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擅长逆风局能再穿一次吗》 第1章 逆风局什么的可带劲了! (脑子免费存放,贵重物品自行保管。) 清川以南有滩,曰崎涂。其上多乱石,石间多怪蛇,曰衔尾。 南三十里始见山林,浩浩茫茫,无止境也,曰莽。其中多怪木,高巨者遮天蔽日,细微者盈盈寸许,诸般百态,未可名状。多异草,良者入药可医顽疾,恶者为毒祸害人命。多奇兽,或曰细巴,曰佘彘,曰巨冉,曰湖雌...不胜数,皆凶戾。多诡瘴,昼时不见,夜而横生,人入其间,或难归返。 ——《五州四蛮志·南莽志》 南莽一隅,山环水伺。十数间建筑散布其间,自成村落。 村中房屋多为草木搭建,素面朝天,风貌古朴。 东面的一间屋子里,一名少年瘫在床上动也不动,一副随时随地都会原地升天的样子。 一位虎背熊腰的老人立于床边,陆续将一些乌漆嘛黑的不明物体涂抹在少年四肢躯干,再用木棍和布条固定。 另一名脸色泛白的少年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两人,双手搓个不停,几度欲言又止。 过了许久,老人将最后一段布条缠紧,仔细检查一番后,才长出了口气。 “石爷爷,狗哥儿他没得啥子吧?”见老人停下,白脸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 石斛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支酒筒,美美地嘬了几口才斜着眼睛反问,“说说看嘛,啷个回事。” 白脸少年一下就被问住了。 想到他狗哥儿曾千叮咛万嘱咐打死都要保守秘密,于是有样学样地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不过扯谎捏白从来就不是他的强项,以至于咳完之后半天也没有下文,而他脸上的表情,大概是这样的: (! ̄3 ̄) 石斛看在眼里也懒得点破,只是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提醒一句,“莫要跟老子扯谎哈,你不把事情跟老子解释撑头,到时候莫怪老子救不到你狗哥哈!” “楞...楞个严重?” “你狗哥身中奇毒。”石斛一边说着,随手提起床上少年的一只伤手,又随手松开。 只听“砰”的一声,白脸少年的脸好像更白了。 “都邦邦硬咯,你自己说严不严重撒?” “可是...可是墩墩啷个可能有毒嘛!” 石斛立刻捕捉到有效信息,“墩墩是哪个?” “都是山里面那群野象的头头撒!”话说出口白脸少年就后悔了。 “嚯!你们两个狗胆胆是真的得行!外面的法阵都拦不住你们了嗦?”石斛似笑非笑,“继续撒,再讲讲你们还干了些啥子不得了的事,让老子开开眼撒。” 南莽之地毒虫肆虐,凶兽横行。但凡城镇村落,多由能人布置法阵,守护一方,等闲不得随意出入。 白脸少年不说话了。 “要得嘛,过来搭把手,和老子一路找个地把你狗哥埋啰。”石斛作势起身。 “我说,我说都是了。”白脸少年本就担心他狗哥儿的安危,经石斛这么一吓,顿时泄气,“但是你莫要跟狗哥儿讲哈。” “不得不得。那你先跟我摆一下你俩是啷个出的村子嘛。” “第一次是张老汉放我和狗哥儿出去的。” “第一次?”石斛一口凉气直吸到脚后跟,半天才缓过来,“不得哟,张得贵那个哈儿凭啥子要放你们出去也?” “狗哥儿把你埋在后院的‘七树七花浆’挖了一坛给张老汉。” 石斛听得一阵肉疼,但还是理性地分析道,“张得贵那个哈儿馋老子酒是没的错,但这事情的严重性他不会不晓得撒。是不是你狗哥还跟他扯了啥子?” “狗哥儿说要去山里头找‘金缕衣’,回头再给你酿‘七树七花浆’,张老汉还夸他孝顺...” 石斛嘴角抽了抽,“然后嘞?” “然后张老汉就放我们出去了撒!然后狗哥又把你新研制的‘春留驻’给了孙嬢嬢一整瓶,然后...再然后狗哥自己就会开阵了。”白脸少年说完后没忘再补充一句,“你千万莫要让狗哥儿晓得是我说的哈。” “咳咳咳。” 石斛一口气好悬没有续上,半天才摸着胸口道,“哈儿,一个两个的都是哈儿!你们两个也是,老子一天到黑都跟你们说外头危险危险危险,你们都是不听!尤其是你,你...唉!真的是不怕死迈?” “一开始肯定是怕的撒,但后来多出去几次就又觉得没得啥子了。”见石斛眼神不善,白脸少年连忙说道,“况且狗哥儿也说了,一条狗养了十三年都有感情,更何况老石你...石爷爷您神仙似的的人物,哪次我们闯祸,您不是替我们把屁股擦得干干净净?狗哥儿私底下可都是亲切地称呼您为‘锅神’呢!对了还有...” “打住打住!”我可去你娘的锅神吧!石斛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就老老实实地告诉老子,你们没事去招惹那野象头头做啥子。” “哦,那是狗哥儿说他近日神功小成...” 石斛冷笑一声,“神功小成?啥子神功?千翻神功迈?扯把子神功迈?” “不是啦,是你藏在药圃里的那本啥子《灵犀诀》嘛,狗哥儿他一个人学了好久...” 石斛霍然起身,壮硕的身体投射出的阴影几乎遮蔽一整张床。 他看着床上少年,面沉如水。 眼见石斛突然摆出了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泰山压顶的架势,白脸少年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良久,石斛才叹了口气,开始朝门外走去。 白脸少年紧跟几步,“石爷爷你上哪去?” “小白,狗子成天神戳戳的鬼话连篇,但有一句话他没说错,哪怕是条狗,养了十三年都有感情了。”临到门口,石斛接着说道,“对了,你狗哥早都醒了,不过是断了几根肋骨伤到肺部说不出来话,你说话他都有在听哈。” 小白,“???” \/\/\/ 狗子,是床上少年的小名。小白叫他狗哥儿,村里有人叫他狗蛋,有人叫他狗剩,等等。 只因他有一个绝妙的名字——枸杞。 枸杞躺在床上,听着那位唤作小白的猪队友声情并茂,掏心掏肺地在那跟石斛交底,底裤都交出去的那种,心中万马奔腾。 神尼玛的一坛子“七树七花浆”!老子一共就打了两勺,剩下不都是兑的水吗,你小白不知道?没记错的话最后一道兑水的工序还是你自告奋勇亲自完成的吧? 神尼玛的一整瓶“春留驻”!好吧,我承认在和那个老来俏的讨价还价中不慎败北,并且搭上了一支保存尚算完整的瓷瓶,但这并不足以掩盖瓶子装着的只有指甲盖份量药膏的事实不是吗?所以为什么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一整瓶”?老子是真没看出来,你小白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吃字鬼才。 神尼玛的神功小成,老子明明连总纲都没记熟好吗?“万物皆有灵,灵犀在心则意念相通...”后面是什么来着?好嘛,一气全忘了。 枸杞欲哭无泪。 人家穿越不是吃龙蛋泡女帝,就是七个师姐个个倾国倾城。更别提什么位极人臣,封疆列土这些个老黄历,心情不美丽的时候弑个君都快成基操了。最次的一批也是落得某家赘婿,白天和小姐在船上吟诗作对,晚上和丫鬟在床上探讨人生。 好嘛,轮到自己穿越了,出生地是个穷山恶水无名小村咱就不计较了,英雄不问出处嘛。可你这全村人口加牲口都没超过三十个npc的设定算个什么事?没有纳头便拜的手足兄弟,没有生死相许的青梅竹马,你好歹给我整个欺男霸女,神憎鬼厌的对头啊!老子连“莫欺少年穷”的口号都不知道跟谁喊去! 制盐?但凡我有这个本事上辈子也不至于@#?\/!!# 种土豆?你见过哪个二百五随时随地随身揣几个土豆? 玻璃?水泥?黑火药? 嗨,这些个工业产物多破坏生态环境啊,横幅上面红底白字写得清清楚楚,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 枸杞在心里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当然,你也不太能指望一个连制盐都不会的人能掌握这些黑科技。 看来到了不得不动用底牌的时候了。 底牌,往往意味着最后的最强大的手段,意味着绝地翻盘的可能。 但在枸杞这里,却是意味着最没有底气的一张牌——以他高中程度的文化水平就注定了不可能有太庞大的诗词储备量。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要让他在这小破村里平平淡淡地过上一辈子,还不如...那还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吧,毕竟好死不如赖活嘛。 于是,在他三岁那年,在村里某位大爷的寿宴上,枸杞先是天真无邪地从石斛手上抢过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又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摇头晃脑,脆生生地开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吟到“高处不胜寒”的时候枸杞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被好几个人一起摁住了。 然后全村人和牲口一起零距离观摩了一场持续整整七天的“走近伪科学”栏目,大家都表示很赞。 再然后枸杞绝望了——连着几个晚上,村民们都会听到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悲凄的童声。 “我不擅长逆风局能再穿一次吗...” 看来这病还是得治! \/\/\/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半个月后。 那日,枸杞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在村子的边缘。 他的身子佝偻着,他的双脚艰难地迈着步子。 他被逼着喝了将近两周的符水。 他,又开始窜稀了... 枸杞在僻静处一泻千里之后,正准备撤离现场,不料蹲的太久导致两腿发麻,未及站稳便又直挺挺地就往后栽倒。 随地卸货确实不对,但这报应来的也未免太快了吧! 他很清楚接下来的故事将会是何等的悲伤,热泪盈眶的同时,仰天长叹。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一般情况下都要打码的画面并未如约而至,他的脑袋好像被什么抵在了半空,整个人呈四十五度角的怪异姿势斜立当场。 枸杞本能地往边上一倒,堪堪避过地上狼藉,心道好险。这出门的时候干干净净,晃悠一圈回去就黄袍加身,真不敢想象自己又得遭什么罪。 但他很快就愣在原地,因为他记起之前侦查地形的时候,自己的身后分明一片开阔别无他物,除了不远处的柳树上垂下来的几缕枝条。 所以,刚刚是什么拦下了自己倒下的趋势? 枸杞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颤颤巍巍地回头,颤颤巍巍地伸手,几尺开外的柳条扭动得分外妖娆,触手可及。 却又遥不可及。 两者之间隔着一面无形的墙。 枸杞起身,沿着手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前行一段,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 作为一个从网络文学铺天盖地的时代穿越过来的人,他不会不清楚这堵无形的墙意味着什么。 或许它可以被称为结界,又或是禁制,或是法阵,具体的还得要看落笔之际作者抽的是哪门子风。 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更遑论冯虚御风,千里之外取人狗头的仙侠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古人诚不欺我! 老子果然是他娘的天选之子! 枸杞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恨不得仰天长啸,直抒胸臆。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首先,他确实是被符水给灌怕了。 再者,他也不认为以自己三岁孩童的身板子能有什么斩妖除魔的资本——再离谱的剧情都不敢这么写。 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 \/\/\/ 这一等便是十年,若非万不得已,或许还会更久。 在这期间,枸杞尽可能地留心每一个村民口中的每一个有用的信息,在确认了村外法阵存在的同时,自行脑补出了一个光怪陆离却又引人入胜的恢弘世界。 心有所系,总算不至于让他在枯燥无趣却又无比漫长的日子里生无可恋。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石斛的态度,枸杞不止一次两次有意无意地向他打探村子外面的情况,石斛的答案千篇一律——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个狗胆胆就别老想着出去作死了。至于其他,只字不提,问的多了,还要发飙。 石斛表现的越是反常,枸杞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主角在成长过程中,安排个神秘高手隐姓埋名陪伴左右,这是许多网文约定俗成的开局。比如药尘,比如五竹,或许还比如,石斛。 这就很难不让枸杞把主意往他身上打。 石斛嗜酒,而且易醉,枸杞便隔三差五地找他喝酒。当然,做这事的时候,他也已经十岁出头。 “狗胆胆的喝什么酒。”石斛总是这般说辞,然后随手就给枸杞满上一杯,“就一杯哈。” 一杯酒换石斛酩酊大醉,这笔买卖枸杞已经做的轻车熟路,并且毫无心理负担。 接下来的操作就简单了,有心算无心之下,石斛终于在一次酒醉后漏了口风。 “你娃儿想求知?求老子撒,老子教你。” 枸杞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老石我可求你别吹了行吗,你一赤脚医生,还那啥来着?” 石斛不乐意了,“狗胆胆的,你不信嗦?就在药圃,那片龙须草下面,老子这就去把东西给你取来。” 说完,便一头扎在桌上,鼾声如雷。 药圃,龙须草下面,老子记下了! 接下来的过程正如小白交待的那样。 先是连蒙带骗找人帮忙出村,再到自己学会开阵,最后就是筛选目标。当然重中之重还是趁着石斛外出的时候摘抄,学习那本从药圃里翻找出来的叫作《灵犀诀》的秘籍。 进度不甚理想啊!即便枸杞再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灵犀诀》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别说是背,就连上面的字他都认不太全。作为一个资深学渣,枸杞愁得一缕一缕往下掉头发。 整个计划一拖再拖。 \/\/\/ 春去秋来,当他带着小白站在自己最终选定的目标跟前的时候,又过了将近两年光景。 这并不是枸杞第一次和这头野象打交道,但此时心中的震撼仍是无以复加。 