲绍扬来到自家地头,正好有长工瞧见了,赶忙打招呼。 “哎呀,东家回来了。老东家,我们东家回来了。”长工高呼道。 正干活的刘东山和陈郎中一听,立刻停下铲地的动作,然后拎着手里的锄头,从地里出来。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说是回老家探亲,结果这一探,四个多月。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明白,究竟去干啥了,你看我不揍你?” 刘东山沉着脸,抡起手里的锄头,就冲着曲绍扬来了。 “师父,师父,你听我说,我这趟是真的办要紧事去了。 爹,你快拦着我师父,别让他打我,你俩听我慢慢说。” 曲绍扬知道,师父这是做做样子,给陈郎中看的,于是故意招呼丈人,让丈人给他解围。 陈郎总一看这架势,赶忙笑着上前来,拦住了刘东山。 “亲家,你先别打,咱俩听他把话说完了再。 他今天要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你揍他,我绝对不拦着。” 陈郎中这么说了,刘东山自然不好再动手,于是便拽着曲绍扬,去一旁说话。 曲绍扬领着师父和丈人,找了个僻静的位置,三人坐在锄头把儿上,说话聊天。 这次回来之前,曲绍扬已经跟陈家兄弟达成了共识,该说的还是跟家里人说明白得了。 这哥俩当胡子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陈郎中也不傻,开始没回过味儿来,后头仔细想想,还能猜不出来么? 再说了,宽甸姜家、佟家相继出事,这动静闹得太大了,保不齐哪天就传到猫耳山来。 到时候,陈郎中也能猜得出,这是谁干的好事。 与其如此,莫不如就跟他说了实话。 顶多那哥俩回来,挨一顿揍,亲爹还能真把儿子弄死不成? 所以,曲绍扬就把这一次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刘东山和陈郎中。 二人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言语。 “爹,你别怪大哥二哥,他俩前程都毁了,心里憋着火呢。 这个仇要是不报,不光他俩心里过不去,我也一样。” 曲绍扬见丈人不说话,只能小心的替俩舅哥讲情。 “爹,你放心,我大哥二哥他们在外头,没干坏事。 他们主要是做生意,顶多也就收拾几个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姜家有这样的下场,那是他们活该。” 曲绍扬还要继续再说,却听得陈郎中一声长叹。 “唉,绍扬啊,你让爹怎么说?其实我也猜出来了几分,那俩兔崽子在外头肯定是没走正道。” 陈郎中都这个岁数了,啥没见过啊? 他只是性格好,对谁都没啥防备,待人赤诚,并不表示他傻啊。 刚开始他确实没往那方面想,等着过完年儿子走了,他在家越寻思越不对。 大青沟过了好几次胡子,陈郎中都见过的,自家儿子那打扮,跟胡子很像。 从那个时候起,陈郎中就开始怀疑了。 可俩儿子早就离开家,他想问也没处问,只能等着儿子再回来的时候,问清楚。 今天一听姑爷这话,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几个臭小子,在外头这是惹了天大的祸啊。 “绍扬,姜家和佟家的事,不会牵连到你头上吧? 那俩兔崽子还知道乔装打扮,改了名号办事,你这太实在了,都不知道改个名儿就去姜家。 那姜家人虽然都死的差不多了,可他家那些长工护院啥的不一定都死了啊,万一有人指认你,可咋办?” 陈郎中仔细回想姑爷说的话,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爹,应该没啥事儿,那天晚上挺黑的,我一直躲在暗处。 后来还跟二哥他们演了场戏,我也被捆起来了。 就算那些长工们认识我,也不要紧,他们不知道我是二哥的暗桩。” 曲绍扬摇摇头,前前后后他都考虑到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姜永章和他身边的护院,全都被解决掉了,扔在那个荒废的院子里。 姜家那些长工护院们,在起火后也只顾得自己逃命,哪里还有时间琢磨别的? 那些人逃出了姜家,为了避免麻烦,躲着都来不及,谁还会蠢到去官府作证? 就算是真有人去官府了,他们也怀疑不到曲绍扬的头上。 姜家已经倒了,佟家现在没了主心骨儿,估计也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关注一个姜家的小护院? 大多数的人,只会以为他也死在了那山谷,不会有人往别处琢磨的。 “嗯,但愿如此吧。你们几个啊,也真是胆儿大,啥事儿都敢做。 最近啊,我看你也少出门吧,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正好陪陪你媳妇。” 那边刘东山也仔仔细细的想了下曲绍扬说的经过,认为没啥大问题。 不过,他还是叮嘱了曲绍扬几句,让他万事小心。 “知道,师父,我最近没啥事了,哪里都不去,就在家呆着。” 曲绍扬没敢反对,点头答应了。 三人聊了好半天,等话题结束,天也暗下来了。 刘东山索性招呼了伙计们,收工回家。 于是,众人扛着锄头,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等他们到家时,家里已经开始做饭了,小志也从学堂回来,正好在外头哄着栓柱和小凤玩儿。 栓柱和小凤这俩娃,已经两周岁多了,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成天招猫逗狗,不是撵着家里的鸡满院子跑,就是去撩骚狗子们。 家里这几条大狗灵性,知道惹不起俩小主子。 它们一见到栓柱和小凤,立刻就钻回窝去,算是躲过一劫。 大狗躲了,小狗躲不过去,大花去年秋天生了一窝狗崽子,到现在都长半大了。 小狗见人亲近,最爱和人玩,于是就成了栓柱和小凤的玩伴,成天跟着他俩一起疯。 众人进门的时候,小志正领着弟弟妹妹们,拿东西逗狗呢。 小志往外扔了个骨头,小狗们就赶紧去追,将骨头叼回来。 然后小志再扔,狗子们再去捡。把栓柱和小凤乐得,站在那里直拍手。 “还别说啊,小志哄孩子倒是挺有一套,等我家娃生出来,到时候也给小志带。” 曲绍扬瞅着哄娃的小志,故意开玩笑道。 第二百零三章 接风 小志见到曲绍扬,先是愣了下,然后就朝着曲绍扬扑了过来。 “大哥,你咋才回来啊,我都想死你了。”小志抱着曲绍扬不撒手。 小志来到刘家后,吃的好,长得也壮,个子猛蹿。 十一岁的孩子,个头已经到曲绍扬胸口了。 照这个速度长下去,估计十五六岁,就能撵上曲绍扬。 “哥这不是办事去了么?稍微耽搁了一些日子。 那啥,我这次回来的匆忙,没给你们带礼物啊。” 从老家带回来的那些海货,都由新招揽的长工们给捎回来了。 曲绍扬他们办完事了着急回来,哪里还有闲心买什么礼物啊? “哥,我都多大了,还要什么礼物?”小志闻言就乐。 “不过,你让人捎回来的老家那些东西,倒是挺好玩的,那大海螺,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曲家庄是渔村嘛,曲绍扬在老家的时候,专门去海边转悠了几回。 在弟弟曲福的指点下,弄了些海螺、贝壳啥的,正好一起带回来,给小志他们玩。 “等啥时候我再回去,直接领着你们,让你们也都看看海,去海边玩玩。”曲绍扬笑道。 这边哥俩聊的挺热乎,栓柱和小凤不乐意了,过来一人抱着曲绍扬一条腿,非得让曲绍扬抱他们不可。 曲绍扬一看,忙蹲下来,一手揽一个,把俩娃都抱起来,在各自脸上亲一口,逗的俩娃咯咯儿直乐。 “哎呀我天,你俩是真行啊,还能让大哥一起抱着,也不看看你俩多沉? 赶紧下来,洗手吃饭了。” 林若兰刚做完了饭出来,就见到自家俩猴子正挂在曲绍扬身上不下来。 林若兰哭笑不得的上前,让俩孩子下来,进屋吃饭。 “绍扬,走,咱回屋吃饭去。家里包了饺子,给你接风。” 曲绍扬出门好几个月才回来,那肯定得弄点儿好吃的。 正好家里还有些肉,菜园里的韭菜正是时候。 不如包点儿饺子,再随便弄几个菜,好好犒劳犒劳曲绍扬。 就这样,三人连忙动手,和面剁馅包饺子,又对付着炒了四个菜。 她们刚忙活完,曲绍扬三人也回来了,正好煮饺子准备吃饭。 一行人进了刘家东屋坐下,女人们麻利的收拾了饭菜端上来。 林若兰还特地烫了一壶酒,让曲绍扬陪着他师父和丈人喝点儿。 饺子在东北的地位,那是相当高了。 除了逢年过节,也只有在家里来贵客的时候,才会包饺子。 一般人家,吃顿饺子赶上过年,啥都不用搭配,有饺子就足够。 要是有饺子再配上几个菜,那绝对是最高规格了。 开春这阵子都忙,再者曲绍扬没在家,大家伙儿也没啥心思弄好吃的。 一看桌上又是饺子又是菜,把刘东山他们也高兴够呛。 “哎呀,今天这伙食挺硬啊。小志,你去西院,去把兴家兴业,还有把头江春福喊过来。” “兴家兴业跟着绍扬出去这么长时间,吃苦受罪的,应该犒劳犒劳人家。 春福那小伙子也不错,家里头这么些长工伙计,他全都给摆弄的明明白白,啥事儿都不用我们操心。 正好有酒有菜,招呼他们仨过来吃点儿。” 刘东山想事情全面,有些事情曲绍扬想不到,他得帮着打算。 “对,对,是该叫他们过来一起。”陈郎中一听,连连点头。 别的不说,兴家兴业这俩小伙子,真没少给家里出力,必须把人笼络住了。小志一溜烟跑出去,不多时领着兴家兴业,还有江春福进来。 “老东家,有啥事儿吩咐我们?” 小志过去没说啥,江春福还以为东家有事情吩咐呢。 “没事儿,那啥,这不是你们东家回来了么? 家里包了点儿饺子,喊你们一起过来吃。 快,赶紧脱了鞋上炕,趁着饺子热乎,吃点儿。”刘东山笑呵呵的招呼三人坐下吃饭。 江春福三人推辞不过,没办法只能留下。 江春福脱了鞋上炕,兴家兴业俩人坐在炕沿上。 曲绍扬给三人都倒上酒,几个男人有吃有喝的说笑着。 男人们在南炕吃饭,林若兰几个就领着孩子们,在北炕吃。 反正饭菜都是一样的,在哪儿吃都一样。 众人边吃边聊,刘东山和陈郎中少不得问一问,曲绍扬老家的情况。 这也没啥好藏着瞒着的,曲绍扬就一五一十说给大家听。 “嗯,你多给他们留点儿钱是应该的。 爹娘养你一回,别说偏心不偏心的,总归是给你养大了,该孝顺的就应该孝顺。 兄弟之间,也别那么生分,能帮的咱就帮一把。 谁家都一样,有能耐的,多少伸手拉扯拉扯那没本事的。” 刘东山和陈郎中得知曲绍扬这次回去,又是给钱又是给东西,都挺满意。 老辈人都是这样,在他们心里头,兄弟就应该相互扶持。 一家子都过好了,那才叫本事呢。 “要我说啊,你们庄子上那些人要来,你就让他们来呗。 就咱家这条件,饭食管够儿吃,隔三差五还有肉,年底还有工钱。 多少人脑袋削个尖儿,盼都盼不来呢。 你问问春福,在咱家当长工,算亏待了么?” 刘东山觉得,自家徒弟在有些方面,还是欠缺火候。 曲家庄的人想来,那就让他们来啊,都一个姓儿的,沾亲带故,总比外人放心吧。 再说了,当长工咋地?他们搁老家,还能比曲家的长工过得好? 江春福被老东家点了名儿,赶紧开口,“对,对,老东家说的在理,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东家。 就咱家这日子,比我们在老家可好太多了。” 江春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庆幸,得亏东家没把亲戚都弄来。 要不然,他这个把头可就太难做了。 不,要真是那样啊,保不齐他这个把头就做不成了。 江春福这么说,把曲绍扬给逗乐了。 “那啥,春福,过一阵子地里的活不忙了,在咱家西边,再盖上一溜房子吧。 去年开荒的时候咱不是都说好了么?新开的地,都留着给你们种。 加上你们自己的那一份儿,好像这些老人儿都能分个十几亩地了吧? 我的意思是啥呢?给你们盖上一大溜房子,一人分个一间两间的。 回头你们都娶个媳妇,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成了家好好过日子。”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盖新房 曲绍扬在姜家的这两个来月,深刻体会到了一件事。 想要让手底下的人死心塌地跟着你,为你卖命,除了平常要对家里伙计好之外,也得设身处地替他们着想,给他们解决问题。 这些伙计们翻山跨海的从山东老家过来,不就是家里穷过不下去,想来这边过好日子么? 好日子的定义是什么?可能不仅仅是吃饱喝足,更多的,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家。 家里有余粮、手里有余钱,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应该是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江春福他们这些人在曲家,吃喝不愁,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人家吃的都要好。 如今他们手里也有点儿地了,还可以佃地种,在曲家扛活,年底也有工钱领。 只要慢慢经营几年,攒下钱了,回老家说个媳妇还是很容易的。 曲绍扬给盖了房子,谁娶媳妇了就可以分个一间两间的住,这不就安家落户了么? 地是曲家的,房子是曲家的,这些人还能跑哪儿去? 旁人就算是给几倍的工钱,也挖不走啊。 将来,曲家要是遇上什么事儿,这些人为了自己家,也得拼命。 果然,一听曲绍扬这话,江春福和兴家兴业哥俩,全都激动起来。 “东家,你这话是真的,不糊弄我们吧?” 曲绍扬笑了起来,“糊弄你们干啥? 你们在我这儿,实心实意的干活,处处替我着想,我这个东家,也得替你们考虑啊。 这事儿就说定了,回头春福就领人先预备起来,等着雨季一过,咱就动手盖房子。”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东家放心,这辈子我就跟着东家了,哪儿都不去。 东家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东家让往东,我绝不往西。”三人激动不已,连忙表了下决心。 刘东山和陈郎中在旁边,谁都没言语,但是俩人脸上的笑容,已经表明了态度。 对曲绍扬这个做法,二人是绝对赞成的。 闯关东的都不容易,就应该互帮互助,抱成团才行。 别管什么东家伙计的,先把日子过起来,比啥都强。 众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这顿饭,然后江春福他们迫不及待的就回去,告诉大家伙儿这个好消息。 家里这些伙计们一听,也都乐得不行,日子有了奔头,谁不想往好里过啊? 曲绍扬不在家这些日子,都是李氏在这边陪着陈秀芸。 既然曲绍扬回来了,李氏正好回自家去,也给小两口腾空间,让他们好好说点儿知心话。 只是临走之前,陈郎中夫妻两个,分别把小两口叫到一旁去,叮嘱了半天。 陈郎中夫妻离开,曲绍扬也扶着媳妇回了西院。 陈秀芸给曲绍扬打了洗脚水,让曲绍扬好好泡泡脚。 等他洗完脚,被窝也捂热乎了,小两口钻进被窝里,絮絮叨叨唠了许久。 曲绍扬要盖房子,这回肯定要规划一下,哪里是单身长工的住处,哪里是成了家的住处,都要弄明白。 陈郎中提议,既然是盖一回房子,莫不如就往大了盖。 曲绍扬已经成家了,原本那两间小房往后肯定不够住,索性就像陈家那样,直接建成合院。 然后外院留给长工们,内院曲绍扬自家住。 往后家里人口肯定越来越多,房子盖大一点儿,也省得以后再折腾一回。 当初选在这儿盖房子,就是觉得此处地势开阔,周围没有多少人家。可是随着猫耳山的发展,人口也越来越多,再过几年,就怕是这周围都让人占了。 真到那个时候,曲绍扬再想扩建院子,可就麻烦了。 “绍扬,你爹说的在理,反正咱手里头有钱,盖大一点儿吧。 今年你这边盖,明年我那边也重新盖。 小志都十一了,再过个七八年,不得娶媳妇啊?还有我们家栓柱呢,索性一起预备得了。 等我那边盖起来,咱两处院子还挨着,中间开个门,平时来往也方便。” 刘东山觉得陈郎中的话在理,这地盘儿啊,还是早点儿占住最好。 这周围没有别人家,将来他们有能力了,直接修个围子,把刘家、陈家、曲家,全都围起来。 往后这世道怕是会越来越乱,确实应该提早准备。 曲绍扬寻思了一下,丈人和师父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就让陈郎中给画了图纸,他又照着图纸,找人丈量出土地来,去衙门办了手续。 之后,家里就忙了起来。 盖房子首先要预备材料,石头、沙子、砖瓦、木料等等。 木料容易,这两年冬天,江春福他们没少进山伐木,好的就留下来备用,差的就锯了当烧柴。 家里攒下了不少木料,不够的再淘登些就行了。 这几年来猫耳山的人越来越多,盖房子的也多了起来,所以石料、沙子、砖瓦等,也都有专门供应的地方。 当然,现有的没那么多,曲绍扬跟人家预定好,让对方先准备着,过一阵子用。 曲家盖房,正如火如荼的准备着。 周围的人家得知消息,不禁感叹,曲绍扬这小伙子是真能干。 这才短短几年啊,就置办下了大片的地,如今又要大兴土木盖房子。 也有的人挺好奇,曲绍扬究竟有多少钱,敢这么张罗? 关键是也没见着他有什么挣钱的门道儿啊,光知道他家荒地多,可粮食能值几个钱? 是,冬天的时候曲绍扬总带人进山打猎,那也攒不下这么厚的家底儿啊。 他家的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有人想起,开春这些日子没瞧见曲绍扬。 少不得就暗地里猜测,这小子不会是在外面干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肯定是在外面挣了大钱,才回来买地盖房子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他们也只是背地里议论,谁也不敢当着面儿胡说八道。 进了六月,连雨季总算过去,六月十六,曲家新宅子破土动工。 曲家本来就有四五十长工伙计,又从当地雇了百十号木匠、瓦匠、小工,按照陈郎中给画的图纸,开始施工建房。 外雇的人,每天管中午一顿饭。 家里女人少,陈秀芸还大着肚子,所以又在附近雇了七八个做饭的媳妇。 每天中午两荤两素四个菜,外加一个汤,两合面大饼子、高粱米饭管够儿。 这伙食水准,绝对比一般人家好太多了。 干活的人吃得饱,自然舍得力气,所以房子盖的也挺快。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排帮老人儿 曲绍扬听从师父和丈人的建议,哪里都不去,就留在猫耳山,一心盖自家的新宅子。 七月里,从安东放排回来的大柱子,正好路过猫耳山。 过来看望刘东山和曲绍扬,顺道带来了有关宽甸姜家的消息。 姜家是宽甸的大户,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早就闹的沸沸扬扬。 不光宽甸城,临近的怀仁、凤凰城、安东,全都知道了,走在路上,都有人议论。 官府也挺重视,寻找姜家幸存的人,派人缉捕凶手。 经过官府寻找,姜家的女眷们,不少都有了下落。 各房的夫人、太太,领着自家孩子在外头躲了几天,基本上都各自回了娘家。 至于那些妾室,听人说,有的回娘家,被娘家人安排嫁人了。 有的没娘家可去,就直接跟着府里的长工护院们远走高飞了。 至于府里那些长工、护院、炮手等,主家都倒了,他们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早就跑了。 官府张贴告示,查找小白狼绺子的下落。 然而小白狼绺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两年本来就挺神秘不怎么出现。 此次砸窑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官府去哪里找? 姜家财大势大,这些年凭借出色的女孩,倒是结了不少有权有势的姻亲。 姜家女眷们不死心,想办法送信给那些出嫁的女孩们,想让她们的夫家出力,给姜家报仇。 可姜家已经没落,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旁人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出力? 顶多是派人来看一看,送些银钱东西,稍作安慰而已。 人走茶凉,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更何况,佟家都因此牵连,差点儿被灭了满门,物伤其类,其他人自然也不肯出头。 佟家出事的消息,惊动了奉天副都统。 他找到奉天将军,想要说动将军帮忙,缉拿凶手。 小白狼绺子找不到,那就索性动用大军,来一次剿匪。 然而,奉天将军却以军费不足的借口,推脱了。 开什么玩笑?调兵遣将不需要钱啊?这钱谁出? 姜家?姜家都被烧成平地了,那些女眷们现在都借住在娘家,无处可去,从哪儿弄钱? 姜家倒是有地有铺子,地契虽然被大火烧了,可官府有存档,这个谁也赖不去。 但那是姜家人为数不多安身立命的本钱,即便卖了地筹钱,也填不满官府的胃口。 到最后凶手没抓住,地也没了,日子更惨。 至于说城里的买卖铺子,那些铺子的掌柜一个比一个精明。 一听说姜家出事,那些掌柜早就卷了钱和货物跑了,只剩个空壳儿。 钱,真的筹不到。 佟家?佟家也已经没落了,家业被亲戚旁支瓜分了大半儿。 剩下那点儿,够不够生活还两说呢,哪有钱? 没银子,谁给你卖力? 指着剿匪?那些土匪胡子能有多大油水?傻子才干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该,早就听人家说了,那姜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们是一点儿好事儿都不干。 你都不知道姜家周围的百姓咋说?他们说这是老天爷有眼,派了天兵天将来收拾姜家了。 小白狼绺子这回啊,倒是干了点儿好事呢。”大柱子如此说道。 曲绍扬和刘东山互相看了眼,谁都没接这个话茬儿。 “对了,柱子,咱排帮那些老人儿,现在都干啥呢?”刘东山随便找了个话题,岔过去。 “还能干啥?都是老本行呗。 自打钱大柜不干了,我们又另外找了山场子,冬天搁山里放树,开春放排。 老孙,今年放排过抽水洞的时候,没捂持明白,被卷进抽水洞里头了。 等着找到的时候,人已经在抽水洞下游四五里开外,死透了。” 提到排帮老人,大柱子叹了口气。“这,唉,可惜了,老孙挺好个人。” 师徒俩一听,各自叹息,这就是放排人的命儿,早早晚晚,交代在鸭绿江的哨口里头。 “二棹那年搁安东认识了个娘们儿,本以为是个寡妇。 他实心实意的帮衬,结果后来才知道,那娘们儿有男人。 二棹心灰意冷,今年带着放排的银子,说是要回山东老家去。 大林今年也回老家了,他攒了些钱,想回老家去讨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大柱子也感叹了一番,又继续说道。 排帮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刘东山和曲绍扬给刺激了,好些人都收了心,打算好好过日子。 “那你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没寻思成个家啥的?”刘东山看着大柱子,笑问道。 大柱子一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直笑。 “成了,去年秋天娶了个媳妇,就是塔甸的,一个寡妇。 她男人是个猎户,进山打猎让野兽给祸害了,留下媳妇和一个两岁的小姑娘。 我着急赶回来,就是急着回去见她们娘俩。 我媳妇怀孕了,这会儿可能生了,也不知道生的姑娘还是小子。 这回我放排的钱,一点儿都没花,全都留着回去买块儿地。 往后我也不去山场子水场子拼命了,搁家种种地,养点儿牲口,好好过日子。” “真的,哎呀,恭喜恭喜啊。 这就对了嘛,挣钱买地盖房娶媳妇,好好过日子不比啥都强? 非得吃喝嫖赌祸害了,日子有啥奔头? 柱子,塔甸和猫耳山离着也不是特别远,往后常来常往。 你要是有啥事儿,就找人捎个信儿过来,我和绍扬能帮的一定帮。” 刘东山一听,高兴不已。 得闲的时候,刘东山也会想起排帮的老伙计们,他也盼着众人都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别管穷富,至少平平安安。 大柱子远道而来,少不得要招待一番。 于是刘东山让林若兰赶紧张罗几个菜,再烫一壶酒,好生招待大柱子。 当天晚上,刘东山留大柱子在家里住了一晚。 第二天,曲绍扬又打发兴家兴业,赶着马车送大柱子回塔甸。 刘东山师徒俩,还特地给大柱子媳妇跟孩子,准备了不少坐月子补养身体的东西。 大柱子开始不肯,他都能自己一个人,从安东走到猫耳山,剩下这点儿路还算什么?可刘东山师徒却说什么也不让。 从安东到猫耳山这一带比较安全,那是因为小白狼绺子让曲绍扬给灭了。 陈家兄弟的双枪绺子,接管了小白狼绺子的地盘之后,又收拢了其他一些小股绺子。 双枪绺子的规矩是,只要山场子、水场子交一笔保护费,他们就可以确保木排和排帮众人的安全,保管没人敢打排帮的主意。 但目前双枪绺子的势力范围,主要是鸭绿江中下游以及浑江沿岸。 从猫耳山往上到横山这一段,目前还不在双枪绺子的势力范围内。 大柱子孤身一人,揣着不少银钱,万一路上遇见几个小毛贼,出点儿差错怎么办? 兴家兴业都带着枪,由他们护送,更安全些。 大柱子犟不过,只能坐上马车,由兴家兴业护送回家去。 几天后,兴家兴业回来,说是已经平安将大柱子送到了塔甸。 大柱子媳妇前些时候刚生了孩子,是个大胖小子。 “东家,得亏你和老东家留了个心眼儿,我们这趟去塔甸,路上还真就遇上劫道儿的了。 几个人,拿着刀啊棒子什么的,从林子里蹿出来就要打劫。 我俩直接亮出枪来,把那几个小毛贼给吓跑了。”兴家还说了这么件事儿。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天灾人祸 七月中,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红榔头市。 去年山参出土多,好几伙参帮都拿着了大货,所以今年刚进七月,就有人张罗着进山。 曲家这边盖着房子呢,再者陈秀芸还怀了孩子,这都七八个月了,离着生产也没多远,所以曲绍扬并没有张罗着要进山。 去年、前年,他连着两年进山都遇着大货,已经是极好的运气。 今年曲绍扬有预感,就算是进山也未必有啥收获,所以他干脆老老实实在家陪媳妇得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曲绍扬和刘东山俩人,又带着香烛纸码、镰刀镐头等工具,去了趟小东沟。 给山里那两位上坟烧纸,顺道清理清理杂草,添添土啥的。 这一趟进山挺顺利,没遇见狼啊老虎啥的,当然,也没遇见大棒槌。 坟附近那片人参都在,曲绍扬依旧是将参籽都撸下来,带回了家。 去年带回来那些参籽,一直妥善保存着,前阵子曲绍扬刚回家,就把干参籽翻出来。 曲绍扬在自家园子里,用黄土夯实了一块正方形的平地,平地四周用木板围起来半尺高。 然后把沙子、黑土、参籽拌匀了,均匀的铺在木框里面,上头覆盖黑土、谷草等。 最后,再在上头支起一个棚子,遮挡阳光和雨水。 干透的参籽需要经过一个发酵开口的过程,等参籽都开口了,撒到地里第二年就会出苗。 如果直接把干的参籽撒进土里,也能萌发,但耗费时间。 很可能第二年不出苗,要等到第三年第四年才行。 新弄回来的参籽,依旧是老办法,清洗干净后,铺在纱布上。 早晚太阳不毒的时候晾晒,中午就挪到阴凉处通风阴干。 等明年夏天,还像今年一样,弄个棚子发酵参籽就行了。 如果顺利的话,一年一年发展下去,将来就可以形成大规模的参园。 种植人参,可比种粮食挣钱多了。 七月二十八,新宅子上梁。 猫耳山周围,差不多的人家都来帮忙了。 曲家地方小,所以上梁酒席摆在了陈家那头。 家里直接杀了头猪,帮工的媳妇们在院子里各种忙活,做出十几桌丰盛的酒席来款待众人。 今年闰了个七月,节气就有点儿乱。闰七月中下旬,地里的庄稼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儿。 山里的野兽,比人更知道节气,这个时候,黑瞎子、野猪啥的,也开始进地祸害庄稼了。 往年,人们只需要防野兽就可以,但今年又有不同,不光要防野兽,还得防人,江对面的高丽。 今年初夏,鸭绿江上游地区大雨滂沱,接连下了好些天,导致江水泛滥,淹没了不少村屯和良田。 曲家这边仗着地势高,好歹没大水没漫过来,靠近江边的人家,都损失挺严重的。 当然,损失更严重的是江对岸的高丽。 那边山多地少,很多人都在江湾土壤肥沃的地方开垦良田。 一场大水过后,田地变泽国,牛羊牲畜等全都被大水冲走,所以那边的人今年日子很难过。 眼见着秋天了,地里粮食颗粒无收,好多人就动了歪念头。 很多人结伴,趁着夜色渡过鸭绿江,跑来这边偷东西。 粮食、菜蔬、家禽家畜,这些人一旦过来,就逮着啥偷啥。 他们酷爱吃狗肉,所以连狗都不放过。偷回去狗就直接勒死,扒了皮往锅里一炖,然后又唱又跳的庆贺。 “听说了么?昨天晚上,江对岸过来人偷东西,正好让老张家给发现了。 结果,那群人把老张头打死了,张家老大挨了一棒子被打晕过去,张家儿媳妇还让那些畜生给糟蹋了。” 这天一大早,猫耳山地区的人,都在纷纷议论。 曲家这边有不少木匠和瓦匠在干活,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这群高丽,真他娘不是个东西,竟然还敢跑咱们这头来作恶。 老张家没去告官么?这事儿得让官府出面啊。”众人一边干活,一边议论起来。 “告官顶个屁用啊,咱这儿就一个巡检衙门,里头那么几个人。 平常欺压百姓他们比谁都能耐,真让他们管事儿了,一个个就他么成缩头乌龟了。”旁边的人直摇头。 “唉,这世道,越来越乱了。 官府盘剥、胡子横行,现在高丽也过来作乱,这是不让咱老百姓好好过日子啊。” 众人都气愤不已,可也没什么好主意。 曲绍扬和刘东山也听说了消息。 于是嘱咐自家的长工伙计,晚间去地里巡逻的时候,都带着枪,没有枪的就随便拿个趁手的家什,千万别空手。 自家的地其实离江边挺远,按正理不会有对岸的人舍近求远过来祸害。 可这事儿也没有准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遇见过来偷东西的,不用客气,打死勿论。 就这样,家里的长工白天或是收拾房子,或是陆续往回收土豆地瓜等东西。 晚间,则是分成两拨去地里巡逻,防止有野兽和人祸害庄稼。 众人还是采用去年的办法,在靠近林子的荒地边缘,挖陷阱、下夹子,主要是为了对付野兽。 然后在其他方向,分别建起十数个窝棚,巡逻换班后,就去窝棚里睡觉。 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听见锣声就起来帮忙。 曲、刘两家现在有长工近五十人。 在曲绍扬的带领下,众人拧成一股绳儿,没有一个松劲儿的,全都瞪大了眼珠子看守自家的土地粮食。 曲绍扬亲手下的夹子、套子、布置的陷阱,效果自然没话说。 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就抓住了好几头野猪,正好弄回去炖上,大家伙儿敞开了吃,解解馋。 与此同时,沿江的许多人家,则是频频丢失粮食、财物等,甚至还出了几起人命。 后面渐渐发展到,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越集结人越多,直接抢了。 众人报了官,可此事涉及两个国家,分防巡检的人也没权利处置,只能上报到通化。 通化那头更是焦头乱额,因为同样的事情不光发生在猫耳山,凡是沿江的地方,都有。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官府管不了,咱就自己想办法。 走,咱们去找老刘和小曲商议商议,这事儿得拿出个章程来。” 老周和其他几个大户凑到一起商议,最后决定,去找刘东山和曲绍扬。 去年闹狼灾,也是曲绍扬他们领头灭的狼群,今年这情况,还得找他们师徒想办法。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带队巡逻 “老刘大兄弟,绍扬大侄儿,快帮帮忙吧,这日子都没法过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进了刘东山家的院子。 刘东山和曲绍扬俩人晚间领着长工巡逻,早晨刚到家坐下,饭才吃了几口。 听见外头动静,师徒二人赶忙撂下筷子出来。 “呦,周大哥、陶老弟、王老弟,你们这是咋地了?吃没吃早饭呢?进屋吃点儿。” 刘东山一见外头来了十多个人,有些惊讶,不知道这些人大清早过来干啥。 “大兄弟啊,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那些高丽天天过来作,昨天晚上直接抢了老陶家。 我们实在是没招儿了,来找大兄弟,还有大侄儿商议商议,求你们帮帮忙。”老周一脸愁容的说道。 他家的地,也被偷了好些,都快心疼死他了。 刘家和曲家,已经是猫耳山地区数一数二的大户了。 尤其是去年灭狼群之后,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如今,俨然成为众人的主心骨儿了。 刘东山瞅了曲绍扬一眼,微微叹口气,“老哥,那你们没去报官么?这事儿,官府得管啊。” 从心里讲,刘东山其实不太乐意管这些事儿,他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家的日子。 可人家都求上门来了,不管又不好。 “咳,衙门啥德行,大兄弟你还不知道么?他们能给咱办事?”众人闻言,纷纷叹气道。 刘东山自然明白,刚才那话不过是推脱而已。 如今见推脱不掉,只能先把众人让进屋子,坐下来慢慢商议了。 “绍扬大侄儿,咱整个儿猫耳山的年轻人里头,你是这个,头子。 这事儿,你看看该怎么办合适? 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些强盗成天来偷来抢啊,长此以往他们走惯腿儿了,那还了得?” 众人进屋坐下,老周瞅了眼刘东山,见他一言不发,知道人家这是不太想管。 于是,老周又扭头去问曲绍扬。 从心里讲,曲绍扬也不太想管这些事儿。 “周大爷,陶大叔,王大叔,各位叔伯,这事儿我也没啥章程。 要不然,咱就抓紧时间收地?反正也到时候了。 等着地里没粮了,他们过来偷不着东西,慢慢就不来了。” “大侄儿,不是这话,这些人现在不光是偷了,还抢呢。 他们人不少,明火执仗的就往里闯,咱把粮食都收回来,不更便宜他们么?” 老周闻言,连连摇头。 “大侄儿,你看这样行不行? 咱把全屯子的年轻人全都集结起来,由你领个头儿,晚上沿着江边巡逻。 看见那些过江来祸害人的,咱就收拾他。 我寻思着,打他们几回,给他们打怕了,往后就不敢来了。”这才是众人来的真正目的。 论武力值,整个儿猫耳山也找不出谁还能比刘东山师徒俩更高的了。 但刘东山岁数在这儿了,不像曲绍扬年轻力壮正是好时候。 由他领头,带着猫耳山这些青壮,团结起来,就不信还整不死那些不要脸的东西? 曲绍扬闻言,愣了一下,这路子,怎么有点儿像民团、保安队呢? 不过回头想想,乱世之中,为求自保,还就得大家伙儿都团结起来。 猫耳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有个几百户人家。 这回跟去年闹狼灾还不一样,那回要会打枪、能打猎的小伙子,要求比较高。这回,只挑身强力壮的,估计少说能集结起二三百人来。 这些人统一训练一下,就是股不小的力量。 往后世道越来越乱,不说别的,这股力量最起码能够保境安民。 “这,这能行么?我来猫耳山才几年啊,岁数也小,大家伙儿能听我的么?” 曲绍扬少不得要谦虚一下,也是试探众人是否真心。 “那咋就不听呢?整个儿猫耳山这些人都算在一起,谁有大侄儿这本事啊? 他们凭啥不听?再说了,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呢,我们发话了,谁敢不听?”老周等人纷纷表态。 刘东山看着眼前这些人,忽然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他还年轻,一腔热血。 一转眼,他岁数大了,经历多了,热血也冷了。 “绍扬,要不就照着你周大爷他们说的办吧。 那群混账王八蛋越来越嚣张,现在他们就是过来偷东西,抢钱粮,要是不狠狠教训他们,将来他们怕是要杀人放火了。 眼下秋天还好说,他们得渡江过来,不太容易。 这要是到冬天呢?江上结了冰,他们过来可就更容易了。 是该给他们点儿教训,得把他们打怕了。 让他们知道,咱猫耳山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再也不敢过来。” 刘东山转头,也开始劝曲绍扬。 曲绍扬寻思了下,师父说的也在理。 “既然各位长辈都这么说了,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厚着脸皮,应下这事儿。 各位叔伯回去说一声儿,今天傍晚吃完饭,统一到我家前面这块空地来集合。 家里有什么家什,别管是枪啊,还是刀啊,能带啥就带啥。” 众人一听,高兴起来。 “好,好,只要大侄儿肯出这个头儿,你说让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 就这样,众人高高兴兴的告辞离开,刘东山和曲绍扬也抓紧时间吃饭。 吃过早饭,曲绍扬领着家里的伙计下地收割庄稼往回运,大家伙儿忙活了一天。 到傍晚收工回来,刚扒拉几口饭,屯子里这些年轻人就陆续到了。 这些人,有的背着刀枪、弓弩,有的没这些家什,就拎着斧子、砍柴刀等东西。 反正家里有啥顺手的,就带着用。 曲绍扬清点了一下人数,二百来号人。 他把这些人分成了三队,一队由周传仁带领,二队由张凤和带领,三队由崔国江带领。 这几个人,都会些拳脚工夫,家里头有火枪,算得上是年轻人里面比较有能力的。 挑他们各自带领一队,大家伙儿都服气。 三队人,分别守着沿江的三段地带,彼此之间用铜锣联系。 不管哪边发现了对面过来的人,直接鸣锣示警,临近的队伍要及时过来援助。 “记住了,只要那些人越境过来,直接开干,不用留情。 必须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打疼了,才知道怕。” 眼下,只能先这样,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想想办法,把这群人都武装起来,统一训练。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报复 国人骨子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因子,平常时候吧,最乐意干的事儿就是种地。 成天琢磨着怎么把地种明白了,多打粮,一家子其乐融融过日子。 可一旦土地、庄稼被破坏,生存遭受到重大威胁。 这些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人,会爆发出极大的力量,跟对方进行不死不休的战斗。 不让我种地,我就把你种地里。 眼下,猫耳山的人们,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既然官府不管,那他们就自动自发的组织起来,跟江对岸那群畜牲斗到底。 晚间,曲绍扬领着三队人,沿着江岸分别看守巡逻。 白天,大家伙儿就在江岸一些容易过来的地方,挖陷坑、下夹子、铺设地枪。 这年月的地枪,就是用老式火枪设置。 将枪的后半段埋在土里,用细线绑住扳机,线的高度差不多离地半尺到一尺。 一旦有人绊到线,地枪就会击发。 老式火枪里头装铅弹和火药,射击时铅弹呈扇面喷射而出。 别看杀伤力不大,但是攻击范围广,同时,枪声又能示警,正好一举两得。 地枪晚间铺设,白天解除,避免有人误碰受伤。 自打去年闹狼灾,猫耳山稍微有点儿钱的人家,都置办了火枪,挑些出来布置地枪,完全没问题。 可也就怪了,自打曲绍扬他们开始巡逻后,对岸突然就消停了,连着十来天,都没人再越江作恶。 面对这种情况,有的人就说,可能那头看见这边有人巡逻,怕了。 也有的人说,搞不好是这边出了内鬼,有人通风报信了。 还有的人说,可能他们偷的差不多,打算收手了。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消停了,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 然而,曲绍扬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对面这些人,吃惯嘴儿、跑惯腿儿了,怎么可能轻易收手? 再者说,漫长的冬季还没开始呢,对岸那些人没有粮食保障,他们怎么可能消停? “大家伙儿不能轻敌,我猜他们很可能是故意的。 就是想让咱们放松警惕,到时候抽冷子过来,给咱一个狠的。 这样,咱们也调整一下策略。”曲绍扬把几个队长都叫到一起,跟他们商议对策。 接下来,大家伙儿都回家去收地,将苞米秸子收割后,在地里、路边、村屯入口等处,堆起一个一个的草垛。 表面上看,这就是苞米秸子垛,实际上,里头是中空的,可以藏人,还预留了可以观察外面的窟窿。 晚间,大家伙儿就不来回巡逻了,而是躲在这些草垛里面。 既可以挡风保暖,又比较隐蔽。 如此一来,在旁人眼里,这就等于是撤掉了巡逻,可以迷惑对方。 果然,就在停止巡逻的第三天晚间,从江对岸,偷偷摸摸过来了一队人,大概四五十人的模样。 这些人划着小船过江,然后将船系在江边的柳树丛里。 之后,他们拿着手里的家什,小心翼翼往屯子里走。 曲绍扬笃定对面这些人会越来越贪心,一旦有机会肯定会来很多人。所以,他白天的时候领人把地枪先撤了,避免惊动对方。 对面那些人也不傻,他们偷偷在江边观察了好些日子,这边巡逻的时候难免有灯火和说话的声音,他们当然不会过来。 连着几天这头啥动静都没有,这群人挺高兴,以为他们的计策成功了。 于是一个个猫着腰,一溜小跑的往屯子里进。 这些日子,不少人家已经收完了庄稼,有些人家院子小,索性就把苞米棒子啥的都堆在院外空地上。 白天女人们扒了苞米窝子,或者留几片拴吊子挂到架子上,或者把苞米窝子全都扒光了,收到苞米楼子去慢慢风干。 如此一来,倒是给了这群高丽方便,他们进了屯子,就专往那苞米堆在院子外的地方去。 到了地方,各自拿出麻袋,就开始往袋子里捡苞米棒子。 眼前一穗穗颗粒饱满的苞米棒子,让那些人欢喜不已,他们尽情的往麻袋里装,啥也顾不得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曲绍扬带着人,已经从四面八方悄悄包围过来。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第一枪,紧接着就听见一阵枪声响起,然后,一连串惨叫。 那群拿着麻袋装苞米棒子的人,顷刻间倒下十来个。 其余的人,也全都慌了神儿,直接趴在地上,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什么。 曲绍扬一摆手,众人停下不再射击,然后众人端着枪,有人点燃了火把,将那些人围在中间。 “谁会他们的话,跟他们说一下,要是往后还敢再来,就全都打死,一个不留。” 曲绍扬看了一圈,问道。 鸭绿江沿岸,尤其是塔甸、猫耳山、水洞等地,早些年就有高丽民众越境垦荒。 这些人最初是朝来夕走,后面逐渐发展成春天过来耕种,秋天收获了再回去。 再后来,索性就在这边安家落户,形成一个个小的村落。 当地有些人跟他们互通往来,时间久了,就会说点儿那边的话。 于是,人群里有人开口,边说便吓唬那群人。 把那些人吓的体如筛糠,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求饶,保证再也不过来偷东西了。 最后,曲绍扬一摆手,“让他们放下粮食,把死了的和受伤的人都弄回去吧。” 打死几个震慑一下,算作是对这些人越境抢劫杀人的报复。 即便是他们回去报了官,这头也有说辞,谁叫他们先过来招惹的? 凭啥他们打死人就行,这边不能自卫反抗? 可要是真把这四五十人全都打死,那事情就闹大了,就怕官府为了撇清责任,到时候把锅全都扣在曲绍扬等人的头上。 大家伙儿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谁也不乐意招灾惹祸。 所以,曲绍扬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没反对,直接让开个口子。 那群没受伤的高丽,一个个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或是搀扶着受伤的人,或是抬着已经死了的,就这么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往回走。 回到江边,找到他们藏的小船,连滚带爬的上去,然后划着小船往对岸走。 结果,刚走到江心,有一个船上的人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没操控好,小船翻了,一船的人都翻到了江里。 得亏这些人都会水,好不容易游到了对岸。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保安队 那群人里头,死了六个,重伤了四五个,还有几个被铅弹打在肉里轻伤的。 等他们连哭带嚎的回到村落里,整个儿村子的男女老少,都被惊呆了。 原本,大家伙儿正欢欢喜喜准备迎接亲人满载而归,再唱歌跳舞的庆贺一番。 结果,等来的却是这样一番场面。顿时,整个儿村落哭成了一片。 相比于江对岸的悲痛欲绝,曲绍扬等人却十分高兴。 这一次狠狠教训了对面那些人,想来短时间内,这些人是不敢再过来捣乱了。 大家伙儿也能松口气,抓紧时间收拾庄稼。 “行了,今天晚上肯定没啥事儿,都回家休息吧。 这些天大家伙儿辛苦了,回去都睡个好觉。”曲绍扬挥挥手,示意众人各自回家。 确实,连着将近半个月,大家伙儿晚上巡逻,白天还要收地,一个个都累的不轻。 今晚大获全胜,众人都挺高兴,于是欢欢喜喜回家,告知家里人好消息,然后安安稳稳的睡个觉。 等到第二天清晨,整个儿猫耳山地区,就全都知道了昨晚的事。 众人奔走相告,那几户曾经被抢,被祸害的人家,得知大仇已报,都高兴坏了,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绍扬大侄儿,我就说你行吧,这一回啊,是真解气。 我看他们往后,还敢不敢跑过来祸害咱了?” 老周领着几个人,都跑曲家来,把曲绍扬好一番夸赞。 说什么曲绍扬智勇无双、有勇有谋等等,把曲绍扬闹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周大爷,各位叔伯,实在是过奖了。 我不过就是出了点儿主意,主要还是各家兄弟配合的好,咱猫耳山的人心齐。 不是有句老话么?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咱大家伙儿都拧成一股绳,不管干啥都能成。” 曲绍扬朝着众人抱拳行礼,笑着说道。 “对,绍扬说的这话在理。 之前咱就是没齐心,才让那些高丽越来胆子越大,祸害了咱那么些东西,害了好几个人。 往后啊,咱就得齐心合力,拧成一股绳,不管再遇到什么事儿,也不用怕了。” 众人闻言,齐声赞同。 “绍扬,你觉得接下来咱还用巡逻么?”有人问。 “叔,要我说,咱还得继续安排人巡逻。 不过往后就不用那么多人了,一晚上安排五六十个人出去转悠转悠,遇见什么情况鸣锣示警就可以。” 谁知道对面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万一那些人疯了,想要来报仇呢? 虽然这个几率不会太大,那也不能不防啊。 “等着农忙结束了,家家户户都没啥事儿的时候,要是大家伙儿同意,我和师父可以教他们练练拳、打打枪啥的。 不管啥时候,都得自己有保命的本事。 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咱不祸害旁人,也不能让旁人来祸害咱,对不对?” 老周等人一听,都高兴起来,“哎呀,真要是像大侄儿这么说,那可太好了。 反正冬天一个个也没啥事儿,闲着打牌,不如让他们跟着刘老弟还有大侄儿,学点儿本事。” 就这样,众人欢欢喜喜离开。 等外人都走了,刘东山把徒弟叫到里屋去。 “绍扬,你这是想把猫耳山的青壮都招揽了,收为己用?”“师父,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借机会,能招揽一批人更好。 为不为我所用的再说,但凡将来有什么事情,我挑个头,他们能呼应,这番心思就算没白费。” 别人不知道未来走向,曲绍扬能不知道么? 接下来世道会越来越乱,东洋鬼子、老毛子,轮番在这片土地上折腾。 不提什么保家卫国,腐败的清政府不值得他们卖命。 只说是为了家人和这一份产业,也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曲家现在有这些长工伙计,将来要是能把猫耳山这些青壮们收拢过来,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刘东山听了,点点头,“嗯,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好事儿。 放心,不管你干啥,师父都支持你。”刘东山拍了拍曲绍扬的肩膀,鼓励他。 猫耳山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击溃江对岸过来捣乱的高丽,这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扬了出去。 塔甸、水洞等地的百姓得知,也纷纷组织起来,打算跟江对岸的那些人拼命。 而江对岸那头的人,也听说了这件事。 当天晚间,那个村落就死了六个人,后续因为救治不及时,四五个重伤的也相继死了。 对于一个村落来说,一下子死了十多个壮劳力,那就是非常大的事情了。 村子里领头的人,少不得要往官府上报。 可眼下这个时候,对岸还是清朝的附属。 而且此时清朝派驻朝鲜的总理交涉通商大臣,正是那位大头。 此人作风强硬,在当地俨然土皇帝一般,连王室都不放在眼里。 这点儿小事儿,根本就翻不出半点儿浪花来。 更何况,本来就是那群高丽率先引起争端,猫耳山民众不堪其扰才奋起反击。 这事儿不管怎么说,曲绍扬他们都占理。 之前衙门不管那头过来闹事,现在衙门也不管这边怎么防卫杀人,此是暂时就这么过去了。 当然,猫耳山这两百多号青壮,并没有因为事情平息而解散。 众人听取了曲绍扬的意见后,给他们这个自动组成的队伍,起了个名字,保安队,其意为保一方平安。 众人推举了曲绍扬做了大队长,另外那三人为小队长。 平日里巡逻、维护地方治安,农闲时还可以练武强身,也省得这群年轻人一闲下来就不着调,总惹祸。 转眼间,八月过去十来天了,曲刘两家地里的庄稼也收割了大半,堆的各处都是。 那些长工伙计们,吃住都是曲刘两家管着。 所以他们自己的地,以及佃的地,出产的粮食都没处用。 曲绍扬跟他们商议了一下,扣除佃地的地租,剩下的直接作价收了,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伙计们自然乐得,粮食用不上,还是钱实在。 八月十五中秋节,曲绍扬还是照着去年的样子,从别处定了不少月饼,分给家里的长工短工们。 同时,十五这天下午提前歇工,回来包饺子。 晚上,众人在庭院里放张桌子,摆上月饼、一些水果等,再沏壶茶,边赏月边聊天。 正说着话呢,陈秀芸突然眉头一皱,吸了口冷气。“娘,我肚子疼。”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生了 陈秀芸和曲绍扬是去年冬月初六成的亲,正月末,陈秀芸身体不舒服,陈郎中给诊出了喜脉。 算了算,应该就是年前年后那几天怀上的。 今年闰了个七月,算下来,就应该是八月末九月初生产。 所以,当陈秀芸说肚子疼的时候,曲绍扬就愣了。 “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啊?不是还没到日子么? 哎呀,是不是这阵子秋收太忙,把你累着了,要提前生啊。” 曲绍扬急了,赶忙就要扶着陈秀芸进屋去。 “绍扬,你别急,别急啊。 那个,女人临产前那段日子,偶尔会有肚子疼的迹象。” 陈郎中见姑爷这么着急,赶忙安慰。 “秀芸,你稍微缓一下,要是肚子不再疼了,那就没啥事儿,要是等下肚子还疼,那估摸着就是要生。 不要紧啊,有爹和娘在呢,放心吧。”安慰完姑爷,陈郎中又转头安抚闺女。 那边,李氏一手握着闺女的手,另一手轻轻给闺女揉着肚子。 “你这个小调皮蛋,故意折腾你娘是不是? 听姥娘话,安安稳稳的啊,不许胡闹。” 陈秀芸这些年跟在父母身边,也算得了父母的真传,所以她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不成想,刚过了一小会儿,肚子又猛地疼了一下,这次,比刚才更疼了。 “娘,不对,我肚子又疼了,闹不好真的是要生。”陈秀芸捂着肚子说道。 陈郎中这下也着急了,赶紧过来给闺女把脉。 “这小调皮蛋,看来是真的着急要出来跟爹娘见面了。” 陈郎中叹了口气,赶忙招呼曲绍扬,把陈秀芸扶回屋里去。 “先不用着急上炕躺着,你就扶着她在地上来回走,等着差不多了,再去炕上躺好。”陈郎中叮嘱了一句。 曲绍扬赶紧扶着媳妇回西院,林若兰和李氏,跟在二人身后,也去了西院。 曲家新宅子是挨着小院西边建的,目前大部分已经完工了,就剩下锅灶和炕还没盘,里墙还没抹白灰。 反正眼下也不着急搬新房子,等着地里庄稼全都收完了,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所以,目前小两口还是住在原本那两间房子里。 曲绍扬扶着陈秀芸,就在两间屋子里来回溜达。 林若兰跟李氏则是将北炕收拾出来,卷起炕席,铺上提前就准备好的草木灰和谷草,再铺上床单、草纸等东西。 北炕都收拾好了,林若兰去烧水,李氏回家,把她那一套接生的东西拿来。 这一套,是陈秀芸怀孕后,李氏专门预备的,原本她接生用的那些工具,都留在了宽甸。 李氏把新剪子放到了锅里煮沸,然后舀了热水,用洋胰子仔仔细细的洗了手。 再把事先预备好的白布、红绳等东西,也都摆在了随手可及的位置。 林若兰这边,烧了一大锅水。 又搁另外的锅,给陈秀芸煮了几个荷包蛋,稍微加点儿盐、葱花,一小勺大油,端给陈秀芸让她吃些。 陈秀芸这是头一胎,生的没那么快。 这会儿肚子虽然疼,可还能忍的住,只是她挺着个大肚子,来回在地上溜达,时间长了也累的慌。 正好,借着吃东西的机会,坐下来休息会儿。 陈秀芸吃完了荷包蛋,休息会儿,继续在地上溜达。 这次,林若兰腾出工夫了,索性就把曲绍扬给撵出了屋子,她扶着陈秀芸来回走。 就这么溜达到亥时末,陈秀芸的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疼。到后面,几乎是不到半刻钟,便要疼一次了。 “闺女,坚持下,我看你这样子,快要生了。” 李氏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后背,果然都疼出汗来了。 陈秀芸这会儿,已经疼的不止后背见汗,额头、鼻尖都是汗珠。 肚子猛地又疼了一下,她就感觉到好像是尿裤子了。“娘,好像是羊水破了。” 陈秀芸倒是挺镇定的,咬着牙说道。 李氏一听,赶紧扶着陈秀云到炕上躺下,给她检查一下,果然是羊水破了,宫口也开到一定程度。 “好,你配合着我,我说使劲儿,你就往下用力。” 陈秀芸怀孕期间,一直是陈郎中夫妻精心照料,胎位什么的都没问题。 她又年轻,只要宫口开了,配合着宫缩用力,正常应该很快就能生下来。 这会儿,陈秀芸已经疼的受不住了,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来。 可越是这样忍着疼的闷哼,越让守在外面的曲绍扬揪心。 “媳妇儿,你要是疼就喊出来,别忍着。”曲绍扬急的在窗外大声说道。 “绍扬啊,来,你到我这儿,别在窗根儿乱晃悠,影响你娘和你师娘给接生。 女人生孩子,不好胡乱喊的,你不懂。” 屋里人正忙着呢,顾不上出来训曲绍扬了,陈郎中只好把姑爷叫到身边来,给他解释。 “你放心,秀芸的身体挺好,她怀这一胎也没太遭罪。 我和你娘随时都留意着,胎位不对随时调。 你就安心在外面等着,有你娘,有我在,保管没事儿啊。” 陈郎中见曲绍扬这手足无措的模样,也只能好声安慰。 曲绍扬一想也是啊,老丈人医术高超,丈母娘接生的技术也没话说。 当初师娘生产那么凶险,都能凭借着老丈人给配的药,保住了性命。 如今老丈人和丈母娘都在跟前儿,还能有什么岔子? 想到此处,曲绍扬心神稍定,只是听着屋里传来陈秀芸闷闷的声音,依旧是揪着心。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屋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生了,生了,爹、师父,我媳妇生了。 你们听,那小家伙儿的哭声多响啊,这孩子一定很健康。” 曲绍扬拽着师父和丈人的手,激动的说道。 陈郎中和刘东山也跟着乐,“对,对,这么响的哭声,一定是个小子。” 正说话间,林若兰从屋里出来报喜,“生了,秀芸生了个六斤二两的胖小子。” 这年月,生活条件差,营养跟不上,大多数孩子出生时,也就四五斤沉,超过六斤的很少。 六斤二两,绝对是大胖小子了。 这还是提前生了呢,要是到足月生下来,还得沉一些。 当然,那样的话,更遭罪。 “亲家,恭喜恭喜啊,秀芸生了个大胖小子呢。”刘东山连忙向陈郎中道喜。 “同喜同喜,亲家,你也抱孙子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一次当爹 己丑年八月十六凌晨,曲绍扬的媳妇陈秀芸,诞下一子,重六斤二两,母子平安。 曲绍扬高兴的不行,闻言便要往屋里闯。“师娘,我去看看秀芸和孩子。” 林若兰眼疾手快,赶忙拦住了曲绍扬。 “等会儿,里头还没收拾干净。 我就是怕你们着急,出来报喜,你再等会儿啊,收拾好了叫你。” 这年月的人,认为产房污血晦气,男人进产房要倒霉。 林若兰虽是女子,可这种观念根深蒂固,自然不能让曲绍扬进屋。 曲绍扬刚想说,他不在乎这些,那边刘东山也过来了,一把拽住了曲绍扬。 “听你师娘安排,等会儿里头都收拾好了,你再进去看你媳妇和孩子。” 曲绍扬无奈,只能耐心守在外面。 产房中,李氏动作麻利的用新剪子剪断婴儿脐带。 预留一小段,用红色的细线扎好,再仔细折叠盘结起来,用柔软的细棉布条包好。 紧接着,裹上蓝色细棉布大褯子、夹被、小棉被,将孩子裹成一个蜡烛包。 那小娃长的挺胖乎,除了刚生下来被拍了两巴掌哇哇哭两声之后,便不哭不闹,很安静的由着李氏摆弄。 紧接着,胎衣等也都下来了。 李氏将胎衣收进了一个事先预备好的陶罐里,再往里丢一枚古钱。 然后罐口盖上青布,用麻绳扎好,暂时放在一旁。 “亲家,你受累,先把屋里收拾一下。 我把胎衣送出去,让绍扬找个高岗埋了。” 李氏交代一声,抱着陶罐出来,将其递给曲绍扬,随即叮嘱几句。 曲绍扬结果陶罐,拿着家什,就往后山走,找了一处高岗,挖坑将陶罐埋掉。 等他返回自家时,林若兰和李氏已经收拾好北炕,重新铺上炕席和被褥。 陈秀芸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裤,头上绑了巾帕,躺在炕上,身边放着熟睡的小娃。 屋里点了艾草熏蒸,血腥气淡了不少。 曲绍扬先在外屋停了会儿,待身上寒气散尽,这才进了东屋,来到北炕。 “媳妇,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哪里不舒服,赶紧跟我说。” 曲绍扬握住陈秀芸的手,轻声问道。 “我没事儿,刚才爹进来给我把过脉了。” 从肚子疼到平安产子,折腾了大半晚上,陈秀芸哪里还有多少力气? 只是她初为人母,心里那兴奋劲儿还没褪去,勉强支撑着没睡而已。 “绍扬,快看看,这是咱儿子,你瞧他多好看啊。” 陈秀芸扭头看向身边熟睡的儿子,喜欢的不得了。 曲绍扬刚才满眼都是媳妇,真没留意孩子啥样儿。 此时一看,好家伙,这一脸皱巴巴的,比那老头脸上的褶子都多。 而且红里透着黑,还长了一层胎毛,乍一看,跟个猴儿似的,真没看出来哪里好看了。 可是见媳妇这么高兴,曲绍扬也不好破坏气氛,于是点点头。 “嗯,咱儿子长的随我了,将来一定是俊小伙儿。” 这长相,可不敢说随媳妇,还是随他吧。陈秀芸瞥了丈夫一眼,忍不住就乐,“哪有这么夸自己的?脸皮真厚。” 曲绍扬也跟着傻笑,“媳妇,你辛苦了,睡会儿吧,我看着孩子。” 曲绍扬看得出来,媳妇一脸疲倦,于是就劝她闭上眼休息,哪怕睡不着,也得闭目养神。 陈秀芸确实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会儿,便沉沉睡去。 按理,媳妇生孩子,应该是婆婆伺候月子,没有娘家妈伸手的道理。 可曲绍扬的母亲远在山东老家,就算现在往回送信,等她真的赶来,孩子恐怕都过百天儿了,根本指望不上。 林若兰是曲绍扬的师娘,终归差了一层。 再说她家里还有俩娃要照看呢,平常搭把手帮个忙行,不可能成天在跟前儿伺候。 曲绍扬一个大男人,又是秋收这么要紧的时候,他也不能成天在家照看媳妇孩子。 所以,也就不能顾什么规矩了,这个月子,只能由李氏来伺候。 李氏把姑爷打发去南炕休息,她收拾完屋里屋外,就去北炕陪闺女和外孙了。 刚开始,那小娃还行,不哭不闹的,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就不行了,吭叽吭叽的不乐意,很显然是饿了。 陈秀芸刚生了孩子,还没来奶水,可李氏还是坚持,让陈秀芸试着喂孩子。 小娃砸吧了好一阵儿,也没吃着,就不乐意了,哇哇哭。 李氏不慌不忙冲了点儿糖水,用羹匙一点一点喂给孩子喝了。 那小娃也不知道是感觉到糖水的甜,还是有东西安慰着,砸吧了几下小嘴,心满意足的又睡了。 李氏看了看外头,天蒙蒙亮,索性也不睡了,起来做饭去。 在南炕睡觉的曲绍扬,听见动静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穿衣服出门。 “绍扬,你干啥去?”李氏瞧见了便问道。 “娘,我去张屠户那儿看看,有没有猪蹄子,买回来几个。 再去跟人家定点儿鲫鱼瓜子,不是说那玩意儿也下奶么?” 猪蹄黄豆汤、鲫鱼汤都是下奶的好东西。 陈秀云提前生产,家里没来得及预备,所以曲绍扬打算早点儿过去找张屠户,务必留几个猪爪子。 李氏听了,点点头,“行,去看看吧,买回来正好让你爹给配点儿药,喝下去很快就能来奶了。” 曲绍扬嗯了一声,快步出门。 这边李氏赶紧烧火,煮了些小米粥,几个鸡蛋,先让陈秀芸垫一口。 曲绍扬一大早就去买猪蹄子和鲫鱼,旁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他媳妇生了。 消息传的很快,不等到中午呢,帽儿山周边很多人都知道了消息。 那些跟曲绍扬有交情的,少不得要打发家里媳妇,拿点儿鸡蛋、小米、红糖、大枣等物,到曲家看欢喜。 不管谁见了曲绍扬的儿子,都夸赞一句,这孩子真好看,虎头虎脑的,看着就招人稀罕。 曲绍扬每每听见这话,就有点儿怀疑,这些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跟个儿猴一样,从哪儿就能瞧出好看来? 这也不怪曲绍扬,上辈子因为工作的原因,他跟妻子聚少离多,一直没孩子。 后来意外丧生,穿到这个年代来了。 所以算起来,这是曲绍扬第一次见刚出生的孩子,没经验。 他哪里会懂,孩子那是在羊水里泡的太久了,才会皱皱巴巴的模样?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陈芥菜卤 曲绍扬买回来猪蹄,陈郎中给配了些药炖汤,当天晚间,就有少量的奶水了。 新生儿饭量小,多少有点儿就够用。 慢慢的,孩子饭量大了,奶水也越来越多,喂饱一个娃,绝对没问题。 正是秋收的大忙季节,曲家那么多地呢,还有不少庄稼没收回来,曲绍扬哪有时间成天在家陪着媳妇? 好在有李氏和林若兰两人照顾陈秀芸母子,加上那小娃着实省心,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不咋闹腾。 曲绍扬这才能腾出手来,领着家里的长工伙计们,抓紧时间往回划拉庄稼。 今年闰了个七月的缘故,这节气就有点儿乱套,八月下旬,气温就挺低了。 不光是地里庄稼得抓紧时间往回收,菜园里的秋菜也得抓紧。 大东北的冬天,冰天雪地,啥菜也不长。 所以每到秋天,家家户户都得囤大量的秋菜。 园子里的白菜、萝卜、土豆,全都收到地窖里去。 没有地窖的,就在园子里挖个大坑,把白菜、萝卜都埋里头,上头盖上苞米秸子,再盖上厚厚一层土。 等到冬月,外头实在温度太低了,再扒出来拿到屋里去,用麻袋等盖着,慢慢吃,一直吃到年后。 除了囤秋菜,还要腌酸菜、腌芥菜疙瘩咸菜,这些都是入冬前必须准备好的。 要不然,漫长的冬季里,就只能捧空碗,没菜吃。 曲绍扬忙活地里的庄稼,菜园这头,就只能陈郎中和刘东山两个,领人忙活了。 “亲家,你家今年咋种了这么多芥菜啊? 那玩意儿一股辣气,炒着不好吃,就是腌咸菜。 你家才几口人啊,腌一小缸就够吃了,种这老些干啥用?” 刘东山见陈家种了挺大一片芥菜时,惊呆了,有点儿搞不懂陈郎中要干什么。 “哦,我那不是为了腌咸菜的,是用来制药的。” 陈郎中一听就乐了,赶紧解释道。 “亲家你有所不知,我们家有个秘方,就是用这芥菜,制作陈芥菜卤。 这东西用处可多了,可以治疗高热、咳嗽等症状。 就是工序麻烦,耗时长,得埋在地里十年呢。” 原本,陈郎中被佟家的事伤着了,心灰意冷不想再行医,只想在猫耳山颐养天年。 可猫耳山就那么一个何郎中,这人的医术寻常,有些毛病他治不了,索性就推荐人家来找陈郎中。 都是街坊邻居的,人家既然来求,陈郎中也不好说不管。 这一来二去的,就治好了不少人的病症。 大家伙儿就劝陈郎中,干脆开家医馆算了,这么好的医术埋没了可惜。 陈郎中一寻思,他这个岁数就说养老,确实太早了。 再说,他的医术是丈人传授,李家传了多少代的医术,总不能在他这里断了。 自家俩儿子无心学医,哪怕收几个徒弟传承衣钵也好啊。 陈郎中既然有这方面的打算,有些东西自然就得提前准备。 这陈芥菜卤,据说是明朝的时候,天宁寺僧人所创,药效奇特。 有下痰、清热、定嗽的功效,专治肺痈吐脓血、高热等症状。 这陈芥菜卤功效奇特,制作工艺复杂,虽然在一些文献资料中有所记载,却并不全面。 经过数百年时光,已接近失传。恰好,李家传下来的医术秘方之中,就有陈芥菜卤的详细制作方法。 陈郎中在大青沟时,每年都会制作一些,埋在地底,到年头了再取出来使用。 陈郎中不想良药失传,于是今年夏天就多种了些芥菜,打算制作一些陈芥菜卤。 听陈郎中这么一说,刘东山就明白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行,你要是有啥要帮忙的,就跟我说啊。” 刘东山早就劝过,让陈郎中就在猫耳山开一家医馆,别管挣钱多少,好歹有个营生。 最重要的是,医术别撂下,再者,治病救人也是功德。 家里伙计那么多,光吃菜也是个问题,所以曲刘两家都种了大片的秋菜。 刘东山和陈郎中领着人,忙活了好几天,总算把菜都拔出来,窖藏一部分,剩下的留着腌咸菜、腌酸菜。 这些活,就不是大男人能干的了,林若兰领着几个雇来的小媳妇,在新房子那边,腌了十几缸的酸菜和咸菜。 转眼间,八月就这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早起外头都是白霜。 地里的庄稼全都收完,暂时堆在那里晾干,江春福领着人,又去开荒地了。 曲绍扬在自家荒地旁边,专门开了一小片荒地。 这块地,他照料的可精心了,深耕翻地,将土粉碎的极细,还往里兑了一部分黄土。 之后起大垄,把夏天他埋在土台里那些已经发开口的参籽,均匀的撒在了地里。 参籽实在太少,只有一捧,最终也不过就撒了六尺多宽,两丈长的面积。 这是曲绍扬人工种植人参的开始。 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明年这些参籽能顺利萌发,往后就自己慢慢摸索着发展园参种植。 如果明年春天啥都没有,他就去甸子街那边的参园,想办法跟人买一些参籽和参栽子,再去学学技术。 新宅子那边已经收拾好了,里外粉刷一新,炕和炉子天天烧火,又每天通风换气,随时可以搬过去住。 跟木匠定的家具,也陆陆续续送过来安装好,就等着选个良辰吉日,搬进新宅即可。 只是陈秀芸还在月子中,孩子也小,不宜挪动。 “媳妇,我寻思着,等你出了月子,咱挑一天,连搬家带满月酒的,一起办了,你看行么?” 吃过晚饭没啥事儿了,曲绍扬就跟陈秀芸商议。 “新宅子那头正房盘了地龙,还有火墙和炉子。 冬天都烧上火,比这屋暖和,你和孩子住那边,也不遭罪。” “行啊,那还有啥不行的。你看着安排呗,咋地都行。” 陈秀芸对这些都不在乎,只要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住这两间小房,还是住那边的大宅子,对于她来说,都一样。 小夫妻俩正聊着呢,旁边小被子里的奶娃,忽然就哭了起来。 曲绍扬没有啥育儿的经验,孩子一哭,他就麻爪儿了。 倒是陈秀芸,经过这些天,已经练的很熟悉了。 于是她很麻利的解开包被,伸手一摸,果然湿了。 “孩子尿了,你赶紧把炕头的褯子拿两块给我。” 李氏有事儿,回陈家了,陈秀芸只能指使自家男人干活。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搬家、满月宴 陈秀芸这是生头一胎,家里人都格外重视。 在陈郎中夫妻的提议下,陈秀芸坐月子的时间延长到四十二天,彻底养好了身体才出月子。 今年冷的早,九月中下旬,接连下了几场雪,化了又下,下了又化。 刚进十月,一场大雪铺天盖地下来,气温骤降。 外头寒风呼啸、滴水成冰,人们也正式开启了猫冬模式。 曲家新宅已全部收拾好了,于是,曲绍扬选在了十月初六搬家。 说是搬家,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从东头倒腾到西头,离着很近。 家里大部分东西,早就挪过去了。 初六上午,放挂鞭,曲绍扬领着人,把锅碗瓢盆的小东西,往那头倒腾两趟,也就算是搬家了。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乔迁之喜,该怎么操办就怎么操办。 更何况,曲绍扬早就传出话去,儿子满月宴和搬家酒席一起办。。 所以初六这天,凡是跟曲绍扬有点儿交情的人家,都过来贺喜。 “嗬,大侄儿家这新宅子,可真够阔气的啊,你这算是几进的院落?” 来贺喜的人,瞧着眼前宽阔整洁的新宅子,忍不住赞叹道。 “叔,我不懂啥几进,咱这跟京城里那些大宅子没法比,也不能那么论。 反正就是分个内外院儿,外院留给家里这些长工伙计们住,内院我们自家人住。 外加仓库、厨房、马棚啥的,看着像是挺大。”曲绍扬笑着随口应道。 曲家新宅,比陈郎中家还要大好几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上百间房子。 目前来说,长工伙计多,主家人口少,所以内院空一些。 谁家也不能总盖房子,之前那是手里不宽裕没办法,既然重新盖一回,那肯定是往长远了打算。 家里人口会越来越多,别看眼下瞅着空,再过个二三十年,保不齐就不够住了呢。 众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夸赞,言谈之间,不无羡慕之意。 有的更是把曲绍扬夸到了天上去,赞他有勇有谋,能挣钱又顾家等等,净挑好的说。 更有人拐弯抹角打听,曲绍扬有啥挣钱的门道,能不能带大家伙儿一起发财。 反正人只要是有钱有地位了,身边自然不缺巴结奉承的人。 曲绍扬对此,倒没什么想法,不管人家说啥,他都笑呵呵点头,跟人家东拉西扯的闲聊。 “各位叔伯、兄弟们,犬子出生近两月了。 之前秋收家家户户都忙,也没时间凑一起热闹热闹。 这不,借着今天乔迁新居,正好请大家伙儿都过来坐坐,一起庆贺庆贺。 今日略备薄酒素菜,各位父老乡亲别嫌简陋,请入席吧。” 众人闲聊一阵子,那边过来传信,说酒席已经预备好了,曲绍扬立刻招呼大家伙儿到前厅吃酒席。 为了今天办酒席,曲绍扬特地请了大师傅来主灶,家里提前杀了头猪,又定了些鱼。 再加上曲绍扬这阵子没少领人进山打猎,野猪、鹿、狍子、野兔等等,都攒了不少。 所以,今天的酒席十分丰盛,硬菜占大头儿。 众人一瞧,又是一番赞叹感慨。 这样的场合,刘东山和陈郎中肯定要来,而且是坐上席。 老周等人围着刘东山他们身边,就一个劲儿的夸曲绍扬,把刘东山和陈郎中美的啊,嘴丫子都不知道咧哪儿去了。“绍扬大侄儿啊,今儿既然是孩子的满月酒,好歹把你家那小子抱出来,让大家伙儿瞧瞧。” 酒席进行到一半儿的时候,有人吆喝了一声儿。 “对,对,还没看看你家那小子啥样儿呢,是随你,还是随你媳妇?”其他人纷纷附和。 曲绍扬这时才想起来,光顾着招呼客人,忘记把今天的主角抱过来了。 “哎呦,是我脑子不好,忘了这事儿。 各位先等会儿啊,我去后院把孩子抱来。”说完,便起身往后院走了。 后院也摆了酒席,林若兰和李氏等人,正陪着一些贺喜的女客们,边吃酒席边逗孩子呢。 出生已经五十天的小娃,早就不是月子里那黑乎乎、皱巴巴的模样。 如今这娃五官都长开了,大眼睛高鼻梁,肉嘟嘟的脸蛋,胳膊腿儿胖的跟莲藕一般,一节一节的。 林若兰给孩子做了一套红色缎面儿棉袄和棉裤。 那孩子本身就白,再穿上一套红衣裳,真就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可招人稀罕了。 而且这娃性子也好,家里来这么多陌生人,他也不哭不闹,还一个劲儿朝着人家咧嘴儿笑。 可把这些来贺喜的女客们稀罕坏了,尤其是年轻小媳妇,都争着抢着抱孩子,期盼着自己也能生个这么好看又省心的娃。 “媳妇儿,那个,你给孩子包一下。 前头周大爷他们都说,要看看孩子,我抱着过去。” 曲绍扬推门进屋,跟陈秀芸说了声儿。 陈秀芸一听,立刻把儿子抱过来,先出去把了尿,然后垫上干净的褯子。 再给戴上小帽子,用红缎面儿的小被,把孩子包裹严实。 “秀芸啊,外头冷,你在后院陪你这些婶子大娘、嫂子们吃饭吧,我和你娘抱着孩子去前院就行。” 林若兰一看陈秀芸要抱着孩子往外走,赶忙拦住,自己上前接过孩子。 那头,李氏也站起身来,跟林若兰一起,护着孩子往外走。 几人来到前院,进屋之后把包被打开,李氏抱着外孙子,来到了陈郎中那一桌。 “呦,这就是绍扬家那小子啊?好家伙,长得可真俊啊。 你瞅那眉毛眼睛,多像绍扬啊,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真招人稀罕。”众人见到那娃,少不得又要夸赞一番。 “哎,绍扬啊,给孩子起名了没有?”有人忽然想起来,忙问道。 “哦,大名还没起呢,就起了个小名儿,叫根锁儿。”曲绍扬连忙解释道。 这年月的老百姓,极少有孩子刚出生就起大名的。 都是随便先取个小名儿叫着,等孩子六七岁以后,真正养住了,才会给孩子起个大名儿。 有的甚至是直接等到孩子能上私塾了,请先生帮着给起个大名儿。 至于小名儿,一般都不起特别文雅的,而是越普通越好。 什么狗剩子、铁蛋儿之类,贱名好养活。 像刘家的栓柱儿,寓意着把孩子拴住了。 曲绍扬给儿子取名根锁,有锁住的意思。 主要是这年月条件太差,养活个孩子不容易,父母绞尽脑汁给起个名儿,就是希望孩子好养活。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陈家哥俩 忙了一秋天,难得闲下来,大家伙儿凑在一起,喝酒划拳,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作为主人的曲绍扬,少不得要挨桌敬酒,以示谢意。 这一来二去,喝得就有点儿多,红头胀脸的。 曲家这边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喝酒聊天,陈家大门外,此时却一前一后停了两辆马车。 赶车的俩人,头戴水獭皮的帽子,身穿狼皮大氅,腰里系着巴掌宽的腰带,后腰处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再看那马车,两辆平板马车上头,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上头用破麻袋、油布等东西盖着。 “大哥,咱爹咱娘这是没在家啊。”陈允瀚指了指陈家大门上的锁头,说道。 “估计是去咱妹夫那儿了,这样,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瞧瞧。” 陈允哲把鞭子扔给弟弟,快步朝着曲家那边走。 陈家离着曲家没多远,走路一会儿就到了,可陈允哲还没等走到近前呢,就愣住了。 妹夫家西边,啥前儿盖起来那么大一栋宅子了? 这是谁家盖的房子啊?紧贴着别人家的两间小房,直接盖起来那么大的宅院,这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啊? 自从宽甸一别,陈允哲兄弟始终没回来过,自然不知道这是曲绍扬新盖的房子。 于是陈允哲快步来到近前,想要找妹夫问问父母在哪儿。 结果来到近前一看,不太对啊。 这边的两间小房,跟西头那片宅子,好像是在一个院儿里。 再仔细一看,东头小房冷冷清清,这个时候了也没见着烟囱冒烟儿,倒是西边大宅子那头,好像挺热闹的。 陈允哲索性就往西头大宅子走,却见宅子大门敞开,院里来来往往的好多人。 “兴家,兴业,你们咋在这边儿呢?这也是绍扬的房子?” 陈允哲眼尖,一下子瞅见了熟人,忙招呼道。 兴家兴业几个正在院子里忙活呢,家里摆酒席待客,他们少不得要打打下手,帮着端个菜送个酒啥的。 忽听得有人喊,兴家连忙回头,“呦,舅爷回来了。 可真是赶巧了,今天咱东家搬家,连带着满月酒,家里正摆酒席呢。舅爷,快,里面请。” 兴家一见是陈允哲,连忙上前来,招呼陈允哲往里走。 兴家这么一说,陈允哲就明白了,合着眼前这宅子,真的是妹夫家新盖的。 “行啊,绍扬有魄力,盖起来这么大的宅院了。” 陈允哲跟着兴家往里走,边走边打量着房子,连连点头。 曲家这些伙计里头,有不少都认识陈允哲的,一见他过来,赶忙点头哈腰打招呼。 陈允哲倒是没啥傲气,含笑的跟每个人都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厅,屋里人声鼎沸、烟气缭绕,好一番热闹场面。 “东家,舅爷回来了。”兴家来到曲绍扬跟前,小声说了一句。 曲绍扬虽然喝的多了点儿,倒是没醉,一听这话猛地抬头。 呦,可不是咋地?兴家后头跟着的,正是他家大舅哥。 “大哥,啥前儿回来的?二哥呢?” “刚到家门口,就瞧见铁将军把门,我猜爹娘在你这儿,就过来找。 没想到你小子,不声不响的,就盖起来这么大的宅子,行,真不错。”陈允哲伸手捶了曲绍扬一下子,笑道。 “大哥,咱爹在里头那桌,走,我领你过去。”曲绍扬笑呵呵的引着舅哥,往里面走。 “爹,我大哥和二哥回来了。” 陈郎中和刘东山,正陪着老周等年长的人唠嗑儿呢。 猛地听见姑爷说话,再一抬头,就瞧见自家那熊儿,一副土匪打扮,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他面前。 陈郎中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咬着牙说道。 “你还知道回来啊?一走大半年,你回来干啥?” “爹,我们不是做生意忙么?好不容易闲下来,回家看看二老。” 被老父亲这么盯着,陈允哲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 他现在还不太清楚,妹夫究竟有没有跟老爹交底儿。不过看老爹这副架势,估计是说了。 “爹,你看,这死冷寒天的,大哥他们老远回来,又累又饿的,快让他坐下吃口饭啊。” 曲绍扬一看,这爷俩大眼瞪小眼的,不像话啊,于是赶忙开口劝和。 “不用了,妹夫,那啥,你二哥还在咱家门外等着呢,我俩带了些东西回来搁马车上。 我就不留下来吃饭了,爹,你先把家里钥匙给我,等会儿你喝完酒了,咱爷俩再唠。” 被老爹这么瞪着,哪里还吃得下去饭?陈允哲只想赶紧拿了钥匙就跑。 陈郎中没喝多少酒,神志清醒着呢。 他也知道,今天是姑爷家的好日子,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收拾儿子。 于是从怀里掏出自家大门的钥匙,哼了一声儿,“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陈允哲拿了钥匙,如蒙大赦,“爹,我先回家啊,等会儿再和你聊。” 说着,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哎,我说老陈兄弟,你看你这是咋了? 俩儿子有出息,在外面做买卖挣大钱,你咋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呢?” 同一个桌上吃饭的这些人,都有些不太理解。 这要是换成自家儿子,有本事能挣钱,还不把他们美出鼻涕泡儿来,咋能这个态度呢? “光能挣钱有个屁用?你们看看绍扬,娶媳妇生孩子,多有正事儿啊? 再看看我们家那两个,尤其是这老大,比绍扬还大几岁呢。 我一说给他相看,他甩手就走,跑的比兔子还快,我这一天天,都让他俩气死了。” 陈郎中自然不好说自家儿子在外头干啥,没办法,只能找个借口。 众人一听,好像也在理。 都这个岁数了,谁不盼着儿子早点儿娶媳妇成家,早点儿抱上孙子啊? “唉,看起来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人感慨道。 “可不是?这儿子不出息吧,一天天瞅着就膈应,闹心。 成天愁得慌,不知道他们将来怎么办,等咱老了,他们怎么过。 以前我就瞅着老弟家这俩儿子好,有能耐有本事,会挣钱。 可如今看来,这儿子太出息了,也不行,他不听摆弄,主意太正。”旁边人接话道。 众人闻言,都是一声长叹,为人父母者,有哪个不为儿女操心?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两兄弟挨骂 曲家办满月酒加乔迁喜宴,第一拨宴请前来贺喜的宾客。 第二拨就是自家这些长工伙计,还有请来的大师傅和徒弟等人。 今天这宴席办的不错,菜够硬,酒也够劲儿。 宾客们吃的相当满意,到最后一个个都醉醺醺、晃晃悠悠的走了。 客人一走,这边赶紧收拾碗盘等家什,然后上第二拨酒席。 曲绍扬这会儿,也没心思管家里的事儿了,他扶着老丈人出门,一路给送回家去。 “老大,老二,你们两个瘪犊子,都给我出来。” 陈郎中酒量不行,后面又多喝了几杯,就有点儿醉了。 一进家门,陈郎中就扯开嗓子大声儿喊。。 后院的陈允哲哥俩,刚把车上那些东西搬进屋,坐下歇了会儿,就听见他们家老爷子在前头吵吵把火儿的。 哥俩对视一眼,各自叹口气,得,出去吧,这顿打是免不了的。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回来了,咋地都得面对。 于是,哥俩硬着头皮从屋里出来。 见自家老爹在妹夫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进门,俩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着老爹往后院走。 “你俩给我滚一边儿去,瘪犊子玩意儿,一天天不往好道儿走,净出去惹祸。” 陈郎中对俩儿子上山当胡子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可平日里又不能跟妻子说,只能自己憋着。 趁这会儿媳妇还在曲家照顾闺女和外孙,陈郎中少不得要骂儿子出气。 陈允哲、陈允瀚兄弟两个自知有错儿,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不管老爹骂啥,他俩听着就是。 就这样,陈郎中边走边骂,俩儿子边扶着老爹边挨骂,一路从前院到了后院,又进屋坐下。 陈郎中本来也不太会骂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 骂了一会儿,他自己也嫌烦了,索性坐在炕上生闷气。 曲绍扬赶忙去给老丈人倒了杯温水来。 “爹,你骂了好半天,口渴了吧?来,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再继续。” 姑爷子都这么说了,陈郎中哪里还好意思继续? 接过来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抬头看了看眼前耷拉着脑袋的俩儿子。 双枪绺子现在搁外头,不说是叱咤风云,那也是响当当有名号的。 别的不敢说,在奉省绿林,提起双枪绺子,哪个不得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 两百来人的大绺子,一水儿的快枪快马,正儿八经的局红管直。 多少小绺子巴不得靠窑、连旗,巴结都来不及。 可是回到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儿,兄弟俩浑身的本事全都使不出来,就跟那犯错儿的孩子似的,乖乖由着老爹骂。 “罢了,罢了,你们这该做的都做了,我再骂也没用。 既然姜家倒了,咱的仇也报了,往后你俩尽量约束着手底下的人,少作恶。 那些欺压良善、抢男霸女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做,作恶多了,会遭报应的。” 陈郎中放软了语气,劝诫儿子。 “爹,我们知道,其实我们的主业也不是打家劫舍,主要还是做买卖。 今年就干了姜家这一票,后来我们搁山上猫了一阵子,见没啥动静,就又去倒腾买卖了。” 陈允哲、陈允瀚哥俩,齐声说道。陈郎中听了儿子的话,点点头。 “那啥,姜家后来咋样了?还有佟家,没找你们麻烦吧?” 说来说去,陈郎中还是担心儿子。 “没有,姜家就剩下几个孤儿寡母了,佟家也四分五裂的,自顾不暇。 再说了,我们也没留啥痕迹,想找也找不到我们头上。”陈允哲摇摇头说道。 姜家剩下的女人和孩子虽然找到了,可是不顶什么用。 姜家那么多地,男人都死光了,长工伙计也都跑没影儿了。 只剩下几个女人和孩子,那些地他们根本经管不了。 至于城里的铺子,掌柜连货带钱一起卷跑了,剩下一屁股债。 那些债主们打官司告状,最终铺子都被拿去抵债了。 家里没了男人,天都塌了,这些女人和孩子根本无路可走。 在各自娘家的怂恿下,这几房的女人凑一起商议商议,索性就把家里的地卖了,各自分了过日子去。 当然,卖地的过程中,少不得被人家狠狠压价,上好的良田,却只卖了一半的钱。 所幸姜家底子厚,田产多,哪怕是折价卖,也得了一大笔银子。 可就是这一大笔银子,又引来不少人的觊觎。 有的被娘家人给哄骗去了,有的被旁人盯上,许以高利借走。 还有年轻媳妇,被有心人甜言蜜语哄着,一心动索性就带着孩子和钱改嫁了。 在这个社会,没有男人做依靠,孤儿寡母还有钱,那就是别人眼中的肥肉。 早早晚晚,都脱不了被坑的结局。 “行了,姜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的仇就算到此为止吧。 往后,你们都少往那边儿去,自个儿小心点儿别露了马脚。” 陈郎中长叹一声,叮嘱儿子和姑爷。 曲绍扬三人都答应下来,陈郎中这会儿也累了,索性回里屋去休息。 陈允哲朝着曲绍扬招招手,三人去了西头的屋子。 “绍扬,之前砸窑,你和兴家兴业是首功。 没有你们三个在里面接应,咱们不能那么顺利就砸了姜家的硬窑。 这里头,有五千两银子,是专门留给你的,那是一千两,给兴家和兴业。 实在是没有更多,咱山上兄弟多,大家伙儿都出力了,给他们分太少,说不过去。” 陈允哲指了指一大一小两个木头箱子,那里头有银子,也有银票。 “不是,大哥、二哥,你给我钱干什么? 兴家兴业的我替他们收了,我那一份儿不要,你们留着用吧。”曲绍扬一听,连忙推辞。 他去姜家当内应,纯粹是为了给陈家报仇,他可不是为了砸窑图钱。 “看你这话说的,那咋地,咱兄弟有钱还不能一起花啊? 你是不是嫌这钱来路不正?嫌弃我们哥俩了是吧? 合着你前前后后忙活好几个月,冒险接应,又冒着被抓的风险引佟家上钩,全白干了啊?那可不成。 咱绺子有规矩,该是谁的,该分多少,半点儿不能差事儿。 我这都在账上的,你不收,回头我怎么跟弟兄们交代?” 那头,陈允瀚不乐意了,瞪起眼睛怒道。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给外甥的 不管陈家哥俩咋说,曲绍扬都推辞不要那五千两银子,把陈允瀚气的差点儿要跟妹夫翻脸。 “哎?不对啊,我刚才去你家的时候,听兴家说,今天是啥满月酒? 咋地,我妹子生娃了?闺女还是小子啊?” 陈允哲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赶忙伸手拽了拽老二的衣襟,给他使了个眼色。 大舅哥这么一问,曲绍扬猛地想起来,可不是咋地,刚才光顾着给这哥俩打圆场,忘记跟他们说家里的事儿了。 “哎呦,你看我,把这么要紧的事儿给忘了。 大哥,二哥,秀芸生了个小子,八月十六生的,六斤二两呢。 这不今天搬家么?顺道就连满月酒一起办了。” “那头第二拨酒席应该还没开始,走走,咱赶紧过去,我自罚三杯,给哥哥赔不是。 这事儿是我的错儿,忘了跟二位说。”曲绍扬边说,边拱手向俩舅哥赔礼。 “嗨,自家兄弟,说什么罚不罚的?那不外道了么? 妹夫,你先回家去跟我妹子说一声儿,我俩换套衣裳,再去看我小外甥。” 陈允哲拍了拍曲绍扬肩膀,笑着说道。 这哥俩大老远赶路回来,灰头土脸的,哪好直接去坐席喝酒? 总得稍微收拾一下,免得过去吓坏了小外甥。 “好,那我先回去,大哥、二哥你俩快点儿过来。” 曲绍扬也没往别处想,他得赶紧回去,跟主灶的大师傅说一声儿,再给做几个好菜。 就这样,曲绍扬急匆匆离开。 回到自家的时候,伙计们正在刷盘子刷碗,大师傅正在灶上忙活第二拨酒席呢。 曲绍扬赶紧跟大师傅交待几句,然后去了后院,跟李氏和陈秀芸说了声儿。 李氏和陈秀芸已经听人说了前院的事儿,知道陈允哲来过。 李氏也生气儿子离家这么久,音讯全无。 再者闺女这头还挺忙的,离不开,她就寻思等晚上回去再收拾那俩臭小子。 “娘,刚才我爹已经把大哥二哥给骂了一顿,他俩在外头也不容易,你就别再生他俩的气了。” 曲绍扬少不得要给俩舅哥讲讲情儿,免得大喜的日子,那哥俩被爹骂完再被娘收拾,有点儿惨。 “对啊,娘,不看别人,看在你外孙子的面儿上,就别跟我大哥他们计较了。”陈秀芸也在旁边帮腔。 李氏看了看闺女和姑爷,再瞅瞅炕上熟睡的小外孙。 “得,今天看在我外孙子的份儿上,不惜的跟他俩计较了。” 孩子睡着了,吵吵把火儿的再吓着他。这么点儿的小娃,吓着了可不好治呢。 正说话间,兴家陪着陈允哲兄弟,从前院过来。“东家,两位舅爷来了。” 曲绍扬急忙起身出去相迎,就见到自家俩舅哥全都换了套新衣服,胡子也刮了,收拾的干净利落。 二人怀里,各自抱了一摞的东西。 “大哥、二哥,你俩这是干啥? 咋地,来我这吃顿饭,还得带东西啊?”曲绍扬愣了下,随口道。 “去去去,一边儿去啊,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我妹子和我外甥的。” 陈允瀚刚才被妹夫气的不轻,这下全找回来了。 就见他得意洋洋的抱着东西,越过曲绍扬,径直迈步进屋。“妹子,我大外甥睡了没有?”陈允哲站在东屋门外,伸头往里瞅了眼,小声问道。 “大哥,二哥,进来吧,没事儿的,根锁泼实,不怕来人。” 坐月子的时候,家里人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不用刻意小声儿,孩子习惯之后,就不会一惊一乍的吓着。 有的人家,月子里不让大声说话,怕吓着孩子,结果有点儿动静,孩子就哭。 李氏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自己还养大了三个,很有经验。 这个月子基本上都是李氏在伺候,根锁让她带的非常好,不哭不闹,啥毛病都没有。 陈家兄弟二人,这才笑呵呵的进了屋,把东西放到了炕稍的桌子上,俩人挨着李氏坐下。 “娘,妹子,那啥,绍扬刚跟我们说,妹子生了个大胖小子。 我俩不知道信儿,事先也没给大外甥准备啥见面礼,就随便挑了点儿东西。” 一边说着,俩人一边伸着头,看向正在熟睡的小娃。 “哎呀,我大外甥长得可真好看,白胖白胖的,真招人稀罕。” “大哥,你看咱外甥,长得像不像咱妹子小时候?尤其是那鼻子和嘴,一模一样的。” 俩光棍儿,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瞅着自家的小外甥,那叫一个稀罕。 也就是孩子睡着了,要不然,他俩非得把孩子抱起来,多亲两口。 “稀罕孩子?稀罕你俩咋不赶紧成亲娶媳妇呢? 我一说让你俩相看,你俩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会儿稀罕孩子了?” 李氏瞅着自家俩儿子那傻笑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允哲比曲绍扬还大几岁呢,到现在连媳妇的影儿都没有,更别提孩子了,真能让他气死。 哥俩被母亲一顿埋汰,谁也不敢吭声儿。 绺子有绺子的规矩,但凡绺子大当家,就没有成亲娶媳妇的。 娶了媳妇有了家,就有了牵挂,也有了弱点,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除非啥时候他们拔香头子不干了,要不然是别想娶媳妇的事儿。 李氏见俩儿子不吭声儿,气的狠狠瞪了他俩一眼,旁边的曲绍扬见此情形,连忙给舅哥解围。 “娘,前头酒席应该是好了,我先领着大哥二哥去吃饭啊,回头你再训他俩。” 那哥俩也趁机起身,跟在曲绍扬身后跑了。 来到前院,伙计们正陆续往上端菜呢,曲绍扬让人在里面小屋单独摆一桌。 他还有话要跟俩舅哥说,不能跟大家伙儿一起。 除了宴席上的十个菜,大师傅又单独给做了四个菜,炕桌本来就不太大,这下摆的满满当当。 三人都脱了鞋上炕,盘腿坐好,曲绍扬给俩舅哥都倒上酒。 陈允哲他们大老远赶回来,又累又饿,好酒好菜在前,那还客气什么?赶紧动筷子,边吃边聊呗。 “大哥、二哥,你俩这次回来,就算猫冬了呗?山上的兄弟呢,也都回家了?”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随意闲聊。 “山上的兄弟,有家的就回家去猫冬了。 没家的,我把他们安排到各个山场子,给人家当打手去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生意 虽说双枪绺子偶尔也打家劫舍砸个窑啥的,但主业并不在这些上。 开春的时候,陈允哲领着手底下的弟兄们,倒腾猪鬃。 过年时家家户户都杀猪,年后正好收了猪鬃去营口出售,能赚一大笔。 到了夏天,陈允哲就领着弟兄们,往几个有名的淘金窝子去。 从那边收了金沙,倒运到京、津等地,高价卖出,得了银钱再回安东铸大翅宝,换给各商铺。 这么来回一倒腾,就能从中谋取暴利。 秋收之后,兄弟们就各处去收黄豆,然后再倒腾到营口去卖掉。 别看这黄豆不起眼,却是出口的大宗,兄弟俩在营口那头有门路,每年倒腾大豆也能赚不少钱。 等到落了雪,双枪绺子开始在鸭绿江、浑江下游等地,收取山场子的保护费。 每个山场子,按照山场大小、木把人数等,交三百到五百两不等的费用。 这钱绺子不白拿,一个山场子,少则安排七八个,多了安排十个人,带着枪,给人家看着山场。 确保没有别的绺子或者什么人去捣乱,同时也监管着木把,不许他们起屁闹事儿。 当然,这些人在山场子的吃喝用度,都是山场子管,不能吃的太孬,得顿顿有酒有肉。 木帮,是所有人眼中的肥肉,官府、胡子,谁逮着了都想啃一口。 当初钱修成开山场的时候,也没少答对附近的绺子,要不然别想顺当开下去。 双枪绺子名声在外,有他们罩着的山场,其他绺子自然不敢造次。 而且,双枪绺子收的保护费不算高,还专门安排人看场子,所以很多山场都乐意养着双枪绺子的人。 绺子的人给看着场子,有地方猫冬,管吃管住,还有钱拿。 双方合作愉快,也算互助互利了。 “今年我们又在营口开了一家饭庄,一家绸缎庄。 那个绮云你还记得吧?其实她真名不叫绮云,她姓沈,叫沈丽珍,燕字门的人。 营口那两个铺子,都是她领着手底下的人在管着,主要是负责替我们收集消息。” 陈家兄弟没把曲绍扬当外人,所以也没啥瞒着的。 之前天香楼来的那些南方姑娘,实际上人家不是笑果,而是燕字门的人。 蜂麻燕雀,横葛兰荣,属于是江湖中的暗八门。 其中的燕,通艳,也通颜,就是利用女色来行骗的门路。 有叫美人局的,也有叫扎火囤的,后来多数称为仙人跳。 燕字门行骗,门道颇多。 做局仙人跳、坑骗彩礼等,这都算是很客气的手段了,中招之人顶多就是破财。 真正手黑的燕字门,很多都是图财又害命,不把人坑到家破人亡不罢休。 去年夏天,陈允哲兄弟在南面倒腾金银时,救下了几个被追杀的年轻女子。 后来才知道,那几个女人不简单,燕字门的人,专门做局行骗的。 那次她们遇到了个火点,筹谋许久接近对方,没想到就在骗局将成之时,被人识破追杀。 陈家兄弟对那几个女子有救命之恩。 所以当陈允哲提出来,想请对方帮个忙,在宽甸组个局的时候,对方就同意了。 这也就有了后面天香楼出现的几个南方姑娘。 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姜家而组的局,她们跟天香楼没签契约,只是借地生财。 姜家和佟家的事情结束后,绮云直接跟着陈允哲走了,其他的姑娘也陆续离开了天香楼。其中有几个人,厌倦了江湖上漂泊的生活,便跟着绮云和陈允哲他们去了营口。 之后双方商议妥当,由双枪绺子出资,绮云等人负责经营,在营口开设了一家绸缎庄,一家饭庄。 主要目的就是收集各类消息,及时给绺子通风报信。 “来年,我打算在奉天也置办几处铺面,随便开个什么买卖。 妹夫,分开之前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这打家劫舍总归不是正途,万一哪天朝廷下令剿匪,绺子再大,也大不过官府。 我们俩商议了,眼下只能慢慢经营,走一步看一步。 将来真要是有机会,就把绺子洗白了,领着兄弟们经商,好好过日子。” 陈允哲一个读圣贤书、考科举的人,哪里会甘心一辈子当土匪? 既然大仇已报,也是该琢磨琢磨后路了。 “对,大哥、二哥,你们能这么想最好。 绺子终究不长远,也难得善终,还是得有个正经营生儿。” 双枪绺子想要洗白,其实不难。 这世道越来越乱,往后各地都会招募乡勇组织团练。 如今姜家和佟家都倒了,往后也没人再追究陈家的事。 只要有机会,疏通好关系,到时候以民团或者团练的名义招安,指不定还能往上混一步呢。 郎舅三人,推杯换盏,边喝边聊。 陈允哲兄弟,从来就没把曲绍扬当外人,绺子里的事情,也不瞒着他。 “妹夫,要我说啊,这猪鬃和黄豆的生意,你也可以掺和一脚。 不说别的,你领着人,就在猫耳山、水洞、八道江、通化、塔甸这周围收猪鬃和大豆。 夏天装船走水路,冬天装爬犁走江面,顺着江运到安东、营口。 我们帮你联系营口的老客儿,真不少挣钱。” 陈允哲酒量一般,喝着喝着酒有点儿多了,搂着曲绍扬的脖子,跟他说起了生意上的事儿。 “对,对,大哥说的没错儿。 我们主要经营的是怀仁、凤凰城、安东、辽阳、兴京周围那些地方,这边儿顾不过来。 咱这都是自家兄弟,挣钱的门道儿不能便宜了别人,你说对吧?” 那头,陈允瀚也没少喝,拍着桌子应和道。 “多谢大哥二哥,还别说,这真是个好买卖。 不瞒二位,我原本也打算来着,今年冬天想要收点儿山货往营口运。 别管是皮张、药材、山珍野味儿啥的,到那边肯定都好卖。 既然二位哥哥都发话了,那我索性就捎带手儿,也收猪鬃和黄豆。 到时候还得依仗二位兄长,带着我一起发财。” 原本,曲绍扬是想在猫耳山弄个烧锅、粉坊啥的,正好可以解决家里粮食积压太多,卖不出高价的问题。 可今年家里盖房子,实在顾不过来,再加上他现在手头没有相关的技术人员,这事儿就不太好办。 所以,曲绍扬就打算着,等着过些时候,带人去塔甸、水洞、甸子街等地,倒腾皮张、药材等山货。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五千两银票 俩舅哥好心好意要带着曲绍扬挣钱,跟曲绍扬原本的谋划也相合。 反正也要各处收山货皮张,捎带手再收点儿猪鬃大豆啥的,也不费劲,还能多挣钱,何乐不为? 三人越聊越投机,这酒也就越喝越多。 曲绍扬本就喝了一悠儿,再陪着俩舅哥喝酒,那还能不多? 等陈允哲哥俩酒足饭饱时,曲绍扬就有点儿喝大了。 外头酒席已经散了,大师傅领着徒弟告辞离开。 伙计们归拢了桌椅碗盘,借来的都还回去,有打破的碗碟等,也都按原价赔给人家。 李氏安顿好闺女和外孙,来前院找俩儿子,见陈允哲他们喝的醉醺醺,也是一脸无奈。 曲绍扬一看这样,忙打发人,护送三人回陈家。 等陈家母子三人离开,曲绍扬自己晃晃悠悠的回了后院。 此时小根锁已经睡着了,陈秀芸正在炕上,翻看哥哥们给的贺礼呢。 “绍扬,你快来看,咱哥他们咋给了这么多钱啊?”见到丈夫进门,陈秀芸赶紧朝他招手。 曲绍扬本来喝的有点儿多,脑子晕乎乎的,一听这话,不由得一激灵,连忙上前查看。 就见到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里,放了厚厚一叠的银票。 有三百两一张的,五百两一张的,总共算下来,应该是五千两。 这是陈允哲给出的主意,既然曲绍扬不肯收那笔钱,他们索性就把那箱子里的银锭都倒腾出来,替换进去银票。 然后换了个小点儿的匣子装着,混在其他贺礼之中,当做给妹子和外甥的礼物一起送来。 “哎呀,我忘记这个茬儿了。”曲绍扬一拍脑门儿,他今天喝的有点儿多,没反应过来。 这哥俩太贼了,竟然用这总方式,把钱送来。 这下,他想拒绝也没理由了,人家说了这是给妹妹和孩子的。 “之前大哥二哥他们说是做生意缺点儿钱,我就给拿了点儿。 这次回来非得说要给咱分红,我跟他俩撕吧半天不要,谁承想他俩打着送贺礼的幌子,把钱给你了。 得,既然是大哥他们诚心给的,那就先收着吧。” 曲绍扬总不能跟媳妇说,这是他跟俩舅哥合伙砸窑的分红吧? 可这么大的数目,总得有个正当理由,无奈之下,曲绍扬只能编个借口,蒙混过去。 好在陈秀芸并没有疑心什么,只点了点头,便把那匣子,连同其他东西一起,都收到了炕稍的柜子里去。 “等啥时候你得空了,记得把这些银票啥的,兑一部分出来,存到咱家地窖里去。 我总觉得,还是真金白银更稳妥些。” “嗯,行,得空了我去办。”曲绍扬也是这么想的。 别管什么银票还是钞票,世道一乱,哪怕是官银号,也未必保准儿,还是真金白银实在。 陈秀芸坐月子四十多天,两口子也没机会在一起亲热亲热。 这会儿家里没人,孩子也睡了,曲绍扬借着酒劲儿,就往媳妇跟前儿凑。 刚亲了媳妇两下,不等有别的举动呢,旁边的小根锁就皱着眉头在那儿吭叽。 “你这赖皮鬼,跟我抢你娘是吧?小混蛋。” 曲绍扬无奈,只能先放开媳妇,把儿子连同被褥一起拽过来,掀开被子一看,好家伙,这小子尿了好大一泡。“得,你先去洗漱吧,我给他换褯子。” 陈秀芸很熟练的抽出褯子,把湿了的衣裳也脱下来,仔细给孩子擦干小屁屁,再扑上一些粉。 新房子里屋不是对面炕,但是地下铺了地龙,靠南窗根儿还砌了一溜火墙。 就连间壁墙都砌的花砖,连着外屋炉子,只要炉子一生火,整个儿间壁墙都跟着热乎。 根锁还小,都怕他着凉,所以屋里烧的挺热乎,就算这小子光屁股一会儿,也不要紧。 小家伙儿睡了一觉,精神头挺足,两条小腿连蹬带踹的,一点儿也不老实。 陈秀芸找出来衣裳、裤子,重新给他穿好了,再垫上褯子,然后抱起来喂奶。 男娃娃饭量大,能吃,直到把两个奶都吃空了,这小子才美滋滋的松了口。 正好这会儿曲绍扬也洗漱完回来,于是抱起儿子来,跟儿子脸对脸,挤眉弄眼的逗小家伙儿玩。 根锁这娃性格挺好,不赖叽也不哭,人家一逗他,他就咧着小嘴儿咯咯直笑。 两口子哄着孩子又玩了一阵子,瞅着时候差不多,再把一次尿,然后放下孩子,哄着他睡着。 等根锁睡熟,时候就不早了,曲绍扬脱了衣裳,钻进被窝。 趁着儿子睡熟的机会,赶紧跟媳妇联络联络感情。 落雪之后,开荒的活就彻底不能干了。 家里这些伙计们,眼里都挺有活,不用东家吩咐,该干啥干啥。 不过,这几天,有些人明显就心不在焉了。 “东家,这落雪了,家里也没那么多活,四五十个人干吃饭。 那几个老人儿托我问问东家,要是今年冬天没太多差事的话,他们想回老家一趟。” 满月宴第二天上午,江春福和兴家一起找到曲绍扬,跟曲绍扬商议事情。 这些老人来曲家扛活也有三年了,曲家管吃管住,到了年底还给工钱。 地里的产出,也都作价卖给了曲家,所以他们手里头都攒了点儿钱。 曲绍扬早就说过了,新宅子盖好之后,谁要是成家娶媳妇,就分给他们一间或者两间房,不用再住大通铺了。 都二三十岁了,谁乐意一辈子打光棍儿啊? 东北女人少,娶媳妇难,可是老家娶媳妇容易啊,有的地方,甚至几斗小米儿,就能换个媳妇。 趁着他们手里有点儿钱,回老家去说个媳妇,到时候领回来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挺美的么? 所以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就托江春福来打听东家的意思。 “对,对,这阵子太忙,我都把这件事忘了。 那啥,今年冬天吧,我想领着家里这些伙计们,去塔甸、水洞等地收点儿皮张、山货啥的。 昨天大哥他们还给支了个招儿,让我顺道收点儿猪鬃、大豆之类,他们帮忙往外卖。” “这样吧,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儿,有乐意留下来的,今年冬天跟着我倒腾买卖,我另外给工钱。 要是真急着回老家看看,我就提前把今年的工钱发下去,离家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 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曲绍扬自然不好拦着,反正不管去与留,都随他们就是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出门收山货 曲家这些长工伙计里头,有二十来个是今年开春才过来的。 他们手里没攒下啥钱,想要回老家娶媳妇还是有点儿难度。 所以这些人听说东家过几天要倒腾皮张、山货啥的,另外给算工钱,这些人直接表示他们要留下来。 至于家里那些老人儿,有的掂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钱,再琢磨琢磨家里的情况。 这点儿钱回老家,好像轮不着他娶媳妇就没了。 干脆,还是留下吧,多攒两年钱再说。 也有的手头宽裕,比如江春福、兴家兴业等人,他们就想回老家一趟,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最终商议了一下,大概有十多个人,想回老家看看。 曲绍扬给这些人提前结了今年的工钱,又特地多给了些钱做路费。 “春福,你们几个回去,记得帮咱家再招揽些人手回来。 要是有会酿酒的,会漏粉的,我这头可以出高价钱请。 来年我想在咱猫耳山整个烧锅、粉坊啥的,缺这方面的人手,你们都帮着留意点儿。” “哎,东家,我们记着了,回去肯定用心找。”江春福拿着东家给的银钱,激动的手都直抖。 本以为东家提前给结工钱就不错了,没想到东家心善,竟然还给了路费。 遇上这样的东家,谁能不真心效力啊? “我们村儿以前就有烧锅,前几年闹灾,粮食都不够人吃,哪还有多余的酿酒? 回头我去打听打听,他家好几个小子都没娶媳妇呢,要是他们乐意来,我就把他们都带过来,给东家干活。” “好,那就拜托大家伙儿了,都用点儿心,多招揽些人手来。 没事儿,我这不怕人多,人手越多,咱挣钱的路子也宽。 你们能招来多少人,我就敢养多少人,不用担心。”曲绍扬点点头。 “你们定了啥前儿走没?最好一起往回走啊,这世道乱,人多有个伴儿。 银钱一定贴身放好了,那个衣服啥的,也别穿新的,出门在外穿的越破越好,没人打你们的主意。” 曲绍扬不太放心,又特地嘱咐了一番。 一众伙计们拿着工钱和路费,高高兴兴的回住处,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看望亲人。 曲绍扬找了个机会,把兴家和兴业单独叫出来,给了他们一千两银子。 那是陈允哲兄弟单独留出来的,算作是砸窑的分红。 兴家兴业俩人琢磨了一下,这么多银子,不能全都带回去。 二人各自拿一百两,连他们的工钱和路费啥的,回去足够用了。 剩下的,暂时寄存在曲绍扬这里,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钱财有损失。 十月初九,家里几个伙计带着行李和钱,动身回老家。 林若兰和陈秀芸,特地用熊瞎子油烙了厚厚一大摞油饼,又蒸了两锅馒头,差不多是这些人两天到三天的干粮。 除此之外,还给他们炒了肉酱、咸菜,炸了小鱼干,反正能想到的都给做了。 “路上要是能找到吃和住的地儿,就别动这些干粮。 谁也不知道这一路能遇上啥情况,冬天干粮能存的时间久点儿,留着以防万一。” 刘东山和曲绍扬,把干粮分给每个人,并细心叮嘱。 江春福几个千恩万谢的接过了干粮,又再三保证,他们年后就往回走,保证不耽误家里的活。之后,这些人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走了十来个老人儿,剩下的这些伙计各有各的安排。 曲绍扬从这些人里头,挑了十几个机灵能干的,跟着他各处走,去水洞、八道沟、塔甸等地收山货。 其他人留在家里,有刘东山带着,忙活家里这一摊子。 陈允哲、陈允瀚哥俩都是闲不住的性子,一听说妹夫要出门,这俩也跟着一起。 于是三人领着十几个伙计,组成一个马队,先沿着鸭绿江往上走,奔塔甸去。 沿途挨个儿村子去收各种山货、皮张、药材、猪鬃、黄豆等。 山里人家,每到秋天都会进林子里,采榛子、捡核桃、打松塔、捡蘑菇等等,主要是为了自家吃。 大多数人,其实想不到这些东西能卖。 鸭绿江上游村屯多数都在大山之中,远离城镇,出山一趟不太容易,为了那点儿山货,属实不值当进城的。 至于什么猪鬃,更是没人知道能卖钱。 乡下住的房子多数都是黄土抹墙,很多人留着猪毛猪鬃,就是为了夏天修葺房屋的时候用。 这玩意儿和泥,比塔头草好用,能增加筋性,抹的墙更结实耐用。 所以当曲绍扬带着人进村,说是要收各类山货、药材、猪鬃时,好多人都当成一景儿了。 最开始人家不信,后来见曲绍扬他们真的拿钱收购,那些机灵的,赶紧就回家东翻西找。 但凡能换钱的,全都拿出来换钱了。 东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大多数人家吃喝不愁。 但是交通不便,商品流通性差,很多人手里银钱不多。 曲绍扬等人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挣钱的希望。 这些人也不知道曲绍扬他们来这一趟,以后还来不来了,都想着抓住机会。 眼下还不到杀猪的时候,可是为了卖猪鬃,不少人索性就生薅。 这下,各家养的猪可就遭罪了,就听着满屯子都是猪惨叫声。 曲绍扬一看这么弄个不行啊,就跟人家保证,说是过一阵子还来。 只要杀猪的时候把猪鬃留着就行,不用这么着急。如此,那些猪才算是免了活遭罪。 除了山货、猪鬃,最大宗的生意是皮张。 一般来说,小雪到大雪的这段时间里,是动物皮毛最丰密的时候,很多猎户都是赶在那个阶段进山猎皮子。 曲绍扬选在这个时候进村子收皮张,时机选的正正好好。 曲绍扬什么皮张都收,不管是灰皮、元皮、水獭皮、紫貂皮,或者狼皮、獾皮等,他都要,按质论价。 曲绍扬给的价钱挺公道,比一些小贩给的价钱高,付钱也爽快,那些猎户挺乐意跟他交易。 只不过,这进山打猎不确定性太多,谁也不敢保证天天都能打着猎物。 曲绍扬更不能长时间留在一个地方等着,于是就跟那些猎户们商议好,得了皮子别着急卖,先攒着。 过些时候他还来,到时候肯定有多少要多少。 同时,曲绍扬还跟村里的大户约定好,由他们帮忙收货、记账,回头曲绍扬带人直接来拉货。 双方签订契约,曲绍扬给一部分定金,这样下次他来,就不用费事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大柱子夫妻 从猫耳山到塔甸,要是正常赶路的话,三四天就到了。 曲绍扬他们是去收货,一路上走走停停的耽误了时间,走了十来天。 塔甸这边地方不大,也就不到两百户人家。 冬天,不是流排旺季,沿江开的那些客店,有的干脆就停业了。 曲绍扬领着人找了半天,总算找了家客店,安排大家伙儿住下。 曲绍扬想起大柱子现在就住在塔甸呢,于是跟俩舅哥说了声儿,出门买了点儿东西。 照着大柱子给的地址,一路打听着找过去。 大柱子家,住在屯子的东头,两间土坯房,收拾的倒挺规整。 小院四周用木头垒的园杖子,挺规矩,两扇木头大门,大门西边有挺大一垛柴火。 曲绍扬来到门口,刚想敲门,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劈柴火。 “请问,这是大柱子家么?”曲绍扬站在门外,朗声问道。 院里干活的人听见动静停下来,快步走到大门口,一开大门就看见了外头站着的曲绍扬。 “绍扬?哎呀,你怎么会来这儿的?”大柱子见到曲绍扬,先是一愣,随即高兴起来。 “哦,我来塔甸办点儿事,正好过来看看你,还有弟妹和小侄儿。” 曲绍扬瞅了瞅大柱子,好像比夏天见着那时候胖了不少,气色也好,一看就是日子过的挺舒心。 “来的匆忙,也没预备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东西。” 曲绍扬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塞到了大柱子手里。 “哎呀,你看看,来我这儿还带什么东西啊?那啥,快进屋吧,进屋坐。” 大柱子抱着那些东西,有点儿不好意思,赶忙招呼着曲绍扬进屋坐。 “翠儿,翠儿,快点儿烧水沏茶,家里来客了。 我以前放排时候的大哥,人家特地过来看咱呢。”大柱子一边开门,一边朝屋里大声说道。 听见动静,里屋走出来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 齐刘海,大眼睛,穿着青色碎花的棉袄,黑裤子。 “翠儿,这是我哥,曲绍扬。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在猫耳山置办了几百亩地的那位。 我哥来塔甸办事,特地来咱家看看你和孩子。你看,这些都是咱哥给买的东西呢。 快,赶紧烧水沏茶,然后把咱家那大公鸡杀了,今天得留我大哥在家吃顿饭。” “弟妹。”曲绍扬朝着对方点点头。“那啥,别听他的啊,我不在这儿吃饭,坐会儿就走。” “哎呀,是柱子的大哥啊,经常听他说起你。快,进屋坐。 柱子,你陪着咱哥唠嗑儿啊,我这就烧水去。” 小翠闻言便笑了起来,忙招呼曲绍扬进屋坐,她这边扎起围裙来,抱柴火烧水。 东屋也是南北对面炕,南炕的炕稍上头挂了个用桦树皮做的摇车子。 摇车子里头,躺着个小娃,三个来月,正是大柱子的儿子。 摇车子旁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正一下一下的扶着摇车子晃悠呢。 “铃铛,这是你曲大爷,快来打个招呼。”大柱子叫那小女孩过来。 小女孩松开摇车子,来到曲绍扬跟前儿,仰头看着他,笑了起来,“曲大爷。” 这女孩长得挺好看,小圆脸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笑起来腮边有俩酒窝儿。 “哎,你叫铃铛是吧?大爷来的着急了,也没给你带啥礼物。那,这有几块糖,拿去吃吧。”曲绍扬从兜里,摸出来几块糖,递给了小铃铛。 曲绍扬和大柱子同岁,但是生日大俩月,所以铃铛叫大爷没毛病。 铃铛眼巴巴的看着那糖,却没有伸手,而是扭头去看了看大柱子。 大柱子一见这样,便笑了。“没事儿,大爷给的糖拿着吧。别忘了谢谢大爷。” 小铃铛一听,高兴极了,忙伸手接了糖果,还不忘谢谢曲绍扬。 然后她拿着糖揣进兜里,重新回去看弟弟。 大柱子招呼了曲绍扬上炕,俩人坐在炕头闲聊。 如今,二人都已成家,过上了安稳日子,再回想起当初,山场子水场子里拼命的日子,少不得要唏嘘一番。 “哎?我忘了问,你这趟来塔甸是干什么? 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你就直接说啊,我虽然没啥大本事,给你跑跑腿儿啥的还行。” 大柱子想起来这事儿,忙问道。 “还别说,真有事儿找你帮忙。 我这趟是带人来收山货、皮张、猪鬃、黄豆啥的。 你们两口子是坐地户,熟人多,你帮我联络联络,谁家有这些东西,我都收,价钱啥的都好商议。” 大柱子不问,曲绍扬也不好主动提,既然他问了,曲绍扬顺势就提一句。 不管去哪儿做生意,有个本地人帮忙张罗着,就能容易很多。 “成啊,这还有啥? 咱这边儿离着大山近,山里头啥都有,猎户也多,就是太偏僻了,东西不好卖。 这样,等会儿我去给你喊几个人来,都是屯子里打猎的好手,各家都攒了不少东西呢。” 大柱子一听,半点儿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哎呀,那就别等会儿了,这样,你领我过去瞅瞅呗。你家这边不是没啥事儿么?” 曲绍扬听着外屋好像没动静了,他真怕大柱子媳妇去抓鸡杀鸡。 于是曲绍扬提议,让大柱子陪他去屯子里转悠转悠,见见那些猎户。 大冬天的,家里也没啥事儿,大柱子一听,立刻点点头。 “行,那我就领你去屯子里溜达溜达,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大柱子没想那么多,他就寻思着难得能帮上兄弟的忙,那必须尽力。 于是,大柱子戴上棉帽子,穿上大棉袄,领着曲绍扬就往外走。 一出门,就见到小翠拎着只大公鸡往屋里来,看样子是真要杀鸡。 “弟妹,你可别听大柱子的啊,我不在这儿吃。 我这趟带了十多个人,都在客店住着,他们还等我回去呢。 那啥,你赶紧把鸡放了,留着以后给孩子们吃。”曲绍扬赶忙说道。 “那啥,柱子陪我去屯子里转悠转悠,他要介绍几个好猎手给我。 晚上柱子就不回来吃饭了,他跟我一起。” 小翠闻言,扭头看了大柱子一眼,大柱子朝媳妇点了点头。 “绍扬是来收山货、皮张、猪鬃的,等会儿你要是得空了,也去跟你那几个处的好的姐妹儿说一声儿。 让她们帮着宣扬宣扬,谁家有这些东西要卖,别错过机会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收获颇丰 大柱子领着曲绍扬,先去了屯子几个大户家里,介绍了曲绍扬给他们。 塔甸的几个大户,家里都种了不少地,除去自家吃用,每年还能剩下好多粮食。 曲绍扬要收黄豆,明年还打算办烧锅、粉坊啥的,正好跟这些大户熟悉熟悉。 到时候可以过来收粮啥的,算是提前打个基础。 塔甸地处偏远,虽说是也归通化管辖,实际上离着通化大老远。 这里交通不便,各家各户弄点儿东西想要卖出去,基本上就指望着木帮和排帮。 冬天,木帮进山伐树,一个木帮少则几十,多则上百人,光是吃喝就得耗费不少。 塔甸离着山场近,很多木帮都是从塔甸购买粮食。 再一个,就是等到开春放排的时候,把自家的出产,卖给放排的木把挣钱。 木帮购买的,多数都是高粱米、苞米碴子、苞米面儿、土豆、倭瓜、白菜等东西,顶天了就是开山、开排的时候买头猪。 至于其他东西,木帮不要,他们就没地儿卖。 所以这些人一听说曲绍扬收山货、猪鬃啥的,全都瞪起了眼睛。 这些玩意儿谁家都有,就是没想过也能换钱。 几个人都心动了,纷纷打听价格。 曲绍扬报的价钱其实不高,可这些人不管那些,在他们眼里,山里有的是这些玩意儿,只要能换钱就行。 于是急忙安排人,东翻西找,把能卖的都找出来换钱。 曲绍扬还急着去见一见猎户,就说明天他带人过来收货,让各家先预备着。 只要质量过关,不管是蘑菇、木耳、松子、核桃啥的,全都收。 双方约定好之后,曲绍扬和大柱子离开,继续在屯子里转悠。 别看塔甸这头只有近两百户人家,但是猎户却不少。 大柱子领着曲绍扬走了有七八家,几乎家家都攒了好些东西。 各类皮张、熊胆、鹿茸、麝香、獭肝、豹猫骨,有的人家甚至还存着棒槌呢。 曲绍扬还是之前的说法,等明天他带人来,挨家挨户收。 对方一看曲绍扬这样子,不像坑蒙拐骗的人,再者还有大柱子从中牵线搭桥,也就不着急了。 曲绍扬跟着大柱子在屯子里转悠一圈,大致的情况摸清楚,正好天也不早了。 大柱子要回家,曲绍扬没让,愣把大柱子拽到了客店去。 让客店掌柜做两桌好菜,再上两坛好酒,大家伙儿敞开了吃喝。 这顿饭吃到了挺晚,最后大柱子喝的也有点儿多,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来吃过早饭,大柱子也收拾好了过来。 众人分成两伙儿,大柱子领着陈家兄弟去收山货、猪鬃,曲绍扬带着几个人,去收各类皮张、药材。 塔甸就算鸭绿江上游较大的村屯了,众人在此忙活了四天,能收的都收了,这才离开。 临行前,曲绍扬找到了大柱子,委托他帮忙,在塔甸这边继续收山货等东西。 除此之外,曲绍扬还给了大柱子一笔钱,算作是这几天的辛苦费。 大柱子本来不收的,曲绍扬就吓唬他,要是不收,往后就不用大柱子帮忙了。 大柱子没办法,只得收了钱,并且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了。 曲绍扬他们从家出来的时候,是马队,每匹马身上驮着货物。这一趟收获颇丰,等他们要从塔甸离开时,发现货物有点儿多,马驮不动了。 没办法,曲绍扬又拜托大柱子帮忙,从塔甸这头买了四挂爬犁,把重的货物装爬犁上拉回去。 就这样,众人离开塔甸,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正好又收了不少皮张什么的。 这一来一回,二十几天就过去了,收获丰厚,但是带的银钱也基本上花没了。 于是,众人哪儿也不去了,回到临江休整几天。 曲绍扬带着人在外面跑,刘东山领着其他伙计搁家也没闲着。 他们不光要顾着家里的活,每晚安排人巡逻,还在猫耳山周边收购山货等东西。 隔三差五的,刘东山带人进山去,遛遛山场的套子、陷阱。 要是遇见野兽踪迹,就领着人牵着狗,进山打猎,弄点儿野味儿改善生活。 “这是我抽空去通化换回来的银子、铜钱,你对对数目。 这一趟收了那么多东西,银钱花没了吧?” 临出门前,曲绍扬委托刘东山,得空把家里的银票换现银。 他们现在要做生意,乡下人不认银票,再者说,大多数人家也没那么多东西,值三百五百两。 其实大多数时候,银子用的都少,还是铜钱最灵活。 徒弟出门做生意,刘东山千万个支持,不过是换点儿银子,小事儿,他抽空就给办了。 曲绍扬回来,刘东山赶忙把账目都交给徒弟,爷俩当面交接,核对无误。 “接下来你有啥打算?是继续收货,还是去一趟营口?”刘东山随口问了句。 “嗯,我想这几天再去八道江、水洞、通化周边这些地方转一转。 能收多少就收多少,赶在进腊月之前,送一趟货去营口。” 眼下已经进了冬月,鸭绿江的江面冰层越来越厚,走人应该没啥问题。 曲绍扬打算着,再去收一些货回来,到时候组个爬犁队,一趟送到营口,正好换了钱回来过年。 “嗯,也行,那就这样,你带着人先去收货。 等着收的差不离了,让人往回捎个信儿,我这头带着人和货,直接去找你,咱俩汇合一处,一起去营口。 这么老远的道儿,路上不定遇见啥事情,人手少了不够用。 咱多带人,多带枪,就算真遇上劫道的了,也不怕。”刘东山岁数在这儿,想事情周到,于是提议。 曲绍扬想了想,这么安排最合理。“行,那就这样,师父又要跟着我们受累了。” 曲绍扬和陈家兄弟出去收货,家里能支撑起这一摊子的,也就刘东山了。 “咋地?看不起你师父啊?我跟你说,我体格儿棒着呢,啥事儿没有。 你别看我岁数大,三五个小伙子,在我这儿别想讨便宜。” 刘东山瞪起眼睛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可不老,一点儿都不老,不比年轻人差。 “对,对,我说错话了,师父老当益壮。 赶明儿个,让我师娘再生个师弟出来。”曲绍扬嬉皮笑脸的逗他师父。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雪道狼群 众人在家休整了三天,之后,曲绍扬和陈家兄弟,又带着伙计们,赶着马爬犁出发。 前往往八道江、板石沟、石人沟、七道江、红土山,以及通化周边的一些地区。 相比于鸭绿江上游,这些地方的村屯相对多一些,人口也密集很多。 但是各类山货、皮张、药材等,不如塔甸周边,倒是猪鬃、黄豆等收的较多。 众人在这些地方转悠了十来天,然后曲绍扬打发人回猫耳山,通知刘东山带人,到水洞沟碰头。 刘东山这边接到消息,立刻安排人手。 留下五六个伙计看家,其余的人都跟着他一起,带上枪和子弹,赶着马爬犁。 拉着家里这些货,沿着鸭绿江面,飞驰而下,直奔水洞沟。 冬月下旬,正是二九尾、三九头,天寒地冻,寒风像刀子似的,割的脸生疼。 众人头戴皮帽子,帽耳朵放下来,用细绳系紧,再用围巾包住脸,只露出俩眼睛来。 身上穿着棉袄,外头套着大皮袄,棉裤外头也是套着羊皮裤。 脚上穿着靰鞡鞋,里头套着高腰的大袜子,在两者之间,还垫了乌拉草。 手上戴着大手闷子,那手闷子一般是用动物皮子作面儿,里头絮棉花,保暖又不闷汗。 奔腾浩荡的鸭绿江水,此时已结了厚厚的冰层,成了坦坦荡荡的冰雪道路。 江面上风非常大,加上爬犁在冰面上疾驰,更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比刀子还锋利。 哪怕是众人全副武装,就这么坐在爬犁上,时间久了也冻的透心凉,须得找地方拢个火堆缓一缓。 “咱在这儿歇一会儿,都喝点儿热水暖和暖和,歇过来就赶紧走。 照咱这个速度,今晚上应该就能到水洞沟,跟绍扬他们汇合。” 众人出发的早,到了中午都饿了,于是就在路边拢了一堆火。 用带来的双耳锅煮雪,烧了些开水,再烤点儿干粮,对付着吃一口。 众人吃了点儿干粮,再喝上一碗热水,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荒郊野外的,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 稍微暖和一阵,众人便把火堆熄灭,收拾好家什,继续往前赶路。 冬季昼短夜长,刚过了未时,这天色就一点一点暗下来。 刘东山坐在最前面的爬犁上,手里握着鞭子,赶着马快速前行。 可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儿,有一种脊背发凉,好像被什么给盯上的感觉。 “都把枪拿出来,放怀里捂一捂,注意周围的情况,我总感觉不太对。” 刘东山将鞭子交给旁边的人,然后扭头朝后面传话。 后头的人听了,赶忙解开大皮袄的扣子,把枪抱在怀里暖和着。 天寒地冻,那枪在外面时间长了,枪栓容易冻住,一旦遇到特殊情况,枪有可能不好使。 刘东山是老江湖了,对危险的敏锐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众伙计们都知道老东家的能耐,所以没人敢怠慢,都照着刘东山的吩咐去做。 一张爬犁上坐着两三个人,其中一人赶爬犁,其他两人就往四周撒目。 “老东家,快看,江边那山上有狼。”有那眼神儿好使的,发现了异常。原来,在江岸边的山上,竟然有几只狼,正盯着江面呢。 冬季江面平缓,行走容易,很多人或是赶爬犁,或是步行,江面上来来往往行人很多。 有那倒霉的,又累又饿又冻,不定走到哪里,咕咚一下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要是遇见过路的好心人还行,或许能救了,要是遇不上,就这天气,在外头冻两三个时辰,人就没了。 数九寒天,狼群在山中觅食艰难,有的索性就跑到了鸭绿江边来,或是偷袭落单的人,或是捡那些冻死的尸体。 刘东山也瞧见那些狼了,不过他没往心里去。 他们这十多个人,五匹马,配有快枪、火枪十多棵,三五只狼不足为惧。 “别管那些狼了,加快速度往前走,争取天黑之前,赶到水洞沟。”刘东山大声喊道。 后头的伙计的听了,挥动鞭子噼啪作响,赶着爬犁飞快的往前走。 江岸上,几只狼似乎不肯轻易放弃目标,见爬犁跑了,那几只狼一边嚎叫着,一边沿着江岸也往前跑。 就这样,爬犁在江面上行走,狼在江岸跟随。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江边的狼,也越聚越多。 一双双黄绿色的眼睛,像一个个小灯笼似的,盯着江面上的人和马不放。 见此情形,众人心里都有点儿发毛,坏了,他们这是遇见狼群了。 这么多狼,万一把爬犁包围起来,那可就危险了。 “别理它们,继续往前走,手里有枪的注意了,只要狼群靠近到一定距离,不用管,直接开枪打。” 狼是一种非常狡猾的动物,它们耐力好,能跟踪人几十里地。 直到被跟踪的人或者动物筋疲力尽或者放松警惕,狼才会出其不意的攻击,捕杀猎物。 刘东山看了看江边的地形,在心里估计了下,好像离着水洞沟不远了。 眼下只有一条路,就是尽快赶到地方,跟曲绍扬他们汇合。 众人心急如焚,巴不得立刻就飞奔到水洞沟去,可是那马受不了啊。 这一天在冰面上疾行,就中午停下来休息了一阵子,马也累的慌,不管怎么抽打,这马还是越走越慢。 马走的慢了,狼群便慢慢从两侧追上来。 后头的伙计一看事情不妙,立刻从怀里拿出枪来,端着枪瞄准追上来的狼,勾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狼没有被打中,却被吓了一大跳。 狼再狡猾也是动物,对于这种黑黑的,能喷火,能发出巨响的管子,本能的会感到畏惧,然后有短暂的犹豫和退缩。 然而这个时候,后头一只健硕的狼仰天长啸,发出嗷呜的动静。 前头还有些犹豫的狼群,目光立刻又凶狠起来,继续往前跑,企图对前面的人和马,形成包围之势。 “赶爬犁的注意了,拐弯时候慢点儿,其他人都坐稳了,千万别甩下去。 别太早开枪,等狼离着近了,瞄准了再开枪,别浪费子弹。” 刘东山这时候,已经挪到了爬犁后头,一边端着枪瞄准,一边高声叮嘱另外几个人。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解围 曲绍扬领着陈家兄弟和几个伙计,住在水洞沟的一处排夫窝子。 这排夫窝子也是一对老夫妻经营,春夏接待放排的木把,入冬江面冻实后,就接待一些来往的行人等。 排夫窝子虽然条件简陋,好歹有个热炕头,能吃口热乎饭。 出门在外的,也不讲究那些,有这么个地方就挺好。 曲绍扬带着人,在水洞沟这边已经住了两天,从附近村子收了些猪鬃、黄豆、药材等东西。 “不对啊,算日子,我师父他们早就该到这儿,咋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来呢。” 傍晚时分,曲绍扬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在屋里来回走。 陈家兄弟刚想劝呢,就听见外头一阵阵狼嚎声。 这几天他们住在排夫窝子,晚上就听到过狼嚎,似乎周围有不少狼。 曲绍扬问过附近的村民,他们说以前没这么多狼。 好像是因为江对面的高丽今年遭灾了,不少人家粮食短缺,没办法只能进山去,打猎、挖野菜、捡野果,反正见着什么就划拉什么。 可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入冬以后,江对面就接连死人。 大冬天,地面冻的邦邦硬,尸体没法埋到地里去,就只能先停放在野地里。 有的人家还行,能弄口薄皮棺材,有的人家穷的啥都没有,干脆就草席一卷拖出去拉倒。 秋天的时候这些人进山大肆捕猎,导致山林里野鸡野兔等数量急剧下降,狼群食物短缺。 所以入冬后,不少狼为了找吃的,就走出山林进村子。 正好,那些乱葬岗的尸体,就成了狼群的食物。 然后,越来越多的狼聚集起来,尸体不够吃了,它们就盯上了鸭绿江上的行人。 外头的狼嚎声越来大,感觉狼群的数量不小,曲绍扬心里发毛,总觉得心里没底儿。 “大哥,你们坐着,我出去看看。”曲绍扬说完,推门就往外走。 陈允哲兄弟俩一看,急忙也跟着出来。 “绍扬啊,你出来也没用,咱不知道刘大叔现在搁哪儿。 这都黑天了,周围还有狼,咱也不好贸贸然的去迎,还是先回屋吧。 你不是说了,让他们多带人手,把家里剩下的枪都带着么?应该没事儿。” 从温暖的屋里一出来,外头冷风直灌,陈允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劝曲绍扬回屋。 曲绍扬正要说话呢,忽然就听到远处有砰砰的动静。 那声音太熟悉了,是枪响,而且是快枪的动静。 “大哥,是枪声,好像有快枪,也有老火枪。不对,不对,闹不好是我师父他们遇见啥了。” 曲绍扬一个激灵,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熟悉的枪声,八成就是刘东山他们半路遇见事儿了。 陈家兄弟也听见了狼嚎和枪声,对于曲绍扬的分析,他们认为很有道理。 于是,三人不再废话,立刻回屋里去,招呼所有人拿着枪,点燃火把。 然后一行人打着火把,沿江面往上走。 江面空旷,枪声越发清晰,根据声音推断,事发地点离着他们应该不是很远了。 曲绍扬二话没说,端着枪,朝天上就放了三枪。“走,咱们赶紧去看看。” 另一头,刘东山等人,已经被狼群给包围了。 狼群数量众多,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刘东山见势不妙,立刻让人将爬犁调转过来,围成个圈。 马匹头对头凑一起,众人借着爬犁和货物的遮挡,开枪射杀狼群。家里原本有八棵快枪,两棵老火枪。 上秋那段时间江对面高丽不是闹事儿么?曲绍扬又想办法从别处淘登了几棵火枪。 前些时候陈允哲、陈允瀚从外地回来,随身带着左轮,马车上还放了六棵快枪和不老少子弹。 曲绍扬他们这趟出来,带了六棵快枪,四把左轮手枪。 刘东山临出门的时候,给家里留了两棵快枪,剩下的都带出来了。 快枪射程远、射击速度快、杀伤力大。 老式火枪装填慢,射程近,但是铅弹多,射出去呈扇面形,打击面儿大。 二者互相配合,对狼群进行无差别射击,一时间,狼群也死伤惨重。 可是天越来越黑,人的视力不如狼,难免吃亏。 而且天也越来越冷,他们守在原地不动,一会儿身上就冻僵了。 尤其是手,开枪的时候不能戴手闷子,那手冻的发白,跟猫咬了似的生疼。 狼群倒下一批又一批,还在不断的聚集,刘东山见此情形,不由得也暗暗叫苦。 他们带的子弹有数,再这么下去,怕是子弹就要打光了。 罢了,大不了豁出去,跟这些狼拼命吧。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远处砰砰砰三声枪响,刘东山精神一震,高兴起来。 “大家伙儿都打起精神,坚持一会儿,应该是绍扬他们赶过来接应了。” 众伙计也都听见了枪声,再一听老东家这话,心里顿时有底了。 于是振奋精神,继续勾动扳机,射杀眼前的狼群。 大约过了一刻钟,曲绍扬带着人,终于赶到。 砰砰砰枪声连续响起,好多狼中枪倒地。 远处的狼王见情形不对,立刻发出信号,命令剩下的狼撤离。 狼的执行力超强,狼王一声令下,剩余的狼顷刻之间便跑没影儿了。 “师父,你们咋样儿?有没有受伤的?”曲绍扬急忙赶到近前,扶起来刘东山,关切询问。 “没事儿,没事儿,没人受伤,就是天冷,冻的有点儿僵,活动活动就好了。” 刘东山摆摆手,试着活动一下两条腿。 蹲的时间久了,加上天又冷,这两条腿快要不听使唤了。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都说没事儿,曲绍扬这才放心,于是赶紧领人收拾周围狼的尸体。 刘东山他们这一会儿的工夫,打死打伤了不下三十头狼,周围的冰面上,全都被狼血染红了。 曲绍扬和陈家兄弟带着人挨个儿检查,死的直接拖爬犁上,受伤没死的就补一枪,然后也拖到爬犁上。 把江面全都打扫干净后,众人这才赶着爬犁,往排夫窝子行去。 “你咋知道是我们被围了?”路上,刘东山问。 “我猜着你们今天应该能到水洞,就一直等。 后来听着狼嚎,又听见枪声了,我怕是有人遇见狼群,就领着人过来看看。 不管是不是咱的人,遇上这种事儿,也得搭一把手。”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赵家店 曲绍扬等人回到排夫窝子,然后众人就在院子里拢起火堆,就着火光开始扒狼皮。 这个时候的狼皮非常好,细绒多,油光锃亮的,卖价很高。 狼皮全都扒完,数了数,一共三十八张皮,光是这些,就能值不少银子了。 “东家,这些狼肉怎么办?跟王大爷说一声儿,咱借用他家锅,烀上一锅肉吃吧。” 有伙计看着那些狼肉,犯了馋虫,忍不住问道。 “别,这些狼肉最好别吃。”曲绍扬一听,赶忙制止。 “你们没听村里人说么?这些狼,很可能吃过对面的死人。 谁知道那些人是得了什么毛病死的?万一是瘟疫呢? 狼吃了得瘟疫人的肉,咱再吃狼肉,真要是赶上那个倒霉劲儿,得了病咋整?” “都听我的,咱别馋这点儿,等着到了营口,我请大家伙儿下馆子,敞开了造。 现在,把剩下的狼肉,全都装个爬犁上,拉到江对面儿,扔草丛里去。” 其实正确的处理方法,应该是用火烧,再怎么厉害的病毒,被高温焚烧也就破坏掉了。 烧这些狼肉,可不是简简单单用柴火就行的,最起码得淋上些煤油之类。 这大晚上的,去哪儿淘登煤油?索性也别费那个劲了,直接扔到江对面去。 本就是他们招惹来的狼群,扔回去也正常。 众伙计听了,虽然不舍,却也没人反对。 于是几个人动手,将狼的尸体装上爬犁,然后赶着爬犁过江。 到了对岸,找个草棵儿,将狼的尸体一股脑儿都扔下去,再返回排夫窝子。 这边,排夫窝子的老王头,听说曲绍扬他们把狼肉都扔了,心疼的直跺脚。 曲绍扬耐心的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老两口这才明白了。 之后,曲绍扬拜托俩人帮忙,给弄了些石灰,撒在那些狼皮上头,做个简单的消毒。 排夫窝子门口的地面上,也撒了些石灰。 众人进门之前,把外头皮袄、皮裤都脱掉,帽子、手闷子也摘了,都挂在外头房檐下。 进门的时候,都踩一踩石灰,进门后,锅里有热水,用洋胰子仔仔细细的洗干净手。 曲绍扬还弄了些烈酒,用刷帚蘸着,挨个儿给众人身上都均匀的掸了些。 再把外头那些衣服帽子啥的,也都掸一遍消毒。 其实这些狼身上未必就携带病毒,但行走在外,小心谨慎是必须的。 忙活完这些,老王头两口子端上来热乎乎的饭菜,大家伙儿这才安心坐下来吃喝。 酒足饭饱后,众人安心休息,这一晚,外头倒是挺安静,没有狼嚎声打扰。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家伙儿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了。 曲绍扬忽然想起件事来,跟刘东山他们说了声儿,急忙又去村子里,找到村里几个大户。 跟他们说一声儿,最近要严密关注江对面的情况,千万别让那些人跑过来。 谁也不知道那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万一真的是瘟疫,有人跑过来再把病也传染过来怎么办? 曲绍扬在水洞沟收了几天的货,对方也都知道,这是位有钱的主儿。 人家好心好意提醒,村里人自然领情。 再说秋天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深受其害,对于那些高丽,自然该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他们过来。 曲绍扬就是提醒一下,人家听不听的,他就管不着了。尽到提醒义务之后,曲绍扬带着人,启程继续往前走。 曲绍扬出来的时候,带了七挂爬犁,刘东山后面又带了五挂爬犁。 两下一汇合,十二挂爬犁,三十来号人,正儿八经的能算是个爬犁帮了。 十二挂爬犁,前后排成一条长龙,飞快的在鸭绿江雪道上行驶。 最前面的爬犁上,挂着一面旗,上头绣着两棵交叉在一起的枪,那是双枪绺子的旗号。 如今的鸭绿江下游地带,双枪绺子那就是老大,不知道多少小绺子巴不得投靠双枪绺子呢,自然没人敢招惹曲绍扬他们。 就这样,众人一路非常顺利的到了安东。 “绍扬,安东也收黄豆,要我说,咱不如在这儿先把黄豆卖了,剩下的,再往营口运。” 还没等进安东城呢,陈允哲就说道。 马爬犁跟马车不一样,相对来说更省力一些。 所以,一挂爬犁能装一千多斤,甚至小两千斤的货。 十二挂爬犁里头,有五挂拉的都是黄豆,这就小一万斤了。 黄豆最沉,之前在江面上走还行,不太费力,换成陆路,就有些麻烦。 所以陈允哲一说,曲绍扬就同意了,反正价钱都差不多,往哪儿卖不都一样么? “行,全听大哥安排,你说咋办就咋办。”曲绍扬半点儿没犹豫,直接点头答应。 “那咱就往前走,去赵家店儿住下,回头我给你找人来,把黄豆先卖了。” 这一片儿,陈允哲熟悉的很,于是领着人直奔赵家店。 所谓的赵家店,实际上就是个大车店。 自清末东北开禁之后,掀起了闯关东的热潮,无数人翻山过海来到东北这片土地。 然而东北地广人稀,城镇村庄之间相隔甚远,行人往来、物品运输,都不太方便。 尤其是东北的冬季较长,零下三四十度的晚上,要是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能把人活活冻死。 于是,大车店就应运而生。 东北的大车店,具有天然的粗犷性,多数开在交通要塞。 大车店的院套非常大,用一人多高的木头杖子圈起来,旁边有时候还会留出一小块菜地。 房子基本上都是大草房,一趟正房两趟厢房的三合院样式。 大车店不挂牌匾,门前挂一个梨包(也叫花篓)作为幌子。 大车店不光给来往赶车的车老板提供食宿,那些走南闯北跑江湖人,都会选择住大车店。 用行话来说,大车店招待的客人,包括“车虎子”、“金买卖”、“汉买卖”、“吃绺子”、“打挂子”、“挑绳的”、“相府人”。 车虎子,说的就是车老板。 这年月货物运输大多依靠马车,而赶车的车老板子,那可是技术工种。 一挂三节套的大马车,得拴三匹马拉车,一般人别说赶车了,就这三匹马,都不一定能摆弄明白。 而且,在这个没有导航的年代里,车老板子必须认路。 要胆大心细,敢打敢拼,没有点儿真本事可吃不了这碗饭。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车店 车老板子收入高,消费能力也强,舍得花钱吃喝玩乐。 对于大车店来说,这就是衣食父母,大车店上下都得恭敬着,不敢有半丝懈怠。 所以,才有这么句话,车虎子进店,赛过知县。 金买卖,指的是打卦算命摆奇门的,汉买卖指的是买药撂地的,其中还会细分好几种。 吃绺子,是说书唱戏的,打挂子是打把式卖艺的。 挑绳的,是指挑八股绳的货郎,和挑硬八股绳的锔匠。 相府人,说的是打着哈拉巴,说唱要饭的花子。 这些都属于是江湖人,没有固定的地点,一般都会选择大车店来住宿。 甚至可以说,这些人一年之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大车店里度过。 当然,最特殊的,要数猫冬的土匪。 东北大多数绺子都没有自己的花亭子,入冬之后绺子拉大账分了钱,便各自找地方猫冬,等来年开春再码人集合。 兰头水海(特别有钱)的大掌柜、四梁八柱等人,兜里揣着大笔的银子,可以去一些大集镇过冬,享受生活。 那些绺子的崽子们,或者回家,或者就找个大车店一蹲,猫一冬天。 所以,东北的大车店,就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小社会,什么人都有,什么事儿都能遇上。 初次来大车店,只要跟掌柜道一声辛苦,就会受到热情的招待。 陈家兄弟轻车熟路,领着众人就到了赵家店。 不等到店门前呢,陈允瀚手里鞭子挽了个鞭花,在空中爆出脆响儿。 紧接着,就见到一个小伙计,从赵家店大门跑了出来。 “呦,陈掌柜的,果然是你,刚才一听那鞭子的动静儿,就猜着是你来了。” “就你小子耳朵灵,我一甩鞭子,你就听见了。”陈允瀚一听,当即乐起来。 这赵家店儿的伙计,个顶个儿透着机灵。 来赵家店儿的车老板子,到门口都不用喊,只要一打“花鞭”,大车店里的伙计,就能分辨出这是哪哪地方的什么人来了。 “谢陈掌柜夸奖,陈掌柜的一路辛苦。” 小伙计笑呵呵的抱拳行礼,紧接着上前来接过了陈允瀚手里的缰绳和鞭子,然后朝大院里头高喊,“来客了,拴马。” 院子里又跑出来几个人,帮着把马爬犁赶到院里,卸车、拴马、喂草料。 大车店掌柜听见动静,也急忙出来,朝着陈家兄弟拱手行礼。 “呦,二位掌柜的可是有些时候没见了,辛苦辛苦。” “赵掌柜辛苦。”陈允哲陈允瀚拱手回礼。 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这位是我们的老叔,刘大掌柜,这位是我兄弟,曲掌柜。” 这年月不兴叫老板,所以出门在外,多数都称管事的为掌柜。 “呦,老掌柜、曲掌柜,辛苦辛苦。 快,屋里请吧,炕早就烧热乎了,快上炕歇歇,我这就吩咐人做菜,马上就好。” 赵掌柜连忙行礼,然后将众人让进了正房去。 正房是一大溜筒子房,里头对面炕,小伙计抱着木头柈子不停的往灶坑里怼,那炕烧的滋滋热。 大炕上七长八短或坐或躺的十来个汉子,有抽烟的、有看小牌的、推牌九的,乱哄哄的一片。 曲绍扬他们人多,掌柜特地给安排到了东头闲着的地方。 外头小伙计安顿好爬犁和货物,顺手从炉子上拎起来黢黑的大茶壶,往大海碗里倒上滚烫的茶水。曲绍扬等人脱了外衣和鞋子,往炕上一躺。 那炕烧的贼热乎,平躺在上头,就觉得后腰热乎乎的,特别舒服。 大车店的西厢房是单间和仓库等,东厢房是厨房。 此时系着围裙的大师傅,正往外盛油汪汪的猪肉炖粉条子。 大车店跟酒楼不一样,讲究的就是实惠,那猪肉炖粉条,直接用盆装。 另外一个锅灶上,小鸡炖蘑菇正在咕嘟着,香气随着热气往外飘。 大师傅招呼一声,一个小徒弟赶紧把酸菜锅里煮着的五花肉捞出来,在案板上切成薄薄的肉片。 酸菜也盛到盆里,锅底还剩下些酸菜汤,把切好的血肠放进汤里冒一下,随即盛出来,倒在酸菜上头。 切好的肉,也码在酸菜上,这道酸菜白肉血肠,也做好了。 砂锅里,放虾仁、干贝等做汤底儿,然后铺上切好的白菜。 最上面放大豆腐,随便舀一勺大油,加点儿盐调味儿,再咕嘟一小会儿,白菜大豆腐也炖好了。 小鸡炖蘑菇的锅敞开,原来锅边上还贴着一圈两合面儿的饼子。 一个身穿花衣裳,四十来岁的女人,拿着铲子挨个儿把饼子铲下来。 那饼子底下焦黄酥脆,泛着油光,一看就知道得老香了。 “石头,去喊一声儿,开饭了。”大师傅指使一个小伙计,去正房通知客人准备吃饭。 小伙计一声吆喝,那边儿耍钱看牌的人,七手八脚的撤下去赌具。 几个小伙计进来放上炕桌,紧接着便端着一盆一盆热气腾腾的菜进来,香气直扑鼻子。 四个菜,样数不多,却相当实惠,全都用盆用锅往上端。 主食不光有饼子,还有白脸儿高粱米饭和大黄米饭,想吃啥都行。 当地烧锅酿的高粱酒,被烫的温热,小伙计挨个儿给倒满酒,这才退下去。 “来,来,大家伙儿随便吃啊。 这一路都辛苦了,今晚上敞开了吃喝,好好犒劳犒劳。” 曲绍扬端起酒杯来,敬众人酒。 “谢东家,东家也辛苦了。”其他人也都端起来酒杯,齐声道。 纯粮酿的烧酒,度数高,不上头,一口下去,热线直冲心窝,正好冲散了体内残留的寒气。一口酒下肚,赶忙夹点儿菜进嘴。 小鸡炖蘑菇火候正好,鸡肉紧而不柴,软烂适中,越嚼越香。 酸菜白肉血肠,那血肠冒的火候正好,嫩呼呼的一口就抿下去了。 白肉切的薄,夹起来颤巍巍的,蘸上点儿蒜酱、辣椒油,往嘴里一放,别提多好吃了。 “行啊,大哥二哥,你俩挺会找地方,这店看着不太起眼,饭菜做的属实不孬。” 曲绍扬一边嚼着肉,一边说道。 “那敢情了,我们一年来回跑好多趟呢,都在他家歇脚。 这赵家店儿上上下下,都挺用心的。” 大车店讲究的就是槽头不缺料、柜里不缺酒、炕下不缺火。 要知道这些车老板子不差钱,个顶个儿脾气火爆,一个照顾不到,那可是要掀桌子的。 赵家店儿能经营出名堂来,那肯定有实打实的本事。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二人转 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喝着小酒儿,连日来的辛苦风霜,尽数化解。 曲绍扬不差钱儿,带着伙计们出来做买卖,肯定得让伙计们吃好喝好。 当然,也不是所有住大车店的人,都像曲绍扬他们这么吃喝花销。 其实大多数的人,也就是来点儿酸菜汤,就着小米饭。 这还算条件可以的呢,另外还有一些人,自带行李被褥,只睡大车店的热炕。 就是为了找个地方避避风雪,得一夜安稳。 这样的,花费比较少。 还有更穷的,不住大车店正房热炕,而是住在低矮的仓房。 仓房里也有炕,但是没人烧火。 真正穷掉底儿的,进了大车店,会自动自觉的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屋门口有木头段儿和斧子,自己劈柴烧火。 房梁上挂着柳条筐,里头有冻的邦邦硬的大饼子。 自己去院里水井打水,倒进锅里,熥上饼子。 等锅里水烧开了,饼子也热了,舀出一碗热水来,就着饼子,好歹也饿不死人。 关东大地好混穷,不是说说而已。 大车店里什么人都接待,富的吃喝玩乐,穷的也不至于冻死饿死。 正是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奔头。 众人吃饱喝足了,一个个歪在炕上,随便撅根笤帚糜子剔牙。 小伙计进来撤走了桌上的残羹剩菜,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再给每个人倒一碗热茶水。 “陈掌柜,曲掌柜,咱店里来了一伙儿唱蹦蹦戏的,就在西厢房里。 各位要是想看,可以去西厢房。”小伙计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提醒屋里的客人。 说书唱戏的投宿大车店,可不仅仅是睡觉休息,他们还要做生意。 由此可见,这大车店想要开好也不简单,不光能住宿,供吃喝,还提供娱乐服务。 吃过饭后,外头也黑了,屋里那点儿昏暗的灯火,不方便看牌耍钱。 众人正百无聊赖之际,一听说有蹦蹦戏可看,全都瞪起了眼睛。 此时的西厢房里,唱包头的(男扮女装)已经打扮起来,描眉画眼、略施粉黛。 一般来说,唱蹦蹦戏的很少有女人,女角儿都是由眉清目秀、唱功极佳的年轻男子来代替。 拉弦的也开始调音试曲,甩开嗓子,小曲小帽儿先唱起来。 “咿呼嗨,呀呼嗨,咿呼呀呼嗨呼嗨——” 蹦蹦戏,后来被人称为二人转,登场就俩人,一男一女,却能演好几个角色。 在东北,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 在那个缺少娱乐的年代,唱蹦蹦戏的艺人,受欢迎程度,不亚于后世的什么明星、歌手。 这要是逢年过节,哪个村儿请来唱戏班子唱蹦蹦戏,十里八乡的人都能赶过去听戏,那真叫一个如痴如醉。 小帽儿一甩出来,住在正房的这些客人心里就长草了。 于是随便披上大棉袄,趿拉着鞋,就往西厢房跑。 等客人来的差不多了,锣鼓点儿一变,先来段儿《大西厢》开场。 “一轮明月照西厢,二八佳人巧梳妆……”唱包头的身段儿挺好,嗓子也水灵,那双眼睛勾画的妩媚含情。 俩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一段大西厢唱听的众人都入了迷,不停的叫好。 开场唱上这么一段儿,紧接着戏班的班主就拿过来戏折子,请众人点戏。 大车店里经常有猫冬的胡子,戏班子的班主心里明镜儿一样。 所以他拿出来的戏折子,就跟平常不一样。 这上头的戏,不能涉及到官府、官兵,比如说《包公断后》、《回杯记》、《辕门斩子》等都不在其上。 再者,悲情的戏或者结局差的也不能唱,比如《冯奎卖妻》、《宝玉哭灵》、《罗成算卦》等。 最受青睐的是水浒戏,其中的《武松打店》、《血溅鸳鸯楼》、《燕青卖线》、《时迁探楼》,这些都对应了胡子砸窑、插千踩点儿的日常。 当然了,像《天缘配》、《红拂夜奔》、《吕布戏貂蝉》、《猪八戒背媳妇》之类的,更受欢迎。 主要是这些题材方便发挥,而且其中有不少荤段子,很受这些糙老爷们儿的喜欢。 戏班的班主眼力绝佳,直接把戏折子就送到了陈允哲、曲绍扬他们的跟前儿。 “几位掌柜的,赏个面儿,点两折戏。” 点戏不是白点的,要给赏钱,那肯定是找最有钱的人点。 “师父,有日子没听戏了,我点两出孝敬师父。”曲绍扬拿起戏折子翻看一下,随口说道。 “行啊,多点两折,也让大家伙儿都缓缓乏儿。”刘东山自然不反对,笑呵呵的点头。 这些日子在外头折腾,大家伙儿都挺累的,听听戏,放松放松,至于花钱,那都小事儿。 于是,曲绍扬和陈允哲商议着,点了好几折戏,曲绍扬随手掏出几块碎银子,先给了赏钱。 把戏班子的班主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谢几位爷赏钱,哥几个儿,绝活儿都亮出来。” 班主一声令下,戏班子这几个人便使出了浑身解数,一出戏接着一出戏往下唱。 还别说,这戏班子确实有点儿真本事,唱的属实不错。 众人听的入迷,时不时爆出叫好声,还有人听高兴了,直接就往那俩人身上扔铜钱、碎银子。 众人直闹哄到大半夜,这才意犹未尽的散了场,回正房休息。 此时,又来了几个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穿着花棉袄的女人。 白嫩嫩的手里,抓着一把南瓜子儿,伸到客人面前。“大哥,嗑瓜子儿不?” 有的伙计不太明白咋回事儿,陈允瀚他们懂啊,于是摇摇头,“不嗑。” 那头,有个三十来岁挺壮实的汉子,朝着女人招招手。 “来,给爷抓一把瓜子儿。” 女人一听,乐颠颠的过去,俩人不知道嘀咕了点儿什么,紧接着那汉子便搂着女人,出了正房去西厢房。 西厢房那头的单间里,小伙计早就收拾好了屋子,炕烧的热热乎乎。 男人搂着女人进门,至于这瓜子儿怎么嗑的,那就不知道了。 正房里,几个伙计眼瞅着那对男女走了,这才反应过来,女人说的嗑瓜子儿啥意思。 “哎呀我天,没想到大车店还有这花活呢。”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得了,别寻思那些,赶紧睡觉。 等咱挣了钱,你们都讨个媳妇,搂着自家媳妇才美呢。”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沈掌柜 关东山的寒风,夹着雪粒子呼啸吹来,一阵又一阵的打在窗户纸上头,发出鬼哭狼嚎的动静来。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风雪才停下来,而这个时候,外头也更冷了。 大车店的小伙计,裹着大皮袄,给马圈里的牲口喂草料,顺手打扫打扫马肚子上的霜雪。 曲绍扬等人连日辛苦,既然到了安东,也不着急赶路,第二天谁都没早起,直睡到日上三竿。 等他们睡醒起来,小伙计立刻送上热水,让众人洗脸。 “陈掌柜、曲掌柜,饭菜都在锅里热乎着呢,马上就送来。 刚才,我们掌柜的已经安排人,把咱那些马,牵去重新挂了掌,草料也喂过了,掌柜的放心。” 大车店旁边,一般都会开几家马具店、铁匠炉、兽医桩子等。 店里的伙计不光负责喂牲口,有时候看见马蹄铁磨的厉害了,就直接牵去找铁匠修理、重新挂掌。 要知道赶大车的一冬天各处走,要是马蹄铁磨损严重,不光影响马儿行走速度,有时候还会受伤。 所以,好的大车店,都是一条龙服务。 车老板子进了店,一切都不用操心,大车店的伙计就全都包了。 曲绍扬挺高兴,抓了一大把铜板,赏给那小伙计。 小伙计乐得恨不得跪地上磕俩头,忙不迭的收起来铜钱,一溜烟去端饭了。 吃过早饭,刘东山领着伙计们在大车店休息,曲绍扬和陈家兄弟出门去城里的粮栈。 陈家兄弟在这边有熟人,直接找到对方,说明来意。 一听说有近万斤黄豆,对方十分高兴,立刻就打发了人,跟着陈允哲他们去大车店。 到地方查验了黄豆的质量,双方谈了价钱。 然后曲绍扬打发伙计套爬犁,把五爬犁黄豆,全都给粮栈送过去。 临近过年,物价上涨,黄豆的价格也涨了不少,只黄豆一项,就卖了六百多两。 卖完黄豆,众人在安东又住了一晚,冬月二十九,启程前往营口。 几天后,一行人来到营口。 当初陈家在营口置办了好几处铺面和宅院,其中有两个铺面当成嫁妆给了陈秀芸,委托牙行租了出去。 另外两处铺面,如今由沈丽珍经营饭庄和绸缎庄,宅子也委托她们帮忙打理。 自家既然有住处,就没必要再住大车店。 于是陈家兄弟带人先去了饭庄,找到沈丽珍,拿宅子钥匙。 时隔大半年再见面,沈丽珍早已不是当初在天香楼的样子。 当然,容貌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妆容不再刻意装扮的那么魅惑,一举一动少了刻意的风情。 穿着也中规中矩,看起来,温婉雅致,丝毫没有当初艳冠全城的花魁娘子的影子。 曲绍扬从俩舅哥口中,知道了沈丽珍和她几个师姐妹的底细。 这燕字门可不简单,门里的女孩从小就要进行各种训练,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规矩礼仪。 可以说是样样精通,任何身份都能适应,而且让人看不出破绽。 要是没有这一身的本领,燕字门如何能设局坑骗火点? 这一行,可以说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绝对不简单。“老掌柜,曲掌柜,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这样,诸位先去安顿下来,今晚上我请客,摆酒席给大家接风洗尘。” 沈丽珍本性豪爽洒脱,颇有些江湖儿女的豪气。 当她得知曲绍扬等人是来营口卖货的,立即表示,要设宴招待大家伙儿。 “多谢沈掌柜好意,请客就不必了,劳烦大师傅做几桌好菜,今晚上犒劳犒劳我这些伙计倒是真的。” 曲绍扬朝着沈丽珍拱手行礼,笑道。 “不用不用,晚上的酒席算在我的账上,今晚上我请客。”陈允瀚一听,立刻说道。 “行了,先别争这些,都是自家人,谁请还不一样? 那啥,咱们赶紧安顿下来再说,还得去打听打听行情呢。” 陈允哲那头摆摆手,争这些干啥?都是自家的买卖,几桌菜的事儿,不值当争抢的。 沈丽珍闻言,赶忙将宅子的钥匙交给了陈允哲,然后众人直奔陈宅。 这宅子本来是租出去的,后来陈家兄弟做生意时常来营口,没有落脚的地方。 开春离家时,陈允哲跟父母要了房契和牙行的文书,然后把宅子收了回来,找人看着房子日常打扫。 后来沈丽珍她们来营口做生意,顺道就接管了照看宅子的差事。 所以这宅子别看没人住,但是维护的挺好,隔天就有人过来烧火、打扫卫生。 两进的院子,房间不少,这些人够住了。 众人进门,拴马卸货、生火烧炕,一番忙碌后,总算安顿下来。 时候还早,于是曲绍扬让众人先休息,他和俩舅哥出门,打听行情。 陈允哲兄弟经营猪鬃生意时间不短,已经跟好几家洋行的买办搭上了关系,于是一家一家打听。 猪鬃的价格,一直在涨,三人对比了几家洋行给出的报价,最终选定了一家德国洋行。 “大哥,明天过来的时候,记得跟他们打听一下,能不能买到他们国家最新生产的步枪。” 从洋行里出来后,曲绍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好像这时候,德国的m1888委员会步枪已经大量生产了。 这种步枪采用的是无烟火药、旋转后拉枪机、盒式五发单排弹仓、被甲弹头,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步枪了。 男人嘛,有几个不爱枪的?这东西,比收集古董还上瘾呢。 家里虽然已经有了不少枪,可那些还是黑火药底火,跟这种无烟火药不是一个量级。 曲绍扬也算是枪支的狂热爱好者了,既然知道有好的,怎么可能错过? 陈允哲一听这话先愣了下,“妹夫,你还要买枪啊?”家里这都十几棵枪了,还买? “买,必须得买,大哥,往后世道会越来越乱,手里有枪心不慌啊。 来之前我就寻思好了,这趟再买点儿枪和子弹回去。 往后做生意四处走,谁知道能遇上啥情况?枪这东西,多多益善。” 邻居囤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乱世之中,就算不去抢别人,也得防着别人抢自己啊。 家里多养些人手,多置办些枪支弹药,看谁还敢打主意?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生意顺利 离开洋行,三人直奔宝升堂药行。 曲绍扬今年夏天没来卖货,不过药行里的小伙计还记得他。 一见曲绍扬来了,赶忙相迎,并且立刻往里通报大掌柜。 宝升堂于大掌柜得知是猫耳山那位来了,急忙出来相见。 “呦,曲老弟,果然是你啊。好久没见着了,这是来营口办年货?” 曲绍扬朝着对方拱手行礼,“大掌柜辛苦。 那个,这趟来,不光是办年货,是我有一批药材和山货、皮张要出手,不知道大掌柜这边能不能收下。” 曲绍扬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 “药材归我管,山货、皮张,得去恒升店。 曲老弟有多少货,给我个大概的数儿,我让柜上预备银钱。” 开买卖的就不怕人家来卖货,于掌柜巴不得越多越好呢,货越多,他们挣钱就越多。 曲绍扬手里有账单,上头记着数目呢,于是拿出来给于掌柜看。 于掌柜接过来单子扫了眼,立时抬头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向曲绍扬。 “老弟,你厉害啊,这才一年没见,就划拉了这么多好东西?” “大掌柜,实不相瞒,这是我们周围几个屯子凑出来的。 大家伙儿知道我有事来营口,全都拜托我给捎着卖货。” 曲绍扬留了个心眼儿,没说这是他自己收来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于掌柜看着挺和善的,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人? 万一知道曲绍扬这是花钱收来的货,他故意打压价钱咋办? 货到地头死,老话不会糊弄人。 这要是宝升堂故意难为曲绍扬,就是不肯给高价,或者联合其他药行一起挤兑曲绍扬,曲绍扬这一趟闹不好就得赔钱。 当然,曲绍扬的说辞,也未必能瞒得住对方,反正他这么说了,爱信不信。 这一趟就算是试水,等以后把门路都摸透了,到时候他也在这边开一家药行、货栈啥的。 于掌柜闻言,点了点头,“那就难怪了,我还以为一年不见,曲老弟这是要发大财呢。 行,东西我有数了,我这就让账房预备钱款。 回头曲老弟把药材送来,咱们以质论价,现银结清。” 于掌柜是个爽快人,当即点头,同意收下这批货。 二人又闲聊几句,随即曲绍扬三人告辞,前往恒升店,去找恒升店的掌柜。 腊月了,城里大户人家都忙着做过年的衣裳,预备年货啥的,所以各类皮张、山货都很畅销。 曹掌柜一听说曲绍扬手里有大量的皮张和山货,当即表示,有多少就要多少,让曲绍扬尽管送来。 三人转悠了一圈,十分顺利的谈成了买卖,于是乐呵呵回了住处。 陈宅这边,刘东山指挥着众人把几铺炕全都烧了火,屋里各处也都收拾了一番。 陈家兄弟经常过来,所以这边东西倒是挺齐全,锅碗瓢盆啥都有,唯独被褥少了些。 不过这也难不倒大家伙儿,晚间睡觉的时候,盖着各自的棉袄、皮袄,咋地也能将就住了。 晚饭自然是在饭庄吃的,还别说,这饭庄的大师傅手艺很棒,做的几个拿手菜,很有水平。 大家伙儿吃饱喝足,这才晃晃悠悠回去休息。第二天一早,陈家兄弟前往洋行卖猪鬃,曲绍扬领人去卖药材、山货、皮张,刘东山则是带着几个人,出去逛街采购。 来的路上他们就商议好了,回去不能空着爬犁,得置办一批货回去。 营口是东北最早开埠的港口,这边洋货多,价钱还不贵,别说猫耳山了,就是通化也比不了。 正好赶在年根儿,家家户户都要采买年货,曲家有好东西,还愁着卖么? 做买卖就这么回事儿,这儿的货卖到那儿去,一来一回的倒腾,挣的就是个差价。 曲绍扬都打算好了,这一趟就算是来探探路,等来年开春,就在猫耳山弄个货栈。 一边收各类山货皮张,一边卖点儿当地没有的东西。别管买卖大小,挣钱就行。 剩下这七挂爬犁里头,有两爬犁猪鬃,四个半爬犁的山货、皮张,药材仅占半爬犁。 不得不说,这猪鬃真的是暴利。 他们论斤收了,回去按猪鬃长短整理好捆扎起来,按照颜色、长短分等级。 最次的一小捆也能卖四五十十文,要是纯黑、比较长的猪鬃,价格翻倍。 光是那两爬犁猪鬃,就卖了两千多两银子,能挣一大半儿还多。 药材价格也不低,尤其是山参、熊胆、麝香、虎骨这些珍贵药材,哪一样也不便宜,挣的也多。 皮张也不错,一张貂皮二三十两,猞猁皮价格还能稍微高一点。 豹子皮、虎皮更不得了,一张狼皮还五六两银子呢。灰皮、元皮虽然小,价格也不低。 相对来说,各种蘑菇、木耳、松子、榛子等山货,价格低,利润也少一些。 这做买卖嘛,不可能全都是特别挣钱的,总要均衡一下才行。 反正捎带手的事儿,多一个品种,就多挣一份儿钱。 曲绍扬这头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总算把手里的东西都卖出去了。 回头算了一下,这些山货、药材、皮张拢到一起,差不多能挣几千两银子。 主要是里头有几苗大山参,属实不错,价钱卖的挺高,挣的也多。 “看起来,往后还得朝着山参使劲儿啊。 回头我再去趟甸子街那边,听二奎之前说过,那头参帮多,山上还有些老山狗子,手里头都有货。” 忙活大半天回家,曲绍扬一边整理账目,一边跟刘东山念叨。 “你这是打算把买卖做大啊?也行,趁着年轻,多挣钱。 你和秀芸往后多生几个孩子,生他十个八个的,到时候孩子们都长大了,再娶妻生子,这不就是个大家族了么? 多置办点儿家业,留给儿孙们,供他们念书,保不齐哪个考中科举就当了官儿。 再不然,咱也让孩子去留洋,出去看看世界,长长见识,多好?” 刘东山一边抽着烟袋,一边憧憬起未来。 留洋啥的,那都是听陈允哲他们说的新名词儿。 陈允哲成天走南闯北的,见识广,说是现在朝廷挑选人才,出国留洋,学国外的什么技术。 对于刘东山来说,他根本想象不出来大清以外的世界什么样。 他老了,这辈子没机会出去看看,将来要是儿孙有本事,能够替他出去看看,他就知足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卖货、回家 曲绍扬一行在营口停留了三天,采买了好多货物。 陈允哲跟洋行打听了德国最新款步枪的事情,洋行买办说暂时没有。 想要的话,交一部分定金,他们会想办法给弄来。 曲绍扬一听,很是心动,于是就预付了定金,让人家给他弄十棵m1888委员会步枪,再带上足够的子弹。 这边的事情全都办完,腊月初六早晨,爬犁队重新启程,准备返回猫耳山。 临走之前,沈丽珍领着几个师姐妹,前来相送。 沈丽珍还贴心的预备了不少年礼,让陈允哲带给陈家人。 “二哥,大哥跟沈掌柜,咋回事儿?” 曲绍扬瞅的明白,这沈丽珍明显是对陈允哲有意,就是不知道,陈允哲咋想了。 “不知道,你别问我,想打听,你直接问大哥去。” 陈允瀚挠挠头,他这大老粗,哪里懂娘们儿的心思?更看不出来他大哥想啥。 陈家这哥俩,一文一武,一个颇有城府,一个性格憨直。 以前陈允哲一心读书考科举,还瞧不出什么来。 后经历家变,又上山当了胡子,带人闯荡江湖,陈允哲迅速成长起来,现在可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了。 “大哥,走吧,早点儿出发,早点儿回家。” 陈允瀚见那边大哥和沈掌柜不知在絮叨什么,索性招呼了一声儿。 回程路途遥远,不能耽搁太久了。 陈允哲应了一声儿,朝着沈丽珍几个挥挥手。 “大早晨的挺冷,都回去吧,别冻坏了。铺子就拜托各位费心了,告辞。” 说完,陈允哲转身回到爬犁上,陈允瀚一甩鞭子,喊了声儿架,马拉着爬犁便往城外走。 回程依旧走来时的路,先到安东然后顺着大江一路往上走直奔猫耳山。 这一路往回走,有大车店就住大车店,没有大车店住排夫窝子,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在沿路的村庄借宿。 来的时候他们一路收猪鬃、山货,那些村子的人都认识他们。 见曲绍扬等人回来,少不得就有人打听,马爬犁上都拉着什么。 曲绍扬就说,那是从营口带回来的货,布匹、绸缎、糖果、茶叶、酒、锅碗瓢盆、洋货等等,打算回去开个杂货铺。 借宿的人家一听,非得要买点儿东西不可,不光他家要买,他还挨家挨户通知了村里人。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男女老少全出动,就跟赶大集似的,都想来挑点儿过年的东西。 前些时候刚卖了猪鬃、黄豆、山货,手里头宽裕,这大过年的,咋地还不得添置点儿东西啊? 面对村里人的热情,曲绍扬也不好说什么,往后还得来这边收山货、猪鬃呢,关系必须维护好。 于是,便吩咐一众伙计们,把带回来的货物拆开一部分,摆在村口,任由大家伙儿挑选购买。 这边,曲绍扬和陈允哲翻找出进货的单子,按照进货价,临时定了零售的价格。 陈允哲还专门誊抄了几张单子,就照着单子的价钱往外卖,适当的可以给抹个零头。 “各位乡亲,我们还要赶路,只能在这儿耽误一上午。 有要买东西的请抓紧时间,等会儿我们就得走了。”一边卖货,曲绍扬安排了嗓门儿大的伙计,大声吆喝。 村里人一听,急忙挑选合适的东西,付了钱拿回家。 曲绍扬他们耽误了半天的行程,中午收拾收拾东西,急忙赶路往回走。 接下来再投宿村庄的时候,曲绍扬干脆就直接通知村里人,他们带了不少货品来,想要的可以第二天一早来挑选。 如此一来,路上就耽误了不少,等他们回到猫耳山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十九了。 好消息是,带回来的货,已经卖了大半儿,而且还挣了不少钱。 “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这次要在外头过年呢。” 林若兰瞧见丈夫和徒弟回来,高兴之余,不免也有点儿小牢骚。 眼瞅着快过年了,当家主事的都不在,就留下她和陈秀芸领着几个孩子。 得亏有陈郎中夫妻帮衬着,家里几个伙计也挺能干的,家里家外都整的挺明白,没出什么岔子。 “你看,这是啥话?谁家搁外头过年啊?这不是出门去挣钱么? 你不知道,这一趟我们可是挣了不少钱,今年啊,咱正儿八经过个肥年。” 刘东山听出来媳妇话里有话,便解释道。 林若兰也就是嘴上说说,唠叨两句,见丈夫满面风霜,哪里还能再说别的? “行了,赶紧上炕暖和暖和,换套衣裳收拾一下,晚上我做点儿好的,给你们接风洗尘。” 林若兰一边说着,一边给丈夫拍打身上的雪,然后找出来干净的棉袄棉裤,让刘东山换下来。 另一边,陈秀芸见到丈夫归来,也不顾曲绍扬满身风雪,直接就扑到了他怀里。 “总算盼着你回来了,这一趟怎么样?还顺利么?我在家成天惦记着你。” 曲绍扬是冬月初十前后带人走的,这都腊月十九了,出门一个多月。 这寒冬腊月的,外头又不太平,陈秀芸能不惦记在外的丈夫么? “还好,这一趟挺顺利的,收的货全都卖出去了。 我们还从营口那边进了一批年货啥的,回来的路上,就卖了大半儿。 具体的账目还没算,我估计着,这一趟最低也能挣五六千两。” 曲绍扬顾忌着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满身风雪都冻透了,陈秀芸靠的这么近,着凉就不好了。 于是借着说话的工夫,小心将陈秀芸推开。然后,摘下帽子,拍打拍打上头的雪。 陈秀芸一看,赶忙帮着曲绍扬把大衣脱下来,拿着笤帚清扫一番,然后挂到了墙上。 “嗯,挣钱倒是不少,可就是太遭罪了,这大冬天的出门,再冻出个好歹来。” 陈秀芸其实并不在乎丈夫能挣多少钱回来,反正家里吃用都够了,她就是担心丈夫的身体。 “主要咱这是头一年做生意,有点儿麻烦。 往后就好了,来年在猫耳山开个小货栈,咱就坐地收货。 再搁塔甸、八道江、水洞沟、通化周围的地方,找几个坐地户合作,让他们帮忙收货往咱这儿送,那样我就不用总往外跑。” 曲绍扬就一个人,没长了三头六臂,也不能分身。 以后就得多培养亲信人手,逐渐把生意都放出去,他坐镇家里,掌控全局。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严防死守 曲绍扬等人出门一个来月,总算赶在小年前回到家。 林若兰高兴,就让小志去通知陈家和曲绍扬他们,晚上都别做饭了,来刘家吃。 于是,当天晚上,大家伙儿在刘家聚齐。 小志帮忙哄孩子,李氏、陈秀芸帮着林若兰,做了一桌子好菜,大家伙儿在一起热闹热闹。 “爹,这阵子我们没在家,家里头没啥事儿吧?” 曲绍扬给陈郎中和刘东山都倒上酒,随口问道。 “那个,江对面有没有啥动静,往这头跑了没?” 出门在外,谁能不记挂着家里啊? 尤其是得知江对岸的情况后,曲绍扬一直都挺担心的,就怕那些人偷摸往这头跑。 家里这些亲戚朋友不知道情况,万一哪个动了善心收留他们,反倒被传染了疫病。 “哎呀,你还别说,江对岸好像是出事儿了,听说是接连死人。 咱这边还行,你们临出门的时候不是说过么?晚上巡逻不能停,绝对不能让那头的人过来再捣乱。 咱保安队那些人可好玩了,晚上出去巡逻,就拿着那个大炮仗,弄根管子啥的,把炮仗往里头一放,点燃了,跟枪声可像呢。 我猜对面的人是被吓着了,没人敢来嘚瑟。估计也是他们现在生病死人的多,顾不上了。” 江对面的这一茬毛病看起来挺严重,就连猫耳山对面也出现情况了。 “你放心,我已经找过咱屯子那些人了,嘱咐过他们,千万别跟对面有接触。 茅厕、猪圈鸡圈啥的,都撒上石灰,家里头也都经常用艾蒿等焚烧烟熏。 我还给开了药方,让大家伙儿都抓药回去熬了当茶喝,预防着。” 陈郎中医术高超,这点儿小事难不倒他。 自打得知江对面有异常,陈郎中就立刻把老周等人叫到一起,给他们讲了事情的严重性,大家伙儿都积极预防。 “不过这一次的毛病确实挺奇怪。 按理来说,瘟疫多数都发生在夏秋季节,大冬天很少发病,谁知道这是咋了?” 陈郎中边说边摇头,他也搞不懂究竟咋回事儿。 曲绍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隐约猜测,或许夏天的水灾有关。 大灾之后有大疫,这是咱们千百年来总结的经验,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说别的,洪水过后,江对面那些人没东西吃,就疯狂的进山捕猎、采集。 这就很可能导致老鼠的天敌大量减少,老鼠繁殖量剧增。 要知道老鼠身上可是携带很多病毒,一旦老鼠泛滥成灾,谁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 “爹,回头跟大家伙儿说一说,注意点儿灭鼠吧。快过年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曲绍扬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其实回来的路上,曲绍扬也跟那些村子的人提起了,让大家都注意一下,尤其是灭鼠这方面。 毕竟老鼠是活的,会跑,江对岸的人过不来,可不保证老鼠过不来啊。 曲绍扬的话,提醒了陈郎中,“对,我咋就没往这方面想呢? 哎呀,咱几家都没养猫,回头我配点儿药,混上些吃的,放在仓房等地方。” 作为一个郎中来说,配点儿耗子药,根本不成问题。 当然了,这玩意儿毒性强,人畜都要注意不能误食。 家里养猫的不能下药,闹不好连猫都药死了。 “你俩别光唠嗑儿啊,来来,喝酒。亲家,这回我们出门不在家,全仗着你和亲家母帮忙,家里没出啥乱子。 来,我敬你一杯。”刘东山趁着翁婿俩唠嗑的空挡,端起酒杯来,敬陈郎中酒。 陈郎中也没客气,端起酒杯跟刘东山碰了下。 “亲家这话就见外了,都是一家人。 我没多大能耐,不能跟你们一起出去做买卖,家里这一摊子总能管得了。 来,咱老哥俩喝口。”说完,俩人各抿了口酒。 大家伙儿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又聊起来这趟买卖的事。 当陈郎中得知,猪鬃的利润这么高时,也很惊讶。 之前他一直以为,儿子说倒腾猪鬃的话是糊弄他呢,那玩意儿咋可能卖出高价? 这回姑爷亲自去证实了,陈郎中这才相信。“往后好好做生意就行,少给我惹事儿啊。” 当着家人的面儿,陈郎中不好说太多,只提醒了儿子们一声儿。 众人吃饱喝足,又唠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回家去休息。 小根锁已经四个月了,曲绍扬出门,正好错过了儿子的百岁儿酒,是陈郎中夫妻和林若兰给操办的。 曲绍扬在外头这些天,又累又乏,晚上再喝点儿酒,身上就犯懒。 回家往炕上一歪,边跟媳妇聊天,边逗弄儿子。 结果没过多会儿,小根锁还没睡着呢,曲绍扬自己先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 陈秀芸见此情形,不由得心疼起来,这是累坏了。 于是陈秀芸轻手轻脚的拿了被子给曲绍扬盖上,然后抱起来儿子,换尿褯子、喂奶、哄睡。 等儿子也睡着了,陈秀芸吹灭油灯,钻进被窝,挨着曲绍扬躺下。 几乎是陈秀芸刚躺下,睡梦间的曲绍扬便伸过手来,将媳妇搂在了怀里。 夫妻俩互相依偎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回家第二天,曲绍扬就让人放出消息,他们从营口进来了一批货,都是当地没有的东西,谁家需要,可以来看看。 货物就放在外院的一间空房,家里伙计临时给钉了几个架子,权当做柜台使用。 曲绍扬他们回来的晚了些,其实大多数人家已经置办好了年货。 不过大家伙儿都有好奇心,一听说从营口运回来的货,不少人都好信儿,过来瞧热闹。 这一看不要紧,发现真有好东西。 那洋布用机器织的细密,幅面儿还宽,花色鲜艳,还比土布便宜。 不少人都心动了,赶紧买一些回去,不管是做衣裳、被面儿啥的,都挺不错。 还有瓷器,细瓷碗、瓷盘、茶壶、茶杯啥的,做的格外精致。 过年了,谁家还不添置点儿筷子碗的?于是,又挑了不少。 洋火也挺好,点火容易,比火石火镰强多了,一擦就行。这东西不贵,买上两包。 那洋胰子也挺不错的,洗衣服干净,不像草木灰水那么麻烦,泡的时间短了不下灰,时间长了就容易把布烧烂。 正好过年了,要洗的东西多,买两块儿回去试试。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欢喜过大年 眼见着快过年了,家里的事儿挺多,曲绍扬哪里有工夫成天看着卖货?于是就打发两个机灵点儿的伙计过去看着。 正巧学堂放假,小志闲着没啥事儿了,曲绍扬就让小志过去给算账、记账。 还别说,小志这书没白念,那字儿写的不错,记账算账都挺快。 有他帮忙,那俩伙计也轻松不少。 曲绍扬出去这么久,保安队的事情全都撂下了,全指着那几个小队长支应。 他既然回来了,少不得要请那几个人吃顿饭,顺道说一说过年期间猫耳山地区的安全问题如何保障。 最要紧的,就是江对面的情形如何应对。 曲绍扬的意见,基本上还是那些,严防死守,不许对面的人过来,这边也不许有人过去。 另一个,就是各家各户注意卫生问题。 尤其是灭鼠、灭蚤,务必让各家各户都动员起来,不能马虎大意。 从营口带回来的货,卖的差不多,剩下一些东西,干脆自家留着用。 曲绍扬和刘东山,还有陈家兄弟拢了账目,扣除本钱和所有花销,还剩六千四百多两。 伙计们顶风冒雪的跟着出去吃苦,自然不能白干。 三家商议之后,除了正常的工钱之外,再给每个伙计包五两银子的红包。 这下,可把家里伙计给高兴的直蹦。 跟着东家出门,管吃管住有工钱拿,还余外有赏钱,这好差事上哪儿找? 对于他们来说,吃苦受累不怕,只要有钱挣,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扣除给伙计们的,剩下这些曲绍扬就说三家分。 做生意的本钱是曲绍扬出的,因此刘东山和陈家兄弟都不肯要,他们都表示这回纯粹是给曲绍扬帮忙。 曲绍扬当然不能这么做,猪鬃和黄豆的销售渠道是俩舅哥提供的,师父忙前忙后的也出了不少力,哪能说挣了钱他自己独吞啊? 于是分给三人各一千两,剩下的曲绍扬自己收着了。 前前后后两个来月,挣这些钱,曲绍扬相当满意了。 今年冬天忙着做买卖,就没怎么进山打猎,自然也没那么多野猪肉可吃。 好在开春的时候,家里抓了十来头猪崽子,养到现在,倒是也能吃了。 于是曲绍扬领着人,直接抓了两头猪杀掉,留着过年。 除此之外,家里还养着鸡、鹅等,母的留着下蛋,公的其实落雪后就该杀了。 根锁还小,陈秀芸每天照顾孩子,顺带洗衣服做饭,已经够她忙了。 其他事情真的顾不上,才多留了这些家伙一段时间。 曲绍扬一声令下,家里这些禽畜可就遭殃了。 一时间家里头鸡飞狗跳,猪更是惨叫不已,别提多热闹了。 天冷,猪肉少留一些过小年,剩下的都切块冻起来。 大鹅、公鸡也是一样,浇上水,搁外头一两个时辰,就冻住了。 转过天就是小年,过了小年,就感觉日子可快了。 蒸馒头、蒸包子、蒸豆包、蒸年糕、烀肉、熬皮冻、炸丸子干果,忙忙活活的,就到大年三十了。 年三十上午,曲绍扬领着家里这些伙计们,扫雪清院子、劈柴火、挂灯笼、贴对联、门神、福字。 大门上不光贴了对联、门神,两侧还挂着大红的灯笼。 院子里也是张灯结彩,大大小小的灯笼,各处都是对联和福字、窗花,处处都透着喜庆,年味儿十足。????家里伙计们吃的用的,早就拨过去了,他们自己动手做就行。 根锁还小,吃奶、换尿布啥的挺麻烦,而且他现在会翻身了,也离不开人。 所以林若兰就说,今年还是一起过年吧,热闹,也省心。 于是,刘东山领着媳妇孩子,一起来新宅过年。 小志负责哄弟弟妹妹,领着栓柱和小凤东屋西屋可哪跑。 曲绍扬和刘东山在屋里闲聊,顺道照看根锁。 林若兰和陈秀芸俩人,在厨房忙活着做菜做饭。 申时初,饭菜做好了端上来,一家人围坐桌边,热热闹闹吃团圆饭。 也巧,睡了一下午的根锁,这会儿也醒了。 看着大家伙儿吃饭,这小家伙忍不住,在那儿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口水流的不少。 陈秀芸奶水挺好,喂根锁一个娃足够用了,所以她就没着急给孩子添饭。 只是每天中午,弄点儿小米粥、鸡蛋糕之类的,随便喂孩子吃几口,意思意思尝尝味道就行。 见孩子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曲绍扬有些不忍心,干脆就用筷子蘸了点儿小鸡炖蘑菇的汤汁,试着喂给儿子。 小根锁可配合了,张嘴抿了口筷子上的汤汁,吧嗒吧嗒小嘴儿。 可能是尝着滋味儿了,乐得他手舞足蹈的。 “你们先吃着,我去蒸个鸡蛋糕来,这孩子该添饭了,你看他现在馋东西吃呢。” 林若兰一看,便起身要去厨房,给根锁做吃的。 陈秀芸哪能让师娘去啊,急忙撂下了筷子,去厨房找出个鸡蛋敲开打散,加点儿水搅匀了,上头再来一丁点儿大油,就这么放锅里蒸熟。 等鸡蛋糕出锅,稍微放凉一点儿,舀一勺小鸡炖蘑菇的汤汁浇在上头,用小勺子舀了,边吹边喂孩子。 这年月没有什么孩子不能吃盐的说道儿,很多人家都是大人吃什么,孩子就跟着吃什么。 吃饭的时候,把孩子放在腿上,随便嚼一点儿东西喂给孩子吃,孩子也慢慢养大了。 “秀芸,你吃饭,我来喂他。” 林若兰看陈秀芸忙活半天没吃饭,于是接过孩子和碗。 她抱着根锁喂鸡蛋糕,让陈秀芸抓紧时间吃饭,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林若兰成天过来帮着照看孩子,小根锁和奶奶挺亲的,林若兰抱着他,把他还美的够呛。 于是林若兰抱着孙子,一边儿喂吃的,一边哦呀的哄着,不多时,那一个鸡蛋糕就剩底儿了。 “这小家伙倒是嘴壮,吃啥都香呢,真好。” 把林若兰稀罕的,抱起来根锁,故意去亲他,把根锁逗的咯咯儿直乐。 林若兰这么哄着根锁,栓柱和小凤连看都不看,丝毫不在意。 只要小志在家,这俩孩子从来都不黏母亲,他们眼里,只有哥哥。 就像这会儿,俩孩子一左一右坐在小志身边,这个喊着要吃鱼,那个喊着要吃肉。 小志给他们夹了菜,细心的挑了鱼刺和骨头,然后俩娃就低头跟碗里的饭菜较劲。 至于母亲喜欢谁,抱着谁,这些他们根本就不关心。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根锁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林若兰和陈秀芸收拾厨房,曲绍扬和刘东山在屋里哄孩子。 根锁已经四个多月了,不像月子里,吃了睡、睡了吃。 现在他上午一觉,下午一觉,晚上临睡觉之前喂饱了,能一觉睡到早晨公鸡叫。 换换褯子,再喂点儿奶,还能再睡一会儿,正好睡到吃早饭的时候。 这会儿工夫,小家伙吃饱喝足,开始不老实了。 躺一会儿,骨碌一下子就翻过身来,扬起小脑袋,看着小志和栓柱他们玩。 栓柱和小凤还不满三周岁,这俩孩子可淘气了,成天爬上爬下、东跑西颠儿的。 家里那些鸡啊、狗啊,都没能逃得了他俩的毒手,成天撵的满院子跑。 东西两院,犄角旮旯,就没有他俩翻不到的地方。 这会儿刚吃完饭,俩孩子就吵着要放呲花。 这呲花,不是买回来的那种小烟花,是把成串儿的鞭炮拆下来,然后撅折,用火点燃里头的火药,就像那小呲花似的。 想要好看,可以撅俩,对着放好,点燃其中一个。 呲出来的火星子,就能把对面那个也点燃,俩对着呲。 有的时候赶上巧劲儿,那小呲花还能便呲边转悠两下。 栓柱和小凤还小,有点儿怕鞭炮的动静,可他俩还总是好信儿想玩。 没办法,小志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哄他们。 刚开始,三个孩子在炕上,把小呲花摆在炕沿,点燃了就搁那儿玩。 正好根锁趴着也能看见,顺道就哄着他了。 可那炕沿是木头的啊,上头只刷了一层清漆。 三个孩子点了几个小呲花之后,刘东山就发现,炕沿被呲出来的火药给烧黑了。 “小志,领他俩去外面玩吧,别在炕上嘚瑟了。 你大哥这房子是新盖的,炕沿也是新的,你瞅你们仨,这一会儿工夫,给烧了好几个地方。” 刘东山一看这哪行啊,赶紧发话让小志领着弟弟妹妹去外屋玩。 “再说了,这东西一股子味儿,再熏着根锁。” “哦,知道了,爹。” 小志刚才光顾着哄孩子去了,没注意,此时一看,可不咋地?好好的炕沿,有几个地方被烧的黑乎乎的。 小志赶紧收起来鞭炮和香,领着栓柱他们就要去外屋。 “师父,没事儿的,就几个小坑儿,不要紧,让他们玩去吧。” 曲绍扬刚才就看见了,没好意思吱声儿。 大过年的,弟弟妹妹高兴,就玩个小呲花,他还能横扒拉竖挡不让?那不太扫兴了么? 反正他在这儿看着呢,也出不了岔子,玩就玩吧,一个炕沿而已。 “不行,万一没注意,炮仗掉炕上,烧了炕席咋整?这玩意儿别看不响,那也是火药。” 刘东山不同意,这就不是炕沿不炕沿的事儿,谁家搁屋里玩炮仗啊?没有这么惯孩子的。 曲绍扬笑笑,没再说话,小志识趣的给弟弟妹妹们穿戴好了,领他们到院子里玩。 趴在炕上的根锁,一看叔叔和姑姑们都走了,给他急的不行,趴在炕上啊啊直叫唤,小胳膊胡乱划拉,小腿儿乱蹬。 这也就是不会走,他要是会走,早就跟着叔叔和姑姑出去玩了。 “你看吧,等明年这小家伙会走了,又是个跟屁虫儿。”????刘东山见根锁那胡蹬乱踹的样子,乐得不行,于是伸手将根锁抱在怀里哄着。 “这过年啊,就是过孩子,你看家里头有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就格外热闹。 要是没孩子,我和你师娘俩人,多冷清啊。”刘东山一边逗孙子,一边感叹道。 “我和你师娘不可能再生了,你跟秀芸,一定得多生几个。 别管闺女小子,孩子越多越好,人丁兴旺。” 到刘东山这个岁数,就开始稀罕孩子了,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就是他的最大心愿。 曲绍扬一听就乐,看起来,这催婚催生,真的是千百年的传统,始终没变啊。 “师父你放心吧,我和秀芸都年轻,往后肯定还会生的。” 攒钱不如攒孩子,钱再多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有钱没人,到最后啥都白搭。 师徒俩正聊着呢,刘东山忽然感觉到腿上一热,低头一看,好家伙,根锁一泡尿,正好尿他腿上了。 曲绍扬也看见了,赶忙把儿子抱过来,随手递了块干褯子给刘东山。 “哎呦喂,你个混小子,咋尿爷爷身上了呢?小混蛋。”曲绍扬作势拍了下儿子的屁股。 “别训孩子,我们爷感情好,我孙子这是看我识不识交呢。没事儿,童子尿好。” 刘东山毫不在意,只笑呵呵的用褯子擦了擦自己的棉裤。 这边,曲绍扬动作麻利的抽出尿湿的褯子,然后重新拿了干的,要给垫上。 小根锁儿一点儿也不老实,躺在炕上,胡乱蹬着小腿儿,曲绍扬费了不少工夫,好歹把褯子垫好了。 这回,曲绍扬也不管儿子了,就让他躺在那儿自己玩。 结果小根锁儿俩手扳过来脚丫子,直接把大脚趾放嘴里啃,给刘东山和曲绍扬都乐得不行。 外屋,陈秀芸和林若兰叮叮当当的剁馅、和面。 等她们俩忙活完,端着馅儿还有面进屋的时候,小根锁还在啃脚丫子,这俩人也乐得不行。 “快给他喂点儿奶吧,孩子弄不好是饿了,你瞅瞅他,脚丫子啃的那个香。”林若兰笑道。 陈秀芸抱着儿子,去东屋里间,给孩子喂奶。 刘东山和曲绍扬也趁这个机会,赶紧去洗了手,到外屋拿出烧纸来,用专门的工具印了,再叠好。 然后刘东山拿毛笔,在每一叠纸上写了地址和姓名。 “小志,走了。”曲绍扬招呼了小志一声儿。 那一大堆纸,不光是给刘东山父母亲人的,还有曲绍扬的爷爷奶奶,小志的爷爷、父亲、叔叔。 小志如今也大了,这些事情得学着做。 小志应了一声儿,让栓柱和小凤俩人先回东屋待会儿。 他穿好大衣,戴上帽子,抱起来属于他的那一堆纸,跟在父亲和哥哥身后,一起出门去了。 三人来到外面,随便找了个路口,然后找了棍子,分别在地上画圈儿,西南角留个口。 之后,将烧纸放到圈里,点燃。 黄色的烧纸很快燃烧起来,纸灰随着风片片飞起,飘在半空。 三人在心中默默祝祷,直到纸全部烧完,纸灰里没了火星儿,又用棍子翻了两下,拨一些雪盖上,这才转身回家。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年年有余 三人回到家时,陈秀芸已经喂饱了小根锁,把他放在炕里边自己玩儿。 栓柱和小凤俩娃,则是一人嘴里含块儿糖,手里还拿着好几块。 一看就知道,这是小志被叫走,俩孩子耍熊,没办法只能给糖哄着了。 见到哥哥回来,俩孩子立时高兴起来,争相把自己手里的糖都给小志。 小志摇头不要,领着俩娃又去玩了。 刘东山和曲绍扬,去洗了手,回来一起包饺子。 过年,屋里点了好几根粗蜡烛,照的屋里挺亮堂。 就着烛光,几个人很熟练地擀皮儿、包饺子。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伙计们不一起吃,所以也不用包太多,两盖帘就足够了。 小根锁儿吃饱喝足了,就躺在炕上玩,不哭也不闹。 栓柱和小凤有小志领着,也没人跑来捣乱,四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包完了饺子。 饺子早早包完,还不到发纸放鞭的时候,光在这干坐着没意思。 瓜子、榛子啥的干果吃多了上火,曲绍扬想起仓房里有冻梨,赶紧捡了半盆拿回来,用水缓上。 这冻梨,是他们从营口回来,路过大青沟时,人家送给陈允哲他们的。 宽甸、怀仁等地出产一种梨,秋天吃的时候又硬又酸,很难吃。 但是将其放在外面冰冻一段时间,再用水缓开之后,果肉雪白细腻,汁水丰富,酸甜可口。 猫耳山这边不产冻梨,回来之后,陈允哲就分了两筐冻梨,给曲绍扬和刘东山两家,留着过年吃。 冻梨用凉水缓,过一会儿外头就会结一层冰壳儿。 把冰壳儿敲碎了,拿出个梨来,先咬破个小口,吸一口里面的汁水,再一点一点吃果肉。 那果肉冰冰凉凉的,中间还带着点儿冰碴儿,坐在热乎乎的炕头,吃着冻梨,别提多得劲儿了。 “小志,别领他俩疯了,过来吃冻梨。” 曲绍扬吆喝一声儿,小志立即领着栓柱和小凤跑回东屋。 曲家新宅正房五间,两头还带着耳房,这么多间屋子,仨孩子各处跑着躲猫猫,玩的不亦乐乎。 过年,家里烧火多,屋子里也暖和,加上小孩子火力旺,仨孩子一点儿也不冷,小脸都红扑扑的。 “你们先坐下缓一会儿,喘口气儿再吃,这玩意儿太凉了,当心激着。” 曲绍扬见仨孩子跑的气喘吁吁,就要伸手去拿冻梨,赶忙按住他们,让他们先休息会儿。 过了一会儿,仨孩子喘气儿匀溜了,这才一人拿起一个冻梨啃起来。 “嗯,好吃,跟我小时候吃的一样,这肯定是在阎王鼻子那附近买的。” 小志一尝那梨的味道,立刻说道。 曲绍扬一听就乐,还真让着小子猜着了,只不过,这不是买的,而是人家送的。 冻梨凉,不能一口气儿吃太多,一人啃一个解解馋。 剩下的就放在盆里,等会儿谁馋了再吃。 孩子们吃完冻梨,又去玩了,那头小根锁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开始吭叽。 于是陈秀芸抱着孩子,去里屋喂奶哄睡,其他人坐炕上闲聊。 刚到子时,外头就灵星响起了鞭炮声。 刘东山和曲绍扬,也赶紧拿了鞭炮等出去,招呼伙计们一声儿,大家伙儿在外头放鞭炮、点烟花。????小根锁睡得挺香,外头鞭炮声那么吵,一点儿也没影响他睡觉。 把林若兰高兴的直夸,这孩子真省心。 等外头鞭炮放完了,屋里饺子也煮熟端上桌,一家人高高兴兴坐下来吃饺子。 下午都吃的挺饱,晚上这顿饺子,基本上就是意思意思吃几个罢了。 三个孩子惦记着吃钱,硬是多吃了几个饺子。 吃过饺子,把桌子收拾下去,曲绍扬领着媳妇,还有弟弟妹妹们,给刘东山夫妻拜年。 把刘东山和林若兰乐得合不拢嘴,赶紧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来来来,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啊,拿了压岁钱,来年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绍扬,你成家了,没红包,这是给根锁的,你俩帮他收着。” 刘东山单独拿了个红包,递给曲绍扬,笑着说道。 曲绍扬也没推辞,直接收下,随即,他也掏出红包来,分给弟弟妹妹们。 “那,这是我给你们的红包,看看里面是什么?” 曲绍扬不说,孩子们还不好奇,这一说,小志就拿着红包晃了晃,又用手捏了捏。 这感觉,怎么跟爹娘给的不一样呢?好像里面不是铜钱,到有点儿像豆子一类的东西。 小志迫不及待的拆开红包,往外一倒,结果发现,红包里掉出来一些金色和银色的小东西,看起来像小鱼。 “这是我在营口的时候,专门从银楼兑的,你们的红包里头,都有八条小金鱼,八条小银鱼。 这叫年年有余,知道么?”曲绍扬见仨娃都一脸疑惑,便笑着解释。 “绍扬,你就可劲儿惯着他们吧。那么点儿的孩子,给几个铜板就不错了。 你这可倒好,又是金子又是银子的,他们还小呢,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林若兰一看,连忙说道。 “师娘,大过年的,哄他们高兴。那玩意儿也没多沉,里头可能是空心儿的,就是好看而已。” 那小鱼都是八分重一个,一样八个,也就四钱金子,四钱银子。 “你们三个,还不赶紧谢谢大哥?”林若兰瞅了孩子们一眼。 那小金鱼、小银鱼做工十分精致,小巧玲珑,孩子们一看就喜欢上了。 “谢谢大哥,祝大哥新年顺顺利利,富富有余。”小志带头,那俩跟着一句一句的学着说。 “好,借你们吉言,今年大哥一定能挣更多钱,到时候给你们买好吃的。” 过年,就是图一乐儿,你好我好大家好,乐乐呵呵的比啥都强。 林若兰叮嘱了孩子们,一定要收好那些小鱼,千万不能弄丢了。 尤其是小志,不许他拿着出去胡乱花掉。 那俩小的啥都不懂,反正小志点头,他俩就跟着点头。 时候不早,栓柱和小凤闹腾了一晚上,这会儿有些困了。 刘东山和林若兰一看,索性就领着他们回东院去休息。 曲绍扬和陈秀芸,也收拾了一下,不用铺被褥,就这么囫囵个儿躺下睡觉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对岸病情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大年初一,人们穿着新衣服,打扮的干净利落,出门走亲串友,互相拜年问好。 曲家如今,已经是猫耳山数一数二的大户,家大业大,又生财有道,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巴结。 所以,初一初二这两天,曲家从早到晚宾客就没断流儿。 正月初三,曲绍扬和陈秀芸俩人,抱着孩子回陈家。 进门刚把孩子放下,李氏就拿出个大红包来,说是给外孙子的。 陈允哲和陈允瀚俩人,一人拿出对儿金镯子,一人拿出个金锁。 这是他俩去营口的时候,特地买的。上次回来没预备外甥的见面礼,过年给补上。 舅舅给外甥的,曲绍扬两口子也不好不收,算了,以后等这哥俩成亲生子,再还礼吧。 别管两家离的多近,这姑爷和闺女抱着外孙回来,那就是贵客,必须好好招待。 好酒好菜都拿出来,陈郎中和俩儿子陪着曲绍扬喝酒。 晚上,也没让两口子回去,就住在陈家。 曲绍扬一家三口在陈家住到了正月初六,正好刘东山安排请客,这才借机会回家。 正月初七,陈郎中家里请客,曲绍扬就只能安排在初八宴请亲戚朋友。 一江之隔,这边欢天喜地过年,另一边,却几乎是家家抬棺,户户戴孝。 一种不知名的病症,在沿江各个村落蔓延,每天都有人因此而离世。 死亡的威胁,让还活着的人每天都处于恐慌之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倒下去。 这种情况,必然要上报到州郡等相关部门,官府安排了人过来查看,也集结了一些医者前来诊治。 可是面对来势汹汹的病情,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办法,找不到医治的方案。 最后,他们商议出一种解决的办法,就是封闭村子。 不许沿江这几个村子的人出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毕竟是两国边境,村落没有那么密集,人员流动也差。 把目前发病的村落控制住,不向其他人口密集的城镇发展,已经是他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病情凶猛,死亡人数增多,村子又被封闭不允许出入,还活着的村民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有人将目光瞄准了江对岸。 官府并没有在江边设防,这时候江面冰冻,如果能逃到江北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有人开始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来到江边,想要逃到对岸。 猫耳山这边,始终有人看守巡逻。 江对面的人也知道,所以他们避开了人群密集的村落,而是朝着远离人群的荒野跑。 在这些人的想法里,只要能过了江,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此时的他们已经不愿去想,逃到江对面,他们要怎么生存下去,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生存的本能,让他们不去想这些,一心逃离。 可大冬天,外头天寒地冻,荒郊野地的无处藏身,冻也冻死了。 这些侥幸过江的人,只能再小心翼翼的靠近村落,想办法躲进人家的仓房、牲口棚等地方,暂时藏身。 “孩子爹,快出来,咱家仓房里头进贼了,快来。” 正月初八的早晨,葫芦套村一户人家的媳妇,想要进仓房拿点儿吃的,却发现仓房里头藏着个人。????那女人一声尖叫,扭头就去喊家里人。 这家的男人一听,立刻抄起一根棍子,就冲进了仓房,然后从仓房里薅出来个身形瘦弱的人来。 一看对方的穿着,这家的男人脑袋嗡的一下子。 “坏了,这是对岸的高丽,他们怎么跑来了?” 葫芦套离着猫耳山不远,保安队日夜巡逻,严防死守,还经常派人到周边的村子宣传巡视。 所以葫芦套的村民都知道,江对岸出现了窝子病,死了不少人。 村子里也自发的组织了一些人,晚间巡逻。 大家伙儿都明白,眼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对面的高丽过来。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高丽半夜过江,躲在了他家仓房里。 此时那人跪在地上,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可男人根本没心情听他说,抡起棍子,劈头盖脸的就朝对方打过去。 那人挨了一下,知道事情不好,于是连滚带爬的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男人自然不肯罢休,拎着棍子在后边撵,一边儿撵一边儿高声呼喊。 男人的呼喊声,惊动了村子里其他人,有人出来一看,知道事情不对,立刻也抄起家什去撵。 那个高丽人被撵的无处躲藏,只能重新回到江边,朝江对岸跑去。 撵走了一个高丽,众村民还不放心,于是挨家挨户的查问,看看哪家还有高丽人躲藏。 结果,真的又找到俩人,气的众人一顿棍棒,把他们给打跑了。 “老哥,你说这事儿,咱们用不用往猫耳山保安队那边说一声儿啊? 我感觉,过来的可能不止这几个。”村子里几个年岁大的人,凑在一起商议。 有的人说,大过年的别瞎折腾,自扫门前雪,把他们村子管明白了就行,别处爱咋咋地。 也有的人说,不能不管,万一真的有高丽把病带过来怎么办? 真要是在这边传开了,大家伙儿都跑不了。 最终,还是多数人都赞同报信。 于是打发了两个小伙子,前去猫耳山,找保安队的人报个信儿。 “绍扬哥,这是葫芦套村过来的俩人。 他们说,今早晨发现,有几个高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江,躲在他们村里了。” 正月初八,曲绍扬家摆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以及保安队的一些骨干成员。 离着酒席开始还有一会儿呢,大家伙儿凑在一起说笑聊天。 正聊的热闹呢,忽然周传仁手底下负责白天巡逻的一个小伙子,急匆匆跑了进来,进门就大声吆喝道。 这一声儿喊完,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外头闯进来的小伙子,还有他身后的俩人。 曲绍扬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走到那两人面前。“那个,你俩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儿?” 二人就把今天早晨,有村民发现,高丽躲在他家仓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曲绍扬听。 曲绍扬听完,就知道麻烦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防不胜防 鸭绿江沿线的两国边界,上千里地,只有些散落的村庄,其余多是荒郊野地。 别说是这个年月了,就算在一百年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的时候,还有大量的人从江对岸跑过来。 如今这个时候,仅仅靠着沿江的这些住户,想要阻止对岸的人偷偷越境,根本就不现实。 好在眼下是冬天,外头天寒地冻。 那些人跑过来,也得找个能遮挡风寒的地方容身,容易被发现。 如果是夏天,这些人直接往山沟里一蹲,想要找他们,可就费劲了。 “爹,得麻烦你跟我一起,去趟葫芦套。 那几户人家接触了对面跑过来的人,现在需要立刻消毒,最好隔离开,别再与其他人接触。” 曲绍扬快速思考,目前的情况,究竟应该怎么做。 “传仁哥,你带几个人,骑马去八道江。 这事儿要报给官府,他们管不管另说,但是咱们必须上报。” 保安队只是民间组织,在猫耳山这块儿说话好使,可是离了这地方,别人根本不认。 所以最好还是官府能出面通知一声儿。 “绍扬,这才正月初八,就怕八道江巡检那边,根本没人管事啊。” 周传仁犹豫了一下,这大过年的,那些官老爷还都在家花天酒地呢,指望他们,感觉够呛。 “再说了,就算找着人,我怕那群大老爷,也未必能当回事儿。” “传仁哥,这事儿必须往上报,至于他们管不管,咱们左右不了。” 曲绍扬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怎么抱希望。 但是,该走的程序要走。 病情不蔓延开,一切都好说,一旦真的出问题,他们往上报了,是巡检那边办事不利,别想把责任推给旁人。 “凤和、国江,你们各自带五六个人,骑快马,一组往塔甸,一组往水洞沟。 沿途的村子全都要通知到,让他们立刻检查有没有外来人口,一旦发现,立刻驱赶。 同时,发现的人家,要进行消毒。 最好让那家人不要出门,也不与其他人接触,观察一段时间,没有异常再说。 具体怎么消毒,让我丈人跟你们说。” 指望那些官老爷,黄花菜都得凉,所以那边报备,这边该干啥干啥。 反正他们通知了,那些村子不信,真出了问题,是他们活该。 “大过年的,出了这事儿,辛苦大家了。”曲绍扬朝着三人拱手行礼,以示歉意。 “回头,等这些破事儿都平息了,我请客,咱兄弟敞开了喝一顿。” 周传仁三个拱手还礼,“都是为了大家伙儿,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酒先记着,回头咱再喝。” 说完,周传仁立即带人离开,前往八道江。张凤和跟崔国江二人,则是向陈郎中请教。 陈郎中索性领着二人回自家,给他们拿了早就配好的药。 告诉那些是点燃了熏蒸屋子的,那些是煎煮后服用预防的。 张、崔二人各自拿了好些药包,然后带着人,按照曲绍扬所说,分头行事。 这边,陈郎中也取了些药包,重新返回曲家。????曲家这边,曲绍扬又嘱咐了陈允哲陈允瀚兄弟,让他俩带着保安队的人,在整个儿猫耳山挨家挨户通知。 让各家马上检查,看看房前屋后、牲口棚、仓房、草垛啥的,是否藏了人。 安排完这些,曲绍扬让陈秀芸给找出来些新的白布,撕成巴掌宽,双层或者三层,弄两根带子缝上去,做成简易的口罩。 谁也不知道,那几个跑过来的高丽,身上是否携带病症,更不敢保证空气会不会传染,小心一点儿还是有必要的。 眼下没有适合的材料制作口罩,只能先将就着用,回头再想办法吧。 正好陈郎中也回来了,曲绍扬给几个人都发了个临时的口罩,告诉他们不等进村子就戴上。 一行人准备妥当,前往葫芦套。 到了这边,先找到村里主事的人,然后由他们带领,前往那几户人家。 在陈郎中的指挥下,藏人的地方都撒了石灰,那几家人也都全身喷了高度的烈酒消毒。 同时,陈郎中还点燃了药包,将屋里屋外全都熏了一遍。 那药包里含有硫磺和艾蒿等成分,点燃后用烟熏,可以起到杀菌消毒的作用。 陈郎中又把几包药留给他们,让他们抓紧时间煎煮了,给家里人都喝一些,尽量预防。 最后,曲绍扬叮嘱这几家人,暂时不要出门,村里安排人,每天过来核对一遍。 如果有发热、咳嗽、头疼、浑身疼、身上哪里肿大等等不舒服的情况,及时通知保安队。 “各位,刚才我说的这些,都只是以防万一。 按理来说,这几家人跟那些高丽没有过多接触,发现了人立刻就给撵走了,应该不至于有事。 咱现在就是图个心安,坚持几天,只要没事儿,那就皆大欢喜,所以,也不必要太过惊慌。 除了这几户人家,该干啥还干啥,就是注意点儿巡逻,别再让人跑来了。” 曲绍扬也怕造成恐慌,所以耐心的向葫芦套的村民解释。 江对面死了不少人,大家伙儿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谁还敢马虎大意? 村里主事的人立刻组织了人手,让他们随时留意这几户人家的情况。 原本热闹祥和的新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被打破,沿江各村屯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凡是接到通知的村屯,立刻都组织起人手,白天晚上的巡逻,严防江对面的人跑过来。 一旦发现有人试图越界,立刻示警,全村出动驱赶。 两天后,张凤和、崔国江他们都回来了,说是有几个村子确实发现了过江的高丽人,都驱赶走了。 然后那些人家,也都按照陈郎中说的办法,进行了消毒等措施。 又过了五天,葫芦套那边报过来消息,说是那几户人家都没啥事儿,一切正常,问下一步怎么办。 曲绍扬一算,已经七天了,一直没情况的话,那就是没啥事儿。 于是,就告诉葫芦套那头,可以让那几户人家正常活动了。 不过,大家伙儿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随时注意。 就在大家伙儿都以为,这是虚惊一场的时候,正月十六这天,望江楼下面的一个村子来报,说是他们村儿有人死了。 尸体身上呈黑紫色,十分恐怖。村里人觉得不对,赶紧来说一声儿。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青霉素 “死的那人姓刘,是个光棍儿,今年四十出头,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之前村里人去他家查过,他说没见到有高丽人。 这些日子,大家伙儿都没见到他出来,尤其是前几天,好像他家的烟筒都没冒烟。 大家伙儿觉得奇怪,就去他家看了看。 结果进去才发现,老刘和一个穿高丽衣服的女人,死在了屋里,已经都硬了,身上黑紫,特别吓人。 大家伙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特地打发我来,问一问曲老爷和陈郎中,这可怎么办?” 来的是个年轻人,一张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煞白,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把事情说明白了。 曲绍扬一听,脸也白了,“你先跟我说,你去没去那老刘家里头。” 草,这要是他也接触了老刘的尸体,又跑来报信,可就真要坏菜了。 “没,没有,我没去他家。”那小伙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曲绍扬多少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办。 “这样,你回去之后,跟你们村主事的人说,这种病,哪怕人死了,也会传染。 而且不怕严寒,即便埋进土里,也不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火烧。” 曲绍扬听着对方的描述,感觉这病很像黑死病,也就是鼠疫。 鼠疫是由鼠疫杆菌引起的病症,这种病菌能够在零下三十度存活,埋在地下几乎能存活一年之久,处理办法就是用火烧。 曲绍扬并不清楚,真正的历史上,当地是否出现过鼠疫。 但是清末民初的这段时间,确实是鼠疫的一个爆发期。 比如甲午年间广州一带的鼠疫,还有宣统元年东北的鼠疫大爆发,都死了很多人。 或许,这一次是出现的地区小,就几个村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所以没有被记录过。 也或许,原本那些高丽应该从这边偷走足够的粮食过冬,所以他们躲过了一劫,并没有发生这一场灾祸。 眼下纠结这些,都毫无意义。 曲绍扬只知道一件事,如果真的是鼠疫,对于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那几乎就是无解。 别说现在,就算再过二十年,一九一零年东北的那场鼠疫,死了无数人。 最终采取的办法,也只是隔离,烧掉尸体,断绝传染源和传染途径。 治疗鼠疫比较有效的是链霉素等抗生素类药物,可眼下,别说是链霉素了,就连青霉素还没有被发现,更别提生产了。 青霉素?好像青霉素也有作用,只是不如链霉素效果那么好。 可是,他手里没有啊。 托前世信息化时代的福,曲绍扬倒是听说过土法制取青霉素。 可眼下是冬天,食物不易产生青霉。 况且,那法子要通过无数次实验才能成功,眼下哪有机会让曲绍扬去慢慢摸索制取啊? “绍扬,你念叨的啥?青梅?咱这儿可没有青梅这东西。再说了,要青梅有啥用啊?” 陈郎中正好就在曲绍扬身边,听见姑爷嘴里嘟嘟囔囔的说啥,陈郎中不由得好奇问道。 听见丈人的话,曲绍扬猛地回过神来。 刚才他一心琢磨有什么东西能治疗鼠疫,太投入了,竟把青霉素说了出来。 “爹,那不是青梅,是青霉素,就是一种在食物上生长,青灰色的毛。 那种毛里面可以提取物质,或许对这一茬的窝子病有用。” 曲绍扬不知道该什么跟陈郎中形容青霉菌,只能这么说。????一般人,会把食物霉变叫做长毛了,而且很多情况下,瓜果、面食类上面长的毛,就是青霉菌。 曲绍扬跟丈人解释这些,倒是没别的想法,他就是随口一说。 却不想陈郎中听见了,竟是微微皱起眉头来。 “我怎么听着,你说的这东西,跟我做陈芥菜卤时,长出来的毛挺像呢?” 制作陈芥菜卤,也是要让芥菜表面长满了青色的毛。 “爹,你会做陈芥菜卤?”曲绍扬惊呼。 不会吧?这么巧?不是说陈芥菜卤已经失传了么? 据说,当年鬼子侵占华夏时,就满世界寻找陈芥菜卤的秘方,因此还祸害了不少人呢。 这要是有陈芥菜卤的话,说不定还真能管用呢。 “会啊,去年秋天的时候,我还做了两大缸呢。”陈郎中闻言就笑了起来。 “当时你正忙着收地呢好像,所以不知道。” “哎呦我天,爹啊,你有这好东西,咋从来没提过呢。”曲绍扬大喜过望,惊呼道。 “那是药,得遇上病人才能用。 再说了,那玩意儿要埋在地里十年才能用呢,还不到时候,我说它干嘛?” 陈郎中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家姑爷这是咋了? 曲绍扬一听,垮了脸,十年,有十年的时间,够他实验千八百次了。 可眼下哪有这个时间啊?“得,说了等于没说。” 陈郎中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人,欲言又止。 曲绍扬这时才发现,来报信的小伙子还站在那儿呢。 “哎?你还不回去,搁这站着干啥?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 回去跟你们村主事的人说,最好就是把那个光棍儿和高丽女人的尸体烧了,以免留下祸患。 再一个,所有去过那光棍儿家的人,从头到脚消毒一遍,然后隔开,让他们单独住着,别跟其他人接触。 如果七天之后他们没发病,那就没啥事儿了。” “要是消毒用的药包没有了,就从这边再拿点儿。 你抓紧时间回去吧,别耽误时间长了,再出别的岔子。”曲绍扬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曲老爷,我来的时候,我们村赵大叔说了,务必请陈郎中和曲老爷带着人过去一趟。” 那小伙子吭吭哧哧的冒出来这么句话。 “啥玩意儿?让我们去?”曲绍扬瞪起眼睛来。 他疯了吧,明知道那头已经有人死了,还冒冒失失过去? 开什么玩笑,那很可能是鼠疫,得了基本上就是死,他又不是嫌命长了,还颠颠儿跑去? “绍扬,你在家吧,我跟着他过去看看。” 就在曲绍扬张口要拒绝的时候,陈郎中却突然开口说道。 “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啊,事关人命。 眼下咱们还闹不清楚那是什么病呢,冒冒失失过去,一旦被传染了,可是会死人的。” 曲绍扬一听,这还了得,赶紧拦着。 “绍扬,你听爹说,爹是郎中,济世救人是根本,就算再凶险的病症,也不能畏惧不前。” 陈郎中看了眼曲绍扬,一脸严肃的说道。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医者仁心 自打江对面接连有人因病死亡开始,陈郎中就特别关注这方面。 私底下,他跟猫耳山的另一位郎中,俩人没少讨论关于江对岸的事情。 可是俩人都没见过病人,不知道发病时的具体情形,也就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种病症。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任何病症都有研究的价值。 尤其是这种能够传染的疫病,如果能够找到相应的治疗方法,就能拯救很多人。 医者,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乃是根本。 袖手旁观,置病情和病人于不顾,便是违背了学医的初心。 之前,病情一直在江对岸蔓延,虽然陈郎中也着急,可还能忍得住。 毕竟事关两国,忌讳太多,无法施展。 可眼下病症已经蔓延到这边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研究,找到治疗方法,闹不好会有更多的乡亲因病而死。 这种情况下,陈郎中怎么能继续袖手旁观? 所以,他提出来,要去发病的村落看一看,尽自己所能,万一有解决的办法呢? 曲绍扬听了老丈人的一番话,也只能叹口气了。 “爹,啥都别说了,走吧,我陪你一起过去。” 陈郎中说的也有道理,既然病症已经蔓延过来,继续躲避已经不现实了,只能直接面对,寻找治疗的办法。 “那个,你先回去,我们要预备一些东西,稍后就到。” 眼下情况不明,他们不能打无准备的仗,得先把各种药材预备齐全了,准备工作都做好再说。 冒冒失失的过去,那纯粹是彪。 那小伙子还在犹豫,他是怕曲绍扬和陈郎中明面上答应了,实际上等他走后,俩人根本就不去村子。 “我以保安队队长的名义担保,我们肯定会过去,你尽管放心。” 曲绍扬瞪了那小子两眼,耐着性子解释道。 对方也看出来,曲绍扬有点儿生气了,于是连忙告辞,先行返回村子报信。 这边,陈郎中和曲绍扬赶紧挑选人手,准备药材等东西。 那边村子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光是陈郎中和曲绍扬过去不行,需要多带一些人手。 可眼下这个情况,去那边有感染的风险,所以得人家自愿前去,不能强迫。 最后,保安队里有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自愿跟着曲绍扬一起走。 自家伙计里头,也有几个主动提出来,要过去帮忙。 最令人意外的,是何郎中,也就是之前猫耳山唯一的那位郎中。 当他得知陈郎中要带队去望江楼下面的村子时,直接找到了陈郎中和曲绍扬,表示要一起过去,家里的药材,随便用。 “何叔,那边有我丈人和我就够了,你还是坐镇咱猫耳山吧,咱这儿可就你们两位郎中。” 曲绍扬见何郎中如此,真的挺感动的,可猫耳山就这俩郎中,都跟着去了望江楼那边,那这头出点儿啥事怎么办? “绍扬啊,叔心意已决,你劝也没用。 叔的医术虽然比不上你爹,好歹还有用,哪怕是给你爹当个助手啥的也行。” 不想,何郎中态度坚决,谁劝也不听。 最后,曲绍扬没辙了,只能依着他。 于是,众人按照陈郎中的意思,开始搬药材装车。 陈郎中原本是打算年后重开医馆的,所以家里药材预备的很齐全,量也不小。 那边情况还不清楚,只要能用的,就全都带过去。 至于何郎中家的药,暂时不动。????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岔子,何郎中家的药,就是最后的保障了,不能轻易动用。 “老大老二,你俩,赶紧带人回大青沟。 咱家院子里头,我埋了十多个大缸,上头都标着年份,把年头最久的那几个,抓紧时间给我运回来。” 陈郎中一边指挥着人搬运药材,一边喊来了俩儿子,给他俩派了差事。 “爹,你这是?”曲绍扬一听,有点儿懵。 “刚才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在大青沟的时候,每年都会做一两缸陈芥菜卤。 往宽甸搬的时候,只带走了到年头的,其余的依旧在大青沟的院子里埋着呢。” 陈郎中靠在曲绍扬耳边,小声说道。 这个陈芥菜卤,也不是每次都能做成功的,所以陈郎中几乎年年都做,成了就用,不成的只能倒掉。 “其实世安堂的地窖里,存了好几缸,都是最好的。 可惜,那房子被查封了,如今归谁也不清楚,眼下只能仰仗大青沟那边的了,但愿那几缸里面有成的吧。” 陈郎中叹了口气,陈芥菜卤埋在地下十年,之间不能轻易挪动。 具体成没成,他心里也没数,只能碰运气了。 “爹,我替咱鸭绿江沿岸的百姓,谢谢你。”曲绍扬听完丈人的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啥,你爹是郎中,治病救人不为名利,那是医者的本分。” 陈郎中笑笑,伸手拍了拍曲绍扬的肩膀。 “但愿如你所说,陈芥菜卤对这一次的病症有效,那就算是祖师爷保佑了。” 众人预备妥当,于是赶着马车,前往望江楼下面的那个小村子。 不等到村口呢,曲绍扬就让所有人都戴上口罩。 这些口罩是李氏组织了左邻右舍的媳妇婆子们,早早就缝好的。 猫耳山这头没有西医,更没有西药房,所以接触不到医用纱布和药棉。 大家只能用白布裁剪缝制,再用高温熏蒸的办法消毒。 李氏领着人做了不少,这一次都给陈郎中他们带走了。 众人戴好口罩,这才靠近村子,刚进村,村里的主事人老赵,就带着人迎了出来。 “曲队长,可算把你们等来了,快,这边请。” 老赵他们不是曲家佃户,而且他岁数还比曲绍扬大不少,叫老爷或者掌柜都不太合适。 要是叫小曲或者绍扬吧,关系又没近到那个程度。 老赵左思右想,才想到这个称呼,曲绍扬是保安队的队长,那就叫曲队长算了。 曲绍扬自然不在乎这些,“赵叔,你们村那小伙子回来,把我的话都带到了吧?现在村子里都是怎么安排的?” “带到了,带到了。 那几个发现老刘死了的人,已经单独找了个空房子,让他们搬过去住了。 他们的家里头,也按照之前那样,喷烈酒、熏药包。 而且我也吩咐他们,最近这些天不要乱走,安稳的在家呆着。”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火烧 这世上,有几个真不怕死的? 人命关天,又是面对这种不知名的恐怖疾病,换成哪个也不敢轻忽大意啊。 送信的回来后,老赵立刻就照着曲绍扬说的做了。 “可就是有一样不好办,曲队长说要把尸体焚烧,这个……” 老赵搓搓手,一脸为难的说道。 国人历来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不管这人生前做了什么,人死如灯灭,死了都得好生安葬。 在不提倡火化的年代里,曲绍扬建议焚烧尸体,那属于是对死者的不敬。 虽然传信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尸体带病,埋土里也有传染的风险,可大家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 更何况,那尸体在屋子里呢,接触过的人全都被送去空屋子了,剩下的人,谁还乐意去搬动尸体? 所以刘二满和那个高丽女人的尸体,还在屋子里。 “赵叔,这件事,你们自己考虑,那尸体一天不处理,就有传播病症的危险。 你要是想让全村的人,最后都落得跟刘二满一个下场,那你就随便吧。” 曲绍扬看了村子里的那些人,冷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他们虽然没亲眼看见刘二满的死状,但是听那几个进去的人说了,死者表情狰狞,浑身紫黑色,非常恐怖。 “那,那怎么办啊,现在也没人敢进去搬动尸体,怕过了病气。” 老赵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问。 “这刘二满是个轱辘棒子对吧?他家里也没啥人了?”曲绍扬寻思了一下,问道。 “对,他也是山东人,过来闯荡好些年了。 有点儿钱就吃喝嫖赌胡乱花,造了个溜光,始终打光棍儿呢,家里也穷的叮当响。 我猜啊,当时他收留那高丽女人,就是想找个不花钱的媳妇。 谁知道那女人身上带着病呢,他被传上了病症,一起死了。”旁边有人连忙回道。 “那就好办了,直接一把火,连房子带人,全都点了就是。” 那房子死了俩人,以后也不能用了,反正刘二满是个光棍儿,索性就一把火全烧了省心。 众人一听,似乎不太赞同,可他们又没有别的办法。 最后,几个年长的人商议了一下,好像也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老赵领着曲绍扬等人,直奔刘二满家。 刘二满家确实挺穷,一间板夹泥的房子,上头苫着茅草。 也不知道这房子多久没修了,外头黄泥掉的七零八落、四处漏风。 院子里也没多少柴火,倒是有些苞米秸子、豆秸、苞米骨子等东西。 曲绍扬索性带着人,把那些苞米秸子、豆秸等东西,堆在小房周围,又把园杖子啥的也都拆了,能堆多少就算多少。 最后,曲绍扬一摆手,示意点火。 原本,陈郎中跟何郎中想要进屋去看看死者的情况,被曲绍扬拦下了。 人是病死的,也不是被谁给害的,用不着验尸。 他们手里没有专业的解剖工具,更没有显微镜一类的化验器材,顶多就是看一看死者外表的情况,对于治疗,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相反,还容易感染上病菌,得不偿失,还是别进去了。 豆秸、苞米秸都是易燃物,轻松点燃,火苗子随风乱蹿,很快就引燃了房顶的茅草,接着,周围的木头也跟着烧起来。 大火熊熊而起,火苗子蹿的老高,众人离着挺远都觉得烤人。 就这个架势,什么病毒也活不成了。????“那个,赵叔,安排人在这周围守着,可千万别让火苗子蹿别人家去。” 天干物燥、风大火大的,可别再把周围邻居家也给点了。 “那几个人安置在哪儿了,周围还有空房子么?最好腾出两三间来,我们要住一阵子。” 这边目前情况未知,曲绍扬他们需要住几天观察一下。 如果有什么异常,陈郎中跟何郎中可以对症下药,想办法治疗。 至于曲绍扬他们,一方面是随时听候差遣,另一方面,是看着那几个人,防止他们偷偷跑了。 人嘛,谁能不惜命呢?这几个人接触到了刘二满的尸体,又被单独隔离了。 万一他们心里害怕,偷摸跑了咋整? 所以,必须留人看守,决不能让风险外泄,造成更大的恐慌。 “有,有,我这就安排。”郎中和保安队要用,就算没有空房,现腾也得安排啊。 老赵立刻吩咐人,把旁边的房子收拾出来,安排曲绍扬他们住下。 就这样,曲绍扬等人在村子里住下。 陈郎中跟何郎中熬了些清瘟解毒的药,给隔壁那几个人服下去,希望能有效果。 好在老赵都跟这些人讲清楚了利害关系,几个人也怕连累了家里人。 再加上有郎中在旁边随时照顾,比胡乱跑出去更安全。 所以这几个人都挺安分的,让干啥就干啥,谁也没出幺蛾子。 曲绍扬他们在村里住了两天,那几个人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曲绍扬暗暗松口气,看起来这几个人跟刘二满的尸体接触时间短,加上消毒及时,或许没有被传染。 “咱们再坚持几天,只要这几个人都没啥事儿,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陈郎中给那几个人检查完身体后,也放心不少,一边洗手,一边跟曲绍扬他们说。 “是啊,可千万别有事,这毛病挺邪乎。”曲绍扬那边应了一句。 话音刚落,还没等曲绍扬再说什么呢,忽然就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女人边跑边喊。 “郎中呢?郎中呢?快,我家男人病了,赶紧去给看看。” 说话间,那女的就闯进了曲绍扬他们住的屋子。 “你是谁啊?不是跟你们都说过了,有什么事,在门外说就行么? 咋这么没规矩,愣头愣脑的就往屋里闯?”曲绍扬两步从屋里出来,冷声质问对方。 曲绍扬人高马大,脸上戴着口罩虽然看不清表情,可紧皱的眉头和冰冷的语气,还是把那女的给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啊?我找郎中,我男人生病了,病的很厉害,你们快去给看看。” “我之前再三叮嘱过,不管谁来这儿找人,必须在外头等着。谁让你进来的?” 曲绍扬却根本不理女人的话,只问她为啥往屋里闯。 女人愣住了,随即眼泪哗哗往下掉,扯开嗓子就嚎。 “你们不是郎中么?我男人病的厉害,来找郎中还有什么错儿了? 你算哪一个啊,你跟我这么喊? 是你们说的,不管谁家有人病了,就赶紧通知你们。 这咋我来了,劈头盖脸先给我一顿骂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贪财作死 那女人扯开嗓子就是一顿哭喊,声音尖厉,哭天嚎地,就好像他家男人已经死了似的。 曲绍扬被这女人吵的心烦意乱,真恨不得上去踹她两脚。 “我是郎中,你有事跟我说。你家男人怎么了?有什么症状,跟我说一下。” 就在曲绍扬差点儿控制不住的时候,陈郎中及时出现,拦住了曲绍扬,耐心询问女人情况。 “他,他喘不动气儿、咳嗽,咳出来的痰好像有血,说是胸口疼,还发热,都烫手。” 女人停下了哭嚎,仔细回忆着自家男人的症状,说给陈郎中听。 一听这些症状,曲绍扬顿时心头一紧。 坏了,这怎么听着特别像鼠疫初发的症状呢? 可是不对啊,不是说进过刘二满屋子的人,全都被隔开了么? 怎么这些人没事儿,旁人却出症状了? “绍扬,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一看。” 陈郎中也察觉出情况不对,于是提出来自己过去看诊,让曲绍扬他们留下。 “爹,我和伱一起吧。” 曲绍扬哪里能放心老丈人单独前去?算了,还是他陪着一起吧。 那边,何郎中背起了药箱也跟着,保安队的人,也有俩主动跟随。 “其余人留下,立即用药包熏一下屋子。” 那女人的丈夫发病,闹不好她身上也携带着病菌。 这也是为什么曲绍扬之前跟村里人再三声明,来找他们必须在外头等候的原因。 这女人不讲理,愣闯了进来,如今只能做补救,抓紧时间消毒。 曲绍扬一行跟着那女人,来到了村子东头的一户人家。 曲绍扬一看,这家离着刘二满家不远,就隔着两三户。 “绍扬,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跟老何我俩进去看看。” 如今状况不明,陈郎中可不敢让姑爷冒险。 曲绍扬也没犟,领着另外俩人就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何郎中从里面急匆匆出来。 “绍扬,你爹说,让你赶紧去周围打听打听,还有谁家有人病了?发热咳嗽的都算。” 何郎中没敢靠近曲绍扬他们,站在屋门口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还有啥不明白的?这家的男人,应该是感染了病症。 曲绍扬不敢怠慢,立刻就去周围这几户人家询问。 原本以为,应该是这几户人家离着刘二满家太近,不知道怎么被传染了。 可是走了一圈发现,旁人家都没事儿,全都好好的,唯独这家出了问题。 通过跟其他人家打听,曲绍扬也了解了这家人的一些事情。 得病的男人,叫吴二狗,是村子里出了名的闲汉,他媳妇是个不讲理的泼妇。 这吴二狗跟刘二满关系不错,刘二满挣了钱,吴二狗就去蹭吃蹭喝。 “说,你是不是去过刘二满家?什么时候去的?那时候他死没死?” 曲绍扬去找吴二狗,问他去没去过刘二满家。 吴二狗躺在炕上,正因为高热而打寒战,还时不时的咳嗽。 听见曲绍扬的话,他目光闪动,赶忙摇头。“没,没去过。”????“放屁你没去过,这一周圈的人都没事儿,偏偏就你病了。 你不光去了,应该是还停留了挺长时间,说,你干嘛去了? 我告诉你,这会儿你说了,赶紧把你媳妇和孩子隔离开,说不定他们还有救。 你要是不说清楚,耽误了时间,你们一家就全等死吧。” 要不是顾忌着吴二狗是病人,曲绍扬真想捶死他。 这两口子,都特么是奇葩。 吴二狗吭哧了半天,最后承认,他确实去过刘二满家。 就在村里人发现刘二满死了,老赵打发人去送信之后,吴二狗偷摸的去了一趟刘二满家。 这俩人以前就经常在一起混,吴二狗知道,刘二满其实藏了些钱。 这小子财迷心窍了,不顾刘二满那么恐怖的死状,竟然在刘家翻找了半天,甚至连刘二满身上的衣服都翻过了。 后来听说那几个发现刘二满尸体的,全都被安排到空房子。 吴二狗生怕别人知道他去过刘家,就隐瞒了下来。 没想到昨天傍晚,吴二狗觉得身上不舒服,到今天早晨,就已经起不来了。 高热寒战、胸口剧痛、咳嗽带血,吴二狗知道坏事儿了,赶紧让媳妇去找郎中来给他看病。 “这两天,除了你家人之外,你还跟谁碰过面?” 曲绍扬已经无语了,这些人,真特么能作死。 一个贪图女色,硬留偷跑过来的人,一个贪财,死人家里也敢翻一翻。 这人啊,没有了敬畏之心,必定会招来灾祸。 都到这个时候了,吴二狗也不好再隐瞒,于是仔细回想了下,前天和昨天都跟谁见过面。 陈郎中那边赶紧用笔记下来,之后曲绍扬又问吴二狗的媳妇,这两天她都接触过谁。 都问清楚了,曲绍扬把那张纸上喷了些烈酒,稍等一会儿之后,把纸团成个团儿,扔给了外头那俩人。 让他们去找老赵,赶紧把这些人都看管起来,查问有没有不舒服的。 这几家,也都抓紧时间消毒。 还有,通知保安队其他人,看住了村子,打发人回去报信,抓紧时间调人手过来。 吴家三间房,吴二狗留在了东屋,他的媳妇和孩子,全都弄到了西屋去,暂时分开。 陈郎中跟何郎中,根据吴二狗目前的情况,商议了药方,抓紧时间熬药,再辅以针灸等办法,尽量救治。 这么一闹腾,村里人都知道了,吴二狗患病的消息,那些跟他有过接触的人,全都慌了神儿。 一时间,整个儿村子都陷入了恐慌之中,面对恐怖的疾病,不少人也起了逃走的念头。 幸好,村里主事人老赵挺深明大义的,挨家挨户去安抚,让大家都别慌。 同时,猫耳山那边,刘东山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安排人去八道江巡检禀报并求援。 同时集结人手赶来,把进出村子的几个路口,全都封锁了,许进不许出。 前次周传仁去八道江巡检禀报,衙门留守的人没咋在乎,只哼哈答应了,却没采取什么行动。 这一次刘东山给了报信的人一些银子,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加上巡检衙门得知有人死了,村子里也出现了病人感染,倒是重视了起来,连忙安排人往县城里送信。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按下葫芦起来瓢 吴二狗的病情发展很快,尽管陈郎中跟何郎中二人用了不少办法,可吴二狗还是明显的病情在加重。 更要命的是,第二天,吴二狗的媳妇和两个孩子,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紧接着,村里有个跟吴二狗接触时间长的人,也出现了高热的情形。 眼见着形势越来越糟,曲绍扬只能跟老赵商议,暂时把吴二狗家当做救治地点。 发现有症状的人,就送到这边来,统一照料。 同时,曲绍扬还让老赵发动村里的妇女,抓紧时间用棉布制作口罩,人人佩戴,尽量减少感染的风险。 接下来的几天,村子里陆续又出现几个发病的,也全都送过来医治。 陈、何二人,根据每个人的症状,随时调整药方。 有的症状轻微,在服药和针灸之后控制住了病情,有的症状重一些,用药效果不太理想。 正月十四上午,陈允哲、陈允瀚兄弟等人,赶着六挂爬犁回来了。 那爬犁上用绳子捆着大缸,大缸里头装的,正是陈郎中亲手制作,埋在大青沟的陈芥菜卤。 得知儿子把东西弄来了,陈郎中十分高兴,于是带人挨个儿把缸开封。 比较幸运的是,六口缸当中,有五口缸里的陈芥菜卤成功了。 陈郎中让人留下一大缸,其余的送回猫耳山陈家。 “快,将此物给那几个病人服下,不管多难喝,也必须喝下去。” 陈芥菜卤本来就用于治疗高热、咳嗽等病症,再加上曲绍扬说过,这东西有效。 所以陈郎中也没犹豫,抓紧时间让病人服下。 此时,村里已经有十来个患病的了,于是每人小半碗陈芥菜卤,别管难喝不难喝,直接灌下去。 中午、傍晚,服用了两次陈芥菜卤之后,到第二天清早,轻症的几个人,就不再发热了。 虽然还咳嗽,但精神状态明显有好转。 不过吴二狗一家病情都挺严重,暂时没有什么效果。 尤其是吴二狗,已经出现昏迷的症状了,药都是撬开嘴喂进去的。 吴二狗的病症太重,虽然陈郎中已经尽力救治了,还是没能救回来,在发病第八天的傍晚,死了。 死的时候,因为身上有广泛性的出血、瘀斑、坏死,尸体呈现紫黑色,特别吓人。 村里人这回也知道厉害了,不再反对火化。 几个小伙子将吴二狗抬到了荒郊野地,弄了不少柴火,又倒上煤油,一把火烧了。 吴二狗的媳妇和儿子,在吴二狗死后两天,也相继离世,只留下一个小女孩,勉强挣扎着。 其他的村民当中,只有一个本来就身体不太好的,没扛过去。 其余人,在陈郎中等人的精心治疗下,都有了明显的好转,曲绍扬等人,也算是都松了口气。 得益于陈郎中精湛的医术,加上陈芥菜卤的使用。 以及各方面预防、隔离措施做的都挺到位,病情没有继续扩散,村子算是保住了。 又经过十天的治疗,轻症的基本就好了。 稍重一些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已经没有了明显症状,只要再吃几天药,好好休养,就能痊愈了。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病症,总算有了一个较好的结果。 陈郎中给那几个重症的病人,都留了药,然后大家伙儿收拾收拾东西,动身返回猫耳山。????临行时,老赵领着全村的人出来相送。 那些病人的亲属,更是直接给陈郎中他们跪下了,感谢救命之恩。 曲绍扬他们在村子里治病救人的期间,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异常。 本以为,这一茬病症在众人的严防死守下算是防住了。 可是没想到,就在曲绍扬他们回到猫耳山的第二天,有人来报,七道沟和八道沟那边的村子,出现了好多发热咳嗽的病人。 原来,那边有几个高丽聚居的村落。 那些人原本就是越境垦荒的高丽人,后来就在这头定居,不再回去了。 由于是群落聚居,那几个村子的语言、风俗等一直保持着以前的习惯。 当然,他们过来年头久了,日常也能跟这边的人交流。 这些人虽然过来定居了,可是跟江对岸还一直保持来往,在那边也有亲戚。 保安队派人下去挨个儿村子通知,不允许收留江对岸的人,这几个村子的人,都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这是在歧视他们。 所以,当江对岸的亲戚过来投靠时,这几个村子的人非但没有驱赶,反而将人留了下来,并且隐瞒不报。 