它真的太大了,如同一座小山矗立眼前。 “嗨,墩墩,我们又来啦!”枸杞朝野象挥了挥手,脸上笑容天真无邪,“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哈。怎么样,前几天给你带的香蕉还合胃口不?不过墩墩啊,咱们吃归吃,可也别光顾着吃,德智体美劳还是要全面发展的嘛...” 小白在身后轻轻拉了他一把,细声细气道,“狗哥儿,你在说些啥子?” 枸杞确实很紧张,也确实编不下去了,他甚至觉得野象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像在看白痴,于是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那个,我这有些东西你听听看,有益身心健康哈。” 说着,枸杞从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页,上面是他亲手抄写的《灵犀诀》的内容。 “万物皆有灵,灵犀在心则意念相通...意诚则易成,意异则...这写的是什么玩意...” 很难想象一个人会被自己写的字给难住,但枸杞确确实实是做到了。 枸杞在这边念念停停,磕磕绊绊,那边野象眼中的期待已逐渐转作不耐。 终于,它意识到了眼前的小家伙并没有给自己加餐的打算,不满地扫了枸杞一眼,转身离开。 这时,枸杞手中的鬼画符才刚翻页。 “诶,墩墩...” 失落失望全都写在脸上,枸杞有些气馁,也有些着恼。 别不是这憨批玩意根本就听不懂老子在说什么吧! 枸杞这般想着,随口就冒出一句,“草泥马...” 这一句,野象大抵是听懂了... \/\/\/ 小白反水之后,自己的别有用心算是彻底曝光了,很难想象石斛接下来会把那本《灵犀诀》转移到哪个角落旮旯,甚至会不会干脆付之一炬? 想到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让他心欠欠的《灵犀诀》了,想到自己才刚上路就被迫熄火的修仙梦,想到自己再没有机会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计划里最为关键也是最为迫切的一环,如今看来也算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枸杞只觉得万事万物都芭比q了。 心力交瘁的枸杞感到眼皮越来越沉,他忍着伤痛,笑着流泪,“白果啊。” 小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低着脑袋抠着指甲。 听到枸杞难得这么正式而又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连忙直起身子肃容道,“狗哥儿,你说。” “哪天狗哥我要是英年早逝,你的功劳簿上大抵是要添上浓重的一笔!” 小白:“???” 第2章 不仅带劲,还带了只小白 枸杞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入目即是石斛满头的白发和一身虬实肌肉。 老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酒,入夜前的凉风挟着酒香闯入枸杞的鼻间,令他一时神怡。 酒香缠着药香。 枸杞这才发现自己泡在一个大木桶里。 白勺...赤勺...红化...枸杞嗅了嗅,下意识地开始分辨起来。 跟着石斛这么些年,一些常用的药材倒是识得七七八八。 “咦?”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十多味的药材中竟然就有三味是自己不认识的,不免有些讶异。 “你伤得不轻。”石斛喝了口酒,沉声道,“将来即便痊愈了怕也是要成个掰子。” 枸杞闻言大惊,低头就要查看伤势。 随即呆住。 “我昏迷了多久?” “那些药原本是打算过个几年再给你用的。”石斛叹了口气,自顾自说道,“这会用上,效果怕是要打上不少折扣。” 那些药,自然指的是枸杞不认识的三味。 那么问题来了,不打折扣的话是不是会变成和您同款的魔鬼筋肉人啊?我真的是谢谢您呐! 枸杞默默吐槽一句。 “石老啊。” “别,你还是叫我老石,每次你叫我石老准他娘的没憋好屁。”石斛看着他,满眼无奈,“你昏三天了。” 三天... 枸杞很清楚自己伤的有多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全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杀马特式粉碎性骨折。当然,这还是陆陆续续喂了那头憨批野象半年香蕉,培养出感情的结果。 人家可是脚下留情了! 这才三天,自己竟然能动了。 枸杞尝试着挪了挪身子,很疼,但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呵,老石,不厚道啊,藏私啊。仙药哈?九花玉露丸?乾坤再造丹?”枸杞故作轻松,出言试探。 “都是些啥子?”石斛一愣,语气充满忧虑,“狗子啊,我是越来越搞不撑头你这脑壳里面到底在想些啥子。” “想修仙。”枸杞心想反正都暴露了,干脆开门见山。 “修啥子?” “修仙!当神仙!”呵,还装!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那《灵犀诀》是怎么回事?” 石斛冷笑,“那你跟那个啥子墩墩沟通上了没有嘛?” 枸杞被噎了一下,随即犀利反击,“那村子外的法阵你又怎么解释?” 石斛也答不上来,马上顾左右而言他,“神仙有啥子好的嘛?你已经是同辈人里排第三的神射手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枸杞的脸立马黑了下来。 村里与他年龄相仿的一共三个,除开音娇体柔连开弓都困难的小白,老子第三。 得益于上辈子的一些经历,枸杞的射术其实并不差,十几二十步的距离算得上百发百中,可距离一旦远了,便力有不逮。 麻蛋,还真是比不过这群原生态土着的天生蛮力,枸杞忍不住腹诽。 突然,石斛神秘兮兮地捅了一下枸杞,“老李家的闺女知道哈?长得多乖的。偷偷跟你讲,同龄人里面她可是最中意你!” 枸杞斜了石斛一眼,心说这都哪跟哪,这老不正经的脑回路连自己一个穿越人士都快跟不上了。 石斛见枸杞不答话,继续循循善诱,“你只要答应我,以后少做些不着调的事,明天我就去跟你李叔把事情定了。最多两年,成婚生子,你看要得不?” “成婚,生子,挺好啊...”枸杞随口敷衍,声音却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可小白呢?” “啥子?” 枸杞侧过头去,神色黯然。 见枸杞似乎没了谈话的兴致,石斛在他肩头轻拍了一把,“安生些哈,这段时间你怕是都要待在桶里。” 枸杞点头,示意理解。 石斛起身离开。 “老石。”枸杞忍不住追问道,“药,还有吗?” 石斛的身子顿了顿,“没的了。” 走的远了,石斛才驻足长叹,既有无奈又是不甘。 \/\/\/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石斛采药归来,才进门就不由分说地往枸杞怀里塞了团东西。 枸杞前一秒还在吐槽石斛不靠谱,三岁的孩子往家里一丢就是一整天,下一秒就被怀里的东西给吸引。 一个婴儿,粉雕玉琢。 婴儿好奇地打量着枸杞,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半点也没有认生的样子。 枸杞看着有趣,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婴儿白皙的小脸。 婴儿发出“咯咯”的笑声。 枸杞也跟着傻笑。 “乖吧。”石斛坐在一旁美美地嘬着酒,看着枸杞逗弄婴儿,“你弟,白果。” “又是什么奇葩名字。”枸杞小声嘀咕,无意间瞥到被石斛随意丢放在门边的小半篓子白果, 嘴角抽了抽。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采药老人在山里捡到一个婴儿。老人的文化水平不高,有些犯难该给孩子取啥名字。一筹莫展之际,老人瞅见自己背篓里装着的枸杞,顿时灵感迸发,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 与往常一样,石斛还是隔三差五外出采药,早出晚归。这就意味着白果——一个才足月的婴儿的饮食起居在绝大部分的时间内都要交给枸杞——一个不满四岁的孩童来照顾。 离天大谱! 枸杞在河边打水差点被冲走,枸杞做饭差点掉到锅里连自己一起煮熟,枸杞给白果换草垫子差点被粑粑熏死... 枸杞相信,如果自己不是占着穿越人士的身份,多多少少还有一点生活经验,以上的“差点”可以逐一划掉。 可自己上辈子到头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花季少年,为何摇身一变就成了资深奶爸?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日子难熬,可还是得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随着年龄渐长,枸杞发觉小白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大对劲,明明已经快要三岁,却瘦瘦小小,皮包骨头。枸杞虽然没有刻意留心自己当年的情况,也能理解以现有的条件不大可能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但你说体型连村里那几只上蹿下跳的老母鸡都不如,这就太不应该了吧。 小白的脸色也不好,卡白卡白的不见血色,唇边一圈的乌青倒是怎么看着怎么碍眼。 枸杞虽然心存疑虑,却始终在往营养不良的方向考虑。以至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村里新鲜出炉的鸡蛋总是不翼而飞,成为未解之谜。 直到某一天他无意瞧见石斛落在桌上的药方,歪歪斜斜的字迹让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却也清楚在这个无法做伞堵,更不可能做搭桥手术的时空里,“胎心病”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而他现在所能做的,除了每天把小白照顾的更加无微不至,就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石斛身上。 事与愿违,随着石斛外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在家喝酒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地长吁短叹。 枸杞终于意识到或许石斛真的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神通广大。 至少,在小白的病情上,他是真的束手无策。 留给小白的时间,或许也真的不多了。 终于,趁着某天石斛外出,枸杞提着把锄头进了药圃。 \/\/\/ “一只患有不治之症的小白吗?还真是清新脱俗的开局啊...”枸杞轻呓着,沉沉睡去。 第3章 你敢信它会这么好心? 半个月后。 枸杞将最后一块石头归位完毕,环绕着村子的法阵自动分隔出一道可供人出入的缝隙。 “来次够!”枸杞招了招手,小白犹豫着跟了上去。 “狗哥儿,石爷爷每次外出采药我们就偷偷跑出来,你都不担心撞上吗?” “读者都不考虑的事情你在这瞎考虑个啥?” “哦。”小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狗哥儿,我们这是要去找墩墩报仇吗?” 找那只憨批象报仇?找死还差不多! 枸杞怂的干净利落,不过嘴上却饱含深情地说道,“每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每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以待。更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让往事随风而去吧!” “这是我这些日子来的感悟,你要记住了。” 多么痛的领悟! 见小白嘴上称是,却露出了不太信服的表情,枸杞轻笑一声,“爱信不信,我跟你说,老石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你知道的,上次老子和那只憨批象大战三百回合不慎负伤,你看这才几天,就能跑能跳的啥事没有。” “这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我现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下次村里再搞什么狗屁神射手比赛,哼哼...” 枸杞说着说着,都把自己整的热血沸腾起来,只见他两眼放光,随手取下背后弓箭,“看见天上那只大鸟没有,我定射它下来!” 箭在弦上,始终未发。 “狗哥儿,快射呀快射呀!大鸟要飞远啦!” 上千米呢,射你妹啊!枸杞讪讪收弓,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小白啊,看来我先前所言,你并未往心里去唉。” “哦,我晓得了。”小白弱弱道,“那狗哥儿,我们究竟是为啥子出来嘛?” “闷了半个月了。”枸杞略一沉吟,“不如打点野味咱哥俩开开荤?” 小白,“???” \/\/\/ 两人一路闲聊,走没多远便会停下休息一阵。 “狗哥儿,我身子好弱哦。”小白小口小口喝着水,显得有些泄气。 “嗨,想什么呢。你这不是,嗯,不是身体还没发育嘛。对,就是这样!” “哦,我懂了。”小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了,狗哥儿,你一定也还没发育吧!” “...” 枸杞有点不想搭理他了。 见枸杞不答话,小白又善解人意地宽慰道,“没事的狗哥儿,等以后我们发育了,一定都是纯纯的纯爷们!” 纯爷们一词,是从枸杞口中学去的。而成为一个纯爷们,则是小白对未来最美好的期许。 只是,小白你是不是对纯爷们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还纯纯的?反正在自己的认知里,“某哥纯爷们”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对了狗哥儿,你说石爷爷既然有这么厉害的药,那他为啥子不给我吃呢?”小白接着问道。 “呵,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其实不难猜到,那几味药材并非什么百试百灵的神药,对于小白的心疾多半是起不到任何效果。若非如此,石斛只怕早就拿出来给小白服用了。 