没想到,他们收留的人当中,很多人都是病菌的携带者。 几天之后,村里有人被感染,相继发病。 最开始,这些人还瞒着藏着,不让外人知道,以至于病情扩散很快,甚至连累到了周围的村子。 附近有两个闯关东的汉人村落,这两天有人高烧、咳嗽、剧烈胸痛。 村里人察觉出不对,立刻将人隔离开,并且调查他们曾经与什么人接触。 仔细盘问之下,发现他们这两天去过临近的高丽村落。 这下,事情终于瞒不住了,赶紧往猫耳山这边报。 “草,这群蠢货。”得知消息,曲绍扬等人都忍不住骂道。 他们在望江楼那头忙活了近二十天,带去的药材用了大半,那一缸陈芥菜卤见了底儿,好不容易把病情控制住了。 没想到按下葫芦起来瓢,这头好了,那头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绍扬,这回怎么办?”所有人都看向曲绍扬,询问他的意见。 这一次救治病患的过程中,虽然陈郎中他们出力最多,曲绍扬也功不可没。 没有他坐镇指挥、布局防控,只怕是早就遍地开花了。 眼下只有几个小村子出现情况,大多数地方都很平静,曲绍扬的功劳很大。 不光是猫耳山保安队的这些人,整个儿猫耳山,甚至周围的村子,都对曲绍扬绝对信任。 所以,当有事情发生时,大家伙儿的第一反应,是听曲绍扬安排。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病情再次扩散开啊。”曲绍扬叹气。 “爹,真对不住,又得让你老受累了。 你们辛苦了这么多天,还没等缓过来呢,又要忙了。” 治病救人的主力是陈郎中,曲绍扬对这方面不在行,他只能从旁协助。 “累点儿倒不要紧,治病救人是本分,不过咱的药材不太够了,得安排人抓紧时间采购。”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总算结束 一个正月没得闲,本以为从望江楼回来,大家伙儿能好生的休息休息,然后开始预备春耕。 却没想到,又有地方出了乱子。 无奈之下,曲绍扬只能再次调动人手,安排各项防控事宜。 保安队集结人手,前去发病的村落布控,把那几个高丽聚居的村落围起来,不许人乱跑。 陈郎中跟何郎中带着药材,先去救治周围村落轻症的人。 不是他们对谁有歧视,见死不救,而是人手有限。 周围的情况较轻,按照之前的经验来说,用陈芥菜卤配合清瘟败毒的方剂,完全可以控制住。 先把周围稳定下来,这才能腾出手治疗那几个村落的病人。 否者就这么几个人,顾头不顾尾的,到最后怕是徒劳无功。 除了常规操作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去通化等地方采购药材,上报县衙请求援助。 陈家储备的药材已经不多了,何郎中那边倒是还有。 但七道沟八道沟那边好像情况比较严重,就怕何家那点儿药材也不够用。 药材不多,懂医术的人也不够用,而那几个村落目前情况很严重,这是场硬仗,没有帮手,怕是很难。 好在有之前的经验,很快就安排妥当,于是曲绍扬和陈郎中带队,拉着几车药材出发了。 临行前,李氏和陈秀芸千叮咛万嘱咐,让曲绍扬他们多加小心。 原本李氏和陈秀芸也想跟着去的,她俩都懂医术,陈秀芸更是得了陈郎中的真传,只是欠缺经验。 可根锁才几个月,还在吃奶,说啥也不能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李氏不放心闺女和外孙,家里还要照顾,也只能留下来。 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七道沟这边,开始按部就班的布控、隔离、治疗。 果然,这边的病症,跟望江楼那头差不多。 陈、何二人根据之前的用药经验,以陈芥菜卤配合其他方剂,加上针灸等办法治疗。 几天后,轻症的病人就大为好转,重症的也有明显改善。 而那几个高丽人聚居的村落,情况却不太乐观,重症的接连死亡,每天都有人被感染。 一些人见到这个情形,就想逃出村子,结果刚到村口,就被保安队的人给拦住了。 保安队的人,全都穿着白色的褂子,戴着口罩,手里头端着枪。 有些人胆子小,一看这样就不敢跑了。 可也有一些人不管,非得要往外闯,就跟保安队的人起了冲突。 幸亏这一次,县衙总算有所行动,派了一些差役前来,配合保安队,拦下了那些硬闯的人。 同时,县里各医馆都安排了人手前来援助,还带来了大量的药材。 新来的没经验,只能先在陈、何二人身边帮忙。 人手、药材都足够用,周围这些病人的病情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陈、何二人商议之后,由陈郎中带大部分人进入那几个高丽村落去治病。 何郎中带几个人留在原地收尾,等这些轻症的病人都痊愈了,何郎中立刻带人支援。 这一次县衙也安排了差役,沿着鸭绿江畔,挨个儿村子排查、宣传。 让所有人都防范起来,千万不能再收留对面过来的人。 各村屯的人也都得知了消息,于是加倍小心,处处提防。 天气逐渐变暖,江面的冰开始改变性状,变得酥脆,冰面无法承受重量。????再加上江对岸病情扩散的很严重,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也就没几个人再往这边逃跑。 曲绍扬等人在七道沟、八道沟这边,呆了一个来月。 在陈郎中等人的全力救治下,那几个高丽村落的病情,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可惜,因为病情初起时隐瞒,导致不少人重症,最终有六七十人丧命,全都火化处理。 当然,跟江对面相比,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那边很多村子,整个儿村子都空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三月上旬,天气越来越暖和,各家各户开始忙着春耕前的准备。 而曲绍扬等人,也算是完成了使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陈兄、何兄,我们相处时日虽短,可我等十分敬佩二位的医术和为人。 若非二位大义,此次的病症不可能这么快就控制下来,那样,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 此次我等跟随二位,受益良多啊。 回头,二位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到县城去,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临行之前,从通化等地过来援助的那些郎中,围着陈、何二人,很是真诚的道别。 “过讲了、过讲了,诸位都是杏林翘楚,只是各有所长罢了。 以后陈某还要向各位多多请教,多多请教。”陈郎中一听,连忙拱手,跟众人客气一番。 另一边,县衙派过来的主簿、班头,也在跟曲绍扬等人道别。 “曲队长小小年纪,智勇双全,临危不乱,确实难得。 这一次沿江地区遭难,多亏曲队长处置得宜,才没有蔓延扩大,保住了沿江各村屯百姓的生命。 回去以后,本官会向知县如实禀报,曲队长以及保安队的功劳,必须予以嘉奖。” 主簿拍着曲绍扬的肩膀,满面笑容的说道。 “大人过誉了,绍扬也是这里的人,本乡本土的,父老乡亲有难,本就该伸出援手。 当不得大人夸奖,也不敢居功。 只要这一茬病症解除,大家伙儿能安居乐业,绍扬就心满意足了。” 曲绍扬心道,衙门的嘉奖,我可要不起,还是算了吧。 我过我的日子,你们继续吃喝玩乐,咱互不干涉就是了。 “哎,有功就应当奖赏。 这事儿你放心,本官肯定会在知县大人那里,多表表你的功劳。伱就等着好消息吧。” 主簿笑的像朵花儿一样,满眼都是赞赏的瞅着曲绍扬。 曲绍扬一看,这不得表示表示?于是偷偷的塞给了那主簿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别看主簿的官儿不大,品级最低,但人家毕竟在县衙当差,知县大人跟前儿能说得上话。 这人啊,该结交还得结交,不求着有事情的时候能用上,只要他别在背后使坏,就足够了。 见曲绍扬这么会来事儿,主簿更高兴了。 悄悄收下银票后,拍着胸脯表示,回去一定在知县大人跟前儿多美言几句。 指不定大人一高兴,还能给安排个差事啥的。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县衙来人 年后初八开始,一直到三月初八,这一场来势汹汹的鼠疫病情,总算告一段落。 曲绍扬和陈郎中等人,完成使命,回到了猫耳山。 猫耳山这边得知消息,众人自发组织起来,杀猪宰羊置办酒席,又安排人,敲锣打鼓的前去迎接。 刘东山夫妻、李氏、陈秀芸,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面,满心欢喜的看着亲人们归来。 “亲家、绍扬,何老弟,各位都辛苦了。 走,咱们回去,家里已经给你们摆了庆功宴,咱今天一定要好好庆贺一番,不醉不归。” 刘东山第一个走上前来,非常热情的扯着陈郎中的手,激动的说道。 陈郎中他们也没想到,家里竟然弄了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大家伙儿也都挺高兴的。 “多谢乡亲们厚爱,实在是惭愧,惭愧啊。”陈郎中有些不好意思的感慨道。 “不,不,这是应该的,功臣,就得有功臣的荣耀。 走吧,陈老弟,咱回家再说。” 老周等人也围上来,拥簇着陈郎中、何郎中他们往回走。 这边,曲绍扬从媳妇怀里接过来儿子。 “哎呦,我这才一个来月没在家,这小子又沉了不少啊。 小屁孩,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没少吃啊,淘气了没有?” 曲绍扬看着怀里笑嘻嘻的儿子,低头顶了下儿子的脑门儿,把根锁逗的咯咯儿直乐。 “爹,爹。” 小家伙突然冒出来两个字儿,虽然发音不是太标准,但是能听出来,是在叫爹。 曲绍扬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又看了看媳妇。“他,他会叫爹了?” 他家儿子多大了?好像还不到七个月吧?这么早就会叫爹了?这娃也太聪明了吧? “那有啥大惊小怪的?这么大的孩子,正是冒话儿的时候。 秀芸成天在根锁儿面前念叨你,时间长了,根锁可不就学会了咋地? 他现在还不懂咋回事儿呢,就是随口冒出来的。”李氏在旁边也听见了,便笑着解释。 曲绍扬可不管儿子是不是有意叫的,反正儿子会叫爹了,这就行。 把他高兴的,连着亲了儿子的脸蛋好几下。 曲绍扬在七道沟那边呆了一个多月,成天忙的脚打后脑勺,造的胡子拉碴。 他这一亲儿子,胡茬子扎的根锁小脸有点儿痒,小根锁就一边躲,一边乐。 陈秀芸想要把儿子接过来,曲绍扬不给,就这么抱着儿子,回到了自家。 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家去,洗漱一番,收拾收拾,换套衣裳,然后再去曲家。 此时曲家的院子里,那就别提多热闹了。 几个主灶的师父,抡着手里的铲子勺子,各种忙活,煎炒烹炸之后,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锅。 帮工的媳妇婆子们,一个个就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端着手中的方盘,快步穿梭于前院各屋,将菜摆到桌上。 曲绍扬也去后院洗漱了一下,刮了刮脸,然后换了套干净的衣裳,这才重新回到前院。 陈郎中、何郎中,保安队的众人、家里的伙计们,陆续也都聚齐了。 这场宴席,是猫耳山各家各户一起凑份子,为了给众人庆功而设下的。 大家伙儿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流水席,随便吃,全屯子的人欢聚一堂,十分热闹。????欢庆过后,日子照常过下去。 眼见着三月中旬,天气也很暖和了,马上就要春耕,地里一大堆活。 所以曲绍扬回家后也没时间多休息,第二天就带着家里的伙计们下地干活。 家里的伙计们,前些日子都陆续回来了,江春福、兴家、兴业等人,各自都领了个水灵灵的小媳妇。 同时,他们还从老家那边招揽了不少伙计来,其中就有曲绍扬想要的精通酿酒和漏粉的专业人才。 曲绍扬当时不在家,陈秀芸做主,将这一批人全都安顿下来。 没成家单身的,去住大通铺,成家了的,按照之前规划好的那样,两家住三间房,共用中间的厨房。 其实大多数时候,也不用他们单独开伙,主要就是烧烧炕,烧点儿水之类。 江春福等人的媳妇,在家也是吃过苦的,都挺勤快。 她们到了这边也闲不住,就想找个差事做,多少的挣一份儿工钱,家里日子也好过。 陈秀芸巴不得多几个帮手呢,于是挑了两个机灵的,留在身边帮忙照看根锁,其他的安排到厨房去做事。 这样,农忙时节,就不用再单独雇人给伙计们做饭了。 春耕最是忙人,去年的苞米地要打栅子。 把苞米栅子拢到一起晒干了,一把火点燃,之后再趟地播种。 去年新开荒的地,也得重新趟一遍,晾晒几天后,再播种。 曲绍扬领着伙计们,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忙活,他们得抓紧时间把地种上,再去收一茬猪鬃。 原本定的是年后过了十五,就去各地再转悠一圈,收了猪鬃、皮张等药材,再去一趟营口。 可是因为一场疫病,耽误了,如今也只能等到春耕结束再说。 “绍扬,绍扬,快,衙门派人来找伱了。快点儿回家一趟。” 三月十八,曲绍扬正领着人在地里干活呢,陈秀芸忽然跑来,老远就招呼他。 曲绍扬闻言愣了下,衙门的人来找他干什么? 他猜不到怎么回事,只能擦了擦手,赶紧从地里出来。 “来的是什么人啊?说没说找我啥事儿?”曲绍扬问自家媳妇。 “不知道啊,来那人四十多岁了,好像跟咱爹挺熟的,对咱爹也挺客气。” 陈秀芸摇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些啊,光听着来人找曲绍扬。 家里伙计都下地干活了,爹娘陪着衙门来的人说话,陈秀芸索性自己跑来找丈夫。 “走,回去看看。” 听陈秀芸这么说,应该不是啥坏事儿,曲绍扬点点头,领着媳妇就往回走。 来到陈家一看,原来是县衙那位主簿领着几个差役,正跟陈郎中说话呢。 “呦,不知道是主簿大人来了,未曾远迎,失礼失礼啊。”曲绍扬快步上前,拱手行礼。 “曲老弟啊,来来,正好找你有事。 知县大人往道台那里禀报了前阵子疫病之事。道台大人很是关注,想要具体了解一下经过,尤其是防控和救治方面。 这不,知县大人安排我来请二位,到县里一叙。”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知县大人 曲绍扬听了曹主簿的话,心里却开始画魂儿。 去县衙?了解前次疫病的治疗情况?真的假的? 不会是拿这个当幌子,把他们翁婿两个诓过去,然后抓起来吧? 想了想,好像也不太可能。 去年姜家和佟家的事,衙门里一直没啥风声,不可能回找到曲绍扬头上。 那是前年陈家的事? 也不对,姜家和佟家都倒了,官府才懒得追查呢。 陈家兄弟能大摇大摆的出门做生意,光明正大的回大青沟,就证明了这一点,事情已经过去了。 难道说,知县大人找他们,真是为了前次疫病之事? 看曹主簿这个态度,倒是很有可能。 估计是知县大人,想借用此次疫病,刷点儿政绩。 但是他不清楚具体情况,没办法详细上报,所以就想着让曲绍扬和陈郎中一起过去,好好给讲一讲。 “小人出身乡野,言语粗鄙。 知县大人既然不嫌弃,小人感激不尽,但凡大人有所差遣,小人必鞠躬尽瘁,全力以赴。” 曲绍扬做出一副深受领导看重,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曹大人,这眼看着中午了,要不,几位大人先去寒舍吃口饭,下午或者明天一早,咱们再走?”曲绍扬试探的问了句。 曹主簿一听,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叨扰了。” 他们大老远从县城过来,咋地还不得混顿饭啊?难不成还能饿着肚子就往回赶路? 曲绍扬扭头看了眼陈秀芸,陈秀芸立时会意,跟李氏两个回曲家那边,抓紧时间准备酒菜。 县衙里来人,这饭菜肯定不能差了。 正巧,开春这阵子干活累,没有油水不行,曲绍扬昨天刚领着人杀了一头猪,家里肉不缺,做啥都行。 陈秀芸又打发了人,去江边打鱼的那几家,看看买点儿新鲜的鱼回来。 之后再抓一只鸡杀了,又能添个菜。 家里还有前天早上,人家给送来的蛤蟆,正好炖一盘,划拉划拉,正好凑八个菜。 这边陈秀芸领着人预备酒菜,那头曲绍扬和陈郎中陪着曹主簿他们闲聊。 言谈间,曹主簿透露出来,知县大人对猫耳山保安队很是赞赏。 认为他们虽然是民间自发的组织,却在这一次的疫病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通化下辖地区过大,鸭绿江沿岸村屯又过于分散,县衙差役有限,管理起来确实有心无力。 保安队的出现,对衙门的管理,是很有帮助的。 听到这些话,曲绍扬心里就有底了。 于是越发殷勤小意的陪着曹主簿聊天,旁敲侧击打听知县大人的喜好等等。 这边聊的挺热闹,那头饭菜也很快做好了。 于是众人移步曲家,陈郎中和曲绍扬,陪着曹主簿和那两名差役,一起吃菜喝酒,边喝边聊。 八个菜整的都挺不错,曹主簿十分满意,众人推杯换盏,越喝越多。 原本说是吃顿中午饭,下午起身往回走,结果这一喝不要紧,直接就喝到了下午去。 “曲老弟,我跟你说,这次你去县衙,机灵点儿。 要是把知县大人哄好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曹主簿喝多了,搂着曲绍扬的脖子,跟曲绍扬称兄道弟起来。曹主簿话里的意思,曲绍扬还能不明白么? 无非就是说,让曲绍扬会来事儿,该送的就送,只要攀上了知县大人,往后不管干啥,都有个靠山。 “是,是,多谢曹大人指点,来,来,我再敬大人一杯。” 曲绍扬心中有数,于是笑呵呵的端起杯子来,又敬了曹主簿和那俩人一杯酒。 就这么喝来喝去,还能不多?到最后,曹主簿和那俩差役,全都喝的东倒西歪。 曲绍扬一看,就让人把他们扶到了客房,安顿下来。 “媳妇,伱给我找出一棵好点儿的参,一对鹿茸,然后再给我拿五百两银票。” 安顿好曹主簿他们,曲绍扬转身去了后院,让陈秀芸给他预备东西。 这个年月,想要安身立命,除了自己手里有钱有人之外,也得有个靠山。 以前没机会也就罢了,既然知县点名要见他,那曲绍扬肯定要抓住机会,想办法结交官府的人。 带上银子和礼物,先去探探路,如果真能跟知县攀上关系,往后他在猫耳山发展,也会更稳固一些。 陈秀芸从来不干涉曲绍扬在外面的事,丈夫说什么,她照做。 就这样,曲绍扬备好了礼物,三月十九早晨,曹主簿等人吃过早饭后,一行人就骑着马,前往县城。 从猫耳山到通化,大概是二百多里地,中间还要翻山,路途遥远,要是起早贪黑骑快马赶路,勉强能到。 可曹主簿他们养尊处优惯了,也不是啥着急的事儿,哪里肯拼命赶路? 一天的工夫,走了大半儿,晚上只能找个客店休息。 三月二十中午,一行人这才来到了县城。 进城之后先找个地方吃顿中午饭,之后曹主簿他们回县衙复命,曲绍扬和陈郎中,在县衙外等候。 翁婿二人在外头等了许久,才有人出来,招呼他们二人进去。 翁婿二人跟在来人身后,绕过县衙正堂,来到偏厅。 偏厅里,只有曹主簿,和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男人,不用说,那肯定是知县陈玉璋了。 “草民陈维安、曲绍扬,叩见大人。”翁婿二人一进门,直接跪下磕头,口中称道。 “二位无需多礼,快快请起。”陈知县坐在书案后,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起身。 曲绍扬和陈郎中二人起身,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等候知县问话。 “想来这位就是本官的本家,此次治疗疫病的功臣,医术精妙的陈郎中了是么?” 陈知县早就从曹主簿那里知道了曲绍扬和陈郎中的关系,所以,他先找陈郎中说话。 “回大人,草民粗鄙,不敢同大人称本家,小人也当不得医术精妙,只是凑巧赶上了,撞运气而已。”陈郎中躬下身子,回道。 “哎,陈郎中太过谦虚了,你的医术有目共睹,县城里那几位郎中,对你可是推崇的很呢。 你我都姓陈,不知道你祖上哪里的?保不齐咱们还是同宗呢。” 陈知县含笑摇头,态度温和可亲,不知道的,真以为他跟陈郎中有什么亲戚关系呢。 “不敢不敢,小人祖上住在陈留,后来举家搬到了山东青州府,又闯关东到了这边。” 陈郎中不敢隐瞒,忙把家族来历说了下。 陈知县闻听这话,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巧了,本官祖上,也是陈留人。 我就说,咱们有可能是同宗吧?”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拉拢关系 官场上,拉拢关系的手段很多,最简单的,无非就是同乡、同宗、同年。 陈知县正是用人之际,少不得要对陈、曲二人客气些。 恰巧他与陈郎中同姓,祖上又都是陈留人,同宗就是个非常好的的借口,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关系。 “呦,那可是巧了,能与大人同宗,乃小人之福。” 陈郎中耿直归耿直,并不是傻。 人家堂堂知县大人,父母官,都这么示好了,他还不赶紧应承下来,等啥呢? “既然同宗,那就是一家人了,快,快,二位请坐。” 陈知县态度相当客气,招手示意二人坐下。 陈郎中和曲绍扬再三谢过之后,才堪堪坐下。 “此次受江对岸影响,使东边道下辖多个村屯感染疫病。 道台大人也十分关注救治过程,特地叮嘱本官,写一份详细的折子呈上去。 本官请二位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还请二位相助。” 那陈知县又东拉西扯客套了一番之后,才说出真正的目的。 这一次的疫病,江对岸死了老多人,很多村子直接就空了,据说现在还没找到有效的办法治疗。 而一江之隔的这边,虽然也被牵累感染,但是很快就控制住了疫病的发展,并且有效的治愈了大多数人。 那些官场老油子都敏锐的很,哪能看不出这是他们刷政绩、捞名望、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别看用人的时候他们不出面,可是争功劳,谁也没他们抢的快。 但是具体救治过程,使用的方剂等等,他们啥都不知道。 那就只能把此次事件的亲历者和指导者弄来,让他们详细的说一遍了。 曲绍扬哪能不明白这里头的猫腻? 可明白没用,人家是官,他是民,当官的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 于是,翁婿二人就从年前发现江对面病情扩散开始,一直讲到三月初疫病完全消除。 这期间,猫耳山周边如何防控,发现有病死者,如何处理,接触的人怎么消毒、隔离,同村的怎么管控,治疗用的哪些药方,等等。 反正都说了,一直从中午,讲到了傍晚。 曹主簿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笔记录,那毛笔都快写出火星子了,好歹算是把重点都记清楚。 时候不早,陈知县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让曹主簿领着曲、陈二人安顿下来。 曹主簿得了曲绍扬的好处,自然很用心,于是领着两人去了城中最好的客栈住下。 曲绍扬和陈郎中惦记着家里,也没在县城久留。 第二天上午,曲绍扬带着东西,又去拜见了陈知县。随便闲聊一阵之后,便告辞离开。 曲绍扬一走,陈知县立刻就打开了曲绍扬送的两个精美礼盒。 上头那礼盒里面,是一对鹿茸,还有一叠银票,数了数,一共五百两。 底下那礼盒打开,陈知县也吃了一惊,里头竟然是一苗挺大的人参。 陈知县见识广,一看那参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少说也得上千两了。 银子易得,堂堂知县父母官,还不至于见了五百两就挪不动腿。 主要是那苗人参,绝对是珍品,这要是留着走人情,巴结上官,可比银子好用多了。 陈知县高兴极了,一边夸赞曲绍扬机灵、会办事儿,一边收拾好礼盒,妥善保管。然后,打发了人去客栈传话,让曲绍扬好好经营保安队,总有立功的时候。 当着来人的面儿,曲绍扬少不得要表一番忠心,又给传信的人塞了银子,哄的对方乐呵呵走了。 第三天一大早,翁婿二人骑快马返程,很晚才到猫耳山。 春耕正在进行,家里那么多地,且得忙一阵呢。 曲绍扬成天领着人忙活种地的事儿,根本没把县城之行放在心上,也没去关注后续。 又过了半个多月,大块儿的地基本上都种完了,就剩下些地头地脑儿、犄角旮旯的地方,随便种点儿零七八碎的杂粮杂豆就行。 “师父,我打算这几天带着人,去塔甸那头收一茬猪鬃。” 四月初六这天早上下起了雨,曲绍扬没带人下地干活,就去东院,跟刘东山唠嗑。 原本应该是过了正月十五,就带着人去收猪鬃的,结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耽误了两个多月。 后面又春耕种地,直到现在,才腾出工夫来。 曲绍扬的意思,趁着刚种完地,小苗还没出来,抓紧时间去收一茬猪鬃、山货、皮张等,再走一趟营口。 顺道,他也得去把事先定好的枪和子弹都弄回来。 “行啊,那你就带人去呗,我瞅着倒腾猪鬃这买卖挺挣钱的,是不能扔下。 家里头你放心,还有我呢,我给你照看着。”刘东山自然不反对。 去年那一趟,光是猪鬃就卖了两千多两,挣了一大半儿。 这么挣钱的买卖,当然得接着干了,谁也不是跟钱有仇。 师徒二人正闲聊呢,兴家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东家,老家来人了,是东家的三哥。” 去年冬天,兴家他们回老家探亲的时候,曲绍扬让他们往曲家庄送了些银钱和东西。 加上之前兴家也去过曲家庄,所以认识曲江。 曲绍扬一听愣了下,他三哥怎么会突然跑来了?不是家里出啥事儿了吧? 不对啊,兴家他们回来的时候,曲绍扬打听了,说是老家一切都好,二哥还娶了媳妇。 那三哥大老远的跑来干啥? “师父,我先回家一趟啊。”曲绍扬心里着急,连忙跟着兴家就往外走。 刘东山一看,索性也跟着一起,直奔隔壁曲家。 曲绍扬进家门一看,还真是他三哥,就是造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没个好模样了。 “三哥,伱咋跑来了,家里头有啥事么?” 曲绍扬最担心的,就是爹娘,二老要是有点儿闪失。 东北离着大老远的,等他赶回去,啥都晚了。 “四虎子,我可算找着你了。”曲江一见自家兄弟,这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我这一路要饭来的,路上差点儿就没命了。” “不是,哥,你先跟我说,家里咋样?咱爹娘都好么?” 曲绍扬这个急啊,不等曲江说完,他就问道。 “爹娘挺好的,家里也没啥事儿。”曲江愣了下,赶忙解释道。 “老四,我这次是来投奔你的,家里头,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穷人乍富 听三哥这么说,曲绍扬反倒愣住了,“家里咋过不下去了?是遭灾了还是咋回事儿啊?” 曲江叹了口气,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曲绍扬听。 去年开春,曲绍扬回老家探亲,临走的时候不光给了家里银子,还把马车也留了下来。 有了马车,运输方便,曲家兄弟就把自家打渔弄回来的海货,运往远处卖。 如此一来,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曲老抠和陈氏俩人,开始给家里几个小子张罗亲事。 曲河是老二,肯定是先紧着他来。 在媒人的介绍下,曲江相看了隔壁徐家庄一户人家的闺女。 还别说,那闺女长得不错,挺俊的。 据说还很能干,炕上一把剪子,锅台上一把铲子,啥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曲河一眼就相中了,说啥都要娶这姑娘。 可徐家那头,却仗着姑娘长的好,提出了不少条件。 光是彩礼就要三十两,还不算什么定亲时给女方的衣裳首饰、各色礼品,划拉划拉都算到一起,怕是得四十两银子了。 这年月,谁家娶媳妇能用得上这么多钱啊? 曲老抠儿那个性,哪舍得花大价钱给儿子说媳妇?于是就说不行,再另外相看。 可曲河说啥都不干,就要这徐家姑娘,还吵吵着,如果父母不同意,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儿。 曲老抠儿拧不过儿子,最后没办法,只能同意。 于是花了大价钱,给儿子把亲事定了。 本以为,定了亲,然后找个黄道吉日办酒席成亲就行。 哪成想啊,到了成亲的日子,徐家那头又起幺蛾子,什么离娘钱、压箱钱、上轿钱等等,花样百出。 曲家又拿出去不少银子和东西,好歹算是把新媳妇娶回来了。 曲家有三间破房,曲老抠儿夫妻和老三老五住着,曲海、曲江两家,住西边那栋新房。 如此一来,就没有了曲江成亲的地方。 曲老抠儿就跟三儿子商议,说是老二娶媳妇花的钱太多了,家里一时缓不过来。 不如等一等,先把房子盖了,再给曲江说媳妇。 曲江老实,再者父亲说的也在理,于是他就同意了。 就这样,曲老抠把家里剩下的钱拿出来,在老大老二的房子西边,又划了一块地,盖起了新房。 家里就那点儿钱,新房子盖起来,也就花的差不离了。 曲江的亲事只能往后推,啥时候攒够钱了再说。 对此,曲江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家里盖房子,是为了他和老五成亲用。 既然家里的钱都花完了,那就等一等呗,还能咋办? 本以为,咋地也得再攒一年两年钱,才能给曲江说媳妇。 不想过年的时候,兴家和兴业往曲家送了不少东西,还有五十两银子。 那是曲绍扬孝敬父母,给家里过年用的。 这下,家里高兴起来,曲江也觉得,自己娶媳妇有望了。 哪成想啊,还不等曲老抠儿夫妻找媒人呢,曲海跟曲河的媳妇就闹起来了。 自打曲河成亲后,这妯娌俩就互相看着不顺眼,成天吵吵闹闹的。 这一次更厉害,直接动手,大过年的俩人撕打起来,从家里打到了大街上。 这么一闹腾,两人的娘家都不乐意了,上门来吵闹,非得要分家不可。两家提出要求,新房子给老大老二两家各一栋,除了这些,还要分家里的地、马车、银钱等。 曲老抠儿自然不肯,可那两家人多势众,又蛮不讲理,吵嚷着要是不同意分家,他们就把自家的姑娘都领回去,另找人家。 曲海跟曲河好不容易娶的媳妇,哪里能舍得? 再者,他俩心里也打着小九九呢。 反正他们都娶媳妇成家了,谁还愿意给家里出憨力,替弟弟娶媳妇啊? 曲老抠儿和陈氏都是老实人,哪里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一听说儿媳妇娘家要把人领走,俩人就没章程了。 最后,还是在庄子里长辈的说和下,同意了分家。 新房子给老大老二两家各一栋,地和马车不能分,然后多少给两家一点儿安家的费用,就这么把家给分了。 新盖的房子,准备给曲江娶媳妇的房子,就这么成了二哥家的,曲江心中愤愤不平。 曲老抠儿只能安慰老三,说是不行的话,先在老房子西屋成亲。 等着慢慢攒钱了,再给曲江盖两间房子。 曲江有什么办法?只能同意呗,于是家里开始张罗给他说亲娶媳妇。 万万没想到,这边正张罗着找媒人呢,那头曲福又出幺蛾子。 曲福跟同村一个姓江的姑娘搞到了一起,还把人家闺女的肚子搞大了。 这下行了,江家人上门来大吵大闹,逼着曲家给个说法。 曲家能给啥说法?只能尽快把人娶进门呗。 然后,曲老抠儿又被江家给敲了一笔,曲绍扬送回来的钱,就这么没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老三就是上下不靠,要啥没啥。 这些年,我在家一直闷头干活,爹娘让干啥我就干啥,别人不干的都扔给我。 结果呢,就我不受爹娘待见,好事儿轮不到我头上。” 老实人也有脾气,只是没逼到那个地步而已。 曲江一肚子的苦水,也就只能来找弟弟倾诉了。 “所以,你就离开家,闯东北来了?”曲绍扬听完三哥说的这些,也是忍不住叹气。 他就不该给家里那么多钱,要是没钱,一家人穷归穷,还能凑付着一起过。 现在可到好,穷人乍富,一个个都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个个玩心眼子,家都玩散了。 “嗯呢,反正在家里也没啥前途,还不定哪辈子能娶上媳妇呢。 我倒不如学你,也来东北闯一闯,最起码过几天省心日子。”曲江点了点头,说道。 曲绍扬看了看自家三哥那一身的狼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行啊,既然来了就先安顿下来。 家里事情不少,你先跟着我历练一段日子,回头我给伱安排点儿差事干。” 亲哥,一心扑奔着来了,曲绍扬还能不管?既来之则安之吧。 亲兄弟,不管怎么样,总得拉扯一把。 幸亏是三哥来了,这要是老大老二来,曲绍扬还真不敢留,顶多给俩钱儿,打发走就是了。 就这样,曲绍扬让兴家把曲江安顿到客房去住下,又让陈秀芸翻找出一些衣服鞋子啥的。 曲江的体型跟曲绍扬差不多,曲绍扬的一些衣服也不算旧,先给曲江穿着,把他那一身破烂换掉。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分防巡检 春耕刚刚结束,就下了一天一宿的及时雨。 等雨停天晴,家里大把头江春福,领着伙计们又下地去干活。 挑水沟、修地格子啥的,反正总有活干。 家里伙计多了,总得有所分工,江春福现在是大把头,外头这些活,都归他分配。 兴家现在算是管家,家里家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由兴家管着。 兴业负责跑外面,采买东西,传信送信等,都找他。 如此一来,曲绍扬就不用事必躬亲,省心了不少。 家里安顿妥当,四月初九,曲绍扬领着二十来个伙计组成马队,前往塔甸等地,去收猪鬃、山货、药材等。 这一次,曲绍扬带上了曲江。 他有意把曲江培养出来,往后让曲江负责收货这一摊子。 主要是这里面油水太大,换成外人属实不太放心。 曲江老实,又是亲兄弟,交到他手里正好。 当然,这一行也不是随便就能干的。 曲绍扬打算带着曲江多历练历练,看看曲江有没有这方面的潜质,要是不行的话,就只能换别人。 一行人从猫耳山出发往塔甸走,沿途路过各村屯,受到了大家的热情款待。 如今沿江的这些村屯,哪个没听说过曲绍扬的名头? 要不是有他带领着保安队,协助郎中治病救人,只怕是沿江这些村屯,也都像江对岸那样,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所以这一趟去收猪鬃,那是相当顺利了,好多村民恨不得不要钱,把东西送给曲绍扬。 曲绍扬自然不能那么做,该是多少钱,一文不少的给人家。 只说以后再攒了猪鬃啥的,都给他留着,别卖给其他小贩就行。 众人见曲绍扬这么仗义,全都很痛快的答应了,往后他们只认曲绍扬,别的小贩来,一律都不好使。 曲绍扬还在每个村里,找了个适合的人作为代理,平时由对方帮忙收购。 攒到一定数量了,就找机会送到猫耳山。 如此一来,曲绍扬也就不用总往各处跑了。 一头两百来斤的猪身上,大概可以出二斤左右的猪鬃。 过年大部分人家都杀猪,知道猪鬃能卖钱,都攒着呢。 还有一些人家心眼儿活,发明出一种活猪薅猪鬃的办法来。 他们给猪灌上白酒,使猪的毛孔张开,然后用梳子等工具逆着往下梳猪鬃。 如此一来,猪鬃掉了还能再长,可比直接杀了强太多。 曲绍扬自然不管这些人怎么取猪鬃,对于他来说,猪鬃越多越好。 大家伙儿一边收猪鬃,一边梳理分等,按照颜色、长短,捆扎起来。 十多天后,鸭绿江上游村屯都转悠的差不多,收了大量的猪鬃,还有些皮张、药材等东西。 于是,曲绍扬带着人往回走。 这天刚过了蛤蟆川,就见到有人骑着马迎面飞奔而来,曲绍扬定睛一看,呦,这不是兴业么? 兴业老远就看见曲绍扬他们了,于是忙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东家,县衙来人了,让你立刻前往县城。” 曲绍扬一愣,县里又找他干啥?之前疫病的事儿,不是都整明白了么? “来人说是啥事儿了么?” 兴业摇头,“没说,来人挺着急的,只说是好事儿,让东家千万别耽误,抓紧时间去趟县城。” “好事儿?能有啥好事儿?”曲绍扬也猜不透怎么回事,只回身叮嘱了曲江他们,回程路上小心点儿,不用太着急赶路,一切以稳妥为主。 然后,曲绍扬跟兴业俩人,打马飞奔,朝县城方向而去。 二人晓行夜宿赶路,两天半后,终于到了县城。 曲绍扬也顾不得其他,稍微梳洗一下,就去了县衙。 “小人拜见知县大人,小人该死,不知道大人有事召唤,因故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贤侄这么说,就见外了。 我与你岳父乃是同宗,自家亲戚,哪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猫耳山离县城太远,来往不便,本官能体谅。 本官此次找你,有要事。” 陈知县见了曲绍扬,竟是格外客气,不光起身相迎,还握住了曲绍扬的手,跟曲绍扬套近乎。 曲绍扬这下就更懵了,不知道对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敢不敢,大人凡有差遣,小人定竭尽全力,不敢有半点儿延误。 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陈知县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不至于,不至于,还没那么严重。 贤侄啊,伱来看,这是东边道衙门下来的文书。” 陈知县随手,就把桌案上的一份函件,递给了曲绍扬。 自打小志念书后,曲绍扬就装模作样的跟小志学习。 后来陈家搬到猫耳山,曲绍扬又找借口跟陈秀芸读书习字。 所以,在众人眼里,现在曲绍扬大部分字能认得了,曲绍扬也不用总是装文盲。 曲绍扬接过了那份函件扫了眼,立时露出惊讶又欢喜的表情。“大人,这……” 那上面写着,因鸭绿江上游一带,与对岸只隔一条江水,两国民众来往频繁,屡次引发纷争,百姓不得安宁。 又因其距离县城路途遥远,山高阻隔,政令难行。 朝廷多番考虑,决定设鸭绿江分防巡检,管理从水洞沟、猫耳山、塔甸一带。 巡检衙门设在猫耳山,巡检为九品官职,归县衙管束。 属于是县衙的派出机构,负责当地的治安、巡防、丈量地亩、课税等等事务。 “贤侄,你有头脑,行事果断,本官很是欣赏你的能力。 故而向道台大人举荐你,出任鸭绿江分防巡检一职。 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本官的一片苦心啊,好好干,将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再往上提拔提拔。” 陈知县拍着曲绍扬的肩膀,笑道。 “大人对小的恩比天高,小的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大人恩德。 从今往后,小的听凭大人差遣,以报大人恩德。”曲绍扬适时跪下磕头,表述忠心。 “哎呀,贤侄,不,曲巡检,快起来,快起来。 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同僚了,只要你尽心尽责替本官办差,本官绝对不会亏了你。” 陈知县双手扶起来曲绍扬,笑呵呵的说道。 “曲巡检,实话跟你说,县衙如今也难。 这分防巡检虽然设下了,但是办差的人手不够,俸禄也不太周全。 所以,衙门只能给你那边六个差役的差饷,其他人员,就得曲巡检自行招募。 至于饷银嘛,也得巡检衙门自行解决。”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报喜 曲绍扬一听,知道咋回事儿了。 简单来说,就是鸭绿江沿岸治安不太好,需要有专门的人员来负责治安巡防问题。 但是从塔甸到水洞沟,地方不小,需要的人手肯定少不了。 而县衙呢,没那么多人手,也不想出这份儿钱。 所以这个鸭绿江巡检,需要自行招募人手,自己解决巡检衙门日常运行的花费。 前次曲绍扬来县衙见陈知县的时候,送了银子跟礼物,陈知县应该是挺满意。 于是借着机会,就向上头举荐了曲绍扬。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也是看中了猫耳山保安队。 前次疫病之事,曲绍扬和保安队都立了大功,上头多少要嘉奖一下。 陈知县顺水推舟,举荐曲绍扬当了巡检。 一来解决了鸭绿江沿线巡防问题,二来也算对得起曲绍扬送的那些礼了。 分防巡检虽然不是啥大官儿,好歹也是九品,吃皇粮的。 这年月,别管品级大小,只要有个名头,事情就好办。 至于说巡检衙门日常运行的花费,那就看曲绍扬的本事了。 有能耐的人,再小的官儿,也能捞着油水。 不说别的,要是没有陈知县举荐,这巡检的职位,可轮不到曲绍扬,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抢呢。 曲绍扬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看中的其实正是这个名头。 不论官儿多大,有这么个名堂,往后就好办事儿。 “多谢大人提拔栽培,小人定不负大人期望。” 曲绍扬别的没说,二人心照不宣,就算达成了一致。 陈知县公务繁忙,没那么多时间陪着曲绍扬聊天。 于是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让曲绍扬去找县丞、主簿,原本的猫耳山巡检等人做交接。 猫耳山分防巡检,原本是冬季驻八道江,开春以后驻猫耳山。 如今是单独设立八道江巡检和鸭绿江巡检,正好分管两个地方。 曲绍扬既然接了鸭绿江分防巡检的职务,少不得要跟县衙里一众人等打交道,搞好关系。 于是在办完相关的手续后,曲绍扬提出来,他请客,在县里最好的酒楼包席,请众人喝酒。 有机会蹭吃蹭喝,谁还不乐意啊? 于是,当天晚上,众人吃喝玩闹到很晚,曲绍扬也借着机会,跟这些人初步打好关系。 曲绍扬在县城停留两日,该办的事情都办完。 然后带着东边道和县衙出具的任命文书等,跟兴业一起,返回猫耳山。 “爹、何叔,快来看,我给你们带回来什么了?” 回到猫耳山,曲绍扬先忙完了巡检衙门的事情,然后带着一块匾额,去了济生堂医馆。 陈郎中正在医馆,跟何郎中闲聊呢。 因前次疫病之事,何郎中对陈郎中的医术,那是敬佩的五体投地。 从七道沟回来之后,俩人就一起商议着,干脆合伙开一间医馆。 俩人在一起,还能互相探讨医术,钻研病情等。于是,二人就在集镇中心,找了个地方买下来,收拾之后,开了间名为济生堂的医馆。 医馆里雇了账房,还招了几个伙计和学徒。 陈郎中的医术,如今也算是有口皆碑,周围这十里八乡的,谁有点儿啥毛病,都来济生堂看病抓药。 “绍扬啊,我听说县衙来人找你,有啥事儿?你这是弄了个什么回来?” 一看曲绍扬和兴业弄了个长方形,外头还蒙着红布的东西,陈郎中就好奇的问道。 曲绍扬伸手掀开红布,露出里面黑底金字的匾额,那匾额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杏林圣手”,黑底金字,格外气派。 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东边道尹赠。 那匾额,据说是东边道尹亲笔题写后,命人制作的,算是给陈郎中的嘉奖。 前次疫病,陈、何二人自带药材赶赴发病村落,义无反顾救治病人,挽救了无数百姓的生命。 东边道衙门对此,自然要有所表示,于是就让人制作了匾额。 能够得到道尹大人亲笔题写的匾额,而且上头还写的是杏林圣手,这可比银钱珍贵多了。 这下子,可把陈郎中跟何郎中激动坏了,赶紧让人把匾额挂起来,就挂在医馆正堂,让所有人一进门就能瞧见。 “爹,还有件喜事儿。”曲绍扬靠近陈郎中,小声说道。 “那个,我被陈知县举荐,出任鸭绿江分防巡检,正九品官职,比以前的猫耳山巡检要高一级。 往后,伱女婿大小也是个官儿了。”曲绍扬故意逗老丈人。 “真的?哎呀,这可太好了,你这孩子,这么大的喜事,咋地不得庆贺庆贺? 走,走,赶紧跟我回家去,告诉你师父师娘。” 陈郎中一听,高兴极了,也顾不得伙计们挂牌匾是正还是歪,扔下一句话,拽着曲绍扬就急忙往回走。 “亲家,亲家,快来,大喜事,大喜事啊。” 陈郎中拽着曲绍扬,直接来到刘家的院子,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刘东山去年就说过,他打算今年也把房子扩建,盖成跟曲家差不多的合院。 正好地都种完了,地里没多少活,刘东山就着手准备盖房子的事情。 眼下,正一车一车的往回运石头、沙子、木料呢。 刘家这边雇了不少人干活,陈郎中这么一嚷嚷,众人都回头去看。 刘东山夫妻也听见了,忙笑着过来问,“哎呦,亲家,啥喜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大喜事呗,你徒弟,我姑爷,人家当官儿了,巡检大人呢。”陈郎中高兴的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不光刘东山愣了,院里院外这些干活的,也都一头雾水。 “啥巡检大人啊?咱猫耳山巡检,换成绍扬了?不能吧?”刘东山有点儿不太敢相信。 别看那猫耳山巡检是个九品芝麻官儿,那也落不到寻常老百姓头上啊。 曲绍扬文不成武不就的,也没啥功名,他咋能当上巡检呢? “师父,是真的,这是东边道衙门的任命文书,我刚才已经去巡检衙门了。 现在不是猫耳山巡检,是鸭绿江分防巡检。 管着从水洞沟往上,一直到塔甸,也就是鸭绿江上游沿线。”曲绍扬笑呵呵的解释道。 刘东山接过来拿文书一看,也乐得合不拢嘴。 “哎呦,我的天爷嘞,这是真的?往后,你就是管着咱这一片儿的巡检大人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新官上任 如今这年月,乡绅、财主不管有没有功名,花大价钱捐个官儿啥的,并不稀奇。 可是捐来的官,多数都是个名堂,没啥实权。 分防巡检不一样,官儿虽然不大,却有实权。 所以,刘东山对徒弟能出任巡检,才会那么惊讶又欢喜。 “师父,什么大人不大人啊,就是那么回事儿呗,我还是我,还是你徒弟。” 当着众人的面儿,曲绍扬不好把这里面的事情都说出来,只笑着应和道。 “那能一样么?你当了官儿,往后可就不是平头百姓了。” 当了官儿,就实现了阶层的跨越,官儿再小,也跟普通百姓不一样,这个是没法比的。 “好,好,太好了。 孩子娘,赶紧的,预备几个好菜,庆贺庆贺。”刘东山招呼林若兰。 “哎,我这就杀鸡去。”林若兰应了声儿,高高兴兴抓鸡去了。 周围干活的人,少不得也上前来,向曲绍扬道喜,一口一个巡检大人,整的曲绍扬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原本曲绍扬打算着,从塔甸回来休息两天,然后就带人沿着鸭绿江往下游收猪鬃山货等。 收够了,就直奔营口卖货,顺道把定好的枪带回来。 可他新接下巡检一职,衙门里千头万绪很多事情要处理,哪里还能腾出空来? 陈允哲、陈允瀚二人,早在七道沟病情控制住后,就离开返回绺子了。 兴业倒是挺能干,收猪鬃没问题,可是皮张、药材等,他经验少,掌握不住质量和价钱。 一时间,曲绍扬真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安排谁去收货卖货了。 “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师父替你去就是了。”刘东山知道曲绍扬为难,当即表示。 “师父,这样不好吧?伱这家里还要盖房子呢,你要是出门,家里头咋整?” 主要是刘东山岁数大了,曲绍扬不忍心折腾他。 “不要紧,家里盖房子的事儿,你让兴家帮我管着,得空了你过来瞅两眼就行。 我领着人去收货,顺道也指点指点兴业和你三哥。 等着他俩历练出来就好了,到时候我就搁家擎等着享福。”刘东山摆摆手,笑道。 曲绍扬也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同意。 就这样,端午节后,刘东山带着兴业、曲江,还有二十多个伙计,沿着鸭绿江往下走,挨个村屯收货。 顺道也跟各村子透个话儿,告诉他们曲绍扬出任巡检的消息。 另一边,曲绍扬走马上任,出任鸭绿江分防巡检。 衙门里事情繁杂,曲绍扬要查看账目、核实人口田亩、招募乡勇、维护治安等等,各种事情,够他忙的。 幸亏有保安队,不用再临时招募人手,直接把保安队改名为巡防队,成为巡检衙门的差役。 陈知县说了,巡检衙门可以给六个正式差役的数额。 于是曲绍扬直接把周传仁等三个小队长安排进来,又从保安队里招了几个二十岁上下,精明能干的小伙子。 除此之外,曲绍扬又想办法找了俩能写会算的进来,管理账目文书等事务。 之后,曲绍扬带着人,从猫耳山开始,挨个儿村屯走访一遍,重新丈量土地,厘定税赋。 同时,鼓励开荒,百姓只要上报巡检衙门,划定地亩后,可先行开荒,待来年秋天收获后,补交地亩款项。 同时,对查出来私自开荒、瞒报、漏报的,也允许他们到秋后再补交,不做处罚。 缺少开荒工具的,也可以报到巡检衙门,先赊欠后结账。如此一来,百姓开荒种田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好多人都争着抢着选地开荒。 与此同时,曲绍扬还鼓励百姓多种黄豆、烟、麻等经济作物,多养猪。 反正曲绍扬有销售渠道,村民们不怕种了没处卖。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中旬,刘东山带着兴业他们从营口回来了。 “这一趟咱们收的猪鬃,是年前的两倍还多,一共卖了五千一两,挣了一大半儿。 其余的皮张、药材啥的,一共卖了两千七百两。 按照你的意思,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不少稀罕东西,这回货栈可以开起来了。” 刘东山到家后,第一时间交账,把所有进账、花销都算清楚。 扣除买枪和子弹,还有进货的银钱之外,净剩还有两千两左右。 有了这笔钱,曲绍扬开始筹备烧锅和粉坊、货栈等事宜。 烧锅选在了头道沟河上游。 酿酒最重要的就是水源,那里有几处泉眼,水质特别好。 粉坊简单,选在临近江边的位置,取水用水方便。 选定好地址,按照烧锅和粉坊的功用设计了图纸,然后开始预备材料,动工建设。 正好刘家新宅大框已经起来了,需要等一些时候,等泥灰半干,再选个良辰吉日上梁。 于是把这些人调到酒坊和粉坊那边,再另外雇一些人手,抓紧时间动工建酒坊和粉坊。 正好沿江的集镇上,有一家铺子不干了,要回山东老家。 曲绍扬花钱盘下了铺子,稍微收拾一下,里外粉刷一遍。 再定做些货架、柜台等东西,雇个账房,招俩伙计,其他事情由曲江负责,这货栈也就开起来了。 曲绍扬当了巡检,如今家里又开了货栈,酒坊和粉坊正在建,外头还有猪鬃跟山货的生意。 可以说,曲家现在,已经是猫耳山首屈一指的大户,家业兴旺,前程不可限量。 如今,不知道多少人巴结曲绍扬,想跟曲绍扬打好关系。 还有不少人,找到曲绍扬,想要把自家儿子,安排到巡防队去,混个差事。 六月十八,刘东山家新宅上梁,前来帮工的人,恨不得站满了院子。 都知道刘东山是曲绍扬的师父,曲绍扬和刘东山亲如父子,两家就跟一家差不多。 大家伙儿都不傻,难得有机会,那还不赶紧来帮忙? 雇工、自家伙计、巡防队的人,再加上来帮忙的。 这么多人一起干活,得亏领工的人有经验,安排得当,要不然,非得窝了工不可。 这边上梁忙的热火朝天,隔壁陈秀芸和林若兰、李氏领着不少媳妇婆子,正忙着炒菜做饭,招待客人。 “弟妹啊,有点儿事儿跟你打听一下。” 正忙着呢,老周的媳妇,凑到了林若兰跟前儿,小声嘀咕。 “我瞅着巡检大人家里多了个小伙子,长得跟巡检大人有点儿像,听人说那是巡检大人的亲哥是么?”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曲江的亲事 曲江来到猫耳山没两天,就跟着曲绍扬出门去塔甸。 从塔甸回来没几天,又跟着刘东山去了营口,这才回来没多久。 曲江是个老实人,平日里也不爱东拉西扯满街逛,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多。 当然,有心人想要打听,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尤其是曲绍扬把货栈生意交给了曲江,外头不少人都好奇。 私底下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曲绍扬的亲哥。 “啊,对,那是绍扬的三哥,从老家过来的。”林若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道。 “那小伙子多大了?在老家有媳妇么?”杨氏继续追问。 林若兰看了老周媳妇一眼,笑起来,“咋地?你相中绍扬他三哥了? 那孩子倒是挺老实的,干活也好。可你们家也没闺女啊,你打听这些有啥用?” “我娘家侄女,今年十六,长的还行,勤快能干。 我瞅着那小伙子挺好的,要是他在老家没媳妇,回头弟妹帮忙说和说和呗。” 眼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跟曲绍扬攀上关系,周家也不例外。 虽然曲江没多大本事,可他有曲绍扬这个好弟弟啊。 曲绍扬才二十出头,就当了巡检,往后前途不可限量。 曲江有这么个靠山,将来咋地也过不差了。 如果亲事能成,周家跟曲家这不也算亲戚了么? 往后曲绍扬再用人啥的,肯定先从亲戚里选,那周家不就跟着沾光了么? 杨氏一说,林若兰就想起是谁了。 去年春天,杨氏的娘家弟弟,举家从山东迁到了这边,投奔姐姐姐夫,最后在葫芦套那边落脚。 今年过年的时候,杨家人来周家拜年,正好赶上林若兰去周家串门,见过杨家人。 印象里,杨家有七八个孩子呢,其中三个女孩,最大的那个十五六,应该就是杨氏提的这个。 那姑娘长啥样,林若兰没太有印象了,不过当时看着,几个女孩都挺有规矩的。 平心而论,老周两口子都挺不错的,家里几个儿子也正干,可以说周家门风不错。 这要是老周家的闺女,那啥都不用寻思,林若兰保管答应下来。 可这是老周媳妇的娘家侄女,林若兰了解的不多,自然不好一口答应下来。 “嫂子,伱那几个侄女都在家干啥呢? 这时候地里活不多,她们要是在家闲着,那就过来住几天玩玩儿呗。” 林若兰没有直接答应帮忙说亲,她想先看看杨家姑娘咋样。 行,再帮忙撮合,不行的话,干脆拉倒。 曲绍扬老家那头的事,林若兰都听说了。 曲家老大老二的媳妇好坏,毕竟离着远,牵扯不到曲绍扬这边。 可曲江不一样,他在这边,看起来是打算在这边落脚。 如此一来,曲江的媳妇,就必须好好挑一个。 别的不说,最起码人要老实本分,好相处,不能太多花花心眼儿。 否则的话,兄弟、妯娌之间,早晚得闹别扭,到时候曲绍扬岂不是闹心? 林若兰把曲绍扬夫妻当亲儿子、亲儿媳看,自然不希望弄个搅家精来,把好好的日子搅的一团乱。 杨氏一听这话,还有啥不明白的?人家这是想要先看看人。 “这不赶巧了么?我们家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下个月可能要生,闹不好就是脚前脚后。 你说我一个人,哪能伺候过来俩媳妇坐月子啊?我本来就打算着,过几天就让琼花姐妹过来帮把手呢。”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太透,彼此明白就行了。 正好这会儿有人来找林若兰,俩人便结束了谈话,各自忙去了。 刘家新宅上梁,来了这么多人帮忙,那肯定要好好招待。 中午的酒席十二个菜,几乎个个儿都有肉,酒席直接摆在曲家前院当中,大家伙儿推杯换盏,尽情吃喝,十分热闹。 上梁过后,老周媳妇果然就安排儿子去葫芦套,把娘家那三个侄女都接了过来。 林若兰知道后,找了借口过去,见了杨家大闺女一面。 觉得这姑娘长的还行,可就是不知道品性如何。 林若兰借口自家盖房子忙不开,想找俩人帮忙做饭,就问杨家姑娘乐不乐意过去帮几天,管吃还给工钱。 杨家去年刚搬到这边,没多少根底,家里孩子还多,日子实在是艰难。 所以一听管吃,还给工钱,立刻就答应了。 于是,杨琼花和妹妹桃花俩人,就去了刘家帮工。 还别说,这俩姑娘真的挺勤快,早晨天一亮就过去。 不光帮着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里家外、哄栓柱和小凤,有啥活就干啥活,一直忙到天黑了,再回周家。 林若兰观察了几天,发现琼花这姑娘挺好,不多言不多语的,干活有眼力见儿,挺招人稀罕。 于是,林若兰就透话给陈秀芸,陈秀芸趁着曲绍扬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跟丈夫说了。 曲绍扬一听,这是好事儿啊,既然林若兰看好了,那肯定不会差,于是就同意了。 接下来,曲绍扬就有意无意的安排曲江去隔壁帮忙,林若兰和陈秀芸也找机会让曲江跟琼花俩人接触。 这一来二去的,还别说,曲江跟琼花还真是看对眼了。 林若兰和陈秀芸都看在眼里,谁也没吭声儿,多接触下还是有必要的。 人嘛,能装一时,不能装一世,婚姻大事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转眼间,六月过去,进了七月。 曲绍扬已经把巡检衙门里的事理顺明白,不像刚开始那样手忙脚乱了。 这日子稍微一清闲点儿,曲绍扬就坐不住了,他瞅着远处的山,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 “师父,我打算领几个人进山,这眼瞅着红榔头市了,指不定能遇着点儿大货啥的。” 曲绍扬找刘东山商议。 “我就知道,你肯定沉不住气。”刘东山一听,就哈哈笑。 自家徒弟啥性格,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想去就去呗,从咱家这些伙计里头,挑几个聪明机灵的。 把你三哥也领着,你得让他锻炼锻炼,将来才能支应起那一摊子。 家里头你放心,我给你看着。你只要把衙门那头,全都安排好了就行。” 刘东山非但没拦着,反而还很支持。 “哎,谢谢师父,那我这就安排人。”曲绍扬高兴的应了声儿。 “衙门最近没啥事儿,就算有事,传仁他们几个也能办。” 曲绍扬现在学会了权利下放,底下人能办的就让他们办,否则事事亲力亲为,他得累死。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参帮进山 七月初三早晨,曲绍扬领着曲江、兴业,还有六个伙计。 一行九人,各自背着行李、米粮、锅灶等东西,从猫耳山出发。 家里那么多伙计,为啥只挑了这么几个,这里面也是有门道的。 “九九归一”,上山九人,下山是必定有棵大棒槌被拿到,这就叫“变九为十”,大吉大利。 以前曲绍扬跟着师父进山,俩人也不讲究这么多,此次算是曲绍扬第一回组参帮,自然要格外注意。 小东沟那头算是曲绍扬的秘密基地,除了曲绍扬师徒,旁人都不知道,曲绍扬肯定也不会带着伙计们去。 这几年曲绍扬没少在周边转悠,他看好了一个地方,叫松树崴子。 那里的地形,有很大可能出大货。 曲绍扬领着人一路往东,走了大半天,快到未时末了,终于来到了预定的地点。 那是一片上千亩的山林,林子中间有个罗圈形的山洼。 这地方杂生着松树、柞树、水曲柳等树种。 山高林密,树木茂盛,森林的郁闭度很高,再强烈的眼光,也只能从树枝的缝隙间一道道洒落下来。 漫光洒在地面上,散落一地柔和的光晕。 曲绍扬弯腰抓了一把荒草下的泥土,松松散散的腐殖土夹杂着微黄色的细沙粒,不粘不燥,正是人参最喜欢的潮湿土壤环境。 “就是这儿了,来,先搭老爷府。” 这次带上山的都是家里伙计,没啥放山的经验,一切都得曲绍扬安排。 于是,众人在曲绍扬的指点下,捡了三块石板,然后在一棵歪脖老松树下,搭成一横两竖的老爷府。 曲绍扬从行囊中翻找出香烛纸码等物,先点燃了香,插在老爷府门前,然后点燃了打好的黄表纸。 然后,曲绍扬带着一众棒槌伙子们,跪在了老爷府前。 “山神爷,老把头,求你保佑我们吧。 保佑我们早开眼儿,拿大货,到时候我们一定备厚礼,来谢老把头。” 曲绍扬说一句,众人跟着说一句。 最后,众人在老爷府前起誓,同来同往,同去同归。 如果有人见财起意,心怀不轨,必定遭天谴。 祭拜完山神爷,曲绍扬指点众人,选了一处背风向阳的山坡,砍树搭窝棚。 窝棚基本上都是用软乎的树皮绑木头杆子,支起三脚架来,然后上头苫盖桦树皮等防雨,地面铺上干草和狍子皮。 狍子皮防潮隔凉,而且没有外味儿,下雨阴天的时候不会引来蛇。 要是狗皮等,一下雨就会发腥,会引来成群的蛇。 九个人,搭三个大一点儿的窝棚就够住了。 之后,曲绍扬又指使伙计们进山去捡柴火。 这群伙计以前都没放过山,啥都不懂,曲绍扬少不得要费点儿心多指点指点。 “柴火别捡桦木、杨木,那些烧着后,炭火时间短,还容易爆。 捡点儿榆木、青棵子、高丽明子啥的。 捡回来的柴火,给我顺头顺尾的放着啊,不许胡乱扔。” 曲绍扬是把头,也是东家,他的话,谁敢不听? 于是众人按照曲绍扬的吩咐,去捡了不少柴火回来,就在窝棚前面拢了火堆。 傍晚,端锅的(负责做饭的人)煮了一锅野菜肉干汤,众人就着热乎乎的汤,吃了些煎饼,晚间就睡在窝棚里。夜宿大山里,晚间风声、狼嚎声、夜猫子的叫声,各种动静混在一起,胆子小的人,真能吓个够呛。 曲江、兴业,跟曲绍扬住在一个窝棚里。 曲绍扬和兴业这几年啥事情都经历过,一点儿也不怕,晚上睡得挺香。 曲江不行,他头一回在大山里夜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瞪着了,半夜就闻着一股子尿骚味儿。 “谁啊,尿尿不能往远点儿走么?咋在窝棚跟前儿尿啊?这股子味儿。”曲江迷迷糊糊的嘟囔着。 “三哥,睡觉吧,那不是咱们这伙儿人尿的,那是豺狗子。” 曲绍扬耳朵灵,听见曲江抱怨,也没睁开眼睛,小声的给三哥解释了下。 “豺狗子对咱放山的人挺友好的,它在窝棚跟前儿撒尿,那些虎、豹、熊啥的野兽,就不敢靠近了。” 曲绍扬这么一说,曲江总算放心了,翻个身,安心睡觉。 第二天一早,端锅的煮了些小米粥,大家伙儿用煎饼卷了些咸菜丝儿、鸡蛋酱等,吃了一顿。 早饭过后,曲绍扬又强调了一下放山的规矩,然后众人在窝棚前一字排开,齐声高喊。 这叫晃山,目的是惊走附近的野兽。 晃山之后,就是压山了,也叫开山、巡山、压趟子。 压山前,曲绍扬要再次确认周围的环境,定下来今天要压哪片山林。 “咱们今天就去左边这片山,走到山顶后,再往右向下压趟子。 这样的话,顶多也就三个来回,左边这片山场就能压遍了。”曲绍扬指着左边的那片山林说道。 “排棍,拉趟子。” 曲绍扬一挥手,八个伙计立刻按照事先演戏好的顺序,找到自己的位置。 参帮九个人,人与人相隔一个索拨棍的距离。 曲绍扬把一头,他是头棍,兴业把另一头,他是边棍儿,曲江在中间,是腰棍。 众人就这样一字排开,朝着选定的山场走。 一边走,一边用索拨棍拨弄地面上的草和灌木,一个是方便找人参,另一方面也是打草惊蛇,避免有意外出现。 放山讲究的是宁落一座山,不落一块砖,就是连一块砖的空隙都不能拉下,全都要找一遍。 压山的时候,谁都不许乱说话,山里地形复杂,动物很多,乱说乱喊会导致分心而看不到人参。 曲绍扬和兴业,每前进一段距离,还要打拐子。 就是随手将细树枝折成九十度做记号,避免重复搜寻。 方才晃山,已经把这附近的鸟兽都惊走了。 此时偌大的山林间,只听见索拨棍翻动草丛时,棍子顶端拴着的铜钱哗啦哗啦的声响。 曲绍扬领着众人,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再这片山林里一连拉了两个趟子,可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有那心急的伙计,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焦急和怀疑的表情了,倒是曲绍扬和兴业,面色依旧平静。 放山本来就不容易,有几个能一进山就开眼儿的?三五天见不着一苗棒槌,都很正常。 “拿火儿,稳住神儿。” 众人走了这大半天,也都累了,曲绍扬索性高喊一声,招呼众人坐下来抽口烟,休息休息。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开山钥匙 东北森林茂密,各种野兽和蟒蛇经常出没,还有各种各样的飞虫等。 所以东北人很多都抽旱烟,用烟防蛇虫等。 尤其是烟袋油子,一直被认为是驱蛇的最佳手段。 所以,哪怕是平常在家不咋抽烟的曲绍扬,进山的时候,也会带着烟锅子和烟包子。 众人转悠这半天,啥都见不着,难免心浮气躁。 所以曲绍扬及时开口,让大家伙儿抽袋烟,休息休息。 此话一出,棒槌伙子们悄无声息的就近找石头坐下来,哪怕周围有伐木后的树墩子,也没人敢坐。 放山人的规矩,树墩子是山神爷的饭桌子,谁要是坐了树墩子,那是对山神爷的大不敬。 真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坐了,旁边人肯定会一脚给他踹个大跟头。 众人从腰里掏出烟袋,用黄铜的烟锅子挖出一些黄烟丝,然后用手按两下,不能太松也不能压太实了。 感觉差不多,这才掏出洋火来点燃,然后吸一大口,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八九个人围着一圈,喷吐着烟雾,原本众人头顶上嗡嗡嘤嘤飞舞的毒蚊、小咬,立刻四散逃走。 一袋烟抽完,又少坐了会儿,然后曲绍扬起身往众人中间一站,索拨棍往地上一墩,棍子顶端拴着的铜钱哗啦作响。 其他棒槌伙子立刻无声无息站起来,各就各位,将自己的索拨棍也往地上一戳,传来一阵铜钱的哗啦声响。 曲绍扬伸出索拨棍,往身边的树干上连敲三响,众人重新排棍,放山继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然边棍那头传来一声喊山爆号,“棒槌。” 这一嗓子,声音洪亮,振奋人心,任何棒槌伙子听了都会觉得犹如霹雳响起。 众人急忙往边棍那边走,边走边说,“快当,快当。” 这时候,曲绍扬高声问,“什么货?”这一声,直接压住了其他人的动静。 “开山钥匙。”那头,兴业回道。 开山钥匙,指的是二甲子。 也就是一根主茎上长了两片叶子,正好形成了一个丫杈。 有点像人们开锁的钥匙,因而被放山人命名为开山钥匙。 二甲子一般年头不会太久,但是有二甲子生长,就代表着周围很可能有大货。 所以放山人见到二甲子都十分高兴,将其视为好兆头。 所以,曲绍扬一听是开山钥匙,十分高兴,底气十足地大吼一声,“拿着。” 所有棒槌伙子立刻兴奋的用索拨棍往地上戳几下,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声响,像是祝贺的乐曲。 曲绍扬快步走到兴业身边,就见到一棵二甲子,底下茎秆也就跟草香粗细差不多,上头顶了两三粒红色的参籽。 曲绍扬把索拨棍就地用力一戳,高喊,“看场子,戴龙头,抬棒槌。” 一众棒槌伙子,立刻手执索拨棍围列在那棵参两丈外的周围,面朝外,警惕的防备着有人或者有野兽闯过来。 其实,一棵二甲子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但这一伙人除了曲绍扬,其他的都是初把儿,曲绍扬有意训练他们。 所以,该有的规矩全都不能落,免得以后遇见了大货,这些人有所疏漏。 发现人参的边棍兴业,急忙上前,从背后的兜子里拿出两端分别拴着吉祥年号铜钱的红绳,把人参的茎秆儿缠住。 再折两段带杈的树枝分别插在人参两边的土地中,将红绳两端的铜钱,搭挂在树枝的丫杈上,这就叫给棒槌戴笼头。 据说,戴上笼头的人参就不会跑了。 戴好笼头,接下来就是抬参了,这需要把头亲手操作。 于是曲绍扬从兜子里取出鹿骨签子、快当剪子、快当斧子等工具。 然后蹲下来一点一点拨开草皮和泥土,将底下的人参主体和参须慢慢抬出来。 这苗二甲子不算太大,也就二三钱重,不过形体挺好的。 曲绍扬没费多少时间,就把参抬出来了。 这时候,兴业递上了苔藓和桦树皮,曲绍扬动手打好参包子。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众人不在山上停留,带着参包子下了山,回到窝棚处。 端锅的赶紧拨开灶坑里的灰,那灰底下埋着半燃烧的柴火,那是早晨走之前,特地留的黄菠萝木。 这种木头燃烧不怎么起火苗,而且烧的慢,可以保留火种。 灶坑有底火,直接扔一些桦树皮等东西上去,再吹两下,火苗就起来了。 然后上头添一些干柴,支起吊锅子来,煮一锅热汤,大家伙儿就着汤吃点儿煎饼啥的,又对付一顿。 按说放山第一天就开眼,遇见了二甲子,接下来应该很顺利才是。 可曲绍扬他们在山里又转悠了五天,却是一无所获。 这下,大家伙儿都着急了,难道说这一次,他们就带着苗二甲子下山么? 第七天早晨,曲绍扬看着周围的地形,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片山,应该能出大货啊,怎么他们转了这些天,就啥都没发现呢?不应该啊。 “你们昨晚上,谁做梦拿景了?”曲绍扬回头,询问身后的棒槌伙子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白天在山里转悠累得够呛,晚上躺下睡的跟死猪一样,做啥梦啊? “咳咳,那个,我昨晚上做梦了,梦见一条小河边上,有几个大姑娘在洗衣服。” 那头,曲江很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说道。 曲江最近跟杨家姑娘接触的多了,俩人互相有意,正是难分难舍的时候。 这突然跟着曲绍扬进山来,好些天没见着心上人了,难免心里惦记。 可能是睡觉前寻思了,所以晚上就做梦,梦见了几个大姑娘,在一条河边洗衣服。 “哎呦,三哥,伱做梦了咋不跟我说呢? 你再仔细想想,那条河啥样儿,周边的山有没有啥特点?” 曲绍扬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急忙追问。 曲江挠挠头,仔细的回想梦中情形。曲绍扬听着曲江的描述,越听越感觉,这地方他们去过。 好像是大前天,他们就在一条河边转悠来着。 “走,我知道是哪儿了,今天咱们奔那边儿去。” 领一群初把儿进山就是这样,没经验,保不齐他们真的遇见过,只是没发现罢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蛇蟠参 曲绍扬领着一众棒槌伙子,重新回到大前天他们压过的山场。 到了这边,果然见到山脚下有一条河。 曲江惊呼一声,指着前面,“对,对,就是这儿,我梦里就是这个地方。” 曲绍扬点点头,心中有数了,于是重新给众人排棍。 兴业调到中间来当腰棍儿,曲江调去另一头当边棍,曲绍扬换到兴业之前的位置。 其他人的顺序,也都调了下。 之后,众人朝着山上齐声大喊,一字排开往山上走。 一行九人,从山脚下到山顶,再从山顶往山脚,就这么一趟挨着一趟的来回压山。 就在他们走到第三个来回,路过半山腰时,曲绍扬忽地眼前一亮。 在他前面两三丈远的地方,草丛中露出一朵红艳艳的果子。 那果子有小儿拳头大小,是由一粒粒红珊瑚珠般的小果子组成。 顺着红果子往下看,一株足有小指粗的青黑色茎秆,上头长了六片叶子。 每片叶子都由五片大小不一的卵形叶子组成掌状复叶。 “棒槌。”曲绍扬喊山爆号。 另一头,兴业第一个反应过来,忙问,“几品叶?” “六品叶。”曲绍扬底气十足的回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贺喜,“快当,快当。”说完,就往曲绍扬这边靠拢。 等他们走到近前,果然看见了草丛中那棵六品叶。 这时,兴业问了一句,“拿不拿?” 曲绍扬将手中的索拨棍往地上一戳,斩钉截铁的说道,“拿着。” 这就说明,要动手抬参了。 不过,在动手抬参之前,还有事情要做。 曲绍扬扭头瞅了瞅众人,直接发话,“拿火。” 说完,他自己先解下来腰间的烟口袋,装上一袋烟点燃。 其他人见把头如此,也都有学有样,各自装上一袋烟点燃。 之后,曲绍扬猛的吸了一大口烟,朝着那棵六品叶红红的果子上方就喷了过去。 其他棒槌伙子一看,也学着曲绍扬的模样,狠吸一口喷出浓烟来。 就在众人喷了两口烟雾之后,忽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 定睛观看,这才发现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正围绕着六品叶的茎秆缠做一团,蛇脑袋昂起足有三尺高,朝着众人不停地吐信子。 “钱串子。”众人惊呼出声。 曲绍扬不慌不忙,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朝着大蛇的脑袋就喷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学着曲绍扬的模样,朝那大蛇喷烟。 几口浓烟过后,大蛇便没了刚才的神气,蔫蔫的垂下头,身子软软的松开那棵六品叶,往草丛里一出溜,慢慢走了。 “兴业、三哥,你俩抽烟跟着它,一边走一边喷烟,把它送的再远一些。” 曲绍扬朝着兴业喝曲江招手,让二人送那大蛇离开。 等大蛇走远了,二人这才回来。 曲绍扬这边,也收了烟锅子,开始给那棵六品叶戴笼头,清理周围的杂草、树根等杂物。 六个棒槌伙子在周围站了一圈负责警戒,曲绍扬又安排曲江去上风口拢个火堆。 这次是六品叶,肯定比之前的二甲子大。 人参越大,抬参就越是费工夫,所以要拢起个火堆,放一些蒿草等沤出烟来,熏走附近的蚊虫等,才能专心抬参。 曲绍扬蹲在那棵六品叶跟前儿,手中拿着鹿骨签子,一点一遍的拨动泥土。 遇到树根,就用快当锯把树根锯断,遇见草根,就用快当剪子,把草根剪开。 顺着茎秆往下挺深,才看见了芦头和脖颈儿。 再往下又扒了一段儿,露出个大参艼来,光是那参艼,都赶上手指头粗细了。 曲绍扬不骄不躁,一点一点的继续拨拉土,把参艼和参须完整的起出来之后,用土盖上,避免水分蒸发。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见到了人参肩膀,曲绍扬一看那粗细,就知道这肯定是棵大货。 “二牛,你领几个人,回咱的窝棚那边,把东西都倒腾过来吧,转场了。” 抬人参,越大的就越要小心,万一蹭破点儿皮,或者断根须子,这棵参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林子里透光度不高,无法根据眼光判断时间,但曲绍扬带着怀表呢,可以看时间。 这会儿已经未时中了,今天肯定抬不出这苗参来。 所以他们就把搬家,把窝棚和吃用的东西都搬到这边,晚上在这守着,明天继续抬参。 二牛一听,立刻领了三个人,原路返回窝棚地点,然后把他们带上山的东西都收拾了,连背带扛的搬走。 另一边,曲江和兴业领着人,在附近砍树搭窝棚,曲绍扬则是一心一意的抬参。 林子里天黑的快,那棒槌抬出来一半儿,就看不太清了。 没办法,曲绍扬只能停下来,先吃了饭,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 第二天一大早,曲绍扬连饭都没吃就开始抬参。 直到巳时初,这苗六品叶总算出土,大家伙儿也看清了其全貌。 就见那苗参的脖颈儿处,长了一大一小两个参艼,就像人的两个胳膊一样。 主体比男人的大拇指还要粗一圈,挺长的,底下分成两条腿,拖着长长的布满珍珠疙瘩的须子。 这苗参打眼儿一看,还真有点儿像个苗条的大姑娘。 曲绍扬拿着这苗参看了又看,根据经验来判断,这苗参没有六两也得五两多,已经很大了。 “砍兆头吧,咱立马收拾了东西下山。” 曲绍扬欣赏完这苗参,马上动手打参包子,然后吩咐人砍兆头,收拾东西。 “大人,三爷不是梦见好几个大姑娘在河边洗衣服么?咱用不用再找一找啊?”有棒槌伙子问道。 “不用,遇见六品叶,不管收获多少,立刻下山,这是规矩。” 前辈们总结出来的规矩,那都是血泪的教训。 山里的参帮多,有时候还会有土匪绺子在暗处盯着。 六品叶是大货,一旦抬出来必须立刻下山,否则容易横生枝节。 虽然曲绍扬等人带着枪进山的,那也不能大意,还是尽早回家要紧。 参帮里,把头的话就是圣旨,谁都不能反对,既然曲绍扬说了,其他人立刻行动。 曲绍扬在附近找了棵红松树,砍了兆头,其他人很快收拾完东西,一行人直奔山脚。 回程不走来时的路,他们沿着河往下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曲绍扬早晨没吃饭,这一上午忙活的又累又渴。 所以等他们走到河边的时候,曲绍扬就蹲下来,捧了点儿水喝。 第二百五十三章 河里有东西 天到正午,阳光很强,照的溪水泛起粼粼金光。 曲绍扬饿了,也没在意其他,蹲在河边捧了两口水喝,然后从兜子里掏出张煎饼来,打算啃两口垫一垫肚子。 回家还有挺远的路呢,饿着肚子哪有力气赶路? “来,都垫吧一口,等会儿咱直接就往家走。”曲绍扬朝着众人招招手。 众棒槌伙子跟着也坐在了小河边上,各自拿出来煎饼,就着溪水吃点儿。 曲绍扬一口气儿啃了五张煎饼,觉得有点儿噎的慌,于是就往上走了几步,蹲下来捧水喝。 这一蹲下,曲绍扬发现了不对劲儿。 那不光是水面上泛着金光,河里的细砂好像也跟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 曲绍扬一时好奇心起,就往河里走了两步,捧起一把沙子来细看。 果然,这沙子不一样,颜色比普通沙子浅,似乎中间混着什么东西,似乎会反光。 曲绍扬心里咯噔一下子,忙蹲下来,用手不停的挖河里泥沙。 挖到了一定深度,干脆捧起一把沙子来,用河水轻轻的冲洗。 果然,到最后手心儿里留下了一些东西。 “老四,你干啥呢?抓蝲蛄啊?河水都搅合浑了。”这时,曲江走了过来。 他原本是要喝水的,结果曲绍扬在上游一顿搅合,把水搅合浑了不能喝。 所以曲江就往上走,路过曲绍扬身边的时候问了一句。 曲江来东北也有些时候了,对这边的物产大概有些了解。 他知道,这边不论江里河里,都会有一种动物,叫蝲蛄。 曲江不知道弟弟在找什么,就以为是在抓蝲蛄呢。 “哦,不是,我刚才看见几个小河虾,想抓了给栓柱、小凤他们玩,结果没抓住。” 曲绍扬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背上行囊,沿着河边往下走。 曲绍扬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山形地势,越发肯定心中所想。 这条河叫三道沟河,河水最终汇聚到鸭绿江中。 曲绍扬他们倒不用一直走到河口,半路上曲绍扬辨认了方向,带着人直奔猫耳山。 等他们回到曲家时,已经戌时中了。 家里人还没睡,听见拍门声,门房的人连忙出来查看。 “呦,大人回来了,大人辛苦。” 自打曲绍扬当了巡检之后,家里这些伙计长工们,就全都改了口,一律称呼为大人,不再叫东家了。 “快,去通知厨房,大人和余管事回来了,让厨房赶紧预备饭菜。” 门房的人挺机灵,赶紧打发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跑腿儿,去通知厨房。 这个时候,家里人早就吃过晚饭了,可曲绍扬等人的样子,一看就没吃,那还不赶紧准备? 曲绍扬累了,也懒得说话,只朝着众人挥挥手,便带着参包子回后院了。 曲江、兴业等人,则是各自回自己的住处,洗漱一番,准备吃饭。 后院正房东屋,陈秀芸正哄儿子呢。 根锁越来越大,精力旺盛,晚上得到戌时末亥时初才睡觉,然后半夜不醒,一觉睡到天亮。 这小子已经十一个月了,目前能扶着东西满哪出溜,但是撒了手不敢走。 刘东山把当初栓柱和小凤用的那个围栏找出来,让陈秀芸安在了炕上,娘俩就在围栏里头玩。 曲绍扬开门进屋,小根锁耳朵超灵,一下就听见了,伸头往外屋看。 见到是父亲进门,小根锁乐得不行,俩小手一个劲儿的拍,咧着小嘴儿咯咯儿直笑。 “呀,你回来了?这趟怎么样?顺当么?” 陈秀芸见到丈夫,赶忙穿鞋下地,接过曲绍扬背后的兜子。 “还行,遇见了一苗二甲子,一苗六品叶。 我怕在山上耽搁时间太长,衙门再有啥事情,所以抬出来一苗六品叶,就带着人回来了。” 曲绍扬往椅子上一座,累的不想动弹。 “爹,爹。” 围栏里,小根锁朝着曲绍扬伸出双手,嘴里喊着爹爹,那架势,明显就是找曲绍扬抱。 “儿子,不行啊,爹才从山里回来,这一身又是泥又是汗的,脏死了。 你等会儿,爹去洗个澡,换件儿衣服再抱伱。”曲绍扬朝着儿子摇摇头。 他才从大林子里出来,谁知道身上有没有草爬子啥的啊,万一真带回来了,再叮了儿子可怎么办? “你歇着,我去给你舀水。” 陈秀芸从柜子里翻找出干净衣服,放到了炕稍,转身就要出去。 “那个春福媳妇和兴家媳妇呢?她们不是在后院伺候的么?” 曲绍扬看了看屋里,发现少了俩人。 之前都是江春福媳妇,和兴家媳妇在陈秀芸跟前儿伺候,今天咋没见着人呢? “哦,小花和月娥都怀孕了,晚上我就没让她俩伺候。”陈秀芸随口说道。 小花是江春福的媳妇,月娥是兴家的媳妇,俩人跟着丈夫来这边也半年了,一直没动静。 不想前两天,小花难受不舒服,陈秀芸给把了脉才知道,原来是有喜了。 陈秀芸给小花诊出喜脉,顺手又给月娥也把了脉,结果发现,月娥也有了,就是日子短些。 身边俩伺候的都有喜了,陈秀芸也不好让她们太操劳,所以吃过晚饭后,就打发俩人回去歇着。 反正家里也没啥事儿,只哄着根锁,陈秀芸一个人也没问题。 “呦,那春福和兴家不得乐坏了?可就是你这边用人不太方便了。 不行的话,回头我让兴业,出去买俩丫头回来伺候吧。 家里这些小媳妇,陆陆续续的都怀孕生娃,伺候你们娘俩,就怕不用心。” 曲绍扬脱了上衣和外头裤子,也没用陈秀芸给他舀水,自己去外屋弄了一盆水,简单擦洗了身上,又洗了头。 一边忙活,曲绍扬一边跟媳妇唠嗑。 陈秀云拿着干布巾,给曲绍扬擦干头发,先用梳子梳开,再用篦子梳一遍,确保头上没带什么虫子回来。 “不用去外面买,回头我自己找就行。”陈秀芸笑道。 如今,在猫耳山这周围,只要放出风去,说曲家要招俩丫头伺候,不出三天,能来好些个。 毕竟不是谁家日子都过得好,那些家里穷的,养不起太多孩子,巴不得闺女能出去挣钱贴补家里呢。 正说话间,前院厨房送来了晚饭。 曲绍扬也懒得把辫子编起来了,就这么散着头发,怀里抱着儿子,坐在桌前吃东西。 小根锁儿这时候开始馋饭,不爱吃奶了,见着父亲吃东西,他也伸手去抓。 曲绍扬掰了块饼子给他,那小家伙自己拿着啃,还啃的挺像样儿。 抱歉,今天的第二章被审核了,目前在小黑屋里关着呢,我也不知道哪儿出问题了。等我下载个桌面端,兑换墨水,看看怎么修改。 第二百五十四章 移民垦荒、兴农护边 曲绍扬回家第二天,就让货栈那头,以五百两的正常收购价,把他们带回来的参收下。 至于那苗二甲子,曲绍扬则是在后山找了个地方,给密起来了。 一般情况下,参帮进山拿着了货,把头要多占一股,出力多的、开眼的,也要多占一股,剩下的其他人平均分。 那苗六品叶,是根据曲江做梦拿景找到的,肯定有曲江的功劳,所以他要多占一股。 一共五百两,曲绍扬自己留了一百二十两,给曲江八十两。 剩下三百两,兴业他们七个均分,每人可以分四十多两银子。 这些人跟着进了趟山,前前后后总共不到十天,就挣了四十多两,把那几个伙计都高兴坏了。 有些还没娶媳妇的,就喊着到冬天也回老家娶媳妇。 “兴业,你带几个人出门一趟,去宽甸大青沟找人,让他们把信送给双枪绺子。” 曲绍扬怀疑三道沟那边有金矿,但他不是专业的人,就想找陈允哲帮忙。 陈家兄弟来回往关内倒运金子,他们认识金矿的人,里头肯定有会看金脉的。 双枪绺子在大青沟有联络点儿,之前陈允哲就说过,往后要是有啥急事儿找他,让人送信到大青沟就行。 曲绍扬写信给陈允哲他们,让他们给找俩会看金脉的人过来,在猫耳山周边都看一下。 其实以前曲绍扬就寻思过这件事儿,那个满天星哨口,他始终怀疑那地方是不是有金矿。 但是曲绍扬一直没敢动,因为他没权没势没靠山。 淘金,可跟放山、打猎不一样,后两者只要有真本事,赶上运气好,就能挣钱。 淘金,最要紧的是有靠山,没靠山,或者靠山不硬,发现了金矿那就是死路一条。 不管是土匪绺子,还是官府,都不可能放过到嘴的肥肉,杀人夺矿的事情,再常见不过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曲绍扬已经是鸭绿江巡检,这鸭绿江沿岸一带,都归他管。 而且,他手底下现在还有一两百巡防队,普通的土匪绺子,谁敢跟他硬碰? 至于说县里和东边道衙门,只要曲绍扬把金矿的利润分给上头的人一部分,那就是合规的金厂,谁还敢找麻烦? “另外,你去一趟复州、金州等地,尽快给我招揽一批人过来。 带着咱们巡检衙门的公文,就说这边招民垦荒。 咱们可以借粮、借工具给他们,等来年地里有出产了再还。” 眼下还有件要紧的事儿,就是发展经济,兴农护边。 东北地大物博,鸭绿江沿岸有的是好地方,咱自己的人不赶紧占住,江对岸那些人,总想着往这头跑。 等着再过几年,江对岸被倭人占了,对方就会借此名头,混淆边界,来达到他们侵吞的目的。 曲绍扬自认没多大本事,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在他眼前儿蹦跶。 有些事,早一点儿做准备,提前提防着,就算真的避免不了最终的结局,他也算尽力了。 “等今年冬天,多安排几个伙计回山东老家,从那边多招揽些人手过来。 不管是来垦荒,还是做工,咱都能安排。” 以前曲绍扬不敢这么说,现在肯定没问题。 要知道目前鸭绿江巡检所管辖的范围,后世可是分成了一个县,两个县级市。 这么大的地方,眼下才多少人口啊。 流民尽管来,人多了,地方才能兴旺,经济才能发展,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兴业接了信,立刻出去,点了五个伙计,收拾东西,骑快马出门。 曲绍扬安顿好家里,然后才去巡检衙门办差。 周传仁几个办事挺可靠的,曲绍扬没在的这十来天,大事小情都处理的很得当,不需要曲绍扬操太多心。 巡检衙门逐渐步入正轨,各项惠民的政策也逐一颁下去,稳步有效实施。 这是个长远的规划,短期内见不到显著成效,需要有耐心。 曲绍扬每天去衙门办差,家里这一大摊子就交给了陈秀芸处理。 得亏陈秀芸知书识字,能写会算,打理家事倒不算费力。 只是根锁还小,不能离人,需要分心照料。 以前李氏帮着忙活,自打陈郎中开了医馆之后,李氏也经常被人请去接生、看病,没多少时间去闺女家。 原本,陈秀芸和林若兰商议着,等刘家这边房子盖差不多了,就让杨家那俩小闺女过来做事,也省得再去外面找了。 结果刚进了七月,老周家俩儿媳妇先后生了孩子,老四媳妇还生了一对双儿。 杨氏一个人,伺候不过来俩儿媳妇坐月子,老大老二媳妇自家孩子还照看不过来呢。 所以,就把娘家三个侄女都叫回去帮忙。 陈秀芸让人放出风去,就说巡检大人家里,要招几个聪明伶俐、年纪在十一二岁的丫头。 岁数小,好管教,培养个一两年,正是得用的时候,等到十七八岁了,回去嫁人不耽误。 就像陈秀芸说的那样,不论哪里,都有穷的过不下去的人家。 所以消息放出去,一天的工夫不到,就有十几户人家,把闺女送过来。 陈秀芸挑了四个看上去还不错的,跟女孩的父母签了身契,给了银子,那几个女孩,从此就算是曲家的人了。 陈秀芸将四个女孩安顿在西厢房住下,又让家里的媳妇们帮忙,给她们都裁了几套衣裳。 等女孩们全都收拾利落,又给她们都改了名字,教她们规矩。 陈秀芸身边多了四个使唤的丫头,再加上小花和月娥俩人白天过来当差,这样就方便多了。 根锁有人照看,陈秀芸每天除了打理家事,就是看陈郎中的医书、医案,还有李家传下来的秘方等。 不得不说,陈秀芸在这方面,确实有天分,她看过的方子、医案,全都过目不忘。 唯一欠缺的,就是临床经验。 对于陈秀芸学医的事,曲绍扬倒是全力支持。 可陈秀芸现在管着家呢,哪有时间去医馆学习?所以,这也只能当做兴趣爱好了。 七月十五,曲绍扬和刘东山二人,带着香烛纸码和镰刀铁锹等工具,去了小东沟,祭拜那两位。 小东沟这边一如往常,没什么变化。 坟附近的人参长势不错,一朵朵鲜红的参籽十分稀罕人。 曲绍扬少不得把参籽都撸下来,带回家去,留着来年发开口参籽,撒在地里。 第二百五十五章 金脉 转眼到了八月初,陈允哲带着两个四十来岁,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汉子,回到了猫耳山。 “妹夫,这就是你要找的人,老胡、老韩。 他们曾经在老金沟、夹皮沟等金矿都干过,寻金探金的老把式了。 哪里有金脉,含金量多少,他们都能看出来。” 一见面,陈允哲就把那几个人,介绍给曲绍扬。 “哎呦,可把二位给盼来了,胡大哥、韩大哥,快请坐。” 曲绍扬一听,连忙请二人上座。“白芷,快去烧水沏茶,再端两盘点心果子来。” 白芷,是家里丫头的名字。 陈秀芸买了四个丫头,给她们都改了名,白芷、白薇、白蔹、白芨。 白芷应了一声儿,连忙出去沏茶,然后端上两盘点心,两盘子水果,放到了老韩和老胡的跟前儿。 开春的时候,家里伙计们种了些香瓜和西瓜等,长得挺好,结的瓜也甜。 前两年栽下的葡萄,今年坐果,结的还挺厚,这时候也成熟了,早晨刚剪了一篮子回来。 如今这时候,没有那么多保鲜技术,想吃点儿新鲜的瓜果可不容易。 小门小户那点儿地,种粮食还不够吃呢,哪里舍得去种这些? 外头集市上即便有卖的,也很贵。 只有大户人家,自己有庄子,想吃什么就种什么。 那老胡和老韩俩人,常年在金厂混,而金厂多数都在远离人烟的偏远之地,上哪儿吃果子去? 所以见白芷端上来点心水果,俩人面儿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桌上瞄。 曲绍扬自然看得出来,于是很热情的招呼二人吃东西、喝茶,也不着急进入主题,就陪着他们闲聊。 等二人啃了两块西瓜,吃了点心又喝了茶水后,曲绍扬这才往正题上引。 “老胡大哥,老韩大哥,是这么回事儿。 我前一阵子领人进山,在一条河边儿喝水的时候,感觉那河里的沙子不太对。 我对采金行没那么多了解,就是猜疑着,里头有金沙。 所以这次呢,特地请二位过来,求二位帮忙给看看,是不是金脉,能不能出金子。” 曲绍扬朝着二人拱手,很是客气的说道。 胡、韩二人互相看了眼,随即笑了。 “巡检大人,你要说别的,我们俩不一定懂,但是采金疙瘩,找我俩你就找对人了。 这样,大人看着安排个时间,然后领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金子,到地方一看就知道。” “我一看二位大哥,就觉得对脾气。 行,那咱也别玩虚的,明天一早,我就带二位大哥过去看看。 要是真有金脉,必定重谢。”曲绍扬就稀罕这种办事嘎巴溜脆的人,当即拍板决定。 于是,曲绍扬吩咐人,给胡、韩二人安排住处,又让厨房那头,预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款待二人。 当天晚间,曲绍扬把刘东山、陈郎中都叫了过来,一起陪着胡、韩二人喝酒聊天。 好酒好菜一番招待,把二人哄的挺乐呵,酒也没少喝,最后喝醉了送回客房住下。 “师父,这俩人怎么样?”送走了客人和陈家父子,曲绍扬回头问刘东山。 刘东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瞅着俩人像是有真本事的,不是那种吹吹呼呼的江湖骗子。 再说了,这是伱大舅哥给找来的人,没有点儿真本事,允哲能往回领么?” 曲绍扬点点头,“嗯,那就明天去三道沟河看一看。 这俩人要是真有本事,我就想办法留下他们,让他们给我管着金厂。” 金厂不同于其他,必须得有懂行的人当大管家或者大柜。 得会看金脉走向,能找到金苗旺盛的地方,才能多出金子。 八月初三一早,曲绍扬安排胡、韩二人吃了早饭,陈允哲也过来汇合。 然后几个人领着伙计,带了些工具,赶着马车直奔三道沟河。 一到这地方,胡、韩二人的目光立刻就变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什么,手还各种比划,又看日头,又看流水方向的。 后头跟着的曲绍扬和陈允哲,都是一脸的懵。 术业有专攻,淘金这一行,郎舅二人真的不懂。 就见到那俩人嘀咕了一会儿,便拿过铁锹和箩筐,在附近的河岸戳了筐泥沙。 紧接着,二人用他们自带的金簸箕,戳了些泥沙就在河里淘洗。 俩人这地方撮一筐,淘淘滤滤不太满意,又换个地方撮,撮了再淘再滤。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试探,后头的人一头雾水跟着,直到前头二人一声惊呼,曲绍扬几个赶忙跟过去。 “老胡大哥,怎么了?”曲绍扬忙问。 “金子,快看,有金子,这地儿果然有金脉,而且金苗很旺。” 老胡指着自己手里的金簸箕,激动不已的说道。 众人顺着老胡的手看去,果然见那金簸箕底下,有些跟绿豆大小,金黄色的东西,那是天然形成的小金块儿。 还有一些泛着金光的细砂,那就是金砂。 金子比普通砂土沉,用水淘滤后,会沉在金簸箕底下。 “老胡大哥,你是说,这地方的金脉不错?”曲绍扬也很高兴,忍不住重复问了句。 “相当不错了,巡检大人果然好眼力啊,能发现这样的富矿。恭喜恭喜。”老韩朝着曲绍扬拱手道贺。 “这地方,要是招来二三百金工干活,别的不敢说,一个月给你出个三五十斤的金子,不成问题。” 老韩这话一出,曲绍扬和陈允哲都吃惊不小。 一个月能出三五十斤的金子?那一年是多少? 有了这些金子,他们可就能好好干点儿大事儿了。 “二位大哥,我还知道一处地方,也像是有金子。 一事不烦二主,两位大哥再跟着我们去转悠转悠呗?” 曲绍扬想起满天星哨口了,既然请来了高人,那还说什么,一起办了就是。 胡、韩二人自然没意见,于是众人离开三道沟,顺着鸭绿江往上游走。 满天星哨口,大概在十一道沟和十二道沟中间的位置。 曲绍扬他们当天傍晚赶到地方,随便找了个村子落脚住一宿,第二天上午,直奔哨口附近。 经过老黄和老胡确认,满天星哨口确实有金子,不过,含金量不如三道沟那边。 而且,此地金脉大多在江底,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来说,开采有难度。 “巡检大人,依我二人来看,此地暂且不宜开采。 若是巡检大人信得过我俩,我们可以回到昨天那地方。在那附近多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几条矿脉。” 第二百五十六章 办山场子 能有一处富矿,已经很不错了,曲绍扬挺知足的。 于是就采纳了韩、胡二人的建议,暂时放弃满天星哨口的开采,先紧着三道沟那头。 之后,韩、胡二人带着几个伙计,背着干粮、水等,在三道沟周围又转了好几天,果然让他们又发现了几处金脉。 得知消息,曲绍扬自然是大喜过望。 有这一处金矿保底,往后真就能施展拳脚,干点儿正事儿了。 绺子那边事情不少,陈允哲着急回去,金矿的事情有个结果,他就要动身离开。 临走之前,郎舅二人少不得聊几句。 曲绍扬交代陈允哲,约束好绺子的人,别四处作恶。 让他们以大青沟周边为根据,尽量往保安队上转。 将来要是有机会,曲绍扬一定会想办法把双枪绺子洗白招安了。 陈允哲又不傻,还能不明白妹夫的心意么?于是满口答应下来,一定约束绺子里的人。 实际上双枪绺子如今基本上不干打家劫舍的买卖了,他们有的是挣钱路子,日子过的可比其他绺子强百倍。 “对了,妹夫,我认识一些南方的老客儿,他们说是想要大量的木头。 这事儿,你能办不?你要是能办,这钱咱就自己挣。 要是不行的话,我就找那几个山场子的大柜。”陈允哲忽然想起这事儿来,赶紧问曲绍扬。 “能啊,那还有啥不行的? 回头我就在猫耳山附近整个山场子,你要多少木头吧,我给伱办。” 一个山场子而已,难不倒曲绍扬。 他现在都不用去县里办手续,先在巡检衙门登记一下,选一片好点儿的山场,再雇一些木把,就行了。 “得嘞,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搁安东开个木栈,咱又多了一项挣钱的买卖。” 陈允哲一听,很是高兴。 “还得是当官儿啊,这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办啥事儿都方便。” 要说陈允哲不羡慕,那是假的。 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走上仕途么?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好好的一个书生,如今落草成了胡子。 “大哥你也别急,往后肯定有机会,暂且忍耐一时,总有云开见日的时候。” 往后这世道会越来越乱,只要陈家兄弟手里有人有枪,不做太多恶事,总会有机会建功立业的。 郎舅二人一番详谈之后,陈允哲拜别父母,返回绺子。 曲绍扬这边,也开始着手准备金厂和山场子的相关事宜。 金厂那边,韩、胡二人已经选定了一条矿脉,眼下需要先把前期工作都准备好。 最起码,要建起来金工住的地方,以及会房等设施。 至于山场子,那就更容易了。 猫耳山周围有的是原始森林,选一处地形好,树种丰富的。 安排人先进山盖房子,再招揽些木把,冬天就能开工干活了。 为此,曲绍扬还特地给大柱子送信过去,想让大柱子过来当大把头。 这又是金厂,又是山场子的,处处都缺少人手,家里这些伙计各有各的差事,真抽不出多少人手了。 好在,八月初十,兴业和几个伙计,领着一百五六十人,回到了猫耳山。 这些大多都是山东人,老家混不下去了,漂洋过海来闯关东,到了之后发现,不知道该去哪儿。 正好兴业带着巡检衙门的公文过去招揽人手。 一听说这边有地方安顿他们,想做工的可以做工,想开荒种地的可以借给米粮、工具,不少人就心动了,跟着兴业来了猫耳山。 眼下秋收刚刚开始,还不到开荒的季节,所以这些人只能先打短工。 于是曲绍扬跟那些人说了金厂和山场子要盖房的事,问他们乐意乐意过去干活,一天管三顿饭,还给开工钱。 能够翻山越海来关东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他们过来就是为了挣钱的,不挑具体干什么。 再者,他们过来的时候也听人说了,伐木、放排、淘金、挖参,都是关东山比较赚钱的生计。 如今有机会进木帮、金帮,那还不乐得? 一百多号人,很轻松就安排好了,暂时先由兴业管着,等过一阵子再说。 “大人,我在金州等地,跟中人说好了,让他们招揽了人,就往咱这儿送。” 安顿好这一批人,兴业才有机会跟曲绍扬说起这一趟出门的事情。 “好,差事办的不错,等过年的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兴业现在也历练出来了,办事稳妥老练,交给他的差事,不用曲绍扬费心。 秋收在即,巡防队也忙的不可开交,晚上要巡逻,看护庄稼。 不光是防止江对岸的高丽来偷粮食,也得盯着不让野猪、黑瞎子啥的进地祸害东西。 毕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枪,有的时候野兽进地了赶不走,巡防队的人就得过去帮忙,开枪打死野兽。 到了白天,大多数也捞不着休息,还得下地帮自家收庄稼。 曲绍扬这阵子也挺忙,自家都顾不上了。 多亏江春福和兴家等人很得力,不用曲绍扬操心,地里的活就全都安排好了,陆续收割了运回来。 粉坊和酒坊都建的差不多了,趁着机会,也开始大量的囤原料,土豆、地瓜、高粱啥的,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趁着天气好,粉坊那头抓紧时间把土豆、地瓜粉碎了,沉淀、晾晒粉坨子,留作冬天漏粉用。 忙忙活活的,中秋节就这么来到了。 往常年,都是曲绍扬提前安排人,去通化城里订上一些月饼,分给伙计们。 今年他本来还是想去订一些的,结果陈秀芸说,兴业媳妇的娘家,原本就是开点心铺子的,月饼、槽子糕啥的,都会做。 今年家里人手够用,不如就自家打点儿月饼算了,省钱,料也足,好吃。 曲绍扬自然没话可说,由着陈秀芸她们折腾去。 还别说,兴业媳妇桃花这手艺相当不错了,除去头两锅火候差点儿之外,后头出炉的都品相很好。 曲绍扬一看不错,索性就让陈秀芸领着人都做些。 过节了,给巡防队还有家里这些伙计们,都分一些,大家好好过个节。 就这样,陈秀芸领着家里的媳妇、丫头们,连着忙活好几天,烤出来几百斤月饼。 巡防队和家里伙计每个人分一斤,还有一些亲戚朋友家里,也都送去些,尝尝味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根锁抓周 过了中秋节,小根锁就正好一周岁了。 满月、百天、周岁,都是比较重要的日子,讲究的人家都要庆贺一下。 根锁是曲家长子,曲绍扬跟陈秀芸都很重视儿子周岁,所以提前就说好了,给孩子办周岁宴。 于是,八月十六这天,陈秀芸让人预备了酒席,邀请了亲戚朋友,共同庆贺。 时值秋收,男人都在地里忙活着收地呢。 再者又是孩子周岁,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安排了女眷前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老周媳妇杨氏,她没领儿媳妇,而是领着娘家侄女琼花一起过来的。 曲江和琼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早就互生情愫,相互喜欢。 可曲江这人太老实了,不好意思跟曲绍扬开口。 加上最近秋收,家里头实在太忙,也顾不上这些,所以俩人的婚事,还没过明路。 陈秀芸和林若兰已经观察了琼花很久,确定这姑娘确实不错。 人挺老实的,没啥花花心眼儿,做事认真稳妥。 交代给她的事,从来不含糊,是个会过日子的好姑娘。 这事儿,陈秀芸作为小辈不好开口,所以林若兰就趁着旁人闲聊的工夫,把老周媳妇拽到一旁去。 “嫂子,最近秋收太忙了,也顾不上别的。 回头你跟琼花家里头说一声儿,等着家里地收完了,这边就请了媒人去提亲。” 老周媳妇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一听林若兰这么说,高兴的拍大腿。 “哎呀,弟妹,就等着你家给信儿呢,那咱可就说定了啊。” “放心吧,这亲事我出面给提,保管错不了。”林若兰笑呵呵的应道。 来客多,林若兰也不好总跟老周媳妇唠嗑,俩人嘀咕几句,林若兰就去陪别人说话了。 宾客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众人欢聚一堂,就等着小根锁抓周。 李氏在炕上铺了块红色的毯子,上头摆了些书本、笔墨纸砚、算盘、秤杆子、金锭子、印章、木头刀剑、木头枪、大葱、尺子等物件儿,陈秀芸示意儿子去抓。 小根锁还不敢撒手走,于是就在炕上爬。 爬到那毯子边缘就不动了,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的打量着眼前这些东西。 “儿子,快去抓啊,看看你喜欢什么,伱就抓什么。”陈秀芸在旁边催促道。 不管母亲怎么催,根锁就趴在那儿看。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似乎是把眼前这些东西全都看了几遍,这才下定决心,朝着自己想要的东西飞快爬过去。 就见到根锁先是抓起来一把木头的手枪,那是曲绍扬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特地给儿子雕刻的。 枪在手,根锁咧着小嘴乐的不行,扭头看看其他的,又把一本书抓了起来。 寻思寻思,好像还不太够,正好看见一个铜印,根锁朝着那铜印就爬过去,又把铜印拿了起来。 然后,这小家伙往红毯中间一坐,左手枪右手书,铜印放在小罩衫前面的兜兜里,人家就在那儿玩了起来。 其他的东西连看都不看,还用小脚丫,把周围碍事的都踢开。 “哎呦我的天,这孩子又是枪又是书,还抓着印,将来这是要干啥?” 李氏等人瞅着,都傻眼了。 别人家孩子抓周,都是抓一样儿,顶多抓俩,这小子可到好,划拉三样儿,这是啥意思? “弟妹,那还用说么?将来这孩子啊,肯定是跟他爹一样,文武双全,当官儿的料。”老周媳妇那头率先开口说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反正都是捧着说。 抓周本就是一个仪式而已,取一个吉祥的寓意,给孩子美好祝福而已。 至于孩子将来如何,还要看后天的教育培养,哪里是一岁孩子抓点儿东西就能决定的? 不管咋说,抓周仪式挺圆满。 李氏把其他东西都收走了,只有那三样儿,根锁死死护着不让动,干脆就留着给他玩。 抓周仪式结束,正好厨房那边也把酒席都准备好了,于是陈秀芸招呼众人去前厅坐席。 李氏给根锁套了件衣裳,抱着他一起去前院。 曲家的酒席,自然是无比丰盛,众人吃喝热闹一番,下午各自离去。 等宾客散尽,林若兰把曲绍扬夫妻叫过去,说起了曲江和琼花的亲事。 “那姑娘我观察了一段日子,确实不错。 你三哥也岁数不小了,抓紧时间让他成亲安顿下来。 你在这边也没几个亲近的人,这是你亲哥,他的婚事,你可得给好好操办。”林若兰嘱咐曲绍扬。 曲绍扬听从师娘吩咐,去找了三哥曲江,询问曲江的意思。 曲江能说啥?他在老家被兄弟们排挤,娶不上媳妇,这才来的东北。 如今有了情投意合的姑娘,自然是想着早点儿定下来最好。 曲江在这边就曲绍扬一个亲人,一切自然都听曲绍扬安排。 于是二人商议妥当,秋收之后请媒人去提亲,赶在冬月或者腊月里把婚事办了。 曲江成亲后,也不用搬出去住,单独拨给他们一个小院就行。 这年月,兄弟还是要抱成团儿,齐心合力把日子过好才是,轻易不能分家。 忙忙活活的进了九月,地里庄稼已经收的七七八八,粉坊、酒坊相继开工。 金厂和山场子那边,木刻楞的大房子已经盖起来大框。 只要里外墙都抹上泥,屋里盘好炕搭上灶,就可以安排人住进去了。 曲绍扬通过大柱子,找到了原本山场子的那些老朋友。 李长亮、大林、二毛子、老崔等人,一听说曲绍扬当了鸭绿江巡检,开设山场子,都挺高兴。 于是各自带了一些熟悉的木把过来投奔。光是这些人,就有六七十号。 加上兴业从外地招揽来的,还有猫耳山本地想找活干猫冬的。 所有人都算在一起,差不多两百号人,正儿八经的大山场。 这么大的山场,管理起来可不容易。 曲绍扬请了李长亮当二柜,大柱子当大把头、大林当二把头、老崔当爬犁头、二毛子当槽子头。 所谓的爬犁头,就是专门管抽林子爬犁的把头。 山场子离猫耳山近,从当地找的这些人,多数家里有牛马等牲口。 这些人为了多挣钱,都是带着牛马一起进山,用牲畜集材。 如此一来,节省人力,干活也快,这些带着牲口进山干活的,被成为套户。 爬犁头,就是管理这些套户和牲口的人,这活也不简单。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家大业大 九月初,刘东山一家搬进了新宅。 两家的宅院虽然扩大了几十倍,但还是挨着,后院的院墙开了个门,便于两家人互相走动。 原本,刘东山就寻思着家里有个几百亩地,弄个小院子,他们夫妻领着三个孩子安稳过日子就行。 可是瞧着徒弟那头家业越来越大,刘东山也改了主意。 趁着他还没太老,能拼就拼一把,多给孩子们攒点家底儿。 有钱了,才能好好培养孩子,将来不管哪个出息了,整个儿家族也就带起来了。 就算家里这三个孩子都没有特别出息的,将来长大了能给曲绍扬帮一把也行啊。 有曲绍扬照管着,孩子们也差不了。 所以,今年秋天,刘东山又在周围置办下了大片的荒地,家里也招了四五十个长工开荒、干活。 开荒,需要缴纳押荒钱,一垧地缴纳两吊一百文。 另外还有大小租,每垧地六百六十文。 合起来的话,一垧地就是两吊七百六十文。 曲绍扬接任鸭绿江分防巡检之后,曾经写过一份折子上交县衙。 内容主要就是兴农护边、招民试垦、稳妥垦务。 借此增强边防实力,防止高丽越界垦荒,混淆边界。 而曲绍扬的主张,正好跟吉省边务帮办大臣所提出的几项举措很相似。 折子递上去,陈知县挺重视,又上呈到东边道衙门。 道尹大人也觉得,曲绍扬这份折子里写的挺有见地。 而且,吉省那边实行相关政策,已经出了效果,所以东边道衙门就同意了曲绍扬的做法。 现如今,押荒钱降为原本的一半儿,而且是来年秋天再收。 大小租,也可以等到五年后荒地变为熟地了,再缴纳。 同时,没有农具的,衙门可以提供。需要耕牛的,衙门可以代为购买,分期还款。 新政策实施,调动了百姓垦荒的热情。 不论是本地人,还是闯关东过来的流民,都积极垦荒。 消息不胫而走,更是吸引了无数流民涌入。 人多了,管理方面事情就多,再加上税赋、清丈等,巡防队现有的这些人就不太够用。 于是曲绍扬下令,各个村屯招募巡防队人员五到十名,负责本地治安巡防、丈荒、税收等事务。 巡检衙门安排人过去定点驻村,这些人亦耕亦守,闲时训练,忙时也务农。 与此同时,曲绍扬还安排了巡防队,挨个儿山场子统计人数、山场面积,然后厘定税赋,收取木材捐。 以前,山场子每年办执照的时候交一定税赋,之后就不用再交税了。 但是大多数山场子要给当地的绺子土匪一部分孝敬,这部分,甚至比交的税还多。 如今有巡防队在,哪里还有那些绺子的事儿? 巡检衙门收了木材捐,自然就会保护山场安全。 哪个绺子不开眼,还敢来敲诈勒索,曲绍扬带着巡防队开过去,直接就给绺子剿了。 于是,在曲绍扬带着巡防队,连着剿了三个绺子之后,境内这些绺子土匪终于明白,新上任这位巡检大人,确实是个狠人。 正好,眼瞅着快落雪了,这些大小绺子直接算了大账分了钱,各自找地方猫冬去。 至于来年开春,那就得现看情况了,要是这边真容不下他们,那就只能往别处走。 经过曲绍扬的一番整顿,鸭绿江沿线村屯的治安,好了很多。 “师父,我得带几个人,去甸子街那边一趟。” 十月落雪之后,该忙的都忙完了,曲绍扬总算有工夫,跟师父凑一起,喝点儿酒,商量事情。 “去甸子街那边干啥?去看二奎娘俩?” 刘东山觉得奇怪,那边离着大老远的,有啥要紧事儿,还必须得过去一趟? “不光是看二奎娘俩,主要是想去那边参园子,跟那边的大参户,预定一些参栽子和参籽。 再一个,也是去那边趟趟路,甸子街那头离着长白山更近,猎户、参户多,过去收一茬山货、皮张、药材啥的。” 眼下,这摊子越铺越大,但往外拿钱的多,往里进钱的少。 金厂那头,得来年春天才能开工,眼下没进项儿。 山场子只收了一部分定金,暂时能维持收支平衡,得到明年七八月份,木头运到了安东,才能把剩下的款项结回来。 粉坊、酒坊也不用说,都是往里投钱,挣钱还得一阵子。 也就剩货栈这一项,曲绍扬跟陈家兄弟在安东、营口都开了货栈,目前收益不错。 可家里花销大,也不能全指着货栈。 所以曲绍扬就想着,扩大一下经营范围,前往甸子街、濛江等地,收一茬猪鬃、山货、皮张等。 那边地处偏僻,货物运输不便,各类土产虽然多,但是价钱低。 要是顺利的话,应该能挣不少钱。 再一个,曲绍扬还是存着心,想要扩大人参种植面积。 要知道现如今,出口最多的除了黄豆和豆饼之外,就是人参。 如果按价格、每亩单产等来计算,人参挣的钱可比黄豆多多了。 光指着每年他进山去撸那点儿参籽,猴年马月才能发展起来啊? 还是去甸子街那头的参园子,跟人家预定一些栽子、参籽啥的吧,尽早把人参产业发展起来。 “嗯,说的在理,那就去吧,家里头放心,有我呢。 你三哥的亲事也不用你出头,让你师娘和秀芸去办就行了。” 刘东山琢磨了一下,徒弟说的在理,挣钱哪还有嫌多的? 要维持这么大的家业,不容易,就得多想点儿挣钱的路子。 “那伱多带些人去,把枪啥的都带上。 我岁数大了,跟你出去四处走,确实有点儿跟不上趟儿,我就坐镇家里,给你掌舵吧。” 刘东山叹了口气,要是他年轻个二十岁就好了,可以跟着曲绍扬一起,给他保驾护航。 如今,也只能坐守家中,看守后方了。 “有师父在家,给我掌着舵,我出门才能安心啊。 那家里可就拜托给师父了,我收拾收拾,明后天就带人出发。” 曲绍扬一边说着,又给刘东山倒上了酒,师徒二人碰了下杯子,抿一口。 栓柱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 他在旁边瞅着父亲和大哥俩人,喝得也不知道啥玩意儿,滋儿喽一口,滋儿喽一口的,看上去挺好喝。 于是,趁着刘东山不注意的工夫,这小子钻到父亲怀里,端起酒杯就来了一口。 结果这一口酒进嘴,顿时给他辣的眼泪就下来了,哇哇大哭。 第二百五十九章 汤河口 “哎呀我的天,你啥前儿跑我怀里来了?咋还偷我的酒喝呢?” 刘东山正跟徒弟聊的高兴呢,根本没留意栓柱。 结果就这么一个疏忽,孩子就惹了祸,喝进去一口酒。 刘东山赶紧抱过来儿子,让他趴在炕沿上,用手拍着孩子后背,让他把嘴里的酒都吐出来。 栓柱嘴里又辣又苦,正哭着呢,根本不配合。 刘东山越说让他吐,他就哭的越厉害。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里间正跟陈秀芸说体己话的林若兰。 娘俩赶紧从屋里出来,就见到小栓柱趴在炕沿上哇哇哭,刘东山还在拍着孩子后背。 “咋地了?” “能咋地,你家这混小子,看我跟绍扬喝酒,他偷摸过来抢了我杯子就喝进去一口。 结果给他呛的就在这儿哭,我说让他吐出来,他也不吐,就是个哭。” 刘东山看着儿子那难受的样儿,也是又心疼又生气。 陈秀芸一听,立刻把栓柱抱起来,给栓柱检查身体。 “师娘,先倒点儿水来,让他漱漱口,能喝最好多喝水。 等会儿给他煮点儿米汤,喂他喝一些试试。” 陈秀芸看了看桌上的酒杯,里头还有大半,栓柱应该就是喝了一小口。 估计没啥大事儿,主要还是辣的孩子难受,才哭的。 林若兰听了,赶紧倒了杯水来,哄着栓柱喝下去。 栓柱喝了一杯水,嘴里那又苦又辣的味道淡了,他也就不哭了,只趴在母亲怀里抽抽噎噎的。 “该,让你见了啥都馋,那酒是大人喝的,伱个小屁孩也敢试?” 林若兰心疼的够呛,嘴上还不饶人,非得训两句不可。 “师娘,你可别训栓柱了,也怪我们没看住他。” 曲绍扬一看,赶紧给弟弟求情。 有人求情,林若兰也不好再训儿子了,于是让栓柱自己去玩。 这么一折腾,刘东山和曲绍扬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曲绍扬看了看时辰,索性跟陈秀芸俩人告辞回家。 “媳妇,你给我准备准备衣裳行李,我打算出趟门儿,去甸子街。 多带几件厚衣裳啊,这一趟出去,不定得几天呢。”回去的路上,曲绍扬对陈秀芸说道。 陈秀芸闻言愣了一下,“咋又要出门啊?甸子街,在哪儿,远么?” 曲绍扬少不得跟媳妇解释一下,陈秀芸听了,点点头。 “那你出门注意点儿,多带些人手,枪也带着。办完了事,早点儿回来。” 说话间,二人回到自家。 后院东屋隐隐有欢笑声传出来,是家里几个丫头,正哄着根锁玩呢。 自打抓周宴之后没几天,这小子突然就敢撒手走了。 解锁新技能的小屁孩,更难哄了,一眼看不见就颠颠儿的跑到了炕沿边儿。 原本炕上有围栏,可这小子能双手扳着围栏的木头往外爬,反而更危险。 所以陈秀芸就把围栏给撤了,吩咐丫头们,随时随地有人在屋里看着根锁,不能离人。 二人推门进屋,就见到四个丫头正陪着根锁在那玩球呢。 四个丫头站在炕前,扔球给根锁,根锁就去撵球,然后再想办法踢给白芷她们。 这娃精力旺盛,下午睡一觉,晚上一时半会儿就不肯睡。 必须有人陪着他疯玩,玩的没力气了,才肯乖乖睡觉去。 见到爹娘回来,小根锁就不找那四个丫头玩了,非得让曲绍扬抱他举高高不可。 曲绍扬脱了外头的大棉袄,抱过来儿子,用力把他举高了,把小根锁乐的不行,啊啊的叫唤。 爷俩这边玩,陈秀芸领着丫头收拾炕、铺被、准备热水。 正好那爷俩玩的差不多,这头也预备好了。 于是陈秀芸先给儿子洗了屁股和脚,换了衣服,垫上尿褯子,然后搂着儿子躺下,吃奶哄睡。 趁着陈秀芸哄孩子的工夫,曲绍扬也去洗漱一番。 等他收拾完,小根锁也哄睡着了,四个丫头都回西厢房休息。 曲绍扬钻进被窝,搂住了媳妇,亲两口。 曲绍扬即将要出门,小两口少不得要腻歪两回,直到半夜了,才各自睡去。 第二天上午,曲绍扬让兴业挑三十来个伙计,准备好出门的衣裳行李。 陈秀芸给曲绍扬准备了不少东西,然后十月初九,曲绍扬领着马队出发,依旧沿着那年去赵二奎家的路线走。 进了十月,连着下了两场大雪,林子里的积雪挺厚。 这条路也没多少人走,马队只能踩着雪窝子慢慢前行。 沿途路过闹枝沟、桦树沟等村落,都归属于鸭绿江分防巡检管辖。 之前曲绍扬领着巡防队来过,村里人都认识他。 一见是巡检大人来到,村子里老老少少都热情欢迎,设宴款待。 等着过了桦树沟,沿着河往下走,逐渐就出了曲绍扬的管辖范围,没人认识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们,随便路过哪个村子,进村就说收猪鬃、山货、皮张,这些村子的人也会很热情的招待。 一行人走走停停,用了五天多的时间,总算到了赵二奎家住的村子。 这村子还跟当年差不多,没啥变化,所以曲绍扬很容易就找到了赵二奎家。 当赵二奎见到曲绍扬的时候,简直惊呆了,“哎呀,这不是绍扬么? 好几年没见你了,快,快,赶紧进屋。”赵二奎很是热情的招呼曲绍扬进门。 “咳咳,二奎,那个,我们这一趟是过来收货的,人不少。 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搁村里借几间房子,我们住下?” 再见故人,曲绍扬也挺高兴。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他们这一伙三十多个人,二十来匹马,怎么安顿下来。 赵二奎见到曲绍扬,光顾着高兴去了,没留意后头,此时一看,可不咋地?后头跟着不少人呢。 “呦,这么多人啊,那我家确实住不开。等着,我领你们找住的地方去。” 说完,赵二奎先回屋交代一声儿,然后就领着曲绍扬他们,直奔村里主事人的家里。 这村子叫汤河口,就在汤河并入松花江的入口处。 村子不算太大,有个几十户人家,其中有几户日子过的不错,修了大院子。 赵二奎领着曲绍扬去了其中一户家里,这家的当家人,正是村长。 “安大叔,这是我一兄弟,他是猫耳山那边的,带着人来咱这头收点儿山货。 那啥,我家住不开,安大叔看着给安排安排呗。”赵二奎见了这家主人,忙说道。 第二百六十章 大房子、当家的 这个姓安的,看起来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皮袄,头戴貉子皮的帽子。 长得挺富态,看那面相,是个爱说笑的人。 可是在听完赵二奎的话之后,老安却皱起了眉头来。 “二奎啊,不是叔多嘴啊,你这朋友领着人过来收山货,去大房子,拜见过当家的了么?” 老安这话一出口,赵二奎哎呀一声,“叔,你看我这记性,我还真是给忘了。 那啥,叔,你先给安排地方,我领着我这朋友,去一趟大房子,找李大当家的。” 说完,赵二奎转身来到曲绍扬身边,小声嘀咕两句,曲绍扬这才明白过来咋回事儿。 甸子街周边地区长期处于封禁状态,开禁时间短,并没有设立县治,只在光绪元年设了个长白抚民局。 实际上,这周边地带的真正掌权人,是桦甸夹皮沟的韩家。 咸丰八年以后,韩宪宗控制了长白山地区。 在漫江、汤河口等地,设立会房,俗称大房子,管事的人被称为当家的,也被称为大爷。 大房子掌握生杀大权,当地参户、木帮、过路行商等,都得向大房子交税。 曲绍扬带人过来收山货皮张,必须得先去大房子,见一见当家的。 得到允许后,才能正常收货,不然的话,当地人不敢把东西卖给他。 曲绍扬听完赵二奎说的,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儿呢。 行吧,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来到人家的地盘上了,去见一见也无妨。 汤河口会房,就设在距离汤河口村没多远的地方。 