枸杞正想着怎么跟小白解释,突然脸色一变,转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别出声,别回头,走!” 小白一下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回头。可看到枸杞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便又强忍着冲动,蹑手蹑脚地移动身子。 鬼倒是没见着,只不过小白口中的墩墩——即枸杞口中的憨批象,正立于不远处的林子里,直勾勾地看着他俩。 狗日的还没完了是吧! 枸杞心中暗骂,同时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去。 “啊!” 这时,小白的尖叫声传来,枸杞的心脏瞬间蹦跶上了天灵盖。 这又是在整哪出啊亲?这个时候就不要强行加戏了好吗! 枸杞苦着脸回头,只见小白的身子蜷成一团,抱着脑袋满地打滚。 枸杞顾不上别的,快步来到小白身边,“怎么了你这是?” 小白满头是汗,两排牙齿格格直响,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枸杞急得不行,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野象,发现它仍旧耷拉着耳朵立在原地,一对眼珠子直勾勾地...咦?这个角度看,这憨批玩意盯着的好像是小白。 冲小白来的? 不对啊,上次对这头憨批象的家属表示亲切问候的人是我,哪怕找麻烦,那也应该是找我的麻烦。 大象会寻仇这不新鲜,但脸盲这个设定是不是就太过猎奇了? 枸杞没空瞎想,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在了野象和小白中间,“象爷,上次是在下鲁莽,扰了您清修,还望您大象不记小人过,就把我们兄弟俩当个屁放了呗?” 野象面无表情地盯着小白。 面无表情本身就是一种表情。 情形颇有几分吊诡。 憨批玩意真成精了? 枸杞继续说道,“当然,以后香蕉芭乐哈密瓜,香烟啤酒饮料矿泉水八宝粥肯定少不了您的...” 枸杞这边在说,那边小白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野象动也不动,甚至连看都没看枸杞一眼。 在野象身上试验《灵犀诀》是枸杞的主意,他想的是既然石斛无计可施,倒不如自己另辟蹊径。 如今看来,计划失败了不说,反倒是惹了一身的麻烦,还连累了小白。 枸杞又急又恼又是内疚,眼见野象油盐不进,脑子一热大声吼道,“傻x!有事冲着老子来!” 四周安静的可怕,小白微弱的呼吸声显得愈发刺耳。 “我草泥马!”枸杞取下弓箭。 搭弦,满弓,瞄准。 正如之前说的,枸杞切实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三五十米的距离,他有信心送野象原地飞升。 “狗哥儿,不要。”小白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同天籁。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枸杞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他放下弓箭,扶起小白,“没事吧?” “狗哥儿,有人打架...”小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啊?” “天池山塌了,村子...没了...墩墩跟我说的...我还看见,两个人在打架,在山上打架...” 小白话说的颠三倒四,但枸杞还是很快捋出了大概:两个人在天池山上掰头,打得山崩地裂,池水倾覆,淹没村子。 天池山距离村子有好几十里,山顶一片湖水,浩浩汤汤。 枸杞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头,却发现野象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颇有几分功成身退的意思。 再联想到先前情形,心中便已信了七八分。 只是,这憨批玩意真的会这么好心吗? \/\/\/ “能动吗?看来今天是开不了荤了。” 见小白点头,枸杞也不多说,扛起小白就往回赶。 没走几步,他便开始若有所思起来,“小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头还有些疼。” 枸杞把小白放回地上,“自己能回去吗?” “狗哥儿,我自己能行的,你不用背我。”小白试着走了两步,身形踉跄,却抬头笑道,“我是纯爷们的嘛。” 枸杞觉得心头某处被触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正色道,“我要去天池山,你尽快回去通知大家。嗯,老石或许也回去了。如果老石在,你就先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他知道该怎么做。” “狗哥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看见了的,我没骗你,我们一起回去!你可别去天池山啊!”小白又惊又急,语无伦次。 看着小白脸上泛起不健康的潮红,枸杞语气变得更加笃定,“我要去天池山。” 第4章 有谁不喜欢狗血又俗套的剧情呢? 如果小白提供的信息无误,那么在天池山上掰头的两位极有可能就是存在于这世间的仙人。 普通人打架绝不可能连山都给打崩了,梅威瑟和帕奎奥加一起也不行。 之前就说过,憨批象那边基本上是指望不上了。那么要想治好小白的病,眼前的机会自己必须抓住! 至于山上那两枚npc是男是女?是正是邪?自己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奔赴过去究竟会是柳暗花明抑或自寻死路?这些枸杞全都不予考虑。 一来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细想。 二来,作为一名穿越男主,这点蜜汁自信,该有还是得有! 可自信是有了,枸杞的心态也开始炸裂了——天池山实在是太特么的远了! 所谓望山跑死马,他从来没有想过几十里的山路是如此漫长。他甚至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好巧不巧的在药里泡了十多天,自己这两条腿肯定得报废。可再这么下去,这双腿十有八九还是保不住。 焦心之际,枸杞并未注意,一道黑影正迅速靠近。 他只觉得身子猛然失重,下一秒,便已端坐在了象背之上。 “憨...象爷?”枸杞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野象不但去而复返,竟然还愿意放下身段载客。喜的是搭上了这班顺风车,自己总算是得到了喘息之机。 野象体型庞大,坐在上头不仅视野极好,仿佛连空气都要清新几分。 山风袭来,吹的枸杞衣襟翻飞,让他觉得自己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可良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便又察觉不对。 视野没了,空气质量也明显下降,倒是周围的树叉子抽得他脸上阵阵生疼。 啥情况这是? 枸杞环视一圈,很快发现问题所在。 “象爷,您这是...漏气了?”野象身上的奇葩设定已经见怪不怪,但看着它逐渐缩水的身体,枸杞还是没忍住试探道,“那个,您气门芯在什么位置?要不咱先停下,小的给您吹两口应付应付?” 野象身形明显一滞,接着又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发足狂奔。 野象越跑越小,到了天池山脚的时候已然变得只比寻常土狗大的有限。 好歹还有阿拉的体型。 枸杞心道,如果缩水成吉娃娃,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阿拉,哦不,大象,也不对,总之枸杞被某神秘物种驮着,朝着山顶一路奔驰。 \/\/\/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枸杞终于看清山上景象。 一名女子白衣胜雪,长剑挥舞。 而另一方面——小白!你确定那不是一只低配版的哥斯拉? 更让枸杞惊悚的是,白衣女子且战且退,一副随时都会扑街的样子! “吁!吁!stop!土妈入!”枸杞扯着嗓子大声招呼。 神秘物种充耳不闻,直到距离山顶约莫三十丈的时候,才一个急停。 枸杞猝不及防,被甩出老远,脑袋顺势扎进土里,难以自拔。 好不容易枸杞才将脑袋抽离地面,甚至发出了“啵”的一声。当他晃晃悠悠站起身子,却发现神秘物种早就不见了踪影。 深藏功与名。 枸杞心头简直要被某神兽踏平,未及开喷,身子又是一僵——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一道气机牢牢锁定。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就好像在大街上,在地铁里,在游泳馆,许多女性时不时地就会感受到绿油油的光束在自己身上游走,其频繁程度取决于当事人的颜值高低以及穿衣打扮的塞克西程度。当然,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许多男性朋友也深有体会... 扯得远了,总之与各路痴汉们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的目光不同,来自山顶的觊觎丝毫不加掩饰,即便相隔百丈,枸杞依旧感受到了满满的饿意。 三十丈,也就是百米左右,很微妙的距离。说近不近,可看起来却足够引起低配哥斯拉的注意。 枸杞吐出一口浊气,“我真是...敲你耐耐...” 此时此刻,枸杞不得不正视自身处境,认真分析任何续命的可能。 首先,跑是不用指望了,很显然小哥总并不介意晚上加餐,解决了山上那位,接下来就会轮到自己。 其次... 不对啊! 枸杞猛然一惊,既然跑路不成,那么除了拼命之外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还指望那位被打得吐血的女侠突然爆种? 是的,女子已经开始飙血了,一身白衣被鲜血浸染,触目惊心。 看着这一幕,枸杞觉得自己腿软了,人也怂了。他实在不能确定自己接下来到底算是拼命,又或者只是单纯的送命。 如果是拼命,拿什么拼?一身孤勇冲上去指着人家脑门大喊三声“退退退”吗? 到底哪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连新手村都没出就要被安排硬刚boss的?我书读得少,谁都别骗我啊! 突然,枸杞呼吸一窒,一个前所未有的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自己没有天赋异禀,没有满级神装,没大腿没对手,连念几句词都要被人当成神经病处理。自己才刚捡回条命,如今又身陷险境——难不成所谓的男主身份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实际上自己只不过是这段穿越故事里一个无足轻重的龙套?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颤抖,差点站立不住。 多么似曾相识的身份啊! 就在这时,山上情况再变。 白衣女子也不知是中了原子吐息还是别的什么大招,翻身栽入水中,激起大片水花。 此情此景,让枸杞很荒诞地想起了某国选手从十米台上跃下炸鱼的画面。 有些好笑。 上辈子的自己就对着视频乐呵了好一阵。 上辈子... 呵,庸庸碌碌地活着,莫名其妙地死去,说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罢了,管他男主还是龙套,搏一搏吧,反正本来就连单车都要骑共享的不是吗? 对了,还有小白,自己屁颠屁颠地跑来天池山,难道不是为了给小白求得一线生机吗? 想着这些,枸杞逐渐平静下来。 平静地活动手脚,平静地取下弓箭——今天第三次了哈。 伙计,想来你一定也饥渴难耐了吧! 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竟有几分岳峙渊渟。 弓如满月,箭似飞虹,逆着山风呼啸而去。 \/\/\/ 世人都说,江浸月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即便她自己并不见得有多在乎,却也是默认下来。 直到那个从北面来的,背负着奇怪事物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二十四剑,剑势如雨。 如丝,如酥。 如珠,如柱。 直到最后雨消云散。 二十四剑,江浸月这些年来一剑一剑累积起来的信念。 一剑一剑。 渐渐崩塌。 二十四剑,竟未能破去男子周身防御。 江浸月收剑,有些失神。 男子拱手,转身离去。 上京仙居,弃剑坪前。 几只白鹤摇头晃脑,闲庭信步。 这世间胜负与它们哪有半点关系。 月余,江浸月辞别宗门,只身游历。 一路南下,走走停停,漫无目的。 只是本能地想离北远一些。 其中缘由,只有她心中自知。 江浸月望着悬于湖面的大片白莲怔怔出神,甚至没有察觉危险逼近——一只庞然巨兽破水而出,张牙舞爪朝她袭来。 江浸月反应虽是慢了半拍,但下一刻,已是持剑在手。 “砰”的一声,从剑身上传导过来的力量让她一退数丈,手臂更是止不住的阵阵发麻。 可还未及站定,巨兽利爪便又出现在她面前。 攻守之间,交锋已是数合,江浸月越战越是心惊。 眼前巨兽是她前所未见,不仅蛮力惊人,周身鳞甲更是坚硬无比,手中长剑分明几次命中,最后却都无功而返。反倒是自己从开始时便处在下风,落下伤势。 此消彼长,险象环生。 绝不能再这般下去! 江浸月一面与其周旋,一面苦思对策。可谁知稍一分神,便被妖兽一掌拍中,狠狠坠入水中。 就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而来,不偏不倚钉入妖兽眼中。 神来之笔! 几乎同时,江浸月重新跃出水面,寒芒掠过,正中其胸腹软肋,溅起大片血花。 妖兽吃痛不已,嘶吼震天,满是愤怒与不甘。 \/\/\/ 就在枸杞绝望地以为它还有大招要放之际,妖兽一个倒栽,缓缓沉入水中。 “弱鸡!都要死了还不忘口嗨!。” 枸杞口嗨一句,紧接着一屁股坐倒在地,近乎脱力,可脑子却又开始止不住地浮想联翩起来。 命保住了,人救下了,boss也干翻了,如果不出意外小白的病也有了着落。按流程走的话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拜师学艺了?然后拳打善妒师兄弟,脚踢护短老顽固,引得一众女弟子芳心暗许,也不知师姐妹们是不是个个貌若天仙... 枸杞越想越是心情舒畅,先前惶恐早就抛诸脑后,甚至连将来孩子的名字都琢磨出了好几个备选方案。 这狗血又俗套的剧情哟... 