于是曲绍扬领着几个人,跟在赵二奎身后,前往大房子,其他人暂时先去老安家喝口水,暖和暖和。 一行人出村,往前走了四五里地,远远就看见前面一处挺大的院子,院子里盖了两趟青砖白墙灰瓦的大房子。 当地民居多数都是矮小的茅草房、土坯房,这种房子很罕见,所以人们管会房就叫大房子。 按照规矩,每个会房设会首一人,也就是所谓的当家的、大爷。 会房设有兵丁五十人,负责当地的治安、税收等相关事宜。 赵二奎领着曲绍扬一进会房大院,就被俩兵丁给拦住了。“干什么的?” “二位,这是从猫耳山过来的客商,来咱们甸子街周边收山货,特地过来拜见当家的。” 赵二奎朝着对方拱手行礼,很是恭敬的说道。 那俩人打量了赵二奎身后的几个人,尤其是曲绍扬,更是多看了几眼。 东北的冬天格外冷,出门在外,防寒保暖最要紧。 曲绍扬穿了件儿石青色缎面棉袄,外头套了件儿同色的缎面猞猁毛坎肩。 头戴水獭皮的帽子,身披石青色缎面的狼皮大氅,脚下是鹿皮靴子。 这身行头,打眼儿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非富即贵。 俩兵丁都是有见识的,也没为难他们,直接放行。 于是赵二奎领着曲绍扬几个,进了前面这趟房子。 从会房正门进去,东边两间是账房,放着好几个大柜,一本本账册装在大柜里头。 上面记载的就是周边各村屯参户、猎户的情况,每年收税多寡。 一面墙上,挂着个挺老大的算盘,两名“小打”站在那里。 算盘前的柜台上,放着两台“砣子秤”,就是小天平盘子,专门收税称银子用的。 西头两间房,盘了南北对面炕,炕上摆着桌子。 一人斜倚着被褥,半坐半躺的在炕上抽着水烟袋,其他的人,或是看小牌、或是推牌九,正耍钱呢。 见到有生人进来,那几个耍钱的立刻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向曲绍扬等人。 吵吵嚷嚷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炕上躺着眯缝眼抽烟的人,也睁开了眼睛,往门口瞥了眼。 “二奎,怎么领生人来了?这是谁啊?” “当家的,这是我哥以前在木帮的朋友,从猫耳山来的。 他们想在甸子街周边收点儿山货,特地来拜见当家的。”赵二奎规规矩矩上前回话。 “哦?猫耳山来的?”抽水烟袋那人闻言,坐了起来,好好打量了曲绍扬几眼。 “我听人说,猫耳山那边有人专门收猪鬃,价钱给的还挺高?真有这么回事儿?” 曲绍扬上前来,朝着对方拱手行礼,“当家的辛苦。 猪鬃确实收,除了猪鬃,还收各类山货、药材、皮张等。 小本买卖,就是挣点儿钱养家糊口。”曲绍扬没有直接表明身份。 韩家是以淘金起家的,以前被朝廷称为“金匪”。 虽说如今韩家已经被朝廷招安,韩家的家主也领了五品顶戴,可行事依旧江湖习气。 底下这些人,对官府也没有多少恭敬的意思。 曲绍扬虽然领了个分防巡检的职务,可这边毕竟不归属于他管辖,也就没必要非得提出来,免得尴尬。 “当家的,实在对不住,我们来的匆忙,不知道这边的规矩,没给当家的备厚礼。 这五十两银子,留着给诸位兄弟玩牌、喝酒。” 站哪山唱哪歌,曲绍扬这一趟过来有要紧的事,自然不想横生枝节,该孝敬就孝敬,这个不丢人。 五十两银子,买个清净,省的有人给他们捣乱。 韩边外在长白山地区设下好多会房,其中大部分设在金矿周围,主要就是管着金工淘金。 金子贵重,看管金矿的会房,自然油水也大,会首从中能捞不少呢。 汤河口这边没有金矿,会房主要就是管着参户,收参税。 这人参虽说也很值钱,可目前并没有大规模种植。 当地只有几个大参园,其他都是零散的参户,能收多少税? 进项少,油水就少,日子过的自然就不怎么宽裕。 所以,曲绍扬云淡风轻的拿出来五十两银子,一下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就连那李大当家,也激动的把水烟袋放到了桌上。 “不知道这位掌柜的贵姓啊?是在下冒昧,唐突了贵客。” 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五十两银子的主儿,身价儿肯定不低。 而且李大当家也看出来了,曲绍扬应该是个练家子。 这样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所以,李大当家立时就改变了态度。 “免贵姓曲,大当家客气了,是我不懂规矩,早就该来拜会大当家才是。” 曲绍扬朝着对方再次拱手,笑道。 “什么?姓曲?”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见如故 曲姓在东北,倒也不算太少。 但是姓曲、从猫耳山来、又出手阔绰,这几项综合在一起,符合的人可就不太多。 汤河口离着猫耳山不算近,但也不是特别远,两边百姓互相来往,消息也互通。 要不然,李大当家从哪里得知,猫耳山那边有人收猪鬃的事? 在曲绍扬报上姓氏之后,李大当家惊呼出声,然后立即穿鞋下地。 “敢问阁下,与猫耳山那位曲巡检,曲大人是什么关系?” 李大当家这么一问,曲绍扬倒是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李大当家听说过曲巡检?”这时,曲绍扬身旁的兴业,适时开口问道。 “那是当然啊,我媳妇的娘家,就在七道沟。 今年开春那一场疫病,要不是曲巡检和他岳父带人去救治,我丈人一家子都得没。 那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李大当家一脸激动的神色。 “大当家的,这位,就是我们巡检大人。”兴业轻笑道。 李大当家一听,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曲绍扬。 “哎呀我天,原来是巡检大人到了。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在下眼拙,还请大人见谅,快,大人请上炕坐。 您们几个,赶紧的,烧水沏茶。 大成子,快,把后院的鸡杀了,咱前两天打的野猪不是还有肉么?也拿出来。 再去村里问问,谁家还有鱼、野味儿啥的,多买回来点儿。 贵客到了,今晚上得留曲大人吃饭。” 李大当家回过神来,赶忙将曲绍扬让到了炕上,又吩咐人,去准备吃的。 “大当家,可别忙活了。 那个,我兄弟已经在村子里给找了住的地方,等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对方太热情了,曲绍扬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于是出言婉拒。 “别别别,曲大人,你能来汤河口,咱能碰面儿,这是缘分。 今天说啥也不能让你走,这顿饭无论如何,大人也得赏脸留下来。 要不然,回头让我媳妇知道了,她非得骂我不可。 你看,我这儿地方也挺大的,曲大人不如就把手下人都安排过来。 曲大人想在这边收货,正好我也没啥事儿,我可以给伱当向导。 别的不敢说,甸子街这周围各个村屯,我都熟。”对方说啥也不肯让曲绍扬走,非得拽着他上炕坐下。 盛情难却,曲绍扬没办法,只好留下。 于是他让兴业跟二奎回村子去,把剩下的伙计都叫到这边来。 曲绍扬小声嘱咐了兴业几句,让他们回村子,去买一些米粮、菜蔬、肉食等东西,要是有酒,多买几坛酒来。 兴业机灵,一点就透,于是立刻跟赵二奎出门去了。 这边,李大当家让人送上来热茶,还有松籽、榛子、核桃等干果,热情的招呼曲绍扬上炕坐。 俩人中间隔着小炕桌,边喝茶吃东西边聊天。 “曲大人这趟来甸子街,就是为了收猪鬃和山货? 这点儿事情,好像不用大人亲自前来吧?”李大当家嗑着松籽,随口问道。 “当家的,实不相瞒,我来这边,一则是收山货、猪鬃、皮张。 另一个,是想跟这边的参园子,定一些参籽和参栽子。 我在猫耳山那头弄了不少荒地,光种粮食不挣钱,想种点儿参。”曲绍扬笑笑,就把来的目的说了。 “哎,可别叫当家的,我姓李,大号李代世。大人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老李就行。” 这李代世背后,是韩家,而韩家的家主有朝廷封赏的五品顶戴,也算是不小的官儿了。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儿,李代世作为会房的会首,那也算是掌握一方生杀大权的人,平常可不是这个态度。 “不,不,那可不行。 这样吧,当家的要是不嫌我岁数小,我就叫一声大哥,怎么样?” 曲绍扬就是这么个脾气,别人越是抬举、敬重他,他对人也越是客气。 再说了,人家是这块儿地盘说了算的,曲绍扬虽然有个官身,来到别人地盘儿上,也不好使,又何必摆什么臭架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混江湖嘛,混的就是个人情世故。 “哎,好,好,真是没想到,我还能跟巡检大人称兄道弟,荣幸之至啊。” 李代世随即大笑起来,扭头跟屋里其他人交代。 “都听见了没有?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亲兄弟。 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往后我兄弟要办啥事儿,都给我麻溜儿痛快儿的。” 屋子里这些个兵丁一听,连忙点头称是。 曲绍扬和李代世继续聊天,说起了他这次来甸子街周边的意图。 “大哥,我这趟过来,最主要吧,是想跟这头的参园子搭上关系。 我们那头种参的少,没处淘登这些,所以就寻思着过来,跟人家订点儿参籽、参栽子啥的。” 李代世一听,乐得拍大腿,“你看,遇上我,这不就找着正根儿了么? 你大哥我是干啥的?专门管这个的啊。 你看见东屋那柜台里的账册了没有?里头大半都是有关参园子的。 就这方圆几百里的参园子,我都知道,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李代世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他就能办。 “哎呦,那可太谢谢大哥了,别的不说了啊,今晚上,我得好好陪大哥喝两杯。” 曲绍扬一听,也挺高兴,忙说道。 俩人说说笑笑间,兴业领着剩下的伙计来到了大房子。 李代世立刻安排人,把一众伙计领到后面那趟房子去,又吩咐人把炕烧热乎了,屋里炉子也都点上。 所有马匹都拴在马圈里,草料啥的供应充足。 “东家,这是我刚才从安大叔家里买的米粮、菜蔬,还有村里人抓的鱼、打的鹿和狍子。” 兴业把他从村子里淘登的吃食都送了进来。 “不是,老弟啊,你这啥意思?瞧不起你哥咋地? 我老弟大老远从猫耳山过来,我连顿饭狗供不起啊?” 李代世一看,急眼了,这家伙,哪有登门做客还自带粮食的?这不打主人脸么? “哥,哥,你听我说啊,听我说。 我们这一趟来了三十多个人呢,人吃马喂的正经不少东西。 这要是来仨俩人,我肯定不跟哥客气,主要是人太多了,不能让老哥破费。 再说了,老哥手底下还这么多人要养活呢,对吧?”曲绍扬赶忙解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情面 曲绍扬费了不少口舌,好歹把炸了毛儿的李代世哄住了,二人重新坐炕上喝茶。 兴业,还有大房子里这些人,赶忙去张罗晚饭。 曲绍扬带了三十来个人出门,大房子原本还有五十个兵丁。 兴业采买了不少菜蔬肉食,李代世手下的人,又是杀鸡又是炖肉。 大家伙儿一番忙活,做出来丰盛的晚饭。 曲绍扬和李代世俩人单独一桌,桌上摆着小鸡炖蘑菇、炖江鱼、野猪肉蘸蒜泥、葱烧鹿肉,还有一个汤,是狍子肉做的丸子汤。 东北人就这样,敞亮、实在,实实惠惠的四菜一汤,全都硬菜。 可比那些七个碟子八个碗,最后上一堆咸菜的强百倍。 曲绍扬和李代世面对面坐着,俩人推杯换盏边喝边聊,越聊就越是对脾气。 就这样,俩人直喝到挺晚,最后都醉了,是兴业扶着东倒西歪的曲绍扬,去后院睡觉的。 第二天清早起来,随便对付口吃的,然后曲绍扬跟李代世说了声儿,拎着东西先去赵二奎家。 几年不见,赵二奎已经娶了媳妇,生了个了个小闺女,一周岁多些,长得挺好看。 赵二奎的娘,比之前老了不少,不过精神头还行。 平日里哄着孙女,忙的时候洗衣服做饭。 小日子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自给自足,倒也安闲自在。 看望了赵家人,之后曲绍扬又去拜访了村里几个大户,跟人家说了他要收山货、皮张、药材、猪鬃等东西。 汤河口村这边,也听人说起过猪鬃能卖钱的事儿,各家都攒着呢。 如今一听说真的有人花钱收猪鬃,还收各类山货啥的,好多人都急着过来打听。 于是,曲绍扬就在老安家这边,设了个点儿收货,留下俩伙计,再请赵二奎和老安家的儿子帮忙照应着。 曲绍扬这边,则是跟着李代世等人,先去附近的参园子打听情况。 从汤河口村往南走,十二三里地,过去条河,对面有个小村落,当地人称为大营。 这里,有一户姓谢的,家里种了几百丈人参。 这年月来说,家里有几百丈参的,那就是大参户了,了不得。 李代世领着曲绍扬,就去谢家拜访。 谢家的当家人名叫谢泰升,快七十岁了,家里有六个个儿子,二十几个孙子孙女。 除了种人参之外,还有几百亩地,也算是当地的大户了。 “呦,今天这是吹哪阵风,把李大当家的吹我家来了?块,快请屋里坐。” 谢泰升一见李代世领着人进门,赶忙上前来见礼,并很是热情的招呼众人进屋来。 一行人进屋,分宾主落座,谢泰升让儿媳妇沏了茶送上来。 “谢老爷子,咱都认识好些年了,我也不跟你虚头巴脑客套那些。 这回来呢,主要是我这位小曲兄弟,想求你帮个忙儿。” 李代世抿了口茶,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呦,大当家这是说的,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啥求不求的?这不磕碜我呢么?” 谢泰升一听,赶忙说道。 “不知道这位曲掌柜,有什么事要小老儿办?伱只管开口,但凡我能做的,绝不推辞。” 李代世真没吹牛,方圆几百里地范围内,他说的话就好使。 别说李代世客客气气登门拜访,就算打发个手底下人来,谢泰升也不敢怠慢。 “谢老爷子,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你家有个参园,一年出产不少人参。 我呢,是打猫耳山那头过来的,家里有林子有地,我也想种点儿参。 就拜托我大哥帮忙,领我来你这儿,寻思着问一问,来年秋天,能不能匀给我一些参栽子和参籽啊?” 求人办事,就得有求人的态度,曲绍扬语气很是委婉的说道。 谢泰升咋地也没想到,李代世竟然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看了看曲绍扬,又看了看李代世,叹了口气。 “这话怎么说呢?要是这位自己过来,那肯定是不行。 那参籽、参栽子,我们参园自己还不够使呢,不能往外匀。 不过呢,李大当家都开口了,我必须得给这个面子。” “这样吧,多了我没有,明年秋天,我能匀出来七八斤发开口的参籽,五六十斤的栽子。 李大当家,你看这样行么?”谢泰升思量许久,最后咬咬牙,报上数目。 “老弟,你觉得呢?这些够不够用? 要不然就这些吧,老谢也不容易,这些,那都是硬挤出来给你的。” 李代世看了眼曲绍扬,问道。 说实话,曲绍扬真没想到,对方一开口能匀给他这么多。 没进门之前,他以为顶多能弄个二三斤参籽,十斤八斤的栽子就不错了。 种人参挣钱,谁家能舍得往外卖啊?都是自家留着用。 谢泰升一开口说是能匀出来这些,那纯粹是看李代世的面子,曲绍扬自然领情。 “哎呦,那可太好了,谢谢老爷子,你这下可就成全我了。 老爷子,往后你要是有啥事儿,尽管到猫耳山找我。” 曲绍扬朝着谢泰升拱手致谢,并且承诺道。 “不过,曲掌柜,咱有话可是要说在前头。 猫耳山那边的土,不太适合种参。 当年我跟着我爹闯关东来到这边的时候,最开始也在猫耳山落脚,那周围我知道,种庄稼还行,种参一般。” 谢泰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曲掌柜别嫌我啰嗦啊,你要是真想把参园子往好里发展,就得另外选地儿,别在猫耳山那周围,真不太行。” 谢泰升这么说,也是以防万一。 这要是曲绍扬从他这儿买了参籽、参栽子,回去种上长的不好,到时候再说是参籽或者栽子不好咋整? 谢泰升能看得出来,这位曲掌柜看上去虽然挺年轻,但身份应该不一般,寻常人,可搬不动李代世出面。 如此一来,更应该把丑话说在前头,避免将来有什么麻烦。 曲绍扬一听就愣了,他还真是不知道,合着猫耳山周围的土质,不太适合种植人参呢。 “哎呦,那还请老爷子指点指点,我应该在哪儿弄参土合适呢?” 得亏遇上内行了,不然岂不是白忙活么? 谢泰升沉吟片刻,这才开口。 “自然是越靠近长白山越好,像东岗、北岗、西岗这三条山脉周围的林地,都是挺不错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真心实意帮忙 谢泰升所说的东岗、北岗、西岗,是从长白山主峰绵延出来的三条山脉。 中间围出的地方,就是现在的双甸子,也称为甸子街,既后来的县城。 曲绍扬昨晚上跟李代世喝酒聊天的时候,听李代世讲过这边的地形地貌等,多少有些了解。 三岗目前确实都有大参园子,所以,谢泰升这话,绝对不是哄骗曲绍扬。 “多谢老爷子指点,那我就明白了,回头我搁西岗那边,置办点儿参地。”曲绍扬再次拱手致谢。 “那个,不知道参籽和参栽子多少钱一斤?我先留点儿定钱吧。” 人家肯匀出来参籽和参栽子,曲绍扬自然不能落了过场,定金交上,免得明年啰嗦。 “嗨,交什么定金啊,有李大当家在呢,我还怕你曲掌柜跑了不成? 不用不用,明年八月末九月初,曲掌柜让人带着银子来就行了。” 谢泰升一听,连忙摆手笑道。 既然是看在李代世的面子上才同意的,索性就把人情做到底,别让人觉得小气。 “对,谢老爷子说的在理。 老弟啊,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事儿有你哥担保,绝不会出岔子。” 李代世在旁边出声附和,就差拍胸脯子保证了。 曲绍扬这趟出来倒是带了不少银钱,可他还要收山货、皮张、猪鬃啥的,自然是能多留些钱更好。 所以谢泰升和李代世这么一说,他也就顺水推舟,谢过了二人。 “哎?老弟,你不是说还要收购猪鬃、山货、皮张么? 谢老爷子家大业大,家里儿孙都有能耐,他家肯定存着货呢,你们可以商议商议。” 李代世含笑的看向曲绍扬,故意提醒他。 “哦,对,对,老爷子,我在猫耳山、营口、安东、奉天,都有货栈,经营山货、皮张、药材、猪鬃等。 要是家里有这些,我可以花高价收。”曲绍扬立即领会了李代世的意思,忙开口说道。 谢家肯匀出参籽和参栽子,完全是看在李代世的面子上。 或者说,他们怕的是李代世身后的势力,韩家。 为了不惹祸端,不得已才答应的,本身肯定不情愿。 李代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引起谢家的反感,所以就想从其他方面,帮着找补一下。 也算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吧。 果然,曲绍扬这么一说,谢家那几个儿子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爹,咱家可不是攒了好多猪鬃咋地?要不,就给曲掌柜看看? 别管卖多少钱,哪怕是给孩子们买几块糖也行啊。 再说了,家里还攒了不少皮张呢,要是曲掌柜给的价钱合理,也就省得还要往甸子街送了。”谢家大儿开口说道。 谢泰升闻言,点了点头,“家里确实有些山货、皮张要出售,那就劳烦曲掌柜了。” 曲绍扬出来就是收货的,自然乐得,于是就让谢家人把东西都拿出来,他挨样儿看过了,按质量定价。 李代世还有其他的事情,再说人家做买卖呢,他也不好在旁边盯着看,于是就借故告辞。 “老弟,会房那边还有不少事情。 这样,你先在这儿忙着,我回去处理一些事。 明天,我再陪你去其他参园看看。”李代世说完,先行离开了谢家,返回会房。 曲绍扬这边,领着几个伙计,验看货物质量,然后给出个合理的价格。 这边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商贩也少,大部分土产,都是运到双甸,也就是甸子街,卖给货栈。 货栈收了山货,基本上都是卖到船厂,极少数往奉天运。 双甸子离着船厂路途遥远,山高路险、崎岖难行,更有猛兽出没,大多数时候只能走水路。 松花江水流湍急,险滩恶哨比鸭绿江还多,货物装上船或者木排顺流而下,几经波折危险重重,才能到。 所以很多时候,货栈都是等到冬季,大江冰封之后,用马爬犁运货,直达船厂。 当然,爬犁帮运货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天冷,有野兽啥的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很容易遇见土匪。 吉、黑两省土匪猖獗,可比奉天厉害多了。 在奉天,像双枪绺子这样有两百来人的,那就叫大绺子。 可是吉、黑两省,两三百人的绺子那都不算啥,大绺子能有七八百,甚至上千人。 物资运送困难,有好东西也卖不上好价钱。 再者曲绍扬在营口、安东、奉天都有货栈,属于是直接供应,不用倒几手。 这样一来,报的价格肯定比甸子街那些商铺的高一点。 对于曲绍扬报的价格,谢家人十分满意,更不要说,曲绍扬还收猪鬃了。 谢家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猪身上的鬃毛,竟然能值那么多钱。 回想起以前杀猪,猪鬃都扔了或者是和泥抹墙了,谢家几个儿子后悔的跟什么似的。 曲绍扬在谢家收山货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村子里去。 这村子虽然不大,二三十户人家,可好东西倒是不少,什么貂皮、熊胆、獭肝、山参等等,最后还真是收了挺多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曲绍扬在李代世的陪同下,去了双甸子、北岗、抽水等地,跟当地的大参户,预定了一些参籽和参栽子。 人家也是不太乐意往外匀,但是碍于李代世的情面,不同意不行。 好在曲绍扬从其他方面,多少给找补了些,最后双方也挺满意。 “老弟,这些日子陪着你东奔西走,会房的事情有点儿耽误了。 你也知道,离着过年没多少日子了,老哥也得往东家那边报账。 所以,三道庙岭、东岗那边,老哥就不能陪你了。 我告诉你怎么走,到那儿找谁,你提我名字,肯定好使。” 李代世陪着曲绍扬出去转悠了七八天,已经很够意思了,所以这天回到会房之后,李代世跟曲绍扬这么说。 “哎呀,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这些天要是没你陪着,我真是两眼懵,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提跟人家参园子订参籽了。 没有大哥的面子,谁认识我是哪个啊? 哥,啥话都别说了,这点儿银子,是弟弟的一番心意,你千万收下。” 曲绍扬对李代世,诚心诚意的感谢,于是又掏出来五十两银子,塞给了李代世。 “不,不,这我不能收。 咱哥俩有缘,对脾气,我帮你那不是应该的么? 再说了,你对我们家还有恩呢,知恩不报,那不是你老哥的性格。 钱,我说啥也不能收,你这一趟出来收货,花销不小,留着当本钱吧。” 李代世说啥也不肯收这份钱。 第二百六十四章 粉坊漏粉 曲绍扬这边忙着收山货皮张,忙着拜会大参园子、参户,猫耳山这头,陈秀芸在家里也没闲着。 曲江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遇上个好姑娘,得抓紧时间把亲事定了。 陈秀芸是弟媳妇,给大伯哥说亲的事儿她不好出面。 于是只能请刘东山夫妻帮忙,又找了杨氏当媒人。 十月十二这天,曲江换了一身新衣服,在刘东山夫妻,还有杨氏的陪同下,带着礼物,前往葫芦套杨家提亲。 杨家这边,早就从杨氏口中得知了消息。 对于曲江,杨家那头也是一百个满意。 小伙子长的不错,干活踏实,还有个当巡检的弟弟,这身份,想娶啥样儿的媳妇都有。 杨家新来的,还没站稳脚跟,要啥没啥,家里穷的叮当响,能攀上这样的亲事,自然乐得。 有杨氏从中牵线,曲江也出手挺阔绰,带了不少礼物。 杨家这边还有啥可说的?痛痛快快就答应了亲事。 双方商议了一下,干脆就选在十月十八定亲,等曲绍扬回来,再选个日子成亲。 反正曲江的父母不在跟前儿,杨家这条件也要不起什么排场,两边商议商议,尽量简单点儿办了喜事就行。 杨家这边是真心看好了曲江,也没像旁人家那样儿,非得死咬着要多少彩礼,衣裳布料、金银首饰。 琼花的爹娘啥要求都没有,就一句话,只要对俺家闺女好就行。 就这样,提亲很顺利,杨家还特意预备了饭菜,留客人在家吃了顿午饭。 刘东山夫妻和曲江在杨家谈婚事,陈秀芸也没闲着,她被请到粉坊去了。 粉坊从秋天就开始动工干活,不过一直在做粉碎、沉淀、晾晒等漏粉前的准备工作。 曲家粉坊规模挺大的,不是那种只有冬天干活的小作坊,而是打算常年干。 今年秋天,粉坊从猫耳山周边地区,收了很多地瓜、土豆。 赶在上冻之前,大部分都制成了干燥的粉面子,装到仓库里留着慢慢用。 最近这几天,存的新鲜地瓜、土豆剩下没多少了,粉坊掌柜的跟几个粉匠商议了一下,决定开始漏粉。 曲家粉坊的粉匠、伙计,都是江春福他们开春时,从山东老家带过来的。 山东那边地瓜种植面积大,几乎每个村屯都有会漏粉的粉匠。 这些年,齐鲁大地连连灾害,民不聊生,很多粉匠也没了生计,只能来关东闯一闯。 要说这粉条,在东北的地位,那绝对是排第一的,不可撼动。 这玩意儿跟啥都能搭配在一起,猪肉、鸡肉、酸菜、白菜、芹菜,都能搭起伙儿来唱二人转。 数九寒天里,外头冻的嘎嘎冷,家里炖一锅酸菜粉条、猪肉白菜粉条,热气腾腾的往桌上一端。 那粉条子吃透了汤汁,油亮亮的又软又糯,吸溜一口进嘴里,肉头头的,滋味儿十足,那真是比吃肉都美呢。 正是由于粉条子在东北人心中的地位极高,所以这粉坊在东北也很多。 当然,大多数粉坊平日里都是空架子,就是日常只有掌柜的操持,不设专职的粉匠。 只在深秋初冬时节,开始要漏粉了,临时花钱雇粉匠来给漏粉。 能够常年养着粉匠的粉坊极少,那都得是大粉坊才行。 这种情况下,就决定了粉匠便如同西北关中割麦子的刀客一样,是一个流动的职业。 这家干完了去那家,他们能从深秋,一直干到冬天。 这种流动的粉匠,一般都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有完整的团队,包括四五个成手的粉匠,还有打零工的学徒。 粉匠里,领头的人也叫大柜,属于是全能型的选手,啥都会干。 一般负责指挥,掌控全局,类似于技术总监。 其他的粉匠则分别是撇缸的、过包的、叫瓢的。 曲家粉坊建的大,养着好几个成手的粉匠,还有不少学徒,自然用不着再另外雇临时的粉匠。 粉碎、撇缸、过包、晾晒粉块子,这些程序都是提前完成的。 所以正式漏粉这天,大概的程序就是插面子、约芡、搅芡、打芡、抓矾、叫瓢、上瓢、拔锅、捣粉、提粉、挑晾等程序。 中间任何一个程序出现失误,轻则影响粉条质量,重则无法成型,变成一坨坨废物。 十月中旬,关东大地寒风日盛,外头白茫茫一片。 西北风不分白天黑夜的一只刮着,出门走一段路,就冻的人透心凉。 而此时的曲家粉坊里,却是烟雾缭绕,热气蒸腾。烧火的、提水桶的、插面子的、叫粉瓢的,众人在大柜的指挥下,忙的不可开交。 “夫人,这粉面子已经醒好了,等会儿先叫瓢试试。 要是没问题,咱就开始正式上瓢、打瓢了。”大柜来到陈秀芸面前请示道。 以前,家里伙计都称呼陈秀芸为东家太太,自打曲绍扬当了巡检,这些人就变了称呼,都叫夫人了。 “嗯,大柜看着行就行,这些我不懂,听你安排吧。”陈秀芸朝着大柜点了点头。 不懂的事情,没必要硬插手指挥,还是交给懂行的人去办吧。 大柜得了主家点头允准,立马就指挥人,先弄一大块粉坨子,漏粉试一试,也就是叫瓢。 还别说,这伙粉匠的手艺却是不错,上去一叫瓢,粉条就成型了。 大柜试了试漏出来粉条的韧度,觉得可以,这才吩咐人,正式上瓢、打瓢。 负责各个工序的伙计,全都各就各位,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起来。 原本在学堂念书的小志,被几个同学拽着,也跑来粉坊看热闹了。 他们趁着大人不注意,悄悄打开粉坊大门,一股子白气从屋里奔涌而出。 几个孩子也趁着机会,溜进两位粉坊里头,跟着看热闹。 被人发现了也不怕,几个皮孩子撒娇卖萌,把粉匠们哄的乐呵呵。 然后,就听见大柜在那头说,“小江,给少爷他们烧几个粉焗子尝尝。” 这边,有伙计听了,连忙弄了些还没漏粉的粉面子,缠在树枝上。 再伸进灶坑里,用旺火燎的金黄,外焦里白。 之后,伙计把烧好的粉焗子递给了孩子们。 几个孩子人手一个,忙不迭的咬伤一口,这味道,喷喷香。 孩子们也不管烫不烫,几口就把粉焗子吃完了,抹一抹嘴巴,寻思一下,又悄悄的离开粉坊,回学堂上课去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曲江定亲 漏出来的粉条,经冷水过凉,彼此不粘连后,要捞出来晾到外头的架子上。 天冷,粉条晾出去没多会儿,就冻的邦邦硬了。 这时候不要着急取下来,就在外头多冻几天。 等里面的水分升华了,粉条半干之后,取下来剪成段儿。 再用细麻绳捆扎起来,继续放到寒冷、干燥、通风的仓库里,有人来买,就可以出售了。 新做出来的粉条,当地人称之为冻粉,含水量高,不耐火候,煮的稍微大了就容易坨。 大多数人,都爱买干粉,一个是水分没那么大,不压秤。 另一个就是干透了的粉条抗煮,炖出来更肉头。 当然了,家里要是急用,谁还管啥冻粉、干粉啊,买回去吃就是了。 猫耳山以前没有粉坊,大家伙儿吃粉条,都是从杂货铺里买。 如今曲家开了粉坊,众人都觉得新鲜,这边刚漏粉呢,就有人打听,啥时候有粉条往外卖。 粉坊掌柜早就得了曲绍扬的授意,粉坊只往外大量批发,不做零售。 不能因为他们开了粉坊,就耽误了杂货店的生意,那就太不讲究了。 所以,面对前来打听的人,掌柜直接就说,过些日子,他们会把粉条送到杂货店去。 想要吃的,到杂货店买就行。 冬季里气温低,粉条不容易坏,而且外面下雪,没有那么多灰尘,粉条也干净好保存。 所以从这时候开始,粉坊就要天天漏粉、晾晒,要在天暖和之前,把秋天囤的这些原材料,都变成粉条。 如此一来,那工作量可以说相当繁重了。 所以陈秀芸吩咐伙房,必须保证伙食够硬。 两合面馒头、大黄米、白脸高粱米,都管够儿吃,每顿四菜一汤要有俩荤菜,保证顿顿有肉。 东家给的工钱高,伙食还好,那伙计们还不玩儿命的干? 粉坊这边忙的热火朝天,酒坊那头也没闲着。 两头的伙计赛着伴儿的干活,谁都不想被落下。 粉坊和酒坊运行良好,也不用陈秀芸跟着费太多心思,所以她一心忙着曲江定亲的事情。 十月十八定亲,这时间就有点儿赶。 虽然杨家那边说的挺好,不要彩礼,也不要这个那个。 可曲江是曲绍扬的哥,再咋地,也不可能太简单了啊。 尤其是曲绍扬还不在家,陈秀芸必须尽心尽力给操持,免得落人话柄。 所以亲事谈成之后,陈秀芸就领着家里这些丫头、媳妇们,抓紧时间准备定亲礼。 最起码,得给琼花做两单两棉四套衣裳,另外再准备几样金银首饰,其他一些零七八碎小东西啥的。 家里好料子多的是,直接找出来随便用。 桃花、月娥等年轻媳妇们手艺都不错,众人就在正房西屋里,连裁剪带缝的,嘻嘻哈哈就把衣裳给做出来了。 十月十八,曲江跟杨琼花定亲的日子。 曲江的爹娘都没在跟前儿,为了显得隆重,陈郎中夫妻、刘东山夫妻,都出动了。 家里伙计赶着两挂爬犁,拉着曲江、陈、刘两对夫妻,还有定亲的聘礼,直奔葫芦套。 杨家这边,一大早晨起来,全家上下就在忙活。 杨琼花的大哥本来在山场子伐木呢,为了妹妹定亲,特地跟二柜告了假回来。 老大领着俩弟弟把院里得雪全都清了出去,地面扫的干干净净。 屋里头虽然破旧,各处也都收拾的挺利索,别管咋地,得让人看着舒坦。 杨氏和老周两口子,领着周传仁、周传勇哥俩,也早早地就来了杨家。 各处都帮着看了一遍,确认没啥疏漏才安心。 辰时末,曲江一行来到了葫芦套杨家。 还不等到门口呢,琼花的弟弟妹妹就立刻往屋里跑报信。 然后,一家子从屋里出来,到大门口迎接。 “利福、弟妹,这两位是曲巡检的岳父岳母,正经长辈,就全当是曲江的父母到场了。” 双方见面,老周赶紧给小舅子夫妻介绍。 “哎呦,早就听说过陈郎中夫妻的名头,医术高超、仁心仁德,大家伙儿都夸你们呢。 来来,快请进屋吧。”琼花爹满脸笑容的跟陈郎中夫妻打招呼,将众人迎进了屋子。 杨家孩子多,三间房,东屋南炕上摆着张木头桌子。 琼花爹娘把客人让到了屋里,然后招呼客人上炕。 刘东山夫妻、陈郎中夫妻坐在炕头的位置。 琼花父母还有老周两口子,坐在了炕稍的位置,两家人正好隔着桌子面对面。 周传仁兄弟,还有杨家几个年轻人,全都坐在北炕的炕沿上。 曲江和伙计,把他们带来的定亲礼,挨样儿摆在了桌子上。 一块儿带着四根肋条的五花肉、一对鹅、四盒茶叶、四坛酒。 另外还有给琼花的冬夏四套衣服,棉、麻、绸、绢四色布料各一丈、金银首饰若干,银子二十两。 曲江来到这边也大半年了,他掌管着货栈,工钱不低,还有之前放山所得八十两银子。 而且他吃住都在曲家,不用自己掏钱,除去之前给琼花买点儿小礼物之外,剩下的钱都攒着呢。 定亲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曲江也不是傻子,有粉当然知道往脸上擦。 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也得给没过门的媳妇撑腰啊。 所以这一次,除了陈秀芸给预备的衣裳布料之外,其余的都是曲江自己掏钱置办,就是为了定亲时双方脸上都好看。 杨利福两口子一看这些东西,都傻眼了。 “这,这,当初不是说好了,咱简简单单定个亲就行么? 我们不要那么多聘礼,只要对琼花好就行。” 杨利福很是为难,曲家给这么些聘礼,看着是体面,可他们家拿不出对应的嫁妆啊。 他们家穷归穷,可从没指望着闺女的聘礼挣钱,做不出收了聘礼不给陪嫁的事情来。 “叔,这些是我对二老的心意。 你们养了琼花到这么大,往后她就是我媳妇了,我合该孝敬二老的。” 曲江挠挠头,把心里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总算说了出来。 “人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往后二老就把我当亲儿子。 不管家里有啥活,有啥事儿,只要跟我说,我都尽力给办。” 杨利福两口子看了看未来姑爷这一脸憨厚的样子,知道曲江刚才的话没有半点儿虚假。 两口子心里头这个熨帖啊,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哎,哎,好孩子,好孩子,我们家琼花有福啊,找了个好男人。” 第二百六十六章 撵鹿人 曲江是真心实意的对琼花好,这一点大家伙儿都看出来了。 杨利福夫妻对这个姑爷那是相当满意,定亲过程也非常顺利。 双方交换了庚帖,杨利福的媳妇就领着仨闺女去外屋做菜了。 留下老周、杨氏她们,陪着曲江、刘东山等人说话聊天。 母女四个在厨房一顿忙活,做出来两桌丰盛的酒席。 正好中午了,赶紧收拾端上来,南炕北炕各摆一桌。 杨利福、老周、刘东山、陈郎中、曲江,还有周传仁兄弟、琼花的大哥。 这几个人坐南炕上,琼花特地给烫了两壶酒,众人边喝边聊。 琼花娘、杨氏、李氏、林若兰、琼花,这几个人坐在北炕上吃饭。 至于杨家另外那五个孩子,不能上桌,每人盛一碗饭,夹点儿菜,随便蹲锅台边吃。 定亲宴嘛,意思意思就行,谁也不能可劲儿喝,所以这顿饭吃的不慢。 还不到未时呢,酒席结束,大家伙儿又聊了会儿,刘东山等人便起身告辞。 琼花娘赶紧到外屋去,把那块肉一分为二剁开,酒、茶叶,也是一样,全都分开,由曲江带回去一半儿。 葫芦套离着猫耳山不远,爬犁和伙计早就回去了,所以曲江等人便步行回了曲家。 回去后,林若兰和李氏,把定亲的情况,都说给了陈秀芸听。 陈秀芸一听定亲过程很顺利,杨家对曲江也很喜欢,这就放心了。 曲江定完亲之后没几天,跟着曲绍扬出门的伙计,回来了十来个,而且带回来大量的山货、皮张、药材、猪鬃等东西。 曲绍扬还让伙计传话,叫曲江抓紧时间往安东、营口、奉天那头送一趟货,尽量回回款,这样年前还能再跑一趟。 曲江盘点了一下货栈的库存,确实不少东西,应该走一趟。 于是,曲江把货栈这头安排妥当,然后从家里点了二十几个伙计,带着枪啥的,赶着马爬犁拉着货,沿江直奔安东等地。 曲江来这边大半年,也历练出来了。 在曲绍扬和刘东山的指点下,除了略通些拳脚之外,枪法也练的不错。 出门做生意,必须会打枪,枪就是男人胆,只要枪在手,遇见啥也不怕。 这一年,曲绍扬可是没少从营口洋行往回倒腾枪和子弹。 如今家里头光是快枪,差不多也有五六十棵了,子弹更是好几箱子。 一行人都带着快枪和足够的子弹,路上就算真遇上劫匪,也能把对方打成蜂窝煤。 另一边,曲绍扬打发了十来个伙计带着货物返回猫耳山,然后他领着剩下的人,离开汤河口,到双甸子找了家客店住下。 众人在双甸子修整了一天,十月二十五这天一早,众人从双甸子出发,打算去三道庙岭、东岗等地。 曲绍扬的打算是,到东岗再转一转,认识认识那些参园子的参户。 然后,他们就从东岗那头往回走,正好路过西岗,熟悉熟悉地形,来年就在那片儿整块参地。 西岗离着桦树屯不算太远,而桦树屯就属于鸭绿江巡检管辖范围。 谢泰升不是说三岗的土质最适合种参么?而三岗之中,数着西岗离猫耳山最近。 曲绍扬肯定要选个近的,方便后续管理。 这双甸子被三条山脉环绕,只有西边是松花江,所以地势低,有点儿类似盆地。 所以出了双甸子集镇,就处处都是山,地势越来越高。 曲绍扬一行人按照李代世和客店掌柜的指点,沿着山路翻过一座座山,朝着三道庙岭的方向走。 三道庙岭这个地名的由来,据说是因为岭上有山神庙,所以取名庙岭。 而从头道庙岭开始顺序排列,这里是第三道岭,所以就叫三道庙岭。 听这个地名也知道,此处位于群山峻岭之中,路不怎么好走。 一行人牵着马,缓步行走在山间。 冬日里积雪覆盖,看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沟,只有地上寥寥数行脚印,曲绍扬他们就顺着脚印往前走。 正走着呢,忽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枪声。 众人闻声一愣,随即拉动枪栓,端起了枪。 曲绍扬下令将马尽量靠拢,伙计们将身体尽量隐藏到货包后面,随时准备开枪。 第一声枪响过后,接着又有两枪想起我,曲绍扬听着那动静,应该是老式火枪所发出的。 “保持警惕,别随意开枪。” 曲绍扬话音刚落,就见到前面山坡上,好像有一群什么东西飞奔而下。 这些家伙跑的挺快,带起的雪沫子飞老高,遮挡了视线,让人看不清是什么。 眼见这群东西就朝着曲绍扬他们所在的山谷跑来,曲绍扬定睛观看,发现是一群鹿梅花鹿。 于是二话没说,端起枪勾动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过后,迎面这群鹿,直接倒下了四头。 其中有两头鹿并排跑,被射出去的子弹穿了糖葫芦,一枪打死俩。 其他的鹿,早已是惊弓之鸟,仓皇逃窜,顷刻之间就跑没影儿了。 “东家,好枪法。”伙计们见此情形,欢呼道。 出门在外,尤其是不在自己管辖范围,曲绍扬不让手底下人喊他大人。 有伙计动作麻利,抬腿就往山坡上跑,想要把死去的鹿拖过来,却被曲绍扬给制止了。 “别急,稍等一会儿看看情况。” 这群鹿,明显是被人从山上撵下来的,估计是截仗的人没守好,冒仗了。 按说,这些人堵冒仗了,曲绍扬开枪打死猎物,不犯毛病。 不过,还是跟人家照个面儿,说明白情况比较好。 毕竟曲绍扬他们是外乡来的,人生地不熟,轻易不能得罪人。 果然,曲绍扬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到山坡上几道身影飞快的滑了下来。 对,就是滑,那几个人脚下踩着类似滑雪板的东西,毫不费力的就从山上下来。 “刚刚是谁开的枪?” 山坡上一共下来四个人,都穿着破皮袄,头戴破帽子,双手握着棍子,后背还背着枪。 其中一个高个子,一脸不善的开口问道。 “我打的,怎么了?”曲绍扬往前走了两步,挑眉问道。 “你打的?刚才我们听见三声枪响,这咋死了四头鹿呢?” 旁边一个稍微矮点儿的人,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雪地里还在挣扎的死鹿。 这分明是四头啊,咋就听见三枪呢?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三道庙岭 “哦,好像是有一枪穿糖葫芦了。” 曲绍扬看了看对面的人,再看看雪地里那四头鹿,云淡风轻的说道。 “穿糖葫芦了?你用的什么枪啊,力道这么大? 刚才我在上面就听着枪声不一样。” 略矮些的那个人,好奇的打量着曲绍扬,开口问道。 这人说话的嗓音跟别人好像不太一样,挺清脆的,不像旁人那样低沉。 曲绍扬有些好奇的多打量对方两眼。 这人头上戴着貉子皮的帽子,脸上围着不知道什么皮的围巾,捂得挺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长的极好,桃花眼波光潋滟、灵动明亮。 曲绍扬朝着对方点点头,轻笑道,“是从洋行买办那里弄来的快枪。 洋毛子的枪,比咱用的老火枪好,可以连着五发子弹。” 对方一听,立时双眼放光的看向曲绍扬肩膀。 刚才曲绍扬三枪打死四头鹿之后,就把枪收起来背在肩上了。 那人犹豫再三,最终叹口气,没好意思开口说想看看枪。 “兰军,你跟他费什么话啊?他把咱的猎物给打死了,咱今天白忙活一场。” 最开始说话那高个子,愤懑开口道。 “铁牛,你这话就不讲理了,鹿是咱撵下来的不假,可你爹和我爷爷截仗没截住,冒仗了。 人家正好遇上,开枪打死了鹿,跟咱有啥关系?” 被叫兰军的小子,瞥了眼大高个儿,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怎么没关系啊?要不是咱把鹿撵下来,他就能开枪打死鹿了? 这些鹿,说啥也该有咱一份儿才对,少说也得给咱一半儿。”高个子似乎恼了,大声说道。 “你咋好意思说的?这片林子,咱事先也没做标记,说不让外人进来。 再说了,是咱本领不精,让鹿跑了。 没有人家开枪打死鹿,这群鹿都跑光了,今天不还是白忙活一场么?” 兰军摇摇头,觉得铁牛这就是无理取闹。 围猎有围猎的规矩,猎人想在哪里围猎,应该提前在围猎场周围,一些明显的路口处,留下专属记号。 多数情况下,是一卷桦树皮加上一根树枝或者一枝花之类。 这里面也有很多讲究,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围猎方向。 见到这种记号,路过的人就不会往林子里去了,避免误伤。 “那不一样,山财不可独享,见者有份儿。 再说了,本来就是咱撵过来的,分一半儿没毛病。”铁牛根本不管那些,梗着脖子硬犟。 二人争执不下,曲绍扬想开口都没机会。 而这个时候,山坡上叽里咕噜又跑下来了三个人。 “干啥呢?大老远就能听见下面吵吵把火儿的?铁牛,咋回事儿啊?咋还跟兰军吵吵起来了? 他岁数小,你让着他点儿。”一个身形高壮的汉子,声如洪钟般大声问道。 “爹,我们撵的鹿,让这小子给打死了四头。 我说要分一半儿,兰军竟然向着外人,分不清里外拐。”铁牛看见他爹,赶紧告状。 那汉子一听鹿被打死了四头,满脸惊讶的看向曲绍扬。 “呦,小伙子好本事啊,这是你自己开枪打死的?” “嗯呢,我们正好路过这儿,听见山坡上枪响,还以为是遇见土匪劫道了呢,就停下来戒备。 没想到山上跑下来的不是劫匪,是一群鹿,我就开枪打死了四头。 那个,其实也不用吵吵,这鹿本来就是你们撵下来的,分一半儿也合情合理。” 曲绍扬倒不是怕了谁,主要他们是路过,犯不着为了几头鹿,跟当地人闹什么矛盾。 人家是坐地户,真想找点儿麻烦,随便躲哪处山口打个黑枪啥的,曲绍扬他们就得吃亏。 听见曲绍扬这么说,那高壮汉子,还有后头跑下来的俩人,以及兰军,都是一愣。 “敢问这位壮士,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后头跑下来的俩人,可能是跑的太急了,气喘吁吁的,脸上的围巾早就扯了下来。 其中一个年纪挺大,满脸皱纹的人,好奇的打量了曲绍扬一行几眼,随口问道。 “老丈,我们是进山收山货、皮张的,想要去三道庙岭。 也不知道从这里走,对不对?”曲绍扬朝着那老者抱拳道。 “去三道庙岭啊?哎呀,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我们都是三道庙岭的人。” 老者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走吧,跟我们一起走,村子里有的是山货皮张,你想要啥都有。” “对,对,跟我们走吧。”高壮的汉子也大声说道。 曲绍扬的目的地就是三道庙岭,既然遇上了,自然不推辞,于是就领着伙计们,跟这群人一起走。 至于那四头鹿,就由兴业和铁牛等人拖着走。 “还不知道几位贵姓呢?”一边走,曲绍扬就跟那高壮汉子,还有那老头,闲聊天。 “乡下人,贵什么贵啊?他叫郑青山,后头那俩是他家儿子,郑铁牛、郑铁柱。 我姓孟,这是我孙子孟兰军,这位是王春,后头那个瘦一点儿的,是他家儿子,叫王俊山。 我们都是三道庙岭的猎户,今天一起出来撵鹿,没想到堵冒仗了,那群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 得亏遇见你们,好歹还打死了四头。”这老孟头倒是挺健谈的,曲绍扬一问,他就全说了。 “郑大叔、王大叔,幸会幸会。 孟爷爷,你多大了啊?这体格倒是够硬实啊,还能进山打猎呢。” 曲绍扬瞅着老孟头走路的架势,腿脚相当利索了,心下佩服。 “六十多了,体格儿倒是还行,一顿饭还能吃三大碗呢。” 老孟头一听曲绍扬夸他身体好,立时就高兴起来。 一行人就这么边走边聊,往前翻过了两座山,又爬了个挺陡的坎儿,这才到了三道庙岭的岭上。 村子,就坐落在岭上一块宽阔的平地,远远望去,也就三五十户人家。 “那个,孟叔、老王,小曲他们人多,我们家住不开。 这样吧,咱先去我那儿,一起吃个饭,回头等晚上的时候,让他们分开住咱三家里,行吧?” 离着村子越来越近,郑青山大声跟老孟头还有王春俩人商议。 “行,我看这样,咱先去你家,把这四头鹿收拾了,肉正好炖一锅,大家伙儿晚上吃。 等着吃过了晚饭,再安排住处。” 第二百六十八章 暴马丁香茶 老孟头几个商议妥当,于是领着曲绍扬一行人,直奔郑家。 郑家在村子的西头,两间木刻楞的房子,间量倒是不小。 郑青山父子领了一群生人进门,家里狗子不认得曲绍扬他们,便汪汪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家里来客了。滚回狗窝去,再叫踹死你。” 郑青山抬起手,吓唬狗子,那狗子一看,赶忙扭头就钻进了狗窝里。 “孩他娘,赶紧烧水沏茶,家里来客了。” 郑青山本就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声音也响亮。 此时再扯开嗓子喊一声儿,哪怕是冬天门窗紧闭,家里的人也能听得见动静。 果然,屋里人听见声音,忙出来查看。 “哎呦,这是打哪儿来的客啊?快,赶紧进屋,进屋暖和。” 大山里人烟稀少,难得见到外人,所以山里人家见到客人,都格外热情。 郑青山的媳妇瞧见曲绍扬等人,连问都不问,便十分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去。 “大侄儿,走,咱先进屋坐,铁牛、铁柱,你俩把那鹿给收拾了。 记住了啊,俩大的鹿,除了肉留下吃,其余的东西收拾好了,给你曲哥他们。” 往回走的路上,曲绍扬就说了,四头鹿他们都不要,全都留给这三家。 郑青山等人自然不同意,最后说,肉留着大家伙儿吃,两头大鹿身上的东西,让曲绍扬带走。 这本来就是曲绍扬打的,他们跟着沾点儿光就挺好了。 郑家两兄弟应了一声,跟王俊山、孟兰军一起,将鹿拖进外屋地,拿着工具开始处理。 曲绍扬等人,则是被请进了东屋坐下。“快,脱鞋上炕,炕上暖和。” 郑家东屋也是南北两铺大炕,地方倒是挺宽敞的。 郑青山媳妇一边招呼了众人上炕,一边从柜子上拿下来个罐子,抓了一把不知道怎么东西放到壶里。 然后从外屋拎着烧水的铜壶进来,将热水倒进去,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呦,婶子,你这是泡的什么东西?好香啊。” 曲绍扬抽了抽鼻子,这味道甜中带香,有点儿像什么花,不像茶叶。 “哦,那是暴马子的叶子和花,咱这儿没有茶树。 出去买点儿茶叶,死贵不说,还不禁喝。 我们都是春天的时候,去林子里撸一些暴马子的叶子和花,回来炒干了当茶喝。 大侄儿你尝尝,这味道挺好的,而且这玩意儿暖胃,对胃好。” 郑青山让小儿子去拿了一摞碗过来,给每个人倒了半碗茶。 那茶汤呈琥珀色,香气随着热气飘散,闻着特别香。 曲绍扬也没客气,端起碗来,一边吹着气,就喝了一口。 还别说,这玩意儿味道还挺不错的呢。“嗯,好喝。” 众人在寒风里走了这么远,都凉透了。 此时也不管那茶水烫不烫了,一边吹着,慢慢喝两口,只觉得暖和多了。 屋里头,郑青山等人陪着曲绍扬说话聊天。 外屋地,郑青山的媳妇打发了小儿子,去王春家里,把王春媳妇和闺女都叫过来。 刚才郑青山已经嘱咐过了,今晚上炖鹿肉,留大家伙儿吃饭。 王春家离着也不远,把人叫过来一起吃,正好也能帮把手干活。 就这样,几个女人在外屋各种忙活,又是切又是剁,厨房里两口锅一起烧火,又是烀又是炒的,忙活着做饭做菜。 等饭菜做好,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于是东屋点了两盏油灯,摆上桌子。 人多,桌子不够用,从王家借了一个,又把面板拿出来,底下垫俩木头墩子,将就着用。 晚上做的红烧鹿肉,汆鹿肉丸子,鹿肉炖山药,另外还酱了一锅骨头。 外面寒风凛冽,屋里温暖如春,坐在热炕上,喝着热乎乎的丸子汤,啃着骨头,别提多美了。 “得亏小曲大侄儿枪法好,要不然咱今晚上就只能回家吃酸菜炖土豆了。” 一边吃饭,郑青山一边笑道。 东北冬季寒冷,没有什么新鲜菜蔬,只有秋天储存起来的萝卜、白菜、土豆,还有腌的酸菜、咸菜。 一整个儿冬天,几乎就是这几样菜。 酸菜喜油水,没有大油不好吃,于是有人就把酸菜和土豆切丝,一起炖。 这样不需要那么大的油水,吃起来也还行。 有的人家秋天白菜留少了,不太够吃,也会用白菜和土豆一起炖。 这玩意儿第一顿吃还行,等着第二顿一热,就是一股猪食味儿。 啥味儿也得吃,家里就这条件,不吃,那就捧空碗。 所以,东北的孩子都嘴壮,主打的就是一个啥都能吃得下去。 郑青山他们是猎户,入冬了经常进山去打点儿啥,家里好歹还能见着点儿荤腥儿。 不过像今天这样,敞开了吃肉的机会,还是极少的,谁家舍得这么个吃法儿啊?日子不过了? “哎,大侄儿,要不你们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呗。 我看你们都有快枪,咱得空再去山里打猎啊?”郑青山提议道。 “叔,我们还要去东岗,然后从东岗那边直接往回走,打猎啥的,可能是够呛。” 曲绍扬摇摇头,他们是来收山货,找人商议买参栽子的,哪有工夫在这儿打猎啊? “哦,那没事儿,明天一早晨,我就去村里,挨家挨户的给你们吆喝一声儿。 你们收了货再走。”郑青山闻言也没不高兴,继续跟曲绍扬唠嗑儿。 “小曲啊,你不是要收皮张、野山参啥的么? 我认识几个老山狗子,他们手里头好东西可多呢。 我看啊,你们可以在这儿多住两天,我领你去找他们。”那边,老孟头开口说道。 所谓的老山狗子,就是孤身一个人住在山中的窝棚里,靠打猎、采集等为生,远离村镇,离群索居的那么一群人。 这些人有的是早年留在东北的满人,有的是闯关东过来,一辈子没娶媳妇,或者没儿没女的人。 他们不爱与人来往,就在山里压个小窝棚,周围开一小片荒地,自给自足,远离人烟。 曲绍扬听师父提起过这种老山狗子,知道越是这种人,本领越大,他们手中,确实都有好东西。 “真的?哎呀,那可太感谢孟爷爷了。” 出来一趟,自然希望收的货越多越好,这么说的话,他们还真是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了。 “谢啥?我家也有不少东西呢,正好你们来到,就不用我背着东西去双甸子了。 明天,明天我都找出来,划拉划拉,你能要啥就都拿走。” 那个,下周开始,我试着多更一点。 其实身体已经恢复了,主要秋天事情多,加上我家老大读初三了,明年中考。 现在孩子读书,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功课多,压力大。 我家大儿子目前的成绩,就属于是稍微努努力,哪怕英语及格,他就有可能进到县城最好的一中读书。他现在英语考二三十分,如果维持目前的名次,大概就是去中等高中读书。 孩子自己也想往好了奔,可是学校功课太多,使不上劲儿,就特别焦虑那种。没办法,我就得天天晚上陪着他做功课,跟他聊聊天,讲讲题之类的。 熟悉写作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些人就是晚上码字快,但是我没时间写。再加上周六周日,孩子都在家里,我就更没时间写了。 我现在努力调整状态,争取下周一开始,每天三更。 第二百六十九章 老山狗子(上) 吃过晚饭,时候也就不早了,收拾收拾,该准备休息。 曲绍扬让兴业领着七个人住在郑家北炕,福贵领着七个人,住到王春家里。 剩下四个人,跟着曲绍扬去孟家住。 郑家在村西头,孟家在村东头,也是两间房子,屋里屋外收拾的十分干净。 傍晚的时候,孟兰军回家来烧了炕,又往炉子里添了不少柴火,所以屋里倒是不冷。 孟家人口少,就祖孙俩住,所以只有一铺南炕。 老孟头很是好客,非得让曲绍扬等人睡炕头,他领着孙子睡炕稍。 曲绍扬自然不肯,可推让了半天,还是没能犟过老孟头,没办法,曲绍扬也只能同意了。 山里人家,哪有那么多闲着的被褥?老孟头把被垛的被全都拿下来,也还差三套呢。 没办法,就只能对付着,俩人盖一床被,或者盖自己的斗篷、大衣啥的,也将就了。 曲绍扬没睡炕头,他挨着老孟头躺下,听老孟头继续讲故事。 之前在郑家,曲绍扬就听老孟头讲以前的事情,尤其是老山狗子那些故事,听的都入迷了,要不然他能跟着来孟家住么? 这老孟头,以前住在努尔哈赤围场附近,是打牲乌拉衙门的牲丁,专门负责捕猎各种珍贵动物,往京城进贡的。 老孟头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箭法出众,射杀猎物可以说百发百中。 老孟头二十出头娶妻生子,妻子在生下儿子三年后,因病亡故。 他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教他武艺,成为了努尔哈赤围场最出色的猎手。 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没多久儿媳妇有喜了。 而这个时候,朝廷传来命令,说是宫里有贵人重病,要萱羊血治病,让打牲乌拉衙门的牲丁去打萱羊。 这个差事,就派到了老孟儿子的头上。 结果,老孟儿子进了朱雀山打萱羊,却一去不回,最后只找到了被野兽啃食后的骸骨。 儿媳妇哭的昏死过去好几回,要不是肚子里还有孟家的骨血,怕是也跟着去了。 只是经过这一场打击,儿媳妇这身体就不太好,最后拼死生下孟兰军,便撒手人寰。 老孟头当了一辈子牲丁,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他不想孙子长大以后,继续当牲丁,于是就抱着刚出生的孟兰军,偷偷离开了努尔哈赤围场。 也是孟兰军命大,路上遇见好心的人家,就给喂点儿奶,实在不行熬点儿米汤,好歹没饿死。 也是巧了,老孟头背着孙子进山,竟然遇见了一只带崽子的母虎跟熊瞎子打架。 老孟头艺高人胆大,三箭射死了那熊瞎子,救下了母虎和幼虎,并且给它们治伤包扎。 那母虎通灵性,嗅到了奶娃的味道,竟是用自己的乳汁,喂养小兰军。 就此,小兰军有了虎奶妈,一天天长大,老孟头也在这三道庙岭,安家落户。 转眼间十六年过去,孟兰军已经长大成人,在爷爷的教导下,武艺、枪法都不错。 “哎,我这岁数越来越大,也不知道还能陪着孩子多久。 如今啊,我就盼着他早点儿成家立业,我也就能闭上眼了。” 说着说着,老孟头又感慨起来。 “爷,你说啥呢?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炕稍躺着的孟兰军,不太自在的咳嗽两声,说道。 “挺晚了,明天曲大哥他们还有事情要办呢,快睡吧。” 炕头那几个伙计都睡着了,呼噜打的震天响。 曲绍扬这些日子也没太休息好,听着老爷子唠嗑儿,听来听去眼皮也越来越沉,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挺沉,第二天早晨孟兰军起来做了早饭,招呼大家伙儿起来。 吃过早饭后,郑青山打发了郑铁牛、郑铁柱哥俩,挨家挨户的去通知。 说是村里来了收山货、皮张的客商,尤其是,人家还收猪鬃。 村里人一听,赶紧把自家的东西划拉划拉,都找出来,就等着客商过来收。 曲绍扬留了兴业和福贵带人在村里收货,他则是跟着老孟头祖孙俩一起,带了不少酒、盐、糖等日常用品进山去,探访那些老山狗子。 横亘千里的长白山苍茫起伏,西北风像刀子一样呼啸着吹过林海。 山上的雪大,目光所及,尽是皑皑的白雪,雪厚的地方,差不多有齐腰深。 哪怕是大白天,这山里的温度也极低,可以说是滴水成冰。 这种天气里,哪怕是山里的野兽,不是饿得急眼了,也会找地方猫起来,尽量不出去走动。 曲绍扬跟着老孟头和孟兰军祖孙二人,连背带扛的弄了不少东西,呼哧呼哧的往山里走。 大概走了一个半时辰,老孟头忽然抬起手,朝着前面不远处一指。 “看见前头那烟筒没?到地方了。” 曲绍扬闻言,顺着老孟头所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是一处背风向阳的石壁。 石壁下,一根由整棵树挖空做成的烟筒,从地下伸出来,正冒着袅袅青烟。 很显然,这里有一处地窨子,里头住着人。 “老丛,在家不?我领个人来看你。”老孟头站在地窨子门外,大声吆喝道。 “进来吧,我在屋呢。” 里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动静,听起来,岁数得比老孟头还大。 “走,咱们进去看看这老登,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好歹没死里头。” 老孟头跟山里几个老山狗子交情都不错,要不是他身边还有孙子作伴,估计这老爷子也进山当山狗子了。 说着,老孟头推开了地窨子的门,又掀开帘子往里走。 曲绍扬跟在老孟头身后,抬手掀开帘子就要往里走,忽然觉得这帘子不太对。 仔细一看,好家伙,这地窨子木门里头挂的帘子,竟然是用好些张貂皮缝制而成的。 在外面被无数达官贵人花大价钱争抢的紫貂皮,竟然被人缝成了门帘子。 曲绍扬感觉,自己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小小的地窨子,闹不好还真是藏着宝贝呢。 掀开门帘进去,里头是向下的台阶,沿着台阶往下走。 里头非但没有潮湿阴冷的感觉,相反温暖而干燥。 地窨子不大,也不分什么里屋外屋,简简单单一个灶台,上头支一口铁锅,灶台后头,连着一铺土炕。 别的人家炕面子上铺炕席,人家这上头直接铺的兽皮。 锅底下,木头柈子烧的噼啪作响,锅里炖的好像是狍子肉,鲜香扑鼻。 第二百七十章 老山狗子(下) 一位白胡子足有半尺长的老人,坐在木头墩子上,嘴里叼着烟袋锅子,正抖搂自己的烟口袋呢。 “完了,这点儿烟,不够我抽两天的,小孟啊,你给我带烟叶子了没有?” 老爷子抬头,瞅了眼外头进来的老孟头三人。 这地窨子没有窗,不透光,屋里点了盏不知道什么油的油灯。 借着油灯的光,曲绍扬看清楚了老爷子手里那烟口袋。 好家伙,这烟口袋竟然是用鹿腿皮缝制的,上头挂着一把银质抠耳勺,还有一根乳白色的牙签。 那牙签可不简单,据说是用雄性黄鼠狼茎器制成,不但可以强壮牙齿,还能辟易邪迷。 墙上,还有用八叉鹿角做成的衣挂,上头挂着件熊皮的大衣。 这地窨子小屋,别看简陋,处处都透着不简单。 老孟头闻言就笑了,“那还能不给你带? 那,最好的关东烟儿,还有酒,都是这小伙子给你带的。”老孟头指了指曲绍扬,笑道。 那老爷子这时才注意到,跟着老孟头祖孙俩一起来的,还有个小伙子。 “小孟啊,你带生人来我这儿干啥?我的规矩你忘了?”老爷子似乎有些不悦。 “看你,人家小伙子是进山来收皮张、山货、药材的。 你这儿那老些东西,卖了换点儿吃的用的多好?不然你死了,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老孟头才不管那些了,撇了撇嘴,说道。 那老爷子瞅了眼曲绍扬,一看他那穿戴,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小伙子,我这儿的东西,可不是你花钱能买下来的。 再说了,我一个老山狗子,成年到辈子的住在山里,也没啥花销,要银子没用。” 老爷子摇摇头,笑道。 曲绍扬被噎了个跟头,有些哭笑不得。 “老爷子,那你说,你要什么,我想办法给你弄来,这总行吧?” 其实曲绍扬主要是对老山狗子的生活感兴趣,这才跟着来的。 如今一看,还别说,人家虽然是住在山里头,没有大宅院,没有什么豪华的家具,可是这种自给自足、闲云野鹤的日子,还真是挺让人羡慕的。 老爷子看了看曲绍扬,寻思半晌,这才点点头。 “行,那我要二十斤盐、一把菜刀、一把斧头,再来一斤枪药、二斤枪砂……” 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东西。 曲绍扬赶紧一样样记下来,“老爷子,我今天来,带的东西不太够。 这里就两坛子酒、二斤关东烟、五斤盐。 其余的,回头我去双甸子给你采办好了,再送山上来,行么?” 曲绍扬跟这种老山狗子没打过交道,实在不知道这些人都需要什么。 今天带来的那些东西,实际上是曲绍扬他们路上用的,老孟头提醒他,这才带上山来。 “嗯,行,有小孟在,我不怕你赖账。”这丛老爷子倒也痛快,直接点头答应了。 “那啥,吃饭了没有?要不搁我这儿吃口啊? 正好锅里炖的狍子肉,我再往里下点儿料,就能吃了。” 老爷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房梁上摸下来个布包。 打开布包一看,里头是苗挺粗的人参。只是这人参已经被切断了,要不然,应该能值不少银子。 老爷子没管那些,用菜刀砍了几片儿人参下来,随手就扔到了锅里。 紧接着,他又从旁边摸了根挺粗的黄芪出来,也是用菜刀剁了些,扔进了锅里。 曲绍扬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老爷子,把外间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好东西,就这么一样一样扔进了锅里。 本就鲜香的肉汤,随着人参、黄芪、枸杞、地百合等药材的加入,更添了几许药香。 难怪这老爷子胡子都白了,精神头还那么好,合着人家平常拿人参当大萝卜吃,那可不咋地? “咋样?留下来一起吃点儿吧,正好还有酒,小孟你陪我喝两口儿。” 丛老爷子根本不理会曲绍扬那惊诧的目光,只含笑问老孟头。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去老刘那头看看。 也有些时候没见着他了,过去瞅两眼,没死我就安心了。” 老孟头摆摆手,他们还有不少事情呢,没工夫在老丛头这里耽误。 “哦,前几天我还遇见他了呢。 没事儿,我们这些人,哪是那么容易就蹬腿儿的? 去吧,他那儿好东西也不少。 小伙子,你正好问问老刘那家伙要啥,到时候一起给我俩送上来。 你放心,肯定不叫你赔本儿就是了。” 老孟头说不留下,老丛头也没说别的,只摆了摆手,就由着三人离开了。 辞别老丛头的地窨子,老孟头又领着曲绍扬朝另一个方向走。 三人翻山越岭走了挺远,来到了一处马架子房,见到了一个也是挺大岁数的老头。 马架子房,要比地窨子宽敞不少,里头有锅灶、有炕,有桌子、箱子啥的。 这姓刘的老爷子岁数也不小了,脾气更古怪,要不是老孟头再三劝说,曲绍扬差点儿被他打出去。 后来,在得知老丛让曲绍扬给带不少东西后。 这老爷子也开口,说了一大串儿,让曲绍扬抽空给他送来。 他就把自己这几年攒的东西,拿出来跟曲绍扬交换。 有老孟头担保,曲绍扬自然不担心这老爷子吹牛,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三人也没在老刘头这里停留,只把带给他的盐、烟、酒等物留下,便动身往回走了。 这也是老山狗子之间的相处模式。 两个老山狗子经常是相聚几十里甚至上百里,跋山涉水赶到邻居家之后,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坐下来抽袋烟,然后就起身往回赶。 见这一次面,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确定老邻居是否还活着,见到人还在,也就放心了。 老山狗子主动奔赴孤独,也享受这份儿孤独。 他们的生活,在外人看起来很古怪,甚至有的人说他们是野人,但实际上,他们很享受这种生活。 久居深山没压力。 他们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自己种的瓜,被刺猬给啃了,一个没剩。 再或者,就是早晨这一锅苞米面儿饼子没贴好,都出溜锅底下去了。 慷慨大方的长白山,能够为老山狗子提供无尽的上等食材,飞龙、野鸡、狍子、蛤蟆等等。 哪怕是入冬时囤的食物不够,都不用着急。 经常会有傻狍子来地窨子前面瞎扑腾,一棒子下去,就可以剥皮吃肉了。 锅里炖上香喷喷的狍子肉,在温暖的屋子里抽着关东烟,静静听着外头刮风落雪的声音。 这就是老山狗子冬日里的生活。 第二百七十一章 步枪换货 三人从马架子房里出来,曲绍扬这才松了口气,“孟爷爷,这位的脾气,咋这么怪啊?” “唉,都是各有各的心酸。 这老刘啊,跟我一样,也是打牲乌拉衙门下属的牲丁。 我家是撵鹿、打猎的,他们家是祖传捕鹰、驯鹰。”老孟头叹了口气,讲起来老刘头的故事。 “鹰户,每年要向打牲乌拉衙门上缴一定数量的成鹰,在由衙门的人押鹰送往朝廷。 鹰户的孩子,从会走会说话开始,就跟鹰打交道,六七岁就开始学喂鹰,学熬鹰。 这老刘头五六岁的时候吧,他们家抓到了一只极品海东青,白毛白爪,被称为白玉爪。 这种极品海东青,只有皇帝才能豢养把玩,就连王公大臣都不行。” “当时刘家抓到那只鹰,全家都高兴坏了,还以为能得赏钱呢。 结果,那鹰在送往京城的途中,生了爪疮死了。 鹰进不到京城,老刘头他们家非但没得了赏,反而落得个满门抄斩。 那天正赶巧,老刘头跑山里玩去了,没在家。 等他回来之后发现,家人全被抓走处死。 他在旁人的指点下,就这么改名换姓,躲到了大山里,后来就到了三道庙岭附近。” “那,瞅见远处那座石砬子了么?那地方叫雕窝砬子。 老刘头从鹰屯带过来了一对儿鹰,就在那上头住着,后来大家伙儿把这地方就叫雕窝砬子。” 老孟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一座高耸孤立的石砬子,对曲绍扬说道。 “老刘头现在也还养着鹰呢,咱今天来的不巧,没遇上,估计是出去捕猎了。 哎呦,那大家伙可稀罕人呢,俩翅膀展开了,比人胳膊都长。” 老孟头说话时,语气里透露着羡慕之意。 作为一个出色的猎手,有几个不稀罕猎狗、猎鹰的? 左牵黄、右擎苍,应该每一个猎人的最终梦想吧? 听老刘头这么一说,曲绍扬也是心中火热。 真没想到,看着不咋起眼儿老头,竟然还是捕鹰、驯鹰的高手呢。 看出来了,这大山里真的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啊。 此地离着村子很远了,三人边说边走,费了好大的工夫,总算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村子里。 兴业等人在村里转悠了一天,果真收了不少好东西,皮张、药材、山货等,品质都不错。 “东家,还有几户人家有好货,我们做不了主,得东家亲自去谈。” 兴家见了曲绍扬,低声说道。 “行,我知道了,明天你们带着银钱,去一趟双甸子,把我要的东西买回来。 后天我还得上山一趟,去给两位老爷子送东西。” 直觉告诉曲绍扬,这俩老爷子的窝棚里,肯定有好东西。 就算没有,曲绍扬也打算,找那位姓刘的老爷子多唠会儿,跟人家学点儿捕鹰的技巧之类。 要是有机会,他也抓只鹰驯出来,往后再出门,肩膀上站只鹰,多帅啊。 兴业接过曲绍扬手里那张纸,看着曲绍扬用炭条在上头写的字,又跟曲绍扬核对了一遍,这才把纸收起来。 曲绍扬几个留在孟家吃晚饭,当然了,米粮是他们自带的,菜蔬、肉啥的折算银子给人家。兴业他们在郑家也是如此。 谁家过日子也不容易,他们这二十多号人,都是壮年小伙子,谁家供的起啊?必须给人家钱。 晚饭过后,曲绍扬陪着老孟头聊了几句,便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兴业领着几个人,去双甸子集镇,采买各种物品。 曲绍扬,则是去村里那几户人家,跟人谈价钱。 那几家确实有好东西,曲绍扬收到了一张虎皮,一张金钱豹皮,还有几苗挺大的老山参。 价钱也不算特别高,拿到营口去,最少翻一番儿。 “小曲啊,你看看我家这些东西,能值多少?” 曲绍扬忙活完那几家之后,返回孟家,老孟头正好也把自家存的皮张、山参等东西,都拿了出来。 “呦,老爷子,你这好东西不少啊。” 曲绍扬一看,炕上摆了十多张貂皮,颜色紫黑,没有瑕疵,都是上等品。 另外,那几苗参也都不错,其中有一苗挺粗的,估计刚出土的时候,也得五六两沉。 “老爷子,这些东西,你打算要多少钱?” 曲绍扬翻看了一下,觉得东西都不错,心里也有了个大概的价位。 但他还是想听听老孟头啥意思,主要是怕他给的低了,人家心里不高兴。 毕竟老爷子这两天陪着他忙前忙后的,要是出价太低,说不过去。 出价太高了吧,让其他家知道,也不太好。 老孟看了看曲绍扬,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孙子孟兰军,然后就笑了。 “小曲啊,我们住在山里头,银子其实也使不上多少,还是东西实在。 我孙子看好你用的那快枪了,那玩意儿多少银子我不知道啊,但是我想着,用这些东西,跟你换棵枪,应该能够吧?” 曲绍扬一听,恍然大悟,合着是这儿等着他呢。 曲绍扬往孟兰军那头瞥了眼,见孟兰军一脸的不好意思,顿时就笑了。 “爷爷,你这些东西,换枪足够了,还有剩余呢。” 曲绍扬用的枪,正是开春的时候,从营口买回来的m1888委员会步枪。 后来他又让曲江和兴业去营口订了一批,发给巡防队的人使用。 这枪怎么说呢,其实也有一些缺点,比如装弹退弹困难、抽壳可靠性不好,还有炸膛的现象。 但是相比于老火枪来说,那就是相当不错的枪支了。 曲绍扬的意思,暂时先用着,等着再过些年,就该换水连珠了。 当然,这枪也确实不便宜,比之前买的杠杆步枪要贵很多。 一棵枪,再怎么贵,也贵不过那苗参,更不用说,还有其他东西呢。 “兰军,早说你喜欢这枪啊,我送你就是了。 这次我出门,带的子弹不太多,就五十发,那天还用了三发子弹。 这样吧,你先用着,以后有机会了,我再让人给你捎一些过来。” 曲绍扬没提枪多少钱的事儿,直接表示,可以把枪送给孟兰军。 “不不,不用,我们哪能白要你的枪啊,我们用东西换,你就说,这些够不够吧?”老孟头赶忙摆手说道。 “爷爷,够用了,足够用的,这样吧,除了枪和子弹外,我再给你们二百两银子,行么?”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古怪老爷子 老孟头和孟兰军一听,都十分高兴,直接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曲绍扬用一棵枪,四十七发子弹,加上二百两银子,换了孟家爷孙那些皮张、山参等东西。 等到傍晚,兴业和福贵他们赶着郑家的马爬犁回来,爬犁上装了很多东西。 除了给山里那两位老爷子准备的物资之外,还有些肉食、粮食等。 这么多人,吃喝就是笔不小的开销。 休息一晚,等天亮后,曲绍扬简单吃了口东西,就要去山里找那俩老头。 “孟爷爷,今天你在家歇着吧,我自己去就行。” “别,别,你就去过一趟,大山里头万一再迷了路咋办? 兰军啊,你陪着你曲大哥走一趟吧。” 老孟头毕竟是岁数在那儿了,连着奔波几天,确实累的慌。 于是就打发了孟兰军,跟曲绍扬一起,去山里给那俩老爷子送东西。 于是,曲绍扬和孟兰军二人套上马爬犁,装上给俩老爷子的东西。 然后曲绍扬把兴业手里的枪要过来背上,俩人就这么赶着爬犁进了山。 老山狗子都独,不喜人多,尤其不喜生人,所以曲绍扬也没带兴业他们。 二人先去了丛老爷子那里,把答应老爷子的物品送到。 丛老爷子一看曲绍扬挺守信用,格外高兴,于是就从地上一个木头箱子里,往外倒腾东西。 貂皮、狐狸皮、灰皮、猞猁皮,虎骨、熊胆、雪蛤油、老山参等等,啥都有,还都是珍品。 曲绍扬都看傻眼了,心里更是一个劲儿的在画魂儿。 他带来那点儿东西顶天了也就值个几十两,也换不了这么多东西啊。 这该怎么办?东西收还是不收?收了,拿啥给人家,银子? 这一趟出门,曲绍扬总共带了四万两银子,是曲、刘、陈三家凑出来的,连陈秀芸的嫁妆银子都动用了。 没办法,眼下家里各处都压着本钱呢,能动用的现银就这些。 前些日子在汤河口、双甸、北岗、抽水等地收货,花掉了一万多两。 主要是这边的好东西确实多,尤其是山参,光是几两重的,就收了不少。 再加上其他珍贵皮张、药材啥的,那银子还不就像流水似的往外拿? 前天和昨天,光是在三道庙岭村子,又拿出去了几千两。 再扣去这一路上的吃喝花用,现在应该还剩两万五千多两银子了。 这些银子,倒是够用,就是不知道,眼前这老爷子,肯不肯收啊。 “老爷子,你先停会儿,我带的东西,可不值这么多。 那啥,剩下的,我折算成银子给你行么?” 曲绍扬见那老爷子还要打开另一口箱子,吓得他赶紧拦住。 丛老爷子回头看了眼曲绍扬,又看了看曲绍扬带来的那些东西。 “不用,你都给我带东西了,我还要你银子干什么? 这些玩意儿,你喜欢啥就拿啥走,我留着也没啥用,搁箱子里还碍事。” “不、不、不,老爷子,话不是这么说的。 你拿出来这些东西,少说也得值上千两了,我可不能这么占便宜。” 曲绍扬被老爷子豪横的话语给逗乐了。 这老爷子心态真好,难怪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体格还这么好呢。 成天人参当萝卜吃,心态还好,能不长寿么? “该是多少银子,我给你。” 曲绍扬是好意,看老爷子独自一人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头,无依无靠的。 这些东西,不知道老爷子攒了多久。 曲绍扬是出门做买卖的,哪能说空手套白狼,就用那点儿零七八碎的东西,便把老爷子攒了许久的家底儿换走了啊? 结果,这话一出口,丛老爷子反倒是生气了。 “你说啥玩意儿?看不起我还是咋地? 我要是稀罕那点儿银子,我早就拿山下卖了,还用等你来收? 今天就这些东西,你要,划拉走,不要拉倒,你拿来的东西我也不惜的要,你赶紧走吧。” 但凡老山狗子,有一个算一个,脾气都特别古怪,翻脸不认人。 要不是这样,他们哪至于躲在山里头自己一个人住? 本身他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又独来独往习惯了,自我为中心,想干啥就干啥,谁也不打怵,更不惯着。 “曲大哥,你别跟丛爷爷犟,爷爷是喜欢你,才要把东西都送给你。 丛爷爷就这脾气,他以前还用老山参,跟人家换了一包盐,用紫貂皮,跟人家换了把斧子呢。” 孟兰军一看事情不妙,这一老一少要僵起来,赶忙从中劝和。 “真的,我没骗你,他们这些人都这样儿,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值钱,他们是真的不在乎。” 孟兰军有些着急,生怕丛老爷子一言不合,动手往外撵人。 这老爷子脾气可不咋好,把他惹急眼了,刀子掏出来,攮个人都有可能。 “孟家小子,你不用劝他,赶紧领他走就是了。 他瞧不上我,我还不稀罕他那些东西呢。对了,前天你拿来的那些,也带走。” 丛老爷子在那边吹胡子瞪眼睛的大声说道。 “别,别,丛爷爷,我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么?” 曲绍扬一看,老爷子是真生气了,赶忙服软。 这老爷子岁数不小了,气性还这么大,万一给他气出点儿毛病来咋整? 再说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也不是他哄骗来的,老爷子心甘情愿给他,那还说个屁了。 就这样,曲绍扬收下了丛老爷子拿出来的这些东西。 至于另外一个箱子,曲绍扬没让老爷子继续打开。 “爷爷,下回,下回我再来的时候,我多给你带点儿东西。 你有啥想要的,咱这儿没有的,跟我说,我帮你淘登来。” 丛老爷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朝着曲绍扬和孟兰军摆了摆手。 “你俩是不是还有事儿要忙?那就走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谁知道你猴年马月还能再来一回?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呢。” 到他这个岁数,一切都已经看淡了,啥都不在乎。 曲绍扬收拾好东西,跟孟兰军二人从地窨子里出来。 他回头瞅了瞅这雪地里不咋起眼的地窨子,心中也是颇多感慨。 谁能想得到,这里头,竟然藏了那么多的好东西? 这要是遇见个狠心贪财的,半夜摸进来,把老爷子弄死,东西抢走,可怎么好? 转念一想,人家老爷子在山里头住这么多年了,啥事儿没有。 就说明着老爷子本事挺大,人家根本就不怕那些。 第二百七十三章 金雕 离开老丛头的地窨子,二人赶着马爬犁,继续往雕窝砬子那边走。 来到老刘头住的马架子房山坡下,还没等走近呢,就听见一声鹰唳,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半空中扑了下来。 老刘头站在马架子房门前,朝着半空中那黑影一招手,黑影便落在了他身边。 老刘头微微弯腰,伸出右手,摸了摸那大家伙的脑袋和后背的羽毛。 然后发现,这家伙嘴边还残留着一些灰黄色的毛和血迹。 再摸一摸它的嗉子,果然鼓鼓囊囊的。 “你这家伙,又不安分,去招惹狼了是吧? 一天天的不省心,哪天惹出祸来,我可不管你啊。”老刘头摸着他面前乖巧的大鸟,笑道。 这个时候,曲绍扬和孟兰军二人也来到了近前。 曲绍扬看着刘老爷子身边的那只大家伙,羡慕的不行。 “老爷子,按照咱们约定好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这是金雕?”曲绍扬目光火热的看向那家伙,稀罕的不得了。 “呦,小伙子眼光不错啊,还认得它是金雕呢。 这家伙从小就跟着我,有十来年了吧? 以前我还能让它站在我的肩膀上,现在不行,我老了,擎不住它了。” 老刘头看着身边的伙伴,感叹了一句。 “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山里头,幸亏还有它作伴儿。 你别看它现在乖顺,这家伙能捕杀狼,凶着呢。” 提起心爱的金雕,老刘头格外自豪,一边说着,一边爱怜的摸了摸金雕头顶。 金雕似乎很享受主人的抚摸,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来。 曲绍扬和孟兰军看着眼前一人一雕互动的样子,羡慕极了。 “来吧,进屋说话。”老刘头朝着二人招招手,然后转身进屋。 那只金雕,也晃悠着,跟在老刘头身后,进了屋里。 别看这雕在天空中身姿俊伟矫健,可是换到地上走,那就相当滑稽可笑了。 孟兰军第一次见到金雕走路,被那憨憨的样子,逗的合不拢嘴。 二人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搬到屋里,刘老爷子看了眼,确定都是他要的东西,然后点了点头,转身从炕上的箱子里,翻找出一些东西来。 有了之前在老丛头那儿的经历,这回曲绍扬就没吭声儿,随便老爷子往外拿什么。 刘老爷子翻找出一些狐狸皮、貉子皮、旱獭皮、灰皮、元皮等,还有些灵芝、鹿茸、不老草等药材。 相比于丛老爷子拿出来的东西,这位拿出来的,就差了一些。 当然,用来换那些物资,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就这些吧,其他的我留着还有用处。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老爷子瞅了眼曲绍扬,说道。 “不光够,还多了不少呢。老爷子,多出来的,我给你银子吧?” 曲绍扬不想占人家便宜,欠人情。 “不用,我要银子没用,这些都给你了,你拿着就是。” 老爷子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这些皮子,多数都是它帮我打的,有一些让它给啄坏了,不值多少钱。” 训练好的金雕,可以成为捕猎的好手,刘老爷子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帮手,自然不太在乎。 “老爷子,冒昧问一句,你老收徒弟不?”曲绍扬轻咳两声,面露尴尬的问道。 按说两人这才是第二次见面,曲绍扬不该问,可他实在是被这金雕给馋的不轻,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徒弟?你想跟我学捕鹰、训鹰?”老爷子瞅了瞅曲绍扬,摇摇头。 “晚了,这都得是从小就练,没有个十几年的工夫,练不出来。” 曲绍扬闻言,叹了口气,他知道,人家是不想搭理他。 “老爷子,你这儿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回程还挺远呢。”曲绍扬朝着对方抱拳告辞。 “嗯,走吧,这山里不太平,趁着天亮,早点儿回去。”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 他本来就不乐意跟外人打交道,这也就是看在老孟头的面子上,才答应跟曲绍扬换点儿东西。 既然交易完成了,不走还留着干啥?还想让他请吃饭啊? 曲绍扬跟这两位老爷子打交道,也看出二人的性格来。 于是收拾了刘老爷子给的那些东西,跟孟兰军二人便出了马架子房,赶着爬犁往回走。 雕窝砬子离着三道庙岭挺远,得亏今天出门早,加上有马爬犁,怎么也比走着走快一些。 即便如此,二人边往回走,太阳边往西落,天色也一点点昏暗下来。 这山里本来就冷,太阳再一落山,那就更冷了。 西北风呼呼的刮着,俩人坐在爬犁上,感觉都快冻透了。 “曲大哥,咱们下来走一会儿吧,爬犁上越坐越冷。” 他们往回走,一路向西,正好顶着风,那寒风像刀子似的,哪怕脸上捂着围巾呢,也被吹的生疼。 曲绍扬也觉得挺冷的,主要是坐爬犁上不动弹,血脉不活。 于是他拽住了缰绳,使马慢下来,然后二人跳下爬犁,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二人往前走了大概四五里地,身上活动开,就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此时离着三道庙岭大概还有二十里地,天色将暗未暗,林子里光线受阻,远处的东西就看不太真切了。 忽然,就听见前方密林中,传出来一阵“呜呜”“啾啾”的动静。 伴随着风一起,听起来竟有些诡异,让人不由得寒毛直竖。 曲绍扬二话不说,立刻松了缰绳,摘下背后的枪,端枪在手,朝向声音来处。 孟兰军也是同样的反应,只是他对手中新得的快枪,还不算太熟悉,动作略有些生硬。 “好像是遇见豺了。别开枪,赶紧上爬犁,咱们快走。” 曲绍扬眼力好,隐约瞧见林子里,有不少红呼呼的影子不知道围着什么。 这山里头,皮毛发红的动物也就是火狐狸和豺,狐狸的叫声不是这样,而且也极少成群结队出现。 曲绍扬刚才粗粗一瞥,林子里最少有十来只红色的动物,这么一联想,大概也就猜出来是什么了。 豺,山里最难缠的动物,善于配合,经常成群捕猎,而且还非常记仇。 这山里头,哪怕是黑瞎子、大爪子,也轻易不敢招惹豺,这东西别看长的不大,太烦人了。 孟兰军很显然是听说过豺,所以曲绍扬一说,他脸色就变了,赶忙坐上爬犁。 曲绍扬也趁机跳上爬犁,催促马儿快跑。 第二百七十四章 豺群斗猛虎 此时的林中,由几个豺家族临时组成的群体,在一只豺王的统一指挥下,正在围攻五头马鹿。 这群马鹿当中,有一头公鹿,体型很大,差不多有五六百斤重,一头母鹿差不多也有四百斤上下,另外三头小鹿。 很明显,这五头马鹿是一个家庭。 冬季的长白山雪很大,地面上的草全都被雪覆盖住了。 马鹿一般会用前蹄刨开地面上的雪,寻找树枝和落叶果腹。 这片林子估计是之前有人伐树来着,不少树墩子上,又长出了枝条。 鹿、狍子等食草性动物,都比较喜欢这种嫩枝条,所以马鹿一家五口,就在这里觅食。 冬季,是长白山林海中所有动物的饥荒季。 尤其是草食性动物,一些老弱病残已经饿死或者冻死,只有强壮的动物才能挨过去活下来。 食物贫乏,还有很多食肉动物对它们虎视眈眈,所以马鹿十分警惕,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便抬腿就跑。 然而,不论它们再怎么警惕,这一次,还是落入了几十只豺的包围。 豺群在豺王的指挥下,分作四个小队,悄无声息的将五头马鹿包围了起来。 在确定猎物已经无处可逃之后,豺群发起了攻击。 豺的跳跃能力极好,咬合力更是超过狼,而且这些家伙还有个绝技,掏肛。 被几十只豺围住,那五头马鹿的下场可想而知。 尽管马鹿挣扎反抗过,还是没能逃脱豺的围捕,最后倒在了雪地里,鲜血顺着伤口,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曲绍扬不想招惹豺群,所以他就想着趁豺群在攻击其他猎物的时候,迅速离开此地,以免招惹麻烦。 然而,那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任凭曲绍扬怎么用鞭子抽打,就是不肯走。 只在原地刨蹄,夹着尾巴发出咴咴的动静来。 曲绍扬一看,知道事情不对,这片树林里,不光有豺,应该是还有别的猛兽。 “走,咱们找棵树先藏起来,这附近好像有猛兽。” 马不肯往前走,曲绍扬和孟兰军两人也不能在原地等着野兽攻击。 于是曲绍扬当机立断,决定放弃马爬犁,先躲起来,看看情形再说。 孟兰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二话不说,端着枪下了爬犁。 然后二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往附近山坡的大树靠拢。 就在二人即将来到大树下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声兽吼,“嗷呜。” 曲绍扬当时就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脖颈子沿着脊背往下走,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草,这下坏了,不光有豺群,还有老虎。“快,上树。” 曲绍扬伸手拽着孟兰军,快步来到大树下,然后推着孟兰军,让他赶紧爬上去。 事实上,老虎也会上树,即便是他们爬上树,也避不开。 但是下面还有匹马,如果老虎真的过来,应该会先吃马,如此一来,曲绍扬和孟兰军就有机会。 孟兰军似乎是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曲绍扬哪里有时间听? 曲绍扬催着孟兰军赶紧爬上树,找到跟粗壮的树杈坐着。 然后曲绍扬也转身,往另一棵树奔去,嗖嗖嗖几下,就爬到大树半腰,找了合适的地方坐下。 前面的树林里,豺群正在肆无忌惮的啃食马鹿,享用美食。 一声虎吼震动天地,紧接着,就见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扑向了正在享用美食的豺群。 这是一只雄性东北虎,方圆上千里的山林,都是它的领地。 冬天,正是老虎们谈情说爱的季节。 自然界,想要获得交配权,就要有绝对的实力。 公虎追妻也是如此,母虎会从几只雄虎中,选择最强壮的那一只。 这只公虎打败了其他对手,获得了跟虎妞恋爱的权利,完成了种族繁衍的大事。 当然,也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所以公虎此时,急需要捕猎一只补肾壮阳的马鹿,饱餐一顿后,再美美的睡一觉。 公虎盯着这群马鹿有一会儿了,马鹿很机警,公虎只能在下风口小心跟随,一直没找到下口的机会。 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群豺,竟然把公虎的捕猎目标给抢走了。 而且,是五头马鹿全都杀死了,一个都没留。 公虎暴怒,顾不得豺群有多么危险,直接向其发动了攻击。 于是,老虎大吼一声扑了过去,两只前爪各死死按住一只豺,一口咬断了第三只豺的脊梁,随即低头,将这两只豺也咬死。 不愧是山大王,这一扑直接杀了三只豺,豺群顿时就乱了起来,四散逃跑。 可这公虎余怒未消,纵身一跃,又是三只豺命丧虎口。 眨眼间,六只豺命丧虎口,豺群大惊之后大怒。 豺,是一种报复心极强的动物,豺王一见伙伴死了,猎物也有被抢走的风险,顿时就怒了。 于是发出尖锐的鸣叫,向豺群下令,围攻老虎。 豺很擅长于团队作战,豺王命令一下,剩余的豺立刻就各自找到适合的攻击位置。 趁着老虎第三扑刚纵起身的工夫,纷纷跳跃而起,张开大嘴,呲着锋利的牙,朝着半空中的老虎便叮了上去。 老虎在半空中遇袭,扑通落到了地上,然后试图将身上的豺甩开。 然而有七八只豺,死死咬着,怎么也不松开。 豺的咬合力大概有三百公斤,比狼的咬合力一百八十公斤可高太多了。 七八只豺死死咬住老虎身上,使得那虎疼痛难忍、痛不欲生。 估计这会儿,那老虎也后悔冲动攻击豺群了,然而后悔也没用,它只能忍着痛与豺群搏斗。 口、爪、尾三种武器并用,口咬、掌拍、脚踢、尾鞭扫,闪展腾挪,如摧枯拉朽一般,又杀了好几只豺。 豺群可怕就可怕在,这东西不怕死,前仆后继,一往无前。 纷纷倒下的同伴,非但没有吓跑其他的豺,反而激起了它们为死伤同类报仇的怒火。 在豺王的催促下,一批豺倒下,另一批冲上来,势必要跟这只虎不死不休。 在与豺群纠缠的过程中,老虎也被豺咬的体无完肤,身受重伤。 可它依旧怒吼着,没有倒下。 躲在树顶的曲绍扬,借着地势,将前面这一场激烈的打斗全都看在了眼里。 对豺群的战斗力,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此时,在老虎周围的雪地上,已经倒下了不少于二十只豺。 但还有七八只豺,毫无怯意,继续包围着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老虎。 第二百七十五章 虎死豺亡 躲在树上的曲绍扬暗自庆幸,得亏他反应快,爬到了树上。 这会儿,他就待在树上一动不动,坐山观虎斗,等到下面这虎和豺两败俱伤,保不齐他还能捡点儿漏儿呢。 就在曲绍扬这么寻思的工夫,忽然发现,旁边那棵树上坐着的孟兰军,竟然往树下出溜。 “哎,你干啥去?下面太危险了。” 曲绍扬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这个冒失鬼,底下豺群和老虎打架呢,你下去干啥? 孟兰军根本不理曲绍扬,而是端着枪,朝着豺群和老虎争斗的方向靠过去。 曲绍扬在树上看的真切,心中暗道不好。 这孟兰军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咋在关键时候犯傻呢?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孟兰军是陪着曲绍扬进山办事的,万一有点儿啥闪失,曲绍扬没办法跟老孟头交代。 所以,哪怕是心里骂了孟兰军不知道多少遍,曲绍扬还是从树上出溜下来,也端着枪一溜小跑去追孟兰军。 前面的孟兰军,小心翼翼地朝着树林靠近,试图找到合适的射击位置。 而此时的树林中,剩下的豺已经把老虎团团围住。 那只公虎努力的大吼一声,可它的声音已经嘶哑,不再有震慑力。 老虎咬牙,努力想甩动尾巴。 可它的尾巴刚才被一只豺咬掉了大半截,不光是没有了美感,力度也大大减弱。 老虎挣扎着想要对发号施令的豺王发动攻击。 它知道,只有咬死了豺王,那些豺没有了领头的,就会容易对付。 可此时老虎浑身都是伤,鲜血一个劲儿的往雪地上滴,体力已经耗尽,哪还有力气再攻击? 能勉强维持着平衡不倒下,已经是兽王最后的尊严了。 豺王似乎也看出了老虎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一声呼啸,带领着剩下的这些豺,就要扑过去撕咬。 而就在这个时候,砰砰枪声响起,不用说,是孟兰军开枪了。 孟兰军昨天得了新枪,就去后山没人的地方试过了,快枪的威力,绝不是老式火枪能比的。 他本身枪法很好,新枪上手试几次之后,也就适应了。 此时他连着开了三枪,前面一心跟老虎对峙的豺群,毫无防备之下,直接倒下去三只豺。 剩下的豺察觉出不对来,立刻扭头就想跑,然而此时曲绍扬也赶上来了,端枪瞄准了那几只豺,勾动扳机。 在两人合力射杀下,七八只豺,一个都没能跑掉,全都倒在了地上。 “我说你抽什么疯啊?老虎和豺打架,你来瞎掺和。 得亏咱用的枪好,这要是老火炮,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有可能让豺群给撕了?” 曲绍扬最后一枪打死了那只豺王,然后气冲冲的朝着孟兰军吼道。 而此时的孟兰军,根本就不理曲绍扬,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只奄奄一息的虎。 他来到老虎跟前,见老虎浑身都是伤,竟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孟兰军回手将枪托插在雪里立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些药粉来,想要给那只虎上药包扎。 也不知道是那只虎已经没了力气发威,还是什么情况,对于孟兰军的靠近,那只虎倒是没有生气。 孟兰军给它上药,老虎也没反抗,那双黄绿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孟兰军。 “阿福,你坚持一下,我给你上药,上药止血,你就能好了。” 孟兰军见老虎这般,心疼的直掉眼泪,手也抖的不行,手中的药粉都洒出去了。 曲绍扬这时也来到近前,他看了看那只虎的情况,摇摇头。 “没用的,你救不了它,它身上被豺咬掉了好几块肉,肚子破了,还被掏了肛,大肠头都出来了一节,活不成的。” 豺这种东西,跟其他的野兽不一样。 别的野兽都是咬死了猎物之后再吃,豺不是,它们是下口就吃肉,活活的在对手身上撕着吃。 而且,豺还有一门绝技,就是掏肛。 其他豺引诱敌人注意力的同时,后面的豺会直接掏敌人的后腚肛门。 不管什么动物,那里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几口下去,肛门被撕开,连带肠子也被扯出来,那还能活得成? “不行,我得救它,它是虎妈的儿子。”孟兰军却怎么也不听曲绍扬的话,非得要救不可。 听见孟兰军这话,曲绍扬一下子就明白孟兰军为啥这么反常了。 之前老孟头说,孟兰军小时候吃老虎奶长大的,曲绍扬还以为那老头是吹牛呢。 这又不是说书唱戏。 评书杨家将里头,有杨七郎的儿子生下来扔在荒野,雕搭棚,虎来奶。 那都是说书的人编出来,为了猎奇吸引人的。 虎奶和人奶,营养结构都不一样,孟兰军一个没出月子的奶娃,靠吃老虎奶长大?这不就是瞎胡扯么? 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曲绍扬又不得不相信,或许,孟兰军真的是吃老虎奶长大的。 “不对啊,你都十六了,它多大?” 野生的老虎,好像寿命就十几年吧?这只虎,看上去没那么老啊。 孟兰军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回答曲绍扬的话?那老虎已经倒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福。”孟兰军抱着老虎,痛哭失声。 荒郊野外,天色已晚,孟兰军抱着大老虎的脑袋在那儿哭。 他们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只豺,有的死透了,有的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这副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曲绍扬叹了口气,“兰军,老虎已经死了,你再哭也没用。 那个,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想办法把那虎埋了。” 那老虎浑身都是宝,曲绍扬倒是想把老虎尸体弄回去,可看着孟兰军那么伤心,这话咋地也说不出口。 孟兰军伤心归伤心,可他理智还在,曲绍扬一番劝说下,也只能收拾心情,从地上站起来。 “刚才,要是咱俩没爬上树,能不能救下来阿福?” 孟兰军看着地上老虎的尸体,忽然问了一句。 曲绍扬摇头,“够呛,闹不好的话,咱俩都得搭进去。 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老虎或许能活,咱俩,估计就悬了。” 他俩进山就是为了给俩老爷子送东西,带的子弹不多。 那群豺数量不少,就算他俩没上树,开枪射杀豺群,也未必能杀几只。 到时候把豺群惹急眼了纠缠上,后果不敢想。 孟兰军想了想,随即点点头。 “你说的对,我爷之前就跟我说过,进山里千万不能招惹豺。 让这东西缠上了,就是不死不休。” 第二百七十六章 葬虎 天已经黑了,离着三道庙岭还有挺远的路呢,二人也不敢再耽误下去,赶紧出了林子。 本以为,马受到惊吓,主人也不在,还不定跑哪里去了呢。 结果出了林子一看,马爬犁被夹在了两棵树中间,咋地也过不去,那马急的正打响鼻儿呢。 曲绍扬过去,安抚住了马,一点点让它退回去。 然后把马爬犁赶出林子来,二人上了爬犁,直奔村子的方向。 走了大概十来里地,迎面就瞧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再走近些一看,原来是好多人打着火把往这边来呢。 对面的人听见马蹄声,连忙高喊,“东家,东家?” 原来,是兴业见天都黑了,曲绍扬和孟兰军还没回村,担心二人有什么意外,所以就领人打着火把过来接。 “是我,你们咋出来了?” 曲绍扬听出来兴业的动静,也是松了口气,得亏不是遇见胡子。 要不然,这一天又是老虎又是豺,再遇上土匪绺子,曲绍扬都得怀疑,他是不是出门看错了黄历,诸事不宜。 兴业等人接到了曲绍扬,一行人返回村子。 老孟头见曲绍扬和孟兰军安然归来,也是松了口气,然后就打听路上出了什么状况,为啥回来这么晚。 一说这事儿,孟兰军又落了眼泪,曲绍扬无奈,只能把事情经过说给了老孟头听。 老孟头听完,只能长叹一声。 “小曲你不知道,这阿福,是给兰军喂奶那只母虎,生的第三窝虎崽,就那么一个独苗。 那母虎在生下阿福也就半年多吧,出去捕猎再也没回来,阿福就在我们家长大,跟兰军一起玩一起睡。 后来阿福长大,就离开了家,只偶尔回来一两回。 这两年就不咋回来了,唉,我还以为它去别处占领地盘了呢,没想到,会被一群豺给咬死。” “行了,你也别难过,山里的野兽就这样,不是吃别的,就是被别的野兽吃。 只要你们没事儿就行,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爷我可真就活不下去了。” 老孟头拍了拍孟兰军的肩膀,劝道。 二人回来挺晚了,饥肠辘辘的,老孟头赶紧去收拾了饭菜上来,让二人多少吃点儿。 曲绍扬还行,吃了俩饼子,喝了些酸菜汤,孟兰军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实在吃不下。 休息一晚,转过天早晨,曲绍扬领着兴业等几个伙计,连同孟兰军一起,带着工具,赶着马爬犁进了山。 来到昨天老虎和豺群打架的地方,发现老虎、豺、马鹿的尸体都还在,只是被乌鸦等鸟,给啄食了一部分。 曲绍扬指挥着伙计们,找了个偏僻的背阴处,雪挺老深的地方,将那只虎埋了。 没办法,孟兰军对那只虎的感情挺深,曲绍扬就算是再贪财,也不好把人家的玩伴给扒皮剔骨吧? 那么做,就太不是人了。 曲绍扬特地没惊动村里人,只带了自家伙计来,也是怕走漏消息。 万一哪个贪财的知道了,等他们走后,再把老虎尸体从雪里扒出来呢? 孟兰军知道,不得难受死啊? 他们这些人只是路过,下一趟再来还不定猴年马月呢。 等那个时候,老虎早烂没有了,谁还惦记这些? 老虎的尸体埋了,豺和马鹿当然不能埋,全都拖出来,爬犁能装多少就装多少,剩下的,他们想办法拖回去。 回村的时候,正巧被人看见了,旁人一见这架势,都挺吃惊的,连忙上前来打听。 曲绍扬只好说,昨天进山的时候,遇见了一群豺在围攻马鹿。 他和孟兰军俩人打死了豺,所以昨天晚上回来晚了。 今天一早,去把豺和马鹿都弄回来。 曲绍扬这话,并不足以取信所有人。 村里猎户不少,那豺是被枪打死的,还是被猛兽咬死的,还能看不出来么? 不过,他们也没往别处想,心里猜测着,可能是曲绍扬跟孟兰军俩人,遇见啥野兽跟豺群打起来了,俩人捡了个漏儿。 豺和马鹿在荒郊野外冻了一宿,早就冻的邦邦硬,所以得拖进屋子里去缓一阵子,才能扒皮剔骨收拾。 一共三十八只豺,加上五头马鹿,老孟家厨房没多大,这些东西分了好几批整屋里。 曲绍扬他们忙活了一天,才算是整完。 豺、鹿、虎,都是曲绍扬和孟兰军一起碰见的,按说应该一人一半儿。 可那只虎曲绍扬连提都没提,直接就给埋了,所以剩下这些东西,孟兰军一点儿都没要,全都给曲绍扬。 曲绍扬也没说别的,豺皮扒了留下,鹿身上能用的都留着。 五头鹿,大的五六百斤,小的一百多斤,光是肉就出了不少。 留一部分炖锅里大家伙儿吃,剩下的,全都放外面泼水冻成坨儿,这样比较好放。 曲绍扬一行人在三道庙岭住了五晚,按说这边事情办完,该往东岗走了。 冬月初一这天清早,曲绍扬和几个伙计在孟家吃过了早饭。 刚想收拾收拾东西,去郑家和王家集合人手,却听见外头有人大声说话。 “曲兄弟,今天跟我们上山撵鹿啊? 昨天我们搁山里瞧见了一群鹿,得有二十来头呢。 咱一起上山,你带人负责截仗,我们几个赶仗,咋样?” 说话声音这么大的,不用猜也知道,是郑家兄弟。 这两兄弟都随着郑青山,长得人高马大,声如洪钟。 话音刚落,郑铁牛兄弟、王俊山,还有俩小伙子,陆续进了屋。 “呦,你们这是收拾东西要走啊?别,再住几天呗。” 郑铁牛一看曲绍扬几人的架势,猜出来他们这是要收拾东西走人,忙挽留道。 “你看,咱兄弟还没稀罕够呢,这几天你们一直忙,都没工夫凑一起喝顿酒啥的。” 山里人都热情好客,虽然第一天见面时,郑铁牛对曲绍扬意见挺大,可这几天接触下来,俩人倒是相处的挺好。 “不了,我们出来的时间不短,这都进冬月了,得赶紧回去。 下回吧,下回再来,我肯定陪你打猎去。” 曲绍扬惦记着家里头,只能婉言拒绝郑铁牛的好意。 “小曲啊,要不你们就晚走两天吧。 那啥,兰军因为阿福的死,一直闷闷不乐的。 就算爷爷求你帮忙,今天带着他上山去撵鹿,顺道散散心,行么?” 那边,老孟头一脸恳切的说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上山撵鹿 老孟头开口挽留,曲绍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这几天在孟家住着,人家祖孙俩尽心尽力的招待他们,还帮了不少忙。 没有老孟头给介绍的那俩老爷子,曲绍扬哪能用一些物资,就换来那么多珍贵的皮张和药材? 别的不说,光是那俩老爷子手里换回来的东西,卖出去都不止两千两了。 这人情属实不小,曲绍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人家。 曲绍扬看了看在炕梢坐着发愣的孟兰军,再看看老孟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孟爷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再叨扰一天吧。” 冬月初一,也确实不太适合出行,算了,那就再住一天。 老孟头一听,高兴极了,“对,对,这就对了。 那什么,铁牛啊,都回家准备准备吧。 兰军,快点儿,把家里的雪板找出来,给小曲一副。 今天你正好领着他上山,教他怎么滑雪。”老孟头赶忙招呼孙子。 孟兰军本不想出门,他心情不好,就想在家呆着。 可架不住爷爷一番催促,于是翻找出雪板来,给了曲绍扬一副。 又把老孟头平日里上山穿的衣裳,找出来给曲绍扬换上。 曲绍扬他们带了那么多银子,还收了好多货,肯定不能离人。 所以曲绍扬没带别人,让伙计们都在家里守着。 这一次,老孟头没有跟着,郑青山、王春,还有村里俩猎户,他们负责截仗。 郑家兄弟、王俊山、孟兰军,还有俩小伙子,以及曲绍扬,他们都背着雪板、拿着雪仗,他们负责撵鹿,也就是赶仗。 一行人从村里出发,前往他们发现鹿群踪迹的山里走。 冬天,梅花鹿喜欢去朝阳坡,用蹄子扒开雪,找埋在雪下的果实、种子以及各种苔藓地衣类植物和枯树叶吃。 一般情况下,它们喜欢在早晨和黄昏的时候找吃的,而夜晚则喜欢刨开雪窝子在山坡的中上部休息。 为了方便逃跑,梅花鹿不会在山岗上或者谷底休息睡觉,而且它们也不喜欢荒草和灌木非常高而且茂密的地方。 因为那些地方,很可能会隐藏着狼或者老虎等猛兽。 梅花鹿休息的地方,一般都是灌木稀疏、荒草稀少又矮小的地方。 撵鹿的人都要非常熟悉鹿的脾性,知道鹿的生活习惯。 郑铁牛他们在山里发现了鹿群的踪迹,根据鹿的习性判断,就大致猜到了昨天晚上鹿群会在哪里休息。 于是郑青山等人跟曲绍扬他们商议好了具体的围猎办法,他们在底下守着山口。 铁牛、孟兰军等人踩着雪板往下滑,驱赶鹿群往下跑。 双方商议妥当后,各自往预定好的地方走。 郑铁牛他们,也都把后背背着的雪板解下来,开始穿戴。 这雪板长六尺,宽半尺,里头的踏板是用柞木制作而成。 而且是柞木去掉树皮后,那层最靠近膘皮的木板。 这一层最结实,有韧劲儿,靠近木心儿的反而不好。 雪板外面裹着兽皮,一般都是用野猪皮。 野猪皮结实,毛粗硬,在雪上滑行时有助行的作用,而上坡儿时,因为皮毛是戗茬儿,也不会往下哧溜。 雪板前头翘起,中间有好几个皮套扣儿,用来固定脚和雪板用,要把靰鞡和雪板绑结实了,避免滑行时脱落。 除了雪板讲究之外,那雪杖也很有些门道。 直径一寸到一寸半的水曲柳木棍,挺直,光滑,大概有半人高。 水曲柳坚实、韧性大,那可不仅仅是用来助滑的,更是撵鹿人手里可以直接使用的武器。 进到山里不一定遇见什么情况,有时候忽然蹿出来只野兽,火枪还在背后背着,来不及取下来。 这个时候,手里的雪杖就是最好的武器了,所以雪杖必须结实,打不断。 雪杖的底端箍着一圈铁环或者铜环,这是为了防止雪杖开裂,同时也是为了击打猎物时更得力。 雪杖的底端,钉着一枚马掌钉,三角形的马掌钉尖儿,露出来半寸左右。 这个是为了过冰河防滑用的,避免猎人经过结冰河面时,被冰面闪着。 两支雪杖的底部半尺处,还绑着口朝下的喇叭口状兽皮,这个是防止猎人不小心掉落雪窝子用的。 冬季,山上雪大风大,积雪被风吹的哪里都是,沟满壕平。 雪杖上绑两个皮雪罩,一旦经过大雪窝子,皮雪罩就会扣在雪面上,阻止雪杖继续扎下去,撵鹿人会顺势滑过去,不会陷在雪窝子里。 雪杖手握的一端,会钻上个眼儿,拴上兽皮。 这样套在猎人的手腕上,紧急情况下,雪杖不会脱手而出。 曲绍扬还真是没见过这种滑雪板,他一边听孟兰军的讲解,一边赞叹老祖宗的智慧。就一个滑雪的工具,想的多周到? “当初做这玩意儿的人,他是咋想到的呢?”曲绍扬一边系着绑带,一边嘟囔。 “不知道,听我爷爷说,这东西是从索伦部和鄂伦春部传过来的,后来打牲乌拉衙门的牲丁,都会用。 我从小就跟爷爷学这个了,五岁学滑雪、十岁学套鹿,十三岁学撵鹿。” 可能是出来的缘故,孟兰军的情绪比之前好了不少,也有心情给曲绍扬讲解了。 所有人都穿戴好,然后郑铁牛带路,他们开始向山顶走。 脚上穿着雪板上坡,要走八字,这样不会往下出溜。 等走到预定地点之后,众人用力一撑手中的雪杖,借着山顶的坡度,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嗖嗖嗖地在林海雪原中飞速滑行。 众人边滑行,嘴里还“哦、哦”的喊着,然后飞身跃上四周的山头,朝着鹿群藏匿的地方包围合拢,将其往山下的谷口撵去。 “曲大哥,你别着急,跟在我后面,千万小心点儿。” 孟兰军怕曲绍扬初次滑雪不适应,开滑之前,还特意嘱咐曲绍扬。 却不想,曲绍扬非但没有被落下,反而非常灵巧的避开树木、岩石,如鹰隼穿林一般,非常顺滑的顺着山脊滑下去。 孟兰军瞥了一眼曲绍扬,心中惊叹. 当然,此时他们都在高速滑行中,也顾不得闲扯,都全心全意的注意着前方,随时避让危险。 半山腰的鹿群,十分机敏的发现了猎人,于是也顾不得觅食了,拔足狂奔。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雪上飞 梅花鹿最善于奔跑,它们在山林里奔跑的速度,不比汽车的速度慢。 此时,隐藏于山坡各处,正在低头觅食的梅花鹿,在众人的合围之下,开始朝一个方向汇聚。 这群梅花鹿数量不少,看样子得有三四十头。 在众人的驱赶下,鹿群就像夏日里山洪暴发时的泥石流那般,飞快的朝着山口奔涌而去。 这个时候,孟兰军超绝的滑雪技术,也显现了出来。 不但比别人滑的快,而且别人不敢滑行的地方,他却毫不费力的照样滑行。 甚至别人认为不可能滑行的陡坡、断崖、乱石塘,他依然可以左绕右拐的跳纵如飞。 鹿群奔跑的速度快,孟兰军滑行的速度更快。 曲绍扬刚开始能跟得上,全凭着上辈子滑雪的经验。 但是到了一些复杂的地形,就有点儿跟不上了,被孟兰军落下了一段距离。 曲绍扬在后头看着孟兰军滑行的姿态,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这小子要是搁后世,就这一手滑雪的本领,估计拿个世界冠军啥的应该没问题。 “呕——嗤——”“呕——嗤——”年轻的撵鹿手们,呼喊声更加激烈起来。 众人一边飞快滑行,一边发出声音互相呼应,也是提醒山口的人,鹿群快到了。 守在山口的郑青山等人,已然瞧见了远处飞奔而来的鹿群。 一个个端着枪隐身在树木或者石头后面,只等鹿群靠近便开枪。 然而,意外突然出现了。 就在鹿群即将接近山口埋伏的枪阵时,领头的那只公鹿,似乎察觉出了不对,突然向旁边一拐。 它身后的鹿群,也立刻跟着朝斜刺里的山坡奔去。 山坡的那边,是断崖,一般情况下,鹿群是不会往那边跑的,所以郑青山他们就没在那边埋伏人手。 负责侧面驱赶的撵鹿手一见这样,着急起来。 可却无论如何努力滑行,也无法抢到前面,阻止鹿群的逃逸。 坏了,如果让鹿群翻过侧边的山梁,今天的围猎又要失败了。 郑铁牛等人都着急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情急之下,就见到孟兰军一个加速,从这一侧负责撵鹿的王俊山身边掠过,左拐右转的滑到了断崖边。 “兰军,那边危险。”曲绍扬在后面大喊。 孟兰军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一阵风似的冲上了断崖边的斜坡。 而后飞纵跳跃,朝着斜刺里冲过来的鹿群拦截了过去。 那矫健的身姿,真如同鹞鹰穿林、紫燕展翅、潇洒迅捷,快若流星。 年轻的撵鹿手们,发出了惊呼。 可孟兰军的动作,还是慢了半分。 梅花鹿群,在头鹿的带领下,已然偏离了沟底,向狙击线外另一侧的山坡狂奔而去。 山坡的雪,被鹿蹄子飞溅而起,弥漫起一层银白色的雪雾。 郑青山几个站在山口,望着改道而行的鹿群,懊恼不已,这已经是他们近期内,第二次堵冒仗了。 当然,这种情况对于撵鹿人来说,都是很正常的,进山之后,什么意外情况都可能出现。 眼下,想要再另行设阵阻击,已然来不及了。 众人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鹿群逃出包围圈,同时,也为拼命飞滑的孟兰军捏了一把汗。 孟兰军很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他一咬牙,纵身掠过乱石塘,又跳过两丈宽的深谷,然后飞跃到了对面的山坡。 “草,这小子,真特么虎。”曲绍扬没忍住,爆了粗口。 “兰军,快回来,危险。”曲绍扬纵身一跃,也贴到了断崖边,朝着孟兰军大喊。 就在曲绍扬刚喊出口的那一瞬间,砰的一声枪响。 急速奔驰的头鹿猝然中弹,一个高儿蹿向半空,然后又重重摔落而下。 飞速滑行之中,竟然还能开枪?而且还真的打中了? 曲绍扬惊呆了,郑青山等人也惊呆了,那群奔跑的鹿,也惊呆了。 头鹿死了,群鹿无首,顿时就乱了套。 孟兰军及时的飞跃回来,跟曲绍扬二人配合着,用雪杖驱赶鹿群,重新奔向山口。 “还等什么,开枪啊。”曲绍扬见底下的郑青山等人还在发愣,顿时高喊。 这时候,郑青山几个也反应了过来,纷纷端枪射击。 只听见砰砰几声枪响,前面的几头公鹿倒下去了,后面的鹿,则是沿着山口冲了出去。 郑青山他们用的都是老式火枪,一枪之后,要重新装火药、弹丸,根本来不及二次射击。 好在这一次收获还不错,连孟兰军打的,一共有四头鹿到手。 众人欢呼起来,对孟兰军的滑雪技术称赞不已,“这才是真正的雪上飞,太厉害了。” “绝活儿啊,太厉害了。” 曲绍扬也朝着孟兰军竖起了大拇指,这技术,不服不行,曲绍扬自认,没有这等本事。 也是,人家五岁就开始练滑雪了,十来年的苦功呢,那是一般人能比的么? 孟兰军朝着曲绍扬笑笑,“你也不错啊。 我还没见过哪个人,头一回滑雪,就能滑的这么好呢。你真是第一次滑么?” 曲绍扬点点头,“嗯呢,头一回滑雪进山打猎,这感觉还真挺刺激的。” 确实,以前那叫娱乐,今天他才算见识了,什么叫速度与激情,真的是太刺激了。 “来,跟我过来。”孟兰军朝着曲绍扬招招手,转身朝着头鹿死的地方滑过去。 曲绍扬不知道孟兰军要干啥,便跟在他身后滑了过去。 “快,趁热喝鹿血,这可是大补的东西。 以前我跟爷爷上山打猎,他就逼着我喝,喝了可以活血壮力、强身健体。” 二人在死鹿旁边停下,孟兰军指着头鹿颈部的伤口,对曲绍扬说道。 曲绍扬闻言一愣,不是吧?就这么生喝啊,这玩意儿不应该是接鹿血,兑了酒喝的么? “还愣着干什么?快喝啊,等会儿血都流干了。” 孟兰军见曲绍扬站在那儿不动弹,急的直跺脚,一个劲儿的催他。 “这是最好的东西,皇帝都喝鹿血呢,你还嫌弃咋地?” 曲绍扬也猎过鹿,却从没这么生喝过鹿血,他本能的有些犹豫。 可孟兰军在旁边儿一个劲儿的催促,而且回头看看另一边,郑青山、王春等人,也都趴在梅花鹿的伤口上,正在吸吮着鲜血呢。 曲绍扬一狠心,弯腰低头,俯身在梅花鹿的伤口上,吸了一大口的血。 新鲜的鹿血,热咕嘟的又腥又膻,曲绍扬只能屏住呼吸,将口中的鹿血咽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补过头了 曲绍扬连着咽下去几口鹿血,这才抬起头,伸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 这时,孟兰军笑着递过来一个酒葫芦,“来,喝两口酒,权当是漱口了。” 曲绍扬没说话,接过酒葫芦拔掉盖子,仰脖儿就灌了两口酒。 烈酒入喉,混着刚喝下去的鹿血,顿时就觉得一股热气往四肢百骸蹿。 曲绍扬盖上酒葫芦的盖子,还给孟兰军,然后弯腰拖着那头鹿,跟众人汇合到一起。 今天狩猎成果不错,全仗着孟兰军的功劳。 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将鹿开了膛,内脏全都摘出来,留一挂肠子放到大石头上,敬山神。 其余的在雪地里滚一滚,迅速降温。 鹿肚子,用树枝给支起来,然后往里踢雪,快速降温。 如此一来,猎物不会捂了膛变的臭烘烘难吃。 收拾完四头鹿,众人歇了会儿,再把放凉的内脏重新塞回鹿肚子里去。 这才拖着鹿沿山谷往下走,然后拐了几个大弯,绕了挺远的路,返回了村子。 一行人回到了郑家,将鹿扒皮剔骨,身上有用的部位全都留着,正好卖给曲绍扬。 其余的肉,按照人头和出力多寡,分给每个人。 这一次捕猎,孟兰军出力最多,他分了不少肉。 曲绍扬也分了一份儿肉,其余什么鹿心、鹿筋、鹿尾、鹿鞭等东西,扣除曲绍扬应得那一份儿之后,曲绍扬直接付银子,全都收了下来。 曲绍扬把他得的那一份肉,给了伙计们,让他们晚上做了吃。 除了第一天晚上,大家伙儿在一起吃饭之外,其余的时间,伙计们就是借用郑家、王家的锅灶,自己做饭。 毕竟他们只是借住,哪好意思成天跟着主人一起吃啊? 曲绍扬和孟兰军,带了不少东西回孟家。 老孟头一看,也挺高兴,就说晚上要做几个好菜,算是给曲绍扬他们践行。 正好有孟兰军拿回来的鹿肉,晚上少不了又吃一顿鹿肉席。 老孟头兴致上来了,还烫了一壶酒,跟曲绍扬俩人小酌两杯。 “孟爷爷,有件事儿,我想跟你和兰军商议商议。” 曲绍扬陪着老孟头喝了几杯酒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啥事儿啊?有话你就说,只要我老头子能办到的,我肯定不推辞。” 老孟头愣了下,不知道曲绍扬想说啥。 “爷爷,今天去撵鹿,兰军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这滑雪的本事太绝了,他能在飞速滑行的过程中开枪,还能一枪打死奔跑中的鹿,太厉害了。”曲绍扬逮着就是一顿猛夸。 “孟爷爷,实不相瞒,我在猫耳山那头,大小也算个官儿,家里头产业不小,我手底下真就缺兰军这样的人才。” “兰军窝在三道庙岭这小村子,实在是屈才了。 爷爷,你看能不能让兰军跟着我,回去给我当个大管事。 再不然,我把他安排到巡防队,当个教头之类的,你看行不行?” 曲绍扬起了爱才之心,他是实心实意想要招揽孟兰军。 这样的人才,躲在三道庙岭这个地方,真的是可惜了。 孟家祖孙俩,咋地也没想到曲绍扬竟然能提出这个要求来。 爷孙二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儿懵。 “曲大哥,多谢你抬爱,兰军愧不敢当。 我就是山里的野孩子,跟着我爷学了点儿三脚猫的本事,能得曲大哥看重,三生有幸。 不过,我怕是要辜负曲大哥的好意了,我爷岁数大了,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得留在他身边。” 孟兰军抢在爷爷之前开口,婉言拒绝了曲绍扬的提议。 老孟头一听,也只能摇摇头,长叹一声,却没说别的。 “不是,这还有啥?孟爷爷可以跟咱们一起走啊。 猫耳山那边山山水水的风景不错,你们到那边一样可以生活。 只要你们肯,住处啥的我来安排。”曲绍扬是真心想要招揽人才,还想尽力争取一下。 “小曲啊,不是跟兰军不通情理。 唉,实在是我这老骨头一把,在三道庙岭已经住习惯了,跟村里的人也处的很好,不舍得离开这儿。” 老孟头咳嗽两声,叹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曲绍扬也不好再继续,于是又陪着老孟头喝了两杯酒,转移话题聊别的。 吃过晚饭,大家伙儿收拾收拾就准备睡觉。 老孟头和孟兰军祖孙俩,依旧睡在炕稍,曲绍扬他们几个,则是轮流睡炕头。 今晚上轮到曲绍扬睡炕头了,白天在山上奔波忙碌了一天,晚上躺在热炕头,别提多舒服。 曲绍扬躺下很快就睡着了,结果睡到半夜,就觉得鼻子不太舒服。 他用手抹了两下,发现不对,好像手上沾了什么东西,热乎乎,黏黏腻腻的。 坏了,出鼻血了。 曲绍扬立刻意识到怎么回事,赶忙把头伸到炕沿外,然后用手用力按压鼻子两侧的穴位。 过了一会儿,感觉好像是不出血了,这才松开手。 此时,曲绍扬的手上,脸上,还有枕头上面,都沾了血迹,黏糊糊的也没法继续睡觉。 于是曲绍扬就轻手轻脚的穿鞋下地,想要去外屋洗一洗。 结果他这一开门,被睡梦中的孟兰军听见了,“谁?” 孟兰军揉了揉眼睛,往门口看去,随口问道。 “哦,是我,那个,我出去解手。” 曲绍扬没好意思说自己上火出鼻血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 到外屋打了点儿水,洗了手和脸,曲绍扬又小心的重新上炕,把枕头翻过去,继续睡觉。 曲绍扬晚间出鼻血不少,地上、炕沿、炕墙、枕头上,都沾了血迹,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 第二天早晨,众人起来之后,细心的孟兰军就发现了。 “呀,曲大哥,你这是咋地了?昨晚上出鼻血了?” “嗯呢,我估计是这几天连着吃鹿肉,昨天又喝了鹿血,晚上还睡热炕头的事儿。” 曲绍扬昨晚上睡不着,琢磨了许久,估计是最近补的太过了。 冬天本就干燥,这几天他连着吃了那么多鹿肉,昨天还喝了新鲜鹿血,能不上火么? “咋地?小曲昨天喝新鲜鹿血了? 哎呀,他个大小伙子,火力那么旺,补过头了,可不要出鼻血怎么? 你啊,净能惹事儿。”老孟头一听,忍不住埋怨孙子。 “爷爷,没事儿的,就是出点儿血,你可别说他了。” 第二百八十章 顺利回家 曲绍扬他们在三道庙岭住了五六天,事情已经办完,这回真得走了,不能再耽搁下去。 早饭过后,众人集合起来,从郑家、王家买下两挂爬犁。 把收来的货品、路上吃用的米粮等,全都装到爬犁上,便要启程离开。 “兰军,我说话算数,不管啥时候,你和爷爷只要想去猫耳山都可以。” 临走之前,曲绍扬再次跟孟兰军表示。 “好,曲大哥,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猫耳山看你。”孟兰军点点头。 “曲兄弟,以后有工夫了,要常来。”郑铁牛过来,搂住了曲绍扬肩膀,有些不舍的说道。 “行啊,你们得空了,也可以去猫耳山找我。 很好打听的,到了猫耳山,只要报上我的名字,都知道我。” 曲绍扬拍了拍郑铁牛的后背,笑呵呵说道。 其实郑铁牛这人吧,没啥坏心眼儿,就是性格太直,有那么点儿愣,时间长相处下来,会觉得这人还行。 “各位,时候不早,我们得抓紧时间出发了。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曲绍扬朝着众人抱拳告辞,然后跟伙计们一起,牵着马沿着另一条路,向东南行去。 下一站是东岗,曲绍扬打听过了,说是得有七八十里地。 估计直线距离没那么远,主要是山路崎岖、七拐八绕的要走不少弯路。 曲绍扬对这边不太熟悉,也不敢贸贸然翻山,只能照着大家伙儿告诉他的路线走。 众人紧赶慢赶,好歹在天黑时分,来到了一个差不多有百十户人家的村落。 进村里一打听,这就是东岗,于是按照李代世的指点,他们找到了村子里的大户。 在报上了李代世的名头后,果然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款待。 曲绍扬他们在东岗又耽误了三天,除了跟几个大户预定了来年的参籽、参栽子之外,也在这边收了不少山货、皮张、药材等。 冬月初六,一行人离开东岗往回走,途中路过几个零散的小村子,然后到西岗。 一行人在西岗住了两天,稍作休息后,直奔猫耳山。 等曲绍扬回到猫耳山,已经是冬月初十了。 这一趟出门,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收获可以说是相当大。 在李代世的帮忙下,曲绍扬跟几个大参户一共预定了五六十斤的参籽,四五百斤的参栽子。 按照一丈参土撒三两参籽,或者二三斤参栽子来算,明年曲绍扬就可以发展三四百丈参地了。 等三年后,参栽子长到一定分量,就可以起参做货卖出去,这中间还可以留一茬参籽。 参籽长成参栽子,倒腾一下换个地方重新栽进去,又能翻几倍。 就这么一年一年循环下去,用不上十年,曲绍扬就能有上千丈的参地。 光是这一项,就能挣不少钱了。 另一个,就是开辟了新的商路。 那边道路难行,商贸不通,大多数村子,只能在冬天的时候,集体运送货物到甸子街。 如此一来,好东西也卖不上好价钱。 “爹,师父,我都打听明白了,那边参园子出产的参,多数是直接卖到甸子街。 只有少数大户,他们会赶在冬天的时候,组织起来爬犁帮,直接运到船厂去卖。 等着大哥二哥回来,让他们打听一下人参出口的行情。 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可以跟洋行合作,来年秋天,咱直接去那边收人参。” 曲绍扬出门这么久总算回来,家里肯定要置办酒席给他接风。 刘东山夫妻、陈郎中夫妻都过来了,大家伙儿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聊天,打听打听曲绍扬这次出去都遇上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曲绍扬呢,也有不少话要跟师父和岳父说。 “还有一个,我这趟出去发现个好买卖,倒腾枪支和子弹。 那边靠近长白山,村子都在大林子里头,野兽多,猎户也多,但不少人还是用弓箭,少数的用老火枪。 我们带的快枪过去,好多人瞧见了都稀罕,想要买呢。 我跟他们说好了,下回再过去,给他们带一批枪和子弹,他们都乐意出高价买。” 其实这些买卖之中,数着倒腾枪啥的最挣钱了。 曲绍扬换给孟家的那支枪,价钱是他从营口购买的两倍还多呢。 而且,这种交易可以不用银子,以货易货,如此一来不用带大量的现银,挣的也更多。 “亲家,你快听听,这小子啊,满脑子的鬼主意。 之前他说去甸子街那头,我还担心来着,如今一看啊,这趟还真是去对了。” 刘东山听完曲绍扬这些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家这个徒弟啊,如今是越来越出息了。 “那你看,绍扬要是没有这个机灵劲儿,能短短几年里头,就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还当了巡检么?” 陈郎中看着自家姑爷,也是越看越喜欢。 有本事,能挣钱,对家里人好,对兄弟朋友够义气。 自家闺女能遇上这么个男人,是她的福分。 “哎?对了,绍扬,眼看着快要进腊月了,你是不是还得去趟县城,拜访一下几位大人,顺道给他们送点儿年礼啊?” 陈郎中忽然想起来这事儿,赶忙提醒曲绍扬。 “对,对,我正想说呢。 这趟收了不少好东西,我寻思着,明天把带回来的货好好整理一下,然后挑点儿人参、鹿茸、雪蛤油、貂皮啥的,给县里几位大人送过去。” 这事儿,回来的路上曲绍扬就琢磨了。 这是曲绍扬当上巡检的第一个年头,马上就过年了,肯定要送礼打点一下各方面。 不说别的,知县、县丞、典史、主簿这几位,肯定要送厚礼. 其余的人,多多少少意思一下,哪怕是请他们吃顿饭啥的,也算是联系联系感情,免得什么人背地里使坏。 毕竟曲绍扬现在把摊子铺的挺大,谁知道有没有坏心眼儿的,在背后捅刀子? “对,对,这就对了。 你这个巡检想要长远的做下去,往后还想着再往上走,该有的人情,就必须打点到了。 我跟你说,这点儿银子不白花,将来都有用处。 官场上,更讲究人情世故,多结交一些人,错不了。” 陈郎中听见姑爷的话,连连点头。 这小子,真的是越来越长进了,有前途。 今天只有两更了。 闺女咳嗽、发烧,去医院化验检查,说是右肺下部有炎症,不用住院,但是要打吊瓶。 昨天半夜被她搅合醒了,白天陪着她在医院连检查加打针折腾半天,实在写不动了。 据说这一茬儿毛病挺严重,学校好多孩子都中招儿了,有的孩子一个月没去学校上课,反反复复就是不好,我家这个,也不知道啥情况,需要打几天针呢。唉,我尽量更新,能多写就多更。 第二百八十一章 媳妇又有了 曲绍扬又说起了李代世和韩家、老山狗子,以及三道庙岭的撵鹿人,众人听得都津津有味儿。 尤其是对韩家,那个神秘的黄金王国,刘东山他们都有所耳闻,也十分感兴趣。 “哎呀,啥前儿绍扬也能把势力发展到像韩家那么大就好了。” 林若兰一听说韩家的势力那么大,在好多地方都有会房之后,忍不住感慨道。 “媳妇儿,你想的可真简单。 那韩家靠着夹皮沟金矿发家的,他那金矿老大了,一年产黄金六万余两。 你算算,这得是多少钱啊?”刘东山一听就乐了。 “再说了,人家那是啥年月起来的? 我听说韩家的老当家,四五十年前就在夹皮沟站稳了脚跟。 现如今,韩家老爷子那是五品的顶戴,咱绍扬跟人家,那没法比。” 刘东山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感叹。 这人啊,能走到哪一步,有时候真不是你努力就行的,那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命里合该着有,咋地都能遇上,若是命里没有,机关算尽也是枉然。 “瞧你说的这话,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韩家那老家主真正立住脚的时候多大岁数了?咱绍扬才多大啊? 你就敢保证,再过十年二十年,咱绍扬到不了那个地步?要我说,那可没准儿。” 在林若兰心里,谁也比不上自家徒弟有能耐,就这么发展下去,曲绍扬将来一定不会差。 刘东山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想想,妻子这话也不无道理。 曲绍扬才多大啊,二十出头的年纪,将来的事,谁敢说? “还别说啊,你这话挺有道理的。 绍扬,你听见没?你师娘对你可是寄予厚望。 加把劲儿,好好干,别让你师娘失望。”刘东山半开玩笑的对曲绍扬说道。 “哎呦,师娘,那可就借你吉言了。”曲绍扬也笑呵呵的接话,屋里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大家伙儿在曲家一直说笑到了挺晚,直到精力旺盛的小根锁,闹着要睡觉了,众人这才离开。 曲绍扬出去送客,陈秀芸在屋里哄着小根锁睡觉。 根锁这娃其实挺好哄的,不到点儿不睡,但只要困了闭上眼,一会儿就能睡着。 等曲绍扬重新回屋时,根锁在炕稍,已经睡的挺香了。 陈秀芸正在铺被,曲绍扬凑过去,搂住媳妇的腰,亲亲媳妇脸颊。 “媳妇儿,我没在家这些时候,辛苦你了。” 如今的曲家可不是以前了,人口多,事情也杂。 曲绍扬出门一个多月,陈秀芸能把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是咱自己家,我管着自家辛苦什么?倒是你,出门在外风餐露宿的,遭不少罪吧?” 陈秀芸依偎在丈夫怀里,抬手摸了摸曲绍扬的脸颊。 这人肯定好几天没刮胡子了,胡茬子都扎人。 “还行,就是赶路累一些,吃住啥的都没亏着。你不用担心我,你看我都没瘦。” 曲绍扬搂着媳妇,俩人低声细语的聊天。 “别提了,在三道庙岭的时候,连着吃了几顿鹿肉,还生喝了一回鹿血,晚上我就出鼻血了。” 两口子,也没啥不能说的,曲绍扬就把这事儿当笑话,讲给了陈秀芸听。 陈秀芸一听,扑哧就乐出声儿来。 “你才二十出头,喝什么鹿血啊?那东西大补的,你喝了不上火才怪呢。 来,我给你把把脉,不行的话,给你开点儿药调理一下吧。” 陈秀芸边笑着,边拽过来曲绍扬的胳膊,想要给他诊脉看看。 “喝什么药啊?有你不就行了?媳妇儿,我这么久没在家,你想我不?” 曲绍扬凑近了,贴在陈秀芸耳边,低声问道。 俩人几乎是贴在一起,曲绍扬呼出的热气全都扑到了陈秀芸的脸颊和耳朵上。 陈秀芸身子一颤,“那啥,我这个月还没来身上呢,好像是有了。” “啊?有了?”曲绍扬一愣,“这么快,又有了?” 根锁才一周岁零几个月,媳妇又怀上了? 曲绍扬忽然想起来,临出门之前,他成天缠着媳妇,应该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媳妇,你现在咋样?有啥反应没?哎呀我的天,咋就这么巧呢? 上回怀根锁也是,我没在家,你看这事儿闹的。”曲绍扬也顾不得跟媳妇腻歪了,急忙问道。 “没啥反应,不恶心也不吐,除了有点儿贪睡之外,没哪里不舒服。 就是奶水几乎没有了,最近我都给根锁添羊奶。 好在孩子嘴壮,他也不咋恋我,就这么断奶了。” 陈秀芸笑笑,伸手搂住了曲绍扬的腰,柔声诉说道。 “我还没跟爹娘说呢,咱娘原本告诉我,让根锁最少吃一年半的奶,不让我太早给他断。 我怕现在跟爹娘说了,咱娘得骂我。”陈秀芸一边说,一边就乐。 “唉,就是辛苦你了,怀着孕,要照顾大的,还要管着家里家外这些事。” 曲绍扬伸手,捂住了陈秀芸的小腹,叹了口气。 女人怀孕生子本就是很折磨人的过程,往后,陈秀芸怕是会越来越辛苦。 “瞧你说的,家里丫头媳妇那么多人伺候着,还用得着我干什么活? 顶多我也就是操点儿心,动动嘴而已,累不着。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么?你回来了,我就有主心骨儿了,家里大事小情交给你,我安心养胎就是。” 给心爱的人生儿育女,是最幸福的事,陈秀芸从未觉得辛苦。 相反,她很期待一个小生命的诞生,这是她和丈夫生命的延续,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媳妇怀孕还不到俩月,曲绍扬哪里敢嘚瑟? 于是乖乖上炕来铺好了被窝,然后去洗漱一番,收拾利索。 之后钻进被窝里,将媳妇搂进怀里,俩人低声细语的随意闲聊,不多时,困意袭来,便都睡着了。 曲绍扬出门一个多月,在外四处奔波。 他们去的时候带着大量的银子,回来时又装了那么多珍贵的皮张、药材等。 这一路上哪里敢真正放松下来好好休息?那真是随时随地都要睁着一只眼,保持警惕。 如今总算回到了家中,搂着媳妇安然入睡,肯定睡的老香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辰时中。 要不是小根锁醒了不老实,非得爬到曲绍扬身上,又是捏他鼻子,又是抠他耳朵的,曲绍扬还不醒呢。 “小混蛋,你爹我好不容易睡个懒觉,你就折腾我是吧?”、 曲绍扬把儿子抱过来,故意用胡茬子,去扎儿子嫩呼呼的脸蛋,把小根锁痒的咯咯儿直乐。 第二百八十二章 婚期定 曲绍扬出去这么长时间,衙门里积压了不少事情。 吃过早饭后,曲绍扬就赶紧去巡检衙门了。 兴业在家,领着人,先把这一次带回来的货品都分门别类整理出来。 再按照曲绍扬的意思,挑出些品质较好的人参、貂皮、鹿茸等,单独放起来。 下午,曲绍扬从衙门回来,从兴业挑出来的那些东西里头,选了一些合心意的,直接用礼盒装好,留着送礼用。 其余的,全都锁进库房,等曲江从营口回来,把账目对清楚了,再送到货栈去。 冬月十六,曲江领着爬犁帮,带着满满的货物,回到了猫耳山。 “呦,老四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比我晚回来呢。” 曲江到家,哥俩碰面,少不得要聊一聊各自出门的事情。 “咋样?你这趟出去顺当么?参籽和参栽子的事情办妥了没?” “三哥,都办妥了。 说来也巧,正好碰见了韩家会房的大爷。 那人不错,帮了我不少忙,跟几个大参户订了明年的参籽和参栽子。 等明年秋天,霜降前后吧,安排人过去取就行。” 曲绍扬点点头,把出门的情况跟三哥说了下。“你们呢?” 曲绍扬比较关心的是货款问题,家里现在真没有银子了,急需要现银周转。 如果回款不及时的话,年都不知道咋过了,家里养了这么多伙计,年前得给人家发工钱啊。 “哦,我这边也挺顺当的。 咱的货没话说,人家客商都喜欢,早早就定了货,就等咱送过去呢。 货一到,人家立即给算账,银子一点儿不带欠的。 允哲他们还说了,赶在年前,尽量多送两趟货过去。”曲江一听就乐了。 曲家在营口、安东、奉天都开设了福兴祥货栈,由陈允哲、陈允瀚兄弟暂时兼管着。 如今货栈的业务也发展起来了,不光跟洋行以及南方客商做生意,还跟本地的医馆、药行、饭馆、成衣铺子等都有合作。 福兴祥的货品质量好,价格也实在,不弄虚作假,一般合作过一次的,都会继续供货。 今年秋天,好多客商都跟福兴祥货栈预定了货品,曲江带着二十来挂爬犁的货一到地方,差点儿就让人家给抢光了。 货好卖,货款自然是不愁的,都是当场现结,概不赊欠。 曲绍扬一听,连连点头,只要货款没问题就行。 “嗯,我又带了不少货回来,再加上周围村屯收上来的,估计过几天就能再送过去一趟了。 三哥一路辛苦,接下来你就不用管这些了,安心在家准备成亲的事,我让兴业带着人去营口、奉天就行。” 曲江已经定亲了,但是婚期没定下来。 昨天曲绍扬跟陈秀芸商议了,腊月初六是好日子,索性就定在那天。 正好新媳妇过门熟悉熟悉,也就该过年了。 有句老话咋说的来着?穷过年,富过年,娶个媳妇好过年。 过年,添丁进口,喜庆,家里多个人,也多一份热闹。 一听成亲的事,曲江立刻咧开嘴傻乐,“哎,行,都听你安排。” 曲江回来后,先跟账房把这一趟的收支账目都拢清楚。 然后把结余的银子交到了家里,再把曲绍扬这一次带回来的货品,也交割明白。 正好,周围收上来的山货、猪鬃、大豆等东西又攒了不少。 曲绍扬就安排兴家兴业哥俩,领着三四十个伙计,押送货物再去一趟营口、奉天,赶在年前,尽量多回款。 曲江的婚期已经定在了腊月初六,接下来就不用他忙活别的,专心预备成亲的各项事宜就行。 冬月二十这天,曲江在杨氏的陪同下,去了葫芦套杨家送日子,就是通知对方婚期。 送日子不能空手去,要预备四样礼,杨家人一见曲江过来,十分热情的招待。 一听说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六,杨家这边也挺高兴,只说是其他的都预备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做上几套被褥就行。 琼花娘少不得要打听打听,曲江这边打算做几铺几盖。 一般情况下,男方预备多少,女方这边或者一样多,或者少一些,没有比男方多的。 曲江出门办事了,家里都预备了什么,预备了多少,全是陈秀芸一手操办,曲江不知情。 倒是杨氏,她被请过去帮忙做被来着,她知道数量。 陈秀芸为了曲江成亲,给预备了四铺四盖,据说都是好料子,那被面用的都是杭绸。 杨琼花的父母一听曲家预备四铺四盖,他们要是准备两铺两盖好像有点儿少。 定亲的时候曲江给了那么多东西,还有银子,这边陪送东西太少,脸面上挂不住。、 琼花娘咬咬牙,一狠心决定也做四铺四盖,打发闺女风风光光出门子。 就这样,双方商定了婚期,杨家这边把曲江带来的礼物分作两份,让曲江带回去一半儿。 曲江从杨家回来后,就安心准备成亲的事情。 他成亲的新房,是曲绍扬单独给安排的一处小院,就在正院西边,三间砖瓦房,里面收拾的挺干净。 家具什么的,早在曲江还没定亲之前,就找木匠给做了,曲江带人去木匠那里运回来就行。 家具安放好,然后采买了锅碗瓢盆等过日子的东西,再预备几套新衣服,采买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基本上也就这样了。 谁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买齐了,都是过日子缺什么,随时再添置。 曲江这边忙活着成亲的准备事宜,曲绍扬那头,则是忙活着要去县城送礼的事情。 过年的,光是送点儿人参、鹿茸、貂皮这些,贵是贵了,可是太少,不好看。 正好曲江这一次带回来不少稀罕玩意儿,曲绍扬从货栈里挑了一部分。 再一个,自家的粉坊、酒坊都有出产,那肯定要带一些粉条子、高粱酒等,给衙门里的人都尝尝新鲜。 除此之外,曲绍扬还领着人进山去打了几回猎,弄了些狍子、鹿、野猪啥的。 过年嘛,谁家还不做点儿好吃的了?送肉,比别的都实在。 东划拉西凑,最后凑出来整整四爬犁的年货,光是这些东西,就值不少银子了。 冬月二十八这天,曲绍扬领着几个伙计,赶着四挂爬犁直奔县城。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送礼 冬月二十九下午,曲绍扬一行人赶到了县城。 到地方,先去客栈安顿下来,然后曲绍扬带着东西,直奔曹主簿家里。 曲绍扬能当上巡检,曹主簿在中间没少出力。 要不是曹主簿在知县大人跟前儿说了曲绍扬不少好话,知县哪能知道曲绍扬是干啥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曲绍扬既然来县城送年货,肯定要先去曹家。 临近黄昏,曹主簿正好从衙门刚回家坐下没多久。 一听下人来禀报,说是曲巡检到了,曹主簿立刻出门相迎。 曹府门外,曲绍扬领着俩伙计,带着不少东西,正等着呢。 “哎呀,曲大人,好久不见,近日可好啊?”曹主簿见到曲绍扬,眉开眼笑的上前寒暄道。 曲绍扬朝着曹主簿拱手行礼,“曹大人,可不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怎么? 秋天这一阵子太忙,也没工夫进城来看望曹大人。 这不是马上就进腊月,快要过年了么?略备些薄礼,都是乡下土产,曹大人别嫌。” “哎呀,你看看,曲大人这也太客气了,大老远的还给我送年礼来。 快,你们几个,赶紧把东西搬进去。 曲大人,请进,晚饭吃了没有?正好家里正要吃,咱哥俩喝点儿。” 曹主簿十分亲切的抓着曲绍扬衣袖,将曲绍扬让进了府里。 二人来到前厅,各自坐下,家里的下人赶紧送上热茶和点心等。 曲绍扬跟曹主簿俩人,边喝茶边聊天。 闲聊之中,曲绍扬透露出来,他这次进城,就是想给衙门里几位大人送点儿年礼啥的。 不过他跟那几位都不太熟,贸贸然的送礼怕是不太妥当。 曹主簿一听就明白了,当即笑道,“这个简单,明天一早,我就去县衙面见知县大人,帮你带个话儿。 至于林县丞那边,你就不用去了,他如今在柳树河子分防,不在县城里。 刘典史那里也好说,回头我跟他打个招呼。” 县丞、主簿,属于是佐贰官,而典史、巡检等,是县衙的属官,两者并不相同。 这其中,县丞是八品的官职,略低于知县一级,辅佐知县办理各项行政事务。 实际上,由于大清朝实行的是正印官的“独任制”,县丞的位置就非常尴尬。 经常受到知县的排挤,根本无法发挥辅佐知县的作用。 县丞手里没有实权,有的甚至都不如知县身边没有品级的幕僚地位重要。 因通化所辖地域广阔,又处于边疆,形势复杂,管理起来比较麻烦。 开春的时候设立了鸭绿江巡检、八道江巡检两处管理地方事务,颇见成效。 所以秋天的时候,陈知县又向道尹大人提议,在柳树河子设分防,暂时让林县丞过去分管柳树河子周边事务。 就这样,林县丞被派去了柳树河子,因此不在县里。 曲绍扬一听,暗自庆幸,得亏他先来找了曹主簿。 要不然,只怕是送礼不成,闹不好还要得罪人。 “多谢曹大人指点,那就太感谢大人了。”曲绍扬赶忙向曹主簿致谢。 “叫什么大人啊,你我品级相同,岁数也相差不大。 这样,往后咱就是兄弟了,我比你年长,算是你老哥。” 曲绍扬会做人,曹主簿得了不少好处,那肯定要跟曲绍扬交好。 俩人实际相差十多岁呢,曹主簿主动认曲绍扬这个老弟,这就是在拉近关系。 “那我可就不跟大哥客气了啊,往后兄弟少不得有事情要麻烦大哥。” 曹主簿主动示好,曲绍扬就坡下驴,俩人相视一笑,就这么关系越处越近。 俩人聊了一会儿,正好晚饭也好了。 曹主簿让人拾掇了一桌酒席上来,再打点儿好酒,俩人边喝边聊,一直聊到了挺晚,曲绍扬这才告辞离开。 等曲绍扬一走,曹主簿立刻把下人叫过来,询问曲绍扬都送了些什么。 下人忙把礼单拿来,曹主簿看完之后,十分满意。 “媳妇儿,这是鸭绿江分防巡检曲大人送来的年礼。 礼单你收着,回头你帮我置办一份儿回礼,别太寒酸了。 这位曲大人年纪虽然不大,办事倒是挺老到又妥帖。 我瞅着,这人不简单,指不定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咱能结交的,千万别得罪。” 曹主簿拿着礼单去了后宅,将礼单交给妻子保管,并嘱咐道。 第二天一早,曹主簿就去了衙门,找到陈知县,跟陈知县说了曲绍扬来县城的事。 “大人,曲巡检说,快过年了,大人操持全县大小事情,公务繁忙十分辛苦,怕是也没时间置办年货。 所以特意预备了些土产,想要给大人送来。 大人,你看怎么安排合适?” 知县,跟典史、主簿不一样。 典史、主簿多数都是本地乡绅,自家在城里有宅子有府邸。 知县最低也得是举人出任,而且多数不在原籍任职。 任职期满,如果政绩不错,会升往别处。 所以,知县多数都住在县衙的后衙,极少有自己的宅邸。 曲绍扬想要给陈知县送年礼,就不能像是去曹主簿那儿一样,大摇大摆的直接送。 虽说这些事情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那也不能直接摆到明面儿上来,影响不好。 曹主簿询问陈知县,就是这个意思,年礼什么时候送,怎么送,得陈知县点头才行。 “小曲这孩子啊,还真是有心了。 他现在在哪儿呢?住在客栈里? 那就这样吧,曹主簿,劳烦你走一趟,把小曲请过来,我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他聊聊。 至于年礼,咳,这也没啥,直接送到后衙去,让夫人收着就是了。” 陈知县闻言,哈哈一笑,当即说道。 曹主簿得了知县的话,立刻就去客栈找到了曲绍扬。 曲绍扬在曹主簿的指点下,带着事先就预备好的年礼,一起来到了县衙。 曲绍扬捧着几个礼盒,直接去见陈知县,而曹主簿则是带着伙计们,通过师爷之手,将其余的年礼送到了后衙去。 县衙偏厅中,曲绍扬见到了陈知县,见礼之后,曲绍扬将手中礼盒,呈给了陈知县。 那礼盒之中,除了人参、雪蛤、灵芝、貂皮等几种贵重物品之外,还放着银票。 这些,是专门给陈知县的,至于其他东西,那是给知县大人的家眷所准备。 这是两码事儿,不能混为一谈。 第二百八十四章 周全 “贤侄自出任鸭绿江分防巡检以来,实行鼓励垦荒、兴农护边之策,颇有成效。 本官没看走眼,贤侄果然是个人才啊。” 陈知县见曲绍扬这么会办事儿,自然是喜欢的很,把曲绍扬好一番夸奖。 “本官已经上报道尹大人,对贤侄予以嘉奖。 当然,贤侄还年轻,就任时间也短,还需要再努力才是,可千万别辜负了本官以及道尹大人的期望才是。” 这些都是官场上的客套话,听听就是,谁认真就是傻子。 曲绍扬心知肚明,面上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下官无德无能,承蒙大人举荐,出任巡检一职,自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分忧。 这些都是下官分内之责,当不起大人夸赞,只盼着将来能有机会,报答大人的恩德。” 陈知县听了这话,很是受用,含笑连连点头。 “你还年轻,是该好好历练历练,无妨,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有本官给你撑腰。” “多谢大人栽培,下官定不辜负大人期望。”曲绍扬毕恭毕敬回应。 二人聊了一会儿,曲绍扬委婉的提出来,他想要在西岗那边,置办下一片山林的事情。 但是因为西岗那头不属于鸭绿江分防巡检管辖,甚至也不归通化管辖,所以曲绍扬不知道该去哪里办相关的手续。 “这事儿简单,长白抚民局归东边道统辖。 我给你写封信,你让人拿着我的信去安东,找人办手续就行。” 陈知县一听,却根本不在乎,当即表示这都小事儿,他写封信,找人就能办了。 曲绍扬一听,自然高兴万分,连忙谢过了陈知县。然后陈知县真的就写了一封信交给曲绍扬。 曲绍扬也没久留,收起了书信之后,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曲绍扬一走,陈知县立即打开了礼盒。 一看那里头不光有各种珍贵药材、皮张,还放了银票,陈知县乐得合不拢嘴,忙把银票揣起来,东西也妥善保管好。 正好这时候,师爷从后衙回来,跟陈知县说了年礼的事。 陈知县一听,曲绍扬不光送了这些东西,另外还准备了不少吃的用的,各方面都想的很周到,把陈知县高兴的,直夸曲绍扬会做人。 另一边,曲绍扬从县衙出来,曹主簿又帮他联系了刘典史。 曲绍扬把事先预备好的那一份儿年礼,给刘典史那头送去,把刘典史乐得不行,非得要请曲绍扬喝酒不可。 原本给林县丞预备的年礼,因县丞被调去柳树河子,东西就没送出去。 曲绍扬在曹主簿的建议下,就把这一份东西,送给了陈知县的师爷。 师爷也被称为幕宾,不是官也不是吏,更没有品阶,只是官员的私人幕僚。 可别小瞧了师爷,他们往往是官员最亲近的人,比县丞、主簿更有话语权。 那位师爷姓吴,据说是来自绍兴,精明能干,给陈知县出谋划策,做了不少事情。 吴师爷没想到曲绍扬办事这么周全,连他都有一份年礼,当即对曲绍扬也是另眼相看。 于是,当天晚间,吴师爷做东,在城中一家酒楼设宴,款待曲绍扬、曹主簿、刘典史等人。 大家伙儿凑到一起,吃吃喝喝,直到很晚才散。 送了一圈儿礼,该见的人都见了,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 家里还有曲江的婚事等着,曲绍扬自然不好在县城久留。 于是腊月初三这天清早,就带着人启程往回走。 临行前,曹主簿等人,都前来相送,并回赠了礼物。 曲绍扬推辞不过,只能收下,与众人辞别后,带人离开了县城。 腊月初四傍晚,曲绍扬带人回到了猫耳山。 而此时,离着曲江成亲,就剩一天的时间了。 “媳妇儿,三哥成亲的事,都预备的咋样了?还有哪里没安排妥当的,明天抓紧时间。” 曲绍扬进门稍微缓了口气,把这一趟去县城的经过简单说给媳妇听之后,又随口问起曲江成亲娶媳妇的事情。 “差不多了,三哥住的院子,我安排人过去都给收拾利索了。 我找人给三哥做了四铺四盖的行李,还给他做了冬夏四套衣裳,其他的东西也都预备的差不多。 今天上午,师娘领着人过去,给贴好了喜字、窗花,新房全都布置妥当。 酒席需要的东西,家里也都给备齐了。 光是猪就杀了两头,鸡啊鱼之类,也都弄好了,只等明天大厨一到,就可以预备酒席。”陈秀芸一一给曲绍扬说了下。 “嗯,那就行,媳妇儿,让你受累了。” 趁着丫头们哄根锁玩去了,曲绍扬把媳妇搂进怀里,亲了口。 “对了,正要跟你说呢,明天我就回娘家小住,等着三嫂回门之后,我再回来。” 陈秀芸忽然想起这事儿来,赶紧跟曲绍扬说一下。 “这是咱娘和师娘的意思,她们说了,我这几天最好别在家里。” 陈秀芸已经确定怀孕了,这事儿被李氏知道后,李氏没少埋怨闺女和姑爷。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小根锁没母乳吃了。 老辈人的观念里,家里有条件的话,孩子最少要吃一岁半的母乳才好,有的甚至要吃到三四岁。 当然,这种情况极少,其实大多数人家,孩子都很密,有的女人甚至一年生一个。 李氏其实也是心疼闺女,不想她太频繁生育。 按照规矩,怀有身孕的女人,不能参加婚礼,容易冲了红煞。 当然,用科学的方式来说,就是婚礼人多太闹腾了,万一没注意有个磕碰啥的,特别危险。 所以李氏和林若兰得知陈秀芸又怀了之后,曲江成亲的这些事情,基本上就不让陈秀芸插手了,都是她们帮着忙活。 李氏还嘱咐陈秀芸,成亲这几天,让她避开,别冲撞了。 “嗯,行,你也该好好歇一阵子了,正好回爹娘那儿住几天,消停消停。”曲绍扬并没有反对。 为了曲江成亲,陈秀芸前前后后的张罗,费心又费力,各方面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别说是弟媳妇了,就算是亲娘老子,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曲江要是搁老家成亲的话,估计也就是糊弄糊弄,把媳妇娶进门就是了,根本不会这么隆重。 哥哥的亲事再要紧,也比不上自家媳妇和孩子重要。 再说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齐全,曲绍扬还在家,哪能让陈秀芸一个大肚婆再前前后后的张罗? 第二百八十五章 曲江成亲 腊月初六,曲江成亲。一大早起,曲家大院就开始忙活。 辰时中,曲江一身新衣,胸前系着大红花,红光满面的骑上枣红马,领着迎亲队伍前去葫芦套杨家。 巡检大人的哥哥成亲,又是巡检大人亲自操持,这猫耳山周边但凡有头有脸的,哪个能不来贺喜? 迎亲队伍没等出发呢,贺喜的客人就陆续登门了。 曲绍扬作为主人,少不得要陪着客人说话聊天,还要兼顾着成亲的各项事宜,也是够他忙的。 巳时末,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返回曲家。 曲家大门外,几个年轻人一见迎亲队伍来到,立刻点燃了早就挑起来的两挂鞭炮。 鞭炮声中,曲江一脸喜色的下了马,接过喜婆递过来的弓箭,朝着后头新娘坐的马车,虚射了三下。 紧接着,喜婆上前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将里面坐着的新娘搀扶下来。 并且将手中红绸的一端,塞到了新娘手中。 新郎新娘各执红绸的一端,在喜婆的指引下,沿着铺地红毡,过门槛儿、迈马鞍、跨火盆,一路从大门口来到前院正厅。 如今的曲家这院子,可不是当初曲绍扬成亲那会儿了。 地方比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布置的也相当华丽,处处张灯结彩。 新郎新娘在厅中站定,周围都是贺喜的宾客,众人嬉笑着,纷纷向新人送上祝福。 “良辰吉时已到,新人拜堂。”忽然,有人一声高喊。 “一拜天地,一团和气。” “二拜高堂,金玉满堂。” 曲江的双亲都在老家,其他人不能替代,所以二人只能朝着老家的方向行礼。 “夫妻对拜,恩恩爱爱。”新郎新娘相向而立,互相行礼。 “礼成,送入洞房。”喜婆搀扶着新娘,将二人送去西头的小院。 宾客之中,一些年轻好信儿的,也都跟着一起去新房,看新娘子长的漂不漂亮。 一对新人进了洞房,掀盖头、喝合卺酒、吃子孙饽饽等活动依序进行。 等全都结束后,喜婆招手示意众人退出去,留新郎新娘单独待一会儿。 正好这时候,前院的酒席也开始了,宾客们嬉笑着回去吃酒席,也就没人在这边打扰新人。 曲家的酒席,自然是没话说,鸡鸭鱼肉各种硬菜一道道往上端。 大厨的手艺也很绝,色香味俱全,众宾客吃的相当满意。 酒席午时初开始,不等到午时末,娘家客人便起身离席。 杨家才搬到葫芦套没多久,在这边也就周家这一门亲,所以送亲的人不多,就是杨、周两家人。 老周家就在猫耳山,离着不远也不用送,曲绍扬打发人赶着爬犁,把杨琼花的哥哥妹妹们送回去。 曲家这边贺喜的人多,一共摆了两悠酒席,等第二拨酒席散去,外头天已经黑了。 “三哥,你赶紧回去陪三嫂吧,这边不用你操心,春福他们就办了。” 曲绍扬一看曲江喝得红头胀脸,脚步虚浮,忙让人送曲江回新房休息。 曲江在老家没娶上媳妇,到了东北不到一年,就办了这么隆重又热闹的婚礼,娶了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自然是高兴无比。 当然,最感谢的还是曲绍扬两口子。 所以洞房花烛夜这一晚,曲江搂着新媳妇,不停的跟媳妇说着感激弟弟和弟媳妇的话。 并且嘱咐琼花,往后要好好帮衬着陈秀芸,妯娌俩一条心,不能耍心眼儿。 杨琼花是个实在又本分的姑娘,临出嫁前,娘家人也叮嘱过。 说曲江的爹娘虽然不在这边,琼花嫁过来不用伺候公婆,可曲江毕竟是依靠着弟弟过日子。 所以对小叔子和妯娌,一定要敬重,不能摆什么嫂子的谱儿,要懂规矩等等。 如今听丈夫也这么说,琼花就乖乖答应,往后一定敬着小叔子和弟媳妇,不给丈夫惹麻烦。 曲江二十好几了,总算娶着媳妇,这一晚自然是不消停,直折腾到半夜才睡。 好在家里没有长辈,曲绍扬两口子也躲去陈家了,新婚的小两口不用顾忌,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才起来。 之后曲江领着新媳妇,去隔壁见过了刘东山一家子,又去陈家拜见了陈郎中夫妻,就算是认认亲戚。 林若兰和李氏,都给新媳妇包了红包,算作是长辈的一份儿心意。 陈秀芸和杨琼花妯娌俩,也互换了礼物。 妯娌俩原本就认识,如今又成了一家人,相处的倒是挺融洽。 新婚第三天,小两口带了不少回门礼,一起回杨家。 新姑爷回门,杨家那边十分重视,预备了十分丰盛的酒席,热情款待。 进了腊月,离着过年就没几天,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非常多。 年底了,外头货栈、酒坊、粉坊等处,得把今年的账目都报上来,算一下盈亏,好给掌柜、伙计发工钱、分红等。 家里的长工,入冬那会儿有十来个领了工钱回山东老家,其余的都留下。 这时候也该把工钱发下去,打发他们乐呵儿的,好好过个年。 再加上巡检衙门和巡防队也要有所安排,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曲绍扬自己哪里忙的开? 所以陈秀芸在娘家就住了五六天,便领着儿子回来,开始操持过年的事情。 腊月初十,兴业等人从营口返回,带回了大笔的银钱,还有枪支弹药。 有了这些银子,曲绍扬的心里就安稳许多,总算不用愁着年怎么过了。 “大人,二位舅爷说了,他们可能要年根儿才能回来,今年生意不错,他们得在那头照看着点儿。 还有,舅爷说,年前也别停了收货,年后过了正月十五,就抓紧时间再发一批货过去。” 兴业回来,把账目报完之后,对曲绍扬说道。 双枪绺子现在,已经不干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了,转为收保护费。 山场子、过往商旅、村屯大户等等,只要交一定的费用,双枪绺子就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被其他土匪绺子侵扰。 如果有哪个绺子敢不服气,陈允瀚就带着人直接打过去。 双枪绺子现如今,人人快抢快马,战斗力超群。 一般的绺子根本就不是对手,要么被打的七零八落,要么就直接被收编。 如今在宽甸、怀仁,甚至安东,都没人敢不服双枪绺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 看望木把 忙忙活活的,就到了小年。 这天一大早,曲绍扬和刘东山俩人,领着家里的伙计们,赶着爬犁前往山场子。 山场子里现在有木把两百多人,其中只有五六十人是猫耳山或者塔甸本地的,其余大多数都是闯关东过来,在这边没有家。 曲绍扬的意思,快过年了,也别太亏待这些木把,给他们送去些吃的喝的。 打发木把们乐呵儿的,欢欢喜喜过年,比啥都强。 刘东山也是这个想法,他们师徒俩本就是木把出身,虽说现在有钱了,可也不能忘了本。 所以,曲绍扬采买了不少吃的用的东西,鸡鸭鱼肉、米面粮油,足足装了五六挂爬犁。 山场子离着猫耳山很近,也就二十来里地,曲绍扬他们到的时候,木把们早就干大半天的活了。 拽着大肚子锯伐木的、抡着大斧子修理枝丫的、赶着牛马拖木头的、抬着木头归楞的。 山场子各处,随时随地都能听见木把们喊号子的声音。 “呦,大柜、曲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二柜李长亮一见曲绍扬和刘东山,一溜小跑的过来打招呼。 山场子记在了刘东山的名下,所以刘东山就是大柜。 曲绍扬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是当初木帮里的愣虎儿,李长亮最识相了,该叫什么,他还能不清楚么? “长亮,是这么回事儿,这不今天过小年么?没几天就要过大年了。 绍扬跟我商议了,不能让木把们端空碗过年,所以特地送上来一些吃的,让那些留在山上的木把,都过个肥年。” 见到老朋友,刘东山也挺高兴。 “哎呦,那我替兄弟们,谢过大柜,谢过曲大人了。 那啥,正好还有事儿要跟大柜商议。 我跟大柱子几个,年根儿想请两天假,回去看看媳妇。”李长亮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 去年夏天放排结束后,李长亮和大林就揣着排饷回老家,各自说了媳妇领回来。 李长亮找了个带俩孩子的寡妇,他上山之前,媳妇刚怀孕。 这眼瞅着在山上住了快三个月,李长亮实在是惦记家里头。 就想趁着过年的机会,回家去住两天,陪陪媳妇。 大柱子不用说,他家儿子一周岁多了,正是稀罕人的时候,出来这么久,能不惦记媳妇孩子么? “哦,行啊,你们有家的,都可以回家过年,只要别耽误了咱山场子的活就行。” 刘东山一听就乐了,这还有啥啊,哪个男人在外头时间长了,不惦记媳妇? 回去看看,陪家里人过个年,正常。 “哎呦,那可太感谢大柜了,我替兄弟们谢过曲大人,谢过大柜。” 李长亮一听,高兴极了,赶紧跑过去,跟那头干活的木把们宣布好消息。 “哎,大家伙儿都停一停手里的活啊,听说我几句。” “曲大人和咱们大柜,知道大家伙儿在山上干活累,特地送来了吃的喝的,让咱们安心过年。 今天是小年了,咱们就干一头午活,下午休息,包饺子。 腊月二十七,家在本地的,就可以下山回家看望亲人了。 家不在本地的,腊月二十九砍了过年树,就可以休息。” 李长亮这么一说,山坡上这些木把们,顿时欢呼起来。 曲绍扬和刘东山看着眼前欢欣雀跃的众木把们,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初他们在山场子时的情形。 师徒二人没在山上久留,只跟李长亮、大柱子、大林、老崔、二毛子等人碰面,聊了一小会儿。 又在山场子四周转悠转悠,看看今年伐木的进度等,转悠差不多便要往回走。 临行之前,刘东山嘱咐李长亮和大柱子他们,请假提前回家过年不要紧,一定要把山场子的事情安排妥当,不许出任何岔子。 二毛子和老崔当即表示,他俩没家没业没牵挂,留在山上过年,山场子交给他们,保证没问题。 “行啊,那就你俩多费点儿心吧,回头等算工钱的时候,多给你们算一些。 二毛子,你岁数也不小了,绍扬就比你大一岁,人家大儿子一周岁多,媳妇又怀了老二。 你也抓紧点儿时间,攒了钱回老家讨个媳妇去,别耽误了。 还有老崔,你也一样,攒点儿钱正经娶个媳妇,喇嘛甸子那头,不行就断了吧。 这些年你挣的钱都填那个窟窿了,别到临了,自己啥也捞不着。 靠人的,有几个能跟咱木把实心实意过日子啊?”刘东山语重心长的劝道。 老崔闻言,叹了口气,“大柜,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么? 她家那三个孩子,都是我的,我要是不帮衬着,就她家那个瘫吧男人,三个孩子早饿死了。” 老崔在太平沟有个相好儿的,叫于彩凤,三十四五岁,长得不错。 这于彩凤十八岁的时候嫁了个皮匠,也不知道是那皮匠成天熟皮子被药水熏的还是咋回事儿,天生那方面不行,成亲好几年没孩子。 有一年那皮匠进山遇上狼,躲在一个废弃的地窨子里待了一宿。 结果把腿冻坏了,从那往后腿就瘫了不能动弹。 家里日子不好过,于彩凤没办法,只能在旁人的介绍下,找了个靠人的木把,也就是老崔。 这些年,老崔实心实意的对待于彩凤,家里那三个孩子也是他跟于彩凤生的。 只可惜,孩子不认他,只认那瘫吧当爹。 尤其是孩子渐渐大了,每回见了老崔,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老崔心里也是不得劲儿,可那都是自己的孩子,他能咋办? “唉,你啊。”刘东山能说啥?该劝的也劝了,老崔听不进去,他也没辙。 “二毛子,你记住了啊,找个媳妇正经过日子,可千万别找那些靠人的。 要是银钱不够,你跟我说,我借给你先用着。成个家,好好过日子。” 刘东山劝不动老崔,就去劝二毛子。 二毛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哎,我知道了。 大柜,等这一季山场子活干完,我就回老家去。” 二毛子那年放排被吓着了,从那儿之后,他就只干山场子活,不干水场子活。 每年开春,山场子掐套,二毛子就背着他的行李卷儿,扛着大斧啥的,随便找个客店一猫。 直到入冬后,再进山伐木、抬木头,就这么一年一年的混日子。 “二毛子,你要是开春之后没啥事儿干,我那头还有金厂。 到时候给你安排点儿活,多攒点儿钱。”曲绍扬在那边也开口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淘气的小根锁 “真的?哎呀,那可太好了。”二毛子一听,乐得直蹦。 他只干山场子活,挣钱少,一年到头也就混个吃喝。 要是夏天能有别的活干,多挣点儿钱,他当然乐意。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给你安排差事。” 金厂那头,来年开春化冻了才能干活,正好跟山场子这边能接上。 目前金厂那边还没有几个贴心人管事,二毛子就是胆子小了点儿,干活啥的都挑不出毛病。 毕竟是熟人,知根知底儿的,二毛子要是过去,曲绍扬咋地也能照顾照顾,给他安排个轻松点儿的活。 师徒二人在山场子耽误了不少时间,眼见着天到正午了,于是叮嘱几句之后,便带人离开。 回程路上,刘东山还嘱咐曲绍扬,可以从山场子里头挑一些干活好、聪明机灵的重点培养。 随着曲绍扬放这家业越来越大,干活出大力的还好说,能跑腿儿管事的人不好找,就得慢慢踅摸,好好培养几个。 回到猫耳山,已经是未时中了。 曲绍扬一进家门,就见到陈秀芸和杨琼花二人,正领着丫头们忙活着包饺子呢。 东北人很乐意在炕上做活,比如包饺子、揉馒头、擀饼等。 都是把面板放在炕上,几个人或是坐在炕上,或是坐在炕前的凳子上。 一边聊天说话,一边动手干活,说说笑笑的就把饺子包出来了。 可今天,陈秀芸她们,却没在炕上包饺子,而是在地中间摆了两张八仙桌。 面板放到桌子上,几个人围着桌子,有擀皮儿的,有捏饺子的。 至于为啥这么反常,看看地上那个拽着人家裤子、围裙,仰着脖子翘着脚,咿咿呀呀想要玩面的小根锁,就啥都明白了。 一周岁零三个月的小根锁已经走的很溜了。 自打他能满地走之后,这个家就没有消停时候,啥东西都得藏起来。 不能被根锁看见,要不然,肯定难逃魔掌。 “咋地?根锁又惹祸了?把你们都逼到地上来包饺子?” 曲绍扬进门摘下帽子,解开大氅挂到墙上,笑呵呵的问道。 “可不咋地?你儿子一天淘的恨不得能上天。 让他跟白薇去玩不干,非得跟我们凑热闹,祸害了我一碗薄面。” 陈秀芸见自家男人回来了,少不得要告个状,说一说儿子的淘气举动。 今天小年,家里包饺子,本来是把面板放在炕上的。 结果小根锁颠颠儿跑过去,一下子就把薄面碗给扣了,整的面板上、炕上全都是白面。 关键是,这小子惹祸了还不自觉,高兴的不行,俩小手非常麻溜的就拍了好几下,然后再爬过去。 这下,连他头上和身上,也全都是白面了。 整个人就跟从面缸里捞出来的差不多,从头到脚都是白的。 “你说我们几个就慢了那么一点儿,他就闯祸。”陈秀芸被儿子给气的不行。 “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收拾干净了,我们哪还敢在炕上包饺子啊? 没办法,就只能弄俩桌子,站着包了。” 曲绍扬一把抱起来小根锁,和儿子脸对脸。 “儿子,今天又惹祸了?惹你娘生气了是吧?你个小混球,成天不省心。” 曲绍扬故意板下脸来,吓唬儿子。 可惜,小根锁压根儿就不怕曲绍扬,咧着小嘴儿朝曲绍扬直乐,嘴里还喊着爹爹。 见曲绍扬还阴沉着脸,这小子干脆凑过去,吧唧在曲绍扬脸上就亲了一口。 曲绍扬这哪里还能绷得住啊?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照着儿子嫩呼呼的小脸上就亲了一口。 “走,跟爹出去玩,咱别在家捣乱了,省得你娘光嫌乎咱。” 曲绍扬说着,就去给儿子找了帽子、斗篷,给小根锁穿戴好,包裹的严严实实。 然后抱着他去东院,找栓柱、小凤还有小志玩。 “呦,你们爷俩咋过来了? 根锁儿,是不是搁家又淘气惹祸了?来,让爷爷抱。” 刘家这边,林林若兰也领着俩丫头包饺子呢。 栓柱和小凤,被小志哄着不知道去哪屋藏猫儿了,倒是没捣乱。 “别提了,我一进门,秀芸就告状,说这混小子把面碗给扣了,整的一屋子面。” 曲绍扬把孩子递给师父,笑呵呵的解释。 “我寻思着他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就抱着他过来,找栓柱、小凤玩。” “哦,那俩跟着小志,也不知道躲哪屋去了。 走,爷爷抱着你,咱们去找你小叔和小姑他们。” 刘东山一边说,一边抱着小根锁,去东西厢房找人。 小志正领着弟弟妹妹,在西厢房藏猫呢。 听见刘东山招呼他们,仨人从西厢房出来,正好看见了根锁。 小志二话没说,上来就接过了根锁,“走,叔领你玩去。” 小根锁最喜欢小叔叔和小姑姑了,见到栓柱他们就眉开眼笑的,连亲爹都忘在了脑后。 小志抱着他,几个人重新回到西厢房,不多时就听着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就说吧,还是小志会哄孩子。”曲绍扬听见了,就在那儿乐。 曲绍扬爷俩在东院刘家玩到了快天黑。 直到白薇过来找他们,说是要煮饺子了,曲绍扬这才抱着还没玩够的小根锁,回了西院。 曲家这边,陈秀芸等人早就包好了饺子,就等着曲绍扬回来,放鞭炮、辞灶、煮饺子了。 曲绍扬一看,忙让人去把曲江也招呼过来,然后哥俩一起辞灶、放鞭炮。 忙活完外面,正好饺子也煮熟了。 东屋炕上放了桌子,曲绍扬和曲江俩人坐炕头这边,陈秀芸和杨琼花妯娌俩坐对面,杨琼花怀里搂着根锁。 一家五口人围坐桌边,欢欢喜喜吃饺子过小年。 至于丫头们,则是在外屋吃饭,反正都是饺子,一样的饭菜。 曲绍扬烫了壶酒,跟曲江俩人吃着饺子喝着酒,边喝边聊天。 “也不知道,咱爹咱娘他们现在干啥呢?”曲江喝了两口酒,忍不住叹道。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家的人来说,冷不丁离开家这么久,肯定会惦记家里头。 “能干啥?吃饺子呗,指不定家里头吃鲅鱼馅儿的饺子呢。”曲绍扬闻言就笑。 “三哥你就放心吧,入冬那会儿,咱家伙计有回老家的。 我不是让他们给家里捎银子和东西了么?肯定缺不了爹娘吃喝。” 第二百八十八章 妯娌 今年刚入冬那会儿,家里的伙计里头,有十来个说是想回老家看看。 那都是去年没回去,今年攒够了银子,打算回家娶媳妇的。 曲绍扬理解这群光棍儿,所以并没有阻拦,相反还给他们带了不少的路费。 让这些人回去好好宣传一下,尽量多招揽些乡亲,一起来关东山。 同时,曲绍扬还委托他们,给曲老抠儿夫妻带回去不少吃的用的,另外还给了二十两银子。 之前都给五十两的,结果家里因为这银子,闹得不可开交。 曲绍扬索性就少给点儿,够老两口花用就行了。 免得让人说,儿子在外头当了官有钱了,不孝敬父母。 “唉,我就怕,你让他们带的银子和东西,一来二去又让那哥仨给圈弄走了。 咱爹咱娘偏大哥和老五,二哥心眼子多,他们仨见着银子和东西,能不玩心眼儿?” 曲江摇摇头,叹道。 曲江自打来到这边,接触的事情多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儿,也逐渐想通了。 据他猜测,曲河成亲的事情,里头怕是有猫腻。 老二那心眼子跟筛子底儿似的,老二媳妇的长相也不是多么俊俏,为啥老二宁可花那么多银子,也非得娶徐家姑娘? 闹不好,这就是老二跟徐家那头做扣儿,故意坑家里的钱。 还有后来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娘家来闹,要分家,搞不好也是这哥俩玩儿心眼子。 目的就是想要霸占房子分家产,不给家里出力,也不想帮老三老五娶媳妇。 正因为这哥俩背后支持,他俩的媳妇娘家,才那么有恃无恐的大闹。 “那我就管不着了,东西和钱给爹娘他们,就是他们自个儿的,爱给谁就给谁。 他们自己乐意挨饿受冻,非得贴补老大老二他们,那咱还有啥办法?眼不见心不烦呗。” 曲绍扬摇摇头,老家那些破事儿,他早就琢磨出不对了,只是懒得戳破而已。 反正他只要心意尽到了,面子上说得过去,这就可以。 至于其他的,反正离着远,他也管不着。 曲江一寻思,也对,他都从家里跑出来了,还管那么多干啥? “对,对,还是你看的透,来,咱俩喝。” 曲江给俩人又倒了酒,二人碰了下杯子,又喝了起来。 陈秀芸和杨琼花妯娌俩,听着对面俩男人聊天,二人也互相看了眼,然后笑笑。 对于她们来说,眼下这日子再好不过了。 公婆不在眼前,不用担心被婆婆管着立规矩,也不用费心妯娌关系。 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曲家这妯娌五个,再加上个婆婆。 要是不分家的话,一个锅里搅马勺,还不定多少麻烦事儿呢。 根锁是个皮猴子,陈秀芸怀孕了,不太敢抱他。 所以杨琼花就一边吃饭,一边喂小侄儿。 根锁也挺乖的,坐在三大娘怀里,自己拿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吃的可香了。 陈秀芸一边吃饭,一边瞅着儿子,见他已经连着吃了六个饺子,赶忙拦住,不许根锁再去抓饺子了。 “儿子,你已经吃六个了,再吃容易撑着。” 才一周岁多的孩子,一顿饭能吃六个饺子,这饭量相当可以了。 陈秀芸怕孩子吃太多,伤着。 根锁还没吃够呢,见母亲不让他吃了,就瘪着嘴,委屈巴巴的从杨琼花怀里挣出来。 然后爬到母亲腿上,把小脑袋靠在母亲肩窝处。 哪个做母亲的,能受得了自己孩子这般?陈秀芸只能投降。 “那,你只能再吃半个了,不许多吃啊。” 陈秀芸说着,用筷子夹开一个饺子,分给儿子一半,自己吃一半。 根锁一看有半个饺子,立时高兴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抓起那半拉饺子,一下子就全都塞嘴里去了。 “你啊,这么点儿就跟我玩心眼儿,长大了还了得?” 陈秀芸见儿子这般,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养育孩子,就是在不断的跟孩子斗智斗勇。 根锁还小呢,等以后长大了,估计会更难缠。 小根锁听不懂这些,把那半个饺子吃进肚,然后心满意足的爬到炕上,玩自己的木头枪去了。 “弟妹,根锁这孩子够省心的了。 多好啊,不用喂,自己会吃饭,吃饱了就去玩,还不黏人。 你不知道,我家那几个弟弟妹妹小时候,可烦人了,特别能闹腾,动不动就哭咧咧。” 杨琼花嫁过来才半个来月,目前还没啥动静。 她挺喜欢孩子的,所以经常过来,帮着陈秀芸照看根锁,顺道也沾沾喜气儿,希望自己能尽早怀个娃。 “我就盼着啊,将来我和你三哥有孩子,也像根锁这样乖就好了。” 杨琼花看着根锁,笑盈盈的说道。 妯娌俩边聊天边吃,很快就吃饱了,然后就坐在那儿,看着男人喝酒。 曲绍扬和曲江哥俩,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喝烂醉的人,小酌怡情而已,喝几杯意思意思,活活血脉即可。 不多时,兄弟二人也吃饱喝足,丫头们进来收拾了桌子,然后沏了茶水送上来。 陈秀芸怕儿子今晚上吃多了撑着,于是让白芷去找点儿山里红皮儿泡点儿水,给根锁喝。 山里红就是野山楂,果子比山楂小,果肉也薄,而且酸。 猫耳山这边的气候不适合山楂生长,但是山里红可以。 那年曲绍扬从宽甸等地弄了好些果树来,其中就有山里红。 今年山里红结果了,陈秀芸就让人把果子摘下来,搁开水里烫一下。 摘掉前面的果脐儿,把里面的种子挤出来,只剩下果肉,摊在席子上晒干。 山里红药性跟山楂很像,有开胃、消食、解腻的作用。 晒干的山里红皮儿,用开水一烫,再少加点儿蜂蜜,给小孩子喝挺好的。 就算不泡水,闲着没事儿抓一把当零嘴儿,也不错。 白芷很快就泡好了山里红蜂蜜水,小根锁都不用人哄,接过来咕咚咕咚就喝了不少。 把杨琼花给稀罕的,抱过来小侄儿就亲了好几口。 “咋就这么乖,这么省心呢?哎呀,快让三大娘稀罕稀罕。” 小根锁被人抱住了亲,他也不恼。 等杨琼花亲够了,便轻轻挣开杨琼花的怀抱,一溜烟又跑去炕稍玩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过了小年,巡检衙门就放假休息了,一直休到年后正月十六。 不用去衙门,曲绍扬就可以睡个懒觉,陪着媳妇、儿子,开开心心准备过年。 腊月二十六,陈允哲、陈允瀚兄弟俩领着人,赶着六七挂爬犁,装着满满的东西,从奉天赶回来。 “大哥,二哥,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俩今年不回来过年呢。” 曲绍扬得知俩舅哥回来的消息,立刻领着媳妇,抱着孩子,就去了陈家。 “哎呦,我大外甥,快来,让舅抱抱。 半年没见,我大外甥都长这么大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 陈允瀚一见根锁儿,立刻眉开眼笑的上前,直接把根锁抱走了。 陈允哲也是眉眼含笑,仔细打量了陈秀芸几眼,见妹妹气色很好,这才放心。 “你小子,对我妹妹好点儿啊,我大外甥刚满周岁才几个月,她这又怀上了。” 陈允哲瞪了曲绍扬两眼,愤愤说道。 这事儿,曲绍扬没法狡辩,孩子不是一个人能生出来的,他是参与者,肯定有责任。 不过,他跟陈秀芸是合理合法的两口子,那生儿育女不是正常么?这有啥啊? “咋地?大哥,你是羡慕啊,还是嫉妒?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比我还大三岁吧? 我家儿子都满地跑了,老二明年就出生,我大嫂在哪儿呢?” 曲绍扬一边说,目光故意往李氏那边瞟。 果然,这话一出,李氏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陈允哲,你个成天没正形儿的,还有脸说绍扬呢? 我问你,啥前儿你能让我抱孙子?”李氏怒瞪大儿子,高声质问道。 陈允哲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想给妹妹撑个腰,吓唬吓唬曲绍扬而已,结果这战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娘,你听我说。我现在忙着做生意赚钱呢,没时间说媳妇儿。” “放屁,你忙着赚钱就没时间说媳妇了? 那绍扬人家不光做生意,还当官儿呢,衙门的事儿一大堆,他不比你忙? 你就是不上心,就是不想找,我白养活你了,啥都指望不上你。” 李氏才不听儿子狡辩呢,在她看来,这俩儿子都白养了。 老大不小,到这时候都不肯成亲,就没一个省心的。 “一边儿去,看着你就闹心,大过年的,空着俩爪子就回来。 你好歹领着媳妇,也让我和你爹高兴高兴啊。” 李氏正在气头上,忘了儿子进门时,光是年货就置办了好几爬犁,哪是空着俩爪子回来的啊? “秀芸,来,咱娘俩唠嗑儿去,不惜的搭理你哥了。” 李氏一边说着,一边扯着闺女的手,去东屋里间,娘俩说悄悄话去了。 陈允哲被老娘骂了一通,张嘴想反驳,又不敢。 无奈之下,只能狠狠瞪了曲绍扬一眼,再看看那头哄着大外甥玩的弟弟。 早知道,他就应该抢着抱外甥,有了护身符,老娘也不至于骂他。 “行啊,绍扬,你给我等着。” 陈允哲来到曲绍扬跟前儿,伸手勾住了妹夫的脖子,小声儿威胁道。 “哥,我是替你着急,沈掌柜人不错,对你也挺好的,我看你俩挺般配。” 曲绍扬往老丈人那头看了眼,小声说道。 提起沈丽珍,陈允哲勒着曲绍扬的手劲儿顿时一松。 “她倒是不错,对我也好,可就是出身,唉,我怕我爹我娘接受不了。” 论相貌、论才学能力,沈丽珍都十分出色,甚至可以说,配陈允哲绰绰有余。 可沈丽珍出身燕字门,行走江湖专门设局坑火点,后来为了帮陈允哲他们,还成了天香楼的头牌姑娘。 陈允哲就担心,万一爹娘知道了沈丽珍的出身,没法接受。 “你傻啊?沈掌柜如今已经改头换面,你不说我不说二哥不说,谁知道她以前干啥的? 再说了,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曲绍扬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蜂麻燕雀、横葛兰荣,陈允哲是胡子,属于横字门儿,沈丽珍是燕字门,都是暗八门中人,还讲究那么多? “你就可劲儿矫情吧,等哪天沈掌柜一转身嫁给别人了,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陈允哲思量许久,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那就等年后吧,我找机会,领丽珍回来一趟。” 陈允哲心里也是挺中意沈丽珍的,要不然能让沈丽珍经管着营口好几处买卖么?他就是担心家里人不接受。 经过曲绍扬这么一说,陈允哲的想法也转变过来。 他和沈丽珍都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一直等他吧? 如今双枪绺子也逐渐转型,跟普通的土匪绺子不一样,手底下这些兄弟们都有钱了,谁不想成家啊? 或许,他可以带个头,改一改绺规,想成家的就成家。 兄弟们都娶妻生子,也能安心过日子。 曲绍扬听大舅哥这么说,满意的点点头。 正好根锁和二舅玩腻了,被陈郎中领着找好吃的去,陈允瀚也过来,三人凑在一起聊天。 “对了,大哥,我想倒腾一批枪和子弹,卖给山里头那些猎户、参户啥的。 回头你帮我联系联系洋行那头,要是咱大量购进枪支弹药,能不能给咱便宜点儿。” 曲绍扬想起这事儿来,跟陈家哥俩商议。 “要是猎户和参户用的话,其实没必要用这么贵的。”陈允哲想了想说道。 “据我所知,天津机器制造局,仿制了不少洋人的步枪。 有一种林明顿后膛枪,好像才十几两银子一棵。 这玩意儿虽说比不上咱用的枪,可它便宜啊,比那些老火枪好用。 山里那些猎户,有几个舍得花上百两银子买棵枪的,我觉得这个就行。” 洋务运动之后,朝廷斥巨资,建了好几个兵工厂,专门制造火药火器等。 天津机器制造局就是其中一个,规模仅次于江南机器制造总局。 生产各种火药、枪弹、炮弹,仿制林明顿枪,以及水雷、布雷艇等各类军用器具。 曲绍扬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大舅哥说的有道理。 那些猎户、参户也不是为了上阵打仗,顶多就是打个猎、看个参而已,太好的枪也用不上。 而且好枪价钱也贵,大多数人都买不起。 要是换成这种便宜点儿的,几张皮子差不多就能换一棵枪,对于猎户来说,比较划算。 第二百九十章 炸药炸哨口 曲绍扬是穿来的,受上辈子影响,提到枪就想要最好最先进的,其他一概看不上。 可实际上,这年月大多数人用的,也都是老火枪。 林明顿后膛枪,其实在朝廷军队中用的不少,战场上表现也可以。 如果不是后来出现了汉阳造,说不定就朝廷的军队全都装备这种枪了。 所以当陈允哲提起天津机器制造局,还有林明顿枪的时候,曲绍扬也回过味儿来。 对啊,他现在是想要做生意,不是自己用,当然要选择能挣钱的。 这种枪虽然单棵挣的少,架不住便宜啊,买的人多,所以算下来的话,也不少挣。 “大哥,那这事儿就得托付给你了,回头你帮我联系一下。 我想办法买一批,然后卖到双甸子那头去。”曲绍扬很高兴的说道。 “对了,大哥,我还想要点儿炸药,就是国外用的工程炸药,开山用的那种。 回头你也帮我问问,能不能多弄点儿。 要是来得及,最好趁着大江还没开化之前,弄回来。 要是不行的话,就等今年冬天。”曲绍扬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忙说道。 “啥玩意儿?炸药,开山用的?你要炸哪个山啊?” 陈家兄弟一听都愣了,不是,他妹夫现在玩的这么野了么? 这咋来不来还要炸山呢?干啥啊? “不是炸山,是炸江上那些哨口。”曲绍扬笑着解释道。 “咱现在有山场子了,来年开春不得放排往安东走啊? 沿途这些哨口,你们没走过,不知道有多凶险。 我的意思,趁着大江封冻,水位低的机会,干脆就想办法,把那些个比较险要的哨口,直接炸了完事儿。 往后再放木排,就没那么多危险了。” 曲绍扬这主意,倒也不是异想天开。 等日俄战争之后,东洋那伙儿攫取了毛子在东北的权益后,就在猫耳山这头成立了木植公司。 然后专门请了人过来,实地勘测,用炸药把鸭绿江里好多哨口都给炸了。 解放后,国家为了水运畅通,又想办法炸了一些乱石、哨口啥的。 所以后来的鸭绿江上,就很少有什么太险要的地方了。 冬天鸭绿江水位低,江面结冰,易于操作。 曲绍扬就寻思着,干脆借机会,用炸药炸掉大部分哨口,这样来年他们的木排就能少很多风险了。 “你真牛,这主意都能想的到。 不过,用炸药炸哨口险滩,这可不是小事儿啊,得用不少炸药呢。 这钱咱出?那咱不白忙活了么?” 陈允哲寻思了一下,觉得曲绍扬这想法倒是不错,可实施起来难度挺大。 光是炸药,就得不少银子呢,还得请专业的人过来操作。 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一个整不好,容易出人命。 “那咋叫白忙活了呢?咱可以收钱啊。 羊毛出在羊身上,管过路的木排、船只收取呗。 一副木排不用多了,十两就行,总比挑垛开更给的少吧? 而且,木把也不用把脑袋拴裤腰带上放排了,这事儿对大家伙儿都好。 我就不信,他们敢不给?” 每年,从鸭绿江和浑江往下游流放的木排,差不多得有上千副,一副排收十两,也就差不多够用了。 当然,这事儿光是曲绍扬出面没用,还得想办法,通过陈知县往东边道衙门上报。 只要东边道衙门同意了,这事儿就好办。 “行吧,那年后我给你打听打听。”陈允哲想了想,曲绍扬说的也有道理。 炸毁哨口,使木排可以安然通过,不管对于哪方面来说,都是好事情。 重要的事情聊完,陈允哲干脆拿出来账本,把这一年几处货栈的盈利情况,给曲绍扬讲一讲。 那几处货栈,是曲绍扬跟陈家兄弟合伙开的,挣的钱,自然有曲绍扬一份儿。 这头收的货,送到安东、奉天、营口之后,那头货栈按照市场行情的正常价格收购,然后再往外卖。 而且,福兴祥货栈也不仅仅是只收猫耳山这头的东西,不管哪儿的,只要送去,他们都要。 所以,这三处货栈盈利颇丰,这才开了不到一年,曲绍扬的分红就不少。 “除了货栈的分红,还有秀芸名下那几处房屋、铺子的租金,我们都给带回来了。 等会儿你清点好了,带走就是。”陈允哲指着账本,一笔一笔的算给曲绍扬听。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不用说,这是郎舅之间,那更得整明白点儿。 三人这边算完了账目,正好李氏跟陈秀芸也从里屋出来。 难得一家团圆,李氏就说,晚上弄几个好菜,正好把刘东山一家子也请过来,大家伙儿凑一起热闹热闹。 曲绍扬一听,立刻就去刘家请人。 就这样,三家人凑到一起,说笑聊天,十分热闹。 大人在一起说笑聊天,三个小娃凑一起也不闲着,东屋跑到西屋。 小志一看没办法,只能跟在后面,生怕这三个小东西有什么闪失。 众人聊着聊着,李氏又想起来俩儿子到现在还没媳妇的事儿,少不得就要抱怨两句。 并且对陈允哲、陈允瀚两个下了最后命令,今年过年,必须把俩人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明天就去找媒人,给这俩混账玩意儿说亲。 “娘,你就别管我们了行么?终身大事不是儿戏。 那媳妇也不是路边儿的野菜,随便剜筐里就行。 那不得找个合心合意,知根知底儿的?”陈允哲一脸无奈,努力辩解。 “我不管那些,我就知道,你俩都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出门,省得人家一见我就问,啥时候能喝上咱家的喜酒。” 李氏才不跟儿子讲理呢,主打的就是一个胡搅蛮缠。 天知道她盼着儿子娶媳妇,盼着抱孙子都盼多少年了。 如今外孙子满地跑,孙子连影儿都不见,他能不着急么? “娘,算我求你了,这事儿你别管行么?我有我的主张。 时机到了,会把儿媳妇给你领回来的。” 陈允哲一看,老娘这是动真格儿的了,无奈只能妥协。 下午曲绍扬劝过他,陈允哲自己也想明白了。 既然他和沈丽珍俩人互生好感,那就别磨叽了,抓紧时间把事情定下来。 要不然真像曲绍扬说的,万一哪天沈丽珍等不起,转身嫁给别人,他得后悔死。 孩子肺炎加重,住院了,我在医院陪闺女,我家那口子在家照顾老大。这一茬病非常厉害,医院里全都是肺炎的孩子。 医生说我闺女得住十天半个月才行,医院人来人往事情多,更新可能会不稳定,我只能尽力。 第二百九十一章 团圆年 李氏一听陈允哲的话,先是愣了下,随即意会过来。 “咋地?你有相中的人了?哪儿的姑娘啊?你跟娘说,娘找人提亲去。” 李氏当时就变了脸,眉开眼笑的问道。 陈允哲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 “娘,八字儿还没一撇儿呢,我得回去问问人家姑娘啥意思。 你先安心等着,要是她同意了,我就领她回来。” “哎,哎,好,那你可抓紧时间啊,好姑娘不好找,别错过机会了。” 李氏一听儿媳妇有影儿了,高兴的不得了。 “老二,你呢?你啥时候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我可警告你啊,抓紧时间。 你要是不上心,我就给你相看一个,然后直接帮你娶回来。” 李氏今天是不打算放过俩儿子了,催完老大再催老二。 陈允瀚一听,连忙摆手,“娘,你可别。 那啥,你先操心我大哥的婚事就行,长幼有序,我可不能越过大哥。” 李氏闻言摆手,“不用,咱家不讲究那些规矩,你俩谁先娶媳妇都行。 要不然,你俩一起办婚事也行,正好双喜临门。” 李氏盼儿媳妇,盼孙子,都快魔障了,还管那些规矩呢? “别,别,娘,我认输,那啥,你也给我点儿时间,行么?” 陈允瀚一看,今天无论如何是糊弄不过去了,没办法只能投降。 李氏一听有门儿,顿时高兴起来。 “行,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要是敢撒谎糊弄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氏催婚,跟俩儿子斗智斗勇,这一幕逗的众人都哈哈大笑。 几个小娃不知道大人们都笑啥,他们也跟着咧嘴直乐,一时间,屋里欢声笑语,十分热闹。 吃过了晚饭,众人又在一起聊了会儿,然后刘东山等人纷纷告辞离开。 陈家兄弟俩,帮着曲绍扬,把分红还有铺子租金,全都送到曲家。 回到家之后,曲绍扬跟陈秀芸对了一下账目,然后把银子送到地窖里放好。 今年各处摊子铺的大,花销也多,所有开销都刨去后,家里还能剩两万多两银子,也算是不错了。 明年,曲绍扬不打算再扩张其他生意了。 先把金厂守住开发起来,把参场子发展好,货栈和商路维持住,这就挺不错了。 以后要是再有什么挣钱的生意再说,没有的话,光是目前这些,也足够用了。 临近过年,曲绍扬不用去衙门办差,正好在家里多陪陪媳妇和儿子。 家里人手充足,过年的各项事宜,有江春福、兴家、兴业他们在,也不用曲绍扬费多少心思。 他就在家歇着,要不然就抱着根锁,去东院刘家,找栓柱小凤他们玩。 腊月二十九,除夕。 从早晨起来,曲家前院后院就开始忙活。 江春福领着家里的伙计们,清雪、劈柴、贴对联福字、挂灯笼,各处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大厨房里,家里这些媳妇、丫头们,二十几个人正在忙活着,预备下午的团圆饭。 曲家现在养着长工伙计上百人,这还不算粉坊和酒坊的人手,要是都算上的话,得两百多人呢。 粉坊、酒坊那头都有住处,年货也办的充足,他们直接在那边过年就行,不用回这边。 家里长工伙计们多,主子少。 曲绍扬跟陈秀芸商议,不如跟大家伙儿一起过年,也热闹。 于是,除夕团圆宴就摆在了前院,家里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算上,摆了十多桌。 “今天过年,大家伙儿都把酒倒满了,杯子举起来。” 曲绍扬和曲江,都在正厅跟伙计们一起。 桌上摆了十个硬菜,鸡鸭鱼肉都有,酒是自家酒坊酿的高粱烧。 众人都把酒杯满上,跟着曲绍扬一起端起酒杯来。 “过年了,废话不多说,咱就祝家里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火。 跟着我,不敢说让你们天天顿顿吃香喝辣,但我敢保证,肯定让你们吃饱穿暖了。 将来你们都成家立业有了媳妇孩子,我再想办法办个学堂,让孩子们都能有书念。 这个你们放心,我肯定说到做到。” 曲绍扬这话,倒不是画大饼,他早就在琢磨了。 往后,家里这些伙计成亲的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就怕很多人宁可去开荒,再苦再累也不愿意给别人扛活。 怎么样才能拉拢住人,让他们死心塌地的留在曲家,或者说心甘情愿为曲家效力,这又是一大考验。 国人,对于子孙后代的培养,还是挺注重的。 所以曲绍扬就打算,将来在附近弄个学堂,让家里这些长工伙计们的后代,都能去读书习字。 不指望这些孩子有多么大的出息,只要他们都能写会算,能读书明理就行。 当然了,要是真有那天生聪慧、出类拔萃的好苗子,曲绍扬也不会吝啬培养。 果然,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伙计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谢谢大人,大人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大人放心,不管啥时候,我们都是曲家的人,一辈子给曲家效力。” 江春福几个,媳妇都怀孕了,来年三四月份孩子出生。 所以听到曲绍扬的话,这些人反应最激烈。 当然,其他人也挺高兴,因为在曲家做工,日子真的有盼头。 尤其是去年和今年,好多人都回老家娶媳妇。 其他这些人看着眼馋,全都卯足了劲头做工攒钱,就等着哪年攒够钱了,他们也娶媳妇成家。 如今再听说,往后有孩子了,东家还管着孩子念书,这些伙计哪个不瞪起眼睛? “好,不说别的了,我敬大家伙儿,来年,都发财,发大财。” 曲绍扬说完,干脆利落的一仰脖儿,干了杯中酒。 众人齐声谢过东家,然后也把酒干了,团圆宴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正厅里,男人们喝酒划拳,嘻嘻哈哈说笑热闹。 偏厅里,陈秀芸和杨琼花领着家里这些媳妇丫头们,吃着喝着,也都挺高兴的。 “都可劲儿吃啊,别觉得我和三嫂在,你们不好意思。 过年了,咱今天不论那些,都是自家人,该吃吃该喝喝,热闹就行。” 陈秀芸笑呵呵的招呼大家伙儿吃菜。 “小花、月娥,你俩身子重,要是够不着菜就说一声儿,让旁人帮忙给夹菜。 桃花,你也小心点儿啊,你这月份还小,得当心。” 小花和月娥都怀孕六七个月了,挺着肚子行动不太方便。 桃花刚诊出喜脉来,时间还短,胎相不太稳固,陈秀芸少不得要嘱咐她们一下。 第二百九十二章 除夕烟火 除夕团圆宴,曲家上下,不论男女老少全都聚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喝说笑,十分热闹。 吃过饭,曲绍扬和曲江俩人,一起动手印了烧纸叠好,然后出门去找个路口烧掉。 江春福则是领着家里这些长工伙计们,烧热了锅,开始炒瓜子、松子、榛子、板栗等坚果,留着过年期间待客和自家人吃。 瓜子是自家种的,曲家如今有上千亩地呢,不光单独种了几亩地葵花,还在黄豆地里,间作了些。 秋天光是葵花籽,就打了不少,就是留着过年吃的。 猫耳山地处针阔叶混交林带,山里红松和榛树不少。 家里伙计们抽空去林子里打松塔、摘榛子,多少弄一些留着自家吃。 至于板栗,这东西当地不出产,是曲江从安东那头买回来的。 炒瓜子简单,锅底火别太急,慢火均匀的翻炒,炒的差不多时尝一尝,别炒糊了就行。 松子和榛子等,就需要技术了。 一般都是和淘洗干净的沙子一起炒,这样受热均匀,炒出来更香。 等松子和榛子炒熟,直接用笊篱往外盛,这样就把沙子漏出去了。 趁着刚出锅,松子和榛子外壳儿热的时候,直接往上掸凉水。 这样一冷一热,松子和榛子壳儿很容易炸裂开,吃的时候方便。 各类坚果都炒熟之后,装在簸箕或者木头槽子里头平摊晾凉。 之后全都用布口袋装起来,家里留一部分,其余的放到外头大缸里。 坚果炒货含油丰富,放到温暖的地方很容易哈喇,拿到外头冻着就没事儿。 装到大缸里,盖好盖子,上头再压个大石头,也不怕老鼠进去偷吃。 啥时候家里的吃没了,再往回拿就行。 这边忙活着炒各类坚果,那头兴家喊了几个人,去帮忙剁肉。 晚上要包饺子,家里这么多人口,光是肉就得不少。 男人力气大,剁肉不费力气,叮叮当当一顿剁,很快就好了。 男人剁肉剁菜,女人和面。 然后就在正厅里,点上十来盏灯,不管男人女人,只要是会包饺子,全都动手干活。 众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嘻嘻哈哈的,也不觉得累,很快就包出来不少。 除夕夜守岁,大家伙儿都不能睡觉,要熬到半夜。 为了不犯困,曲绍扬特地让人缓了几筐冻梨,谁困了就拿着啃。 等饺子包完,都端出去先冻上,然后女人们去休息,男人就凑到一起,打牌下棋,再不然嗑瓜子聊天。 子时初,外头稀稀拉拉开始有放鞭炮的,曲家这边也开始发纸、放鞭炮、煮饺子。 才一岁多的小根锁,今天晚上格外兴奋,竟是不哭不闹的跟着大人一起熬到了半夜。 外头放鞭炮的时候,陈秀芸怕孩子听见动静吓着,还特地捂上儿子的耳朵。 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怕,反倒格外好奇,非得要出去看不可。 这小子现在长本事了,抬腿就跑,别看那两条小短腿儿,跑的倒是挺快。 白芷差点儿没抓住他,还是白薇在旁边帮忙,这才把根锁抱住,给他穿戴好了,领着他出去看放鞭炮。 “小屁孩,你倒是学会凑热闹了啊。 来,爹抱着你,正好让你三大爷领着他们放几个烟花。” 曲绍扬看见了根锁,忙把儿子抱了起来,正好那头曲江领着江春福他们,正在点燃烟花呢。 只见一道白光冲上半空,然后在空中炸开无数彩色的光点。 这些烟花,是陈允哲他们从奉天弄回来的,据说是什么老铺子的手艺,烟花制作的相当不错。 要不是陈允哲他们有门路,根本就抢不着,都被城里那些达官贵人给包了。 “哇,好漂亮。” 陈秀芸也出来凑热闹,仰头看着天空中连续炸开,绚烂美丽的烟花,忍不住发出惊呼。 “哇,漂酿。”曲绍扬怀里的小根锁,也学着母亲,冒出来几个字。 这小子说话挺早的,但是发音不算标准,有的字,说的不太清楚。 这属于是正常现象,等孩子再大一些,慢慢就会好。 “喜欢吧?喜欢的话,来年让你大舅多给买一些。” 曲绍扬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媳妇的肩膀,笑道。 正说话间,隔壁刘家,前头陈家,也相继点燃了烟花。 各色各样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将这一片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临近的人家听见了动静,也有不少好信儿的都出来观看。 “唉,你看看人家这过年,多像样儿啊,还放这么漂亮的烟花呢。 这玩意儿的,得不少钱吧? 花那么多银子,就为了听个响儿,看看热闹,真是有钱烧的。” “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没钱,我要有钱,我也这么放。 多好看啊,大过年的不就图个喜庆吉利么? 再说了,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放的?人家是差这点儿钱的么? 有钱人过年,就是图一乐儿,你不懂。” 三家人,放了两刻钟的烟花,到最后,底下仰着脖子看热闹的人,脖颈子都发酸了。 正好饺子也煮出来了,剩下的烟花留着,等元宵节再放,先回屋吃饺子去。 “都敞开了吃啊,今天咱包了三样儿馅的,想吃哪种就吃哪种,都尝尝,看哪个味道最好。”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曲绍扬挥挥手,示意大家伙儿不用拘谨,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东北的冬天太冷,没什么新鲜菜蔬,所以年三十的饺子,多数都是白菜、萝卜馅儿的,极少数包酸菜馅儿。 往常年,曲家都是猪肉白菜萝卜馅儿。 今年不一样,猪肉白菜馅、牛肉萝卜馅、羊肉大葱馅,三种都有。 元宝、麦穗、花边儿,用了三种不同的手法包出来,一眼就能分辨。 曲绍扬就这性格,吃的方面从来不亏待自己,也不亏待别人。 这要是换做其他的地主家里,年三十包饺子,主人家吃白面的,长工伙计能吃荞面的就不错。 更别提里面的馅了,肯定是菜多肉少。 曲绍扬不管那些,大家伙儿一起过年,都是白面饺子。 而且,那馅里头放的肉特别多,一咬开,里头就是个肉蛋儿。 鲜灵灵的饺子,先空口吃两个,尝尝味道,然后再蘸蒜酱。 这蒜酱必须是用蒜臼子捣出来,而且还要往里加一点水捣出来那种,特别辣,吃起来才够劲儿。 蒜酱里还可以加点儿醋、香油,要是有辣椒油就更好了。 调上一碟料汁,蘸着饺子,美滋滋的吃一顿,别提多舒坦。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日子怎么过 三种饺子里头,都包了铜钱、大枣、糖、花生等东西。 过年嘛,讨个口彩,就是图吉利。 于是,就听见众人时不时的哎呦一声,然后吐出个铜钱来,再不然就嗯的一声,吃着个甜饺子。 不管哪个,吃到了什么,吃到的人美滋滋,旁边的人也会笑着送上祝福。 家里这些长工伙计,多数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能吃饭能干活的好时候。 得亏饺子包的多,要不都得不够吃,到最后收拾收拾,也就剩下了灶台上供奉的那两盘饺子。 众人吃的都挺美,一个个高兴的合不拢嘴,龇着牙直乐。 曲江见此情形,忍不住小声嘀咕。 “得亏这没让咱爹看见,要是他在跟前儿,他可不管是不是过年,能给你骂出个好歹来。” 曲老抠儿曲老抠儿,一听名字就知道这人啥品性了。 老家日子过的苦,曲家还五个儿子,曲老抠儿成年到辈子的省着,多一文钱都不敢花。 哪怕是过年,那饺子里头也见不着多少肉。 而且家里人吃多少,也都是有数的,从来不会敞开了让孩子们随便吃。 所以曲江才说,这要是让曲老抠儿见到,他肯定会把曲绍扬骂个狗血淋头,太不会过日子了。 曲绍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一辈人有一辈人过日子的方式,或者应该这么说,在眼下这个年代里,大多数人家过日子,都跟曲老抠儿差不多。 省吃俭用,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可到头来,也没见着过的多么好。 曲绍扬是从那个富裕年代过来的,他随性惯了,从不会亏待自己,更不会亏待别人。 没钱就去挣,从嘴里省,那是最蠢的办法。 “哥,咱挣钱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吃饱穿暖,吃点儿好的不犯法。 你看看家里这些伙计,为啥能实心实意的干活? 最主要的就是,他们在咱家,能感觉到日子有奔头。 我要是也跟那些地主一样,抠抠搜搜,舍不得给伙计吃,甚至连饭都吃不饱,人家还能安心给咱干活么?” 曲江听了弟弟这话,点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难怪你能在这么几年的工夫里,就置办下这么大的产业,确实厉害。” 曲江刚开始到猫耳山的时候,也不能理解。 他的观念跟曲老抠儿一样,总觉得家里那些长工伙计们吃的,比老家那头地主吃的都好。 这不纯纯就是祸害人、浪费粮食么? 可是在猫耳山住了一段时间后,曲江也发现了不一样。 家里这些长工伙计们,不用东家吩咐,一个个干活都特别卖力。 不像那些地主老财家,成天让人打着骂着,才去干活,而且干活也不肯太出力。 曲江渐渐也就明白了,从伙计嘴里抠那点儿吃的,眼前儿是省下了。 可是在东家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要被祸害、浪费多少。 而曲家这些伙计,确实真心实意的替东家着想,这里面省出来的,可不止那口吃的。 “走吧,咱俩先去我师父那儿,给师父师娘拜个年。 有啥话,等着回来再唠。” 曲绍扬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于是跟曲江二人起身,领着各自的媳妇,曲绍扬抱着根锁,一起去了隔壁。 隔壁刘家也是刚吃完饺子没一会儿,小志正领着弟弟妹妹,给爹娘磕头拜年呢。 见到曲家兄弟领着媳妇抱着孩子过来,刘东山夫妻很高兴,忙招呼他们坐下。 曲绍扬几个先是恭恭敬敬行礼拜了年,这才坐下来。 刘东山立刻给林若兰使了个眼色,林若兰忙掏出事先就准备好的红包,给根锁一个,给杨琼花一个。 刘东山夫妻把根锁当亲孙子疼,过年当然要给大孙子红包。 至于杨琼花,新媳妇过门第一年,按理长辈要给红包。 可曲江的爹娘都在老家呢,刘东山夫妻作为曲绍扬的师父,也算是曲江的长辈了,给新媳妇一个红包,也不犯说道。 根锁困了,本有些赖唧唧的。 可是一看红包,这小子就不哭唧了,俩肉乎乎的小手抱在一起,像模像样的给刘东山夫妻作揖,“年好。” 他还小,过年好说不齐全,只能含糊的说个年好。 小孩子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招人稀罕。 尤其是根锁长得白白胖胖,今天又穿了一套红色缎面对襟的棉袄,就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可爱,把众人逗的哈哈大笑。 这时,小志领着栓柱和小凤,也过来给曲绍扬等人拜年。 曲绍扬忙拿出事先预备好的红包,给他们一人一个。 仨孩子得了红包,乐得合不拢嘴,美滋滋的就要去一旁数钱。 “你们三个是根锁的叔叔、姑姑,根锁都给你们拜年了,还不给小侄儿发个红包?” 这时候,刘东山突然来了一句。 三个孩子一听,都愣了。 小志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就要把手里的红包塞给根锁。 倒是栓柱和小凤,毕竟是还小,刚到手的红包,哪里舍得拿出来再给别人? 俩人动作一致,直接双手背后,把红包藏了起来。这一举动,又把大家伙儿逗的够呛。 “好了,好了,师父,可别逗他们,栓柱和小凤还小呢。 小志,你的红包也收起来吧,等以后你长大能挣钱了,再给小侄儿红包就行。 现在你还不挣钱呢,你也是孩子。”曲绍扬乐呵呵的说道。 小志扭头,看了看刘东山,见他点头,这才收回了红包。 “行,等我将来挣钱了,我给栓柱补个大大的红包。” 曲绍扬等人在刘家坐了一会儿,根锁实在是困的不行,一个劲儿的揉眼睛了。 于是众人告辞,返回西院曲家。 他们前脚进门,粉坊和酒坊的掌柜就领着把头、伙计们过来,给东家拜年。 陈秀芸一看这情形,索性领着白芷几个丫头回后院,哄着根锁睡觉。 曲绍扬则是留在前院,陪着家里这些掌柜、伙计们闲聊。 曲家粉坊出的粉条,颜色好、透亮,扛炖、吸汤、肉头好吃。 如今在周围不少地方都打出了名头,年前光是粉条,就卖出去不少。 酒坊酿的高粱烧,度数高、酒香醇厚、滋味绵长,也是深受大家喜爱,算是在猫耳山周围站住了脚。 这些,都是把头和伙计们的功劳,如今人家来拜年,曲绍扬自然要好好招待,陪着聊会儿。 第二百九十四章 机会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一转眼,光绪十七年开始了。 初一初二,曲家格外热闹,巡检衙门的差役、巡防队的人、山场子的套户、周围的邻居,少不得都要来曲家拜个年,小坐一会儿。 家里宾客络绎不绝,曲绍扬哪里也去不成,只能陪着客人聊天。 正月初三,一早送年。 吃完饭后,曲江和杨琼花两口子,赶着爬犁,带着礼物,回葫芦套杨家。 曲绍扬和陈秀芸也收拾东西,打算回陈家。 不想陈允哲陈允瀚兄弟俩先过来了,他们是来接人的。 小根锁穿了厚棉袄,戴上帽子围巾,捂的严严实实,由陈允瀚抱着。 曲绍扬则是扶着陈秀芸,拎着些礼物,一行人前往陈家。 陈郎中和李氏见到闺女、姑爷、外孙子来了,高兴的不得了。 不等根锁拜年呢,李氏就掏出大红包来,塞到了根锁手里。 根锁小,心眼子倒是不少,一见红包就乐得不行,搂着李氏脖子,在李氏脸上亲两口。 把李氏哄的眉开眼笑,抱着根锁就去玩了。 陈秀芸也跟着母亲一起,进屋唠嗑。 中午,陈家预备了丰盛的饭菜,款待曲绍扬夫妻。 曲绍扬陪着老丈人和俩舅哥,喝了点儿酒。 酒桌上,陈允哲说起来,他们打算初六就走,让曲绍扬安排些人,跟着把货送过去。 并且告诉曲绍扬,趁着鸭绿江面还冰封,抓紧时间再收两批货送走。 尤其是猪鬃,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曲绍扬少不得叮嘱陈家哥俩,别忘了炸药的事,二人承诺,回去就找洋行的人,询问炸药和爆破人员的事情。 估计,今年开春来不及,但是入冬上冻后,肯定没问题。 曲绍扬夫妻在陈家玩了一天,傍晚时才回家,正好曲江夫妻也回来了。 曲绍扬把货栈的事情,跟曲江说了,让曲江安排人送货、收货。 曲江应了下来,初四这天领着人,把库房里的货清点之后,都装上了爬犁。 正月初五,陈郎中家请客。 初六一早起,陈允哲兄弟便领着自家和曲家的二十来个伙计,赶着十多挂爬犁,离开了猫耳山。 曲江这边,跟兴业一起,领着二十来个人,前往双甸子等地,再去收一趟猪鬃。 至于塔甸、水洞沟等处,现在都有货栈的代收点儿。 只要派人过去说一声儿,对方就把货给送到猫耳山了,不用费太多心思。 临走之前,曲绍扬给带了不少东西,告诉兴业和曲江,这是送给二奎和李代世的。 李代世给曲绍扬帮了不少忙,按理年前应该给人家送些年礼。 可李代世的家在夹皮沟,进了腊月他们就返回夹皮沟过年了,送年礼过去也没人收。 所以这次曲绍扬就让曲江他们多给带些洋货,当地没有的稀罕物,算是谢礼。 初六,刘东山家请客,到初七,终于轮到曲绍扬。 陈家、刘家、周家、杨家,这些都是亲戚,肯定要请。 另外还有巡检衙门的人、巡防队的几个队长、副队长,家里货栈、粉坊、酒坊的掌柜、把头,以及猫耳山当地大户等,属实不少人。 众人欢聚一堂,说笑聊天,十分热闹。 正月初八,曲绍扬带着礼物,前往县城,去拜见知县大人。 县衙正月十六才开始办公,陈知县难得休息,见了曲绍扬也十分高兴。 正好县衙这些属官、幕僚等人都在,于是陈知县设宴,款待众人。 有年前送礼的铺垫,众人见了曲绍扬都很亲近。 这一群人当中,就数着曲绍扬岁数最小,大家少不得要夸奖曲绍扬一番,赞他年少有为,前程远大。 宴席上,曲绍扬借机会提出,他想用炸药炸毁鸭绿江上的险恶哨口,以减少行船放排的危险。 陈知县等人也就听说过火药,哪里懂什么炸药? 一听此话,都挺惊讶,便让曲绍扬详细介绍介绍。 曲绍扬就把炸药怎么回事儿,如何炸那些哨口,给众人详细讲了。 还别说,陈知县这人确实还行。 一听说炸毁几个险滩恶哨,能减少很多伤亡后,立刻就表示赞同。 还说他愿意出头,写一份折子,送去东边道衙门。 只是,鸭绿江沿线的哨口众多,所需炸药数量众多,估计要不少银子,就怕东边道衙门未必肯出这笔钱。 曲绍扬就把他早就想好的办法说了出来。 既然炸哨口是为了行船放排方便,那肯定要从商户、排帮等处征收,用不着衙门出钱。 只要道尹大人同意把这份差事交给曲绍扬,他就有办法把事情办的圆满。 一听这话,陈知县来了精神,立刻表示,这件事全权交给曲绍扬去办。 明天他就写一份折子,让曲绍扬跑一趟安东,呈递给道尹大人。 曲绍扬要的就是这话呢,他本来也要去趟东边道衙门,办理西岗参土的事情,这样正好可以一起办了。 而且,他还可以借这次机会,在道尹大人面前露个脸。 如果能借机跟道尹大人搞好关系,往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好好办差,不辜负大人的期望。”曲绍扬当即表示。 几次接触下来,陈知县觉得曲绍扬别看岁数小,才学胆识出众、为人处世老到、见识广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陈知县跟曲绍扬越聊就越近乎,俩人边聊边喝,越发亲近。 其他人见此情形,心思各异,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对曲绍扬的态度,又亲近不少。 曲绍扬在县城住了两天,等陈知县把折子写好,曲绍扬便带着人返回猫耳山。 “媳妇,给我预备一份厚礼,再多拿些银钱,我得去一趟凤凰城办差。 这一趟不知道要多久回来,家里你多费心。”一进家门,曲绍扬就说道。 陈秀芸一脸好奇,“啥时候走?” “明天就动身,尽早赶到凤凰城。” 曲绍扬脱下外头大氅挂到衣架上,然后抱起来根锁,边逗儿子边说道。 “那你不在家过元宵节了?要不过完节再走?” 陈秀芸一算,今天正月十二,离着元宵节也没几天了。 “不了,明天十三,正好出门。节啥时候都能过,不能耽误了大事。” 曲绍扬必须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这对于他们未来的发展很重要。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东边道衙门 陈秀芸知道劝不住曲绍扬,索性也不说什么了,转身去给丈夫预备出门的衣裳行李、银钱、礼物等。 第二天一早,曲绍扬领着十来个巡防队的人,从猫耳山出发,沿江而下,直奔宽甸。 去年一场疫病,江对岸病死好多人,开春时,沿江村屯几乎没有了人烟。 然而这才过了大半年,这些村屯却又兴旺起来。 究其原因,主要是最近几年高丽那头内乱不断,灾害丛生。 很多高丽民众不得已只能背井离乡,向北迁移,企图越过鸭绿江往对岸讨生活。 自曲绍扬任巡检后,严抓边境防务,巡防队日夜巡逻,禁止对岸民众越境垦荒。 所以,很多对岸民众只能暂时留在江边,寻找机会过江。 正好原本村民因病死亡,房屋无人居住,这些流民便鸠占鹊巢留了下来。 “幸亏大人英明,巡防队严防死守,不许对岸那些人越界。 不然的话,那些高丽肯定越聚越多,滋生事端。” 跟着曲绍扬一同出门的周传智,看着江对岸的情形,忍不住叹道。 周家四兄弟,原本只有周传仁在保安队,后来曲绍扬当了巡检,把周传仁调到巡检衙门当差。 去年秋天,巡防队大量招人手,周家老三和老四,就进了巡防队。 周传智虽然岁数小,但是他机灵有头脑,办事也稳妥。 曲绍扬挺看重他的,于是安排周传智当了巡防队一队的副队长。 这一趟出门,曲绍扬特地从巡防队里挑了十来个拳脚工夫不错,枪法也好的人,这其中就有周传智。 “不光如此,幸亏大人的岳父医术精湛,大人又统领有方,去年那一场疫病及时控制住了。 若不然,只怕咱们这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只怕也会像对岸那样,十室九空。 然后,就会给那些高丽可乘之机,越江过来,侵占咱的房屋土地了。” 随行的另一个人,也感慨道。 曲绍扬听见手下人的对话,往江对岸看了眼,随即也叹了口气。 去年那一场鼠疫,得幸于控制及时,再加上陈家的秘方陈芥菜卤有奇效。 好歹是以极小的代价,挽救了大多数人的生命。 陈芥菜卤有这样神奇的效果,属实也出乎陈郎中的预料。 在曲绍扬的强力要求下,去年夏天,家里种了十几亩的芥菜。 到秋天全都起出来,在陈郎中的主持下,腌了几十缸的芥菜。 陈芥菜卤唯一的缺点,就是耗时太长,需要埋在地下十年才能成。 曲绍扬闲着没事的时候,也试着回忆上辈子看到的土法培育青霉素,然后想办法实验。 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错儿了,总是不成。 曲绍扬太忙了,没法集中精力去研究青霉素,无奈只能搁置。 周传智二人的话,让他想起来这事儿。 去年那一场鼠疫虽然躲过去了,可十几年后那场东北鼠疫大流行,却死了非常多的人。 看起来,还得想办法,争取把青霉素研究出来,或许到那个时候,能够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众人边走边聊,眼见着一轮红日逐渐落下,天色也越来越晚,他们得抓紧时间找地方住宿才行。 “加快速度,往前走差不多十来里地,有村庄,咱们找地方投宿。” 曲绍扬对沿途很熟悉,于是吆喝一声,加快速度往前赶。 晚间,一行人投宿在江边的小村庄。 此地还没离开鸭绿江巡检的管辖范围,村里主事的人也认识曲绍扬,得知巡检大人来到,自然是热情的招待。 安排最好的屋子,炕烧的热热乎乎,再送上好饭好菜,晚上还给烧了热水烫脚。 第二天一早,不等曲绍扬他们起来呢,主人家就给做了早饭,又给烙了油饼等东西当干粮。 临走前,曲绍扬寻思给人家点儿银子,对方说啥也不肯收。 曲绍扬无奈,只得偷偷将银子塞在他们睡的被褥里,这才离开。 东边道,全称是分巡奉天东边兵备道。 道,是清代的一级管理机构,最初是作为一种督率府县各官,总其成鱼镀府的临时性的中央派驻地方的监督机构。 主官称道员、道尹,正四品官职,道台实际上是下属对上官的一种尊称。 道一般分为“巡道”和“守道”两种。 东边道最初属于巡道,一年之间南北分巡,周历边隘。 后逐渐转为守道,有简练官兵、稽查木税、苇塘、粮货等税务、刑名案件等之责。 东边道设立于光绪三年,其衙署在凤凰厅,也就是凤凰城。 所以,曲绍扬等人要先到宽甸,再从宽甸到凤凰城。 从猫耳山到宽甸路途遥远,若是春夏时节,少说也得五六天能到。 冬季鸭绿江的江面全部冰封,平坦光滑,行走方便,所以三四天也就到了。 曲绍扬一行正月十六傍晚到了宽甸,正月十八中午,赶到了凤凰城。 曲绍扬这趟来凤凰城是公差,所以进城后直奔驿馆,在出示了县衙的公函之后,顺利入住驿馆。 大冷天骑马赶路,属实遭罪,一行人入驻驿馆后,立刻让人安排饭菜。 热乎乎的饭菜吃进肚,大家伙儿都觉得舒服了些。 吃完饭,曲绍扬抓紧时间洗漱、刮脸、换衣服,然后带着陈知县的书信,以及提前备好的礼物,前去东边道衙门。 东边道衙署坐落于凤凰城内,由首任道员陈本植亲自设计,于光绪四年建成。 遵循封建礼仪,呈对称布局,左文右武,前衙后寝。 中轴线上由外至内依次为照壁、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宅门、三堂。 东西各有两院,东侧线上有衙神庙、书房、厨房、杂项人房等。 西侧线上有冰窖、督捕厅、会客厅等。院墙内还有车棚、马厩、茶房、粮仓等等。 曲绍扬身穿巡检九品官服,绕过照壁来到大门外,朝着守门的差役拱手行礼。 “二位辛苦,下官前来拜见户房处经书高大人。” 东边道衙署内,设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以及承发房,各设经书一名,书手数名。 曲绍扬只是个九品巡检,想要直接面见道尹大人,那根本不可能。 陈知县与户房经书高大人交情不错,所以特地给了名帖,让曲绍扬去找高大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道台 曲绍扬将陈知县的名帖,以及两个银锭子,一起塞给了守门的差役。 那差役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十分满意的收到了怀里,然后打开名帖。 一看是陈知县的名字,不敢怠慢,立刻就往里通传。 过了一会儿,差役回来,很是客气的朝着曲绍扬拱手。 “曲巡检,高大人在衙署,请跟我来。” 曲绍扬随着那差役进了大门,来到仪门外。 在大门里、仪门外,有两溜房子,这就是六房所在。 吏房管理所有的吏员,类似于后世的人事局。 户房又称户粮房,主管征粮纳税,上缴国库,遇灾荒之年还办理赈灾放粮事宜,类似于后世的粮食局。 礼房主要掌管儒学、教育、庆典、祭祀等。 兵房主要管理征集兵丁、马匹、训练兵卒,向上输送兵员等。 工房掌管养蚕、织造、兴修水利、铸造银两等等。 在差役的指点下,曲绍扬进了左边第二间屋子。 进门就瞧见,桌案后坐着一人,身着八品官服,应该就是户房经书高大人。 “下官鸭绿江分防巡检,见过大人。”曲绍扬上前行礼说道。 “曲巡检,久仰久仰,陈知县大人经常提起你,夸赞你年少有为。 今日一见,果真器宇轩昂、人品非凡,年少有为啊。” 户房经书高泰源,一见曲绍扬便笑了起来,起身相迎。 这位高大人看上去三十几岁年纪,中等个头,身形偏瘦,一脸和气的模样。 “不敢当、不敢当,下官才疏学浅,全仗着陈大人抬爱,才能有今日。” 曲绍扬将手中礼盒,双手奉到对方面前。 “初次见大人,略备薄礼,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盒子里没别的,人参、鹿茸、雪蛤,外加银票。 曲绍扬觉得,这些东西最能拿得出手,所以每次送礼,都爱准备这几样。 “曲巡检太客气了,我与陈知县乃至交好友。” 高泰源也没推辞,笑呵呵的接过了礼盒,放到桌案上。 二人寒暄几句,各自坐下,有人给送上来热茶。 曲绍扬这才表明了来意,一个是他奉陈知县之命,送那份关于炸毁鸭绿江流域险恶哨口的折子。 另一个,就是曲绍扬要在长白抚民局管辖范围内,购置大片山林土地,种植人参的事情。 购置土地,本就归户房管。 这事儿有陈知县的面子,又有曲绍扬送的礼,自然是不费什么力气,高泰源直接就同意了。 只说是等开春后,安排人过去丈量了林地面积,缴纳相应地税,那林地就归曲绍扬所有了。 至于炸毁哨口的提议,这事情不小,关系重大,高泰源无法擅自做主。 “曲大人,这份折子,我替你呈递给道台大人,但是道台大人什么态度,我没法向你保证。 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大问题。 你也晓得,东边道的税收之中,木税占大头。 如果能够把江中险要哨口炸掉,保证木排和行船安全,那么鸭绿江航道通商往来会更加顺畅,这是好事情。 你放心,我肯定会在道台大人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尽量促成此事。” 看在陈知县和礼物的面子上,高泰源也不好袖手旁观,能帮的,他肯定尽力帮忙。 “那就太感谢高大人了,不管事情成不成,高大人的情分,下官铭记在心。” 曲绍扬一听,就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少不得向对方道谢。 “你我同属东边道官吏,本就应该互帮互助,谢就不用了。 这样吧,曲大人先回去,在驿馆等候消息,如果道台大人有回复了,我立刻派人去知会你。” 高大人对曲绍扬也挺客气,笑道。 就这样,曲绍扬告辞离开。 高泰源在曲绍扬走后,打开了礼盒,瞧见里头那些珍品,以及五百两银票,也十分高兴。 于是高泰源忙把东西放起来,然后拿着折子,直奔后衙,去找道员大人。 东边道员裕良,满洲镶黄旗人,早年颇负诗文,有八旗才子之称,不想却屡试不第。 此人出身名门望族,由亲人举荐步入仕途。 光绪十五年秋出任东边道道员,如今也不过一年半左右。 裕良这人才华出众,颇有抱负,官声不错。 “大人,这是通化知县陈大人,派人呈送上来的折子。 有关鸭绿江木材运输,和哨口安全问题。还请大人过目。” 高泰源恭恭敬敬将折子呈递给裕良。 就像高泰源所说那般,木材税收,是东边道的税收主要来源,关系重大。 所以裕良一听说是有关木材运输的折子,立刻就接过来翻阅。 越看,裕良越是觉得折子上所说在理。 “泰源啊,送折子来的人,如今在何处?可是还在衙署等着呢?” 高泰源一听这话,知道有门儿,立刻回道。 “大人,鸭绿江巡检曲绍扬,此刻已经回驿馆了。是下官考虑不周,下官这就让人去请曲巡检。” 高泰源摸不准道台大人的态度,自然不好让曲绍扬留在衙署空等。 此刻见道台大人的态度,猜测着应该是道台大人有意要见曲绍扬,于是忙说道。 “不了,今日时辰已晚,来回折腾犯不上。 泰源你多费点儿心,让人去驿馆传信,叫曲巡检明日下午,来衙门一趟。” 裕良看了看外面天色,摆摆手说道。 上午他要处理公事,下午时间宽裕,可以好好聊一聊。 道台大人说啥就是啥,哪有旁人质疑的余地? 于是,高泰源点头应下,又陪着道台大人聊了会儿,这才离开。 回到户房,高泰源立刻吩咐差役,去驿馆传信,就说道台大人明日下午,要见曲绍扬。 曲绍扬这头,回到驿馆后一直悬着心,不知道自己这份提议,能否被采纳。 直到天近黄昏之时,驿馆来了衙门差役,告诉曲绍扬,明天下午去衙门,面见道台大人。 曲绍扬这下心里有了底,赶忙应下,又给来传话的差役塞了银子,打发对方乐呵儿离开。 差役一走,曲绍扬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见面礼。 这次出门,曲绍扬带了不少银钱、物品,就是为了疏通各处关系之用。 道台大人见多识广,钱少了拿不出手,得备厚礼才行。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木税总办 正月十九下午,曲绍扬穿戴整齐,捧着精心准备的礼物,来到衙署。 衙署差役早就得了道台大人命令,一见是曲绍扬,立刻引领他去了后衙,面见道台大人。 裕良昨晚又看了两遍那折子,对其中所言的炸药炸毁哨口,以及改进编排方式等提议,都很感兴趣。 所以见到曲绍扬之后,倒是挺客气的,跟曲绍扬聊了许久,详细询问了关于折子上所写的内容。 曲绍扬为了这次见面,提前准备了很久,哪些该说那些不该说,哪些能详细说,早就在心里做了数次演练。 所以,曲绍扬见了道台大人后,丝毫不怯场,面对裕良的提问,有理有据、侃侃而谈。 二人聊了一个多时辰,裕良对曲绍扬的表现非常满意。 “曲巡检难得来凤凰城一趟,不如就多盘桓几日。 本官还要与其他人商议,若有结果,会尽快回复曲巡检。” 裕良对曲绍扬所提的诸多建议都很满意,只是该走的过程必须走,不可能才见第一面,就直接点头同意。 曲绍扬心知肚明,于是告辞离开。 等曲绍扬走后,裕良看了曲绍扬送的厚礼,很是高兴。 于是就把吏房、户房、工房的经书全都叫过来,共同商议。 高泰源与陈知县是好友,再加上他得了曲绍扬的好处,肯定要替曲绍扬说话。 至于另外两人,没得好处,自然不肯替曲绍扬说话,对曲绍扬的建议,也是诸多疑虑。 尤其是工房经书,对于用炸药炸毁哨口的提议,持反对意见。 他认为,这鸭绿江的哨口本为自然形成,乃天地万物造化之功。 岂能因为一己之私,就破坏了已经存在多少年的地形风貌? 哨口被炸,谁也不敢保证会引起什么后果,这事儿,须得谨慎,不能轻率。 工房经书这么一说,裕良也有些犹豫。 高泰源一见这情形,知道要不好办,于是提议,他们回去再仔细考虑一下。 将其中利弊分析妥当后,再回复道台大人。 裕良一听也有道理,于是就让众人回去好好商量。 高泰源离开衙署,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驿馆。 到了驿馆找到曲绍扬,就把曲绍扬走后,众人商议的事情都跟曲绍扬说了。 曲绍扬一听就明白咋回事儿,这是其他人没得着好处,不肯松口。 于是,曲绍扬拜托高泰源,将其他几位经书大人全都请出来,曲绍扬在城中最好的酒楼设宴。 高泰源得了曲绍扬那么多好处,哪好意思不帮忙? 于是亲自安排了人,去请那几位。 有高泰源的面子,其余那几个人倒也没推脱,全都到了。 就这样,曲绍扬花了些银子,请众人吃饭喝酒,还花了大价钱,包下凤凰城里几个比较出名的青楼姑娘作陪。 如此一来,便把那几个人全都哄的挺乐呵。 第二天这几个人的口风就变了,不再反对曲绍扬的提议。 对此,裕良也没说什么,只宣布了一件事情,任命曲绍扬为东边道木税总办。 全权掌管东边道管辖范围内,所有山场子、水场子木材采伐、运输、税收等一切环节的诸多事宜。 又因为多数山场子都在鸭绿江和浑江的上游,所以总办衙门就设在猫耳山。 同时,曲绍扬还兼任鸭绿江分防巡检,负责鸭绿江沿岸的治安、防务等事情。 也就是说,曲绍扬不需要来凤凰城当差,还在猫耳山就行。 当然,接手了木税总办的差事,曲绍扬少不得要来往于安东和鸭绿江、浑江上游,反正有他忙的了。 此项任命由道台大人亲自提出,其他人也看明白了,这是真的要重用那位曲巡检。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人昨天可是连吃带拿,都得了不少好处,轮到他们表态,自然不好反对。 “高大人,那就劳烦你跑一趟,去把曲总办请来,本官要当面宣布任命。” 裕良看向高泰源,说道。 高泰源不敢怠慢,立刻从衙署出来,直奔驿馆。 “曲大人,快,跟我去衙门,有好事儿。”高泰源一见曲绍扬,便兴高采烈的说道。 曲绍扬有点儿懵,心道能有啥好事? 顶多也就是道台大人同意了他要炸哨口的提议呗,这还有啥? “大人,是道台大人同意折子上所请了么?” 高泰源却故作神秘的一笑,“别问,赶紧换上官服跟我走,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曲绍扬一看啥也问不出来,索性不问了,赶紧换好了官服,跟着高泰源离开驿馆,直奔衙署。 来到后堂书房,就见道台大人和几位经书都在。 众人一见曲绍扬,脸上都露出笑容来,几位经书还朝着曲绍扬点了点头。 曲绍扬赶忙上前行礼,“下官见过道台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裕良看了眼高泰源,见高泰源朝他摇头,就知道对方并没有泄露消息,于是点了点头。 “曲巡检,本官与诸位大人商讨之后,一致同意你那折子上的几项建议。 现本官宣布,任命曲绍扬为东边道木税总办,负责境内木材采运、税捐等一切事务。” 裕良也没卖关子,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宣布了任命。 曲绍扬直接就傻眼了。 他不过是想借着官府的名头,做点儿对木把,对木帮有益的事情而已,这咋就成总办了? 总办?总办算什么官儿?几品?不会是让他白出力吧? 不,不能,这木材税收可是东边道税收的大头。 如今鸭绿江和浑江流域所有木材采运、税收事务都归总办负责,职权应该不算小。 而且,油水也相当大。 可是不对啊,以曲绍扬对官场的了解,难道不应该是道台安排个亲信出任总办,然后让曲绍扬当个帮办么? 这咋直接就让他当总办了?不安排理出牌啊。 就在曲绍扬心里寻思的工夫,高泰源凑过来提醒他。 “曲大人,还不赶紧谢过道台大人?木税总办,从八品,恭喜你升官儿了。” 曲绍扬回过神来,赶忙向着裕良行礼,“下官鲁钝笨拙,承蒙道台大人不弃,抬举提携。 下官铭感于心,今后定当尽心竭力办差,绝不负大人期望。谢大人恩典。” 裕良摆摆手,朝着曲绍扬含笑点头。 “曲总办虽说年纪轻,却阅历丰富,精通木材采运各工序。 本官用人,一向唯贤唯能,不用庸才。 往后多办差,多历练,有什么事,本官给你撑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帮办人选 东边道道员裕良,任命曲绍扬为木税总办,兼鸭绿江巡检,从八品官职。 总办衙门设在猫耳山,鸭绿江和浑江沿线所有木材的采伐、运输、税收等事务,统统归总办衙门管辖。 总办衙门的人员,可以配两名帮办、六名差役。 当然,这些只是在册领俸禄的,其余人手曲绍扬自己想办法就行。 曲绍扬穷小子出身,毫无根基,也没有功名在身,才二十二岁就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道台大人公务繁忙,不可能只办这一件,宣布了曲绍扬总办的官职后,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 高泰源等人也有公务要处理,于是同曲绍扬一起,离开了后堂书房。 刚出来,众人便纷纷向曲绍扬道贺,夸赞曲绍扬年少有为,祝他前程似锦。 曲绍扬少不得要与众人寒暄几句,并且表示,今晚还要设宴答谢众人。 “曲总办,宴席就算了,昨天喝的有点儿多,今天还没醒酒呢。 我们毕竟比不得曲大人年轻,喝多一回,要缓好几天。” 高泰源拍了拍曲绍扬肩膀,笑道。 “改天吧,以后咱们同在东边道衙门当差,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半刻。” “对,对,高大人说的是,昨晚喝多了,现在还浑身难受呢。 改天,改天我们几个宴请曲大人。” 这几个人之中,最大的四十五六岁,最小那个也快四十了。 昨晚上吃喝玩乐啥都没落下,尤其是那几位姑娘,颇有手段,很是勾人。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一夜狂欢,多少是有些吃不消,今晚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歇着得了。 曲绍扬瞅了瞅这几位的脸色,大概也明白咋回事儿了,当即点头。 “也好,那就改日几位大人得空时,咱们再聚。” 就这样,曲绍扬辞别众人,带着东边道衙门出具的相关文书证明,还有从八品总办的官服等东西,返回驿馆。 周传智等人,正在驿馆等候消息呢,见曲绍扬满面春风的回来,大家伙儿都好奇的打听。 得知曲绍扬升官儿了,众人也替曲绍扬高兴。 “大人,那你什么时候能走马上任?总办衙门设在哪儿?那巡检衙门咋办?还是大人管着么?” 这群人围住了曲绍扬,七嘴八舌的问道。 东边道衙门已经下了任命文书,接下来还要发公文到下辖的这些州县,要不然谁知道这个木税总办是干啥的? 另外,曲绍扬还要尽快组建起总办衙门,把人手招募齐全。 整理出相应的章程来,呈交东边道衙门和其他州县,方便日后办差。 不管怎么说,升官了是好事儿,往后就是忙点儿。 曲绍扬还年轻,正是打拼的年纪,不忙点儿,怎么拼个前程出来? 倒是这总办衙门的人手,曲绍扬一时间有点儿为难,不知道从哪儿招募合适。 尤其是两名帮办的人选,可不能马虎,最起码能读书识字。 再一点,最好是在东边道衙门里有点儿关系,这样来回办事儿也方便。 可是,从哪儿找这样的人呢? 就在曲绍扬这头还琢磨的工夫,高泰源来了驿馆找曲绍扬。 “高大人,是不是道台大人有吩咐?” 曲绍扬见了高泰源很是不解,刚才他们在衙门分开,这才多大一会儿啊,怎么又来了? 难道说,是道台那边又改主意了? “不,不,曲大人误会了,我过来纯粹私事,跟道台大人无关。”高泰源闻言连忙摆手。 曲绍扬一听不是道台有事,这才松口气,他还以为道台反悔了,要收回之前的任命呢。 “高大人有事请说,只要是下官能办的,绝不推辞。” 此次来凤凰城,多亏了高泰源从中协调帮忙,要不然曲绍扬怕是连道台的面儿都见不到,更别提升官儿了。 所以,曲绍扬对高泰源十分客气。 “是这么个事儿,我有个侄儿,今年二十四五了,读了好几年书,也没能考出个名堂来。” 高泰源一脸难色的开口说道。 “曲大人如今是木税总办,估计手底下缺少个能写会算、跑腿儿传信的人。 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我家那不成器的侄儿,安排到总办衙门里?” 曲绍扬闻听此言,顿时眼前一亮,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他刚刚还在琢磨,两名帮办从哪儿找呢。没想到高泰源就主动送上门了。 “哎呀,那可是太好了,实不相瞒,下官刚才还在为难,不知道从何处招募人手呢。 别的倒也好说,只是这两位帮办,须得能力出众之人才行。 高大人的侄儿,肯定错不了,那就这么定了,帮办的名额,我给留出来一个。” 曲绍扬二话没说,直接就答应了,而且是帮办的位置。 高泰源一听,高兴极了,“难怪陈大人如此推崇,曲大人虽然年轻,办事却老到。 那我可就不跟曲大人客气了,回头我就让我家那侄儿过来。” 木材税捐这一块儿,油水很大,是肥差,更不用说,还是帮办,高泰源很是满意。 “曲大人,你我这交情,我就不说谢了,往后有事,你尽管开口。 只要是我高某人能办的,肯定竭尽全力帮你办了。”高泰源当即表示道。 “高大人客气了,往后少不得有麻烦大人的时候,只要大人别烦就行。”曲绍扬笑道。 这话,引的高泰源也是哈哈大笑,二人又聊了会儿,高泰源这才告辞,并说明天就让他的侄儿过来。 送走了高泰源,曲绍扬就在那儿琢磨。 两个帮办的名额,现在高泰源的侄儿占了一个,剩下这个,咋地也得安排个自己人。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合适,陈允哲。 陈允哲考过童生试,才学肯定没问题,这几年在外历练的,各方面能力也很出众。 帮办虽然只是小吏,好歹也是吃皇粮啊,陈允哲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洗白的契机。 有一个帮办的身份,慢慢再往上发展,保不齐哪天运气不错,得到什么人的赏识,就能飞黄腾达了。 至于说陈允哲是双枪绺子二当家的身份,这个也不算啥。 双枪绺子在外名声很好,不做恶事,那么多绺子都能招安,还差陈允哲一个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顾虑 正月二十这天一大早,高泰源就领着他的侄儿高江成来了驿馆。 曲绍扬一看,高大人这个侄子中等个头,长得不说多么英俊出众,但也不丑,就是个挺周正的年轻人。 两人聊了一会儿,高江成这人的谈吐也可以,不粗俗。 也不像有些读书人,一张嘴就是满口的之乎者也。 曲绍扬对这个高江成很满意,总办衙门的一位帮办,就算找到了。 曲绍扬急着招募班底,也没在凤凰城久留,二十一这天一早,便启程先去安东。 主要是曲绍扬也不知道陈家兄弟目前在哪儿,安东离着近,先去看看,要是没有,再去营口找。 曲家在安东有买卖,福兴祥货栈挺大的地方,所以进城后没必要去客栈住。 一行人直奔货栈。来到货栈一看,还别说,人来人往的生意挺不错。 当然了,其中大部分是来买各类山货皮张的。 曲绍扬一行刚进铺子,正好就被掌柜的瞧见了。 福兴祥货栈安东的掌柜也姓高,就是当初大青沟村子那个老高家的儿子,名叫高胜。 高胜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后来跟着陈家兄弟进山当了绺子,是四梁八柱里的粮台,专门掌管钱粮。 双枪绺子逐渐往商队转型,正好安东这头要开货栈,陈允哲就把高胜安排过来当掌柜,顺道打探消息啥的。 高胜认识曲绍扬,一见曲绍扬进门,连忙上前,“哎呦,东家怎么有空来了?” “哦,我来找我大哥二哥他们,不知道他俩眼下在安东么?” 曲绍扬有要紧事,没工夫磨叽,开门见山便问道。 “东家,咱们到后面说话。” 货栈大堂里人不少,不是说话的地儿,高胜连忙将曲绍扬一行,让到后头。 众人来到后院坐下,高胜招呼了人上茶,这才说道。 “东家,你来的不巧,我们两位当家的都没在安东。 大当家听说是去辽阳的镖局了,二当家年后过来一趟,住了两天就赶去营口,估计眼下在营口呢。” 曲绍扬闻言一愣,陈允哲去营口,他能理解。 这陈允瀚去辽阳镖局干什么? 自打那年陈家出事后,陈允瀚担心牵连到镖局那头,就再也没敢去看他师父一家。 这都好几年了没什么联系,咋突然就去辽阳镖局了? “既然他们俩都没在这儿,那就算了吧。 高掌柜,麻烦你给我们几个收拾出几间房来,我们暂时休息一晚。” 曲绍扬叹了口气,看样子必须去一趟营口了。 福兴祥货栈是租的一处挺大院落,临街是五间房子的店铺,后头正房五间。 东头留作陈允哲兄弟过来住,西头是掌柜领着伙计们住,东西厢房当做库房使用。 曲绍扬领着人来,正好住东头那两间屋子就行。 于是高掌柜立刻让人去收拾一下,把炕烧热乎了,再准备点儿好饭好菜,让曲绍扬他们住下来。 