甚得我心! 枸杞露出了白痴般的笑容... 万事皆妥! 唯一欠妥的就是上面那位女侠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啊。 枸杞发现自己在下面傻乐了多久,白衣女子就一动不动在水边坐了多久。 我了个去,作为推动剧情发展的重要npc一枚,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枸杞心头一紧,连滚带爬朝着山顶赶去。 第5章 请叫我雷风 约莫盏茶后,枸杞来到女子身边。 这时候就有人问了,百来米的距离,你特么要走十几分钟? 事实上枸杞是真的累到了,双手双脚软的和面条没有区别,几乎就是在匍匐前进。 对了,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因为体力消耗急剧加快而导致脱力,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反正,非要说枸杞心里防着妖兽诈尸暴起,double kill之类的,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总之,枸杞来到女子跟前,伸手就要试探她的鼻息。 手刚伸到一半,一道目光投来,停留在他脸上。 枸杞与之对视,仿佛置身一湾灵湫,水面清圆,风荷并举。 女子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枸杞。 枸杞一只手就这般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久而久之,竟然显得有几分猥琐。 好尴尬啊,手也好酸。 你倒是说话啊!我救了你一命你好歹道声谢啊!然后我说不用谢,流程走起来啊! 见女子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枸杞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尽量挤出友善的笑容。 看来破冰这种事还是得交给男同志啊! 不过怎么称呼对面这位比较合适呢?枸杞有些拿不定主意。 女侠?可人家刚刚才被吊打一顿,会不会觉得我在嘲讽她啊?姑娘?是不是有点轻佻?仙子?这也太浮夸了吧! 女子生的极美,黑长直,皮肤也白,尤其是那对澹澹生烟的双眸,教人多看一眼便会溺于其中。 枸杞就有些沦陷了,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这位仙姑侠...” 神尼玛的仙姑侠,这是特么的什么转基因变异物种! 枸杞差点当场去世! 好在女子并未在意,反倒收回目光,“多谢少侠。” 声音清冷。 高冷。枸杞下意识地就给人家贴上一枚标签。同时顺势收手,藏在背后甩了几下。 “若无其他,烦请少侠自行离开。” “不...”枸杞愣是把“客气”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这是什么神展开?老子不敢奢望开局就有工业糖精吃,可说好的神装呢?说好的秘籍呢?说好的灵丹妙药呢?荒野大镖客提上裤子还知道留几张软妹币呢!你这开口就把人直接劝退是几个意思? 枸杞脸色不太好看。 没点好处,老子打死也不会走的,有本事你...枸杞一眼瞥见地上的长剑,冲她那高冷范,可别真就一剑给老子捅过来了哟! 女子说完,便不再搭理枸杞,自顾掏出一件事物捣鼓起来。 枸杞看不真切,心里痒痒,一咬牙便悄悄挪近了两步。 只见女子捧着一本挂满铜绿,勉强算作是书的东西,纤细的手指在上面停停写写。 枸杞鬼鬼祟祟地又靠近一些。 黑鬃蜥,水相。齿爪锋锐,身覆厚甲,力巨而凶狞,当避之。简短的文字后面跟着一幅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草图,与先前怪物有七八分相似。 看到这里,枸杞觉得天雷滚滚。 这,这是,某度?! 那女子手上的又算什么?ipad? 女子摇头,继续写道,恶齿鼍。“ipad”上呈现出来的画像更是相去甚远。 女子微微叹气,准备把铜书合上。 “你搜哥斯拉试试。” 美目望来,满是疑问。 枸杞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移步到了女子身边。 枸杞俯着身子,女子坐着,两颗脑袋离得极近。 枸杞心里惴惴,等了一会,见女子似乎没有暴起伤人的意向,才试探着说道,“搜搜看呗。怎么,耗你蓝?还是内力?元气?查克拉?” 女子一脸的莫名其妙,短暂犹豫之后,还是将铜书递到枸杞面前,示意由他自己动手。 枸杞接过“ipad”,先是好奇地摩挲一阵,才开始奋指疾书。 不过,他字写得实在是太抽象了,反反复复写了五六遍,书上才有所反应。 就一个字:无。 呼,要是404就完美了。枸杞一屁股坐在地上,莫名的有些怅然。 “小兄弟为何还不离开?”声音仍是冷冷清清。 短暂接触,枸杞意识到女子虽然言辞不善,但也并非是蛮横不讲理之辈,便大着胆子问道,“你先说我要是说了你会不会拿剑捅我。” “...” “那我就直说了哈。” “请讲。” “额,怪不好意开口的。” “...” “好好好,你别瞪我。我且问你,我算不算是救了你一命?” “算。” “所以咯。” “所以?” 所以你是高冷到没朋友,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比如以身...等等等等,你先把剑放下!我是说比如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之类的。” 女子显然是被枸杞的漫天要价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半晌才摇头苦笑 ,“若是平常,小兄弟所求我自当尽力满足。只是这一路以来,所携丹药已然用去七七八八,而剩下的这些...罢了,剩下这些你且拿去。” 女子将一只精致的瓷瓶递到枸杞面前,“这些丹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寻常时服用亦能强健体魄,于普通人而言几与灵丹妙药无异。” 女子想了想,继续说道,“对了,这些丹药的药性可算不上温和,服用之时切忌贪多,一年一颗即可。” 见枸杞不肯伸手,女子又解释道,“如我所料不差,先前那妖兽属水相,如今遁入湖中,天时地利,所受伤势恐怕不出三个时辰便会复原。小兄弟你莫要再做耽搁,拿了药速速离去吧。” 女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俨然一个苦口婆心的老母亲,与先前高冷相去甚远,枸杞很想告诉她精分最好去挂个脑科,同时心里又平添了几分暖意。 从她的话里,枸杞提取到了三个信息。 第一,小哥总还没挂,只不过猥琐发育去了。 第二,女子从头到尾的劝退都是善意满满。是的,一个连人情世故都没捋清的小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第三,很简单的推断,剩下的那些药,不管用来疗伤也好,临时加buff也罢,很显然女子原本是打算留给自己的。 这下可好,三言两语全归我了。 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要不是老子天降神兵,她这时候估计已经下线了。 药全给了我,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办? 外冷内热脑子轴,枸杞把对应标签一一贴上。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姐姐,先天性心脏病你会治不?” “小..姐姐?”女子一愣接一愣,“先天性心脏病?” “额,就是胎心病。” 女子摇头,“扶伤救死并非我所擅长。” 枸杞难掩失望。 “不过师门中倒是有不少前辈师兄精于此道,被治愈的胎心病患者,据我所闻亦不在少数。” 话说一半,砒霜拌饭啊亲!枸杞忍不住心里吐槽,但更多的是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的如释重负以及支持自己决定的更多的勇气。 “好,我再问你几个问题。”枸杞难得严肃起来。 “等等,你还不走?” “走?你承不承认如果不是我,你这会已经领盒饭了?” “领盒饭?” 枸杞没工夫解释,继续说道,“第一个问题,接下来面对满状态的哥总,你有几分胜算?” “原来先前妖兽唤作‘哥总’吗?”女子略一沉吟,接着答道,“五五之数。” 五五开?你个弱鸡刚刚都被捶到水里变成落汤鸡了好吗? 枸杞懒得计较,走近女子身边,贴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第二个问题,那怪物智商怎么样?就是脑子好使不?” 女子把头偏开了些,“妖兽皮坚肉厚,凶暴异常,但观其一举一动更像天性使然,而非是开了灵智。” 呼,这就好。 枸杞松了口气,“第三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掩盖自身气息的宝贝?一定有哈?” 肯定得有,不然咱这故事可就编不下去了不是? 果不其然,女子解下腰间玉器,“这块纤凝玦便是。” “冰狗!”枸杞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信心更足,“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一会呢我就假装跑路,然后再掩盖气息偷摸回来找地方躲着。对了,你的纤凝玦得借用一下哈。到时候你和哥总正面刚,我呢就蹲草丛放冷箭,你看怎么样?” 枸杞环视一圈,走到一块山岩边上,“就这,一会我就躲这。这么近的距离,老子肯定一箭爆头!哦对了,你俩打的时候记得别往这边来哈。” 他很害怕无辜躺枪。 女子沉默了,似乎在认真思考枸杞的计划的可行性。 “太危险了。”良久,女子摇头,“斩妖诛邪,我辈责无旁贷。而你,你又何必做到这步?” 我会告诉你有个憨批玩意告诉小白你跟哥总在这掰头小白又告诉了我我为了小白的病的同时也为了自己的修仙梦才屁颠屁颠地跑来这里跟你扯了半天的淡这会想跑估计也没地了? 枸杞挺直了身板,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连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因为我是——雷风!” “雷少侠。”女子肃然拱手,“在下江浸月。” 别时茫茫江浸月。 名字也美。 “可是雷少侠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我...”脑子轴这条属性可真是相当不讨喜啊,枸杞简直无语,“那你就当我恋爱脑,见了美女连命都不要了,这个解释你看你能接受不?” 江浸月还是摇头。 枸杞彻底没辙了,却听江浸月继续说道,“雷少侠的计划看似可行,可其中却有天大破绽。恕我直言,以雷少侠的实力,即便相隔再近,恐怕也绝难将妖兽一击毙命。” 诶?所以说那么不靠谱的解释看样子你是接受了? 枸杞很快又反应过来,听江浸月的意思,她拒绝自己留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竟然是自己战力拉胯。 麻蛋,被人嫌弃了。 枸杞郁闷地蹲在地上画王八。 “三十丈外一箭即中,雷少侠无论射术力道皆是无可挑剔。只是...”江浸月望向枸杞背后箭囊,继续说道,“我观雷少侠所用之箭不过凡铁打造,自是难以破去妖兽厚甲。倘若能换作‘破甲境’的兵刃的话,雷少侠先前计划,未尝不可一试。” 话说一半,罢了,我已习惯。 见事情有转机,枸杞一个蹦跶就来到江浸月跟前。至于什么是“破甲境”,枸杞根本就没有兴趣多问。修真修仙问道求魔,品阶,境界划分千奇百怪复杂繁多,还不就是作者一个念头的事情,二百五才去较真! “好哇好哇,小姐姐有什么神兵利器请尽管交付于我!” 枸杞故意没有说“借”,心想着指不定人家财大气粗,自己还能白嫖一件装备。 江浸月并不接话,只是将“ipad”递了过来,顺便强调,“少侠还是叫我江浸月好些。” 墨芯竹,金木相。外酥里韧,坚逾精铁,铸兵刃,可破甲。南莽之地或可觅得一二。 “这...”枸杞表情凝重,捧着“ipad”看了半晌才严肃道,“啥玩意?” 先不说这玩意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哪怕是听说过,南莽这么大,你让我去哪里觅得一二? 枸杞蹲下继续刚才没画完的王八。 江浸月却是成竹在胸,“无妨,与你一同前来的食铁兽最是喜欢以墨芯竹为食。我见它并未走远,似乎是在等你,让它带我们去寻便是。” 等我?等着看我怎么死吧!枸杞腹诽一句,不过他更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咦?听你的意思,我才来你就已经知道了?” 江浸月很自然地点了点头,“三十丈以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 是不是哦? 江浸月表现的风轻云淡,枸杞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她究竟是蜜汁自信还是蜜汁自信。不过说心里话,这头和人打得死去活来,那头还能留意百米开外的动静,反正枸杞自问是做不到的。 有没有可能弱鸡小姐姐其实并不弱,而是小哥总太强了?等等,她刚刚是不是说过自己能和满状态的小哥总五五开来着? 枸杞惊疑不定地看向江浸月,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江浸月的嘴角似乎浅浅勾起一下,“况且雷少侠的出场方式如此特别,实在是让人很难忽视。” 你指的是我脑袋插在土里的样子吗?我跟你说我最近在做一项有关鸵鸟生活习性的研究你能不能信一下?对了,那你有没有听见我脑袋出土时候自带的bgm啊?对,就是那声“啵”! 枸杞羞愧得满地打滚。 羞着羞着便又有些怒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 从一开始整得老子差点半身不遂,白瞎老子供了你大半年的香蕉,到后来谎报军情(其实这口大锅应该由小白来背),再到最后看似好意实则包藏祸心的把老子带到这里弃之不顾。 老子甚至有理由怀疑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黄马甲小哥! 还没走是吧?在等哥总给你好评是吧? 枸杞越想越气,朝着山下大吼,“从心!” “从心?” “是的,凡事遵从心意,不为外物所惑,曰之从心。怎么样,好名字吧?” 枸杞随口胡诌,江浸月却是心头巨震,反复默念,“从心,从心...” 见江浸月眉头紧锁,神情摇曳,枸杞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无妨。”江浸月很快恢复如常,素手一指,“在那里。” 枸杞顺着江浸月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颗脑袋从树丛里猥琐地探了出来。 