曲绍扬这一趟来安东,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于是第二天便带着东边道衙门出具的公函,前往安东县衙,面见了安东知县。 跟安东知县商议,要在这边设一个木税总办衙门的分理处。 所有安东市面上的木材交易,都要在总办衙门分理处登记。 另外,安东所有料栈在长白山有山场子的,也要在这边办理许可证,没有总办衙门开具的许可,不允许建山场伐木。 安东归东边道管辖,既然是东边道衙门的命令,安东这边只能听命行事。 最终,总办衙门分理处,暂时先借用之前的典史署,等以后再酌情另行修建。 那典史署闲置了几年,有些破旧,曲绍扬就把周传智等人留在了安东,让他们找工匠修缮。 曲绍扬则是领着两个人,离开安东前往营口,去找陈允哲。 幸好陈允哲就在营口,曲绍扬到那儿就找着了人。 “绍扬?你咋来了?为炸药那事儿来的吧? 唉,这事儿有点儿不好办。 洋行那头说,你要的那种工程炸药,也叫安全炸药,是瑞典国一个叫什么贝尔的人发明的,好像才出来没多少年。 那东西据说威力特别大,目前对咱大清还属于禁运物品。 当然了,只要钱给够,人家也能给弄出来,就是价格上,肯定不便宜。” 陈允哲一见到曲绍扬,赶忙就把炸药的消息跟曲绍扬说了。 “大哥,炸药的事儿,你就跟洋行那头说,只要能弄到,银子无所谓。” 安全炸药的配方,在后世根本就不是啥保密的东西,很多人都知道咋回事儿,曲绍扬也懂这些。 可光是懂没有用,没有相应的技术人才和设备,曲绍扬总不能凭空就造出来吧? 眼下急需要用炸药,他们自己又造不出来,那就只能出高价买。 “行,那我就跟那头说,让他们帮咱购进一批。 不过,今年开春肯定是够呛了,时间来不及。” 国内没有这玩意儿,得远渡重洋搁大老远的国外运来,少说也得几个月,多了就得半年。 所以陈允哲才说,今年开春肯定是不行了。 晚点儿就晚点儿吧,没办法,谁叫国内不能生产呢,曲绍扬也没办法。 “大哥,我这一趟来,还有要紧的事找你商议。” 炸药的事先搁一边儿,曲绍扬赶紧把自己出任木税总办的事情,跟陈允哲说了。 “大哥,我那儿还缺一个能常驻安东分理处的帮办,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过来帮我一把?” 不等陈允哲反应过来向曲绍扬道贺呢,曲绍扬就径自问道。 这一问,把陈允哲给问懵了。 “啊?你说是让我去当帮办?能行么?我这身份?” “那有啥不行的?你在双枪绺子是二当家兼翻跺,见过你的人很少。 再说了,双枪绺子也没做什么恶事,如今不也转为保安队了么?只要花点儿钱,这事儿很容易就平了。” 曲绍扬早就想好了,大不了花点儿银子呗,以陈家兄弟的身家,九牛一毛而已。 “不光是这个,还有宽甸那头,当初我们几个可是被通缉的要犯呢。 虽说眼下佟家和姜家倒了,可宽甸那头留着底子呢,就怕人家翻出来旧案。 我当不当这个帮办不要紧,连累你就不好了。”陈允哲想的比较多。 第三百章 两兄弟的亲事 “这些都容易,不过是花点儿银子的事儿。 大哥,你就跟我说,这个帮办,你能不能干就完事了。” 曲绍扬来找陈允哲之前,方方面面就全都考虑到了。 宽甸那点儿事,本就是佟家诬告,顶多也就是陈秀芸开枪打伤了姜永章,也不算大事儿。 至于说佟家几位少爷被绑票勒索,曲绍扬等人始终隐身暗处,没露面,那头根本没证据。 再说了,佟家和姜家已经倒台,当事人坟头的草都老高了,谁还追究那些去? 只要花点儿钱,疏通好关系,道台大人那头一句话,啥都能解决了。 “能,那咋不能呢?”陈允哲一听,连忙点头。 他好歹也是读过那么多年圣贤书的人,咋可能甘心一辈子当土匪啊? 既然有机会消了当初的通缉,去掉这身土匪皮,陈允哲自然是乐得。 帮办是啥官儿都无所谓,只要有个光明正大的差事,陈允哲就很知足了。 “那老二呢,他怎么办?”陈允哲想起弟弟来,忍不住问一句。 “二哥暂时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再者双枪绺子和商队,也需要二哥打理。 这事儿大哥放心,将来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也给二哥安排个适合的差事。” 曲绍扬就这么大能耐,不可能一下子把陈家两兄弟都安排了出路。 总得给他点儿时间,一步一步慢慢来。 陈允哲寻思了些,点点头,“那行,那就照你说的办,回头我跟老二说。” 自家弟弟啥样儿,陈允哲心里最清楚了。 陈允哲那脾气,也不太适合进衙门办差,很容易得罪人。 倒不如让他在暗中配合着,有一些曲绍扬不适合出面的事情,就让陈允瀚做,正好。 就此,两个帮办的人选就定了下来。 至于那六个差役,曲绍扬也打算好了,留两个名额从猫耳山那头选,两个名额给陈允哲,让他安排知心可靠的人。 剩下两个,还得从东边道衙门那头找。 这年月,谁家没个三亲六故?高泰源见机早,先来找了曲绍扬。 等其他那几位经书知道后,肯定也会动心思,正好留两个名额给他们。 如此一来,往后总办衙门有啥事儿,这些人都得帮忙出力。 哪怕这俩人不成器,没啥本事也不要紧,反正是东边道衙门出俸禄养他们。 大不了,曲绍扬自己出钱,再招几个办事干练、能力出众的。 “对了,二哥呢?咋没见着他?还在辽阳呢?” 曲绍扬跟大舅哥聊了半天,都没见到陈允瀚,于是就问了句。 “嗯,应该是还在那边呢。 你不知道,老二其实跟他师父家的那个小师妹感情挺好的。 要是那年家里不出事,估计他俩就该把亲事定下来了。 后来我们上山当了胡子,老二觉得跟他那师妹应该是没戏了,就没再联系。” 亲妹夫,没啥可瞒着的,陈允哲就把二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曲绍扬听。 陈允瀚那师妹,比他小四岁,俩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陈家出事后,陈允瀚怕牵连了师门,就再也没露面,这几年过去,他还以为师妹早就成亲嫁人了。 去年过年之前,偶然间听人说起辽阳的长风镖局。 打听一番才知道,原来这何四姑娘都十七八了,还待字闺中没嫁人呢。 家里也找媒人相看了,可是来一个,就被这何四姑娘打跑一个。 时间久了,人人都知道长风镖局的何四姑娘是个母夜叉,武艺高强不说,还一言不合就打人。 如此一来,那还有人敢给保媒拉纤,何四姑娘就这么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娘。 听闻这消息,陈允瀚的心早就飘去辽阳了。 正好过年的时候李氏催婚,年后回来,陈允瀚就直接去了辽阳。 听完陈允哲的话,曲绍扬这才明白过来,合着是二舅哥红鸾星动,追姑娘去了。 “这样,大哥,你抓紧时间收拾收拾,预备点儿银子,最好再有点儿奇珍异宝啥的。 咱赶紧去一趟凤凰城,我得先把你和二哥身上的通缉消了。” 长风镖局,人家那也是辽阳城数得着的大户了。 就算何四姑娘名声再不好,人家也不可能把闺女嫁给一个通缉犯、土匪啊。 曲绍扬估摸着,陈允瀚在辽阳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没消息,肯定就是因为这事儿绊住了。 为了俩舅哥的终身大事,必须得抓紧时间把二人的身份洗白了。 往后堂堂正正、娶妻生子过日子,不用再遮遮掩掩的。 陈允哲一听也对,“行,那我准备准备。” 陈允哲这几年挣的钱,一部分带回家去给李氏了,还有大部分,都存在了营口陈家的宅子里。 没办法,哥俩一年在外面没少划拉,要是全都带回去,怕把陈郎中夫妻吓个好歹出来。 尤其是李氏,她啥都不知情,见着那么多金银财宝,不得慌了神儿啊? 就这样,陈允哲去密室里划拉了两箱子金银珠宝,加起来差不多得值上万两银子。 如今这年月,跟官府打交道,钱少了根本不行。 陈允哲不怕花钱,只要能办成事儿,这点儿钱,很容易就能挣回来。 营口离凤凰城还挺远呢,就算再着急,也不能连夜就赶路过去。 再说了,曲绍扬这大老远来的,咋地不得歇一晚休息休息啊? 于是陈允哲赶紧给曲绍扬几个安排了住处休息,晚间又在饭庄安排了酒席,给曲绍扬他们接风。 正好借着机会,陈允哲也找了机会,跟沈丽珍说起他要去凤凰城办事,然后跟着曲绍扬去安东木税总办衙门当差的事。 自打年后陈允哲从猫耳山回来,就找了机会跟沈丽珍表明心意。 俩人现在也算得上是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正亲密的时候。 沈丽珍一听,陈允哲要去安东,就有点儿着急了,便问陈允哲,那她怎么办? “能怎么办?跟着我一起去安东啊。 你先把这头饭庄的事安顿好,挑几个得力的人管着。 等我和绍扬把事情都办完了,就找人捎信给我爹娘,让他们过来一趟,把咱俩的亲事定下来。 将来你就跟着我去安东,你要是乐意在家,那就安心在家养着。 你要是觉得在家烦闷的慌,咱就搁安东再开个酒楼饭庄啥的,那都不叫事儿。”陈允哲安慰沈丽珍道。 第三百零一章 翻案 沈丽珍得知陈允哲要去安东当差的时候,心里还挺忐忑的。 原本,她跟陈允哲俩人,一个是落草的胡子,一个是走江湖的骗子,也算是门当户对,谁也别嫌乎谁。 可陈允哲去做了帮办,别管官儿大小,往后就成官面儿上的人了,讲究体面。 那他俩这事儿还能成么? 可是一听陈允哲这话,沈丽珍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两人相识多年,陈允哲不是那背信弃义的人,既然他承诺了,肯定就能兑现。 “好,那我都听你的,你先去凤凰城,我安顿好这头,就去安东。” 陈允哲抓紧时间安排好营口这边的事情,然后就领着人,带着两箱子金银珠宝,跟曲绍扬直奔凤凰城。 回到凤凰城,曲绍扬把陈允哲等人安排到驿馆住下,然后他去找高泰源。 见到高泰源之后,曲绍扬就把陈家的事情,一五一十跟高泰源说了。 “高大人,这件事,还得麻烦大人帮帮忙,在道台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大人放心,我那舅兄是个妥帖人,事成之后,肯定有重谢。” “哎,曲大人这么说就太客气了。 你我一见如故,莫逆之交,这点儿小事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这样,你且耐心等我几日,我肯定给你办妥。” 高泰源根本没把这点儿小事放在心上,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曲绍扬领着人在驿馆住下,高泰源去想办法,给陈家翻案。 东边道衙署的那几位经书,在得知曲绍扬回来了后,真有人找了过来,想要给家里亲戚谋个差事。 他们要求也不多,不用帮办,能当个差就行。 曲绍扬原本就有这意思,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还找了机会,请众人又去吃了顿饭,顺道就把陈允哲引荐给这些人。 陈允哲毕竟是读书多年,言谈举止就是不一样,也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一顿饭没等吃到一半儿,这些人就跟陈允哲聊的很热乎了。 “曲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明天你领着你这位舅兄,直接去衙署面见道台大人就行。” 趁着别人喝酒划拳的工夫,高泰源凑到曲绍扬耳边,低声说道。 一听这话,曲绍扬心里就有底了,“好,多谢高大人,让大人费心了。 来,大人,我敬你一杯。” 曲绍扬端起酒杯,跟高泰源碰了下,二人笑呵呵把酒喝了,这才转换话题,聊别的。 转过天,曲绍扬就领着陈允哲,去衙署面见裕良。 一见面,曲绍扬就把两个沉甸甸的礼盒奉上。 裕良这人嘴上说的清正,见了好东西一样挪不开眼。 那匣子他虽然没接手,可是看曲绍扬拿着的架势也知道,里头肯定装了好东西。 裕良暗地里点点头,对曲绍扬很是满意,对陈允哲的态度,也挺客气。 裕良少不得要询问一下陈家的事情,陈允哲便原原本本把陈家被诬告陷害的事说了个清楚。 裕良见陈允哲谈吐不俗,看在两匣子礼物的份儿上,又多问了几句。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陈允哲读了十来年书,而且已经考过了童生试。 如果不是陈家出事的话,陈允哲应该要参加院试考秀才的。 裕良也考过科举,只是最终未能中进士。 他被称为八旗才子,通晓古今典籍,诗文上也颇有些心得,素来以文人自居。 所以裕良非常爱才,尤其是对那些才学出众的年轻人,很是欣赏。 当下,裕良便起了考校之心,逮着陈允哲问了不少问题。 没想到,陈允哲竟是应答如流,在很多方面都有自己的见解。 一番应答有理有据,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如。这下,裕良更高兴了。 其实以裕良的身份,像陈家这种小案子,根本用不着他亲自过问。 随便找个人传个话,这事儿就妥了。 裕良主要还是想考验一下曲绍扬,他怕曲绍扬才刚刚上任就飘了,瞎胡闹。 那岂不是说他看走了眼么? 所以,裕良特地让高泰源带话,他要亲自见见人。 没想到这一见面,陈允哲却给了他不小的惊喜。 裕良起了爱才之心,越发觉得陈家这案子必须翻。 “这样,曲大人,你带着本官的手信,去一趟宽甸城,找宽甸知县。 就说是我的意思,陈家的案子本就是冤案,让他们立刻将案子撤了。 另外,恢复陈允哲的童生身份,允许他参加科考。 这等人才,就该为国家效力才是,怎么能成了通缉犯?真是荒唐。”裕良怒道。 来之前,曲绍扬和陈允哲都寻思着,能把当年的案子撤销,就算不错了。 这里头毕竟还有宽甸知县的脸面,人都说官官相护嘛,东边道道台再怎么牛,也得顾全几分面子。 俩人咋地也没想到,陈允哲竟是得了道台的青眼,不光答应给翻案,而且还要恢复陈允哲童生的身份。 当即二人欣喜万分,陈允哲更是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给裕良行礼。 “多谢大人,大人对学生有再造之恩。 学生定不负大人期望,一定好好温习功课,来年院试,博个功名。” 陈允哲自称为学生,这就有把裕良当做先生的意思了。 当然,人家是正四品的道台,真要是想收弟子的话,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抢着拜师,哪里轮得到陈允哲? 但陈允哲如此称呼,表明了他对裕良的尊敬之意,是敬重裕良的才学,不是攀附余粮的官位,这不一样。 果然,裕良一听这话,十分高兴。 “好,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个心气儿。 那就这样,你先跟着曲总办去宽甸城,把当年的案子撤销,安顿好家里人。 往后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找我,我虽然没能中了进士,多少还能指点你一二。” “学生多谢大人。” 裕良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收弟子,只说是可以指点一二,陈允哲很识趣,也没有刻意攀附。 其实指点不指点的无所谓,今天能在道台大人跟前儿露个脸,留下个好印象,这就挺不错了。 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就这样,裕良写了封信,交给曲绍扬。 又安排了衙署的差役,陪着曲绍扬和陈允哲一起前往宽甸城,务必把陈家的案子弄清楚。 第三百零二章 洗白 裕良安排了两名差役,带着东边道衙门的正式公函。 曲绍扬揣着裕良写的亲笔信,一行人就这么离开凤凰城,骑快马赶往宽甸城。 凤凰城离着宽甸不算太远,不过这个时候天气逐渐变暖,路上得冰雪融化了,又是泥又是水的,不太好走。 众人费了大半天的时间,赶在天黑前,进了宽甸城。 进城就挺晚了,自然不能直奔县衙,于是先找个条件比较好的客栈安顿下来。 再叫一桌好菜好饭,款待那两名差役。 曲绍扬和陈允哲陪着那俩人喝酒吃菜,聊得挺热闹,临散场的时候,还给这二人塞了银子。 两名差役让曲绍扬给哄的心花怒放,美滋滋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便去了县衙。 县衙门外,两名差役亮明身份,说是道台大人有事找宽甸知县。 县衙的差役哪里敢怠慢?连忙往里面通禀。 宽甸知县徐庆璋一听是东边道衙门来人,不敢怠慢,立刻将人请进去相见。 双方一见面,那两名差役直接把东边道衙门的公函交给了徐庆璋,然后又介绍了下,告知对方曲绍扬的身份。 曲绍扬这边,也把裕良的亲笔信,还有一个锦盒交给了徐庆璋。 那锦盒沉甸甸的,徐庆璋接到手里一掂,就明白里头放了好东西。 “哎呀,曲总办太客气了,既然是道台大人发话,下官遵命照办就是了。” 徐庆璋不动声色的看完公函,以及裕良的亲笔信之后,十分客气的对曲绍扬说道。 “只是本官前年冬天刚到任,陈家的案子,本官实在不太清楚。 这样,曲大人请稍坐片刻,本官立刻命人去查。” 光绪十五年,宽甸古楼子等地暴雨成灾,山洪暴发毁田数千亩,百姓伤亡无数。 因救灾不力等诸多原因,一年之间,宽甸连着换了三任知县。 这徐庆璋就是光绪十五年末调过来的,到如今也不过就任一年零几个月而已。 县衙里事务庞杂,加上知县接连换人,徐庆璋忙活大事都来不及。 陈家那案子也不是啥大案,徐庆璋根本不会关注,也不明白个中原委。 于是立刻找来了掌管缉捕盗贼和薄记户口等事宜的主簿、典史过来询问。 主簿、典史都是本地乡绅出任,在当地多年,县城里发生过什么,他们最清楚了。 二人一听知县大人询问当年陈家的案子,当时就愣了下。 陈家案子过去好几年了,怎么这时候又旧事重提呢? 典史凑到了知县耳边,小声嘀咕,简单的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并且着重强调,陈家案子的原告,是当时县城里的大户佟家。 佟家跟奉天副都统家里有亲戚,当时的知县姓高,碍于佟家的靠山,才下令缉捕陈家人的。 “佟家?哪个佟家?本官怎么不知道?” 徐庆璋闻言皱眉,他来宽甸一年多了,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号人物啊? 典史只得把佟家出事倒台的事情,简单说给徐庆璋听。 徐庆璋这回总算明白了,合着原告已经不在了啊,那这案子就简单了,该翻案就翻案呗。 别管当初谁是谁非,反正现在原告已经死了,也不能来闹。 加上道台大人发了话,抓紧办就完事儿。 于是,徐庆璋立刻命人把当初的卷宗找出来撤销,恢复陈允哲童生身份。 并且命人,将查封的世安堂和陈宅解封,还给陈允哲。 同时,县衙还专门出具了文书,证明当初的案子为诬告,已经撤销。 陈家人从此,恢复正常身份,不再是通缉犯。 这是最好的结果,陈允哲做梦都想不到,陈家人还有解除通缉犯身份的这一天。 事情了结,陈允哲和曲绍扬向徐知县等人表示了谢意,然后在县城最好的酒楼设宴,答谢众人。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徐知县等人吃也吃了,拿也拿了,这下子跟曲、陈二人越发亲近。 加上曲陈二人负责东边道木排采运销售诸多事宜,往后也少不了跟宽甸县衙接触。 双方肯定要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对大家伙儿都好。 曲绍扬借着机会,又许了不少好处,给陈允瀚弄了个宽甸团练长的位置。 如此一来,陈允哲、陈允瀚兄弟的身份完全洗白,不再是胡匪头子。 至于双枪绺子,也顺势就成了宽甸当地的团练组织,保境安民,协理边防。 宽甸的事情顺利解决,东边道衙门那两位差役,转过天就返回凤凰城了。 陈允哲和曲绍扬,则是去接收了世安堂医馆以及陈宅。 陈家出事之后,宅子和医馆就被县衙给封了。 因陈家人一直没抓着,成了一桩悬案,这宅子和医馆也没处理,并未易主。 当然,外头那衙门的封条,天长日久风吹日晒的,早就破碎不堪,也拦不住什么人。 这宅子里的财物,早就被搜刮一空。 别说是医馆里头珍贵的药材,宅子里的家具、锅碗瓢盆,就连柴棚里的柴火,都被人搬的空空如也。 也就剩门窗不容易拆卸,好歹还留着呢。 曲绍扬和陈允哲进院子一看这荒凉的景象,不由得各自叹息。 当初陈家不说多么辉煌,好歹也兴旺过,就因为姜永章那登徒子,便落得如今景象。 “我估计这里头也剩不了什么了,回头问问爹娘,看他们的意思吧。 要是他们想留下这宅子,我就找人修缮一下。 要是他们不想要了,干脆就作价卖出去,也省得闹心。” 陈允哲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叹气道。 “行,都听大哥安排。”曲绍扬点点头。 这房子能还回来已经是万幸,不能要求太多,至于怎么处理,那就跟曲绍扬没多大关系了。 二人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也就那么回事儿。 于是出来,去弄了把锁头,挂在大门上锁住。 接着又去左邻右舍,跟人家说了声儿,暂时就这样。 之后,曲、陈二人带着人,骑快马直奔辽阳,去找陈允瀚。 陈允瀚真在辽阳,此时他正闹心呢。 陈允瀚来辽阳已经挺长时间了,也想办法联系上了小师妹何青竹。 何青竹果然如传言中所说,拒绝了家里人安排的所有亲事,一心一意等陈允瀚回来。 陈允瀚知道后也是感动的不行,当即表明了心意。 之后,陈允瀚带着丰厚的礼物,前往长风镖局,看望师父、师兄等人,并向何家提亲。 第三百零三章 长风镖局 当初陈家出事的时候,宽甸那头的差役还有佟家,都怀疑绑票索要赎金的事情,就是长风镖局暗中帮忙。 要不是何家在辽阳有些根底,只怕是就要被牵连进去了。 即便如此,陈允瀚的师父,也被叫去问过好几次话。 明里暗里的,被人坑了不少银子,才算解脱出来。 何青竹与陈允瀚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这几年何青竹拒绝了家里提的亲事,宁愿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肯嫁人,其实何家上下也都明白咋回事儿。 可这桩亲事,何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点头答应的。 堂堂长风镖局的四姑娘,哪怕是一辈子不嫁人当老姑娘,也不能嫁给一个通缉犯。 就这样,何家拒绝了陈允瀚的提亲请求,并且把陈允瀚给赶了出去。 同时,还禁了何青竹的足,不许她再出门见陈允瀚。 何青竹性子烈,父亲禁她的足,她就绝食抗议。 连着七八天水米不进,人都饿的脱相了。 何青竹身边的丫头见情况不好,偷偷跑来找陈允瀚,让陈允瀚想办法。 陈允瀚正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结果曲绍扬和陈允哲找来了。 “大哥,绍扬,你们怎么来辽阳了?”陈允瀚见到二人,颇为惊讶的问道。 “绍扬特地为你的亲事过来。咋样?这边是不是不太顺利啊?” 其实都不用问,一看陈允瀚那满脑门子官司的模样就知道,亲事肯定不顺利。 “大哥,我师父说啥也不肯同意我和青竹的亲事。 他把青竹关在屋子里不许她出门,青竹就绝食抗议,已经七八天没吃东西了。 刚才,青竹身边的丫头偷偷过来给我送信,让我赶紧想办法,要不然,青竹怕是要饿死了。” 陈允瀚急的满地转圈,却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他们家说,我是通缉犯,哪怕是宽甸那头查的不严了,一样也有案底。 我师父说,何家的姑娘,宁可打死糊墙头上,也决不能嫁给一个通缉犯。” “草,这老家伙够狠的啊,这话都能说出来?”曲绍扬一听,忍不住爆了粗口。 真没听说过,哪家人对闺女这么狠心的呢,还打死糊墙头上?他们想干啥? “二哥,这事儿你放心,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曲绍扬对何家的家主挺好奇,便动了念头,想要去会一会这个人。 “绍扬,你有什么办法啊? 你就算是个巡检,也管不到辽阳,人家不认,没用的。” 陈允瀚闻听这话,先是一喜,随即又摇头。 曲绍扬只是个鸭绿江巡检,权利没那么大,也管不到辽阳这头来,何家不会给曲绍扬面子的。 曲绍扬笑笑,“没事儿,我去试试,行不行的再说呗。” 他们手里头有宽甸县衙出具的文书,陈家的案子已经撤了,陈允瀚也不再是通缉犯。 不光如此,曲绍扬手里还有宽甸知县徐庆璋给陈允瀚的委任书。 如今陈允瀚是宽甸团练长,协助县衙办差,即便没有正式官职,也不是一般人。 就不信,何家还有什么借口来反对亲事? 要是这样还反对的话,那就纯纯是不识抬举了。 真以为双枪绺子是吃素的?如今这年月,谁手里有枪谁说了算。 镖局?镖局再牛逼,就那么几十个人,怎么跟双枪绺子四五百人斗? 真给他惹急眼了,想点儿损招,专门截长风镖局的镖,不出三个月,长风镖局就得关门大吉。 “这,能行么?我现在连镖局的门都进不去,你能有什么办法?” 陈允瀚愣住了,他有点儿整不明白,曲绍扬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心吧,我有办法。” 曲绍扬笑笑,也没说别的,先回自己的屋子去,换上了官服。 之后,曲绍扬带着东边道衙门的任命文书,宽甸县衙出具的撤销案子的文书等等东西。 领着俩人,出了客栈直奔长风镖局。 “通报一声,就说东边道木税总办,有事情找何大掌柜商议。” 曲绍扬来到镖局门口,跟守门的人说道。 守门的人一看,来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穿八品官服,器宇轩昂,明显不是一般人。 “大人请稍等,小的这就往里通传。”说完,守门人立刻打发了个小徒弟去报信。 长风镖局大掌柜何利生,正因为闺女绝食的事情上火呢。 家里几个儿子还有徒弟,都在劝,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妹真饿死啊。 “爹,不行的话,就答应了亲事吧。 咱家四丫头啥脾气你还不知道么?不顺着她的心意,她真敢把自己饿死。” 何家老大,何宏霖,实在是不忍心最疼爱的小妹受苦,便替妹妹讲情。 “就是啊,师父,我看允瀚好像混的也不赖。 再说了,宽甸那头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事主佟家也早就倒台了。 官府都不追究,师父何苦再难为他们俩?”何利生的大徒弟,赵正国,也随着一起劝。 陈允瀚在镖局学徒多年,跟师兄弟们相处都特别好,虽然这几年没见面,但感情还在。 大家伙儿其实都挺看好陈允瀚跟何青竹这一对儿的,只是碍于大掌柜何利生,之前一直不敢表态。 如今小师妹绝食抗议,水米不进,眼见着饿得不成人样。 众师兄弟苦劝无用,只能来劝师父了。 “不行,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同意,把四丫头嫁给陈允瀚那混账东西。” 家里这些年轻人阅历浅,看不出陈允瀚的身份,何利生能瞧不出来么? 就算陈允瀚隐藏的再好,何利生见到徒弟第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当了胡子。 其实镖局跟绺子,并不是对立的关系。 甚至很多镖局都跟绺子合作,每年给绺子孝敬一定的银子,确保镖局押运的货物安全。 但合作归合作,那只是为了讨生活,何利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闺女嫁给胡子的。 万一哪天陈允瀚出了事,他闺女岂不是要守活寡? 可是这话,何利生不能跟旁人说。 陈允瀚毕竟是他徒弟,多年的师徒情分。 镖局里人多嘴杂,万一谁说漏了嘴,让官府知道陈允瀚的身份,派人捉拿可怎么办? 所以,何利生只能借口陈允瀚是通缉犯,来拒绝提亲。 何利生话音未落,外头蹬蹬蹬跑进来个半大小子。 “师父,门外来了个穿着官服的人,说是什么总办,找师父商议事情。” 第三百零四章 提亲 “总办?什么总办?” 屋里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不明白官府的人登门,是为了什么。 “没听清楚,反正穿着官服,看上去二十出头,挺年轻的。” 传信的小子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什么总办。 “宏霖,你和正国出去迎一下,对人家客气点儿。” 何利生一听,连忙吩咐大儿子和大徒弟俩人出去迎接。 别管是什么总办分办的,只要是个官儿,镖局就惹不起,小心接待总没错儿。 何宏霖、赵正国点点头,立刻往外走。 这会儿工夫,曲绍扬已经被门房请进去,坐下喝茶等着了。 何宏霖二人来到门房,一见曲绍扬穿着八品的官服,忙上前行礼。 “这位大人,家父还有点儿杂事处理,特地命我与师兄迎接大人。” 曲绍扬看了看来的这俩人,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听二人说话,应该是镖局大掌柜的儿子和徒弟。 “本官东边道木税总办,来找何大掌柜,有事情相商,还请二位带路。” 曲绍扬朝着对方点点头,说道。 何宏霖、赵正国二人,搞不懂木税总办是干什么的。 但是看曲绍扬身穿八品官服,自然不敢得罪。“大人,请随我来。” 二人将曲绍扬引到了会客厅,“父亲,这位是东边道木税总办大人。”何宏霖给父亲使了个眼色。 何利生忙从椅子上起身,朝着曲绍扬行礼。 “原来是总办大人,何某有杂事耽搁,未能亲自相迎,还请总办大人见谅。” 何利生在辽阳有些根底,同辽阳县衙的主簿、典史等人都关系不错。 人家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自然不怵。 曲绍扬点点头,“何大掌柜,本官姓曲,近日才被东边道道台大人任命,为木税总办。 主要管理东边道下辖木材的采伐、运输、税收等一切事务。 今日登门冒昧打扰,有点儿事情想跟何大掌柜商议。” 何利生一听,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谁来找麻烦的呢。 “原来是曲大人,失敬失敬,曲大人请上座,来人啊,上好茶。” 何利生很是客气的请曲绍扬坐下。 曲绍扬也没客气,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坐。 镖局下人送上茶水,曲绍扬端起来,用茶碗盖儿拨去浮沫,低头啜饮一口,“好茶。” 何利生见曲绍扬只低头拨弄着茶碗,却不开口说什么事,不免有些心急。 “不知道曲大人今日来我镖局,所为何事? 只要我长风镖局能办的,一定替大人办好。”何利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曲绍扬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随即将茶碗放下,整理了一下衣服。 “听闻长风镖局有位四小姐,才貌双全,一身好武艺。 本官有个舅兄,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婚配,特来替舅兄求娶,不知何大掌柜意下如何?” 曲绍扬懒得跟这些人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全都愣住了。 何利生等人本以为,曲绍扬来镖局,是来委托什么贵重物品。 镖局嘛,干的就是走镖押运的差事,有人登门托镖,再正常不过。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曲大人,竟是登门来提亲的。 何利生不愧是老江湖,尽管心中惊诧,面上还能维持镇定。 “大人过奖了,小女顽劣,在辽阳城里是出了名的。 何某惭愧啊,闺女养到十八了,还待字闺中无人问津。 不知大人的舅兄是哪位?家住哪里,做什么差事?” 自打何青竹接连打跑提亲的人之后,在辽阳城名声已经臭了。 这一年多,根本就没人敢来提亲。 何利生正愁着闺女的亲事怎么办呢,周围无人提亲,陈允瀚又不能嫁。 如今来了个提亲的,也就别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先打听清楚了再说。 万一真能成了呢?不正好解决了眼下的难题么? “哦,本官的舅兄家住宽甸,刚刚被知县大人任命为团练长。他姓陈,名允瀚。” 曲绍扬盯着何利生的脸,一字一句慢悠悠的说道。 曲绍扬一说是宽甸人的时候,何利生就心头猛跳,预感到不好。 等曲绍扬说出陈允瀚的名字时,何利生那脸色顿时就难看极了。 “曲大人,何某敬你是朝廷命官,自打你进门,笑脸相迎,以礼相待。 何某是平头百姓不假,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开玩笑的。 陈允瀚本是我长风镖局弟子,因犯了事被宽甸县衙通缉,逃逸在外。 此事何某都清楚,前些日子还见过那孽徒,他什么时候,就成团练长了?” 何利生恼火不已,气的拍了下桌子。 曲绍扬沉下脸来,扫了何利生一眼,哼道。 “何大掌柜,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本官信口雌黄,花言巧语,来骗婚的?” 曲绍扬一边说,一边从袖袋中抽出来一叠文书,啪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上。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这些都是什么? 本官好歹也是道台大人亲自任命的总办,犯得着为了一个丫头,跑你镖局来坑蒙拐骗么?” 何宏霖连忙上前来,拿起那叠文书,送到何利生面前。 爷俩挨个儿翻看了一遍,然后,俩人都傻眼了。 那些文书上头,都盖着官府的大印,这个半点儿做不得假。 最让人心惊的是,不但陈家的案子撤销了,陈允哲还恢复了童生的身份,陈允瀚也真的成了宽甸团练长。 何利生久历江湖,他非常清楚官府是什么德性,那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能在短时间里办成这么多事,除了人脉之外,少不了大笔的银子,否则,谁给你出力啊? “哦,忘了跟你们说,陈允哲如今在总办衙门当差,帮办事务。 得道台大人允准,来年参加院试。” 曲绍扬瞅着那爷俩脸色变换不定,觉得好玩,随即又轻飘飘的添了一句。 这下,何家爷俩彻底不淡定了。 陈允哲的才学,他们是知道的,考中秀才的几率很大。 别看秀才不能当官,却迈过了科举考试的门槛。 中了秀才,可以不缴纳税赋,可以见官不跪,有点儿什么事情,拿着名帖送到县衙就好用。 倘若成绩优异,被选中为贡生,那就等于是半只脚步入官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当官了。 第三百零五章 同意 “爹,要我看,不如就同意了青竹和允瀚的亲事。 本来他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允瀚如今也不是通缉犯的身份了,正是一桩好姻缘。” 何宏霖看完那一叠文书,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父亲,说道。 陈允瀚如今是团练长,有个当总办的妹夫,要是哥哥再考中秀才,这身份,不知道多少人家的闺女抢着要嫁。 听着沈雅清的话,以及报出来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菲菲姐心颤如鼓。 解忧树刚才的这些判断,只能证明给倪子寒使用钉魂术的人,不是精灵族的人。 那偷袭之人趁机架起叶随云就跑,原来竟是唐笑。她一路跟来,眼见情势危急,明知不敌,也顾不上许多了。等到对方不意,用家传暗器机盒‘天罗暴雨’一击得手。 这一幕,要是让屠夫知道,肯定是一副石破天惊的画面了,肯定笑话死叶凡不可。 另一条消息,是和严涛有关,严涛已经和瓜迪奥拉交恶,虽然媒体还没有得到很确切的消息,但是矛盾已经是公开化了,唯独去年最后一场德甲的时候,在更衣室发生的事暂时媒体还不知晓。 “难怪……”藤田贵吉揉搓着自己的脖子嘀咕了一声。随即,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白老鬼右手一动,雄厚的内力顿时出现在手掌之上,然后迅猛排出。 慌乱之后,老鼠和毒蛇都已经愤怒了,他们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话太多了,每个电影大片上的反派,都是因为话多而丧失了优势,他们无疑就是电影中的反派。 李奇锋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朝后倒退而去,巨大的反震之力使得他全身的气血翻滚着,似乎要破体而出。 五脏肺腑被锋利的刀芒绞杀的粉碎,与鲜血混合到一起,流淌而出。 一道气浪,顿时展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将所过处的树木都折成了一个极致的弯度。 一百米移动靶可是最考验人综合实力的一种练习了,他不仅要求你的推进速度,出枪速度,还要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好了,我去给你煮牛奶,你自己待在这里,有没有问题?”苏子墨轻声说道。 查看着储物戒内那柄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铁锈长剑,回想着拍到铁锈长剑后大多数修士眼中闪动着的光泽,夜锋冷冷笑了起来。 可爱的塔尔伸出自己细长滚烫的手掌,和柳天轻轻一握时,柳天的手都红了。 楚天羽并未询问带头之人的叫什么,是什么人派他来的,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没有意义。 嬴泗知道了,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个亡灵了,应该是和任务有关的npc,不过怎么会是亡灵? 一击得手的异种不依不挠的再度朝着政纪冲了过来,恐怖的嘴巴张的大大的,留着浑浊不明液体的从嘴角在空中低落,政纪忍着浑身的疼痛与五脏俱焚的感觉,猛然一侧身一个翻滚,和天空中的异种擦肩而过。 在之前,紫微大帝手握斩仙葫芦却并不出手,因为他无法感应到陈景的意识本体所在,而当陈景意识侵入紫微大帝的身体,与紫微大帝的意识相触的一刹那,斩仙葫芦便感应到了。 王彪现在被关在城主府的一座空房间里面,他现在依旧在沉睡着,神态安详,似乎完全比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似得。 虽然这样,但是无穷无尽的长茅攻击,魏炎又能支撑多长时间呢? 当魏炎再次从传送阵内奔出来的时候,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极为诡异的森林。 隐隐约约似乎能想到,好像一扇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但是却是因为缺了一把打开锁链的钥匙而只能被拒之门外。 北斗伸手,在那血水上面虚空画了一个符号,随后指尖轻轻一带,几条黑色的雾气如黑蛇一般飞了起来,随后环绕上蓝柯的身体,其中一条,正好钻入他眉心处。 这样的人绝对是留不得,将来彻底成长起来绝对又会是一个艾斯德斯。 鞭炮响了起来,别看梁栋修为高可真到了这时候反而还有些紧张的,第一次吗没经验。 “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澹台明月看着姬五完全没有收手的打算,因此也没有动。 对于父亲的做法,麻星曜一直反对,想要叛出澹台家族,想要侵占桑海城和包括桑海城名下的一切产业和财富,抹杀澹台明月的存在——为了这个,他们不是吵过一次两次,都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样,不如不见。 看着邱少泽那副土鳖的模样,高羽心中就一阵的郁闷,商梦琪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呢? 为此李宁宇命令,朝鲜指挥部在战后立即发放抚恤金,而一切只是才进行到了第二天,6月25日,上午8点50分。 夏天晴说的是实话,我和冯雅颂、夏天晴之间都有些暧昧,但我心里还是喜欢夏天晴更多一些。 随即,美目也被中央出现的那道身影所吸引,有些意动,甚至可以说是激动。 邱少泽见状,便选择了离开商梦琪身边自己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端起酒喝了起来,丝毫没有一丝的客气。显然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 只见双角巨兽上的红色电芒闪烁,冲着雷厉陡然一道红色闪电劈了过去。 红旗越野车,在北京城内七转八拐之后,终于在一处停下,蒋中正一个箭步下车,为李宁宇拉开车门,接着李宁宇就走进了这处,单独关押义和团主要成员的临时地点。 焕川也是感觉到了这幕碎片的奇怪之处,陡然放弃了挥砍雷厉,转头看了过来。 这意思无非就是说让她在夜洛几人做动作的时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时不时的能够拉一把就是最好的。 想到这,我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幸亏大岁极力反对,不然要是听我的,跟二丫或者唐敏合作,那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去找印玺。 第三百零五章 同意 “爹,要我看,不如就同意了青竹和允瀚的亲事。 本来他俩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允瀚如今也不是通缉犯的身份了,正是一桩好姻缘。” 何宏霖看完那一叠文书,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父亲,说道。 陈允瀚如今是团练长,有个当总办的妹夫,要是哥哥再考中秀才,这身份,不知道多少人家的闺女抢着要嫁。 听着沈雅清的话,以及报出来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菲菲姐心颤如鼓。 解忧树刚才的这些判断,只能证明给倪子寒使用钉魂术的人,不是精灵族的人。 那偷袭之人趁机架起叶随云就跑,原来竟是唐笑。她一路跟来,眼见情势危急,明知不敌,也顾不上许多了。等到对方不意,用家传暗器机盒‘天罗暴雨’一击得手。 这一幕,要是让屠夫知道,肯定是一副石破天惊的画面了,肯定笑话死叶凡不可。 另一条消息,是和严涛有关,严涛已经和瓜迪奥拉交恶,虽然媒体还没有得到很确切的消息,但是矛盾已经是公开化了,唯独去年最后一场德甲的时候,在更衣室发生的事暂时媒体还不知晓。 “难怪……”藤田贵吉揉搓着自己的脖子嘀咕了一声。随即,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白老鬼右手一动,雄厚的内力顿时出现在手掌之上,然后迅猛排出。 慌乱之后,老鼠和毒蛇都已经愤怒了,他们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话太多了,每个电影大片上的反派,都是因为话多而丧失了优势,他们无疑就是电影中的反派。 李奇锋的身躯不受控制的朝后倒退而去,巨大的反震之力使得他全身的气血翻滚着,似乎要破体而出。 五脏肺腑被锋利的刀芒绞杀的粉碎,与鲜血混合到一起,流淌而出。 一道气浪,顿时展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将所过处的树木都折成了一个极致的弯度。 一百米移动靶可是最考验人综合实力的一种练习了,他不仅要求你的推进速度,出枪速度,还要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好了,我去给你煮牛奶,你自己待在这里,有没有问题?”苏子墨轻声说道。 查看着储物戒内那柄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铁锈长剑,回想着拍到铁锈长剑后大多数修士眼中闪动着的光泽,夜锋冷冷笑了起来。 可爱的塔尔伸出自己细长滚烫的手掌,和柳天轻轻一握时,柳天的手都红了。 楚天羽并未询问带头之人的叫什么,是什么人派他来的,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没有意义。 嬴泗知道了,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个亡灵了,应该是和任务有关的npc,不过怎么会是亡灵? 一击得手的异种不依不挠的再度朝着政纪冲了过来,恐怖的嘴巴张的大大的,留着浑浊不明液体的从嘴角在空中低落,政纪忍着浑身的疼痛与五脏俱焚的感觉,猛然一侧身一个翻滚,和天空中的异种擦肩而过。 在之前,紫微大帝手握斩仙葫芦却并不出手,因为他无法感应到陈景的意识本体所在,而当陈景意识侵入紫微大帝的身体,与紫微大帝的意识相触的一刹那,斩仙葫芦便感应到了。 王彪现在被关在城主府的一座空房间里面,他现在依旧在沉睡着,神态安详,似乎完全比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似得。 虽然这样,但是无穷无尽的长茅攻击,魏炎又能支撑多长时间呢? 当魏炎再次从传送阵内奔出来的时候,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极为诡异的森林。 隐隐约约似乎能想到,好像一扇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但是却是因为缺了一把打开锁链的钥匙而只能被拒之门外。 北斗伸手,在那血水上面虚空画了一个符号,随后指尖轻轻一带,几条黑色的雾气如黑蛇一般飞了起来,随后环绕上蓝柯的身体,其中一条,正好钻入他眉心处。 这样的人绝对是留不得,将来彻底成长起来绝对又会是一个艾斯德斯。 鞭炮响了起来,别看梁栋修为高可真到了这时候反而还有些紧张的,第一次吗没经验。 “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澹台明月看着姬五完全没有收手的打算,因此也没有动。 对于父亲的做法,麻星曜一直反对,想要叛出澹台家族,想要侵占桑海城和包括桑海城名下的一切产业和财富,抹杀澹台明月的存在——为了这个,他们不是吵过一次两次,都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样,不如不见。 看着邱少泽那副土鳖的模样,高羽心中就一阵的郁闷,商梦琪怎么就看上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呢? 为此李宁宇命令,朝鲜指挥部在战后立即发放抚恤金,而一切只是才进行到了第二天,6月25日,上午8点50分。 夏天晴说的是实话,我和冯雅颂、夏天晴之间都有些暧昧,但我心里还是喜欢夏天晴更多一些。 随即,美目也被中央出现的那道身影所吸引,有些意动,甚至可以说是激动。 邱少泽见状,便选择了离开商梦琪身边自己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端起酒喝了起来,丝毫没有一丝的客气。显然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 只见双角巨兽上的红色电芒闪烁,冲着雷厉陡然一道红色闪电劈了过去。 红旗越野车,在北京城内七转八拐之后,终于在一处停下,蒋中正一个箭步下车,为李宁宇拉开车门,接着李宁宇就走进了这处,单独关押义和团主要成员的临时地点。 焕川也是感觉到了这幕碎片的奇怪之处,陡然放弃了挥砍雷厉,转头看了过来。 这意思无非就是说让她在夜洛几人做动作的时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时不时的能够拉一把就是最好的。 想到这,我着实捏了一把冷汗,幸亏大岁极力反对,不然要是听我的,跟二丫或者唐敏合作,那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因为人家压根就没去找印玺。 第三百零六章 隆重 曲绍扬说的在理,可终身大事,父母不在就擅自做主,兄弟俩人都有些忐忑。 “这样能行么?回头爹娘不能揍我俩吧?”陈允瀚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啥呢?爹娘盼着你俩成亲,都快魔障了,还能不乐意? 你信不信,回去一说你俩要定亲成亲,咱娘肯定乐的啥都忘了,麻溜儿就收拾东西过来给你们准备亲事。” “儿子,来,你刚出院,得好好补补身子。”赵银花喜笑颜开,亲手舀了一碗鸡汤送在他跟前。 透过透明玻璃窗看到店里坐的的确都是双双对对的情侣,难怪会被店员误会。 可是,现在自己和西尔维娅的关系,说不定还真的没有她们和她来的亲近呢。 花囹罗口中不屑,但心里怎么能不动容?只是动容了又如何?帝渊,守着天道的你与我,立场将会永远冲突。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身体在失去九转心之后,所有都是由花支撑着继续生存。 任何人在阎王那里都是平等的,而任何人在大自然面前也是平等的,管你是谁,只要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结局都是一样,那就是奔赴阎王那里登记,好有另外一种户口。 “再忍一会儿,马车在山下,到那清岚给你给治疗。”花离荒虽然语气不善,可不免也有些担忧的。 好心情被打断了的莫逸臣冷眼皱着眉头看过去,似乎在等谁给他一个解释,病房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许多。 一旦达到某种特定社会地位,自然而然会想要长生不老,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至于以后外人如何骂他奸诈卑鄙,王汉根本不在乎——那么多人骂蔡京,也没见蔡京少半块肉。 此时许晴直接傻了眼,楞楞的坐在床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天赐看着许晴的样子也没有打扰他,现在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而且这些事真的是牵一发动全身,一个考虑不好的话,后果真的很难想像。 天赐三人听完后也饿了起来,三人都没有吃过东西。唐嫣对天赐说道:“天赐我们去餐车吃点东西吧!”天赐点了点头,随后三人直接起身来到了餐车。 “你说什么?”仿佛是耳朵被炸得暂时性失聪,那弟子扯着嗓子问道。 看到这一幕,哪怕是行事向来跳脱的太虚都不禁脸色有些发白,更不用说刚刚才从绝望中回过神来没多久的基茨了。 天赐和唐嫣对视了一眼,他们之前也有打听过,知道这家工厂真的十分的好,但是价格要比其它的工厂要高出不少。天赐和唐嫣两人也不是在乎钱的人,所以都选择了这家。 为什么要叫她白雪姑娘呢?秉烛的回答却让她无语,就因为她全身都是白色,就像白雪一样的仙子,所以就叫她白雪姑娘。 我睡裙的一条吊带被扯了下来,我闭上眼睛,滚动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流进我的耳朵,湿湿的。 唐雅还真不知道赵杰的身份,但是如果说起国内赵氏企业,那肯定如雷贯耳,垄断了国内的所有能源进出口业务,这个赵杰就是赵氏企业董事长的大公子。 许牧深终究还是自持又有判断力的人,那两次对我的失控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没修养的事。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本想帮家族,可堂哥之前太无耻了,她实在拉不开脸陪着他演。 如果周依灵父母只是普通人,陆天宇也许不会担心这件事情,嫁给有钱人是很多普通人一辈子追求的梦想,那些想嫁入豪门的奶茶婊,那一个不是装清纯可爱,谁会在乎自己男人有几个老婆。 “这里就是蛊巫族么,好奇特的感觉。”看到眼前的蛊巫族族地,庄周赞叹了一声。 最终让朝廷万般预防的事情发生了,各地造反势头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 辽琛步履蹒跚地走到停车场,摸了几次才摸到车门把手。上了车,颤巍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烟,连连吸了三支才开车离开。 附加属性:神兵榜第一荣耀光环:提升该百分之五十基础属性。无损:处于神兵榜第一期间,该神兵不可被摧毁。幸运:处于神兵榜第一期间,该神兵不可掉落。 慢了姚喜儿一步的孙佳佳,手伸了伸,在将将触摸到卓进手臂时,迟疑的停了下来。 对于王旭阳给的所谓的谢礼,苏婉娘觉得,这是含沙射影的告诉她什么,只是她却十分反感王旭阳的做法。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俱乐部里,竟然还会有专门用来给超跑比赛的场地。 “芷嫣姐,我们是听到楼下的汽车声,就知道你回来了,只是一直见你不喊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唐苏苏笑着说道。 “你身上也没什么杀气。我就算是要人陪,也得找个杀气重的人陪着才行。”林云染回怼道。 象征着无限能量的计时器开始闪烁,提示着他们的身子已经开始承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了。 虽然有着喜比队长他们帮忙,但仍旧有着两批斯非亚存活下来,紧跟着飞鸟他们的战机。 记得大爹还说自己是它在人族天下捡来的,看来是一个骗了自己多年的谎言呐。 后来不知肖露使了什么手段,竟也成为几部剧的主角,有了一点名气,好像还自诩已经是一线明星了。 赵圣翰初心虽说不愿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湘安,可在龙卫国的几次开导后,也算放下了执念,毅然决然摆脱了这座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巍巍皇宫。 第三百零七章 开会 陈允瀚听从曲绍扬的建议,大张旗鼓的去长风镖局提亲。 这个举动,赢得了镖局上下的一致好感。 长风镖局弟子众多,但真正有资格当陪客吃酒席的没几个。 其他这些弟子之中,有那心眼子多的,就跑到外面去,跟左邻右舍闲聊。 陈允瀚一行来镖局的时候,周围好多人都看见了,不少人都好奇,是什么人 “我叫林若兮。”林若兮瞪了英俊一眼说道,她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奇葩,告诉别人一个名字居然也觉得吃亏,要让别人也把名字也告诉他。 程凌芝嘴角一抽,扶额,你们以为是在拍电视不成!?不过,你们当着当事人的面这么嫌弃她住的地方真的好吗? “老婆,没够,怎么亲都亲不够,现在儿子没在这里当电灯泡,你好好陪陪我好不好嘛!”陆启帆撒娇起来顾绵绝对受不住,没办法,这男人从婚前到婚后一直骚包,并且没有因为婚后的生活有缓解半分的趋势。 这时,天明将目光转向那三位罗网杀手,这样的场景显然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时,天明走到他们的身边,道:“你知道你们的破绽在哪里吗? 神已归位,大宴三天,人们早已准备好了美酒佳肴,沿街庆祝了起来,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最为喜庆的日子。 岳龙城颤声道:“那……那解药呢?”毒蛇笑道:“姐姐当然给你了,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叔叔。”话音甫落,突听岳如川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听什么狗屁演唱会,想听自己赚钱去,别跟我们说。”沐长风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老沐家怎么出这么个玩意。 彼岸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往外飘,但刚刚飘出去,他忽然记起来,转过身。 四年之后,司徒浩宇回国,发现网络上仍在盛传着他是司徒家的私生子的流言,更传言他失踪多年,怕是凶多吉少了。 柳生宗矩号称剑圣,与宫本武藏这个刀魔,堪称日本江户时代最璀璨的两颗明珠。 超人自以为一击必中的拳头被袁英一手挡了下来,拳头与掌心间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气爆,凌乱的气流吹的众人衣衫浦浦作响。 这老东西似乎想通了,不再跟他阴阳怪气的作对,提出让林飞放松一点对其镇压的束缚。想了想,林飞答应了它这个要求。 时间渐渐到了白天,微微有些凉意的早晨,不少的势力已经暗暗聚集在广场周围,只等那个特殊的通知。 韩峰脸色也不是很好,想不到那个家伙,连这件事都告诉李水两夫妻了,看来自己是有些被摆了一道,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越是在真幻虚实之路上行走,越是迷茫,总是隐约间觉得此刻自己是在梦中,而真我犹在梦外。 “我今天就要带你回万尸城,然后求空守大人释放三天。”以血说道。 任何一个有志于证就道果的修行中人,不分流派,无关法门,都会坚定地拒绝……哪怕一时可以提升,但其实已经没有未来。 “病毒会通过空气传播,那……岂不是说……”她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想到江城军区外已经收留了十几万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昨天晚上,云筠一口咬定是被老鼠吓到了……就算知道是编的,但就当时的状况,她也就装了回傻子,没有继续追问。 第三百零八章 新官上任 炸毁礁石、哨口,往后鸭绿江上不论行船还是放排,都会方便很多,也更安全,不至于再出现一年三千鬼祭江的情形。 这,是曲绍扬最初的想法,他是站在木把的角度,替木把们着想。 但是在场这些人,他们的立场不同,想法也不同。 炸毁哨口,确实是一件利民的举措,对于各家木场、料栈来说,更多的好处是可 哥几个给我一顿打击,我真是不想再去解释了,误会误会吧,我自己问心无愧。 与此同时,二十块中品魔力水晶再次碎裂。聂风有些心疼的看了看那二十块中品魔力水晶,现在已经消耗了四十块中品魔力水晶,折合金币的话,聂风这两炮就放了近万金币。 近五个钟头不停使用精神力,已经让聂风那本来还算强大的精神力消耗一空,此时的他已算是油尽灯枯,之所以还在撑着完全是因为他意志力的作用。 而且杨聪还有从逆天那里拿来的三件东西,杨聪只要进阶准圣,就再无人能够打得过他。 一口热血喷出,鲁晋鹏不光一人要面对三个武帝强者,就连其他四位也都会随便照应,身上到处是伤,血流个不停。 见杨聪一口道破了只见的秘密,萧薰儿吐了吐香舌,她也是没想到杨聪居然看破了她。 天元大陆只是这个异界的一块大陆,在天元大陆的周围,北边是一片冰雪的世界,传说那儿世代居住着“雪之精灵”,是冰系魔法师的圣地,只有得到了“雪之精灵”的祝福,才能成为一名真真的冰系魔法师。 陈宇锋一摆手,叶风便像是如获重释般的起来走了,就在刚才,他竟然生出了跟死神零距离接触了一次的恐惧感。 而且就现在来说,只要不是八阶以上的魔兽,杨聪目前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武当玄功真的那么厉害吗?你可以教我吗?”李师师一脸天真地问道。 方天佑的吞噬行动仍然在继续,这些修炼者或藏身于高地,或隐身于树荫,甚至有异能者像珍尼莎一样,利用异能隐藏在空气、土壤中。 而去以前也不是没有去医院检查过,不过都说是没事,只是能吃一点而已,能吃是福嘛。 这种男人,都是表面杀伐果敢,不惧艰险,实则内心存有温情的。 就在范坚强的两个护卫,挥舞着棍棒,朝余徳静走去的时候,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 而且每次方天佑被杨双江等人戏弄时,杨智全几人总是第一时间为他出头。这一次显然也不例外。 方天佑正想着以什么样的理由主动上去搭讪,以探探他们的虚实,没想到四个耳钉青年从面包车上走了下来。 白烁靠过来,低下头去,鼻子在这人身上闻来闻去,然后顺着一股怪味,走到篝火旁边。 可惜她被上一次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给了对方这个机会,让他们之间本来已经非常不好的情况更加不堪。 “去换衣服吧,穿着这身衣服行动不方便。”说话的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说道。 看来帕尼星人击败了暗影部落,所以暗影部落不是不可战胜的!这个消息大大鼓舞了他,之后的半天时间里,他都笑嘻嘻的,众人以为他是为要回到母星而激动,却不知他有更大的想法。 呵呵,各凭本事吃饭,我既有本事盗来,若是你有本事拿走,我倒不介意,易轻羽嘿嘿一笑,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第三百零九章 曲老抠作妖 “啥玩意儿?我爹我娘从山东老家来了?” 曲绍扬闻言直接就愣住了,老家好好儿的,爹娘咋会跑东北来? “爹,娘,实在对不住,我就不陪二老多聊了,回头咱再说。我得抓紧时间回家去看看。” 曲绍扬着急了,也顾不上其他,撂下句话,飞身上马,直接就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马,跟在曲绍扬 一方面是洛家的名声,而另一方面是洛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更加是被誉为洛家的未来,如果这未来都毁了,还要名声有何用? 好在这花兰与直树妖力接近大妖王,在林逸灌力下,他们直接突破大妖王,可以身化万物,得以飞天。 火太子冷笑一声:“你也配向我提复仇,我不说其它的,便是用飞剑也压死你。”,火太子这说的到也是实情,一柄强大的飞剑,确实可以造成相当大的杀伤力。 拓跋杰心里有些酸楚,曾经多少年,无论分开或是重逢,慕容兰对他的称呼,都是那一声:“杰哥!”而如今,在慕容兰心里,他已经不是那个杰哥,而是跟大家一样的可汗。 赫连锦颜去汉朝送信了,赫连托就热热闹闹的娶了伊茹拉做了居次,赫连托意图不在伊茹拉身上,而是拓跋辉家传的鸳鸯铜锁,他想通过伊茹拉找到李陵留下的鸳鸯铜锁,可是,却始终不曾如愿。 轰!全身被这声波击中,又似乎被巨大的大锤给狠狠的敲打一般。 非洲黑人险些丧命,借天尊之力重扛双星高压打开秘境,吓得甄嬛玉花容失色,上前搀扶目送五六十艘方星舟缓缓开进星门,劫天秘境开启。 而如今的梁国却因为淮南军的一系列打击,根本没有时间对刘仁恭用兵,这就导致了如今燕国的实力比历史上的更强大,刘守光的野心自然也更大。 向天逸尽管鄙夷,但却也看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对方只要贪婪,那么就不是没有机会收买,到时候,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能由着他自己。 所有射手抬手的时间都在苏鴷观察计算中,而苏鴷也有效利用了他们反应上的间隔。三十多层大厦三个点的劫匪,先靠窗抬手拿瞄具的家伙被先干掉,后抬手的被后干掉。 古依丽说的很认真,却让琉璃哭笑不得,他抬手又在古依丽的额头之上敲了一下,这一次力道也重了一些。 “就凭你?李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还想在我们面前装逼?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吊毛!”程飞龙言语更加毒辣。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金鹏飞竟说岑疯子已然是强弩之末,可岑疯子现在明明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何来强弩之末之说? 云战锁起眉头,却并没有制止凌苏的举动,他心里有个声音,凌苏即便是再恨,也做不到狠,这样的凌苏让既爱又心疼。 苏简姝哑然的瞥了眼自己这才没怎么学会走路就恨不能大闹天空的儿子,额头前一阵黑线。 这期间,他只能僵着动作,尽管心中万般惊疑他们的身份,可是他却不能开口,任由他们给自己什么封印。 “你明白就好,好好跟着我干,你能得到的,一定比跟着那个逆子要多得多。”裔克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不过,此时它的身上系着一个心形的气球,悠悠地飘着,倒是减了几分凶狠,多了一丝可爱。 第三百一十章 曲绍扬发火 曲绍扬回来的这一路上,光是琢磨爹娘为啥一声不吭来东北,没去想别的。 在他看来,应该是家里那哥几个不省心,又把爹娘给气着了。 再一个,也可能是听回去的人说起,这边日子多么好,老两口年纪大了干不动活,想要来享享清福。 这些,曲绍扬都能接受,谁叫那是他亲爹亲娘呢? 作为儿子,孝敬爹 大开眼界的安逸索性什么都买上了一些,准备把这些种子带回地球,交给军方那边儿繁殖一下,至于后续的事情也用不着他担心了,军方那边儿的背景,估计可以轻松的搞定所有的麻烦。 “这两日叨扰了,希望前辈不要介意,这是能够安心养神的丹药,能延年益寿的。”洛无忧献上一份丹药,报以微笑。 她浴室打开花洒,让水将自己从头到尾的浇淋,意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清醒下来。 来到主神空间以后,顺利度过了生化危机的轮回任务,本以为可以回到主神空间,那样他就能得到很多曾经设想过,但现实之中却并不存在的知识。 雪,开始在沙尘中飞舞,天空中的雪子,都极速倾斜的捶打入大地,环境也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能见度变得非常的低。 电话那头,夏千怡没想到陆君恺竟然一下子就知道了打电话的人是她,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这边,闫闹闹抱着一个医疗箱走过来,看着陆君恺脱下身上的衣服后手臂上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心疼的眼泪差点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他说着,视线在闫闹闹似乎有些过分平静的脸上扫过,眉头不动声色的凝了凝。 几乎是同时,公言之和云牧白早已冲了上去,就见他们两人手中全都换成了刀子,直接齐齐刺向了陆吾。 而叶暖雪此时才晓得,她与静影一直都不是同种人。静影浑身周遭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完全将她震慑住,倘若不是方才静影特意留了几分功力,那她便会在静影转身的同时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本以为这就算完了,没想到唐云把被孔真拍开的大刀又举了回来!在雁过拔毛的铁盔团待了这么久,早养成了出门不捡钱包就算吃亏的毛病,唐云哪里肯轻易干休? 耶律齐一高兴,赏赐了两匹世上罕见,被平律人视为国宝的汗血宝马给昭娘和某人,东方成和撒巴宁便以伺养马匹为由要到了驿馆。 金属自动门在她面前打开,房间里其他东西不论,正中间有个一人多高的胶囊玻璃仓竖立着。 这个消息,自然是让我极度的兴奋。我之前一直都觉得我拖累了江家,现在心结已经解开,我自然是彻底的松一口气。 这也是为何她只是身为一介郡主,却是能够在未曾得到华亲王爷认可继承人身份之前能够有资格带领着华亲王府亲卫军的重要原因。 炼海荒原异能者的整体素质,虽然比穹海大陆高出了好几个档次,但它的疆域也比穹海大陆大了好几倍。总体来说,炼海荒原和穹海大陆一样,都属于地广人稀的那种。 万金鼎倒飞出去,撞击在石柱上,才掉落在地上,“噗咚”一声,摔的挺重,半天才爬起来,一脸委屈的表情望着美煞王,一声不吭,蹲下了身,就像一只哈巴狗。 如是一想,慕流苏便是对着青花悄然一笑,眉眼温软的点了点头。 我听到佛陀的话,顿时一愣。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会是那个样子了。原来他已经发现了这家伙有些异常。我顿时大喜过望,我最怕的就是孤立无援,现在有人力挺我,那我的事情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他说着,身上真的爆开一团漆黑的火焰,阿塔兰忒下意识地后跃了一步闪避,结果火焰当然没能产生另一位avenger那样的杀伤力,只是纯粹为了吓人一跳而出现的。 “魂力四重天!!!”吴昊紧闭的双眼睁开,年轻的脸庞之上,浮现着些许笑容。 又是一道冰蓝色的光芒向着君阳激射而来,心中一寒,早在警惕中的君阳,很是轻松的躲开了这次攻击。 其实萧明一派的人中不愿当官的还有很多人,这是当先的社会风气改变造成的后果,朝廷选择官员的范围已经不仅仅的局限于科举制度,而是多方面的,凡是在相应领域之内是一方面之才的人物都有可能当官。 商慕炎一怔,不意她说的是这样,可是,下一瞬,他就立马明白了过来。 如今离广被毁容,萧过顿时一猜就知道是离浩干的,怒声问道:“是不是离浩?”可怜萧过不知离浩已死,在英雄楼的时候离浩就被幽海给杀了。 没想到莫家家主竟然这般残忍,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的人下手,林逍的额头微微蹙起。这一刻,他更加确定要拿莫家开刀。 樊瑞等人内心已经震惊,从种种迹象上看,这里真是一个墓穴,这说明确有汉墓在自己的脚底下,可惜大伙在山上呆了五年,还不如钱拔光一泡尿起作用。 再比如受秦王命于塞外逐步筑城以为堡垒,准备吞并整个塞外肥美之地。 他本来是想过段时间便亲自会一会这个萧过,好拿回两界碑与遗弃世界的秘密,没想到他这次不但送上门来还带来了灭王刀,白虎心中嘿嘿冷笑,与幽海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各自有数。 宋援朝停顿了一会,摸摸口袋,还是想抽根烟,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抽烟的想法,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 郭客开口告辞,周楠和性格外形的谷葵藿相邀着送郭客前去站台。 第三百一十一章 曲老抠挨打 “没事儿,我回来了,凡事都有我在呢,放心。”曲绍扬扶着媳妇,就要往东屋走。 不想这时,陈秀芸却一脸尴尬的拽着曲绍扬,进了西屋。 “东屋,留着给爹娘住吧,我住在西屋呢。” 曲老抠儿夫妻来到猫耳山,最开始,陈秀芸安排他们住的客房。 寻思等着曲绍扬回来后,再看看怎么安排。 没 不过,积分只能够在混元学院换取各种修炼资源,如果拿到外边,就会失去作用。 凌渡宇摇摇头不再理睬他,一挥手让牛头把他带走了。和他再说多也弄不清楚。只有问黑白无常了。 灼热的阳光似是格外眷顾这片沃土,自天空倾洒而下,蒸腾着大地,炙烤着万物,就连山林间的鸟兽都被这炽热的阳光弄得倦意浓浓,一副恹恹不振的样子。 众人也就各自回去,唤醒一些还在闭关的半绝世以上的高手,免得到时候等宗主之令下来之后,才急急忙忙的唤醒。 在会战最艰难的时刻,戴奥尼亚的这些低级队官们发挥着中流砥柱的重要作用。 此时,第十学宫的学生和老师们都齐聚一堂,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 只不过遗憾的是,这块玉佩中蕴含的灵气太少了,刚刚李乘也是集中了全部意识,才微微的感受到那么一丝灵气。而且因为这块玉佩中的灵气太少,李乘幻想着是否能靠吸收玉佩中的灵气修炼都直接破灭了。 蒙特阿德诺又让努米比亚骑兵分成两部分,位于低地入口的两侧,展开阵形,一旦发现敌人从山上下来,他们就将冲上去,用标枪和马撞对其实施攻击,迟缓其对圣团军队的进攻,为援军的赶到争取时间。 无论是门中地位尊崇的长老,亦或者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在这里都能找到他们的名字。虽然没人知道他们在那场大战中经历了什么,不过他们都是英雄。 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来到灵前,这才看清牌位上写着大太子李云龙的名字。 “真是可惜了,如果不击杀他,日后肯定成为灾难。”易天回应地说道。 上一次楚凛为了欧阳都能差点整垮古家,林景生他更亲近,会发生什么,那就更不知道了。 羽荒愣神之际无明的身影再次从羽荒的紫府之中传了出来,虽然他看不到外界是什么,但是对于星辰之力的领悟无明已经达到了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有一双,诚恳的眼睛,他也一种,说服人的魅力,他有一种,明明她已经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他又让她重拾了信心,给了她满满的动力。 那道人没有料到丁诚会有如此冒险之举。将手中长剑,连着剑鞘刺了出去,拦在丁诚右侧。 “你特么的能不能不翻过去的烂账!”楚凛盛怒,这比糊涂账,阿生到底要记到什么时候? 而且称为风神的那一位,伤势都还没有好,肯定是不能再发起攻击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现在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说话的男人拥有低沉慵懒的声音,随着他浅浅溢出眼瞳的笑,这才明亮了一张俊美的面容。 禁区线外,埃雷拉,费莱尼,克拉默等人都已经高举起双手,准备庆祝进球。 继续的往上空冲了两分钟,洛澈才终于的到达了高空的白色平台上。 而也是有这些改造人部队,普罗修斯才能一直迄立不倒,甚至连世界政府都得稍稍让步。 同样也并不太担心所派出的这几个会有什么损伤,毕竟,除非那些饕餮军团的攻击速度能追上化神期,但可能吗? 别人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明显还都是达斯琪的熟人,罗林也不好拒绝。 光球颤颤巍巍的飘在半空中,紧张的官网里半天,发现没有什么恶鬼漫天的情况出现,顿时晃晃悠悠的飘到了李锋旁边。 众人只觉得天地似都分开,白天黑夜共此时,这一剑,竟将光芒都阻隔在天穹上,无法穿透。 而斗破苍穹世界的异火,据他所知一共有二十三朵,排名第一的帝炎便不用想了,早已不存。 极速者的视觉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一帮人看到画面如同一团杂乱无章的时候,就干脆放弃了画面,转而去观察洛泽在地图的移动标记。 “好吧,既然如此,那到时候就有劳了,我们这就回去组织,这一次战役,就发生在界碑的位置,我们希望尽可能地把大黑暗的力量阻击在边区当中。”古玄一对姜灵空抱了抱拳,然后和古琴相视一眼,就这么离开了。 这话一股子的豪气,让在场千帝殿的人一个个脸上洋溢,感觉霸气侧漏的有木有。 林海涯激发玄冰寒体,形成了一个冰雪结界,在这个结界之中,林海涯的实力会呈现几何的增长。 九阿哥终于与苏青霓会面了,不过苏青霓用内力改变了自己面部的肌肉,九阿哥便是会化妆术也认不出苏青霓。只是苏青霓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但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苏青霓。 她没事,而且还是有国籍的人,这又怎么会让他们生气呢?哪怕傅九柒在此之前隐瞒着他们。 司九闻言一顿,她缓缓回头望去,一双深邃的琥铂色眼睛率先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 “咦?凌哥哥你看!”寻了半天,四人居然都寻找不到一条河流,还被四阶后期的灵兽追杀了一遍,还真是出师不利。就在众人重拾信心,打算继续启程寻找时,冷秋寒蓦然扯着王天凌的袖子,有些惊喜的娇喊了一声。 看着古林有序的安排,黄长老等人不禁点头,他能当上城主之位,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荒洲与北域漠洲接壤,漠洲异族见到荒洲大乱,如今已经蠢蠢欲动了起来,而石门关,正是漠洲与荒洲交界处,为进入荒洲的第一站。 “曦!”忽然太子殿下一扭头,深情款款的看向锦曦,他一脸嫌弃的踢开身下的灵兽,飞到锦曦身边。 既然玉堂宫里已经有了管事姑姑,还要自己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用自个同太子妃叫板嘛?毕竟太子妃跟前,也才用一个掌事姑姑。 “拿人钱财,你们拿了多少,我出十倍。”苏安暖开口让他们一愣。 第三百一十二章 总算消停 陈氏这一巴掌,直接给曲老抠儿打懵了。 陈氏性情柔和,好脾气,自打嫁给曲老抠儿,事事都听丈夫的。 别看日子过的苦,可夫妻俩连吵架的时候都少。 这么多年来,陈氏任劳任怨,以丈夫为尊。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出手,扇了曲老抠儿一记响亮的巴掌。 “老不死的,我警告你,想要好好过日 直到下班时间,周围的同事纷纷收拾东西走人,她才猛地想起还要去提前梳妆打扮,这才匆匆忙忙去了总裁办公室。 秦宜若笑道:“这是你还没放下。”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华眉语,还是说曾可琪,华眉语一怔,想想也对,就不再说话了。 见叶刑眼神澄净无比,看上去并没有半点虚伪做作的意思,那几位冰晶族长老们对视了一眼,竟是忽然异口同声地叹气道。 在雪莲大会上的时候,陈峰带着汪成,硬生生将其带到了前三名的位置。 叶刑暗呼庆幸,刚才就差一点就让自己的神魂受到重创了。他方才也是太过冒失了,居然忘记了神魂在完全成形化为魂胎之前,属于极阴之物,最怕的纯阳之物和武者身上那浓烈至极的气血之力。 她身边唯一谈恋爱的人是林堇瑟,可他们是青梅竹马,压根没有参考性。 算上公司员工和饭店那帮人,观礼的嘉宾有大几十个,可惜一个长辈都没有,什么新娘父亲做交接的仪式只能取消。 闻言,两名极乐窟弟子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诡异的笑容,只见他们眼神中满是陶醉之色,却是令那两名新人目露疑惑之色。 而且他还仔细的检查好几遍,直到确定陈峰毫无气息,的确死亡之后。 “岩浆岛的人也会参战,另外,我一会儿发给你们一些秘术,可以提高你们的机动性和杀敌效率,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和我打一架!”叶欢说道。 师娘话语说完,荐夫师兄明显身躯一颤,继而发出更加疯癫的大笑。 西门浅语倒飞十几米,一屁股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瞬间感觉尾骨和胯骨都要撞碎了。 魏延跟依山海夫妻一起回去的,走的时候不太愿意,谁都能看的出来他想留下,但狄霆深和他只能留一个,京海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显然魏延留下让狄霆深回去不太合适,他就只能先回去了。 两人刚走到医院大门口,温宁就听见了熟悉的,独属于季广琛的,温柔又低沉声音。 大学生涯就这么结束了,林一诚心里却没什么涟漪,上辈子经历过一次了。 她当年目睹了母亲在大火之中的惨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真正的释怀。 那么,光幕里面的那个她,在听闻到自来也的死讯时,不知道会多么的悲伤。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未来的北凉王国,即将在这片大地上冉冉升起。 她脚步虚晃,到了诊室门口,礼貌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如清风般温和的声音。 双方一触即发,一名打着耳钉的鸿港人提着刀具赶至五叔面前,五叔双手握紧铁棍,青筋暴起,提起铁棍,由下而上劈向那人面部。 县令就把朝廷官员找过来问话的事情告诉给他,还把三日之约告诉他。白尘扬听完县令说的话,就知道这件事情十分的重要。 朱蒂老师在卧室内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浴室服部平次他们开始去朱蒂老师的卫生间上厕所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小志的学业 “哎呀,你看看你,回回出门都给他俩带东西。 往后不用买了,俩皮猴子,一天天就知道作,上房爬屋、招猫逗狗,快淘上天了。 给他们吃啥东西,都白瞎了。” 林若兰伸手接过那几个油纸包,放到桌上,然后招呼着曲绍扬坐下。 “咋样?这一趟出门收获不小吧? 我听允瀚说,你升官儿了,当了 托尼很会演讲,思维清晰,说出了复联者之前商量好的,各种事物。 苏宁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上前,此时已经距离桔梗仅仅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再踏前一步的话,两人甚至于都要直接贴在一起了。 “来吧!启动气流加速引擎。”洛基调整着座位,按下一旁的按钮,一个灰金色的金属台忽然从一旁升起。 “这到底是什么魔法”阿莫斯疑惑的注视着场中的情况,他在兽人中也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存在了,可阿莫斯却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魔法,甚至连天空都为之发生了改变。 “轰!”舰炮的炸鸣声在偷猎者们的身畔响起,实心的炮弹携着无上的声势,将整个舷梯从中轰裂。木片四散纷飞,躲闪不及的暗影猎人们一阵哀嚎,近一半都被木板碎片砸了个头破血流。 切尔西球员围上主裁里佐利讨要说法,现场的四万多蓝军球迷也齐声发出不满的嘘声,但里佐利拒绝判罚点球。 “让它们都离开”杨修对着这只变异的地蛛命令道,只见杨修话音刚落,周围的地蛛就自动的退散了,最后只剩下那只变异的地蛛。 像这种一流蚊子苏景细细的看了一眼,上万只还是有的,这已经是一个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了。 不过区区三阶生灵,苏景并不惧怕了,他连超强的蚁皇都干掉了,一般的三阶生灵更不在话下。 乒乓一阵响,价值不菲的大号玻璃窗被我一脚踹碎,侥幸没有摔碎的,却又被我的铁靴重重踩了上去,变成一堆玻璃渣。 同时他也想起来,自己可是接到过秦王求援,莫非这秦政是真的被困在此地? 张拓海看着对方的火箭弹有些眼馋,比自己的火箭弹更粗更大,只是数量少了一些,一次只能发射一发,不像自己,可以用火箭弹洗地。 “你不信?我施展给你看!”说着,就见洛云机身上浮现出一层灰色的光晕。 地藏帝看着林威,咧嘴一笑,魔身的他,带着一股邪性,他的身后,此刻无数的冤魂盘旋,其中更是有厉鬼怒啸。 赵镝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了,他的状态处于一种不上不下的境地。 致死率和变异率也大幅度增加,前者对于其他玩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因为他们手中的特效药有限,后者对张拓海来说是个麻烦。 众人在通天峰管理厨房伙食的弟子们诧异的眼神中吃完早餐,便悠哉的离开了。 现在他们两边都在安抚和救护受伤的弟子,道是一致的没人去管洛云机他们几个的动作。 “好,在玩一会就可以吃了。”陆天羽听着她们的要求,转头把半空中的章鱼肢解,开始做起菜来。 在顾远山的控制下,乾天塔的封闭功能被开启,三人就听到青墟等人的喝骂声。 深知这样是最好的安排,白零用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有危险,自己的存在反而是拖累,倒不如只带一人来得轻松。 第三百一十四章 金场动工 曲绍扬跟刘东山边喝边聊,一直唠到了挺晚,顺道,也把家里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 第二天上午,曲绍扬回到巡检衙门办差,处理近期积压的一些事务。 同时安排人,整理衙门各处,重新规划。 木税总办衙门暂时只能借巡检衙门几间房办公,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就在巡检衙门旁边再盖些房子,给总办衙门用。 “列祖列宗,落羽门第三十四代落羽子无能……”眼看对面一头五丈开外的丙彩翼蛇,迅疾而来,她想动,身体却是提不起半点力气阻挡,落羽子在心底暗暗告慰着。 无常“唉”了一声!长叹过后,他像是在生自己的气,挥起拳头,狠狠地捶向床头上方的墙壁。 楚离没想到,他原来是想自杀,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好在楚离会两招,直接将他手中的刀子给打掉下来,否则,这会儿可能真的变成死人了。 记得很多年前,朴施怡戴着薛寒给她买的钻戒,来到夏雪眼前不停地炫耀。朴施怡,满脸胜利者的姿态,洋溢着从内心深处渗透出来的喜悦。 夏雪接完律师的电话,懊恼地将手机丢在床边,依靠着枕头无望地发呆。直到日落黄昏,窗外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去,夏雪的心情也没有得到纾解。 说完,数根毒针插进了阿瑶姑娘的身体,两人一起重重的从空中摔落下来,再一看去,两人都已经断了呼吸。 唐昊和尖头中年男交易完之后,五只虎鞭就落到了他手里,拿到一百万的尖头中年男很是高兴,没有多待,拿到钱后直接离开了。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龙城布下,然而,靠着他们能斗得过这既神秘又可怕的敌人吗? 别看雏田不声不响的,人家可不是呆萌,早就把路子都理顺了,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第一个把赵逸推到了,不过这个计划远比当初推到赵逸繁琐,至少这个计划得延后到这场考试结束了。。。 薛雨琼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但动作可是一点都不慢,一把就抱住了楚昊然,紧紧的搂着他的腰。 “你!”唐豆豆眼睛一瞪,看向秦雪。秦雪静静的站在那儿,一点动静没有。“呵呵,不是我不说,是雪雪自己……”还不等吴凡把话说完,秦雪的双手就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轻轻的按起来。 那个老头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越发的觉得对方的神秘和强大了,他走到赵二爷身边坐下来,然后就如同老松入定了一般,彻底不做声了。 吴凡下了车,正准备往酒吧走去,却突然看到黄维就站在酒吧大门口的一侧,正看着他,脸上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他们离开天魔廷时,大长老充其量看上去也只是年老体迈了些,哪里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他早前在百城废墟里行走,就见到一些大势力,譬如佛宗和道门都是用这个法子修炼念力的。 除了朱家,谁家有这么大的能耐令京城中的议论从先前的一半一半且她还颇占上风变成如今的一边倒? 她从出生就被判定无法修炼,因为生死符的缘故,更会红颜薄命。 夜晚的风很冷,却冷不过这一场血腥的屠杀,呛人的血腥味让很多人的胃部不断的翻滚,戚国的重要官员,在这一夜,被砍掉了三分之一,他们的尸就被丢弃了皇宫前。 荒尧虽然身上也是添了几道看上去恐怖至极的伤痕,但是对他来说还足有体力继续战斗。 第三百一十五章 金矿出产 北方天气寒冷,许多淘金地带,往往在二三米以下就有“冻土层”,也叫老冻或者老层。 这样的地段,就算不冻,也邦邦硬,极难挖掘。 有经验的淘金老把头,往往用火攻。 淘金行里,用火攻叫用火“沤”,就是指长时间用火来烧烤的意思。 沤金主要靠烟,通过热沤来驱化老层。 所以沤金的柴火 陈越顿时两眼放光,他知道是什么,是之前周灵韵跟他提及的组转芯片。 凭良心说,许易虽然也认识像钟国梁、郑云这样的商业大佬,但是,要说洛克菲勒这种级别的,许易压根就没机会认识。 这些事牵扯了秦柳的一些精力,可她更吃惊的是,马昂请了人,把马李两家之间筑起了高高的围墙,连后院也筑了围墙,把后院院门绕开,留给了李家。 凌夜明白了,为什么怪物也有和人类异能相似的特殊能力,因为怪物也是异世界的生物,也会感应到冰晶。 可是周灵韵并没有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有那种恋爱时的悸动。 那人刚想转身,就被凌夜手中的刀割开一个口子,他只能叹了口气,用钥匙打开了商店的大门。 这身躯柔软、温热,甚至就连皮肤上轻微的汗毛都与生前没有任何变化,沈雪儿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指尖如同细腻的羊脂玉一样的触感。 材昂贵的金弩,抽出一把雁翎刀跃进房间,再次隔空一刀斩向周会长。 方才莫白气息暴涨她可是看到了,自然知道沈平安出手是为了保护她。 坐上车,她打开手机,里面不乏交好的同事发来信息,问她怎么回事。 了解了沙基拉现在的情况后,庭树叫六尾、沙基拉它们两个自己继续完成对战。 因为这次袭击太过突然,当时心湖的嘴巴是微张的,所以他软滑的舌直接嗖溜一下钻入了她的口中。 籍福希望过一段时间之后,田蚡会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去,即便突然想起来,也没了心思搭理。 他们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孙泰兴,七手八脚地将孙泰兴等人身上的值钱东西全给扒了下来。 青霜原本只静静的听着,闻得琴沁提及临安街十里巷内,专程制作凝荷丸的医馆时,心中不由一惊,暗道:这不是义父的医馆吗? 一瞬间,顿时引得直播间内数百万游客疯狂的截图、拍照,虽然关键部位是马赛克,但这样一幕如果不留下来,绝对是一件悔恨终生的事情。 捡起地上的青果,陈虎放在眼前看了看,接着轻轻咬了一口,好在青果并不坚硬,然而很脆。 “我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唐重道,他已经察觉出来的,这人与三星果然有关系。 看着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我心开始有些慌张。按理说经过一个夜晚,李哥他们应该通过刘鑫的手机追踪到我们的位置,可是为什么一点动静的没有?我斜眼看刘鑫,用手勉强往裤兜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再怒了怒嘴。 一旦苏云凉被白威害得失去进入复赛的机会,他便可以将这件事告诉苏云凉。到时候,以苏云凉的性子肯定会报复。他再提出合作,他们联手让白露无法夺魁的话,她应该会答应。 来到这里就是有一些角蝰开始互相纠缠起来,空气之中也是传出了淡淡的腥味。 “呵呵。”姜怀轻轻朝前一步,只这一步就令邵珩与宁青筠都神情一紧。 第三百一十六章 软穿排的优点 金场开工第一个月,收益就相当不错,也算是开门红了。 山场子那头,堆积如山的楞垛变成了一张张木排,拴在一个个江湾之中。 只等着排帮聚齐了人手,便可以顺着鸭绿江漂流而下,驶向安东。 曲绍扬跟陈家兄弟,在安东合开了一家福升庆料栈,专门经营木材生意。 这一季山场子活干的不错,除去南方 温韬再次爬起来的时候,半张脸已经肿的跟猪头一样,就算他拥有淬体巅峰的强大肉体,林杨的榔头没法重创他,但是这种要命的打击与羞辱,已经足够让他发疯。 只不过,这排位赛,并不是只在新生中进行的,而是整个瓦罗兰大陆的人一起进行,系统会根据你获胜的场次,匹配给你不同的对手,当你获得连胜的时候,匹配到的队友也会比较厉害。 话里有话,名义上是说茶叶,实际上光头老人是在抱怨沐家人或者说沐冰的反复无常,沐学名没想到自己这个老朋友能这么不管不顾,直奔主题,连最基本的客套寒暄都给省略掉。 “你知道的,巫楝那里哪能听到实话,这些事情她更是一句不肯说。”云希希翻了翻眼睛,从来都是只有她气人的份儿,就是碰到巫楝的时候她无能为力。 男子眉头一皱,拿出几枚钱币放在桌上,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酒馆。 正好在杀生罗汉叫嚣的最猖狂的时候从沧澜城的传送阵里走了出来。 荆堂摆了摆手,示意胡媚不必多说。看到荆堂如此自信,胡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而且胡媚心中也有种感觉,好像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内,荆堂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只是具体有什么变化,却是不好确定。 这话,虽是为了替李瑶岔开话题,却也是弥月心中所关切的问道。 南柯睿几人从前山正面进攻,岐风、罗林和裘罗三人则带领隶属湘寨属从悄无声息的从后山攀上山巅,伏在山头放眼望去,古槐参差耸立,古槐间排排石院搭建,布局零落不失天然。 横一扫,战戟发光,轰然一声,万千烈火瞬间席卷而出,宛如火龙的吐息,化作滚滚火浪,从地上朝着前面席卷而去,所到之处湿气蒸发,泥泞变硬,不仅照红了大地,更是照亮了方圆,烈焰煌煌,一之威,惊艳众人。 之后,夏雨菲便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跟龙嘉怡一起往那枫叶园林。现在是秋天,正是欣赏枫叶的好季节。而这里的枫叶园林,在整个华夏也是鼎鼎有名。 与何夕约定好后,上官流明便下线休息,留下何夕一人独处这漫漫长夜。 “南源,我们放弃这次竞拍。”项孝贤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不满,第一时间做出选择。 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夏铮的拳头处爆发开来,突破了九重的夏铮拥有了恐怖的八十一钧之力,即便是先天强者也未必有他的肉身强大。 然而,当看到温兰的面容时,他们脸上的笑意却都已经僵在了脸上。 “吃一堑长一智,她只是没受过教训。”孙世宁何尝不知娄凡白出现在富华茶楼有些蹊跷,如若是真的想要避开旧情人,大可以不用在孙府附近的茶楼说事,要是离得远远的,就算是同在天都,一辈子都未必能够见得到。 “我如何不知道孙家大姑娘何时也管起闲事,做起朝廷都鹰犬了。”娄凡白的嘴巴从来不肯饶人,居然将悬赏令又给收了回去,他的眉角一跳,显然是隐着有没说完的话。 走上前去,便看清楚了状况,这宝马x6的车主不是别人,正是紫荆中学的教导主任童大成。 “怎么?你在疑惑?或者在担心什么?我可是第一次见你这样。”血宗盯着血夜说道。 与此同时,刚刚才划破了月非颜双腿的蹄爪,也是在地面上磨了磨,“呲呲呲”的响,隐约还能看见爪尖上的鲜红,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这就有划去了十几万的软妹币,李子锋顿时原本就知道,这钱十分的不禁用的,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么的不禁用。 但是战斗变得越来越紧张,虽然那是来自永生大陆的强者,但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因为生活的安逸和美好,我们就更加的害怕改变,害怕这些我们熟悉的东西有一天会突然的消失,害怕面对一个我们所未知的世界,害怕摧毁这一切美好和幸福的人。 因为他的身体,早在她一刀刺进他后心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之后同她说话,能够走动的,全然是靠着他体内血脉来支撑。 “刚去镇上买菜,发现镇上议论纷纷,后面一打听呀,才知道,山上发现了几具死尸。警察厅的宋队长带着人已经赶去了”。 “明知故问。”男人几步走过来,狠狠瞪她一眼,目光犀利,足以洞穿人心。 那边的辛迪斯少了一个对手,以一敌二犹占上风;正要大举反攻、突然一道金光飞过,两个对手几乎同时死于非命。 他独自坐着喝酒,半瓶下午后竟有了几分醉意,估计是失血的缘故,大脑隐隐有些发晕。 不管怎样,慕容博说心里一点都不担心那也不现实,可是众人都知道他是太子姬康在圣剑堂的代言人,梁山伯高调回来,自己也跟别人一般笑脸相迎,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太子姬康的脸。 听他的回答不像是在胡编乱造,陈慕凡竖了一个手指,说道:“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你就没事了!说,那个只是你的家伙是什么身份?”大体的情况陈慕凡已经有了了解,现在问出口的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七章 炸药的消息 陈秀芸许久没见母亲了,少不得要多聊一会儿,打听打听父母这趟回宽甸的事情。 “还行,一切都挺顺利的。 你大哥和二哥都定了亲,今年入冬之后,俩人一起娶媳妇。 我和你爹,还回大青沟咱老宅子那头去看了眼,村里人知道咱家案子销了,也都挺高兴。” 提起村子里那些老邻居老朋友,李氏也满面笑 走向右边的宙斯,其中拐几个弯,一路到一个监控室标记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本来计划就是今天去的,只有西倩倩没有做准备,因为她一开始并不想去。 随即,双方最后搏杀,强劲乍提,顶峰王者最后交锋,大地为之崩裂,竟是吞寰噬宇,天地荡灭。 那些光束蕴含着恐怖的毁灭威力,单道光束的威力仅有神王级生物的全力一击,但亿万道光束汇聚到一点,爆发出的威力,连方远都色变。 随即对着本子记的工日,林凡计算一下工资,一个个的在支付宝转账给他们。 剩下的什么平底锅,高压锅,鸳鸯锅,漏勺,刮铲,绞肉机等等等等,看得他亦是一阵头晕。 外间有人敲门,刘万山给王茂才使了个眼色,王茂才遂起身开门。 “走”凌云看到没有危险,朝着那道裂缝,第一时间飞了出去,因为凌云没有选择,纵然这道裂缝是地狱,凌云也会毫不犹豫的做下这个决定。 神域的装备,每一件都都蕴含着天地灵气,哪怕是一件凡品装备,也需要海量的天地灵气方可铸造而成。 李丰满回转过身,缓步又走了回来,及到刘敬的跟前,深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甘愿降身为奴的人。 那样子看上去特别像是恼羞成怒,同时,姜甜甜他们也在旁边帮忙解释。 金箍棒猛地缩回,猿飞日斩好似猴子一般灵活,连续几个后翻,从脚掌边缘滚了出去。 一处隐秘的房间,一名年迈的长老十分担忧扶着昏迷的考官担忧的说道。 砂隐村有锻造金属的机器,只需要原矿石,大大降低了材料需求的种类。 林如宁提前结束工作,回到了家里,家里没有萧厉阎和林念的身影。 喜出望外的权谨骁回到床上,深深的呼了口气,像是什么熬到尽头重见天日一般。 斩杀此六级恶鬼后,李宅并不停留,直接御风飞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宅院。 以萧时明现在的资本,他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格,只有被拿捏的份。 洞府中,听到脚步声,见是几个妖尊再次归来,魏静云、齐云俊脸上的喜色瞬间跨了下来,刚刚他们还以为有师门的援兵呢? 整个赛后发布会时间很短,十分钟不到,却带给周辰和几朵金花别样的体会和感叹。那些在赵伊璇等人心中遥不可及的目标,在安玥兮看来,不过近在眼前,伸手可得。 这一点,石天心是清楚的。自从看见那个苏郁,石天心里明白,这些人是和那个苏郁一个时空的,而他自己却是一个外来者。 是继续等待着老天再次将机缘赐到自己面前,还是自己努力争取呢? 之所以不去关注墙壁以外的事物,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就没有那家伙什么事了。 至于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消失,连画框和榻榻米都一丁点都不剩的原因,在确认了这一事实后,也变得相当容易理解了。 伴随着咕叽咕叽的古怪声响,织斑千冬以仿佛死去一般的语气,将她所保留的情况,毫无遗漏地讲述给我听。 第三百一十八章 胡匪猖獗 李代世这人热情好客,曲绍扬大半年过来一趟,那肯定要好好招待。 正巧这个季节,山里河里的,啥东西都有,李代世吩咐一声儿,底下的人就去预备了。 飞龙炖榛蘑、清炖细鳞鱼、爆炒狍子肉、酥炸小河虾、松籽鹿筋、猴头扒熊掌,再来一个蝲蛄豆腐汤。 “兄弟,时间仓促,那地三鲜来不及准备。 今天 叶倾也不废话,一路直闯了进去,她虽然已经出嫁,叶大姑娘的威名还在,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一路进去,遇到的下人仆役们纷纷避让行礼,畅通无阻。 “如果不在家,要锁门也是从外面锁,怎么会从里面来。”庄柔瞅了他们一眼,就想从旁边翻上墙头,但想了想还是走到了门口。翻墙进去要是里面有什么事,这些猎人不就得说是自己干的了。 “……”景伊人似乎才反应过来,抬眸看了眼李彤,跟着看向刘总,而一桌子人都在看着她。 不远处的摩天轮,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在如梦似幻的游乐园里,仿佛最美的画卷,缓缓转动起来,夜色里风景渐好。 白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害怕冯淑嘉说自己无心此事,故意推脱。 本国的、身居高位的、他们都认识的、杀了便会天下大乱的,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做他人想。 从不等人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白这边还在下棋,那头算计着时间等丈夫下班的聂开梅却忽然接了一个电话。 分明就是洛白勾搭上了狄昊,硬生生用美色救了自己一条命,不,或许不仅仅是救了一条命,她还换来了数不清的财富。 她这个当事人完全就跟个物品一样没选择似的,被人送来送去。 叶倾叫来厨房的管事,先安排着给舅舅舅妈送去了半桌酒席,都说男人喜欢红袖添香,这话,对,也不对。 亚当的命令才落下声音,身后的黑石镇战士们如潮水般的迅速游出,几个呼吸间就将玛门给围拢起来,魔能枪手们也迅速在亚当身前摆下两道射击队形。 一根黄豆芽、两根绿豆芽,吸收着养分向外生长时,不断散发着比室温还要低的寒冷之意。 龙族三太子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憋屈,堂堂龙族三太子居然任人宰割。 “是!”亚利泽德脸色一肃,他看了纸条,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果断转身离开房间,去聚集黑石镇众人。 萧麟和帝彩瞳离去,是给邢杀尘留了暗号的,这是在这几个月一起修炼的时间里,萧麟教给他俩的。 “行了,别规矩狼嚎的了,我没杀他。”莱茵风奇淡淡开口说道。 这是一个营长的常规操作,除了看看营里的事务做得怎么样儿之外,还得看看岗哨情况执行得怎么样儿。 “老爷,他们走了?”床上的美娇娘颤颤巍巍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弱弱的问道。 叶尘枫以极限身法贴在地面上,这一招堪堪躲避过去,强大的气流掀起叶尘枫的刘海,一道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 而这区域内虽然看似清新,却是一片平坦场地,除却有些绿草丛生外,几乎没有任何成形的景致观点,唯独在众弟子所围拢的中间,却是同其他大为不同。 “有吗?我有变臭吗?”寒来左嗅嗅,右也嗅嗅,除了一股淡淡的丁香,她什么都没有闻到。 而且,目前天界历上辈分最高资历最顶的老祖宗,居然纡尊降贵的嫁给个不过万岁的神姬。 弟三百一十九章 胡子屠村 “老丈,你说哪儿被胡子给屠村了?三道庙岭?” 曲绍扬正吃着馄饨呢,一听这话,手一抖,碗里的馄饨汤差点儿洒了出来。 “不能吧?那村子里好多猎户,都有枪的。” “咳,我骗你做什么? 三道庙岭总共才多少户人家啊?就算有枪,还能比胡子的枪多? 那占东山绺子两百多号人呢,局红管直,屠个村子,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卖馄饨的老爷子摇了摇头,叹气道。 “不,老丈,这是啥前儿的事啊?” 年后曲江和兴业来过双甸子收猪鬃、皮张啥的,也去三道庙岭了,那时候还好好的。 听曲江他们后来提起过,说是用枪支弹药,换了不少皮张、猪鬃等东西呢。 “还啥前儿?也就七八天吧。 哎呀,那叫一个惨,死了不少人,东西也都让胡子给抢走了。”老丈边说边摇头。 “传智,走,回客栈收拾东西,我要去一趟三道庙岭那边看看。” 曲绍扬这会儿也没心思吃馄饨了,索性一扔筷子,起身就走。 周传智等人见曲绍扬起身,他们也赶紧把碗里的馄饨连汤,一股脑儿倒嘴里。 然后抬手抹了抹嘴,赶紧跟着曲绍扬就走了。 幸亏刚才他们就把账结了,那老丈也没着急,只看着曲绍扬等人离去的背影摇头。 “村子都没了,去还能看见啥?唉。” 此时曲绍扬已经走出挺远了,并没有听见老丈说的话。 去年冬天,曲绍扬带着人在三道庙岭住了些日子,跟老孟头、孟兰军、郑青山等人,相处的都挺好。 要是他没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得知了消息,无论如何也得过去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 就这样,曲绍扬领着十来个随从,骑马离开了甸子街,直奔三道庙岭。 从甸子街往三道庙岭走,只有一条小路,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 冬天的时候,树木凋零,阔叶树的叶子都落光了,还不觉得如何。 可眼下是夏天,众人走在山谷中,两侧都是高大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视野不开阔,行走起来也比较费劲。 一行人翻山越岭、走走停停,直到午时初,好歹来到了岭上。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曲绍扬大吃一惊。 原本那一片宽阔的平地上,散落着三十几户人家,如今却是处处断壁残垣,乌漆嘛黑的,一看就知道,这是被大火烧过了。 也就是说,那伙胡子不光杀人抢东西,之后还放火烧了村子。 “草。”曲绍扬看着眼前这荒凉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本他还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呢,可眼前这景象,哪还能有什么了? “大人,咱还用进村去看看么?”周传智等人见到眼前这景象,也有些吃惊,犹豫的问道。 “去看看吧。”曲绍扬点点头,率先迈步,进了村子。 就如那老丈所说,村子已经空了,想来应该是那些胡子抢完了东西,然后放了把火。 但是,曲绍扬他们在各家转悠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死去的人。 众人从村子西头转悠到东头,终于在一个山坡上,发现了好些土包。 那些土包很新,应该是才堆起来没几天,曲绍扬大致看了眼,差不多有三四十个土包。 三道庙岭一共有三十多户人家,一百二三十口人,这要是一户一个土包,那就是整个儿村子的人都没了。 要是一人一个的话,或许有不少人逃出生天了。 可这些土包前面什么也没有,曲绍扬也拿不准什么情况。 “这些坟包,也不知道是附近村子的人给埋的,还是村里逃出去的人又回来给埋的。” 身边的随从看着眼前景象,叹气道。 “应该是附近村子的人所为,要不然,那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曲绍扬摇摇头,他并不认为幸存者敢回来。 万一那些胡子没走远,躲在暗处等着,幸存者偷偷回来给亲人收尸,岂不是中了埋伏? 众人一琢磨也是,“大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回去?” 村子已经空了,只剩下这满山坡的坟包,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走,跟我去个地方。”曲绍扬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那两个老山狗子。 假如村子里还有人幸存的话,会不会躲进深山老林里? 或许,丛老爷子他们,能有点儿线索。 一行人以曲绍扬为首,曲绍扬说去哪儿,其他人跟着就是了,连问都不用问。 就这样,曲绍扬带着众人翻山越岭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来到了石砬子下那处地窨子。 曲绍扬让其他人等在原地,他领着周传智来到地窨子跟前儿,站在门外大声招呼。 “老爷子,丛老爷子,你在家么?” 曲绍扬连着喊了好几声,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显然,丛老爷子没在。 曲绍扬围着地窨子周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打斗的迹象,或者血迹之类的。 直觉告诉他,老爷子应该没遇到意外,或许就是出去了,没回来。 “先在这儿休息会儿,吃点儿东西吧,咱得在这儿多等一会儿。 估计老爷子是出去办事了,说不定下午能回来。 老爷子要是今晚上不回来,咱们明天一早就往雕窝砬子去,要是那头也没消息,咱再往回走。” 曲绍扬不死心,还是想打听清楚再说。 于是,周传智等人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坐下来休息,顺道啃了点儿干粮、喝点儿水。 等着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动手砍树、捡烧柴,如果老爷子不回来,他们就打算在这附近对付一宿。 就在众人忙碌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枪声响起,众人连忙端枪戒备。 而这个时候,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哪来的兔崽子?” 曲绍扬一听动静,就知道是丛老爷子回来了,“老爷子,是我,去年冬天跟你换东西的那个。” 曲绍扬将双手放在嘴边,朝着对面大声喊道。 对面没了动静,过了好久,才看到一个老爷子,身穿打着补丁的衣裳,背后扛着枪,从对面山坡走了过来。 “丛老爷子,是我啊。 去年跟孟爷爷,还有兰军,一起来找你,你还换给我不少好东西呢。” 曲绍扬让身后众人放下枪,然后他朝着对面那老头招手,大声说道。 第三百二十章 孟兰军 老丛头背着枪,气喘吁吁的走到近前,皱眉打量了曲绍扬几眼,才想起这是谁。 “呦,你是去年跟兰军一起过来的曲小子?” “对,老爷子,是我。 那啥,我过来跟你打听打听,那三道庙岭村子,咋回事儿啊?这咋村子都没了? 兰军、孟爷爷他们呢?还活着么?”曲绍扬见到老丛头,也顾不上寒暄了,直接问道。 “唉,这事儿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村里人得罪了占东山绺子,遭到报复了。” 老丛头摇摇头,他成天在老林子里呆着,也不太清楚具体咋回事儿。 “小曲啊,这些都是你领来的人?”老爷子看了看曲绍扬身后那些小伙子,随口问了句。 “嗯,这些都是我手底下的人,我是听说三道庙岭出事了,特地过来看看的。 爷爷,村子里有人逃出去么?铁牛、王春、兰军他们呢?” 曲绍扬最想知道的,是这些人的情况,他们是被土匪打死了,还是跑了,是否还在人世。 老丛头看了看曲绍扬身后那些人,然后把曲绍扬拽到了一边儿去。 “你说的那些人,除了兰军我都不认识。 兰军还活着,他现在就在老刘头那马架子房里呢,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我回来,就是给他拿人参的,现在就指着参汤吊住一口气。” 老爷子凑到曲绍扬身边,小声嘀咕道。 曲绍扬闻言大喜,“兰军还活着?哎呀,那可太好了。” 去年一起撵鹿时,孟兰军展现出极高的滑雪和射击天赋。 曲绍扬这人爱才,当时就对孟兰军提出邀请,想让他去巡防队当个教头。 今年家里产业越来越大的时候,曲绍扬还琢磨来着。 等秋天过来运参籽和参栽子的时候,找机会一定再去趟三道庙岭,想办法说服孟兰军跟他去猫耳山。 这样的人才,不能埋没了。 因此,听说孟兰军还活着,曲绍扬十分高兴。 “老爷子,我带了好些药材,或许能救兰军。” 出门在外,谁也不敢说遇到什么情况,所以都会带上各种药物以防万一。 曲绍扬手里有陈郎中给配的金疮药,止血、止痛都有奇效。 另外,他还带了些陈芥菜卤、治拉肚子等病症的药物。 “真的?哎呀,那可太好了。你等我一下啊,我去拿点儿参,咱就赶紧过去。” 丛老爷子一听,也十分高兴,跟曲绍扬说了一声之后,便转身进了地窨子,在里头翻找半天,这才出来。 “老爷子,那他们几个怎么办?是跟着咱俩,还是留在这里?” 曲绍扬知道,这些老山狗子脾气都不好,也不爱见生人。 老丛头还算不错的了,老刘头脾气更古怪,还是要顾忌些。 老丛头似乎也想到了这个,瞅了眼周传智他们。 “一起过去吧,让他们离着马架子房远一点儿,省得老刘不乐意。” 这荒山野岭的,眼见着也快天黑了,正是猛兽出没的时间。 说实在话,老丛头也不敢冒险再出去晃荡。 他原本打算的,就是今晚在地窨子住一宿,休息休息,明天早晨再往雕窝砬子那头送参。 既然曲绍扬领着这么多人来了,而且曲绍扬手里还有药,那肯定还是尽早赶过去救人要紧。 “好,那我们就跟着老爷子一起,正好咱做个伴儿。” 曲绍扬点点头,带着人跟随老丛头一起,往雕窝砬子走。 老丛头毕竟是岁数大了,大老远赶来,又要返回去,够他累的。 曲绍扬看出来老爷子腿脚没那么轻快了,索性就让老丛头上马。 就这样,一行人在深山老林里穿行,又翻山越岭的走了很远。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加上林子里本来就暗些,更是越走越黑。 等一行人来到雕窝砬子时,四周已经昏暗一片了。 老丛头下了马,来到马架子房前,“老刘,我回来了,还带来了个人,你看看这是谁?” “老毕登,你有数没数儿啊?咱这啥情况,你还敢带外人来?” 屋里的人听见了,张口就骂道。 “你不是说你回去歇一晚,明天早晨再过来么? 这头参汤还够用的,你这把老骨头,来回折腾什么?” 这老刘头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却是在关心老朋友,他一边叨叨着,一边拿着油灯出来敞开了门。 然后,老刘头就看见了老丛头身后,站着个挺高大的小伙子,瞅着还挺眼熟。 “哎?这不是去年来我这儿换皮子的那个小子么?”老刘头认出了曲绍扬。 “老爷子,正是我。 那个,兰军还好吧? 我听丛老爷子说他在这,受了重伤,我带着药呢,应该能治他的伤。” 曲绍扬朝着老刘头笑了笑,十分客气的说道。 这老爷子脾气更古怪,曲绍扬生怕他哪句话说不好,这老爷子不让他进门。 “好什么好?人都烧迷糊了,净说胡话。 要不是我们两个老不死,一个劲儿拿参汤喂,估计她早就没气儿了。” 老刘头哼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走。 曲绍扬和老丛头俩人,连忙跟着进了屋。 至于周传智等人,曲绍扬事先就叮嘱他们了,别离马架房太近。 让他们在周围找个合适的地方,拢火堆休息。 曲绍扬跟着进了屋,就见到炕上躺着一个人,来到近前一看,可不正是孟兰军么? 昏暗的灯火下,依稀可以看见,孟兰军脸上红红的。 曲绍扬伸手过去,一摸额头,好家伙,烫手。 “她身上中了一枪,子弹好像还在伤口里。 我俩这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没办法往外取子弹,就只能给她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 他要是再这么烧下去,别说是参汤,就算神仙来了,怕是也救不了她。” 老刘头看着炕上躺着的人,摇头叹气道。 孟兰军的伤在左肩,虽然缠了白布,依旧有血色透出来。 这些老山狗子常年住在山里,多少懂一些草药常识。 他们用了止血止疼的药给包扎了伤口,可是子弹还在身体没取出来。 估计是化脓感染了,所以才会起了高热,昏迷不醒。 曲绍扬仔细打量了昏迷不醒的孟兰军几眼,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老爷子,能不能帮忙烧锅热水,最好是再点几盏灯,我得想办法,先把子弹给取出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女娃子 孟兰军眼下这个情形,俩老头都束手无策,既然曲绍扬说有办法,他俩自然没意见。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救过来,算命大,救不活,他们也算尽力了。 于是,老丛头去烧水,老刘头出去找明子。 家里就那一盏油灯,根本不够用,所以老头就想起来,用明子点燃了照亮。 明子,又被称为琥珀木、东北沉香木,实际上就是松树的根部埋在土里,年深日久形成的。 这年月,没人拿明子当好东西。 因其富含松树油脂,容易燃烧,而且持续时间长,所以经常被用来引火、当火把用。 老刘头弄了两大块儿明子点燃了,加上原来那盏油灯,屋里一下就亮堂了不少。 可是对于动手术取子弹来说,这点儿光亮明显还是不太够。 “老爷子,家里还有明子么?再找点儿。 我再喊几个人来,多点几个火把,要不然看不太清啊。”曲绍扬说着,就要出去叫人。 “别、别……”刘老头一听,连忙喊住了曲绍扬。 “那啥,你要实在觉得屋里不够亮堂,咱就等明天早晨再说,别喊人进来了。”老头子支支吾吾的说道。 曲绍扬一下就愣了,人命关天啊,孟兰军都这样儿了,再挺到明天早晨? 再拖?再拖人就嘎了。 “不是,老爷子,你看他还挺得住么?”曲绍扬不理,还要往外走。 “她一个女娃子,伤又在肩膀那儿。 你叫来几个大男人进来,就算把人救活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啊?” 老刘头憋不住了,大声说道。 “啊?女娃子?谁啊?”曲绍扬闻言一愣,猛地转身,看向老刘头。 “还能谁?躺炕上这个,我也是那天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是女娃子。” 老刘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儿。 当时孟兰军倒在距离马架子房不远的地方,他一看是熟人受伤了,就给拖到了屋里包扎伤口。 哪成想啊,这一解开衣裳,大小伙子竟然变成了女娃子。 得亏老刘头比孟兰军爷爷的岁数还大,这要换成年轻人,还说不清楚了呢。 曲绍扬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向炕上躺着的那个人。 孟兰军的个子在男人里头算中等,可要是放到女人里头,那就是相当高了,感觉得有一米七五上下。 而且她肤色也不算白净,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 除了那双桃花眼挺漂亮,声音有点儿清脆之外,真就没看出哪里像女孩子。 最最重要的是,她剃头了,跟男人一样,把脑瓜子前面剃光了,后头留着辫子。 一般的姑娘家就算是扮男装,也不可能把头剃了啊,顶多就是戴个帽子。 任谁见了她,也就以为是男孩子还没长开呢,根本不可能往女扮男装方面想。 曲绍扬咬咬牙,最后还是出去喊了几个人进来。 生死关头,还寻思什么男的女的?保命要紧。 这取子弹还不一定得多长时间呢,俩老爷子都那么大岁数了,坚持不住。 再说了,眼下曲绍扬手里没有麻醉剂,估计得硬生生往外取子弹。 哪怕孟兰军昏迷着呢,也不敢保证她不挣扎乱动啊,必须得有几个人把住了才行。 就这样,曲绍扬又喊进来五六个人,有的举着火把,有的过去按住了孟兰军的手脚,避免她乱动。 曲绍扬已经用热水和胰子仔细的洗过了手,这时候把锅里用沸水煮过的刀子、剪子、镊子等东西,全都捞出来,放到个盘子里。 这些东西,都是陈郎中给预备的。 曲家商队行走在外,不一定会遇到什么情况。 陈郎中给大部分人都培训了一些急救、上药包扎的常识,还给商队配备了一些医疗器械和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曲绍扬不懂医术,但是这种紧急处理伤口之类,上辈子他接触过一点儿。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他轻轻解开孟兰军的衣裳,只露出来左肩上的伤,不该露的,半点儿也没露出来。 然后,用剪子把肩膀上缠着的白布剪开,果然那伤口周围已经坏死、青肿一片,甚至有的地方还发黑。 曲绍扬一看那伤口,发现不对,这好像是老式火枪造成的伤。 伤口不像快枪子弹造成的那么大,也没那么深,感染发炎的原因,主要是铅弹上附着火药。 看见那伤口,曲绍扬倒是松了口气,老式火枪的杀伤力没那么大,只是伤口感染比较难治。 幸好,曲绍扬有药,铅弹取出来,慢慢治疗,孟兰军应该没啥事儿,胳膊也能保住。 “按住他,千万别让他动。”曲绍扬示意身边的周传智几个人。 那几个人点点头,按住了孟兰军手脚,曲绍扬手执锋利的刀,干脆利落的在伤口处十字切开。 果然,疼痛刺激了昏迷中的孟兰军,她拼命的挣扎。 可惜手脚都被几个壮小伙子按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孟兰军痛呼出声,曲绍扬随手将布卷塞进她嘴里,避免她用力挣扎咬着舌头。 然后,拿起镊子,探入切开的伤口,将埋在血肉中的铅弹抠出来。 孟兰军估计是又疼昏了过去,没动静了。 曲绍扬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清理了伤口创面,割掉伤口周围坏死的部分。 然后用干净的白布沾了烈酒,清理伤口周围的脓血等,最后再取出来煮沸消毒过的针和线,缝合伤口。 曲绍扬的这一套动作,看呆了周传智等人,他们还没见过在伤口上动针线的呢。 尤其是那线,从肉里拉出来,还沾着血,看的众人都后背发凉。 其实,中医治外伤,也会采取缝合等办法,只是用的人少,周传智他们没见过罢了。 就在众人呲牙咧嘴、瑟瑟发抖的工夫,曲绍扬已经给孟兰军的伤口缝合了几针。 然后剪断线,用白布沾着烈酒,将伤口周围再次清理干净,敷上陈郎中配制的止血消肿的药粉,再用白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曲绍扬从药箱里,拿出来个瓷瓶,倒出来三粒红色的药丸,掰开孟兰军的嘴,将药丸塞到她嘴里。 做完这一切,曲绍扬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些,长出一口气。 “能做的我都做了,至于你这条命能不能保的住,就看天意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醒了 周传智等人在曲绍扬包扎伤口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 外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众人在空地上,拢起了两堆火,还搭了几个临时住的窝棚。 幸亏从甸子街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米粮、菜蔬、干粮等东西。 此时火堆上架着口锅,锅里煮着菜粥,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儿。 大夏天,干粮也不需要热,直接拿出来啃就行,就着菜粥啥的,也能对付一顿。 那俩老爷子也没吃饭呢,都这个时候了,再做饭来不及。 周传智盛了三碗粥端到屋里,又拿了些馒头、咸菜,让曲绍扬和俩老爷子一起吃口。 一边吃,曲绍扬就跟俩老头唠嗑,打听三道庙岭村子发生的事情。 “我也是听兰军断断续续说了些,好像是前些天,他们村过胡子。 三道庙岭村子你也知道,猎户多。 原本他们不想惹事儿,就寻思着豁出去点儿吃的喝的,打发那些胡子就行。 谁承想那群胡子不讲究,瞅着谁家的闺女俊,就动了歪念头,调戏人家闺女。 那人家能干么?双方就这么打起来了。 三道庙岭的人多啊,打死了几个胡子,其余的跑了。” “那些胡子是占东山绺子的,他们回去集结了人手,就把村子给围了。 那群胡子是干啥的?杀人不眨眼啊,冲进村子里直接就开枪杀人。 其实村子里这些人也知道,胡子不能善罢甘休,所以他们晚上就安排了人巡逻。 可是没成想啊,胡子倾巢出动,村子里那些人,半数是老弱妇孺,哪里是对手?” “兰军受了伤,她爷爷拼死护着她闯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我这儿附近了。 正好我出去挖药材遇上,就这么把她救回来了。” 老刘头就知道这么多,至于村子里谁还活着,除了孟兰军,还有没有跑出去的,他一概不知情。 曲绍扬闻言,叹了口气。 要不老话怎么说,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呢?就是这样。 生逢乱世,没有足以自保的力量,哪怕是躲在深山老林里,也不可能安稳过日子。 这边胡匪猖獗,杀人屠村,实在是太过分了。 只可惜东边道衙署离着太远,鞭长莫及,只能任由土匪猖狂。 三人默默吃完了饭,俩老头留下很有默契的留下曲绍扬照顾孟兰军,二人出去跟周传智他们一起住窝棚。 主要是这马架子房也不大,那铺炕挤一挤顶多睡三个人。 孟兰军还伤重昏迷着,需要有人照顾,俩老头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实在累的慌。 曲绍扬年轻,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曲绍扬也没办法,救人就到底,不能半途而废啊。 于是过去摸了摸孟兰军的额头,感觉还很烫,索性拿出来陈芥菜卤,倒半碗喂孟兰军喝下。 然后,曲绍扬又用凉水洗了块布巾,放在孟兰军额头上。 半夜里,孟兰军发烧说胡话。 曲绍扬没辙了,又用布巾沾着烈酒,给孟兰军擦拭一下身体。 好歹到天亮的时候,孟兰军的状态稳定了许多,热度也退了些,曲绍扬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晨,周传智等人煮了些粥,大家伙儿随便对付口吃的。 曲绍扬又给孟兰军喂了些药,看上去似乎比之前强了点儿。 曲绍扬打发几个人,回甸子街去采买些日常用的东西。 他们要在此地耽误几天,最起码得孟兰军的状态再好些,才能想办法离开。 这么多人日常吃喝,得不少东西呢,老刘头这马架子房里,可没那么多米粮供应。 就这样,曲绍扬等人在雕窝砬子又住了两天。 第四天早晨的时候,一直昏迷着的孟兰军终于醒了过来。 “哎呀我天,你总算醒了,这几天没把我们给急死。 那啥,你先别动啊,我给你弄点儿吃的去,等你吃完饭,有力气了,再说话。” 曲绍扬见孟兰军挣扎着要起来,忙过去按住了她,不许她动。 孟兰军见到曲绍扬,也挺惊讶的,可是还不等她张嘴问曲绍扬为什么在这儿呢,曲绍扬就出去弄吃的了。 之后,曲绍扬端了碗小米粥回来,小心翼翼扶着孟兰军半坐着,一勺一勺的喂孟兰军喝粥。 直到小半碗粥都喝了,孟兰军的精神也好些,这才开口说话。 “曲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甸子街这头办事,听人家说,三道庙岭出事了,就寻思过来看看。 结果到这边发现,村子里头已经没人了。 我不死心又跑去找丛老爷子,这才知道你受了伤昏迷,在刘老爷子这里养伤呢。” 曲绍扬放下粥碗,又扶着孟兰军躺下,一边解释道。 “曲大哥,是你给我治伤,救了我对吧?” 孟兰军是个极聪明的人,她在马架子房养伤好几天了,那俩老爷子对她的伤束手无策,只能用参汤吊命。 这些,迷迷糊糊的孟兰军都知道。 所以,孟兰军推断,应该是曲绍扬来到,不知想了什么办法,救了她一命。 “嗯,我帮你把伤口里的铅弹取出来,又给你喂了药。 得亏出门之前,我丈人特地给带了不少伤药,效果都特别好,不然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当时那个情形,假如曲绍扬手里没药的话,就算是他能把子弹取出来,也没啥作用。 这里离着甸子街挺远,以孟兰军当时的情形,也禁不起路上的折腾,恐怕还不等他们到甸子街呢,人就半路上没了。 “那啥,你伤的挺重,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痊愈康复。 先歇着吧,别急着起来,我估计你得养好久呢。 村子的事,已经那样了,就算你想报仇,也得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先别想太多,安心养伤吧。”曲绍扬看出孟兰军想说什么,摆了摆手,不让她说话。 得知孟兰军醒过来的消息,俩老头也格外高兴,进来陪着孟兰军说了会儿话。 孟兰军只是清醒了过来,但她失血过多,加上感染严重,还是断断续续的发烧,身子很弱。 可曲绍扬离开家挺长时间了,他惦记着家里即将生产的媳妇,哪里还能在这儿久留? 再一个,曲绍扬所带的药顶多能把孟兰军的命保住,后续的治疗调养,曲绍扬根本就不懂。 所以,曲绍扬就跟俩老头商议,想把孟兰军带回猫耳山去,找陈郎中救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带人离开 俩老头年事已高,别看体格还算硬朗,可是照顾受伤的女娃子,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当曲绍扬提出,要带孟兰军走的时候,俩老头是很乐意的。 曲绍扬呢,不光是想把孟兰军带走,这俩老头他也想一起带着。 主要是三道庙岭村子没人了,以前还有孟兰军和她爷爷时不时过来看看俩老头,给他们送点儿米粮、盐等生活所需,往后没人送。 俩老爷子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又没人固定送补给,也没人照顾。 指不定哪天有点儿毛病,人就没了。 “我在猫耳山那头有挺大的家业,二位老爷子要是不嫌弃,就跟着我一起走。 到那头我给你们找两间小房,你们自己住。 缺啥少啥的我可以供应,总比你们留在这老林子里强多了。”曲绍扬劝道。 “小曲啊,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不过呢,我们这些老家伙,独惯了,跟旁人住一起,就浑身都难受。” 老刘头一听,赶忙摇头说道。 “是啊,我们都到这个年纪了,早就看淡了生死。 眼前有福眼前享,过一天算一天吧。 你把兰军那丫头带走,给她好好治伤,也算是我们对得起她爷爷这些年的照顾了。 就这样吧,兰军往后拜托你照顾,我们就不用你操心了。” 俩老爷子说啥,也不肯跟曲绍扬走。 曲绍扬没辙,只能去跟孟兰军商议,要带她回猫耳山的事情。 最初,孟兰军也是不肯走的。 爷爷为了保护她冲出重围,身中数枪,尸首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作为孙女,她总得去给爷爷把身后事办了。 再一个,占东山毁了三道庙岭村子,杀了那么多人,害死了孟兰军的爷爷。 这份血海深仇,孟兰军不能不报。她想要留下来,给爷爷和村里人报仇。 “就你现在这样子,起来都困难呢,你给谁报仇啊?想要报仇你不得把身体养好了? 我可跟你说,你现在半条命还挂在阎王的生死簿上呢,别以为你醒了就万事大吉。 我手里头只有急救的药,没办法让你彻底康复。 你要是不听我的,就算你能捡条命,也不敢保证你那左肩往后能活动自如。” 曲绍扬哼了声,一脸不屑的说道。 “村子里死去的人,都入葬了,有没有你爷爷,我不太清楚。 这几天我手底下的人,也在你们村子周围找过了,没发现什么。 我估计你爷爷应该是也被周围村子的人给收殓安葬了。” “我跟你说,要不是看在你小子是个人才,去年你们爷孙又盛情招待,咱们相处不错的情分上,我都不一定乐意管你。 反正你自己琢磨,乐意跟我走,我一定尽心尽力给你治伤。 不乐意,你就留下,反正我能做的,全都做了。” 曲绍扬在心里,还当孟兰军是去年那个驰骋于林海雪原之中,神采飞扬的撵鹿人,真没把她当成女孩子看。 所以这一生气的时候,就说秃噜嘴了。 不想,孟兰军听见曲绍扬这么说,她倒是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同意跟你走。” 曲绍扬还想说啥呢,结果孟兰军这一笑,倒是把曲绍扬给闹懵了。 “行,那咱就说好了,你跟我回猫耳山,找我丈人治伤。 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再说报仇的事儿。” 孟兰军虽然醒了,可身子还很虚弱,自己根本走不了。 没办法,曲绍扬只能将她抱上马,自己在旁边牵着马,顺便扶着点儿。 “咬咬牙坚持住,实在不行你就抱住马脖子,趴在马背上。 等着到了甸子街,我想办法弄个马车。” 孟兰军毕竟是习武之人,又从小被爷爷当成男孩子养,挺刚强的性子。 饶是此刻身子发虚,头晕目眩,她也咬牙强撑着,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二位老爷子,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曲绍扬双手抱拳,跟俩老头道别。 “哎,曲家小子,你等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想,老刘头这时忽然想起什么来,一转身,回马架子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拎了个挺沉的箱子出来。 “这里头,有我们家祖传的一些捕鹰、驯鹰的工具,还有一本册子,写的就是捕鹰和驯鹰的方法。 我没儿没女,孤身一人,等我两眼一闭,这些东西就没人继承了。 你小子是个好样儿的,我瞧着你对驯鹰也挺感兴趣,这些就都给你吧。” 曲绍扬在雕窝砬子住的这几天,除了照顾孟兰军之外,就是跟俩老爷子说话唠嗑儿。 尤其是对老刘头这驯鹰的技巧,格外感兴趣。 “可惜,我养的那只金雕已经放飞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一起送给你。 你照着我给你的册子学,将来自己抓一只吧。” 一般情况下,被驯服的鹰在主人身边呆个五六年,就得放飞自由,让它去寻找配偶,繁衍后代。 老刘头养的那只金雕,已经跟着他很多年了,几次放飞都不走。 今年开春,老刘头狠了狠心,把金雕给撵走了。 “对,对,老刘不说,我还忘了呢,等会儿,我也有东西给你们。” 老丛头这时候一拍脑门儿,也回屋去拿了个布包出来。 “这里头是几苗参,留着给兰心那丫头补身体吧。” 兰心,说的就是孟兰军,她是女孩,本名叫孟兰心。 老孟头领着个孙女过日子,总担心孙女长大了受欺负,索性从小就把孙女打扮成男孩模样,改名叫孟兰军。 如今,孟兰军女扮男装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索性她也就坦然承认,改回了本名。 俩老爷子一番好意,曲绍扬不好拒绝。 再者俩人脾气古怪,曲绍扬也怕他不收,这俩人能当着他的面儿,直接把东西毁了。 所以曲绍扬也就没拒绝,“哎呦,那我就谢谢二位老爷子了。 你二位多保重,得空了,我再来看二位。” 曲绍扬示意周传智等人收下东西,朝着俩老爷子挥挥手告别。 这回,俩老头没啥心思了,朝着曲绍扬等人挥挥手,“快走吧,路上照顾好兰心丫头。” 就这样,曲绍扬一行人离开了雕窝砬子,朝甸子街行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其乐融融 孟兰心身子虚弱,坐在马上时间稍长就坚持不住,只能下马休息。 所以这一路走走停停的,直到天黑了,好歹算是赶到了甸子街。 众人找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下,第二天周传智就出去打听哪里有马车卖。 甸子街是这周围最大的集镇,干啥的都有,买辆马车倒是不难,很快就办成了。 曲绍扬又让人去采买了棉被、衣服,以及米粮菜蔬等东西,然后把两床棉被铺在马车上。 这样,孟兰心躺在车上,哪怕路上颠簸,也不至于太难受。 曲绍扬急着回家,这一路起早贪黑,紧赶慢赶的,好歹在六月二十三这天,回到了猫耳山。 “爹,这有个受了重伤的人,麻烦爹给看一下。”曲绍扬赶着马车,直奔医馆。 山路崎岖颠簸,曲绍扬又着急赶路,孟兰心的身子弱有点儿禁不住,所以状态不是很好。 陈郎中见姑爷抱着个人急匆匆进来,稍微愣了下,随即回过神,赶紧让曲绍扬把人放到里屋去。 “这位是?” 陈郎中上前一看,受伤的人不认识,便随口问了一句。 “她叫孟兰心,就是去年我跟你提过的,三道庙岭撵鹿的那个人。”曲绍扬赶忙解释了一下。 “孟兰心?女的?” 陈郎中瞅了眼躺在炕上,半昏迷状态的人,这怎么看,也不像女的啊? “爹,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先给她治伤,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救人要紧,曲绍扬哪里有哪个时间,跟陈郎中详细解释啊。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孟兰心救醒了,要是再耽误了病情,那不是前功尽弃么? 陈郎中点点头,赶忙上前来,给孟兰心检查身上的伤。 “这是谁给缝的?你啊?” 陈郎中解开白布露出伤口,见那伤口上用线缝合过,便问曲绍扬。 “嗯呢,她中的枪伤,子弹还在伤口里。 我也没别的办法,动手把子弹取出来,就用针线给缝上了。 原本伤势控制的还行,她也清醒过来了。 这不是着急往回赶路,加上我手里的药不够用了么?这病情就有了反复。” 曲绍扬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也是没办法,情急之下能做到这些,就算不错了。 陈郎中点点头,“没想到你小子还有点儿学医的天分呢,敢动手给人取子弹,还敢缝合伤口。 得了,这边有我呢,放心吧,保管她没事儿。 你先回家去,看看秀芸,她成天惦记你。” 曲绍扬自然相信陈郎中的医术,于是把孟兰心留在医馆,他直接回家了。 曲绍扬回自己家,也不用门房禀报,径直就去了后院。 还没等走进后院门呢,就听见院子里一阵欢声笑语。 六月里,天气挺热的,陈秀芸又是孕妇,本身就比别人体温高些,不耐热。 白天她嫌屋里闷,就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方安了个躺椅,半躺在上头,摇着扇子歇凉。 根锁身上穿着个红肚兜,光着腚,跟穿着背心和短裤的栓柱、小凤,在院子里疯跑。 林若兰和陈氏、李氏三个人也在院子的阴凉处坐着,各自手里拿着针线,正缝什么东西呢。 曲绍扬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眼前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由得会心一笑。 离家在外,最惦记的就是家里人,尤其是经过了三道庙岭被屠村的事件后,曲绍扬更加惦记家里。 “娘,师娘,秀芸,我回来了。”曲绍扬笑呵呵走到近前,跟家里人打招呼。 “哎呦,老四啊,你可算回来了。 你说你,一出去就半月二十天的不回来,你媳妇大着肚子呢,咋就不知道着急?” 陈氏见到儿子进门,高兴之余,少不得也要念叨几句。 “娘,我这是公务在身,由不得我。” 曲绍扬知道母亲也是好心,于是笑着解释了下,便转头去跟陈秀芸说话。 “媳妇,你感觉怎么样?我这趟因为点儿事,耽误了,等会儿跟你详细说。” 出门一趟,带回来个受伤的女人,这事儿曲绍扬肯定要跟家里人解释清楚。 但是挨个儿说太麻烦了,曲绍扬就想着,等傍晚陈郎中回来后,大家伙儿聚一块儿,他解释一遍就完事儿。 “我没事儿,孩子也还行,除了成天踹我之外,倒是没别的反应。 那什么,有话等会儿再说吧,你先去洗一洗,换套衣裳。” 陈秀芸扶着肚子,从躺椅上起来,然后招呼了白芷她们,赶紧去打水,找换洗衣服。 这大热天的,曲绍扬他们顶着太阳赶路回来,一身的尘土和汗水,脸上都一道一道的了。 这时候,满院子疯跑的三个孩子,也来到了曲绍扬跟前儿。 根锁张开双手,非得让爹爹抱不可。 陈秀芸伸手把根锁扯过去,用帕子给儿子擦了擦脸上和额头上的汗水。 “你爹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泥土和汗。 你先让他去洗个澡,回头再跟你玩,好不好?”陈秀芸柔声哄儿子道。 “洗澡,根锁洗澡。”不想,小根锁一听洗澡,更兴奋了,大声喊着,他也要洗澡。 这小娃可有意思了,最爱玩水,每次洗澡都不肯从水里出来,非得大人哄半天才行。 “好,洗澡去,跟爹一起洗。”曲绍扬一把将儿子举起来,扛在脖颈上,爷俩一起进屋了。 白芷几个忙活了好一会儿,给木桶里装满了温水。 曲绍扬和根锁俩人脱光了衣裳,泡在木桶里。 根锁在水里玩的可高兴了,两只小手不停的拍水,小腿也乱蹬乱踹的。 曲绍扬瞅着儿子这样有意思,也不管他,先把自己身上洗了洗,再给儿子搓一下。 最后不顾根锁的挣扎,抱着他出了木桶,爷俩都换上干净衣服,重新回到院子里。 根锁还不到两周岁呢,剃了个茶壶盖头,随便用布巾一擦就行了。 曲绍扬不行啊,他留着辫子呢,挺长的头发。 好在是夏天,就这么散着头发也不要紧。 陈秀芸也不用旁人,拿着布巾一点点帮他把头发擦到半干,风再一吹,也就干了。 之后,陈秀芸拿着梳子,给曲绍扬仔细梳了头发,重新编好辫子。 陈秀芸这头刚把曲绍扬的辫子给编好,用头绳扎紧,陈郎中就从外面进来了。 “绍扬啊,你先跟我说说,你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受伤的姑娘,到底咋回事?”陈郎中一进门就问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解释 “姑娘?哪个受伤的姑娘?” 院子里,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包括跟陈郎中脚前脚后,一只脚刚迈进后院大门的刘东山。 水场子活早就结束了,刘东山闲下来没啥事儿,就成天去地里转悠,看着家里长工伙计们干活。 刚才他听人说,曲绍扬回来了,就急忙从地里回来。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陈郎中问什么受了伤的姑娘。 “绍扬,咋回事儿啊?哪来的什么姑娘?”刘东山冷下脸来,问道。 曲绍扬往院子里一看,好么,除了他亲爹曲老抠之外,师父师娘、丈人丈母娘、亲娘,全都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呢。 干啥?三堂会审啊? “师父,快过来坐,坐下慢慢说。”曲绍扬笑呵呵的朝着刘东山招手。 “刚才我还寻思呢,晚上咱几家聚一块儿,详细跟你们说说。” 刘东山刚才听见什么受伤的姑娘,还以为曲绍扬出门在外,拈花惹草胡乱搞呢。 刘东山担心陈秀芸身怀六甲,万一受不了刺激,再有点儿什么意外,所以挺生气的就要质问徒弟。 然而此刻见曲绍扬一脸坦荡的模样,刘东山又犹豫起来,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小子老老实实说明白,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瞎胡搞,不用你丈人丈母娘出手,我先打断你腿。 你媳妇怀着孕呢,马上要生了,你给我老实点儿,听见没有?” 刘东山看了眼陈郎中夫妻,虎着脸说道。 “师父,你说啥呢?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儿。” 曲绍扬扭头看向身边的陈秀芸,伸手握住了媳妇的手。 “你可别瞎胡乱寻思啊,我就是意外救了个人而已。” 然后,不等陈秀芸说什么,曲绍扬就把他这次去双甸子那头办事,得知胡子屠了三道庙岭村子。 他过去查看情况,意外救下孟兰心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众人听。 “我是奉道台大人的命令,前去探查松花江上游木材的采伐运输情况。 那头土匪猖獗,屠村灭寨,灭绝人性,这些都得上报东边道衙署。 孟兰心作为三道庙岭幸存之人,也算是苦主,于情于理,我也必须救她。” 曲绍扬这么一解释,众人也就明白了,刘东山顿时松了口气。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那是我误会了。 亲家,绍扬说的挺明白了,咱也别往其他的方面去想。 这样吧,那姑娘就留在我家养伤,你看行么?” 孟兰心的伤势这么重,肯定需要人照顾。 医馆只看病抓药,不负责照顾病患,那孟兰心势必就要有个住处慢慢养伤。 这要是让孟兰心住到曲家,曲绍扬作为主人,总要关注一下吧? 本来,孟兰心就是曲绍扬救下来的,再这么成天关注着,一来二去的,就怕俩人生出些情愫来。 虽说,这年月大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形,以曲绍扬如今的身份,弄个二房也不算过分。 可陈秀芸毕竟还怀着孩子呢,离着生产不远了,最是需要丈夫关心的节骨眼儿,可千万不能整出别的幺蛾子来。 所以,刘东山才主动提出,让孟兰心到他家去养伤。 “亲家,住你那儿太麻烦了,不如住到我家去。 平常我也没啥事儿,正好照顾孟姑娘,熬药、换药啥的,我都会。 老陈也能时常给诊个脉、换换方子啥的,都方便。” 跟刘东山想到一处的,还有陈郎中夫妻,李氏不等丈夫开口,抢先说道。 刘东山一寻思,也对,住陈家比住刘家更好。 “那也行,那就麻烦亲家和亲家母了。 孟姑娘在你那儿养伤,缺啥少啥的,你就跟若兰说。 绍扬忙,秀芸怀着孩子快生了,这些事儿用不着他们操心。” 就这样,曲绍扬夫妻俩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刘东山跟李氏就定下了孟兰心养伤的具体事宜。 对此,曲绍扬倒是没啥话可说,丈人和丈母娘医术高超,孟兰心能在陈家养伤,再好不过。 “那就劳烦爹娘费心了,我这还有事情要忙,也确实顾不上那么多。” 曲绍扬少不得向丈人和丈母娘表示一下谢意,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 事情说开,大家伙儿心头的疑云消散,气氛也就欢快起来。 正好时候不早了,陈秀芸就让白芷她们去通知厨房,做点儿好吃的。 再把曲老抠也请过来,正好大家伙儿凑在一起吃顿饭,就算是给曲绍扬接风了。 吃过晚饭,众人在一起又聊了会儿,闲谈间也不知道谁,又提起了双甸子那头的匪患。 “绍扬,你说那头土匪绺子这么猖獗,就真的没办法治他们了么?”刘东山忍不住问道。 “怎么说呢,那头剿匪确实有难度。 但真要想动他们,也不是没办法,主要还是得看朝廷和东边道衙门。 不过我觉得够呛,现如今的官府衙门,吃空饷严重,东边道衙署,恐怕派不出兵力剿匪。” 曲绍扬叹了口气,自打当了巡检之后,曲绍扬对清廷的腐败,也是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就像裕良,他身为东边道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加兵备衔的。 按理,东边道下辖最少也有上千绿营兵,负责镇守地方,协防治安。 可实际上,估计连百十个都没有,全都是吃空饷。 就这个情况,指着啥出兵剿匪啊?能维护凤凰城治安,那都很不错了。 要不然,当初通化知县为啥要保举曲绍扬出任鸭绿江巡检?还不是看中了曲绍扬手底下的保安队么? 众人闻言,各自叹气。 “得亏咱住在猫耳山,也幸亏绍扬有能耐,领着巡防队,把这周围治理的井井有条。 要是换做双甸子那头,你说咱这一天天的,不也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啊?” 林若兰忍不住感慨道。 “哎呦,师娘,你这是夸我呢。”曲绍扬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谢谢师娘夸赞,往后我好好干,争取让咱猫耳山周围的日子,一直都这么安生。” “不过话说回来,师父,爹,咱是不是该着手,修起来围子啊? 我感觉,还是修起来好,把咱这三家,连带着周围空地,多圈一些地方,留着以后家里佃户们住。 修起来围子,四角砌上碉楼、瞭望台,晚间安排炮手巡逻。 就算真遇见什么事儿,咱也不怕。” 第三百二十六章 修围子 修围子这事儿,曲绍扬早就在琢磨了,可是修围子工程量大,需要不少银子。 这两年家里产业越发展越大,手里的钱有点儿紧张。 一时半会儿的,拿不出这么多银钱来,所以就暂时搁置了。 这次三道庙岭被屠村的事,给曲绍扬的震撼不小。 一个村子,上百号人,就这么被屠戮殆尽,只剩小山坡上那些坟包,和孟兰心一个幸存者。 猫耳山这边虽说匪患不重,可别忘了,还有小倭子、老毛子,以及对岸的棒子呢。 甲午年近在眼前,庚子年跑毛子也离着不远,再往后还有小倭子和老毛子在东北打仗。 世道只会越来越乱,谁敢保证,就乱不到猫耳山? 修了围子,高墙大院,再配备足够的火力,即便是乱了,勉强能自保。 可要是没有这些,一旦有匪患兵祸,岂不是任人屠戮? 围子工程浩大,一年不行就两年,顶多三年时间,怎么也修完了。 到时候多雇一些炮手、护院,总能护住这几家的安全。 曲绍扬的提议,得到了刘东山和陈郎中的一致赞同。 “对,绍扬说的在理,是该把围子修起来了。” 曲老抠儿张了张嘴,很想问,修围子的话,要用多少银子。 可犹豫了许久,这话还是没问出口。 多少银子,也都是儿子挣来的,儿子心里有数,不用他多嘴。 他啊,还是好好养老吧,别操心那些没用的了。 “那就这么办,反正眼下庄稼地里的活也没那么多了,咱再雇一些人,先预备材料,一点一点的慢慢修,上冻就停。 等来年一开春,就招工继续,争取两三年内,把围子修成了。” 刘东山当即拍板,定下来修围子的事情,并主动请缨。 “绍扬忙,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我来办。” 修围子这事儿,还真就是刘东山最适合。曲绍扬也没说别的,直接同意了。 “成,那就拜托师父了。 回头我安排几个人,给师父帮忙,跑跑腿儿买东西啥的,都吩咐他们干,师父总揽全局就好。” 那头,陈郎中也表示,修围子用多少钱就说话,他这有。 不够的话,就写信给陈允哲陈允瀚,让他们往回送钱。 就这样,三家商定了修围子的事情。 时候不早了,陈郎中夫妻和刘东山夫妻相继离开,各自返回家中。 陈郎中夫妻二人回家后,先去客房,见了正在休养的孟兰心。 下午他们商议完之后,李氏就让人去医馆,把孟兰心接到了自家。 陈秀芸还打发了两个丫头过来,照顾孟兰心日常起居。 经过陈郎中的救治,孟兰心的状况比刚到猫耳山时好了许多,不发烧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姑娘,让你受苦了,那啥,我是绍扬的丈母娘,这是陈家。 往后你就在我这儿休养身体,需要什么尽管跟我开口,俩丫头要是伺候的不周到,你也跟我说。” 李氏来到客房,坐在炕沿边儿上,亲热的握着孟兰心的手,殷切叮嘱道。 孟兰心在来猫耳山的路上,已经听曲绍扬说过这边的事情了。 也是那个时候,孟兰心才知道曲绍扬的身份,合着人家是鸭绿江巡检,还兼任东边道木税总办,八品的官儿。 孟兰心也知道,曲绍扬已经娶了媳妇,丈人是位医术高超的郎中。 陈郎中给孟兰心看诊治病,已经见过了,倒是李氏,头一次见。 孟兰心从小没爹没娘,是爷爷拉扯长大的。 老孟头一个大男人,能把孟兰心养大,教会功夫,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从小把孟兰心当男孩养,对孟兰心要求严格。 虽有慈爱的一面,可是跟母亲那种温柔细腻的爱,相差太远了。 孟兰心从未与年长的女性有太多接触,加上此刻她身受重伤,心灵脆弱,李氏这般温柔关切,让孟兰心一下子就受不住了。 “谢谢婶子,实在对不住,给婶子添麻烦了。” 孟兰心一边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李氏本就是心软的人,她听了曲绍扬介绍孟兰心的身世,再一看孟兰心这般,也跟着难受起来。 “好孩子,你的事情,我都听绍扬说了,也是个没人疼的苦命娃。 往后啊,你就把婶子这儿,当成自己家,把婶子当亲娘看,婶子疼你。” 李氏越是这么说,孟兰心越哭的厉害。 李氏见她如此,也没劝,任由孟兰心把心中的委屈、悲伤,全都发泄出来。 直到孟兰心哭够了,李氏这才凑近了,搂着孟兰心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哄着。 孟兰心本来就伤重,再这么痛哭一场,身心俱疲,不知不觉,竟是在李氏怀里睡着了。 李氏轻轻拍着孟兰心后背,小心翼翼的将她挪到枕头上,又给盖好了被子。 “你俩好好照顾孟姑娘,不许怠慢,要是让我知道你俩不用心,有你们好果子吃。” 李氏看了眼那俩丫头,叮嘱道。 这俩丫头,一个叫红菱、一个叫红芍,是今年曲家新买进来的,都十二三岁的年纪。 一听李氏这么说,俩人立刻行礼,向李氏保证,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孟兰心。 李氏敲打了俩丫头几句,并嘱咐她们随时留意孟兰心的状态,如果晚间发热,立刻去正房禀报。 叮嘱一番后,李氏这才回到正房休息。 “那位孟姑娘怎么样?”陈郎中在屋里看书呢,见李氏回来,便问了一句。 “还好,烧退了,就是身子虚一些。 我跟她说了会儿话,也不知道咋了,她就哭起来,哭着哭着哭累了,就睡着了。” 李氏坐到炕沿上,叹了口气,说道。 “好好照看着吧,也算结个善缘,将来着姑娘真的进了曲家后院,也能跟秀芸好好相处。” 陈郎中放下手里的医书,揉了揉太阳穴,叹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各自摇头叹气。 别看下午在曲家的时候,曲绍扬说的坦荡,可夫妻二人心里都明镜一样,这孟姑娘将来,闹不好就得跟着曲绍扬。 一则,孟兰心没了亲人,无依无靠,曲绍扬既然救了人,不可能不管。 二来,那姑娘伤在左肩上,曲绍扬一个年轻小伙子,又是给人家动手术取子弹,又是换药包扎,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 再者陈郎中也打听了,这一路回来,也都是曲绍扬在照顾孟兰心。 俩人接触多了,难保没什么感情。 到时候,曲绍扬提出来要纳了孟兰心进门,还有谁能反对得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哄媳妇 所以,当李氏提出来,把孟兰心接到自家照顾的时候,陈郎中并没有反对。 夫妻俩想的一样,就是尽量减少孟兰心跟曲绍扬的接触。 当然,若是将来孟兰心真的要进曲家,有眼前照顾的情分在,孟兰心也能跟陈秀芸好好相处。 这年月,但凡有点儿钱的男人,身边妻妾环绕,都很正常。 曲绍扬年纪轻轻就当了官儿,如今也算是有权有势了,而且长得也不错。 就算他不主动找,往后也少不了有女人往他身上扑。 这都是人之常情,就算陈郎中夫妻不高兴,也拦不住。 既然拦不住,那就宽容一些。 反正陈秀芸是正房夫人,已经生下了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马上就生。 只要陈秀芸的地位不动摇,其他的,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吧。 他们对孟兰心好一点,结一份善缘,将来孟兰心能够跟陈秀芸好好相处,这就足够了。 陈家这边,夫妻俩对坐着,各自叹气。 刘家那头,刘东山和林若兰夫妻俩,也在议论这个孟姑娘的事,想的也跟陈郎中夫妻差不多。 而此刻的曲家后院正房东屋里,曲绍扬搂着媳妇,大手放在媳妇肚子上,感受着肚子里孩子的胎动。 “好家伙,这小东西倒是挺活泼啊,一个劲儿的折腾。你这样晚上能睡得着么?” 陈秀芸肚子里的小娃,也不知道是手还是脚,咚咚的敲打着陈秀芸的肚皮。 曲绍扬甚至都能感觉的到,媳妇肚子上鼓起一个小包。 “完了,这么活泼,跟老大那时候差不离,闹不好又得是个小子。” 曲绍扬感受着孩子的动作,回忆大儿子当时的情形,忍不住感叹道。 “嗯,我也感觉,这一胎闹不好还是臭小子。”陈秀芸也跟着叹了口气。 她随着父母学医术,对女子怀孕生产也有研究,不论是从胎动上,还是脉象上看,肚子里这一胎都是男孩。 陈秀芸就是不死心,一直都盼着自己看错了,希望肚子里的是个闺女。 “行啊,小子就小子吧。 如今世道乱,女孩太娇贵了,总得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哥哥护着才好。 咱就多生几个小子,然后再生个小闺女,一家子把她宠上天才好呢。” 曲绍扬搂着媳妇,安慰道。 陈秀芸一琢磨,这话挺有道理的,也就释怀了。 “还多生几个小子再生闺女,你把我当母猪啊?一个劲儿的生。” 陈秀芸又好笑又好气的拍了曲绍扬手背一下,嗔道。 “你是我媳妇,你不给我生,谁给我生啊?”曲绍扬搂着媳妇,嬉笑道。 “找别人生去,你不是带回来个孟姑娘么?干脆让她给你生吧。” 陈秀芸忽然就生气了,使劲儿挣开曲绍扬的手,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曲绍扬愣了下,随即苦笑,果然,不能小瞧了女人吃醋的心。 刚才他还奇怪,家里几位长辈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怎么自家小媳妇倒是啥都不在乎,合着是在这儿等他呢。 “下午的时候,我不是都说明白了么?我要救她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是个姑娘呢。 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拿着刀要取子弹了,人命关天,我总不能不救吧? 放心,我跟她没什么,等她养好了伤,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影响不到咱们。” “骗鬼去吧,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让你看了。 这些天又是治伤又是换药的,搂也搂过了,抱也抱过了,你现在说跟她没什么?你当我傻呢?” 陈秀芸生气了,回手就去拧曲绍扬腰侧的软肉。 “媳妇,媳妇,疼疼疼。”曲绍扬赶紧握住媳妇的手,不让她继续掐了。 “这事儿是我理亏,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还怀着孩子呢,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媳妇大着肚子呢,不能惹她生气,再说了,两口子之间哪能分得出什么是非对错。 男子汉大丈夫,在媳妇面前服个软,不丢人。赶紧把媳妇哄住了,好好睡觉是正经。 果然,曲绍扬一服软喊疼,陈秀芸就心软了,立刻松了手,还揉了揉刚才掐的地方。 “你现在是总办大人了,身份摆在这儿,我也没说不让你娶二房。 只要是来历清楚,身家清白,你想纳就纳,这个我不管。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另外找地方安置她,别在我眼前就行,我看不得。” 自打曲绍扬当了巡检,陈秀芸就知道,早晚都有这一天。 官场风气,素来如此,曲绍扬也是人,跻身于那些人中间,耳濡目染的难免有学有样。 陈秀芸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在听说曲绍扬带了个受伤的姑娘回来时,挺冷静的,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当着家里长辈的面儿,陈秀芸不哭不闹,是给曲绍扬面子。 私底下相处,她撒娇也好,撒泼也罢,那都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无伤大雅。 “好了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别生气了啊,来,让我抱抱,亲一个。” 自家小媳妇温温柔柔又委屈巴巴的说着宽容识大体的话,换成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曲绍扬一下子就心疼起来,赶紧把陈秀芸搂进怀里,温柔安抚。 陈秀芸也接机依偎到曲绍扬的怀里,仰头亲了下丈夫的脸颊,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睡觉。 曲绍扬出门这么久,一直素着,又被媳妇这么撩拨,顿时心底火热。 可是一摸到媳妇的肚子,啥心思也都放下了。 自家媳妇马上就要生了,他也不是禽兽,这时候哪还能有什么想法啊? 于是,曲绍扬叹了口气,将媳妇又搂紧了两分,闭上眼安心睡觉。 曲绍扬出门半个多月,衙门又积累了一些事务,加上他这一趟双甸子之行,还有不少情况要向东边道衙署禀报。 所以第二天早晨吃过饭,曲绍扬就赶紧去衙门办差,把这一趟出门的所见所闻,全都写进折子里。 然后命人抓紧时间,送去东边道衙门,交给道台大人处置。 另一边,陈秀芸安顿好家里的事情后,领着儿子和几个丫头,就回了娘家,顺道去看了看还在养伤的孟兰心。 没见面之前,陈秀芸还以为孟兰心应该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结果一见面才发现,根本不像她想的那样。 孟兰心不属于是温柔娇媚的传统型美女,反倒是清冷英气那一挂的,。 要不是提前知道她是女子,陈秀芸差点儿以为这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次子出生 陈秀芸之前听曲绍扬说过孟兰心的事,知道她有一身的好本事,本就对孟兰心格外好奇。 如今孟兰心遭逢巨变,爷爷过世,自己也身受重伤,连家都毁了。 陈秀芸想起当初自家的事情,对孟兰心倒是有几分同情。 所以,两人见面后,相处的还不错,并没有旁人预想中剑拔弩张,或勾心斗角的情景。 曲绍扬从外面带回来个姑娘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猫耳山周围,大家伙儿对这个姑娘也都挺好奇。 可孟兰心在陈家养伤,闭门不出,谁也见不着,可把那些好信儿的人,急的够呛。 没过几天,外头就风言风语的开始传,说什么曲绍扬要娶二房之类。 对此,曲、刘、陈三家人,都不做任何表示,外头谁爱说啥就说啥,旁人打听,也不搭理。 三家商议好了要修围子,刘东山主动揽了这差事后,特地找了人画图纸,定制了计划。 按照刘东山的想法,修围子工程量挺大,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都建起来。 所以他打算先修碉楼、角楼、大门等,这些建起来之后,可以先用木头将四周围上,等来年再慢慢建围墙。 曲绍扬和陈郎中一致同意,于是刘东山就按照这个计划,着手准备。 六月下旬,庄稼地里的活没那么多了。 家里的长工伙计们正好能腾出手,先预备木料、石料等,再雇一批木工、瓦工,准备好了就动工。 六月二十八这天早晨,陈秀芸刚一起来就发现见了红,赶紧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曲绍扬。 “绍扬,我这见红了,你快起来。” 曲绍扬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咋回事儿?见红了?这是要生了呗?肚子疼不疼?” 好歹也是第二个孩子了,曲绍扬多少有点儿经验,一边询问妻子的情况,一边起来穿衣服。 “肚子疼的不厉害,还能忍住,你赶紧把咱娘找来,没事儿,别慌。” 陈秀芸倒是挺淡定的,还能安慰曲绍扬。 曲绍扬穿好了衣服,趿拉着鞋出去,先把白芷几个喊过来,照顾陈秀芸。 又让人去东头小院,通知陈氏,自己则是去陈家,找李氏过来接生。 李氏得知闺女见红了,知道这是要生,于是赶紧收拾了接生的工具,急忙赶到了曲家。 这时候,陈氏、林若兰,也急急忙忙赶过来。 三个女人赶紧进屋,把后头的曲绍扬关在了门外,让他在外头等着。 陈秀芸这是第二胎了,她岁数小,两胎间隔时间也短,所以产程比较快。 从肚子开始疼,到受不了真的要生,还不到一个时辰。 生的过程也比较顺利,从李氏喊着让闺女用力,到孩子落地,也就两刻钟的时间。 曲绍扬正在院子里焦急等待,忽然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紧接着听见屋里几个人的声音。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果然不出所料,是个小子,夫妻俩想要生闺女的愿望落空了。 曲绍扬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小子就小子吧,多子多福,多生小子才能门庭兴旺。 尤其是这个年月,小子长大了能顶门立户,闺女长大了只能嫁出去,还是多生几个小子有用。 就在曲绍扬自己安慰自己的工夫,林若兰从屋里出来,一脸喜色的向曲绍扬报喜。 “绍扬啊,恭喜,恭喜,你媳妇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六两。 母子都挺好的,你放心啊,等会儿收拾好了,再让你进去看他们。” 林若兰说完,不等曲绍扬开口呢,又风风火火的回屋去了。 曲绍扬在院里又等了一阵子,等林若兰她们把屋里收拾干净后,点燃了艾草熏屋子,这才被允许进屋,看望陈秀芸母子。 老二生的顺利,陈秀芸也没怎么遭罪,此刻正搂着二儿子,稀罕的一个劲儿瞅呢。 别看没生之前,陈秀芸口口声声说着想要闺女,等孩子生下来,也就不管什么小子闺女了,都稀罕的很。 “绍扬,快看,咱家老二比老大刚生下来的时候好看。 他白,还胖乎,脸上也没那么皱巴巴的。” 陈秀芸见曲绍扬进门,特别高兴的招呼他,过来看孩子。 曲绍扬走到近前一看,嗯,是比老大那时候强点儿,不过,也差不到哪里去。 婴儿在羊水里泡的,浑身皱巴巴,真看不出哪里好看来。 “嗯,是比老大白一些,这小家伙儿,将来能长成个小白脸儿。”曲绍扬故意开玩笑。 “不会说话就闭嘴,这么俊的孩子,到你嘴里咋就成小白脸儿了?一边儿去,别在这碍眼。” 陈氏正好进屋听见了,顿时沉下脸来,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这混账玩意儿,嘴上没把门儿的,啥都能胡咧咧。 “行了,你媳妇刚生完孩子,挺累的,让她休息休息。 你赶紧去给你爹、丈人、师父报喜去,别在这儿杵着。” 陈氏见儿子伸手碰小孙子的脸颊,索性上前来,扒拉开儿子的手,撵他去办正事儿。 “这边有我,还有几个丫头伺候着,就不用你操心了。” 陈氏还是老做派,总觉得男人在产房待久了不好,就借机会撵儿子离开。 这么一提醒,曲绍扬也想起来了,是该去报喜。 “娘,那你好好照看秀芸和孩子,我去忙了。 媳妇,你辛苦了,闭上眼睡一觉,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想吃什么,就让白芷她们去给你做,家里啥都有,千万别亏了自己。” 曲绍扬叮嘱一番,这才离开了后院,报喜去。 陈秀芸平安诞下次子,为曲家又添一丁,曲老抠儿得知消息,也格外高兴。 陈郎中就更不用说了,连忙让曲绍扬给安东和宽甸那头送信,告诉陈允哲兄弟好消息,让他们得空回来看看小外甥。 婆婆伺候月子,那是天经地义的。 有陈氏在,还有白芷几个丫头从旁协助,这回李氏倒是省心了,不用日夜在跟前儿照顾着,只白天抽空过来看看就行。 陈氏照顾儿媳妇坐月子挺用心,猪蹄汤、鸡汤、鱼汤换着样儿的给陈秀芸做了吃。 还听从李氏的建议,适当在饭菜里加一点点盐。 在各种汤水的滋补下,陈秀芸的奶水足够用,那小娃有奶吃,也不怎么哭闹。 就是吃得多,拉尿也多,一晚上就能攒一盆尿褯子。 得亏家里人手够用,尿褯子也有人洗,陈氏只负责照顾儿媳妇和孙子,倒是不至于忙的手忙脚乱。 第三百二十九章 老二根有 曲绍扬的次子顺利出生,消息很快传遍了猫耳山以及周围的村屯。 跟曲家有交情的人家,都安排了自家的女眷,带着东西到曲家贺喜。 一时间曲家宾客盈门,曲绍扬又忙,多数时候,只能林若兰和陈氏帮忙接待。 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县城,知县、主簿、典史等人,也都安排了人带着贺礼前来。 曲绍扬这边,少不得要好吃好喝的招待来人。 临走的时候,给几位大人都带了回礼,还给来的人塞了银子,打发对方乐呵呵走了。 回去之后,那几个人在知县等人的跟前儿,替曲绍扬说了不少好话。 老二刚一出生,曲绍扬就按照丈人的吩咐,打发人去安东和宽甸送信儿。 半个多月后,陈允哲、陈允瀚兄弟,带着不少人,押送大量的银子,回到了猫耳山。 一同回来的,还有陈允哲的未婚妻,沈丽珍。 沈丽珍在定亲之前,就把营口那头的生意转交给了旁人,她跟着陈允哲到了安东。 俩人在安东买了处宅子,陈允哲公事繁忙,又要抽空读书准备来年的院试,所以新房的布置等一切事情,就由沈丽珍负责。 陈允哲接到家里消息,得知妹妹产下一子,十分高兴。 正好之前卖给南方老客的木材尾款,以及金场的金砂换回来的银子,都在陈允哲那里。 索性就借机会,一起押送回来,把账目算清楚。 沈丽珍见过了未来公婆,也见过曲绍扬,唯独没见过陈秀芸这个小姑子。 她当初在外闯荡惯了,也不太讲究这些,陈允哲要回猫耳山,沈丽珍索性就跟着一起。 “这就是小外甥?哎呀,我还是头一次见着月子里的小娃呢。 这孩子又白又胖,虎头虎脑的,可真稀罕人。” 沈丽珍他们回到猫耳山时,已经是七月十八了。 曲家老二出生已经二十天,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多了。 就像沈丽珍说的那样,又白又胖,格外招人稀罕。 “来来,这是我和你大舅,给你准备的见面礼。祝我们小根有长命百岁、福运绵长。” 沈丽珍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来个三两六钱重的金锁,挂在了小奶娃的脖子上。 根有,是曲绍扬给二儿子起的小名儿,和根锁一样,都是很土的名字。 这年月讲究个取贱名好养活,孩子太小了,取贵重的名字,怕孩子担不住,容易闹毛病不好养。 本来曲绍扬想给老二起名根柱呢,谐音跟住。 可是刘东山家儿子叫栓柱,这边要是再来个根柱,侄儿和叔叔重了名字,不好,所以才改成根有。 “哎呀,丽珍姐,孩子还小呢,你送这么贵重的金锁干什么?” 陈秀芸一看,那金锁分量不轻,怕是要值不少银子,赶忙就要把金锁摘下来,还给沈丽珍。 “妹妹,你还跟我客气呢? 我跟你大哥冬天就成亲了,到时候我可是根有正儿八经的大舅母。 咋地,我给外甥个金锁,还不行么?”沈丽珍笑呵呵的按住了陈秀芸的手,说道。 沈丽珍都这么说了,陈秀芸哪好再说别的?只能替孩子,谢过了未来大舅母的一番好意。 沈丽珍不光给根有预备了见面礼,还给陈秀芸以及根锁都预备了一份儿。 由此可见,沈丽珍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陈家没过门的大儿媳妇来了,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 陈家这哥俩,要相貌有相貌,要钱财有钱财,曾经也是好些人眼中的佳婿人选。 尤其是年前李氏还张罗着要给俩儿子说亲,年后没多久,陈家这俩儿子就定亲了。 大家伙儿都挺好奇,想要知道陈允哲的未婚妻,究竟长得什么样儿。 不少好信儿的人,就去陈家串门子,顺道瞅一瞅沈丽珍。 一看之下发现,陈家这没过门的大儿媳妇,长得那可太好看了。 之前以为陈秀芸就算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如今再看沈丽珍,才发现还有更美的。 好多人都夸赞沈丽珍好看,说李氏有福,不光闺女养的出众,就连儿媳妇也这么俊俏。 陈家大儿媳的美貌,就这么传扬了出去。 也幸亏这是在猫耳山,曲家有权有势,没惹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曲绍扬也嘱咐了陈允哲和李氏,往后还是要注意些。 曲绍扬这点儿本事,也就在猫耳山还行,离了猫耳山,也不一定能玩的转。 陈允哲更不用说,他现在就是个帮办,跟那些权贵比不了。 “大哥,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读书,来年考科举。 其他都是假的,你要是能有个功名,那才是实打实的光耀门楣,飞黄腾达。 衙门里那些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办就行,你安心读书。 让嫂子也安心备嫁,暂时先别想什么买卖之类的,咱家现在的银子够花了,没必要让她出去抛头露面。” 曲绍扬跟陈家兄弟整理账目的时候,特地嘱咐了陈允哲一番。 “好,好,那回头我跟你嫂子说一下。” 陈允哲原本,还真是打算在安东开个饭庄酒楼之类,让沈丽珍打理呢。 一则是让沈丽珍有个事情消遣,另一个也是为了打探消息。 可是听曲绍扬这么说,陈允哲立刻打消了念头。 “对了,大哥,回头你帮我打听打听,洋人的淘金机器多少钱? 咱那金场的金苗挺旺,现如今一个月能交上来一百五六十斤的金子。 老韩和老胡一直抱怨人太少了,要是人多,还能出更多金子。 我的意思,多找人不如弄个机器,你帮我打听着,要是有,价钱也合理的话,咱就弄一台。” 三道沟河金矿的产量不错,而且老韩和老胡还在其他地方又找到了几处矿脉,据说金苗也很旺。 可眼下人手不足,另外几条矿脉无法开采,急的老韩和老胡一个劲儿催曲绍扬。 曲绍扬呢,有他的顾虑。 金场弄得规模太大,一旦被上头哪位大人看中了,硬给抢过去,还有曲绍扬什么事儿? 再一个,那些金工都是些刺儿头,金工多了,管理上就更得严格。 可眼下曲绍扬缺的,就是能管事儿的人。 所以,他并不想盲目扩大金工数量。 与其招工,倒不如买机器,节省人力不说,机器还不会闹事儿。 第三百三十章 小志去奉天 之前老韩曾经提过,说是漠河金矿,有仿制老毛子那头淘金用的机器,叫什么木驴子。 老韩的意思,是让曲绍扬想想办法,也弄一套过来,这样可以节省很多人力。 可曲绍扬左思右想,觉得这个不太妥当。 一则那木驴子的动力,是用马拉动转轴,前前后后的需要十来匹马才行。 一匹马,就得配一个人,另外还有草料什么的,麻烦。 再一个,漠河金矿现在是朝廷经管。 曲绍扬贸贸然去采买机器,人家顺藤摸瓜,不就找到三道沟金矿了么? 目前,这金矿还没摆到明面上,曲绍扬也只是给了陈大人一些好处。 如果捅出来,岂不是连陈大人都扯累进去了? 所以,曲绍扬就想着,不如从洋行那头,买套好点儿的淘金机器。 最好,能买到那种蒸汽机带动的淘金设备,那个比较先进,短时间内不会被淘汰。 曲绍扬估计着,一套设备,顶多也就是金矿一两个月的出产,但是带来的效益却会翻好几倍。 陈允哲毕竟是有文化、有见识的人,一听曲绍扬说的,他就明白了。 “成,这个回头我给你打听。 不过今年估计是赶不上趟儿了,那东西运来,少说也得小半年的时间。” 陈家兄弟难得回来一趟,肯定要在家多住一段时间,陪陪父母。 正好家里忙着修围子,建碉楼呢,两兄弟对这个有经验,少不得要帮着忙活忙活。 转眼到了七月末,小根有满月了。 七月二十八这天,曲家摆了十几桌酒席,邀请了巡检衙门、总办衙门、巡防队的头头脑脑儿,还有货栈、粉坊、酒坊、金场、山场子等买卖的主事人,一起来热闹热闹。 许久没回家的曲江,正好也趁机会回来一趟,看看父母和怀孕的媳妇。 杨琼花怀孕七个月了,自打曲江到金矿管事,杨琼花在征得陈秀芸同意后,就把自家妹妹叫过来陪她。 曲家吃用不缺,亲妹妹照顾的也仔细周到,所以杨琼花这一胎养的不错,气色也挺好。 曲江见媳妇一切都好,这才放心,又偷摸的嘱咐了母亲,让陈氏多过去看看杨琼花。 对此,陈氏倒没啥意见,老四媳妇坐月子能伺候,老三媳妇咋就不能? 婆婆照顾怀孕的儿媳妇,那不是应该的么? 陈氏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如今三个在老家,这边就俩,往后还指望着俩儿子养老送终呢。 趁着她还能动弹,多帮扶儿媳妇一把,将来等她老了动弹不了,不还得指着儿子儿媳妇照顾么? 除了这些人之外,在陈家养伤的孟兰心,也过来凑了个热闹。 孟兰心到猫耳山一个多月了,在陈郎中和李氏的精心照料下,伤势恢复的很快。 如今,她已经可以出门溜达溜达了,不过她当时伤的挺重,失血过多,如今身子还是虚,不能剧烈运动。 孟兰心以前为了扮男装方便,是剃了头的。 现在她恢复女装,可前面的头发刚长出来一截,挺难看。 所以孟兰心就找了布巾系在头上,将头发盖住。 她个子高,眉目英朗,一身湖蓝色的衣衫穿在身上,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温婉柔弱,倒是有几分野性的美感。 之前好很多人都好奇,曲绍扬从外面带回来的姑娘什么样,这回,倒是见识了。 很多人私底下就议论,有的说曲绍扬不知足,有那么个温柔贤惠的媳妇,还从外头弄回来个男人婆。 也有的人说,孟兰心身上那股子野性的美,很吸引人,男人有的时候,就喜欢这种感觉。 旁人如何议论,陈秀芸跟孟兰心并不知情,反正她们俩相处的挺好。 孟兰心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奶娃娃,喜欢的不得了,凑到孩子身边各种看。 “妹子,你要是喜欢,可以抱一抱他。 没事儿,我刚刚喂他吃了奶,也把了尿,你放心抱着就是。” 陈秀芸见孟兰心那个样子,知道她是真心喜欢孩子,于是就把儿子往孟兰心跟前儿推了推,让孟兰心抱一抱孩子。 “不,不,不行,我不敢,他太小了,我怕我手劲儿太大,弄疼他。” 不想,孟兰心却吓的连连摆手。 她假扮男人十七年,早就习惯了粗手大脚的动作,那娃小小的软软的,她可不敢抱。 陈秀芸见孟兰心这般,忍不住就乐,那头沈丽珍也过来凑热闹。 三个女人有说有笑,倒是挺和谐的。 根有满月酒过后,陈家兄弟便带人离开了猫耳山,一同走的,还有天志和李长亮的继子等人。 之前刘东山跟曲绍扬提过,天志读书挺好,教书先生建议,有条件的话送天志出去念书。 曲绍扬写信跟陈允哲说了,陈允哲也真当事情办,联系了奉天书院那头,已经都安排好了。 所以这一次,陈允哲要带着天志一起走,送他去奉天书院读书。 天志今年才十三岁,自己一个人去奉天那么远求学,肯定不行。 所以刘东山安排了两个家里的长工,跟着天志一起去奉天。 除此之外,刘东山还跟李长亮商议了,从李长亮媳妇带来的孩子里,挑了个年纪跟小志相仿的,给小志当书童,陪着他一起去奉天念书。 “咱家在奉天有买卖,你们到那边,暂时先住在货栈的后院。 等着过一阵子都熟悉了,再想办法是租或者买一处院子。 到了那边好好念书,不许调皮贪玩,也不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掺和。 记住了,你是去求学的,不是去交朋友的。”临行前,曲绍扬少不得要好好叮嘱小志一番。 “你在书院好好读书,等着过几年学问长进了,也去参加科考。 要是你能考上个秀才或是举人啥的,也算是光耀门楣了,你爷你爹他们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要是将来你不想考科举也没事儿,哥想想办法,把你送国外去留洋,也出去见识见识外头的世界。听懂了么?” 曲绍扬本想拍拍小志的头,可是抬手后才发现,这小子如今的个头已经不矮了。 曲绍扬只能拍了拍小志的肩膀,再三嘱咐他。 “知道了,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给爹娘,也给大哥,争一口气。” 小志重重点头,非常郑重的承诺。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上面的命令 小志跟着陈允哲兄弟离开之后,刘家人开始各种不习惯。 尤其是栓柱和小凤,自打出生开始,小志就陪在他俩身边,刚会走,小志就领着他俩玩。 如今小志出门求学,俩孩子看不见哥哥,哭唧唧的各种找。 就连根锁,也是天天去东院,找小叔叔,找不着还要哭两回。 林若兰和刘东山,其实也不适应,晚上孩子们都睡着了,两口子就坐在炕上叹气。 林若兰少不得要念叨几回,不知道小志他们到哪儿了,去奉天习不习惯等等。 直到奉天传来消息,说小志他们已经安全到达,并且安顿妥当,小志也进书院读书了,家里这才放心。 进了八月,地里的活就开始忙了,庄稼开始陆续收割。 刘东山还管着建碉楼、修围子的事情,林若兰也忙了起来,两口子这才渐渐不那么念叨了。 八月中旬,高江成从凤凰城回来,带回了东边道衙署的公函。 公函里赞扬了曲绍扬对鸭绿江流域木材采运的管理,同时,又给曲绍扬下达了新的命令。 要求曲绍扬在三年之内,将松花江上游,包括双甸子、濛江等地的木材采运等诸多事宜,纳入东边道管辖,收取木税捐。 至于说当地的匪患,也交由曲绍扬全权处理,需要什么,衙署会全力配合。 拿到这信,曲绍扬一整个儿被气笑了。 “这不是巧使唤傻子么?还衙署全力配合?他们拿什么配合? 要兵没兵,要钱没钱的,光用嘴配合啊?” 曲绍扬直接将那公函扔在了桌案上,让其他人传看。 总办衙门的几个人,轮流看了那份公函,也是各自摇头。 双甸子、濛江等地匪患严重,上头不说是派兵剿匪,反倒让总办衙门出力,这不开玩笑么? “大人,那咱们应该如何处理?上头下来命令了,咱们不办,怕是不好交代啊。” “先放那儿吧,回头我再琢磨琢磨怎么办。” 曲绍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这端人碗受人管,穿上这身官服,上头的命令就不能不听。 可具体怎么操作,才能震慑那些土匪,顺顺利利掌控松花江上游?这个,真需要好好琢磨。 曲绍扬这头正寻思呢,红菱忽然就跑来了总办衙门找他。 “大人,那位孟姑娘,要收拾东西离开。老夫人拦不住,让我赶紧来报信。” 红菱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曲绍扬一听,皱起了眉头,他这一天天就够烦的了,孟兰心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走吧,回去看看。”能有啥办法,人是他带回来的,总得回去看看啊。 于是,曲绍扬吩咐了衙门里这些人,该干嘛就干嘛,然后他和红菱两个,快步回到了陈家。 一进陈家的院子,就瞧见孟兰心又换上了男装,肩上挂了个包袱,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兰心,你这是要干啥去?” 曲绍扬公务繁忙,再者也为了避嫌,所以自打孟兰心到陈家养伤后,他极少过来。 但是孟兰心的情况,曲绍扬还是知道一些的。 孟兰心在陈家住了一个半月,伤口已经好了,只是留下个挺丑的疤。 陈郎中给配了药膏,说是坚持抹三个月,疤痕会慢慢淡化。 虽然还会留痕迹,但是会淡很多,不至于太丑。 而孟兰心的身体亏虚严重,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康复,最少还得再养一两个月才行。 要想恢复到以前那样生龙活虎的,时间更久。 所以曲绍扬就整不明白,孟兰心现在要走,是在闹哪一出? “曲大人,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好了,得回去找那些土匪报仇。” 孟兰心朝着曲绍扬一抱拳,朗声说道。 “报仇?那伙儿胡子两百多号人,你一个人说去报仇?你那是去送死吧? 你是嫌村子里死的人不够多,非得再去送个人头?”曲绍扬闻言,冷笑道。 “说吧,你打算怎么去报仇?就这么赤手空拳的闯人家山寨?有用么? 别说你手无寸铁,就算你浑身是铁,能碾几根钉啊?” “那就不劳曲大人费心了,我就算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弄死一个够本儿,弄死俩就赚一个。”孟兰心冷着脸,嘴硬道。 “蠢货,你爷爷拼死救下你,就是让你去跟人家对命的? 想要报仇,咱慢慢想办法,哪有你这么蠢的,单枪匹马就要跟人家几百号土匪斗?你斗得过么? 你就没想想,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落到那群土匪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曲绍扬本来就烦着呢,哪有那耐心哄人?逮着孟兰心就是一顿训。 “绍扬,你好好跟兰心说,咋还骂人呢? 她就是一时钻牛角尖儿了,那你劝劝她就是,好好说话。” 李氏那头一看这情形不太对,赶忙开口劝说。 “婶子,今天谁劝也没有用,我非走不可。 这些日子以来,给婶子和陈大叔添了不少麻烦。 孟兰心今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你们的恩情。” 孟兰心根本不为所动,背着包袱,迈步就要往外走。 曲绍扬直接挡在了孟兰心的前面,“不行,没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 孟兰心几次想要绕开,却怎么也绕不过去,气的孟兰心抬手就给了曲绍扬一掌。 “闪开,别挡我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曲绍扬轻松接了这一掌,顺势拿住了孟兰心的胳膊。 “瞅瞅你现在,下盘不稳,出掌的力道也不够,身子根本就没养好。 你现在这样,别说报仇了,从猫耳山不等走到双甸子,光路上的野兽,都够你应付的。” 孟兰心气的脸上通红,死劲儿挣扎,可怎么也挣不开曲绍扬的钳制。 “放开我,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死活关你什么事?” “就凭你这命是我救的,我就有权管你。 消停先在这儿呆着,你容我好好琢磨一下,咱们想个万全的办法,把那伙儿胡子一锅端了。 不光给你爷爷报仇,也给三道庙岭那么多人报仇。行不行?” 曲绍扬放软了语气,好好跟孟兰心说话。 孟兰心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曲绍扬会提出来帮她报仇。 “这事儿跟你无关,别牵累到你。”孟兰心的态度,也明显缓和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劝说 “咋就跟我无关啊,我救了你,就跟我有关。”曲绍扬松开了孟兰心,好生跟她说话。 “占东山绺子丧尽天良,我肯定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你且等我一阵子,容我好好安排一下。正好,你也再休养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了。 到时候咱一起,整个儿把占东山绺子给他端了,行么?” 孟兰心揉了揉胳膊,“你说的是真话?没骗我?” 刚刚这一动手,孟兰心也觉察出来,她现在的体力差太多了。 曲绍扬的话没错,以她现在的状态,去找占东山绺子的麻烦,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怕是连绺子的边儿都没挨上,命就没了。 爷爷不在了,村里人也都没了,孟兰心不在乎生死,可她不能死的没价值。 所以,一听曲绍扬说,要和她一起,把占东山绺子给端了,孟兰心就迟疑了。 “我骗你干什么?实话跟你说,我也不光是为了你。 咱们算是合作,互相帮忙,明白么?”曲绍扬淡笑道。 东边道那头有命令,让曲绍扬整顿松花江上游木材私自采伐的现象,而那边土匪横行,霸占了木税这一块儿。 所以说,不管有没有孟兰心,曲绍扬跟那些胡匪绺子,必定要争出个结果来。 孟兰心自小在三道庙岭长大,又跟着她爷爷成年在山里打猎,那边的地形她都熟悉。 对付占东山绺子,孟兰心肯定能起到作用。 原本曲绍扬还不知道怎么完成上头安排的差事呢,孟兰心这么一闹,他倒是有了主意。 之前在李代世那里了解过,双甸子周围的胡匪绺子中,占东山就算势力比较大的一伙了。 曲绍扬要想在双甸子周围开山立柜站住脚,肯定要拿占东山开刀,端了占东山绺子,其他绺子就好办了。 所以,曲绍扬这也不全是帮着孟兰心报仇,只能算是捎带手,互相帮忙。 曲绍扬这么一说,孟兰心的态度就没之前那么强硬了。 “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什么时候你想好了要行动,告诉我一声儿。” “嗯,行,你先好好养伤,身体恢复了再说。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帮不上我,反倒还是个累赘。” 曲绍扬知道孟兰心的性子要强,故意这么激她。 “不劳你费心,我肯定好好养伤。”孟兰心白了曲绍扬一眼,哼道。 “那个,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猫耳山这头不是也有客栈么?或者我找间房子暂住也行,就不给陈叔还有婶子添麻烦了。”孟兰心忽然说道。 “闺女,咋地了?是婶子哪里招待的不周啊,你咋要离开呢?” 李氏在旁边一听就愣住了,这咋说来说去,还要走呢? “没有,婶子,你和陈叔对我都很好,处处照顾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就是吧,我现在自己能动了,总让你们伺候,心里过意不去。 我寻思着,搬出去住,也省得麻烦婶子。”孟兰心一脸尴尬,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嗨,那麻烦啥啊?婶子巴不得家里多个人呢,正好有个伴儿。 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好好的养身体,等你养好了,爱去哪儿婶子都不管。 现在可不兴走,你要是现在就走,婶子可跟你急眼。” 李氏一听,顿时乐了,忙上前来,扯住孟兰心的手,拽着她就往屋里走。 “红菱,红芍,今天家里来什么人了么?” 曲绍扬看着李氏和孟兰心进了屋,扭头就问那俩丫头。 “哦,今天是有人来过,好像是巡防队三队王副队长他娘和他妹妹,过来找老夫人唠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红菱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有人来过。 曲绍扬出任鸭绿江巡检一年多来,巡防队的规模也是在不断的扩大,从原本的三个大队,扩大到如今的六个大队。 另外,沿江各个村屯都配有小队,现如今巡防队的总人数,差不多有八九百人。 红菱所说的三队副队长,正是王家祥家的大儿子,王木林。 王木林的妹妹,就是当初相中了曲绍扬,想要嫁给曲绍扬,却被曲绍扬拒绝的那个王春香。 这王春香嫁给了八道江那头一户人家的三儿子,那家儿子多,老三也不受重视,两口子过的挺艰难。 王家这头呢,王家祥虽然掏黑瞎子仓受伤落下了毛病,但王木林和王木森哥俩都挺出息。 一个进了巡防队,还当了副队长,另一个现在搁金矿那头,负责带队守卫金矿。 俩哥哥都有了好前程,挣的也不少。 王春香有撑腰的了,就时不时得撂下男人和孩子,跑回娘家住。 这次回来,正好听说曲绍扬从外头带回来个姑娘,住在陈家。 当年王春香看好了曲绍扬,一心一意想嫁,却没成。 如今得知曲绍扬有了媳妇,又从外面领回来个姑娘,还听说那姑娘长得一般,跟男人婆似的。 这王春香就动了心思,非得要去看一看那姑娘长啥样不可,是不是还赶不上她呢。 张氏被闺女缠磨的没办法了,就领着闺女去了陈家坐会儿。 李氏不明白个中缘由,只以为街坊邻居过来串门,就好生陪着说话唠嗑。 正好孟兰心在屋里呆着憋闷,也出来溜达,就碰到一块儿了。 王春香找了机会,在孟兰心跟前儿,就说了点儿不太中听的话。 说孟兰心不要脸,死赖在陈家不走,就是想赖上曲绍扬,给曲绍扬做小之类。 孟兰心那么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所以张氏母女一走,孟兰心就收拾了东西,要告辞离开。 这些过往,红菱不知情,她只把自己看到和听到的跟曲绍扬说了。 曲绍扬一听,立刻就明白咋回事儿了,顿时有些恼火。 “行了,你们俩好好照顾孟姑娘,往后那王家娘俩再来,就别让孟姑娘跟她们碰头了。”曲绍扬叮嘱了俩丫头两句。 “是,大人,奴婢记下了。”俩小丫头赶忙应了声,然后进屋去伺候孟兰心。 曲绍扬这边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陈家,回自家去了。 “咦?你今天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衙门里没事情?” 陈秀芸正在家哄孩子呢,见到丈夫进门,还挺纳闷儿。 “哦,有点儿事,就提前回来了,也懒得再回衙门去,干脆回家陪你喝孩子。 根有咋样?今天还闹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二月闹的小娃 “白天还行,就是一到傍晚了开始闹,一直闹到晚上。”陈秀芸看着炕上熟睡的儿子,叹了口气。 小根有出月子有些时候了,最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开始闹腾。 关键这娃闹的还挺有规律,白天该吃吃该睡睡,从傍晚开始,就开始哭闹,一直闹到戌时中,好不容易哄睡了。 陈秀芸最近也被小儿子给折腾的够呛,神色有些憔悴。 “要不,给他找个奶娘? 晚上交给奶娘哄着喂奶,白天你要是乐意喂就喂他,不乐意喂就干脆吃了回奶药,全都交给奶娘。” 曲绍扬瞅着媳妇脸色不好,很是心疼,于是给媳妇出主意。 “找什么奶娘啊?我也不是没奶喂孩子。 咱娘天天往这边跑,还有白芷她们帮忙,我也就是给孩子喂个奶,哄哄他,能费多少工夫? 再说了,他就闹这一阵儿,等着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谁家养孩子不辛苦啊?我这都算好的了。” 陈秀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自家这男人是真能瞎寻思,还找奶娘? 猫耳山多大点儿地方啊,上哪儿找奶娘去? 这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还不定怎么议论呢,可别整这些幺蛾子。 “嗯,那你自己看着办,别太辛苦了。我最近可能还要出门,也没法帮你。” 曲绍扬叹了口气,他要是在家的话,晚上还能帮着哄哄孩子。 可是他现在各种事情要忙,哪有得闲的时候啊? 曲绍扬把东边道衙署的公函内容,说给了媳妇听,陈秀芸听完,也跟着叹气。 “唉,你啊,就是太实在太能干了。 我看别人当官都挺轻松的,轮到你这儿,咋感觉就这么累呢?” “别人轻松,因为他们有背景有靠山。 他们就算啥都不干,当甩手掌柜,也能一路高升。 我跟人家不一样,我啥都没有,白手起家全都靠自己,不拼一点儿,指不定哪天就让人家给挤下来了。 为了咱们家,为了孩子以后,我就得努力点儿往上爬。”曲绍扬叹气道。 这年月,没根基没靠山,想往上爬实在是太难了。 曲绍扬还算是运气不错呢,这几年每一步走的都挺顺,官职虽然不大,却一步一步往上升。 不管是陈知县,还是道台裕良,他们就是相中了曲绍扬能干,会办事儿。 曲绍扬能仰仗的也就这一点,所以上头不管安排什么差事,不管多难办,曲绍扬也得办明白办漂亮了,这就是他在官场生存的本钱。 趁着年轻,能拼就拼一把,能爬多高就可劲儿爬。 只有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他才能护得住身边的人。 往后世道会越来越乱,想要在乱世生存,保家人无忧,就必须足够强大才可以。 现在自己苦点儿累点儿,打下基础,有他的托举,将来孩子们就不至于太辛苦。 “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家里交给我,你放心。” 陈秀芸伸手,握住了曲绍扬布满茧子的手,与他目光交汇,用温柔的力量,给丈夫最坚定的支持。 曲绍扬手上用力,将妻子揽在怀中,两人正要温存一下的时候,炕上那个小家伙醒了。 哇的一声,惊动了依偎在一起的俩人,陈秀芸赶忙离开丈夫怀抱,上炕抱起来儿子。 曲绍扬也只能哭笑不得的回过身去,看着媳妇熟练的给孩子换尿布,抱起来喂奶。 等小家伙儿吃饱喝足,这下就不哭也不闹了,躺在炕上蹬着俩小腿儿,自顾自玩起来。 老大都两岁了,曲绍扬也有一些带娃的经验。 他没着急抱孩子,只侧躺在炕上,陪着小家伙儿玩。 根有这娃除了晚上闹之外,白天都好好儿的,还会朝着曲绍扬笑。 爷俩就这么躺在炕上,哼哼呀呀的唠着嗑儿,看上去一副特别温馨的画面。 可惜,太阳一落山,乖娃立刻就变了,开始各种哭各种闹。 陈秀芸喂奶不行,抱着哄也不好,就是个哭。 李氏、陈氏轮番上,都不好使,那娃就是哭。 一个孩子,就整的一屋子人全都乱了套,谁也搞不定。 抱着哭,放下更哭,不管怎么样,就是哭。 就这么一直哭着,哭到了戌时中。 陈秀芸给孩子洗了屁股,扑上粉,垫好尿褯子,然后喂孩子吃奶。 小家伙闹腾了那么长时间,也累了,吃着奶,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直到这时候,一家人才算是都松了口气。 “哎呀我的天,这孩子,也太能闹了。比根锁小时候可闹腾多了,没有根锁好哄。” 李氏揉着肩膀,捶着腰,忍不住说道。 小根锁二月的时候也闹了一阵,但他哭的不一样,就是那种小声哼唧着哭,就算不抱他,哭一阵子就没事儿了。 这小根有不行,扯开嗓子嚎,要是不抱他的话,能把脸憋得发紫,恨不得背过气去。 没办法,就得好几个人换着抱,还得一边抱着一边溜达,直到哭累了闹够了为止。 小根有总算哄睡了,筋疲力尽的众人,也赶紧都回去休息。 曲绍扬两口子,也赶紧铺上被褥,归拢好俩儿子,抓紧时间休息。 根锁白天在东院刘家,跟栓柱和小凤一起玩,吃过了晚饭才回来。 他白天疯的挺累,吃过晚饭就困的不行,早早睡着了,连弟弟那么哭,都吵不醒他。 晚间陈秀芸搂着根有,曲绍扬搂着根锁,四口人睡在一铺炕上。 曲绍扬两口子都累的够呛,也没那个心情腻歪了,抓紧时间睡觉。 半夜里再起来给根有换两回褯子,哄着根锁尿泼尿,一晚上也就那么过去了。 “媳妇,这两天我还得去趟双甸子。 一个是去看看咱家的参地,再过些日子该栽参了。再一个,我得去筹备筹备,在那头弄个山场子。” 曲绍扬琢磨了一晚上,想到个主意。 他得抓紧时间去办,争取今年一入冬,就收拾了占东山绺子。 “嗯,你该忙就去忙吧,家里不用你操心。 白天我给你收拾行李,这次过去,多带些人手,出门在外的,一切都得小心。” 男人在外头有正经事,作为妻子,肯定要全力支持。 吃过早饭,曲绍扬收拾好去衙门,把差事都安排妥当。 然后又挑了二三十个人,让他们都回家去准备准备,后天一起出门,去双甸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开始布局 八月二十,曲绍扬带着巡防队的二三十人,离开了猫耳山,前往双甸子。 一行人先去了西岗参园那边,查看参土的情况。 西岗参园那头,今年收拾出来差不多五百来丈的参土。 曲绍扬算了下,连栽参加撒籽儿,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这一片参园占地挺大,慢慢发展,过几年就能有上千丈的参了。 参地这头有二十多个人干活,还专门从周围请来的老参户指点,活干的相当不错了。 曲绍扬挺满意的,跟那些人说,等着秋天栽完参,都有赏。 东家发话了,这些干活的一个个都来了精神,干劲儿十足。 曲绍扬在参园这边停留了两天,都没啥问题。 只等着往里掺一些黄土,最后再翻一遍,就能栽参、撒参籽了。 之后,曲绍扬带着人直奔汤河口大房子,到了那边,跟李代世见面。 曲绍扬特地跟李代世打听了占东山绺子的所在,以及他们的势力范围。 确认无误后,曲绍扬找了当地人带路,就在松花江上游,占东山绺子的势力范围内,选了一处林木比较丰富,又靠近江边的山场子。 通过李代世的介绍,曲绍扬在双甸子,找到了专门给招揽木把的人,也就是木帮常说打扮人的。 许了对方不少好处,让他们帮忙,给张罗一百来号木把。 曲绍扬出手大方,给的也多,那几个打扮人的乐不得给他办事呢。 “大柜你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们兄弟身上了。 别的不敢说,给你张罗个二三百人,那跟玩儿一样。” 其中一个叫李福的人,拍着胸脯向曲绍扬保证道。 “那我可就拜托诸位了啊,人手越多越好。 尤其是以前干过木把,有经验的,能领工干活的,这种越多越好。 工钱放心,只要干活好,我保管亏不着他们。” 曲绍扬事先跟李代世说好了,没暴露他的身份,只说以前是做南流水鸭绿江那头的。 如今南流水那头管的太严,挣的少,所以就改做北流水了。 李福他们这些打扮人的不管那么多,谁给的银子多,他们就帮谁招揽人手。 曲绍扬一见面就给他们塞了红包,还特地请他们喝酒,好处都拿了,肯定要帮忙出力。 就这样,李福等人开始帮着张罗人手,招揽木把。 这边,曲绍扬打发人回猫耳山,从巡防队调一百来号人过来。 另外,又让人去给陈允瀚送信,让他领两百团练乡勇,都带好了枪支弹药,来双甸子办差。 李福等人拿了好处,自然肯卖力,没过多少天,就给招揽了七八十个木把来。 曲绍扬便带着这些木把进山,先行伐木盖房子,为山场子生产提前做准备。 九月初,周传智带着一百多号巡防队的人,兴业带着四五十个曲家的伙计,还有二毛子等几个木把,一起来到了双甸子。 到九月中旬,陈允瀚也按照曲绍扬的吩咐,带了两百团练乡勇,实际上就是当初的双枪绺子人马,也赶到了。 曲绍扬把山场子这边的事情,托付给陈允瀚和周传智。 他跟兴业各自带一伙人,前往去年预定参栽子和参籽的地方。 付了钱,把约定好的参栽子和参籽运回来,送去了西岗参园。 并且在那边呆了几天,看着伙计们把参栽子栽到地里。 与此同时,曲绍扬命人往猫耳山捎信,让孟兰心再领一百名巡防队的人,赶到双甸子。 曲绍扬选的山场子,不在头道松花江上游,而是在另一条支流松香河的附近。 这边离着长白山更近,地势高,受长白山主峰影响,气温比双甸子和猫耳山都低一些。 九月下旬,山场子这边就下了第一场雪,气温也急剧下降。 正好,山场子的木把也都招揽齐了,李福等人一共给招来了一百六十多名木把。 曲绍扬任命二毛子为山场大把头,杨琼花的大哥杨国正为二柜,其他几个熟悉的木把,也都分别委以重任。 人手齐了,天气也适合,山场子可以开工干活了。 九月二十八这天,曲绍扬和陈允瀚,领着山场子的木把们,准备祭拜山神爷,举行开工仪式。 众木把们抬着一头黑毛猪,带着鞭炮、烧纸、供果等东西,来到了山场附近。 曲绍扬选了一棵老红松为神树,让二毛子动手挂红。 还不等二毛子把红布用铜钱定到树上呢,忽然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山场众人全都愣住了,不明白咋还会有枪声。 就在众人愣神儿的工夫,从山下飞奔而来一队人马。 就见这群人穿着皮袄、头戴各种皮毛的帽子,腰间扎着巴掌宽的腰带,后背还背着枪。 总共有二十多个人,都骑着快马,一个个鼻孔朝天,满脸横肉,看上去就不好招惹的模样。 有眼力的人,一下就认出来了,来的这些人,是胡子。 这群胡子领头的,是个二十三四岁,黑脸的汉子。 这人手中拿着马鞭,催马上前,在一众木把面前来回溜达了几趟,然后才开口。 “谁是这山场的大把头啊?怎么不懂规矩? 不知道这片山林,都归我们占东山绺子管辖么? 不经过我们大当家的同意,就敢擅自开山伐木,我看你们是活的腻歪了吧?” 男人坐在马上,一副俾睨天下的气势,直接用鞭子指着木帮众人,问道。 曲绍扬和陈允瀚互相看了眼,陈允瀚立刻会意,朝着身后的人招招手。 曲绍扬这边,则是迈步走出人群,来到了那胡子的马前站定,双手抱拳,举过左肩。 “达摩老祖威武,西北玄天一枝花,天下绿林是一家,合字的辛苦了。” “呦,这还是个懂行的。 你小子是哪个啊?也敢在吴爷跟前儿充大瓣儿蒜? 你要是真懂规矩,选山场建房之前,就该去花亭子叩见我们大当家的。 得了我们大当家允许,交了供奉,才能在这片山林采伐。” 马上那汉子,一脸轻蔑的看着曲绍扬,根本不接话茬儿。 “呦,实在对不住了,在下是第一年来这边经营山场,实在是不懂规矩,也不知道这边儿的山场有人管。 敢问,阁下是哪股绺子?在下改日定然去拜见。” 曲绍扬并没有因为对方态度恶劣而生气,依旧笑呵呵的,很客气的询问对方。 第三百三十五章 打死一个 “我们是占东山绺子的。 妈了个巴子,连我们大当家都不知道,你就敢在这片儿混?我看你他娘的是活腻歪了。” 黑脸汉子一听曲绍扬这话,更生气了。 占东山盘踞此地多年,威名赫赫。 双甸子周边这些村屯,一提起占东山来,哪个不是瑟瑟发抖? 谁家小孩晚上哭,大人只要说一声儿,再哭就让占东山把你抓走,那孩子吓得都不敢哭。 没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个不开眼的,连占东山的名号都没听过。 这下,可真是把这群胡子给气坏了。 “哦,原来是占东山大当家啊,听过听过。 在下初来贵宝地,只为了讨口饭吃,之前不懂规矩,是在下不对了。 敢问阁下,这供奉怎么交啊?还请开出个价来,我立刻筹备银子。” 不管对方态度多恶劣,曲绍扬始终都笑呵呵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那姓吴的黑脸汉子看了看曲绍扬,见他那一身的打扮,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估计着对方颇有些身家。 “行,看在你这么知情识趣儿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你这一回。 今年的供奉三万两,你乖乖拿银子,回头我在大当家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保你这山场顺顺当当干活,没人敢来捣乱。” 这小子觉得曲绍扬应该是个大肥羊,于是狮子大开口,想要狠狠敲诈一笔。 曲绍扬一听就乐了,这可真敢开口啊。 还三万两,整个儿山场今年出的木头全卖了,也不过就三四万两。 “你在开玩笑吧?我这一个山场子总共能出产多少啊? 还三万两?你咋不说三十万两呢? 咋地,照你的意思,我们这一两百号人,一冬天都白玩。 吃喝搭进去不算,到最后还分文不剩呗?”曲绍扬瞅着对方,嘲讽道。 “只有三十两,你乐意要就拿着,不乐意要拉倒。跟谁俩呢?” 曲绍扬一边说,一边招招手,旁边杨国正递过来三个十两的银锭子。 曲绍扬拿过银锭子,往姓吴的马前一扔,嘲讽道。 “哎呀我草,你他娘的这是在骂谁呢? 老子在这一片儿好歹也有名号的,出去谁不喊一声吴二爷?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还他妈扔三十两银子打发我,你以为二爷是要饭的呢?” 马上那黑脸的汉子立时就恼了,挥动手中的马鞭,朝着曲绍扬就打了过来。 曲绍扬一把握住了鞭稍儿,手上再一用力,直接把那人从马上给薅了下来。 “就你这点儿本事,也敢在我面前充大辈儿,还一口一个爷,你是谁的爷?” 曲绍扬一脚就把姓吴的给踹翻在地,抬脚就踩在了姓吴的胸口上。 “我既然敢在这儿开山场,就不怕你们这些土匪绺子来捣乱。 还占东山,他占哪里,也占不到我头上。跑我这儿来敲诈,瞎了你的狗眼。” 曲绍扬脚下用力,顿时就把那姓吴的汉子给疼的哇哇叫。 这姓吴的,是占东山绺子大当家的亲儿子。 虽然四梁八柱都不占,但是在绺子里很威风,平常时候,就连四梁八柱也得让他几分。 姓吴的自打跟他爹落草当了土匪,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哎呀我草,你他妈的够狠,有本事你就把老子弄死。 我告诉你,我是占东山的亲儿子,你敢动我一指头,看我爹能不能把你这山场子给平了就完事儿。” 姓吴的忍着胸前的疼痛,咬牙说道。 “你们几个都他妈是死的啊,还不开枪打死他,等啥呢?” 姓吴的朝着自己带来那些人,大声喊道。 这群胡子谁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在知道他们是占东山绺子后,还敢动手。 曲绍扬的动作太快了,这些胡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再一看,自家二爷已经被对方踩在了脚底下。 等姓吴的高喊他们动手时,胡子们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要摘枪。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陈允瀚带着四五十名手下,各自端着枪,直接就把这群胡子给围了。 双方对峙,高下立判,胡子那头大多用的都是老式火枪,只有少数的快枪。 而陈允瀚这边,则是一水儿的外国进口快枪。 “我看谁敢动?今天哪个敢动弹一下,我让他成蜂窝。”陈允瀚端着枪瞄准对方,大声说道。 这群胡子一共也就二十四五个人,陈允瀚这边的人手,是胡子的两倍。 而且,陈允瀚这头,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魁梧壮硕的汉子,看着就不好惹。 那群胡子一看这情况,顿时傻眼,对方人多装备好,这也打不过啊,可怎么办? “哎呦,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敢问是哪位当家的?咱行走江湖,都是道上的横把儿,一家人,可别伤了和气。” 胡子这头,一个小眼睛的男人,赶忙下了马,来到曲绍扬跟前,朝着曲绍扬拱手行礼。 “不混道上,也不是横把儿,就是来讨口饭吃而已。 你不用跟我攀交情,识相的立刻就滚。 顺道给占东山捎句话,他家这个儿子作恶多端,罪行累累,我帮他清理门户了。” 曲绍扬说着,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左轮手枪,朝着脚下那姓吴的脑袋,砰砰就开了两枪。 姓吴的脑袋被打爆,红的白的瞬间就淌了一地,当场便断了气。 胡子、陈允瀚的手下、山场的木把,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曲绍扬说动手就动手,竟是丝毫不犹豫,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死了。 “我草,你,你敢?”那小眼睛的胡子一看,吓得说话都磕巴了。 “我当然敢,怎么?你不服气啊? 不服气那就试试呗,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子弹硬?” 曲绍扬抬起手,左轮手枪的枪口指着小眼睛那胡子。 吓得那小子顿时就不敢说话了,说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对方明显是硬茬子,他们今天就不该来找事儿。 “这位爷,你有本事,我们服,服了还不行么? 这样,你抬抬手,放我们走,回头让我们大当家的跟你说,行么?” 小眼睛胡子深吸了两口气,不得不低头服软。 “咋地?抬出你们大当家,我就怕了? 行啊,那就放你们一马,回去跟你们大当家说一声儿,要报仇尽管来,我等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放走报信 曲绍扬一挥手,陈允瀚的手下人端着枪上前来,下了对面那些胡子的枪,马匹也给扣下了,直接让那些人腿儿着回去。 那群胡子啥前儿受过这样的羞辱啊。 可形势比人强,对方四五十人端着枪,还有上百号的木把,也虎视眈眈。 这群胡子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下山,步行往山寨走。 “绍扬,真就这么放他们走啊?”陈允瀚一脸不解的问道。 “直接都弄死完事儿了,留着他们,都是祸害。” 曲绍扬闻言就笑,“都弄死了,谁回去报信啊? 我要的不是这几个人,我是要把占东山绺子全端锅,一个不剩。” 占东山绺子盘踞在鸡冠砬子附近,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如果曲绍扬带着人去硬攻,只怕是伤亡会很大,所以他才定下了这一计,引蛇出洞。 “至于这小子,死有余辜,三道庙岭被屠村,就是他引起来的。” 曲绍扬抬脚,踢了踢地上已经死透的人,犹自不解恨的说道。 曲绍扬听孟兰心详细讲过三道庙岭被屠村的前后经过,就是这个姓吴的带人路过三道庙岭时,看中了村里一个姑娘。 他调戏人不成,被铁牛等人给打伤,还死了俩胡子。 占东山一怒之下,派了大队人马前去三道庙岭,直接把村子给屠了。 那小子要是不报出自己的身份,曲绍扬指不定就是揍他一顿,还能留他的性命做诱饵。 可他既然报出了名号,曲绍扬怎么可能还留着他的狗命? 直接一枪打死,他的命祭奠一下三道庙岭的村民,正好也可以激怒占东山。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陈允瀚小声的问道。 许久没干这么刺激的活了,此刻陈允瀚竟有些期待。 “派出几个哨探,跟在他们后面,摸清楚占东山绺子的具体位置。 另外,安排人快马报信,把咱们安排在外面的人手,全都集结起来。 让孟兰心带队,埋伏在我跟她事先约定好的那个山谷。” 曲绍扬早就安排好了,只要占东山绺子的人露面,后续一切就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好,我知道了。”陈允瀚点点头。 曲绍扬从猫耳山调过来两百巡防队,陈允瀚从宽甸带过来了两百团练乡勇。 再加上最开始跟着曲绍扬出门的人,曲家那几十个伙计,总共算下来,四百七八十人呢。 这么多人,肯定不能全都住在山场子,那样目标太大。 占东山绺子的人也不是傻子,那么多人,他们哪里敢招惹? 所以,曲绍扬只让陈允瀚带了四五十个人在山场子。 其他的人手,由周传智、兴业、孟兰心几个人带领,分别住在甸子街,以及山场子周围的村屯。 陈允瀚立即派人,骑快马去报信,集结人手。曲绍扬这边,则是留下来安抚那些木把们。 “大家伙儿都别害怕,绺子是绺子,木把是木把。 我开山场子,就是为了挣钱的。 只要你们安安生生的干活,别出幺蛾子,我可以当着山神爷发誓,绝对保护你们的安全。 该给的工钱,一文都不会少。”曲绍扬看着那些脸色苍白,神情里明显带着畏惧的木把们,朗声说道。 “对,对,大柜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吧?咱都是出来挣钱的,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绺子那边,有大柜去应付,你们该干活的就干活,不用担心。” 二毛子也赶紧说话,安抚众人。 众木把们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主要是占东山绺子凶名在外。 今天大柜开枪杀了占东山的儿子,已经跟占东山绺子结了死仇。 谁知道那些胡子疯起来,会不会来山场子,把整个儿山场子给屠了啊。 眼下,他们已经跟柜上签了契约,想跑是不可能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留下干活。 反正大柜在这儿,周围还有几十个端着枪的。 真要是占东山绺子来寻仇,也是找大柜,跟他们无关。 众木把寻思半天,心里略微安定了下来。 祭拜山神的仪式还没完成了,众人就在二毛子的带领下,杀猪、摆供、放鞭炮、叫山、祭拜。 一系列仪式结束后,二毛子带人放倒第一棵树,今年山场子活,就算正式开始了。 众木把在二毛子等人的带领下,分工明确,各自忙碌。 一时间就听得漫山遍野,都是“顺山倒喽”“迎山倒喽”,这样的呼喊声。 忙碌起来,众人心中的畏惧也就一点点消散,只想着眼前的木头了。 曲绍扬吩咐人,把那头大黑猪抬回木把们住的筒子房去,赶紧收拾了。 下货、骨头啥的都烀上,骨头汤里下酸菜,下货改刀切块儿,跟土豆炖一锅。 板油、水油切碎了倒锅里炼油,五花肉切了,和白菜、粉条一起炖。 一头三百来斤的大肥猪,能用的全都用上,做出好几个菜来。 傍晚木把们下工回来,正好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 再烫上壶高粱烧,坐在热乎乎的炕上有吃有喝,别提多美了。 美味的饭菜吃着,小酒喝着,这些木把们早就把上午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众人喝酒划拳,吆五喝六,一个个兴致上来,也不管那些,敞开了可劲儿喝。 曲绍扬早就示意过杨国正等人,今晚上酒水管够儿,木把们爱怎么喝酒怎么喝,谁都不用管。 明天早上,也不用着急喊他们干活,由着他们睡,只要这些木把不离开山场子就好。 众木把都喝多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这个时候,曲绍扬和陈允瀚带着手底下的人,已经骑马离开山场子,直奔曲绍扬事先跟孟兰心约定好的埋伏地点。 另一边,二十来个胡子没了马匹,只能步行往回走。 山场子离着占东山绺子的山寨,有六七十里地。 骑马的话不觉得如何,要是两条腿走,翻山越岭的,那可就遭罪了。 尤其是他们还没带干粮,越走越饿,越走越没力气,只能走一段路歇一会儿。 从中午,一直走到了天黑,好歹的回到了山寨。 “大当家的,不好了,二爷被人给杀了。” 小眼睛胡子领着人,一进山寨的聚义厅,便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啥玩意儿?狗剩子,你给我说明白,谁被人杀了?” 聚义厅上首,坐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一个黑脸膛,身材魁梧的大汉,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葫芦口设伏 小眼睛胡子跪在地上,连哭带嚎的,就把事情经过讲给了占东山听。 “大当家,我们也没想到,那伙人这么横。 二爷已经报上了名号,告诉他们,是你的亲儿子了。 可那小子半点儿不开面儿,还说什么要帮你清理门户。 当着我们的面儿啊,就这么开枪,把二爷给打死了。 大当家,二爷死的冤啊,你可得给二爷报仇。” 占东山闻听这话,身子晃了两晃,差点儿歪倒。 他一共就俩儿子,老大十来岁的时候生病死了,老二跟着他上山当了胡子。 占东山还指望着儿子能继承山寨,给他养老送终呢。 没想到,二儿子就是出去催收个供奉,竟然就死了。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连二爷都护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占东山气的不行,抬脚就去踹那几个胡子。 “大当家饶命啊,我们也没想到啊。 那家伙底子挺硬,竟然雇了四五十个打手看场子,而且还个个手里都端着快枪。 我们人少,拿的家伙也不行,根本不敢跟他硬碰啊。 再说了,谁也没想到,那人下手那么狠,不等我们说啥呢,他就直接开枪了。” 几个胡子跪在地上,也不敢躲避,只能连声辩解。 “大当家息怒,这事儿好像不太对。” 大厅当中,一个穿着长袍,留着山羊胡,五十来岁的男人,上前来拉住了占东山,劝道。 这人,正是四梁八柱中的托天梁,也叫翻跺,就是绺子里的军师。 “二当家,你这话什么意思?”占东山扭头,看向翻跺,一脸不解。 “大当家,我怎么听着,好像这伙人是专门冲着咱来的呢? 咱们绺子在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啊?他们哪来的胆子,就敢这么跟咱叫号? 上一个跟咱叫号不服气的,可是让咱给屠村了。” 翻跺的捋了捋山羊胡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架势,一字一板说道。 “你没听狗剩子说么?他们是南流水的,今年刚过来,肯定是没听说过咱的名头。 妈了个巴子的,敢杀了老子的儿子,我他么非得让他们血债血偿不可。 来人啊,去,把弟兄们都集合起来,跟我走。 我今天要血洗山场子,给你们二爷报仇。” 占东山惊闻噩耗,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琢磨那些? 他就知道一点,儿子死了,他连最后一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这血海深仇不报,他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不是,大当家,你听我说,这事儿不能急,咱得从长计议。” 翻跺的一看事情不妙,连忙拉住占东山,试图阻止他冲动之下做出傻事来。 占东山那大体格子,魁梧壮硕,又是愤怒之下,哪里是翻跺一个干巴老头能拽住的? 更不要说,这会儿聚义厅里其他的人,也一个个都嗷嗷叫的喊着要去报仇。 “二当家,你啥话都别说了,咱们寨子这些年来威名赫赫,还没有人敢这么挑衅羞辱咱呢。 今天这仇咱要是不报,那往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别的绺子知道咱让一个山场子给吓住了,还不得笑话死咱啊? 大哥往后还有什么脸再办典鞭大会?人家还能服咱么?” 四梁八柱中的顶天梁,也就是炮头,这会儿也怒火攻心,红了眼睛,嗷嗷喊着就要去给大侄儿报仇。 翻跺一看这样,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是拦不住了,于是就喊着,让占东山多带人手,路上千万当心些。 占东山绺子,一共有胡子四五百人,目前有几十个人撒出去了,正在各个山场子收今年的供奉呢。 其他这些胡子,留下一百人看守山寨。 剩下那三百来号人,集合之后,骑着马背着枪,打着火把,就这么下了山,在占东山的带领下,直奔山场子。 陈允瀚安排的哨探,就在山下隐蔽处等着呢。 他们手里有从洋行买来的望远镜,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山寨里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哨探就明白了,这是山寨里要有大行动。 “快去禀报曲大人和团练长,就说寨子里正在集结人手,应该是要去山场子报仇,让他们那边小心行事。” 领头的探子吩咐身边人,赶紧去报信。 就这样,探子立刻起身,抄小路下山,直接赶去孟兰心、陈允瀚他们埋伏的地点报信。 从占东山所在的鸡冠砬子往山场子走,半路上会经过一处峡谷。 这峡谷挺奇怪的,两头谷口小,中间宽阔,像个葫芦,所以人们也管这地方叫葫芦口。 当初孟兰心陪着曲绍扬在这一片转悠了好几天,二人一致认为,这地方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孟兰心和周传智、兴业等人下午接到了传信后,就立刻带人赶往葫芦口,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埋伏起来。 这边刚安顿好没多久,陈允瀚和曲绍扬也带着人赶了过来。 双方会合,重新安排了一下人员配置,以及伏击计划。 这边全都安排妥当,正好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信,说占东山绺子那头有响动,应该是想要连夜赶去山场子报仇。 “传令下去,都给我趴好了,谁也不许冒头。 有屎也得憋着,哪怕是拉裤裆里,也不许乱动。”曲绍扬命人传令道。 九月末,刚刚入冬,不想寒冬腊月那样嘎嘎冷。 埋伏的这些人,提前就准备好了,一个个都穿着皮袄、棉靰鞡,那一身装备就算躺在雪地里睡一晚上,都不带冷的。 众人安安静静的趴在峡谷两侧山坡上,静静等待。 亥时初,远处传来星星点点的火光,蜿蜒如一条火龙。细细看去,应该有不下百支火把。 众人心头一凛,知道是占东山绺子过来了,于是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悄悄拉动枪栓,时刻准备射击。 占东山急着给儿子报仇,根本等不到明天天亮,集结了人手就往山场子赶。 一行人快马飞奔,来到了葫芦口。 这葫芦口的入口处较狭窄,仅能容两三匹马并排通过、占东山吩咐众人小心,然后就在前面带头,进入了葫芦口。 进了葫芦口,里面豁然开朗,一下子就宽阔起来。 占东山没有着急往前走,而是慢慢前行,等着后头的人。 等着全部人马都通过了入口,占东山一声高喊,众胡子们呼啸着就往前冲。 就在这个时候,山上的曲绍扬一声令下,埋伏在峡谷两侧的人,立刻向山下射击。 砰砰砰枪声一起,底下的胡子顿时就乱套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关门打狗 枪声响起,占东山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他们可能是中埋伏了。 “都别慌,跟着我往前冲。” 占东山一边高喊着,一边催动胯下马匹,朝着葫芦口的出口冲去。 然而,当占东山冲到出口时却发现,出口处早就被人用好几层拒马桩堵住了,根本出不去。 而这个时候,出口上方两侧,也响起了枪声。 砰砰砰连声枪响,占东山身边的胡子,不少都中枪跌落马下。 “调头,调头往回走。把火把都扔了,什么时候了还打着火把呢?” 占东山知道情势不妙,立刻让人熄灭火把,调转马头往回跑。 此时山谷中枪声、人喊、马嘶,各种声音嘈杂一团。 占东山的吆喝声传不出多远,也就他身边的人能够听见。 这群人听从命令,扔了火把,跟随占东山调转马头往回跑。 如此一来,难免就跟后头乱窜的胡子们撞上,山谷中顿时乱作一团。 有的胡子受伤落马,还不等爬起来呢,就被其他胡子骑马踩踏过去,当场死了。 占东山带领身边的主力,好不容易返回到入口附近,只要闯出去返回山寨,也就算是躲过一劫了。 可是当他们来到出口时,却傻眼了,出口处竟然堆了一丈多高的枯木树枝等杂物。 而且,就在占东山他们抵达的那一刻,山顶上忽然扔了个火把下来。 那些枯木树枝上也不知道被撒了什么东西,腾的一下,火苗子就蹿了起来。 本来那些枯木就挡着路过不去,这下又燃起了大火,占东山等人就算想下马搬开木头都不能了。 什么叫瓮中捉鳖,眼前这就是了。 占东山这几年势力庞大,顺风顺水,横行霸道惯了,人也就飘了,该有的警惕全都抛在脑后。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二当家说的不对劲儿,竟是很有道理。 这原本,就是针对他的一个局,而他,真的就入局了,被人堵在了葫芦口这个地方,进退不得。 “妈的,这是哪儿来的绺子?这火力也太强了吧?” 占东山不愧是名震一方的悍匪,到了这个时候,索性就豁出命去。 他翻身下了马,借着马匹做掩体,不停的扣动扳机,朝着山谷两侧射击,这是打算跟对方拼命了。 然而,现实却给了占东山重重一击。 他手下这三百来人,其中也就骨干力量用的是快枪,其他的都用老火枪。 那老火枪打一枪就得重新装填火药和子弹,不能连发,装填也慢。 很多胡子都是只开了一枪,就中弹倒地了。 对方不光人多,而且火力相当猛,一水儿的都是快枪,不论是射击速度还是射程,都比占东山带领的这些胡子强不少。 山谷两侧组成了密集的火网,枪声不绝于耳,占东山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他的那匹马,也中了好几枪。 占东山知道,这次他完了,彻彻底底的栽了。 这家伙也不愧是能成大事的人,一看形势不妙,索性就用枪挑起了一件白色的衣裳,不停晃动。 “山上是哪位当家的?甩个蔓儿吧。 在下占东山,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当家的,还请当家的现身一见,在下当面赔礼。” 占东山躲在死去的马匹后面,高声喊道。 谷口上方,陈允瀚、曲绍扬等人都端着枪,瞄准下方的胡子呢。 孟兰心听见了底下的动静,手上动作一顿,扭头去看曲绍扬。 她是在担心,怕曲绍扬会心软放过底下那些胡子。 “看我干嘛?开枪啊。 他都开口说话了,朝着声音来处开枪,打死就完事儿了,跟他费的哪门子话?” 曲绍扬瞥了孟兰心一眼,说道。 孟兰心一听这话,彻底放心了。 于是端起枪来,迅速移动位置,找了个适合的角度,朝着占东山发声的方向,勾动扳机。 像孟兰心这样的猎手,从小家里人就刻意训练他们夜视的本领,而且还会用各种药材滋补,使其眼睛明亮,视力极佳。 别看九月末了,天上并没有月光,可是对于训练过夜视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也不会影响他们射击的精度。 不过,那占东山太鬼了,躲在死马的后面,将身子全都藏起来了。 孟兰心这一枪没能打到占东山,只把占东山挑着的那件白衣服,打落在了地上。 曲绍扬在上面瞅着,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要是有手榴弹或者手雷啥的就好了,手榴弹咔咔就是一顿扔,保管把底下这群王八蛋都炸上天,省得他们伤天害理祸害人。 就在曲绍扬瞎琢磨的工夫,底下的占东山,却被孟兰心这一枪,吓的魂儿都飞了。 这些土匪绺子成天标榜着什么局红管直,实际上,真正有好枪法的胡子,并不多。 要知道,好枪法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胡子的枪支弹药都是抢来的,本身就没有多少,拿啥练枪法? 占东山绺子这还是比较好的呢,之前屠了三道庙岭村子,得了不少枪支弹药,还有几棵快枪。 换成别的绺子,那枪都快老掉牙了,能打响就不错,往哪儿直啊? 占东山本想着放低姿态,将对方领头的人引出来,双方搭上话,多少能拖延会儿时间,或许还能有个转机。 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接这个茬儿,竟然直接向他开枪。 占东山也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是想要他的命,没打算跟他讲和。 人,如果被逼到了绝路,就会激起他义无反顾的勇气。 占东山此刻也是如此,既然已经落到这个地步,讲和又不行,那还费什么话?打吧,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他奶奶的,老子给你脸不要,今天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占东山抄起枪,朝着山顶就开了一枪。 刚才占东山喊话的时候,那些胡子们都下意识的也停止了射击的动作。 谁都是爹妈生的,血肉之躯,有几个不怕死啊?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肯放弃。 然而孟兰心这一枪,打碎了众胡子求生的希望。 这些胡子们也都狠下心来,重新勾动扳机,开枪反击。 然而,这些胡子本身枪支不给力,弹药也不够充足,打着打着,子弹就不多了。 再一看,身边的同伴陆续中枪,有的当场死了,有的受伤哀嚎。胡子们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手刃仇人 这个时候,山顶的曲绍扬等人,也觉察出战况的变化来。 “弟兄们,跟着我冲下去。”曲绍扬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就从山上往下冲。 不管是巡防队还是团练乡勇,都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有负责冲锋的,有负责掩护的,结成阵型,借着地形地势的便利,边往下冲边开枪,战斗力可不是底下那些胡子能比拟的。 本来胡子们的弹药就不多了,再一看山上的人如同蛟龙入水、猛虎下山一般冲过来,这些人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心思? 当时不少人就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主动投降了。 只有占东山和他身边四梁八柱的那些骨干成员,犹自顽强抵抗。 可他们手中的枪,也没几颗子弹了。 面对如潮水般涌上来的人群,他们的抵抗,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混乱之中,占东山身上中了两枪,炮头也中枪倒地,其他几个人,多多少少也都受了伤。 曲绍扬直接带人,把剩下这几个围了起来。大势已去,剩下的这几个人,也只能认命投降。 “快速清理战场,把那些投降的都捆起来,受轻伤的也集中看管,受伤太重的,干脆给他们个痛快。” 大势已定,曲绍扬立刻吩咐众人,抓紧时间控制局面,务必不能出任何岔子。 “哪个是占东山?” 曲绍扬看了看眼前这一伙儿胡子,从他们的穿戴上来看,应该是身份高一些。 其中一个人,往旁边指了指,“那是我们大当家,他中枪昏迷了。” 有人打着火把上前,将趴在地上的汉子扒拉过来。 曲绍扬往前两步,看了看。 嗯,跟那个被他打死的什么吴二爷,长得挺像,应该是占东山没错儿了。 “弄醒他。” 手下人上前去,啪啪就是两巴掌,直接将占东山给扇醒了。 占东山忍着身上的剧痛,看向眼前的人,“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我与你有仇还是有怨?为何会在此设下埋伏?” 占东山知道大势已去,但他就是不甘心,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曲绍扬指了指旁边的孟兰心,“这个人,认识不?三道庙岭的猎户。 你们能毫无人性的屠了村子,还问到底有什么仇怨? 那么多老弱妇孺,你们一个也没放过,屠了村子还放了火,现在问这么多有什么用?” “兰心,这几个人交给你了,你看着处置吧。” 曲绍扬摆摆手,往后退了两步,给孟兰心让出地方来。 三道庙岭上百村民的仇,得孟兰心亲手报才行,这事儿,曲绍扬不抢。 孟兰心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抡圆了胳膊,朝着占东山就砍了过去。 一刀,占东山的脑袋被砍下来,骨碌到一旁,双眼还睁着,盛满了不甘。 孟兰心像发了疯似的,连着砍了四个人,把占东山绺子里仅剩的这几个大头目,都给砍了。 最后那个,因为力气用尽,脑袋没砍下来,竟然还剩下小半边儿连着,就那么耷拉到一旁。 周围的人见此情形,都吸了口凉气。 剩下的那些胡子们,都吓得魂不附体,身上抖的如同筛糠一般,有的甚至吓尿了裤子。 而曲绍扬手下的这些人,看向孟兰心的目光,则是充满了敬畏。 谁也没想到,孟兰心一个姑娘家,杀起人来竟是这么狠,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不过想一想,要是换成他们,村子被屠,亲人被杀,他们可能比孟兰心还狠还疯。 “好了,你去旁边歇会儿吧,剩下的这些,我还有用,不能让你再杀了。” 曲绍扬走到孟兰心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 孟兰心刚才就是凭着心头那一股劲儿,才连着砍了好几个人。 