枸杞这才算是第一次目睹它的真容:肥头大耳凸鼻子,身材滚圆,四肢粗短。与枸杞心中所想相去甚远。 看来在这个时空,食铁兽指的并不是熊猫。 或许,这玩意真的食铁。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喂它香蕉。 食铁兽不知是不是被心里的负罪感所驱使,还真就哼哧哼哧地跑了上来,并且用脑袋轻轻拱了枸杞几下,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接着才转向江浸月,想要上前,又有些畏缩。 江浸月蹲下身子摸了摸食铁兽的脑袋,“从心,带我们去找墨芯竹吧。” 食铁兽立马调头,俯下身子。 枸杞竟然品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同时心里的天平开始朝着小姐姐其实很厉害的一方倾斜——傻子才会以为食铁兽谄媚的态度是冲着自己。 麻蛋!死怂货!死舔狗!枸杞心里暗骂,一屁股就骑了上去,“从心,出发!” “等等。” “嗯?” “我还没上呢。” 你的剑呢?你难道不是应该御剑飞行吗! 枸杞:“???” 江浸月:“???” 枸杞:“哦,那你上来吧。” 江浸月:“嗯,你往前挪一些。” 天平再次趋于平衡。 第6章 你替我制箭,我请你吃药 食铁兽载着两人,在广袤的山林中穿梭,尽是枸杞未曾涉足的地域。 林子静谧祥和,枸杞却切身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不怀好意的窥视,饿意满满,始终畏葸不前。 第一次,枸杞开始理解石斛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的含义。 也亏得小白身子羸弱,两人虽然没少偷摸外出,却从未真正深入山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枸杞忍不住回头看去。 江浸月双目微闭,眉头轻锁,也不知是否心忧未卜的前程。 真想拿一把熨斗,把你的眉头熨平。 枸杞这边默默吐槽,那边江浸月似乎感受到了枸杞的目光,美目睁开。 枸杞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报以微笑。 江浸月颔首,转而继续闭目养神。 是因为有你在吗? \/\/\/ 不知过了多久,食铁兽终于停下,数丛竹子屹于眼前。 墨芯竹。 墨芯竹外表通透,黄绿斑斓,隐约可见内里还有一层,泛着玄色。 江浸月翻身下兽,“这一来一回就要用去一个多时辰,我们得抓紧了。” 说着,便当先朝着墨芯竹走去。 剑芒一闪,一根墨芯竹应声倒下。 江浸月继续挥动长剑,让人眼花缭乱。墨芯竹的外壳随之纷纷剥落,露出玄色内芯。 又是几朵剑花绽放,内芯跟着断作几截。 枸杞和食铁兽都惊呆了。 不是说好的坚逾精钢?不是说好的“破甲境”?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哦对了,你是修仙者,“破甲境”大概也就是所谓的绿色装备,你手上这把怎么也得紫色往上。 枸杞眼馋地问道,“小姐姐,你这把剑又是什么境啊?” “不过是寻常兵刃罢了。” 可恶!又被她装到了啊! 这个哔装得实在是天时地利加人和,枸杞不服都不行!同时心里的天平朝着小姐姐其实很厉害的一方...得,咱还是先不着急斜,指不定这姐们一会还要做出什么拉胯的举动。 江浸月将剥落的外壳拢成一堆,朝食铁兽招了招手,“这附近凶兽实力不俗,你怕是不常吃到墨芯竹吧?” 食铁兽竟然颇为委屈地点了点头。 “吃吧。”江浸月将外壳推到它面前,柔声道。 食铁兽先是娇羞地看了江浸月一眼,才缓缓开口,貌似矜持。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啊!就你这副尊容竟然还敢卖萌?看着江浸月一副被萌翻了的样子,枸杞心里疯狂吐槽。 “小..雷少侠,你且稍等,我这便去制箭。” 又想叫我小兄弟了! 其实枸杞早就发现,江浸月看自己顺眼的时候就称呼“少侠”,看自己不舒服的时候就是“小兄弟”。就像自己一会觉得她是弱鸡,一会又觉得她好像很厉害,两者之间来回横跳。 前面就不计较了,就光是这会,老子哪又得罪你了?是觉得我没有食铁兽会卖萌吗?麻蛋,老子还真是get不到你的爽点。 江浸月开始忙碌,枸杞百无聊赖。 “某度”上怎么说来着?外酥里韧? 见食铁兽吃的嘎嘣作响,飘然欲仙,枸杞随手捡起一块墨芯竹的外壳,拿到眼前打量,与此同时,一阵清香沁入鼻中。 食铁兽抬头看了枸杞一眼,继续大快朵颐,“嘎嘣嘎嘣。” 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也!鬼使神差地,枸杞将外壳放入口中。 “嘎嘣!” 完蛋!牙齿好像碎了?连同半个脑袋,甚至半边肩膀都麻了。这就是外酥?那里韧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啊! “噜噜噜噜。”食铁兽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 它在笑? “雷少雷妹啊!” 食铁兽继续低头“嘎嘣”,满眼鄙夷。 这时,江浸月将一支箭递了过来。 箭矢锋锐,隐有寒芒闪烁。 想到江浸月所谓的制箭,无非就是用手中长剑将墨芯竹的内芯一点一点地打磨成这般模样,枸杞由衷道,“森口了。” 听闻枸杞声音有异,又见了枸杞手上的外壳,江浸月的嘴角偷偷翘了一下,又很快侧过头去,“无妨。” 语气仍是波澜不惊,可枸杞分明看见了她额头沁出的汗水。 望着江浸月的背影,枸杞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并非单一的白色,领口袖口,腰际裙摆都勾勒着淡蓝色的纹路,细看之下尤为精致。只是上面沾染着血污和泥渍,想来也有不少汗水。也不知还洗不洗得干净。 又一会工夫,第二第三支箭陆续完成。 “多谢。” “辛苦了。” 枸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江浸月忙得热火朝天,自己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并不算好。 江浸月嘴上说着“无妨”,转身又要继续。 “诶,你休息一下...” 枸杞其实想告诉她不用再忙活了,这三支箭射出去若是还没能解决战斗,咱俩基本可以去地府办户口了。 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最终,摆在枸杞面前的箭,一共六支。 江浸月脸色泛白,睫毛轻颤。 枸杞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一开始江浸月告诉枸杞,她手中长剑只是寻常兵刃的时候,他就在想既然来都来了,江浸月必然也会给她自己准备一件所谓的“破甲境”兵刃。所以当她打造完三支箭,疲态尽显却还要继续的时候,自己也只是适当地劝她休息,而不敢贸然阻止。毕竟真要打起来,自己充其量算个辅助,江浸月才是又当t又当dps的那位。 这下好了,不但称手兵刃没拿到,血条估计还掉了大半管。 六支箭,六炷香,到时候一人一半,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枸杞心中苦笑,却也不得不由衷道谢,毕竟制箭之艰辛他是看在眼里的。 “你不必谢我,这些箭本就该是你应得的。”江浸月平静回应。 枸杞无言以对。 他这才记起在自己敲诈勒索的清单上还有着神兵利器这么一项。 常闻人心不古,何谓古人心? 是关云长封金挂印,千里单骑;是方孝孺死前血书十二个半“篡”字;是谢必安范无咎桥下梁上,双双赴死。 古人的心很愚蠢,蠢的让人无奈。古人的心很纯粹,纯的让人敬佩。 江浸月亦如是。 枸杞感慨不已,又听江浸月继续说道,“这些箭既有‘破甲’之威能,理应拥有自己的名字。” “就叫‘落月’吧。” 枸杞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叫“射月”的,但此情此景,这种俏皮话他还真是说不出口。当然,这其中也不能排除他害怕江浸月回过味之后暴走伤人。 江浸月点点头,“回吧。” “稍等。”枸杞心头一动,举步拦在江浸月面前,“小姐姐你之前不是说过有什么丹药是要送给我的吗?” 江浸月这时已经不再试图让枸杞改口对自己的称呼,只是将瓷瓶掏了出来,“就是这些。” 枸杞接过,从中倒出一颗,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药对你的伤势应该也是有效的对吧?” 江浸月没有多想,老实点头。 “那就吃吧,算我请你。” “可这本该是给你的...” “不吃我给从心吃了。”枸杞作势欲丢,食铁兽很配合地踮脚张嘴,结果被枸杞扒拉到一边。 江浸月很纯粹,但并不傻。她很快就领会到了枸杞的意图,拱手道,“多谢雷少侠。” 其实枸杞觉得她还是有点傻,这药本来就是你的好吗?所以你在这跟我谢个毛咧? “你用不用打坐调息啥的?” “路上调息即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去吧。” “还有件事。” “雷少侠请讲。” “你用不用换身衣服啥的?” “小兄弟请自重!” 小姐姐不爽咯! 枸杞率先翻身上兽,表情俨然,“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去吧!” 第7章 两个人的内心戏 一路无话,待两人抵达天池山时,日头已然挂斜,平添肃杀之意。 “我先下了,一会按计划行事。” 距山顶其实还有一段路程,枸杞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这让他有种碟中谍的感觉。 “切记纤凝玦不过是可以隐藏你的气息,一会上山切莫弄出太大动静。”江浸月提醒道。 被江浸月一说,枸杞反而紧张起来,干脆连话都不说,直接朝她比了个“ok”。 四蛮之地人文风俗与元州大不相同,江浸月并不是很能理解枸杞手势的含义,但出于入乡随俗的考量,还是照做了一个相同的手势,然后才驱兽上山。 小姐姐你这是在跟我卖萌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浸月! \/\/\/ 按照两人约定,一炷香后,枸杞开始启程。 按照约定,枸杞要在一炷香内赶到山顶。 按照约定,枸杞还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这简直是在为难我胖虎啊! 枸杞小心翼翼,手脚并用,越是临近山顶越是感觉不妙。 太安静了! 除了呜咽的山风,枸杞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声,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山顶,乱石横卧,水面微澜,可哪里见着江浸月的身影。 枸杞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一处尚未凝固的血迹。 这尼玛什么情况?说好的五五开呢?adc还没就位,t就先送掉了?麻蛋,赶紧救人吧先! 枸杞一步踏出,未及落地便又停了下来。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虚无缥缈,阴郁难测: 跑吧!你那位小姐姐多半已经丢了性命,萍水相逢,莫非你还要陪葬不成? 跑吧!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更多的可能,小白的病可能会好,你的修仙梦可能会实现。 跑吧,快跑吧,趁现在跑还来得及!趁现在跑你不甘平庸的人生或许还有有机会得以延续! 枸杞不自觉地倒退几步,目光闪烁。 山风凛凛,卷起一抹白色,游弋空中。 上面有着蓝色的纹路,红色的血渍。 枸杞仿佛看见了端坐水边,安静的好似一株睡莲的江浸月。 看见了絮叨不停,苦口婆心劝自己离开的江浸月。 看见了总是说着“无妨”的江浸月。 看见了朝着自己打“ok”手势,萌萌哒的江浸月。 其实枸杞不止一遍问过自己,如果一开始江浸月告诉自己的是,小白的病她无能为力,那么自己是会另谋打算,还是会继续毅然决然地与她一路,不计生死。 枸杞闭上眼睛,再一次认真思考。 于是,他又看见了那颗因为套着黑色丝袜而显得尤为滑稽的脑袋,看见了那柄不知道易手过多少次,外表斑驳油腻的手枪以及发射时枪口绽放的零星花火... 看见了被摁倒的劫匪,看见了围上来的人群... 看来再想一百遍,也是同一个答案啊! 多活了十几年,还能越活越回去不成! 枸杞眼睛睁开,隐隐有光溢出。 枸杞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却无比坚定,“跑你妹!” 枸杞来到湖边,纵身一跃,掀起大片水花。 他发誓再也不会嘲笑那位炸鱼选手了。 \/\/\/ 湖水清澈,能见度极高。枸杞甫一入水,便看见了十数丈外纠缠一块的江浸月和小哥总。 江浸月双手紧扣妖兽关节要害,脑袋抵在妖兽颚下,姿势虽然不甚雅观,却足以令其动弹不得。 枸杞先是惊讶江浸月竟能和小哥总角力而僵持不下,但很快又无语凝噎。 看上去同样动弹不得的还有江浸月啊!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五五开吗?人家吃喝拉撒睡可都在水里,你能坚持多久啊亲? 枸杞已经无力吐槽,下意识地就朝背后摸去,准备发动远程攻击。 不对,这才跟你接触了多长时间,老子的智商已经呈现出退化趋势了? 老子这是哪里来的能耐在水里开弓? 枸杞略一思索,便抽出一支“落月”朝对面游去,他的目标很明确——小哥总的眼睛。 可当他游到距离不过丈许的时候,心一下就凉了半截——见着自己靠近,小哥总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瞬间紧闭起来。 呵!这就是你说的灵智未开,真是棒棒哒! 枸杞无奈打量妖兽周身,发现上面覆满淤泥,水藻,贝壳,简直就是一件纯天然的垃圾战衣,再加上本身皮糙肉厚,加上水中阻力,一时间竟感到无从下手。 突然,枸杞一拍脑袋,看来在这个古意黯然的时空里生活了太久,耳濡目染之下,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纯真无邪起来——谁说人家只有顶在头上的那副器官可以被叫作眼的! 枸杞心有定计,开始向下游去,可很快又停了下来,因为他注意到了小哥总那条跟着湖水晃晃悠悠上下摆动的尾巴。 有风险! 据他所知,哥总的尾巴可是大杀器啊,经常能够攻敌不备,取敌贞操于无形。 枸杞犹豫了,他不确定自己这副身板要是不小心挨上那么一下,是不是就得原地飞升,那条尾巴目测过去起码两三米啊! 这时,湖水开始涌动,枸杞惊恐地发现小哥总被制着的双臂似乎动了一下。 小姐姐力怯了吗? 也不知她下来了多久。 也不知她还能撑多久。 到底该怎么办?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衰三竭。枸杞并没有意识到几番碰壁之后,原本汇聚起来的勇气早已溃散大半。 