此时那股劲儿松了,整个儿人也垮了下来,她摇晃两下,跌坐在地,然后就抱头痛哭。 “爷爷,郑叔、王叔、婶子,我给你们报仇了。” 曲绍扬也没管孟兰心,由着她在那儿哭。 一个人绷的时间太长,情绪压抑太久,对身体不好,哭一哭,把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反而有好处。 那边,陈允瀚带着人,迅速清理了现场。 这一仗,占东山带来的三百多人,死了近一半儿。 一些重伤治不了的,就地解决,又死了三四十。 还剩下一百来号轻伤和没受伤的,全都捆起来,安排人就地看管。 曲绍扬从这些人里头,挑了几个小头目,让他们带路,前往山寨。 事已至此,那些胡子也知道挣扎反抗无用,只能乖乖带路。 就这样,曲绍扬安排兴业带着一百来人,守在山谷,看管那些俘虏。 其他人,则是跟着曲绍扬、陈允瀚一起,前往山寨。 据说山寨里还有百十号人守着呢,斩草要除根,自然不能放过那些人。 占东山绺子带来的马匹,大半都没事儿,正好方便了曲绍扬他们。 众人随便抓过来一匹马骑上去,带着那几个小头目,直奔山寨。 这葫芦口峡谷,基本上就是在占东山绺子的山寨跟曲绍扬那山场子中间。 峡谷距离山寨三十来里地,众人骑着马,走的挺快,没多少时候便到了。 从山脚到山顶,寨子里安排了不少暗桩暗哨。 好在有这几个小头目带着,曲绍扬手下的人,轻轻松松就把那些暗哨给解决了。 一行人就这么长驱直入,直奔山寨大门。 距离山寨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时,陈允瀚带着大部分人便隐入了附近的树林中。 只有曲绍扬领着十几个人,还有那几个小头目,来到了山寨大门前。 不得不说,占东山绺子这山寨建的挺好,大门整的可气派了,跟城门楼子似的,有瞭望哨,两侧还有碉楼。 山寨大门两侧,挂着两串灯笼,此时有十多个胡子,背着枪,正在巡逻。 “什么人?”瞭望哨里的胡子瞧见了底下靠近的人,忙大声喊道。 “牛二,是我,快开门,我是来给二当家的传信儿的。 大当家带人去山场子,在葫芦口遭遇埋伏,让我们回来搬救兵。” 曲绍扬将手枪抵在一个小头目的后腰上,那小头目哪里还敢出幺蛾子?只能按照刚才曲绍扬吩咐的去做,一字不差的说道。 都是一个绺子的,互相认识。 上头的人往下伸头一看,前面这几个都是熟面孔,于是就放松了警惕。 “快,赶紧往里头通报。” 第三百四十章 攻入山寨 自打占东山带着人下山,留翻跺在家看守寨子,这翻跺的就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好像是要出事。 翻跺不敢大意,安排了人把守进出山寨的要道,又安排了人手来回巡逻。 就这样,他还是不放心,也不敢睡觉,就这么坐在聚义厅里等着。 每过一段时间,翻跺就拿出怀表来看一眼时间,大致推断占东山他们应该到哪儿了。 就在翻跺第四次掏出怀表的时候,外头蹬蹬蹬跑进来俩人。 “二当家的,不好了,大当家派了人回来搬救兵,说是半路上跟人响了。” 翻跺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就说事情不对,大当家非得不听。 快,赶紧集合人手,支援大当家。” 翻跺根据时间估算了一下,大致推断,占东山等人很可能是在葫芦口遇到麻烦了。 时间和路程对得上,也正好印证了翻跺之前说的话。 所以他就没再往其他方面想,立刻召集人手,带着枪打算去支援占东山。 寨子里剩下这些人,很快就集合完毕。 翻跺的带着人来到寨子大门口,正好瞧见了外头的几个小头目。 “大柱子,大当家在什么地方跟人响了?” 翻跺行事谨慎,没有直接让人开大门,而是盘问外头的人。 “二当家,是在葫芦口。 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一伙人,火力挺硬,大当家带着人跟对方打呢,叫我回来报信儿。 二当家,你快带人,跟我一起去支援。”外头的小头目,按照曲绍扬授意,回答道。 果然,跟翻跺推测的一点儿不差,“快,敞开大门。 留下十来个兄弟守寨子,其余人跟我一起,去支援大当家。”翻跺立刻下令道。 寨子里的人赶忙将大门敞开,然后翻跺带着百十号胡子冲了出来,直接往山下走。 然而他们刚走出去没多远,周围树林中便响起了枪声。 陈允瀚带着人埋伏在周围,只等寨子里出来人,便发动攻击。 山上的胡子猝不及防之下,当场就被打死了不少人。 而这个时候,故意跟在队伍最后面的曲绍扬等人,也抓住了机会。 趁着大门还没关闭,开枪打死了留守和放哨的胡子,直接进入寨子。 担任翻跺的,多数都懂得天文地理、占卜打卦,算是文化水平较高的人了。 当然,大多数也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不是什么半仙儿,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让他们装神弄鬼糊弄人还算凑付,可让他们领兵打仗,那就纯纯是开玩笑。 枪声一响,翻跺就傻眼了,赶紧找地方躲避。而这个时候,陈允瀚已经带着人冲了上来。 陈允瀚这边人数占优,枪支也先进,火力全面压制。 几乎是没费多少工夫,剩下的这些胡子,就被打的溃不成军,直接扔了枪投降。 一场战斗很快结束,山寨里外的胡子,死的死、降的降,一个也没跑掉。 曲绍扬带着人进了聚义厅,坐在了上首占东山坐的那张虎皮椅子上。 “把那个翻跺带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底下有人立刻就去把翻跺押了上来,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已经吓的哆哆嗦嗦,两腿直打颤。 进了聚义厅,不等曲绍扬说话,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就是个翻跺,啥本事没有。 我没跟他们去抢劫绑票,也没干别的坏事儿。 求好汉看在我都这个岁数的份儿上,饶我一条命吧。”翻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曲绍扬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冷哼一声,“你说你没干坏事儿?糊弄鬼呢吧。 你是翻跺,绺子的军师,没有你给出谋划策,占东山这几年能发展壮大? 那些胡子在外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你在背后出主意? 死到临头了说跟你无关,当初上山给人当军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跟你无关? 绺子拉大片,你拿着分红,腰包溜鼓,跑去吃喝玩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跟你无关?” 曲绍扬每说一句话,那翻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到最后,翻跺已经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不过,看你这岁数了,我也不想为难你。 这样吧,只要你说出来绺子的银钱都藏在什么地方,我可以考虑考虑,饶你一命。” 曲绍扬摸了摸下巴,话锋一转,主动给翻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实话跟你说吧,你们大当家,还有四梁八柱其他的那些人,都已经死在葫芦口了。 你也不用再指望什么,从今往后,占东山绺子不复存在。 自己琢磨吧,是咬死了不说,跟着丢了性命,还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留你这条老命。” 曲绍扬看着底下跪着的翻跺,威胁道。 “我说,我说,寨子里的金库,还有大当家的私库,我都知道,我领你们去。” 翻跺本以为必死无疑,如今得知还有一线希望,哪能放过? 反正绺子已经让人给灭了,他就算死咬着不说也没用,人家挖地三尺,总能找到。 还不如痛快儿说了,说不定能保住性命。 曲绍扬朝着周传智等人点点头,几个人上前来,薅起那翻跺,让他带路,去找绺子的金库还有占东山的私库。 过了一会儿,有人跑回来禀报。 “大人,快来看看吧,那金库里头,哎呀,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金银珠宝呢。” 曲绍扬正跟陈允瀚唠嗑儿呢,听见这话,俩人立刻起身,跟着来人一起,往山寨后山走去。 占东山绺子的金库,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头。 那山洞应该是天然形成,又后天开凿挖掘了一部分,里头挺宽敞的。 曲绍扬等人打着火把进去一看,好家伙,地上摆着好些个箱子。 里头装的都是金子、银子,还有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珍贵皮张等东西。 曲绍扬粗粗看过去,光是金子就装了两个箱子,银子二十多箱,其余的珠宝首饰等也十来箱,绫罗绸缎更是多不胜数。 想来,那些银子,应该就是占东山绺子从各个山场敲诈来的了。 至于其他,应该就是砸窑、绑票、打劫过路商贩,或者勒索甸子街商户所得。 第三百四十一章 山寨金库 “二哥,让人把金库里的东西都搬出来,全都弄到聚义厅去。 然后派人,去寨子里各个房间搜,把值钱的、能用的,都留下,等着天亮之后,咱们就全都运走。” 既然占东山绺子已经被灭,这些东西理所当然归曲绍扬等人安排。 于是曲绍扬下令,把东西都搬出去,等会儿拢一下总额,然后再做处置。 紧接着,曲绍扬又让翻跺领着他们,去找占东山的私库。 私库不在别处,就在占东山所住的屋子里。 山寨里几百号胡子,大部分都住木刻楞的筒子房,里头对面两铺大炕,一间屋子可以住四五十号人。 但是四梁八柱等大头目,可以有单间,大当家占东山,自己有两间屋子。 他这屋子的地面,是用青石板铺的。 翻跺领着曲绍扬等几个人进了屋子,然后指着地中间的几块青石板,让人将石板掀开。 几个小伙子上前来,费力的掀开了石板,结果底下不是土地,竟还铺着木板。 曲绍扬上前仔细打量,发现木板是活的,于是将木板掀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这是个地窖,里头藏着大当家的所有家当。”翻跺赶忙解释道。 “这还是我有一回无意间发现的,大当家吞了不少钱财,都存在这里了。” 曲绍扬招招手,过来几个人打着火把照量了地窖口,然后有人沿着台阶走下去。 底下这地窖大概半间屋子大小,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有的箱子上头,还挂着锁头。 几个人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把箱子都搬了上来,有人找来斧头,直接把箱子上的锁头敲掉,然后打开了箱子。 里头果然都是金银珠宝,光是占东山自己的私库,差不多就赶上金库的一半了。 众人都咋舌不已,就连陈允瀚也一脸吃惊。 “我草,这占东山绺子,可真能划拉,这是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才攒下这么些家底儿?” 当初双枪绺子一年也有十几万两的进项,可那是陈家兄弟绞尽脑汁,经营各种生意,在营口、奉天等地开铺子做买卖,才挣了那些。 双甸子是什么地方啊?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占东山绺子能攒下这么多银子,足以证明他们是真的没干半点儿好事。 “我听李大哥说过,占东山绺子,是双甸子周围最大的一伙胡子,他的势力范围内,有几十个山场子。 按照这伙绺子的尿性,我估计他们没少敲诈那些山场子,平均一个山场子收几千两的话,这一冬天他就能划拉五六万两。 再加上其他方面,也难怪能攒下这么多钱财了。”曲绍扬琢磨了一下,说道。 “说,你们绺子一共管辖多少个山场子?每个山场子一年给多少供奉?” 曲绍扬轻轻踢了翻跺一脚,问他。 “回好汉的话,一共管着三十来个山场子,供奉按山场子大小来算,大的收三千两,小的收两千两。 今年的供奉才收上来一多半儿,还有些兄弟在外头催账没回来呢。 要是都收上来,大概一年光是山场子,就能收入七八万两。 再算上其他的,一年确实收入不少。 不过绺子大,人数多,开销也大。 今年这是还没到过年拉大片的时候,大家伙儿还没分银子呢。”翻跺不敢怠慢,赶紧解释了下。 占东山绺子规模大,有自己的山寨,所以就不用像其他绺子那样,一入冬就得找地方猫冬。 基本上,山寨是进了腊月拉大片,算账分红后,乐意下山的就下山去。 有家的回家过年,没家的就去一些繁华热闹的集镇,耍钱逛窑子。 当然,也有一些胡子不乐意下山,就在山上过年。 一般从入冬开始,绺子就着手准备过年的东西了,粮食、酒、肉等等。 有的胡子,还会下山抓几个苦力,专门给拉磨、烧炕、做饭等等,甚至有时候还会抓几个女人上山以供玩乐。 等到开春时,再把这些人杀掉。 听翻跺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明白了。 后山金库里藏着的,是绺子今年的进项,还没到算账分红的时候,所以银子都在一起。 至于占东山的私库,那应该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草,你们有这么个能贪的大当家,日子还有个好儿?” 陈允瀚看完了占东山的私库,忍不住摇头骂了句。 绺子里分账,也是有规矩的,一般是按照顶身股分红柜。 普通崽子顶一股,当年入伙的新人顶七分账,四梁八柱分别顶一股八分账、一股五分账,大掌柜顶两股账。 这只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枪也占股,绺子里老人儿枪多的,可以租出去给新入伙的人。 再者,像是砸窑等活动中,出力多的,贡献大的,也可以在分红时多分一些银钱。 顶身股的标准虽然很清晰,可是没有哪个绺子真的能清如水、明如镜,真正按照这个规矩来执行。 大当家、四梁八柱,都是各耍手段,往自己腰包里揣。 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会有个限度,贪的太多了,底下崽子也会心生怨恨。 闹不好崽子联合起来,就把大当家给宰了。 所以陈允瀚才奇怪,占东山这么能划拉,底下的胡子,咋就没有起屁的呢? 曲绍扬可不管那些,直接让人把占东山私库的东西,也都搬到聚义厅里。 正好,这时候其他人也搜捡的差不多了,还别说,从四梁八柱的屋子里,也划拉了不少出来。 所有的金银珠宝聚拢到一起,大致估算了下,差不多有十万两出头。 曲绍扬跟陈允瀚商议,所有参加这次行动的,多多少少都得意思一下,算是辛苦费。 剩下的大头,留下来购买枪支弹药、招兵买马。 “绍扬,占东山绺子这下就算彻底完蛋了,接下来干啥,咱们是直接回去,还是你另外有打算?” 陈允瀚离开宽甸也有些日子了,事情已了,他有点儿心急。 婚期定在了冬月十六,这还有一个半月多点儿,总得提前回去准备准备吧? “二哥,你先别急,容我再审一审这些人。” 曲绍扬沉吟片刻,命人把翻跺,还有山寨里几个小头目,全都带上来。 打算再问一问占东山绺子,和周围其他绺子的一些情况。 第三百四十二章 典鞭大会 经过一番审问之后,曲绍扬对双甸子、濛江,甚至娘娘库、两江口等处的土匪绺子,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据翻跺和几个头目的口供,长白山周边的这些土匪绺子们,除了打家劫舍、砸窑绑票之外。 还通过抢夺参帮、索取木帮参园孝敬、强迫百姓种植大烟等手段来敛财。 各家绺子都划分好了地盘,只在自己地盘上行事,互相不争抢资源。 而且,那些比较出名的大绺子,都结成了联盟,互通消息、互相援助。 比如说哪一伙儿要是打听到朝廷要剿匪的消息,就会立刻通知其他绺子。 再比如哪个绺子遭遇危险了,也会传海叶子求援,其他绺子接到海叶子后,会派人马援助。 甚至于,要是哪个红窑不好砸,也会有几个绺子联合起来砸窑的情况。 这些绺子,也会不定期的举行典鞭大会。 典鞭大会上,除了推举下一年联盟的主事人之外,也会清理一些盟会的叛徒之类。 占东山绺子,算是这些土匪绺子当中比较大的一股,而且占东山也连着三四年,都担任联盟的主事人。 “今年的典鞭大会,办了没有?”得知这些消息后,曲绍扬问翻跺。 “没,还没办呢,本来六七月要办的,正赶上三道庙岭的事。 屠村闹的动静有点儿大,小的怕朝廷有剿匪的动向,就跟大当家建议,暂时消停点儿,避避风头,过一阵子再说。 最近这不是忙着在各个山场、参园收孝敬么?典鞭大会就没来得及开呢。”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翻跺恨不得把绺子老底儿都翻出来,只要能保住老命,让他干啥都行。 听完翻跺的话,曲绍扬心念一动。 “传智,立刻派人前往葫芦口,帮着兴业,把葫芦口清理干净。 死去的胡子,找地方掩埋,地面的血迹等,也都想办法清除掉。 封锁消息,不能让任何一个俘虏跑了。 把那些俘虏,分成两拨。 一拨弄去山场子,先饿他们三天,然后给他们戴上铁镣铐,让他们上山干活去。 另一拨,弄这边来。” “二哥,还得麻烦你一下,等着那些俘虏押回来,你带着你手底下那两百人,连俘虏,加上这些金银珠宝,一起运回猫耳山。 另外,派人传信给大哥,让他带着剩下的团练乡勇,立刻赶过来。 还有猫耳山巡检那头,传我的命令,迅速调集人手。 巡防队所有人,连同各村庄的小队,全都带着枪支弹药过来。” 陈允瀚一听,就知道曲绍扬这是要有大动作,“咋地?你想借着典鞭大会搞点儿事?” 能参加典鞭大会的,都是各绺子的大当家,四梁八柱等骨干,这要是搞点儿事情,动静绝对不会小了。 曲绍扬闻言笑了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那不是傻了么? 放心,我不会硬来,这些绺子只要识相一点儿,把木税这一块儿让出来,我可以放过他们。 不然的话,就别怪我先礼后兵了。” 陈允瀚一琢磨,这事儿倒也不是不行。 他手底下的团练乡勇,现在已经发展到近千人了,而且装备都很不错。 即便是不调巡防队过来,收拾几伙儿胡子,也是手拿把掐的。 这要是再加上巡防队的人手,到哪儿也是平推,一点儿问题没有。 “成,我知道怎么办了。” 就这样,该去传信的传信,其他人分成几拨轮流站岗巡逻,其余人则是各找地方休息。 大家都忙活了一晚上,熬到这时候谁不困啊,先迷瞪一觉再说。 这一晚安然度过,天亮后,底下人烧火做饭。 占东山绺子四五百人呢,每天的吃喝都要不少,所以光是粮仓就有好几个,而且山上还养着十几头猪,上百只鸡鸭鹅。 所以曲绍扬等人在山上,倒是不用操心吃用。 吃过了早饭,曲绍扬又在山上各处都转悠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占东山确实有两下子,依托地形,把山寨经管的相当不错了。 得亏这次是出其不意、半路设伏,要是带人硬攻的话,即便是攻破了山寨,曲绍扬这边也得有不小的损失。 等曲绍扬转完一圈,正好周传智和孟兰心等人,押送了四十个俘虏回来。 “林管事领着人,押送剩下那些俘虏,去山场子了。 过两天那边安顿妥当了,再来汇合。”孟兰心对曲绍扬说道。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和调整,孟兰心已经恢复了正常。 如今占东山绺子被全锅端,占东山父子伏诛,大仇得报,孟兰心也算了却了心事,整个人比之前倒是精神了不少。 “行,都辛苦了,先去吃点儿东西,然后休息休息。接下来咱还有大事要办。”曲绍扬点点头。 昨天晚上交火之后,山寨里的胡子死了一少半,还剩下六七十个,加上周传智他们押送回来的,这就是一百来号俘虏。 曲绍扬从这些人当中,挑出三十来个看上去机灵些的,留在山寨里有用,其余的,就让陈允瀚弄走。 陈允瀚这头,已经预备好了马车,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东西,全都装上了马车。 “二哥,这一趟就得辛苦你了,务必把这些俘虏看住了,哪个敢跑,直接开枪,打死勿论。” 曲绍扬当着那些俘虏的面儿,直接大声说道。 “放心吧,这些兔崽子到了我手里还想跑? 别说跑了,敢有这个心思,我就整死他们。”陈允瀚扫了一眼那些胡子们,哼了声。 就这样,陈允瀚领着两百团练乡勇,押送那些俘虏,还有十几辆马车。 离开山寨,走甸子街,过汤河口,直奔猫耳山。 这边,曲绍扬让翻跺按照往年惯例,写了海叶子,然后安排人,送去周边的这些大型绺子。 告知对方,十月二十,举行典鞭大会。 邀请各绺子的大当家、四梁八柱,前来鸡冠砬子,推举新一年的联盟主事人。 三天后,兴业带着曲家的那些伙计,也来到了山寨。 “大人,那些俘虏已经留在山场子了,我从甸子街那头弄了些镣铐,都给他们铐上了。 那头留下了四十名巡防队的人,加上二毛子、杨国正他们看着呢,跑不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回村祭拜 孟兰心在山寨里休养了几天,彻底恢复过来,便向曲绍扬提出,她想回三道庙岭去看看,祭拜一下。 山寨这边已经安置妥当,距离典鞭大会还有些日子,曲绍扬在山上呆着也没啥事儿。 正好他想去看望一下丛、刘二位老爷子,索性就陪着孟兰心一起。 “传智、兴业,山寨暂时交给你们,务必看管好那些胡子,不能让他们跑了。 另一个,近期应该还会有绺子撒在外面的人陆续回来,不管回来多少个,就地拿下,不能让他们跑了。” 临行之前,曲绍扬叮嘱周传智和兴业。 除了嘱咐自己手底下的人之外,曲绍扬也没忘了再敲打敲打翻跺和那几个小头目。 曲绍扬已经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身份。 并且跟这些人说了,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听话办事,肯定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如果差事办的好,曲绍扬也可以考虑招揽这些人,将他们收编到巡防队去。 大多数胡子,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上山的。 但凡有条路,谁乐意刀头舔血、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 谁不想安安生生,娶个媳妇生一窝孩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当他们得知,有机会能招安,正儿八经当巡防队,那还说啥了? 一个个指天发誓,一定老老实实给曲绍扬办事,绝不敢有二心。 就这样,曲绍扬安顿好山寨里各项事宜,然后带着孟兰心和十来个随从,下了山。 一行人先去甸子街,采买了不少香烛纸码、米粮、烟、酒、盐等物。 在甸子街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赶着爬犁前往三道庙岭。 昔日热闹的村庄,已经是断瓦残垣的破败景象。 孟兰心见到这等情景,有些受不了,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 曲绍扬带着她,到了埋葬村里人的那个小山坡。 山坡上一座座坟包,上面覆盖着皑皑白雪,由于没有墓碑,也分不清哪个是谁家的。 孟兰心只能将香烛纸码都摆到了山坡下面,点燃三柱清香,跪下磕头。 “爷爷,叔叔婶子们,兰心来看你们了。 占东山绺子,已经被曲大人带兵剿了,占东山是我亲手砍下的头,他儿子是曲大人打死的,也算是给各位报仇了。 求各位叔叔婶子、大爷大娘保佑,让我早点儿寻到那天晚上逃出去的人,将来我们可以重建村子。” 孟兰心依稀记得,那天晚上逃出去的不止她一个,应该有一些年轻人,在父辈的掩护下逃走了。 如今孟兰心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求能找到这些人的下落,将来他们可以重新把村子建起来。 说着说着,孟兰心便放声痛哭起来,曲绍扬一看这样,只能上前劝说。 好歹把孟兰心劝住了,众人用棍子拨拉着烧纸堆,等纸彻底烧完,这才离开。 曲绍扬给丛、刘两位老爷子带了些吃用物品,一行人赶着爬犁,先去丛老爷子那头。 赶巧了,刘老爷子也在地窨子这儿,曲绍扬他们就不用再去雕窝砬子了。 “哎呦,兰心的伤好了?”俩老头一见曲绍扬和孟兰心,也挺高兴的。 老丛头上下左右打量了孟兰心好几眼,确定孟兰心的身体都恢复了,连连点头。 “爷爷,我的伤都养好了,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 没有二位援手,我直接就死在林子里,被野兽啃了。” 孟兰心扑通跪在地上,给俩老头磕了三个响头。 “哎,哎,孩子,别这样,用不着这样。”俩老头被孟兰心这举动给闹得手足无措,赶忙去扶孟兰心。 “我们跟你爷爷都是好朋友,他在的时候,动不动就给我们送这送那。 你也算是我们从小看大的了,那还能眼看着你受重伤不管么?” 二人扶起孟兰心,又朝着曲绍扬点点头,“小曲啊,快,上炕坐,炕上热乎。” “二位老爷子,我给你们带了些米粮、咸盐、烟叶子啥的,都在外头爬犁上呢。 等会儿啊,我去拿进来。”曲绍扬说完,转身出了地窨子,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搬进了屋。 “哎呦,你看看,这孩子多细心啊,还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呢。 小曲啊,快别忙活了,上炕坐着吧,坐下咱唠会儿嗑。” 老丛头十分热情的招呼曲绍扬坐下,又拿出个干净的碗来,从蜂蜜罐子里舀一勺蜂蜜,冲上热水,给曲绍扬喝。 山里没茶叶,一碗蜂蜜水,已经是能拿得出来的好东西了。 曲绍扬也没客气,接过碗喝了一口,之后俩老头也坐下来,陪着曲绍扬和孟兰心聊天。 当俩人得知,曲绍扬带着人剿灭了占东山绺子,孟兰心手刃仇人的事情后,俩老头也挺惊讶的。 “好,好啊,兰心,你这也算是大仇得报,可别忘了小曲的恩情。 人家不光救了你,还帮你报了大仇。”刘老爷子感慨道。 “二位,我今天来,还是那句话,想劝二位跟我走。 我的身份,二位也已经知晓,你们去猫耳山,保管有吃有喝有人照看。 说句不好听的,将来二位老了那天,我也能给你们风光发送了,不能让你们孤零零的留在这山上。” 聊了一会儿,曲绍扬旧事重提,还是劝俩老头跟他走。 可曲绍扬忽略了俩老头的固执,不管曲绍扬怎么劝,二人就是不肯走。 曲绍扬无奈,也只能作罢。 外头还有人等着呢,曲绍扬他们也没耽误太久,聊一会儿起身告辞。 俩老爷子让曲绍扬先出去,留下孟兰心,又叮嘱了几句。 之后,孟兰心出了地窨子,跟曲绍扬一起,领着人离开,返回甸子街。 这时候天黑的早,众人回到甸子街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曲绍扬直接让客栈掂对一桌好菜,再来两坛子好酒。 “今天大家伙儿都辛苦了,随便吃,敞开了喝,明天咱啥时候回去都行。” 酒菜上来,曲绍扬招呼着众人吃菜喝酒。 孟兰心虽然是女子,却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直接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曲大人,这一碗,我敬你,没有曲大人帮忙,我没法替村子里那么多人报仇。” 说完,孟兰心端起酒碗就喝,一口气儿把碗里的酒都干了。 几个随从直接看傻眼了,这是谁家姑奶奶啊?这么能喝? 众人的目光,直接看向曲绍扬。 第三百四十四章 报恩 这么多人看着呢,曲绍扬能让一个女人给吓住么?于是端起碗来,也一口气儿喝完了。 “好,曲大人好酒量,孟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好。”众随从纷纷赞叹道。 曲绍扬吃了几口菜,之后几个随从也端起酒碗敬曲绍扬和孟兰心。 就这样,众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都没少喝。 不得不说,孟兰心这酒量是真的好,那酒一碗一碗的喝,丝毫没被这些人给落下。 这些日子在山上,虽说是饭菜够吃,但只能说吃得饱,不能算吃的好。 如今事情都办完了,也没啥心思,大家伙儿敞开了吃喝,到最后都有点儿多了。 “行,今天就到这儿吧,都回去好好休息。 明天不用早起了,啥前儿回山上都行。” 酒足饭饱之后,曲绍扬摆摆手,众人起身离席。 孟兰心是挨着曲绍扬身边坐的,估计是酒劲儿上来了,这一起身的工夫,孟兰心晃了两下,赶忙就伸手抓住了曲绍扬的衣袖。 “你看,不让你多喝,非得喝那么多,这会儿喝醉了吧?” 曲绍扬叹口气,伸手扶住了孟兰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说完,便搀扶着孟兰心往她的房间走。 曲绍扬和孟兰心俩人住的单间,其他随从都是俩人一间房。 众随从喝得都不少,互相搀扶着回房间休息。 曲绍扬扶着孟兰心回到她的房间,让孟兰心坐到炕上。 “你坐稳了啊,我给你倒杯水喝,醒醒酒。” 曲绍扬说着,就要转身去倒水,不想这时,孟兰心却一伸手,直接搂住了曲绍扬的腰。 “别走。”孟兰心嘟囔着。 曲绍扬身子一僵,伸手想去掰开孟兰心的手。 “兰心,你清醒点儿,有什么话,等你醒酒了之后再说。”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孟兰心还喝多了,真有点儿啥事,说不清楚。 孟兰心却搂住了曲绍扬,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没醉,再喝这些我也不会醉。你能不能别走?” 孟兰心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用力勾住了曲绍扬的脖子,顺势站起来,仰头吻上了曲绍扬的脸颊。 “我喜欢你。” 酒精的渲染下,素了许久的男人,哪里禁得起撩拨? 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了? “孟兰心,你明天早晨起来,别后悔。” 曲绍扬咕哝了一句,然后反客为主,狠狠亲上了孟兰心柔软的嘴唇。 “不后悔。”孟兰心双手勾住曲绍扬的脖子,身子往后仰倒,二人便这么上了炕。 酒后的放肆,让两个人毫无顾忌,直纠缠到深夜。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曲绍扬睡眼朦胧的醒来时,孟兰心已经醒了,正在穿衣服呢。 “咋地?后悔了?”曲绍扬一伸手,把人拽回来,搂在怀里。 孟兰心没有挣扎,只乖乖的窝在曲绍扬怀里,表情平静的很。 “没有,我主动的,后悔什么。你呢?回去怎么跟你夫人交代?” “交代什么?从我把你领回去那天,她心里就有数了。她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女人。” 男子汉大丈夫,身边多几个女人咋了?这又不是后世,必须一夫一妻。 如今这年月,多的是男人三妻四妾,也不差曲绍扬一个人。 “回头,等典鞭大会结束,你跟我回猫耳山,咱们办几桌酒席,拜见了爹娘,我就正式纳你进门做二夫人。” 曲绍扬想起陈秀芸之前说过,她不反对曲绍扬纳了孟兰心,但是不许孟兰心住在府里,要曲绍扬另外安置。 看来,这事儿回去,还真得跟陈秀芸好好说一下。 他的女人,住到外面去算怎么回事儿?那不成养外室了? “我不跟你回去,我要留在这边,找我们村逃出去的人。 回头,我们还要重建三道庙岭村子。”孟兰心摇摇头,推开曲绍扬,起身继续穿衣服。 她根本就没打算跟曲绍扬回去,昨天晚上借着酒意主动献身,只是不想留遗憾罢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合着昨天晚上,你这是玩儿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的戏码呢?” 曲绍扬顿时就火了,直接将人拽回来,一个翻身,两人面对面。 “你是老子的女人,就只能在老子身边,还想去哪? 我警告你啊,别动那些心思,老实儿跟我走。 至于你们村子的人,等典鞭大会结束,事情都解决了,我会贴告示找他们的,用不着你操心。” 曲绍扬不想听孟兰心说扫兴的话,索性就堵住她的嘴。 孟兰心最初还挣扎两下,可亲着亲着,身子便软了下来,两人便又纠缠到一处。 等曲绍扬一行动身离开甸子街时,都已经是半头晌了。 那几个随从都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谁也不敢多去看曲绍扬和孟兰心两眼。 今天早晨,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曲大人从孟姑娘的屋子里出来。 俩人那眼神,一看就知道不寻常。 一路无话,众人下午赶回了山寨。 “大人,昨天下午,有十来个胡子回来了,还带了七八千两银子。 我们直接把人给按住了,现在跟那些俘虏一起关着呢。” 见曲绍扬回来,兴业赶忙禀报道。 “根据他们的口供,外头应该还有一伙人,近期也能回来。” “好,事情办的不错,吩咐下去,随时留意山寨的情况,不能放过任何动向。” 曲绍扬点了点头,兴业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就在曲绍扬他们回到山寨第二天,另一拨出去催缴供奉的胡子,赶着爬犁也回到了寨子。 跟前面那几个一样,刚进了山寨大门,就被巡防队的人给按住了。 冬天,大家伙儿都穿的多,帽子压的低,那几个胡子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被按住了还在那儿喊呢。 结果被五花大绑之后,才发现,对面的人,根本不是以前绺子里的兄弟。 这回,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可惜,晚了。 这几个人也带了不少银子回来,正好全都落入了曲绍扬手里。 十月十二,张凤和、崔国江、王木林等人率领着六百巡防队人马,赶到了山寨。 占东山这老小子野心不小,山寨整的挺大,前前后后盖了老些房子。 估计是为了每年的典鞭大会准备,有不少房子都闲置着。 再加上山前山后的警卫哨住所、库房等,住人倒是足够用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重武器 十月十六,陈允哲、陈允瀚兄弟二人,带着八百团练乡勇,赶到了山寨。 “绍扬,绍扬,你快看,咱大哥给你带什么来了?”一进山寨大门,陈允瀚就吆喝上了。 曲绍扬已经得知消息,正带着人出来相迎呢。 听见这话,便快走了几步,跟陈允瀚他们碰面。 “大哥、二哥,这么快就赶回来了?一路辛苦。” 曲绍扬本以为,这哥俩还得两天能到呢。 毕竟从安东到甸子街,路途遥远,加上又要调集人手,没那么快。 “也是赶巧,我回到猫耳山办完差事往宽甸赶,半路上就遇见了大哥。 绍扬,你快看,咱大哥这回,给你淘登着了好东西呢。” 陈允瀚见到曲绍扬,也顾不得解释太多,拽着曲绍扬就往大门外走。 然后兴奋的指着后头的东西,献宝一样,非得让曲绍扬看。 曲绍扬还纳闷儿呢,大舅哥这是淘登着什么了,让二舅哥这么激动。 等他看到了队伍中间,用马车拉着,人推着的东西时,曲绍扬也激动了起来。 “哎呦我天,马克沁重机枪,还有克虏伯炮?”曲 绍扬一眼就认出来那些东西了,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大哥,你从哪儿淘登的这些东西?” 马克沁重机枪,据说是诞生于一八八三年。 一八八五年,也就是光绪十一年的时候,李鸿章在伦敦看了马克沁机枪的射击表演。 当得知半分钟打出了三百发枪弹,耗银三十英镑的时候连声说,“太快,太快。太贵,太贵。” 说归说,做归做,作为大清国的使臣,当时洋务派的代表,还是很热衷于买买买的。 于是,李大人当场就买了几挺样枪。 回国后,金陵制造局按照英国造的实物,仿制了一些样枪。 但是由于国内的冶炼技术不过关,钢材质量不行,容易炸膛,所以就没有量产。 之后,民国时期,又按照实物仿制德国的m1908马克沁重机枪,大概生产了三百挺之后停产。 直到民国二十四年的时候,经过改进,生产出来民国二四式重机枪,在抗战期间,仿制了一万八千多挺。 眼前这个,应该是英国原产的那种,装在架子上,底下还有轮子可以推着。 至于那炮,曲绍扬只能大致看出来是克虏伯的炮,但具体是哪一款,不太清楚。 反正这个时候,七十五毫米的山炮还没生产出来呢。 眼前这个口径没那么粗,而且还挺笨重,需要好几匹马才能拉的动。 “你不是让我帮你买炸药么?我这正好就认识了几个国外的军火贩子。 上次小外甥满月的时候,你不是还跟我提了句,让我多留意下。 只要是国外比较先进的武器,但凡能淘登到的,就尽量往回划拉。 我没事儿的时候就跟那些人闲扯,还别说,真就管用,花了不少银子,让他们帮我淘登了四挺这个机枪,两门野战炮。” 陈允哲闻言就笑了起来,随口解释道。 要是搁以前,这些东西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买的到,因为那个时候,双枪绺子咋地也是土匪。 卖点儿枪支弹药就够可以了,那些军火贩子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把重武器卖给陈允哲。 一旦陈允哲他们造反,官府严查的话,会揪出他们能来。 如今可不一样了,陈允哲是木税帮办,陈允瀚是团练长,好歹也算官面儿上的人。 打着装备团练的名头,总归是好办事。 “东边道衙门的命令,我也看见了,就猜着你肯定要对那些胡匪绺子动手。 正好炸药和爆破的专家也都到了,我就寻思着一起给你送回来。 没成想走半路上,就跟老二遇一起了。” 陈允哲带着这么多重武器,走的自然慢,陈允瀚快马加鞭回宽甸调集了人手,哥俩就这么一起赶到了这边。 “太好了,大哥,我真是没想到,你能淘登到这些玩意儿。 得嘞,有它们压阵,这回那些绺子要是敢跟我扎刺儿,我直接就平了他们。” 陈允哲带来的重武器,就等于是给曲绍扬吃了定心丸。 虽说这些武器都挺笨重,威力也没有后来的大,就目前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厉害了。 对付一些山贼草寇,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郎舅三人相聚,自是欢喜不已,可眼下还顾不得寒暄。 曲绍扬命人将重机枪和炮都推进山寨里头,然后带着人修整工事,将两挺重机枪安放到山寨大门两侧的制高点。 剩下的机枪和炮,暂时就放在山寨大院里,等着典鞭大会的时候,给那些土匪绺子一点儿震撼。 人马全部到齐,曲绍扬立刻安排布局,将人手撒出去一部分,扮做商人猎户等。 往来于其他绺子赴会的必经之路上,随时留意过往行人,打探消息。 另外,曲绍扬也命人前往甸子街,采买了大量的食材和酒水。 毕竟是要开典鞭大会嘛,来者是客,总归要好好招待。 真要是谈不拢了,到时候再说别的,先礼后兵,礼数上不能差了。 就这样,山上忙忙活活的开始准备,一转眼,就到了十月二十。 大清早,山寨上下就忙碌了起来,各处都收拾的规规整整。 翻跺作为占东山绺子的二当家,也被曲绍扬委以重任,负责在外面接待来客。 主要是原本绺子的四梁八柱都没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只能让翻跺出面撑着。 好在那翻跺上了岁数,胆子也不大,被曲绍扬一番连哄带吓的,早就没了别的心思,一心一意投靠曲绍扬。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绺子一起商议好的,辰时末、巳时初,前来参加典鞭大会的绺子,齐齐来到了占东山绺子的山寨。 山寨大门的守卫里头,有几个是原本绺子的小头目,他们都认得那些绺子的大当家,一见来人,立刻高喊。 “白山好大当家到。” “小四海大当家到。” “满天红大当家到。” …… 翻跺的带着人出来相迎,十分热情的跟来人打招呼。 “哎呦,是罗大当家、赵大当家、曹大当家、高大当家,诸位兄弟。 许久不见,诸位风采依旧啊。 各位辛苦了,快请随我一起到聚义厅小坐,酒水早已备齐,只等着各位来到,共襄盛举。”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中计 能够前来参加典鞭大会的,都是有固定的花亭子,或者有自己山寨的大绺子。 一般来说,这样的绺子最少也得有一两百人,有的不比占东山绺子差。 今天来的一共有八个绺子,基本上都是大当家带队,领着绺子里的骨干,一伙儿二三十人。 众人与翻跺都是老相识了,见面先拱手行礼,互相问好。 “哎呦,老方啊,一年多没见,你这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 怎么样?今年绺子进项不少吧?瞅瞅你们寨子,修的跟皇宫似的,越整越气派了。” 那翻跺姓方,叫方行文,他得岁数比这些绺子大当家都大,所以大家伙儿都喊他老方。 “哎?老吴呢?咋没见着他? 这老小子,绺子越发展越大,还挺能摆谱儿的啊,我们这些人来了,他都不出来迎一下。” 这些绺子大当家彼此都挺熟悉,有人故意开玩笑道。 老方轻咳了一声儿,心道我们大当家早就不知道埋哪儿去了,怎么出来迎你们啊? “那啥,各位请跟我到聚义厅吧,大家伙儿都等着呢。” 众人也没往心里去,便嘻嘻哈哈的,跟着老方一起,进了山寨的聚义厅。 “老吴,老吴,干啥呢? 越来越能摆谱儿了啊,弟兄们来了,你还猫在屋里,像话么?” 白山好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说道。 白山好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清楚了聚义厅里的景象。 此刻,聚义厅上首那张蒙着虎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并不是他们熟悉的占东山。 那年轻人左右两侧站着的,也都是一水儿的小年轻儿,而且,这些人里头,没一个是白山好认识的。 “你是谁?老吴呢?”白山好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去摸腰间的枪。 “老罗,怎么了?里头发生啥了?” 后头的人还没进来,只是听着不对劲儿,边迈步进聚义厅边问道。 “不好,咱们中计了,快走。” 白山好抽出枪,眼睛直直的盯着上首那年轻人,脚步却往后退。 此时,后头的人已经进聚义厅,也瞧见了里头的景象。 “哎呀我草,老吴让人给干死了?” 一屋子都是不认识的人,原本占东山手底下的四梁八柱,除了翻跺老方之外,一个都不见。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占东山绺子被人给取而代之了。 这时候,曲绍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对面这些人拱了拱手。 “西北口连天一枝花,江湖儿女是一家。在下曲绍扬,见过各位当家的。” 曲绍扬这一自报家门不要紧,满天红绺子里头,一个小头目惊呼出声。 “曲绍扬?鸭绿江巡检?” 这小子的声音不小,聚义厅里众人都听见了。 满天红闻言立刻扭头,看向身后的这个人,“你认识他?” “大当家,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这个人。 要不是他命令手底下的巡防队四处剿匪,我也不至于被撵的无处容身,带人投奔大当家。”那个小头目咬牙切齿的说道。 “也就是说,他是官儿?”周围几个人,齐声说道。 “没错儿,在下鸭绿江分防巡检、东边道木税总办。”曲绍扬笑呵呵的点头。 “那个占东山已经让我给砍了,他的绺子也全都被灭了,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此话一出,对面这些人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刚才那个小头目喊出鸭绿江巡检时,这些人就趁机摸枪,此刻一个个都端起了枪来,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占东山的这个聚义厅不小了,可八个绺子这么多人手都挤进来,根本施展不开,一个不小心,先伤了自己人。 所以只能先退出去,然后再想办法离开。 见这些胡子举起枪,周传智、兴业等人也不甘示弱,各自端枪在手,与那些胡子形成对峙。 双方一亮家伙,高下立现,胡子那头老式儿火枪多,快枪少,而曲绍扬这头,则是一水儿的快枪。 白山好等人此刻还有啥不明白的?他们这是中了人家的计。 眼前这小子,打着占东山的幌子,骗他们来鸡冠砬子参加典鞭大会,实际上是想把他们给一锅端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巡检还是帮办,这不是你猫耳山,由不得你放肆。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别以为占东山栽在了你的手里,你就能在这边呼风唤雨了。 老子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能栽在你个毛头小子手里? 我告诉你,我手底下的弟兄,就在山下等着呢,时间一到我们要是没下山,他们就立刻打上来。” 白山好盯着曲绍扬,恶狠狠的威胁道。 “罗大当家,你也不用拿这些话来吓唬我。 实话跟你说吧,我手底下一千多号人,提前好几天就撒出去了。 你带着人过来,住在哪儿,你手底下的人如今在哪儿,我都一清二楚。” 曲绍扬丝毫不理会白山好的威胁,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对面众人。 这话一出口,对面那些胡子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们已经算是很小心了,可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占东山被官府派兵给剿了啊。 这下坏了,他们困在山上,对方明显实力比他们强不少,真要是动起手来,这不摆明了要吃亏么? “你少在这儿吓唬我们,我就不信了,你一个巡检,能调动那么多人?” 满天红手里端着枪,故作镇定的大声喊着,脚下倒是没耽误了,一点一点的往后退。 “我能调动多少人,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啊,咱们到院子里瞧瞧?” 曲绍扬笑呵呵的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伙儿别挤在聚义厅里,到外头说。 白山好等人互相看了眼,然后十分谨慎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就这么,慢慢地从聚义厅退到了外头院子。 结果到了院子里,这些人更绝望了。 周围的房顶上,埋伏了好多人,个个手里都端着快枪。 而山寨大门两侧的制高点,还有人架着俩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看那玩意儿威力就不小。 众人不由得心惊胆战,完了,难道说他们今天要栽? “曲大人,我们素未谋面,也无冤无仇,就算你是官儿,我们是匪,也犯不上整这么大的阵仗吧?” 小四海咬咬牙,放低了态度说道。 “曲大人,就算你埋伏了再多人,就算我们手里的家伙不如你,可好歹我们也这么多人呢。 真要是拼了命,曲大人就不怕有点儿什么闪失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杀鸡儆猴 “哈哈哈,赵大当家说的是,本官与各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此次传海叶子请各位前来,只是有点儿事情要商议,并没有与各位敌对的意思。” 曲绍扬闻言,哈哈大笑。 “各位当家的,看看那边的东西。那是从洋人手里淘登的马克沁重机枪、克虏伯炮。 本官手下一千五六百人,还有这些武器,想要灭哪个 唐俞看向罗佳,道:“我不累。没事,我喜欢抱着她。一放下她又要哭了。 “便成全你!”剑语者身上气势如虹!他动了,脚步轻移,但却一步十米,身影忽隐忽现!方圆几百米全是剑语者的残影。 “我……会去。”埃克塞特思索了一下,发现拉普拉塔河口确实是最好的进攻目标。 醒了归醒了,但是他也不敢动,因为他发现赵敏还在酣然入梦,本来他想往后退,把赵敏的两只脚直接放下,可是他一动,赵敏也醒了。 死尸夸赞一声后,手臂上的血液甩也不甩,手中拿着尸心直接朝段劫胸腔内送去。 这一举动自然惹毛了很多人,尤其是那些想趁机学习田银开学校技巧的势力。 秦墨见紫金长剑抽之不动,颇是好奇,松开紫金长剑,抬手触碰符印,符印如同水蛭一般,要顺着手指钻入身体之内。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罗佳回过头,看到唐俞把卧室的门关上。 如果说贾诩是后世之人公认的三国第一毒士的话,那么李儒就是第二。 罗佳把东西都装进了箱子里,至于大宝和二宝的东西,没什么可带的。 这时候,秦润圆也醒了过来,她微微睁开双眼,平日里水波荡漾的双眼,显得有些无神,显然她还没从刚才的车祸之中缓过来。 前面我听的云里雾里,心想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我才反应过来,这是重点。 箱子挺重的,里面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具体都有些什么,我还不知道。 而刺猬不愿遭到两头猛虎围攻,便只想抛出部分宝藏,让两头猛虎先斗起来。 “江少……我好像动不了了……”孙迪脸色惨白,四肢忽然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随后她就将笑意收敛了,转头又看了一眼另一侧墙壁上的煤气灯。 管家听到原来是为另外两座庄园雇佣仆人后便没再出声劝解,恭敬的行礼应下。 她尖利的指骨如同钢刺一样挥向陈昭,被陈昭动作敏捷的躲了过去。 听到厄洛斯承认是他强迫的自己,赛琳娜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红晕稍减。 从这点看来,这器盟内部的势力或许至少是分成了两派,虽然现在明面上是大长老在主持着器盟事物,看样子这瘦高个子也是有一定的势力的,所以这才有相当明显的支持者和反对者。 说话间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长街上南北两方,同时出现两队黑色甲胄的步兵,这些黑甲步兵都是身披黑色铠甲,左手执长方形步战轻盾,右手执大环刀,杀气腾肥头腾,而前后又出现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有了这些粮食,他就可以进入独立区了。刘伟的标准进入独立区只需要五百斤粮食就足够了。而张胜一家人之前也承诺过他,他冒险回来取粮,其中五百斤的粮食就归他所有了。 保镖对宁夏的态度还算是恭敬,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聂氏的总经理,别管有没有实权什么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乖乖签字 满天红手底下这些人,枪都没端起来呢,就被人用枪顶上了。 面对枪口,饶是杀人如麻的胡子,也不免胆寒。 那托天梁虽是一脸气愤,却也无可奈何,一动不敢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山好等人都傻了眼。 谁也想不到,刚才还说不想跟众绺子结仇呢,这怎么一眨眼就开枪打死了满天红大当家? 天然气罩上的煮锅冒着热气,散发出来的香味,不禁勾起了若有若无的食欲。 不多时,蒋夫人带着四大财团的当家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开了出来。 两位院长去宫里觐见大帝的当天,两所学院有关此事的传言终于达到了最高点。有人说法布雷子爵动用了宫里的关系,尤斯大帝现在非常愤怒,准备要严惩艾伦,艾伦的牢狱之灾怕是躲不过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壁画都是人皮骷颅,就是一种幻术,这种幻术能够激起人心中的最美好的东西,或者最痛恨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或多或少的有些不适应这种味道,但中间,就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我和叶山相互沉默着各自畅饮的情况。等到反应回来的时候,各自手中最后一罐啤酒已经见底了。 一声巨响,两大五行大碑经狠狠的轰击在一起,顿时星空大片崩溃,威力恐怖绝伦。 随着声音的指引,我也稍稍的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以往位置上的两人。 没错,正是火灵,在这一刻,火灵出来了,看着眼前的数千大手,就是一声暴喝,如此同时,一股本命真火也是直接发射而出。 然后,我们不约而同的从杯垫中抬起了茶杯,抿了一口红茶后又以相同的速度放下。 然后双眼就这么干巴巴的看着许子陵,惹得许子陵一阵发笑,他将刚刚生火的那火堆踢开了,然后拿起身上的匕首在地上凿了起来。 李子元是关心则‘乱’,自己却还是要慎重对待上级的决定。尽管自己也很担心,主要是担心李子筠的那个‘性’格。可眼下李子元这副上来指责自己没有保护好李子筠,这股子固执驴脾气的架势,却是让王诚很是头疼。 看了一眼被打晕的特务,廖凡直接把他丢在了原地。廖凡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这一拳下去足够让这个特务睡一天的,他现在想要看看角落里放着什么。 众人心中骇然,神剑尚未出匣,便有如此恐怖的剑意,那一旦现身,在场之人如何承受的住? 在明面上,非正常人类事务所主要的类型是“会计事务所”“律师事务所”“侦探事务所”。这三种人的确不算是正常的人类,所以尽管名字很奇怪,但是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找这个事务所清算业务。 “红玉姐姐,你回来了,他是谁?”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从茅草屋里窜了出来,看到廖凡后,一脸好奇。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无视所有的规则,去帮助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这个最好辨认,他的身体可以像是橡皮一样伸长缩短,是七魔王中最难应付的一个,不是因为实力最强,是因为……他是不死的。 白牡丹言罢,冲玄奘等人拜了三拜,又变成了一只野狐。随后,那野狐长啸一声,匍匐在地,眨眼间仙化而去。 云墨看着林媚娩恬静的侧脸,回想起这样安静的她在凡间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出现,只要睁开眼睛,就会让人不寒而栗,周身都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大宴群雄 进绺子当土匪不容易,想要拔香头子离开绺子,脱了胡子皮过正常人的生活,更难。 运气好能离开,也会被割下什么零件儿成了废人,运气不好的,当场就会被插,直接没命。 所以当了胡子,大多数就是一条路走到黑。 该吃吃该喝喝,享受够了,不定哪天死在砸窑的时候,或者被官府剿灭。 那种能够被官 就在罗伯特考虑着今晚是否应该朝丛林内再后撤五里,以保证不会遭到意想不到的攻击时,奥金军团却做出了让他大为吃惊的举动:他们开始向南撤离了。 离王也不明所以,十分疑惑。西蜀地广,土地又肥沃,物产丰富,矿产极多。周边强国本就虎视眈眈,战事频频,如今岂非予西南诸强联军进攻的借口么? 护卫地府的九九寂灭大阵虽然浑然天成。厉害无比,但阎王判官等人终究修为太低,怎么是那准圣后期巅峰的如来等佛教大军的对手,如来等人地狱后,现那生死门已经关闭,时间紧迫之下。便强行进入。 他咬牙低头,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痛,陡然间,两行眼泪坠落下来。 “王丹,你好,我正准备忙完后就去找你呢。”赵政策有些心虚,讪笑了一声。 这是真正的混战,十大势力齐聚,就连素来不太出面的尼罗寺也有数人加入进来。无数的天赋技能和拳脚剑光,没有人可以独自抗住这么多人的攻击。 安德烈带领着他身后庞大的队伍走到了翠蓝之星门前,轻轻地举起了手的权杖,所有信徒齐齐停止了吟唱圣诗,场一片寂静,只有那白色的圣光依旧闪耀。 然而这还没有玩,林锋又一次释放出无畏狮子印,双手向前平推,刷刷刷刷,又是接连十头黄金狮子飞扑而出。 对于黄铁芯的低调,罗成中还是很满意的,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偶尔从他脑子里面飘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九龙沉香辇,还没有准备好吗?”元始天尊出了玉虚宫后,眉头微微一皱。南极仙翁心中暗道,却不知是哪位童子,敢这样大意,白鹤童子也是心头微乱,他乃是诸童子之首,吩咐的童子没办好事情,只怕他也要受责罚。 路飞,威廉和山治三人联手把黑胡子蒂奇用震震果实的能力引发的震动完全给挡下来了,虽然他们全部人都可以避开这次的攻击,但是那样一样他们身后的千里阳光号就会遭受到损伤。 这样的攻击,即使再怎么厉害,又岂能破掉金钱豹子-汤隆的防御呢? “你们这些过家家的新人跑到我的地盘来,还差点毁了我的霸业,你们还是用死来谢罪吧!”百兽·凯多同样拿出了百分百的实力来接下路飞的这一拳巨人一般的拳头。 汤姆的叫喊声渐渐嘶哑下去,看样子那莫名其妙的身体也忠实还原了这一点。 “我去!好变态!”我感慨道,内心却又无比的激动,这浊音尾雀,不正是隐娘苦苦寻找之物吗? 像是感应到了张孝的变化,他身体内暴走的宇宙能量终于平静下来,光芒渐渐熄灭,残留的化作星星点点光屑遍布张孝身周。 这种事情可不能开口确定,一旦出了问题,到时候死的一定是自己。 于是也符合到:“我觉得也是。所以过会打得时候大家一定要比平常还要更加的降低自己的攻击节奏。”然而这个时候周围出现了嘘声,显然是对林杰的事后诸葛亮表示鄙视。 第三百五十章 炮轰山寨 满天红带人参加典鞭大会,临出发之前,特地叮嘱了留下的人手。 让他们关闭山寨,加强巡逻,不许随便进出,以防被人偷了家。 这大冬天的,山寨里也没啥事儿,还不让下山找乐子,那些胡子闲着能干啥?就是喝酒打牌呗。 众人在聚义厅里喝酒划拳,吆五喝六的正热闹呢。 忽然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整 三叔说这话时的语气很随意,像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可是,却让她心惊不已。 万象境里已经变了一副景象,五行炉的外壁消失不见,修行者和黑衣人大战过后死伤都很惨重,不过天人交感境界的高手却都还活着,彼此对峙,衡量着彻底杀死对手的话要付出多大代价。 看着死去的麻衣,陆苍右手一抓,将麻衣离体的亡魂束缚在掌心,然后亡魂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形成一个白色光球,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回到卢奴城之后,刘天浩安排关羽、张飞到流民之中募集壮丁,训练步兵!吕布则是坐镇军营,戍守卢奴城池! 苏半夏往前走了没两步,忽然一只修长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吓了苏半夏一跳,刚要叫,嘴巴就被捂住了。 这是他半年以来连续融合冰炎的成果。在他整整六百多次的冰炎毁灭下,石门上的洞已扩大到比成年人的脑袋还要大,不过他试了好几次,依然不足以让自己脱离出去……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江休亭的霸道让我哑然,我愣愣的看着他,下一秒他竟然俯下吻上了我的唇。 “哼,这襄尺一技不要也罢,即便是射手控矢随心,却是为什么要偏偏落后人君一尺?”刘天浩恨恨说道,似乎对这襄尺十分不感冒。 “我曾经听闻,古代有神射手,名为后羿,他可以九矢连发,尽皆命中一点,这应该是比井仪的四矢连贯要更厉害吧?子义你有听说过吗?”刘天哈又是好奇问道。 笑声渐消后,墨渊随之转身回望太子龙夜,此时其唇边尚余不屑笑意。 其中最为廉价的应该是一千年前龙汉灭亡之后的丹道鬼才抱朴子所研制的驻颜丹。这是一种一品丹药,服用之后可以让服用之时的容颜保持三十年不变。 范篱派出去的四百人就不过是壮个胆,但是壮胆有用吗?有用!范鸠就靠着这个胆鼓励着自己手下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挡住了对方的进攻。而他自己呢,也亲自每一天都到前线去指挥。 看着他沉吟的样子,李问道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随后开口询问到。 这还是表面,更别提在背后大家都怎么骂他了,所以从两件事后,范篱几乎成为了人人唾骂的人。 黄清顺的聚宝盆和葛千秋的花瓶也放在地上,生怕里面也钻出一个魂魄夺舍。 孟某人只觉得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刚刚还满脑子乱窜的奇怪知识与动作此时如烟尘般尽数飘散。 美由花花菇走了,众魔纷纷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看,都离开大殿各忙各的去了。 看着没,这是皇上给高季处理办法提供的两个选项,留在原地或者给他点儿重用,说这事儿让范篱决定。 唐红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始终看着林骁和端木青龙,她无论如何也是过去不了,就想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哪知这两人根本不操这个心,老神在在的抱着手闲聊呢。 “我真的是谢谢你,你以后不要对我掏心掏肺了,我付不起这个代价。”何清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潲水倒在门前的水沟里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听到老王对他们的训斥,我肚子里的怒气也消了很多。咱们东北汉子,没那么矫情,可是昨晚的事,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蹊跷。 在死亡之源的毒‘性’之下,他的双眼已经渗出了血迹,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凭着记忆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原先秦明所在的‘操’纵台位置,抡起双拳,疯狂地砸着。 羿霄自马车中探出头来,可一见到来人,方才尚紧锁的愁眉,骤然间舒展开来。 刚进门,就碰到这么一副场景,许愿的心里不由得叹息,哎,就说他是妖精吧!为什么别人都不信呢? “我去!这特么是哪?”眼见那只霸王龙冲着大嘴要了过来,夜熙神识一动,躲到了空间里。 我睁不开眼,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到身上的锁链仍然在,这让我多少是松了口气。 一切,就如他所见到的这样,大嫂一直都跟朱念琛暗地里交往着。 看着身旁的人纷纷御驾着遁光飞起冲进去,自己却只能在地上看着,秦明心中不由苦笑。 其实他真不是,而是肌肉骨骼都仿佛僵住了一般,根本无法活动。 酒足饭饱之后,迟家人正要告辞了,毕竟也耽搁了一整天的时间了,谁曾想沈虎并不想放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处理后续 十月二十六,吃过早饭后,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山寨。 这些日子众人在山上住着,寨子里存的米粮菜蔬等,吃的也没剩多少了。 连同从满天红绺子弄回来的一起,安排人送到山场子去。 陈家兄弟率领大队人马,押送着俘虏,还有从满天红绺子得到的金银财宝,以及重武器,先行下山返回猫耳山。 一颗颗乳白色盈光珠水自苍穹而落,笼罩方圆数百里。在清霄的上空,突然飘来一朵泛着彩光的祥云,滴答落下来的雨露,将他的身体全部包围。 那里一道一身黑衫的中年身影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眉心处有着一道复杂的神纹,闪烁着幽光,神秘不已。 碧蟾老人大惊,这魏浩跟凌雪崖的合璧,居然让自己产生挫败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愤怒,这太不可思议。 这时孙廷必县长带领了一批士绅、官员、名流来到荣发绸缎庄的大门口,与卫兵说要见孙军长。卫兵通报,得到允许。 进了龙兵的房间,方婕打量起来,没想到龙兵的房间如此干净整洁。龙兵见她进来,给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嘭的一声,水晶兽倒在地上,叶枫手指头一摆,飞刀从李冀清身上飞射出来进入自己手心。 他领来的人,是松树梁的,外号黑嘎子。必是又扎了人家的大烟,人家跟着来拿东西顶账,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众人笑着拉他们一同喝酒,一边作诗。宗仁的诗自然是拔头筹,念云不大会作诗,却会品评,对每一首诗都评得恰到好处、一针见血。 235团剩下的所有官兵乘风南开。赵团长接到点狼烟的连队长官的报告,说他们不但听到北部枪声不断,还看到浩浩长烟化作巨龙,张牙舞爪地向北驰去。 每一个漫漫长夜,独立窗前,脑海中都是年幼时那道愈发模糊不清的倩影,直到被她代替,清晰的映在心上,再难抹去。 “云长空,你不能杀我,我所收集的灵魂和精血并不在我身上,而在我的傀儡身上,只要我一死,他们立刻就回去破开封印,到时候人神二界都将陷入浩劫之中,你不能杀我。”东翁天神凄厉的嚎叫着。 奥古德七世的目光落在奥古德五世膝盖上平放的大剑上,不由的大喜。 杨凌点点头:“此地还有待完善,日后要仿太易门内的规制建造外坊和仙宛。”说到这里,杨凌想到一事,从金光中摄出那从多宝道君手中得到的纳介法球。 杨凌只想别人,却忘记了自己,他得到神灯,炼成太古真人之躯,获得天射诀、大罗真身诀,而且奇遇连连,气运之佳,犹在那白剑锋之上。 那些地下组织的人来替莫南爵报仇,但他们并不知道她也在这里,所以他们直接开火了。 这岂不是说,日后他有可能成为天一道尊、龙虎道尊那样响当当的人物? 莫曜辰吞了吞口水,睁眼闭眼都是黑乎乎的,那声音不住的靠近,似乎就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另一边,土德天神的阔剑舞动成无数刀影,刀影完全展开,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百丈方圆之内飞砂走石,寸土寸裂。 而田伯光的死讯众人早已经知道了,自然比不上刘正风要金盆洗手来的吸引人。 事实上赤发魔君修炼的魔功,与杨凌修炼的饲魔经同源。只不过杨凌同修五魔,赤发魔君只修一魔,并且借助赤焰魔火提升力量。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家有贤妻 “娘,绍扬出门有正经事,那是给衙门办差呢,不是出去游山玩水。” 不等曲绍扬解释,陈秀芸率先开口,替丈夫解围。 “绍扬当这个官儿不容易,上头的命令,头拱地也得办好了,要不然这官儿当不稳。 底下还有那么多人,全指着绍扬养活呢,他不拼命能行么? 我帮不上别的,家里这一摊子必须替他管 但是现在情况明显和之前的又大不一样了。许国华现在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先不说大权在握,光是每天那一大堆的事情,就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离开的。 许国华和孙思颖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都是闪过了浓浓的疑惑。 终于大家不再问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湖,只是向导用来激励自己的手段,就如同望梅止渴一样。 江郁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微微往下拉,纤细的长睫毛轻颤着,像是蝴蝶轻掀羽翼。 这件事其实之前他就在暗暗构想,前段时间他和龙一等人一商议,顿时彻底给定了下来。 他再一次晃了晃脑袋,眼底闪过一丝尴尬,他一直都以为这个男孩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明白他的意思呢,但是吧,男孩却没忍住,再一次勾起唇角,晃了晃脑袋,眼底闪过一丝丝的随意。 明里若是愿意,相处起来绝对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而孟吴恰巧也是属性温和,两人在一起时给人的感觉总是无比的和谐。 好歹父母生养多年,好不容易栽培到如今这个似水年华,竟然这般慢待自己的性命。 从李满军正式上任没多久后,赵汉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突然把李满军叫到了中山市。这一去,可足足已经有五六天了,到现在也不见李满军回来。 听了晓梦的话后,轻舞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总有些不安,尤其是听完晓梦的这番话后,心里不安的感觉便更加强烈起来,似乎她,他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些国内的影视剧的制作,都是在进行拍完之后再剪辑,最后才是特效的制作。 方阳事先发现,事先开采的事情,是二十七号矿区的众人有目共睹的,结果潘大海却不讲道理地暴力毫夺。 冷如初摇头,下意识想问秦御怎么样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乔亿站在灯光下,精心打理的发丝像是染上了一层光,衬得他那张脸更加的惨白,他几乎祈求地看着贺安年,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一个程垣至今不知道名字的、父亲的上司看上了风韵犹存的母亲,只是语焉不详地暗示了几句,父亲便双手把人奉上。 不是说,星魂穿这件衣服很滑稽,相反,给他增添了一种别样的气质,但是阴阳家的少年天才,穿着儒家的衣服,这个就比较震撼了。 结果就因为张自然,景区平白少了一个收入来源,现在居然还妄想通过网络来吸引香客信众,这不成了从景区兜里掏钱了,景区好不容易建造了这么多,投入了十几亿,难道是为了游客把香火钱塞入龙虎观的功德箱? 他的灵力早已经流转全身,鼓荡而起,浑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同时眼眸环顾四周,就欲跟对方拼死一战。 这里是绿藤市滨江区山水庄园一隅,在绿藤市,这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典型的富人区,每一栋独院别墅背后,都是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后也是一家人抱在一起取暖,外面那么可怕,不如一起联合在一起,对付棠溪呢。 南宫白玉明白,右蔚的意思是说,李柏有可能和夫子是一伙的,借着刺杀失败的事情,获得公主的信任。 在他的眼里,男人,就是要顶天立地,事业有成。但是他却长时间地郁郁不得志。或者说,颓废放纵自己。 于是,它就看见白姒慢吞吞的拿起手机,然后低头玩手机,不知道要做什么。 说完,王胖达也取出寄灵珠,而后全身灵力迸发,双拳紧握,气势颇盛。 达云轩活动了一下手指,掏出魔杖,对自己施展了一个“敏捷术”。 校花一听,脸上瞬间盈满了笑,她连忙朝着江夏跑去,爬到了床上,她的手,还没有碰到江夏,江夏就利落的从床上下去了。 “不错,我还以为你心疼灵石,没想到做的这么周到?”萧白笑着说道。 原本看着她跟楚辞在一组的粉丝,那是破口大骂,黑她黑到天边去了。 而隐身咒达云轩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只是让自己变得如同毛玻璃隔着一般,只要定睛看过去,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人是谁,但是也百分百能发现异常。 要知道,裴伴生都欠了两年房租,累计金额也近十万了,叶青素不仅没赶他走,还一直劝着,让他不要再努力了,跟着叶青素开豪车住豪宅,吃香喝辣为所欲为。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说,但是希望老板娘知道了之后,不要太感动!”张力笑了笑,道。 这可是违反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说好的建国之后不许成精,这都五十多米的怪兽和奥特曼出现了,你确定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兴奋,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体有一丝能量流逝,还感觉到自己的脑门上飘起‘—9’的红色字样。 后面的侍卫抽刀便涌了过来,楚倾又一扬鞭,银鞭啪的一声打飞了刚冲过来的几名侍卫。丫鬟们吓得四散奔逃,转瞬,凤荷池乱作一团。 此时魔窟老巢内无论是一层还是二层全部流淌着各种油类,只要稍稍一点明火,这个魔窟便会化为一片火海。 老鸨本来想叫价个四五十两银子,但是被圆秋这么一说价就不好往上要了,眼下这个要价虽然不算低,但也不能算很高了。 殷两可是自在帮的少帮主,裴伴生因为殷两可而不杀他们,当然要让这些人知道了,算是帮殷两可拉拢人心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给儿媳撑腰 曲绍扬本以为,回来要费不少口舌,才能说动陈秀芸,答应孟兰心进府。 却没想到,陈秀芸这般通情达理,竟是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甚至自动提出来让孟兰心进门。 曲绍扬不免有些愧疚,少不得搂着媳妇,温言软语的哄着,温存一会儿。 “娘,娘,我爹呢?” 两口子正抱在一起亲着呢,忽然一阵蹬蹬蹬 而每一个血海,都有强大的阿修罗镇守,镇守第四血海的便是因陀罗和毗湿奴。 朱达更注意到,车把式和雇工们对黑暗中的骚扰并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显得有些兴奋,这不到十天的经历,让这些从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年轻人,和油滑惯了的中年人们,都已经脱胎换骨。 “喂!我师父说了,今天闭关,谁都不见。你还在这干啥?”这时候,一个童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僵局。 至于方正,对于邵聪和邵刚的反应,完全没在意,依然在那摆弄着手里的捞网,看那样子,十分认真。 “冲哥,你先别着急。我想离离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先等等,我去找找她。”韩玉连忙拦住了江冲朗,因为他看到眼前的三具尸体,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十分敏锐的判断,可惜聪明也救不了你。”那西斯武士一挥手,一道原力闪电就朝着邢天宇轰了过来,邢天宇却也不甘示弱,一道灵能闪电回敬了回去。 而且改朝换代这种事情,诸天之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更换国器并不容易操作。 “轰!”一道火球猛的击出,拍在水幻力上,顿时两股幻力在空中爆开消散。 音忍高层的办公楼或许还值得一试,但这个时间段,石田胜平不准备冒更大风险,三人草草收拾一番,以期能减缓音忍察觉的时间,出了大楼,往来时的路返回出去。 天道虚无缥缈,但切实存在。越是修为高深之人,越能被天道所感应。若是向天道许愿,天道有所感应,就会做出反应。 陈默忽然拿出这种极度极度宝贵的法宝向她求婚,令她措手不及。 怒骂完,郑熙晨便忍着痛不吭声了,断断续续的抽咽声从喉咙里发出,被捂着嘴的双手强迫的阻断。熙晨不闹了,郑琛珩抬高的手却是打不下去了,最终缓缓而无力的落下。 这些言官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就等着人犯错,你若犯错他必参劾,不弹劾几本怎么能彰显出他们的存在感,怎么能显示出他们的重要性? 她可以拘来亡魂投入自己的星图之中重新塑造,但这不意味她只能看到亡魂。 陈默点点头,还是给古惜君传音,要她注意诸葛香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时告诉他。 古斯塔王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作物和物品的来历,瑞恩典那王国虽然地处北地,距离大陆南方的竖琴海沿岸地区十分的遥远,消息相对闭塞。但是像海盗王洛塞利克发现新大陆的航线这一轰动大陆的事迹,也不可能没有耳闻。 “随你吧!”老爷子本是要拒绝,可是那样的话竟然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随意的应着。 但是在民间流传的神话传说之中,却有着许多神祇像凡人一样成长、修行、战斗、恋爱之类的故事。 “红酒不过瘾,换白的。”云光喝完又一轮酒,脸上沾了少许陀红,提议道。 股画卷,都是以恐怖的道痕交织而成的,此时爆发出来。有绝世无比的威能,所有的东西都被绞碎成星光。 凤幽月做事非常迅速,用了半天选好了地皮和房屋,然后雇佣了三个施工队同时进行装修改造。 针对日军的攻击部署,王猛部署以装甲营和侦察营的二十四辆谢尔曼坦克,二十四辆斯图亚特坦克,二十四辆装甲车对日军机动步兵第一联队实施打击,骑兵第一团和骑兵第二团从两侧牵制独立混成第六旅团。 识朦胧的她,呢喃着想要伸个懒腰,看清面前那张熟睡中脸庞后,又强行止住了这一冲动。 “你真的没事吗?”云奚在夜晟走后,也已经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妥当,赶了过来。 一号已经将他的讯息彻底掩盖下去,对方并不知道他的情况,如果他贸然出现,必然会遭到对方的攻击。 余默立刻现场传授两人天神诀和信仰之力,两人得到传承之后,真恨不得马上就修炼。 从莉莉丝的姿色就能看出,莱恩必定是混迹花丛多年,对自己的配偶有着极高的要求。 “想让我庇佑你们没有问题,但只能是你们跟着我,我不可能会跟着你们走。”凌冽道。 苏澜笑盈盈的看着黎宏厚,黎宏厚却因为她这番问候的开场白,瞬间怔愣着傻了眼,一时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一头青丝,没有挽髻,如泼墨般自双肩倾泻而下,如云如烟,一切,迷离的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他不知道这毒有什么特殊用处,但是他却知道,只要是被称之为‘毒’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云飞在走出火海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林雨刚刚所绘之物,轻咦一声走上前去,将那张画满纹路的兽皮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带娃出门 曲老抠儿和陈氏来猫耳山快一年了,陈秀芸处处孝敬公婆,哪怕是最开始曲老抠闹腾那么凶的时候,陈秀芸都没有半句怨言。 陈氏对这个儿媳妇那是从心里头喜欢,别提多满意了,当然要向着陈秀芸说话。 曲绍扬看了眼陈秀芸,当即就笑了。 “娘,你想多了,秀芸是我媳妇儿,这个家的女主人,别人都越不过她去 水中芭蕾的精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阿治如痴如醉,毕竟前世哪有这个机会近距离观赏如此曼妙的舞姿,恐怕也只有在网上看视频饱饱眼福了,这两种情况岂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肖丞飘然落地,长剑回鞘,瞥了尸首分离的巨狼一眼,并没因斩杀雷霆巨狼这样的强横蛮兽而得意,斩杀巨狼对他而言本就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为了隐藏身份,不方便用四象剑,所以处理起来麻烦一点。 “阿巍,你的虫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一直在张巍身边,默默充当着他的护卫队的六六忽然问道。 “这不是病,这是一种诅咒,我在你的体内找到了一种诅咒之力!”王轩纠正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上的一滩烂泥还是没什么动静,阿治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 王轩无语,超级探测术再次使用,王轩想要知道海盗神套装的所有属性,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不殆。 “呃,看来,对于阿治选手,大家可能比我还清楚,那就话不多说,让我们赶紧来看这场绝对是重量级的龙争虎斗!”主持人灵机一动,不再多言,示意裁判开始比赛。 “胡说?报纸上都报道了。你从酒吧里面出来的时候,有一个性感辣妹陪着。”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一脸笃定的说。 王轩心中心电急转,这种变异的强者都将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要是能够收为手下自然是最好,但是这种会不会对自己有二心?能够为了自己背叛原来的主人的人也不保证会不会因为别人而背叛自己。 以上的两步,都只是酝酿造势的准备,属于虚实结合中的“虚”的手法。想要真正的掀翻他,还需要跟“实”结合。所以在这过程中,那些有心人还会进行“实”的准备。 车子开了一阵子,苏曼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索性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大杏仁。 待凤云瑶回房关门后,守门的弟子叹出一口气,无奈的看着抱着的花盘,里面的那一珠花长得特别漂亮,精致。 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滋味,童心妍形容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咬着嘴唇,努力错开眼神。 这里位于极阴之地,永远笼罩着阴霾,这座宫殿,也在几百年前建立起来。 “那个海恩也来到了王都,我不知道那个利昂是在干什么?这不是捣乱呢吗?而且现在这个海恩已经落到了兰斯的手里。”卢克一副情况危机的表情。 虽然价格不低,但是对他来说也算是灵丹妙药,若是上次在对抗秦狼的时候有这个回气丹的话,他也不用那么辛苦,九死一生了。 蕾欧娜瞬间感觉到速度和力量再上一层,以一种更加夸张的速度奔向了还没跑回格林身旁的波尼。 “这么说,师傅你去咯?太好了!”子非鱼高兴的冲出房间,往院外跑去了,凤云瑶眼角一抽,收这么一个徒弟,到底是对还是错? 程明说完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在这个事情上面去浪费时间,而是只是转身离开。 第三百五十五章 今非昔比 “外甥女婿,还记得我不?你和秀芸定亲的时候,咱们见过。 哎呀,这一晃眼儿都好几年了,外甥女婿混的越来越好,可比当初气派多了。 秀芸真是有福啊,找了这么个好女婿。” 陈郎中还没等介绍完呢,李氏的堂兄就迫不及待的抢着说道。 “记得,记得,大舅是吧? 可不是咋地,这都好几年没 随后这条微博被删了,不过不是被有关部门,而是网站负责人一看风声太大,直接从后台删了,就像滴水花掉进大海,转瞬被其他的汹涌信息吞没。 我给他钱是一种礼貌,不是讨好的意思,既然是要问话,肯定要耽误别人的时间,给钱是理所当然的。果然钱是个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大伯拿了我的钱,自然会耐心听我说,还热情的给我倒了一杯茶水。 再一看那蛋糕,连个商标都没有,根本就是没牌子的货,她才不会吃呢。 主席讲话一向不喜欢啰嗦,讲完之后就果断地把话筒递给了主持人。 方言被他看得极不自在,朝一旁的子龄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似乎是在问,你爹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蓝鹏友,周边所有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刚才那一幕他们大多数人可都是看到的,人都被撞的飞了几米高了,重重地摔在地上,居然什么事没有? “行了,刘瞬,你冷静一点,你也看见刘川的实力了,今天我们三个无论如何也要合力拿下他,而且,我们三个之中任何一个,都不能被打败!不然,我们打不过他!”柳冲道。 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那他就要仔细的想一想,接下来的安排了。 当刘川在为着乾坤混元真火努力的时候,这些在神树上面的魔兽们,顿时不知道何去何从了,以前,自己可以望着远处的方舟,现在方舟已经被烧得渣渣都不剩了,那么,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 封扬当即收回目光,凝神稳定心绪,片刻,却有一滴液体坠在了手背上。 “那这样的话萧宥冬在这里应该也有被赋予的身份才对,而且应该跟萧盈很亲近才对,搞不好我们都已经见过,但下意识把他忽略,而且都没意识到他其实是一个鬼魂。有这样一号人物吗?”聂图道。 与铠的青龙志和百里守约的朱雀志一同在2月4日除夕夜上架销售。 想到这里,他便四周环顾了一下,心中盘算从哪一部分资料开始看起。 尘寂一定是知道,音儿与沙河印有关,所以,北溟羽才会出此下策。 “队长,你们过来吧,这里没有危险!”童湄生怕学院内的叶天一不肯爬出来,她大声叫道,还特地着重强调了没有危险四个字。 毕竟拥有扁鹊【救世之瞳】皮肤,对于这些症状,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只见北冥寒轩朝着慕容倾冉抛了个媚眼,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我猜,琅啸月对娘子,必定还有思念之情,假若,娘子能够加以利用这点,必定能水到渠成”。 步千怀退后刹那,右手拂过腰间,枫叶剑顿时上手,横到胸前,而此时胸前的痕迹也慢慢渗出血来,散发出血腥味。 「胡笳乐」奏出一束冰铃铛音波,同时在亚瑟与李信身间来回弹。 叶天一既然已经被胁迫蹲下,便直接仔仔细细按照题目所描述的那样观察起这滩血迹来。 第三百五十六章 双喜临门 十五这天晚上,三个院子里都灯火通明,众人忙活到了挺晚,这才休息。 冬月十六,陈家俩儿子娶亲的正日子。 吃过早饭,陈家兄弟二人收拾停当,各自换上了新郎官的吉服,胸前十字披红,系着大红花。 然后出门去,骑上高头大马,带领着迎亲的队伍,前去西院迎亲。 清朝时期有一种习俗,就是新郎官 楚辞最终尸骨无存,他留下的那些威胁百官地暗卫也被一一清理。少了暗卫时刻的威胁,朝中上下第一次呈现出和谐轻松的气氛。 还真不愧是铸练了多年的金刚臂,手臂上光滑无毛,一抹难掩的金属色泽光泽,在他的皮肤表明流转,时不时的散射出让人心悸的光影。 容琦的心猛然一动,她心态似乎真的平稳了,难道这就是和帝王的相处之道?? 村子大约在十几里外,穿过一片森林,众人来到了一片不大的湖泊前,耽罗人的村庄就位于湖边,是数百座用泥土和木头搭建而成房屋。 “王成叔,武林新秀大会?”云梦飞翔在后听着前面人的对话,不由疑惑问道。 许成龙和吕干城都没有像副部长这么兴奋,因为他们经历的类似场景已经太多。 苏菲的电话被放到一个监听装置中,这样当她和罗‘门’通话时,陈朝光、赖‘春’雷和赵雪峰都能够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李维正却没有动,他凝视着独臂人隐约的背影消失,就在刚才他猛地想起了这个声音,这个神秘的锦衣卫校尉,他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他不明白,此人怎么还会活着? 这样奇怪的想法还没有出现不过瞬息之后,接下来事情的变化便验证了他的想法。 朱攸宁手上的帕子是特地取了外头的雪水和着带冰碴的井水沾湿了的,为的就是给燕绥降温。她帕子捂着燕绥温度颇高的额头,不过看了一眼门外的时间,再垂眸,却对上了燕绥疲惫中透着笑意的双眼。 暗自跟自己的元神对比了一下,倒是分不出什么高下。毕竟他现在也没法理解自己的元神到了什么层次。 季寥蓦然间冷喝一声,脚往地下狠狠一跺,原来不止何时,他脚下的泥土裂开缝隙,冒出血水,同时爬出两个僧人,正向他足踝抓过来。 北月妖与雷暴听到柯林的声音,当然不可能继续再打下去了,纷纷跑到柯林面前。 不过可惜奇缘商铺每天刷新次数有限制,林云曦想要搜集碎片锻造神器的目标还得慢慢实现。 平立州脸上浮现出了喜色,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想徐汇青一摆手,打断了。 徐高飞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两个手下脸上会出现那么多纠结的表情了。 攻击碾压:对于力量低于自身50点以上的目标,在近战攻击中有一定几率造成碾压效果,使对方被击飞或者陷入晕眩,震荡,骨折,内腑受伤等异常状态。 瞬息后光明浮现,依旧晴空万里,依旧绿草清香,刚才的彻底黑暗好像只是一瞬间幻觉。 周淳、李宁,一南一北,两人路上都是稳扎稳打,并不贪功冒进。 “师弟来了!来来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落城主。城主大人,这位便是我的师弟了。”花无炎热情地将典风拉过去,为落枫介绍道。 陈肖然不单势力强悍无比,还拥有绝武者的隐身能力?这……怎么可能? 罗昊开口说道,如今他所担心还是那位幕后之人,若是对方也是冲的万泽灵湖而来,想必是所有情况都已了解透彻。 我不知道这一战究竟是不是最后一战,我也不知道这一战究竟是否是属于我龙堂的最高荣誉,但是我心中清楚,这一战必定是我江枫最高兴的一战。 这时,青芒如同蜿蜒的毒蛇,剑身不断‘缠绕’大刀。每缠绕一次,大刀的威势就减少一分,仿佛就要把大刀吞噬。 看着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我都有点担心万一一口气上不来,就真的过去了。 他们之所以这么笃定是气运之龙,只因他们体内仿佛有什么力量在觉醒,让他们充满了力量。 羲玑辰一口答应道“没问题,你稍等。”随后羲玑辰吩咐身边的弟子,不一会那名弟子带着一位老者走了进来,老者佝偻的身子,花白的胡须,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从老鬼哪里拿到了地图之后,同天便来到暗夜之城,和大长老谈论了几分钟的时间之后便再度启程,最后的一个目的地是巨人之国。 对于收购合同的事情,我占时还不准备给张莹莹说,因为和我一样,张莹莹也很关心父母去世的事情,现在我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我就这样把事情告诉给张莹莹,无疑是给张莹莹凭空增加烦恼。 山达尔人目前就是靠着如此浩大的军事储备来维持国内的稳定以及目前银河系的地位。 此时大战,留仙殿中诸人已经陆续来到了南天门广场之上,天上的大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真是跌宕起伏。 后来他还发现自己吃的馒头是“夹心的”,或者喝得水是“带味儿的”。 在这股狂暴气机下,他甚至连抬起手中长矛都做不到,他用尽全力,也只能让牙齿传来道道脆响,甚至连半点反抗余力都没有。 第三百五十七章 会亲家 陈允哲、陈允瀚同一天成亲,陈家大摆宴席款待宾客。 第一拨酒席款待娘家送亲的人、县衙等处前来贺喜的官吏,以及城中有头有脸的大户。 第二拨酒席,款待团练中的骨干成员、街坊邻居、亲戚朋友等人。 第三拨则是招待做菜的大师傅、徒弟、帮工、家里的下人等等。 酒席从中午开始,一直进行到傍晚 但是回头一看,姬蓝觉得,自己这四百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遇到花荣之后,彻底崩溃了。 他的母亲也因为父亲的跳楼而发疯,至今都没能认得出他是谁!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男人,他不会让那个男人好过的,他一定会让他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看到正从后车厢被两名队员用折叠担架抬下来的“眼镜”,石成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如此说来,索罗斯与嘉丝蕾的关系还有可斟酌之处呢,难保不是他利用儿子谋得财务总长的权位。对于10几年前的事情,哈利终于大概能理出一个头绪了。不过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而已。 林枫渐渐稳定心神,开始回想在侠灵谷与魅影妖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想起相识,相守,相离的刹那光华。 斗篷老人则是满脸的吃惊,还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sss级机甲战神炎龙王,在岩浆里猛的一捞,巨大的爪子上满是红色的装备和玄幻金属,花荣在其中凑出十套炎龙战甲和一大块玄幻金属收了起来,跟着,炎龙王一跃,跳出了炎龙地狱的本源。 几分钟后,石成跟在秦泝的身后,走下了飞机。其他的队员们,跟在他们两个的身后也陆续的下了飞机。 “袁滋这厮,倒是逃过了这一场祸乱。”望着袁滋一行人远去的方向,李愿不由得感叹道。 也许是今日实在跑得太久,身体疲惫的很,不过一会便睡得死死的。就连佩兰多次起身查看紫珠的动作都没有吵醒,甚至差点误了时辰出门,躲躲闪闪的还差点再被易大娘抓个正着。 “请问你们珩总在吗?”打着发蜡,穿着甚是讲究的男子,不是白领金领就是商人一族。 就算不动用雷安国这层关系,雷辰还帮龙天锡和龙定国筑基,并取出了龙天锡体内的一枚弹片,还有脑袋里那枚弹片等着他取出来呢。 不过看到刘玉身后长三米,宽三米的大床,孟起尴尬地闭上了嘴。 那天游氏族祖地深渊上空出现一团黑雾,没有人能够看清那团黑雾中的人物,只能看到黑雾四周在剧烈燃烧,而燃烧的却是那飘渺虚空,虚空在坍塌在撕裂! 而山谷中的丑陋生物看到他们的动作,也有了相应的反应,它们身上针孔中的寄生虫同时飞了出来,硬生生飞出来近半米远,它们的口气,那圆形的管状物,也同时飞了出来,像是炸裂开来的烟花一般,砰的一声分散了开来。 例如,如果多罗请求这两头巴布魔去凡间抢救落水的儿童,这个请求就会将巴布魔所中的心灵暗示解除,开玩笑,你叫一头恶魔去做好事,这无疑严重违反了巴布魔的行事原则,心灵暗示怎么也不可能再维持下去。 好吧,反正不论史瑞夫的头衔里有多少槽点,雷辰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黑人男子确实是上将兼陆军元帅,梅哲哥国的军界大拿。 第三百五十八章 面见道台 陈家兄弟的婚礼结束,曲绍扬也该办自己的事情了。 冬月十八,曲绍扬带着兴业等人前往凤凰城,留陈秀芸母子在陈家小住。 通过近一年的经营,曲绍扬跟东边道衙署的官吏们都相处的不错。 这一趟来东边道,一则是向道台详细说明双甸子周围形势,另一个就是给东边道这些官吏送年礼。 身在官场,必须 看着太子手持弓箭,李泰神色突变,旁边的缇骑也赶忙上前挡住。 就在这时,一道车灯的光束划破夜色,伴随着引擎的低吼,洛阳的车稳稳停在了林盼儿身边。车门打开,洛阳的身影如骑士般出现,他的目光冷峻,直视那几个男子。 明白了周老意思的徐峰当即上前将玄金剑收入自己囊中,然后谢过周老,美滋滋的离开了。 这会儿李氏和陈秀芸,正着急往外走呢,双方正好在外屋地走了个迎面儿。 只见在骑兵的有力冲击之下,有的士兵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到了后军。 11,人乃万物之灵长,今殊贱于马匹,又无恤民之心,则世道乱矣。 我知道副本内容是大家比较喜欢看的,现实相对来说不太爽,最近的几章更是一踏糊涂。 谢七时而想要杀人的目光,时而又气恼沮丧,但是却一直紧跟着穆思昭,似乎生怕她消失。 “怎么不走?不怕我这个杀人犯突然兽性大发把你也给杀了?”宁哲半开玩笑地问。 如果奇迹石消失后依然算任务完成的话,这岂不就被人钻空子了? 这一次之所以要深夜走,主要还是林逸风不想暴露自己,而且他也怕对方有枪,或者一切其他可以威胁他的手段,要知道,这里不是在大陆,这里是澳大利亚,在这里,枪支的管制还没有大陆那么严厉。 “难道是,巨型丧尸自己复活了?”我感到了头皮一阵发麻,自从我拥有了灵魂出窍,乃至于灵魂附体的能力之后,我的联想能力就似乎无限升华了。 “哈哈……”众人大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霍军去了浴室,将水打开,人却站在浴室门口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听外面的罗念讲些什么。 他一脸惨像伴随着浓烈的震撼,刚准备起身再战,却发现已然来不及,那道火光接踵而至,完全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嘿嘿……黄城主,可否借一步说话。”叶寒坏笑着,旋即目光从娇羞的黄诗雨身上离开。 阿伊吉心思飞转,他并不相信张济的这番话,对于跟了自己多年的老手下,他还是很信任的。 李宇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对于国内的行情也是了解一二的,他知道像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什么够硬的关系话,唐梦晨恐怕真的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虽然,毕然本人并不是非常的清楚武者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从刚刚大家的言谈当中,她已经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眼前这个名字叫沈飞的人,肯定是一个厉害角色。 觉得是时候的时候,钟欣琴慢慢的松开了油门,可是,车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下,她惊慌的再次踩了下去----油门出问题了。 回到王府天已经黑了,赶紧让人准备了晚膳,用过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无论是云夜的攻击,还是孙悟空等人的攻击,其实都是被这一堵风墙完全吸收。 也正是抓住了我的这个心态,知道我跟赵龙山穷水尽了拐子李才会这样对付我,不但坑了我,还让我对他感恩戴德。 “云司晔都下旨了,你要怎么拒绝?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水明月挑眉看着云轻飏。 白素贞见都是自己人,双腿动了动,变成了一条摇摆狂舞的蛇尾。影子映在窗户上,十分狷狂。 这是迟早的事,全家一起围攻,少夫人孤身一人,怎么可能逃脱得了。 神医冷哼一声,给雷坤一个潇洒的背影,甚至没有给雷坤开口的机会,就直接离开了。 可是当他们走出电梯的时候,朝着左边看了看,又朝着右边看了看。 言罢后,我再一次拿起来手机,找到了刚刚的那个号码。微微犹豫了一下,直接拨通了过去。 “好东西,锻炼你的逻辑思维以及分析整理能力,完成后孙老会批复,做的好第三关面试顺利通过!”孔军笑呵呵的说道。 自从利用“冰暴四重奏”打破了风雷兽的幻兽铠甲,似乎她体内的冰雪系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 她愣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放眼整个露西有谁不认识她姚露西马? 楚九天眼睛里冒着火光,杀人的眼神,身旁的老警察邱虎紧握拳头,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俩王八蛋。 “谁让你太可恶呢?你敢欺负我,不等盛玉海和盛良骥摆平你,我就先摆平了你。”白蜘蛛道。 当然,正经上班时还是相当规矩,该分给他做的还是他做,该是自己的事一分不让,认认真真完成。 “好了,这里的房间不止十个,大家可以随意挑选!”庄弈辰微微一笑,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于是立刻有几个住手上前,从床下翻出一个护腕,不过这些用特殊材料制作的护腕都是和病床连接在一起的。 时间系的力量太神奇,多少邪恶的幻师都想里得到这股力量,她当然不会随意说出去。况且黒崖现在是个婴儿,一旦被人知道,恐怕又会在星野世界掀起血雨腥风。 前几天,莫菲做的也是端酒的活计,可是打她主意的顾客太多了,不时就会有人觊觎她,打听她。 章衎一掌拨开了衙役打来的拳头,然后顺势一巴掌呼过去,衙役的牙齿顿时被拍飞了几颗,人也扑倒在地。 从大雨开始,两人就一直暴露在雨中,现在哪怕是穿着衣物,身上也每一处都完全被浸湿了。 一具完整的尸骨,推算年龄的骨块组合有很多种,最后的结论不是简单的取平均值,而是要有所取舍,辩证分析。 宁天并没有把想要把六品武神级机甲半成品直接升级为七品成品武神级机甲的想法告诉徐图。 第三百五十九章 年礼 “承蒙大人厚爱,委以重任,下官定然竭尽全力办差,绝不辜负大人期望。” 曲绍扬心里高兴,赶忙表了一番忠心。 “还请大人允准下官,可以在双甸子、濛江、古洞河、娘娘库等地招募青壮,成立护卫队,以保护山场子不受土匪侵扰。” 差事可以接,但不能一点儿要求没有,曲绍扬肯定也要借机会讲讲条件的。 英华殿里,毓溪和胤禛随太子太子妃拈香行礼,不知外头那场闹剧,这里宁和得有几分超脱得意境,因太子和四阿哥有话说,太子妃和毓溪退了出来,可妯娌二人还没说上话,毓溪就听说他们家侧福晋闯祸了。 白墨轩的心情很不错,他今天去医院检查了一遍,医生说他的病有好起来的迹象了,这让他兴奋的差点吼出来。 他坐的椅子是可以半躺的躺椅,身边的石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吃食。 更重要的是,他还可以拿三品相的合和丹去讨好慈言,他相信慈言也一定会很高兴,对他笑的。 --求各种支持,给恬静一点鼓励,非常的谢谢!今依然是九千字的更新。 裴馨儿这会儿也没心思服侍他,见他送到了门口,便转身走了回来。 端木睿瞥了瞥一旁的人,她从君千汐出现后,就一直冷若冰霜,杀意浮现。 众人七嘴八舌人心惶惶的,讨论着昨天的事情和今天早上的事情。 做完了这些,她能够做的也就暂时只有这么多了,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这上面放开来,提醒自己欲速则不达。 昭煜炵也是担心打草惊蛇,这才让其他人都退下。待人都走完了之后,他才将暗卫审问出来的红鸳和冯氏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听得老夫人和昭夫人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怪冯一鸣如此兴奋,中博网的上市不仅仅在于知名度的再次提升后,对后面掀盖子计划的帮助,更筹措了大批资金,强有力的保证了天河乳业接下来的扩张腾飞、展雄投资旗下数家it公司的研发进程、推广计划。 冯一鸣努力让自己融入如今的中学课堂,但是心里对未来的骚动却不时让他走神,好容易熬到下课,突然一只手狠狠的拍上了肩膀。 当然如果是全力出手,以老家伙团队现在的实力倒也不是打不赢,甚至对上彭晃也有一战之力。可问题在于无论输赢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一旦损兵折将过多,那就连参加主战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现在在【暴怒】状态之下,自己的更方面的属性提升了非常的多。 不仅仅是他,这里的每一个仲裁者都是如此,否则的话,虔诚悲悯者又怎会亲自去品尝泥土才能感受规则? 总嚷嚷着什么‘我这是为了创造杰作而养精蓄锐’这样很很厉害的话,但实际上她就只是在摸鱼。 只不过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霍去病一出现,他这个“天生王者”立即失宠不说,连已经凝聚到身上的规则都似乎有一点蠢蠢欲动,“王霸之道”彻底偃旗息鼓,没有了一向叱咤风云的威风。 楚云端找到那间熟悉的“花月楼”,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花月楼的顶端。 这孙恬一开始自大过头了,如果不是他的自大,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葫芦娃世界里有十一天,现实世界自己玩了一个月,导游工作了八天,也就是今日。 第三百六十章 幸存者 马上进腊月了,家里还一大摊子事情,曲绍扬夫妻着急回家。 故而就在曲绍扬赶回宽甸第二天,夫妻俩便带着孩子,领着一众随从们,动身往回走。 临走之前,陈郎中和李氏,又给装上了不少东西。 基本上就等于是马车怎么拉的东西来,就怎么拉东西回去,只是装的东西变了个样儿。 回程路上用了七八天 “你爷爷?”陈青阳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哥,你停车。”晨曦一听就急了,于是我们便将车子靠在一边。 他知道这玉佩的分量有多重,这是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同时也是责任。 两名保安既然上手了,便绝不会再将其放下来,合力拉着史军向门外走去。 我之所以会满头大汗,就是和它们比拼的时候,实在太费劲了,所以才会这样。 虽说林天成现在敌不过姜素曦,但对她多加了解一些就会多一分胜算。 反正这会儿也无事可做,与其俩人傻坐在地上尴尬,还不如多知道知道这些事儿。 虽然姜云认为自己的自爆,会连累到夜孤尘,可实际上身在金锁之中,夜孤尘根本不会受到丝毫波及。 “那个,你们熟悉一下环境吧,然后就歇着。我练练拳,你们别老跟着我。”程昱实在不习惯自己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几个妹子。瞅了瞅眼前四人,他对春桃吩咐道。 一开始,林天成没有修炼过任何关于控制神识之力的功法,自然无法将所有神识之力释放出来。 寝室中的淳元还在学习,没有丝毫放松,之前问她的同学,她的同学都会给她讲题,今天统一说不会。淳元就放弃了。想着明天再问老师吧。 后来也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但是这两次相遇的本身确有问题。 这些有着狗和猫咪,鸽子与公鸡脑袋的动物,正和人类一般生活着。 “可以的。你在学习门口等我,我现在从我的学校出发,去找你”。 夏天颓废的从办公室里出来,然后又走进部长办公室,那个她只进去两三次的地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进去的地方,是她不会主动进去的地方,没想到今天…今天却逼不得已的进去。 “干嘛不买,我最喜欢吃苹果了。”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曾四月送给夏千歌苹果后,夏千歌之后就特别喜欢吃苹果,每次去水果店夏千歌总要买几个苹果。 伴随着湿润的泥土一点点覆盖住棺材,白歌生出莫名的感慨,他嘴角勾勒出柔和的笑容,看了一眼墓碑。 还在假装郁闷的淳元,听见了班长说挑班服的声音。淳元转身,自己满脸的怒气还没有消失。 安吉拉老早就换了一身衣服,现在迪斯乐主题公园门口附近,她正在训导员工,可不能让叶辰看出她其实就是在等叶辰。 安吉拉根本没有穿任何的衣服,镂空着找着资料,看的叶辰差点又要冲动了。 邝美云皱了一下眉,想到了之前那个男人说得那些似真似假的话,感觉吧,那人对她好像还真有一种极为复杂、又极为矛盾的感情,否则,他不会冲动的说要和她领证,又因为她的不愿意而收回了那个说法。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既然是已经定下来了,那么也就不需要在多言了。”胡宗伟这时候直接拍板道,虽然说得是让胡宗通别说了。可实际上则是直接堵住了王默的嘴,让王默连张嘴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留人 曲绍扬和孟兰心,费了点儿工夫,把曲绍扬救人到剿灭占东山绺子,前前后后的事情,给郑铁柱他们解释了一遍。 郑铁柱等人这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孟兰军,原来是个女孩子,本名叫孟兰心。 之后,几个人也把他们如何逃出去,如何隐姓埋名养伤,偷偷打听其余人消息的事情,说给了曲绍扬和孟兰心 “连云城,有意思!此人倒还有一些侠义之心,只不过资质平平,不过尔尔!”广量子说着吐了一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 发动机想要拖拽着他们拼命前行,而那两条钛金打造的长舌却将它牢牢的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一声嘶吼的声音竟然横生的,将那些在空中飞舞的那些蚊子横生的震裂了翅膀,她们没了翅膀。 摔下地面的一瞬间,梅元他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地乱颤起来。 这时候,很多人才想起来,用星照之法,去查看唐憎的武修境界,有几重了。 剑侠客定眼看去,只见上面回馈了是这样一条让剑侠客哭笑不得的信息,只是说了这是任务用品,但是并没有表明里面是什么。 孙悟空最后用金箍棒朝着金角大王最后一个角打了下去,顿时让两个妖怪都变成了无角大王。 看到变异大蝙蝠,这下招财终于明白了这次叫自己出来是怎么回事。 “什么?普通人直接晋升系统制造商?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顿时有人惊呼。 他是一名‘坎比翁’,是大自然的孩子,有人说,他的父亲乃是梦淫妖;也有人说,他的父亲是精灵……但无论如何,梅林汪身上流淌着的,是非人的血脉。 这片森林可不简单,正是神灵居住的地方,当地人经常迷路就是因为中了幻术。不过印第安神灵基本都没有什么恶意,就和印第安人一样有一块保留地就可以了,他们也不贪心。森林就是神灵的保留地,是他们的底线。 面对这个要求,金币自然是拒绝的,它又不是难民收容所。不过后来它在对那些抓来的阴兵展开思想教育失败后,它就被这些桑叶镇的村民说服了。 弗雷德完全没有了警察的威风和职业操守,只要不是找自己麻烦就好,他不想被对方拧下头颅,就像闪电理查德一样。 而乱花钱的陆逢川没有丝毫搭把手的自觉,他靠着车门立在一边,极英俊的眉眼沉淀着一股锋芒内敛的光,自然而然地与周围的世界有种莫名的割裂感。 离开闻湛和魏秋之后的阮萤还是一肚子火,她把魏秋抱着别的心思接近闻湛的事情告诉了陆逢川。 就在所有人都表示大惑不解的时候,半空中突然有一道人影翻落,完好无损地落在地上。 他想了想,如果可以,他准备正面抢攻,不过最后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体的原主灵魂会得到释放,到是真正的赫敏·格兰杰可就倒霉了。 整个陆家都不缺钱这个自然不用提,最奇妙的是,据说在陆家没个国外100大学的学位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陆家人。 房屋确实不少,但是半兽人更多,一只准备缓口气的半兽人发现了洛羽的身影,一身拉风的铠甲和巨大的宝剑,一看就是敌人。 三人知道47所在的‘刺客兄弟会’绝对是个不嫌事大的搞事情的组织,听着好像是因为世界混乱所以不走寻常路,可是说起来不就是趁火打劫么?杀手竟然还搞得这么有宗教仪式,根本没意义。 第三百六十二章 纳妾 “还有件事,县城那头,年礼还没送呢。 这两天你帮我准备一下,礼物就跟东边道那头的差不多,陈知县的那一份儿多些。 这两天我先处理了衙门里的事情,然后去趟县城。” 这些官场上的关系,必须得勤走动,一旦不走动就生疏了。 曲绍扬如今虽说是东边道的红人,深得道台大人赏识,可也不能忘了陈 “我报警了,但是警察什么都没有查到。”何雨露咬着嘴唇,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不知不觉两腮旁已挂满了泪水。 由于气氛,胸前的双峰不断起落,甚是诱人,雷羽不禁咽了咽喉咙,尽量将目光挪开不去看那惹人浮想的美景。 不过紧接着,看了韩彬一眼,后尘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 永嘉诸人对淮东的海上战力缺乏正确的认识,长期以来,他们只看到奢家操纵东海寇横行东海,也一向认为整合东海寇势力的浙东水师是东海之上最强横的战力——这种观念显然不会为淮东水师一次南袭而改变。 自从上次遇见那个年轻人后,纯钧剑似乎就开始有了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变化,但是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即便是他身为纯钧剑的主人,也无法完全掌握。 我突然疑惑,听警察说那宁浩是林镇海的弟弟,可是一个姓宁,一个林,怎么可能是兄弟,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就在此时,蓝色光幕的裂缝中淡黄色光芒一闪,自在玉碑已经从中穿了出来。 虞东宫庄明面上每年上缴的宫庄粒子银不足三万两,但淮东对虞东宫庄的情形很清楚,宫庄庄户虽说才两万余口,但开垦田地超过三十万亩。 心理活动着,嘴上也不停留,陈明贤一口气说完了,他心中的想法,一分为二,正好三个方面,整体,两面。这也算是对一分为二和整体观的整合。 不过生气归生气,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城主已经顺利的完成了任务的发布。 所有的军帐都铺上厚厚的天鹅绒红布,就连用来防止灵兽族冲锋的尖刺栅栏上,也挂着只有盛大节日才会有的丝绸和彩带。 见林晨和周鑫两人坐了下来。东方维玫还是没有摘下她那大大的眼睛来。 “好了,你的伤口都愈合了,我们出去吧。”楚云擦了一下脑袋上的汗,治愈魔法实在是太废力了,楚云的魔能和体力都被消耗了不少。 “这么凶?”史弩看了一眼双方的阵容,实在是没有发现自己这边在一级团时的优势在哪里,但是习惯性地对韩宥抱以了信任,嘟囔了一句之后也操作着剑圣跟了上去。 下午四点过,球员们就来到了球场上,球迷们可以跟球员们合影,如果运气好点也许还能收到球员们的纪念品。 当林晨伶着莫四周来到杨凤身前的时候,却是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凌雅静。 在杀了这么多泽卢刚蒂亚的武者之后,对方的兵力却反而莫名其妙地变得越来越多了? “就是那种……你懂的。”楚云挑了挑眉毛,做出了一个男人都能够看懂的手势,带着一种赢荡的笑容看着埃拉木。 他此刻身边也就两位三步涅槃的最强尊者而已,真若是这么算下去,自己一方竟然还不是这些土著的对手? “哈哈,连苍天都惧怕我无崖子,我艹你特么的苍天!”无崖子看到滚滚天雷呼啸而至,再度怒声骂了一句,这一刻他是彻底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