他只是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竟是变得这般陌生,这般的令人生厌。 胆小犹豫,怯弱无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这么一连串的标签扯上了关系? 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是因为死过一次,重活一世而变得更加惜命吗? 既然惜命那你不跑你特么跳下来做什么?你特么当自己是潜水爱好者吗? 枸杞在诘问。 自己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啊! 自己当初挡子弹的时候可不是这副鸟样的! 子弹? 枸杞下意识地朝胸口摸去。 是那颗子弹抽离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吗? 天人交战之际,湖水翻涌更甚。江浸月极力维持的平衡随时会被打破。 枸杞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霎时间安静下来,过往画面在脑海中逐帧播放。 操练场上挥汗如雨,滔天水势岿然不动,火海救险九死一生...即便后来人生失意,惨遭生活毒打... 每每遇事之际,自己何曾有过半分退缩! 湖水涌动,拍打身躯。 心跳依旧,鲜活有力。 而它的每一次跳动,都必然擦出一丝火花,燃成一团火焰,逐渐延烧,直至全身。 是愤怒之火,是勇气之火。 是不愿苟活成自己最憎恶的模样! 枸杞没有再做任何耽搁,迅速潜到妖兽下方找准位置,双手握箭,心中默念。 千年杀! \/\/\/ 不太妙啊! 从箭身上传来的手感让枸杞有些意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畅啊。 如果非要形容,倒像是扎进了半干不干的泥土,可以进入,但得耗费不少力气。 枸杞正准备发力,并未察觉到一道黑影划破湖水,朝着自己后背狠狠抽来。 一声闷哼,枸杞感觉像是被人猛地用液化气罐砸了一下,一口老血止不住地就喷了出去。 接着眼前一黑,连手中“落月”都差点把握不住。 枸杞半睁着眼睛看向仅仅没入分毫的箭矢。 还不够啊。 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好不甘心。 既然心有不甘,那就再加把劲! 枸杞强忍着剧痛,改作单手握箭,另一只手则死死抵着箭筈。 给我进去! 锋利的箭筈扎进手心。 锋利的箭矢深入大半。 剧痛再一次传来,枸杞心中发狠还想使力,双手却不自觉地松开,继而垂下。 到此为止了吗? 江浸月,老子真的尽力了。 江浸月,你一定会赢的吧? 好疼,好累,好想睡啊。 枸杞的身体缓缓下沉,眼皮也越来越沉。 就在它们即将合拢的前一刻,他仿佛看见湖水深处绽放出来大片光亮。 又要穿越了吗? \/\/\/ 要死了吗? 江浸月不可避免地生出这么一个念头。 自与妖兽照面以来,自己便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错误。 而这些错,她本不该犯。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那场败北吗? 是因为内心动摇而产生出的那道裂纹吗? 一直以来,门中师长都再三告诫,求知者所求的“知”所系一生,务必契合心意,知行合一。 可自己的心意又是什么呢? 自己明明不喜欢比试,却几乎每天都在与人比试。自己明明不喜欢输赢,却几乎次次都要与人分个输赢。 自己明明喜欢朝月巷琳琅满目的美味吃食,喜欢天女广场夜空中绚烂多姿的烟火,喜欢北海苑里的兰叶葳蕤,桂华皎洁。 可自己却都快要记不得究竟是有多久没有踏出过上京仙居的山门了。 江浸月苦笑,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冠绝五州,问鼎天下是同门的“知”,是师长的“知”,是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毕生所求的“知”。 却偏偏不是自己的。 或许正是因为违心,才会造成自己当初那场脆败。 也正是因为违心,自己的“知”才会这般的脆弱不堪,才会落入到如今被动的局面。 时间流逝,胸口撕裂般的痛楚愈发强烈,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终于要撑不住了吗? 终于可以不用继续撑了啊。 江浸月心中释然,又有些许遗憾。 \/\/\/ 枸杞入水时的动静极大,这让江浸月瞬间清醒过来。 勉强侧目,她便看见一道身影正朝着自己这边游来。 雷风?他竟然下到水里来了! 江浸月心中诧异,但很快便又记起,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给自己带来意外了。 正如先前所言,自食铁兽载着他出现在山脚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经注意到他了。于是他落地时的窘态以及后来的举棋不定,都没能逃过自己的眼睛。对此,自己并没有产生过多情绪上的波动。 即便这些年来已是极少与外人接触,她却也能够明白,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 让自己意外的是,踌躇过后他非但没有落荒而逃,反而有如神助一箭破局。想来“少侠”之名他是担的起的。不过这位“少侠”接下来的表现却又让人大跌眼镜。无论是他口中的那些奇怪言语还是狮子开口索要报酬的举动,都令自己极为不适,连口中称呼都不自觉地改作了“小兄弟”...本以为遂了他的心愿,他便会头也不回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谁曾想意外又出现了... 即便心知他是为了自救才选择留下,但这份勇气足以令人钦佩。更何况在他看出自己造完箭体力不支后,还主动把原本已经属于他的丹药让了出来。说心里话,自己当时颇为感动。可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边才刚谢过,他又口无遮拦地问出了极为无礼的问题... 江浸月甚至觉得自己十六年里的心思变化竟是比不过这半日之多。 此刻,他正停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皱着眉头表情挣扎。 是在害怕吗? 又在犹豫了吗? 但这一次,江浸月的心中不见半点微辞。 凭心而论,他已经做的足够多,足够好。 如果可以开口说话,她只想告诉他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告诉他胎心病并非是什么奇疾,也并非只有上京仙居可以医治,告诉他快快离去,莫要受了牵连,丢掉性命。 可她做不到。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片刻后开始下潜,看着妖兽摆动起来的巨尾,看着在水中晕开的血色,看着他一脸痛苦咬紧牙关把箭送进妖兽体内,看着他闭上眼睛沉入无边的黑暗。 为何要做到这一步啊。 她想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少年明明一身的矛盾,却反而这般真实。 有血有肉。 栩栩如生。 与自己截然不同。 让自己好生羡慕! 是因为他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吗? 那么自己是否也能像他一样,遵从自己的心意呢? 从心,从心。 江浸月不断默念,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到身体里的裂纹越来越大,直至破碎四散,化作满天星辰,流光溢彩。 回去上京之后,自己定要去朝月巷大快朵颐一番,定要在天女广场坐足好几个晚上,也定要将自己的居所布置成北海苑那般花团锦簇,四时如一。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定要让眼前这个会胆怯会犹豫会退缩会怕死,却总是会给人意外的少年活下去! 江浸月的内心前所未有的通明。 而那支半截身子埋在菊花里的“落月”,开始轻轻颤动。 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又像是在泣诉着主人的荒唐——毕竟“食屎啦你”通常只是用作骂人,而它则是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这一点。 “落月”颤动愈发强烈,终究“咻”的一声,如同脱了缰的野狗,奔进妖兽体内,奔出妖兽脑袋,奔离湖面,奔向天际。 第8章 养生丸,诗,歌和村里人 枸杞睁开眼就看到安安静静坐在水边的江浸月。 皎若明月,不染纤尘。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换了一身衣服。 唉,看来自己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亿些美好的画面。 没等枸杞展开更多的遐想,脑中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诗来,并且自然而然地就念了出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你醒啦?”江浸月的声音里透着欣喜。 “嗯,你赢了?”枸杞问完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句废话。 “嗯,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谢我那一发神惊鬼惧的千年杀吗?那你不如去谢卡卡西sensei,毕竟千年杀还是人家发扬光大的。 “不过你真是太冒险了。”江浸月继续说道,语气中竟似带着几分嗔怪。 “上头了。”枸杞轻描淡写,心想着也不知是这小哥总对于自己尾巴的开发利用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还是被江浸月所牵制未施全力,自己好歹是捡回条小命,“你看这不是没事嘛。” “嗯,我给你服了养身丸,没事了。” “养身丸?”为什么听上去给人一种九块九买一送一还包邮的廉价感。 “嗯,就是原本赠与你的那些,只是事急从权,我便私自做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枸杞连忙打断,“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就是觉得这丹药的名字也未免太普通了些。” “名字...普通?” “额,难道不是应该叫什么凤凰泣血丹啊麒麟紫心丸之类听上去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吗?” “丹药命名难道不应该简单易懂,或是成分,或是功效,让人一目了然吗?”江浸月疑惑更甚,“雷少侠所说的那些都是些什么啊?” 这可把枸杞问住了,他自己都不记得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究竟是从哪些小说上看来的,于是胡诌道,“就是一群精神病人臆想出来的产物,不必在意。” 见江浸月在听到“精神病”三个字后眼中冒出来的一连串问号,枸杞立马转移话题,“倒是小姐姐你伤得重不重?吃药了吗?” 江浸月面有豫色。 不等她开口,枸杞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哎哟喂,咱俩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了,你可就别跟我‘无妨无妨’了。药在哪?劳烦你自己动手吧。” 江浸月面色愈发古怪,犹豫好是一阵,才举步上前,从枸杞怀中摸出瓷瓶。 枸杞发现小江同志的脸有些红了。 “只剩下三颗了。” “是啊,只剩三颗了,你吃不吃,不吃我给从心吃了。” 江浸月想到这已是枸杞第二次让药给自己,目光变得愈发柔和起来,“从心见妖兽已死,你我无碍,已经先行离去了。” 麻蛋,干翻了小哥总,你就顺理成章成了这片的扛把子了是吧。枸杞心头愤愤,有种被人卸磨杀驴的感觉。 “真是多谢雷少侠了。雷少侠几次三番舍命相救,浸月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以身相许咯,你愿不愿意嘛? 江浸月服下一颗养身丸,原地打坐调息。 枸杞枕着石块,想着自己这半日来几度游走在生死边缘,不免有些心惊后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畅快淋漓,一时有些晃神。 就在这时,江浸月轻声说道,“雷少侠先前那两句诗真是作的极好。” “嗯。” 嗯? 枸杞发誓,如果不是自己身受重伤,他能立马蹦跶起来表演一段托马斯回旋! 事实上枸杞真的跳了起来。 不过并没有表演托马斯回旋。 因为他压根不会。 嗯? 自己难道不应该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吗?难道江浸月刚才说的没事指的不是没死,而是真的没事了? 枸杞很确信小哥总那两尾巴子打出来的dps远在从心之上,可这才过了多久?这就是养身丸的功效吗?跟养身丸比起来老石那三味神秘兮兮的药材简直弱爆了啊! 枸杞心里为它点上了个赞。 嗯? 接着他又想到,自己既然屁事没得,那让小江同志来自己怀里取药的行为,岂不是有占人便宜的嫌疑? 难怪她要犹豫,难怪她要脸红。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 枸杞异常兴奋,连说话都带着颤音,“你,你懂我在说什么?” “诗作之道虽非我所擅长,但自小便读过不少,自问还是懂的一些。” 她懂诗!这个时空有诗! 枸杞既是惊喜,又是愤慨,再联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的往事,差点忍不住仰天长啸:那群天杀的土鳖啊! 未及枸杞更多感慨,耳边就响起了来自江浸月的灵魂发问,“只是观其平仄入韵,全诗似乎不止于此。不知雷少侠可愿示之以全篇?” 额,你这哪里是懂的一些,简直比我懂的多的多了好吗!还平仄入韵?还全诗?我会告诉你我连作者是谁,诗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先前醒来,睁眼便瞧见了小姐姐的出尘模样,有感而发,随口而出。”枸杞不假思索,真假参半地说道,“只有这么两句,让小姐姐见笑了。” 反正便宜都占了,那就顺势再撩一波咯! 这次江浸月倒没红脸,不过很不自然地把头偏向了一边,“只有两句么..即便只有两句,却也比芸芸书院那些弟子所作好上了百倍千倍...” 枸杞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自是不愿错过此等人前显圣的机会,目光一扫,正好看见置于地上的弓箭,文思便如同滔滔江水再度奔涌而来。 枸杞拾起箭囊,踱步到江浸月跟前,交于她手中——其实他更想取出其中一支,加强代入感,只是不能确定六支“落月”当中到底谁是“菊花残”,于是作罢。 在江浸月疑惑的目光中,枸杞缓缓开口,“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江浸月惊呼出声,“这首诗莫非也是雷少侠所作?” 枸杞轻呵一声,风轻云淡,“烦闷时候随手写的,聊以自慰罢了。” 江浸月转而怔怔低语,“真是极好...真是极好...” 就这个feel倍儿爽! 对不住了张继同志! 其实你更对不起的是李白同志,你特么连自己剽窃的是谁的作品都不知道好吗! 良久,江浸月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只是不知道诗中的姑苏城在哪?寒山寺又在哪?若有机会我想去看看。” 说着就掏出“ipad”,打算动手搜索。 这是你该关注的重点吗?善于发现问题是个好习惯,但你的问题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刁钻啊小江同志!枸杞简直无语。 其实枸杞不是没有想过把第三句改成“天池山下无名村”,只是哪怕他对诗词歌赋狗屁不通,也觉得这么一改动,整首诗的意境就算是彻底垮了。 倒也不是说天池山无名村不好,就是和姑苏城寒山寺比起来,怎么说呢?逼格瞬间就下降了九十九个百分点。 你还别说,名字这东西还真是大有讲究。 举个例子吧。 “敢问少侠高姓?” “我姓叶。” “原来是叶少侠,久仰久仰。” “请问公子贵姓?” “我姓萧。” “原来是萧公子,失敬失敬。” “姓什么啊?” “我姓枸。” “狗东西!” 怎么样,能感受到区别吗? 言归正传,虽然江浸月问的突然,但枸杞的反应也不慢,“小姐姐不必费工夫了,你说的那两处地方不过是我梦中所见,并非真实存在。” 说完,枸杞不忘再撩一发,“若是它们真的存在于这世上,我倒是愿与小姐姐一同前往。” “原来只是梦中所见吗?”江浸月收起“ipad”,似是有些遗憾,“姑苏城...寒山寺...” 说着,便又望向枸杞,眼中隐有期盼。 可别酱啊!中小学生必备古诗词总共就那么几十首,你总不能让我今天全交待在这啊。 更重要的是,枸杞不能确定这个时空里是不是有李白白,苏轼轼这些个大神的存在,刚刚江浸月好像就提到了什么书院来着。万一今天自己口嗨够了,回头再被人指着鼻子骂“文抄公”,那才真是尴了大尬。 枸杞不再与她对视,转而问道,“小姐姐你喜欢花?” 其实枸杞刚醒过来就注意到了,当时江浸月捧着一株白莲轻轻摩挲,后来又别到了腰间。 一个简单的问题让江浸月沉默许久,才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嗯,我喜欢花!”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有仪式感?枸杞一脸懵圈。 另外,他还隐约觉得江浸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到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就感觉整个人都无端变得生动起来。 不过这样挺好,本就是一池春水,何必非要冻作冰川。 江浸月从腰间取下白莲,“你知道吗?这里的白莲与别处大不相同。” “不知道啊。” “你瞧!”江浸月兴致勃勃地把白莲递到枸杞眼前,“它们的花瓣边缘是金色的!” “嗯,是金色的。” “起初,我来到这里,发现这些白莲似是被秽物所污,花瓣上面泛着黑气,我本以为它们活不下去。” “好可怜喔。” “不过现在好了,自妖兽死了之后,花瓣上的黑气皆已褪去,每一朵花都重新恢复了生机。” “真棒!” 最后,江浸月做出总结,“我觉得我和它们很像。” “嗯。” 嗯? 你们除了可以用的量词之外,到底哪里像了? 它是一朵莲花,你是一朵奇葩。 枸杞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立志成为纯爷们的小白,自喻白莲花的江浸月,再加同样自带万年神坑的属性,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会很有共同语言的样子。 “真想带一些回去。” “那就摘一些呗。”枸杞随口应道。 “活不长的。”江浸月摇了摇头,“要是有种子就好了。” “那你先得有邮箱啊。” “嗯?”江浸月满眼问号。 哦对了,你不玩梗。 突然,枸杞想到了什么,“我唱首歌给你听吧,跟这些花有关的。” “你还会唱歌?”江浸月很是惊讶。 “怎么不会呢?你听哈。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盛开着永不凋零,白莲花啊啊啊呃呃呃呕...” 枸杞的嗓音条件还算不错,但高音部分还是毫无悬念的破音了。 见江浸月一双美目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枸杞也不觉得尴尬,“怎么样,好听吧。” “啊?好,好听。词写的真好,曲子...”江浸月似乎是在斟酌。 “不好你就直说呗。”反正又不是我写的。 “不不,绝非不好。只是此曲太过特殊,我不知该如何评价。”江浸月如实说道。 “哦。”枸杞也不在意,又厚着脸皮问道,“那我唱的怎么样。” “这...”江浸月看来是真的不会说谎。 枸杞反而起了玩心,“你说好听我就给你弄来种子。” “...好听。”江浸月抬头看天,目光游移。 “什么好听呀?” 江浸月不说话了。 再下去就有点颜色小说里头lsp内味儿了。 枸杞见好就收,涉入湖中,折下一截莲蓬拿给江浸月。 “看到这上面一颗一颗的东西了吗,这些就是种子。” 江浸月用手轻轻戳了戳,“你没骗我?” 莲子都不知道,你可真是喜欢这些莲花啊! “我这人从来不撒谎。”枸杞随口撒了个谎。 江浸月闻言小心翼翼地将莲蓬收捡起来,然后反应过来, “你早知道这些就是白莲的种子?” “对啊。” “那你还让我...” “你又没问过我。” 看着枸杞一脸无辜的样子,江浸月终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正如十六岁少女本该有的明媚。 \/\/\/ 两人说笑一阵,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俩确实算作生死之交,但他们也确实不算太熟。 这种情况相信大多数人都有经历:你和一个人相见恨晚,天南海北把酒言欢,可说着说着就自然而然地陷入到了无话可说的尴尬。 事实上,如果两个人成长的环境和在成长过程中所接触到的事物人物大相径庭,就注定了不可能有太多的素材供两人一直闲聊扯淡下去。 一见如故,秉烛夜谈到天明的故事终究只能是故事。 既然没淡扯了,那说正事吧。 “小姐姐,之前说的胎心病的事...”枸杞觉得自己挺下头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江浸月并未在意,“雷少侠放心,此间事情已了。稍后你与我一同返回师门便是。只不过...” 枸杞已经很淡定了,静待下文 “只不过无论从雷少侠体态气色,还是先前种种表现来看,都不像是患有心疾的样子。” “有病的又不是我,是我弟。怎么我没跟你说吗?” 江浸月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这般出生入死竟然不是为了自己? 江浸月的内心极是震撼。比听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听到“月落乌啼霜满天”,听到那首《白莲花》时都要震撼。 江浸月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将眼前少年看得清楚明白。 “雷少侠高义。”江浸月拱手,正色道,“请受江浸月一拜。” 这又是在演哪出? 枸杞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别酱啊。你又是送药又是送箭,连哥总也是你干掉的,要拜也是我拜啊。” 说着,枸杞连忙躬身相拜。 “浸月受之有愧。”江浸月再拜。 “不愧不愧。哦对了,我弟的病还得靠你呢。”枸杞只好跟着一起拜。 江浸月又拜。 这还没完没了了? 枸杞发现江浸月这人,你越是和她正儿八经吧,她就越来劲。 枸杞不拜了,“行了,拜也拜了,要不这就入洞房吧!” 江浸月果然停下。 枸杞趁机转移话题,“对了,一直没问小姐姐你是怎么赢的?” “因为你。” “因为我?”枸杞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你说过‘从心’。生死之际,我决定真正遵从自己的心意一次。”江浸月没有告诉枸杞,自己当时的心意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活下去,“而你带下来的那支‘落月’,便与我有了感应。” 枸杞满头黑线,他担心以后江浸月和人打架前都会忍不住高喊口号,“从心!就是我的忍道!”。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吗? “多谢了。”江浸月说着,朝枸杞轻轻作了一揖。 枸杞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于是提出了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小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很厉害啊?” “之前变得有些弱了,现在嘛。”江浸月用一种极为平淡却又笃定的口吻说道,“嗯,我很厉害的。” 这一刻,枸杞突然意识到,原来人真的是会发光的。 这一刻,江浸月的身上好像就有光。 这一刻,枸杞觉得,如果能跟着江浸月一起修仙,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小姐姐你这么厉害,我干脆拜你为师吧!” 江浸月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枸杞一下蔫了。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是好感度还没刷够吗? 他觉得很失望,甚至有些难堪,脸色不太好看。 很多时候,他都不是一个擅长表情管理的人。 很显然江浸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解释,“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师门中有规定,若非到了‘知意’境界,不得私下收授弟子。而我...境界还未到...” 说着,江浸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枸杞眼睛一亮,“那等你境界到了呢?” 未等江浸月开口,耳边忽然想起了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因为隔得太远,声音微弱,但却清晰,“狗哥儿,你在哪里?” 小白!这臭小子怎么来了?不是让他回去招呼大家逃命吗? 枸杞几步来到山边。 此时已经入夜,几支火把在山脚蜿蜒。 映着火光,枸杞看到了因为嗜酒而鼻头泛红的张得贵。 看到了明明已经年过半百,还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孙二嫂。 看到了在小破村射手榜上常年占据前两名的韩雷和李梅梅。 看到了顶着一头白发,却壮得跟座小山一样的石斛。 以及,走在最前头的,吃力举着都快有他一人高的火把的小白。 枸杞没有去想他们为什么会耽搁了这么久,这其中固然会有争执,会有对峙,会有恐慌,也会有退缩。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除了他以外的全村上下二十二口人。 一个不落。 枸杞觉得眼睛有些发涩。 这群纯粹的土鳖啊! 第9章 别时茫茫江浸月 “听狗子说小白的病你能治?”石斛操着倒洋不土的官话问道。 “扶伤救死非我所长。” 枸杞捂脸。 果然,石斛狠狠瞪了过来,意思很明白:你特么在逗老子玩呢是吧! “不过师门中有不少前辈师兄精于此道...”江浸月依旧不紧不慢。 石斛又看了过来,这次的意思是:这女娃子脑壳有包? 枸杞连忙出来打圆场,“江师姐的性子虽然温吞了些,但说过的话定能作得数。” 可问题是你的话能特么的作数吗?石斛满脸狐疑,“不知姑娘师承?” “上京仙居。” 上京仙居?有那么点狂拽酷炫的味道了哈,枸杞心道。 石斛更像是被上京仙居这四个字自带的王霸之气所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入到了老年痴呆模式。 “喂,喂!” 直到差点被枸杞几把推下凳子,石斛才回神过来,言语之间不但疑虑尽消,更是带着几分敬畏,“白果就拜托江,江仙子了。” 这世间绝没有人胆敢冒充上京仙居的弟子。 五州柱石,正道魁首。 上京仙居。 这下轮到枸杞呆住了。 从这十多年来对自己三缄其口,甚至刻意隐瞒来看,石斛对所谓的求仙问道是抱有相当程度上的抵触的。本以为即便是为了小白,要过他这关也不见得会有多轻松。 可现在,江浸月三言两语,老头开绿灯了。 老子这些年来的殚精竭虑真是喂了狗了! 对了,枸杞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本《灵犀诀》后来被石斛藏到哪个角落旮旯去了。 这上京仙居究竟什么来头?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石斛似乎是觉得仅仅嘴上称谢显得不够正式,又一把推开凳子,当即就跪了下去,“请受老夫一拜!” 说完,还拉着小白一起。 “诶?”枸杞根本来不及阻止。 而江浸月还真就施施然地坐在凳子上受着。 枸杞有点不高兴了,并且全部写在了脸上。 之前就说过,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表情管理的人。 待石斛拜过,江浸月才亲自将其扶起,“刚才的礼是浸月代师门所受,还望老先生勿要介怀。” 枸杞觉得这话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不知怎的,枸杞突然就想起两人在天池山顶那一轮“夫妻对拜”,心中不快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还有就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浸月似乎颇有些在意自己...的感受? 这时,江浸月继续说道,“另外,如若老先生允许,浸月希望枸杞能一道前去上京。” 这便是她给的答案。 “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石斛狠狠拍了一把枸杞,“还不快谢谢人家江仙子!” “不知你意下如何呢?”江浸月看向枸杞,接着无声道:雷少侠? 说着,江浸月对他眨了眨眼,带着几分俏皮灵动。 几经波折,剧情终是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了啊,接下来自己又会有怎样的人生际遇呢?枸杞心里几分期待几分忐忑,仿佛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多谢了。” 说完,倒是没忘用口型补上:小姐姐。 下山之后,两人很默契地都没有再称呼对方“雷少侠”和“小姐姐”,就好像是埋藏在彼此心底的不愿为他人知晓的秘密。 此时无声道出,两人都没有察觉,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悄然萌芽。 “对了,这是‘露芒’,可判五相,断天资,方便将来因材施教。”说着,江浸月掏出一枚透明的球形物件,大概就像是地摊上一块钱一把的玻璃弹珠。 当然,像她手上这么大的,一块钱估计只能买一个。 同时,屋子里的人也都没有对江浸月到底是从哪里掏出这么个玩意产生疑问——修仙者都是哆啦a梦,这是所有人达成的共识。 “测试修仙潜力嘛,了解了解。”枸杞伸手去接。 “是‘求知’。”江浸月纠正道。 嗯嗯,这皮换得可真有劲。 枸杞一把接过,转手就交给小白,“你来。” “可我不会啊。”小白拿着珠子一脸懵逼。 我要会我能给你? “不会你可以问江师姐嘛!” 未等小白发问,露芒已是自生变化。 变蓝。 先是如同溪流一般清澈淡寡,再是江河一般的厚重凝实,由浅及深,最终成了一片深邃难测的汪洋。 随着珠子颜色变幻的还有江浸月的脸色。 看着显然是被吓到了的,拿着珠子的手都颤颤巍巍的小白,江浸月正色道,“小白,待你病好了以后,可愿继续留在上京仙居求知?” “啊?那狗哥儿怎么办?”小白小心翼翼地把珠子放下。 “枸杞去上京本就是为了求知。” “哦。我还以为狗哥儿是为了去照顾我...”小白挠了挠头脑袋,“那好嘛。” 江浸月点了点头,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水相拔萃。 天资卓绝。 放眼整个五州亦是凤毛麟角。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南莽小村中竟能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 从江浸月刚刚的表现来看,小白好像天赋很高啊。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酱爆? 枸杞一边想着,顺手拿过珠子。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然而,珠子没有丝毫变化。 晶莹剔透,枸杞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微微发白的掌心。 “一次性的?”不过是测个潜力,成本这么高的吗? 枸杞看向江浸月,都没好意思开口让她给自己换一颗。 “并非如此。”江浸月眼中掠过一丝迷茫。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露芒没有反应,就意味着...”江浸月先是有些迟疑,接着变得不忍。 但终是如实道出,“就意味着求知天赋...并不算好...” 原来酱爆竟是我自己。 枸杞沉默,接着苦笑。 其实从最早的时候自己尝试和食铁兽沟通却被踩爆,而小白却轻易做到了。再到后来硬刚小哥总,自己也没能爆发小宇宙,而是差点就领了盒饭。他便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很多小说中的那种天赋怪男主。 中人之姿嘛,也不是不能接受。到时候触发几个奇遇,搞点秘籍神装,一样可以后来居上不是? 这下可好,听江浸月的意思,直接就给安排上废材流了呗。 “没事,不就是从最底层的弟子做起嘛。”枸杞把珠子递还给江浸月,学着她的口气说道,“无妨的。” 也不知道自己试图传达的豁达和幽默,她能不能get的到。 江浸月没有去接,甚至不愿与之对视,“求知天赋不足,是无法拜入仙居的。至多,至多就是成为外侍,负责外围的巡查守卫工作...” 露芒坠落地上。 枸杞也有些摇摇欲坠。 江浸月上前一步,将他扶住,“你没事吧?” 枸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他知道一定很难看,“没事啊。” “不过无妨的,我会去跟师傅说,你不会只是普通外侍的...” “所以说,你要为我保个保安队长当嘛。”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哦对了,上辈子自己连队长都不是。 江浸月无言以对。 那首“月落乌啼霜满天”或许如他所言,不过随手遣词,但自己却是读出了其中的一丝孤寂和几缕愁情。 因为她懂诗。 她懂他并非甘于日作夜息,碌碌一生。 也懂他心中所想自是天空海阔,扶摇万里。 以他的才情品性,理应顺遂如愿。可如今,所有美好的期许与愿景却又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这一切,就好像是自己亲手造成。 两人相顾沉默。 而石斛也识趣地领着小白退出房间。 \/\/\/ 对了! 片刻后,江浸月心中一动。 “枸杞!诗才!你的诗才!如今诗文日渐盛行,以你的才华无论到了哪里照样可以发光,即便上京也定然一样!” 枸杞有些发怔,“诗才?” 我特么有个屁的诗才! 我特么重活了一次还特么活成了个废物! 枸杞惨笑,“对啊,我有诗才,在哪里都可以发光。那我为什么非得大老远的跑去上京发光?” 在天心皓月之下发散腐草荧光。 枸杞有些激动,“对了,我不是有诗才嘛,那我不妨再送你一句‘独在异乡为异客’!” “枸杞!” “江浸月!” 枸杞颓坐在凳子上,“够了,我不会随你去上京的。” 江浸月很想大声告诉他,上京还有我在的,你又怎会“独在异乡为异客”!但最终也只是咬了咬嘴唇,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对不起啊。” 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江浸月轻声道,“无妨的。” \/\/\/ 是夜,为了感谢江浸月救了全村人的性命,村里举办了盛大的篝火晚会。 枸杞没参加,他累了,身心俱疲。 江浸月似乎是去了,但回来的很早。 枸杞听见她的脚步声转到自己门前,驻足一阵,而后离开。 “月落乌啼霜满天,这下还真是应了景了。”枸杞自嘲一句。 翌日,江浸月带着小白准备离开,石斛与一众村民在村口相送。 看着站在江浸月身边哭的梨花带雨的小白,枸杞心里也跟着难受。 其实形容男孩子哭用嚎啕大哭,甚至直接用哭哭啼啼都比梨花带雨来得合适。可看着唇红齿白,娇艳欲滴(这个其实也不合适)的小白,枸杞半天也没憋出来其他形容词。 枸杞一把揽过小白,揉着他的脑袋,“哭什么哭,送你去看病,又不是送你去死。” “我没的病。” “是是是,你没病。那就跟着江师姐好好修仙呗。” “我不要求知。” 连小白都记住了,这叫求知,不叫修仙。 “小白啊,你听好了,好好治病,好好修仙,等你将来有出息了指不定哪天狗哥还要去投奔你呢。” “狗哥儿你为啷个不一起嘛,昨天明明说好一起去的。” “还不因为石斛嘛。你看石斛都这么老了,你说我俩拍拍屁股都走了,那以后谁来照顾他?” “那你啥子时候能来找我嘛。” “那就要看老石能活多久了。” “那就让石爷爷早点...”小白不往下说了。 这么伤感的气氛下枸杞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枸杞按着小白的肩膀把他调转过身子,朝他屁股上虚踹一脚,“行了,起开。” 接着走到江浸月跟前,“江师姐,上京我就不去了,小白就拜托你了。” 江浸月淡淡道,“我知道的。” 枸杞很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保重。” “你也保重。” 江浸月朝着众人拱手,转身离开。 她很小心地没有让人发现,自己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枸杞心中很是不舍。 他舍不得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年的小白。 也舍不得和自己相识不过一日的江浸月。 自己是不是有些在意她? 正如她也有些在意自己一样。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枸杞几次都想不顾一切地飞奔上去,若无其事,甚至嬉皮笑脸地对江浸月说。 “小姐姐,带我修仙带我飞吧!” 可自己刚刚明明强调过:上京,我不去了。 最终,枸杞还是留在原地,只是在两人的身影即将淡出自己视线的那一刻,低头呢喃: “别时茫茫江浸月。” 他看不到,远处,江浸月蓦然回首,表情泫然。 第10章 日记 “江浸月走了。”枸杞对着正在大口大口吃着香蕉的从心说道。 从心走了过来,将鼻子搭在枸杞肩上,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也不知是在为枸杞独自留下而感伤,还是在伤感自己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吃到墨芯竹了。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枸杞想。 对了,从心又变成了大象形态,继续留在象群中撒欢撒野。 枸杞将从心的鼻子从肩膀上扒拉下去,“我没事的。” 从心点头,转身,继而去调戏几只母象。 从始至终,枸杞没有听见自己想要的声音。 哪怕自己会疼得满地打滚。 就像小白上次那样。 枸杞回到村里,像往常一样与人打着招呼,“哟,张叔,这大清早的就把自己灌趴了嗦。” 酒蒙子张得贵踏着迷踪步由远及近。 “狗子啊,你听叔说,求求求知它就是个球,哪里比得上吃酒来的安逸...来,咱哥俩碰一个...”说着,便自顾将酒葫芦撞向枸杞手上的半截香蕉... 这时,老来俏孙二嫂又不知从哪里闪现出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二嫂一把推开张得贵,接着说道,“不过狗子啊,娘娘实话告诉你,那上京可不是啥子好地方,想当年...” “你啥子时候去过上京?我啷个不晓得?”张得贵忍不住插嘴。 “你晓得个锤子!” “你个瓜婆娘,为啥子要撅老子也!” “老娘都是要撅你也!” “嘿,瓜婆娘...” 枸杞啃了一口香蕉,笑吟吟地看着两人拌嘴。 脸上带笑,眼里无光。 “我回来了。” 院子里,石斛正在打理采摘回来的药草。 “狗子啊...你...还好吧,求知的事...”石斛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枸杞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名邪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沮丧,失望,不甘,羞恼,所有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石斛眼中掩饰不住的深深的担忧。 小白走了,最为不舍的或许该是石斛吧。 自己这副样子,最为难受的也应该是他吧。 枸杞深吸口气,蹲下身子,帮着石斛一起打理药草,“修仙的事以后再说。我去,你这水灯芯都生虫了!” 老子只是不能求知,又没说无法修仙。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 枸杞找来一些木头,开始在院子里忙碌起来。 “啥子?”石斛问。 “单杠。” 枸杞把两块石头固定在一截木头上。 “这啥子?” “杠铃。” 枸杞在院子里挥汗如雨。 “又在爪子?” “打军体拳。” 完了,他帮着石斛劈柴,生火,做饭。并且破天荒地问了石斛村里粮食的来源,他才知道村子并不是真的与世隔绝,石斛时常外出,除了采药之外就是去其他地方互通有无。 晚上,枸杞在昏暗的烛光下提笔写道,今天真充实啊! 是的,他开始写日记了。 文体两开花。 内容摘抄如下。 “3。today true充实啊!face朝sea,spring暖花open!” “4。today do 引体up,结果make me very震惊。i竟然do了将近one百个。i don''t know this is old st(划掉),stn(划掉),石那three味药的功劳,or(划掉) don''t think!” 枸杞觉得这样很酷,在这个时空里没有人可以破译他日记里的内容。 其实他是多虑了,因为即便是上辈子,人要没个十年以上的脑血栓,绝对不会去尝试解读他写的这些shit玩意。 关键字还特丑。 “30。one个月了,are you ok?” “60。old li带着meimei li e home,say让我们多y y, i don''t know old 石是不是say了what,i只觉得ture tm扯egg。” 麻蛋,老子都不止一次看到李梅梅和韩雷手牵手一步两步看着天了好吗?不管你们是真瞎假瞎,总之老子是不会知三当三的好吗! 想到当时李梅梅看向自己的三分哀怨七分无辜的眼神,枸杞觉得头都大了。 “190。little白来信了,i拿给old 石 look,old石very happy,i no look,know him ok就够了。” “372。little白来信了,old石very happy,i no look。另外,one year了,moon给的药,应该可以eat了吧。” “390。i feel very good。那根怎么也得three百斤往上的杠铃被i up起来了,old石try了一下,腰闪了。” “391。i find从心,ask it 要不要和i fi(划掉),figt(划掉),pk,从心lulululu very happy,并且no say武德地把i掀翻了。” “392。和从心pk。” “393。和从心pk。” ... “415。从心的nose被i接住了,然后it no say武德地对i上foot。” “416。和从心pk。” “417。和从心pk。” ... “600。从心被i掀翻啦,然后i no say武德地往it face 上踹了one foot,转身就run。哈哈哈哈哈哈。” 装完哔就跑的感觉当真是无比美妙!枸杞一边写一边笑得发抖。 “601。today no find从心,i怕被it踩dead。哈哈哈哈哈哈。” “604。和从心pk。” “605。和从心pk。” ... “740。moon给的第two颗药也eat了,断货咯。” “940。终于来信了,是moon的。i very 好奇,不过还是把信给了old石。old石look上去松了口气,i也放心了。” \/\/\/ “你说为什么这次的信是江浸月写的?小白应该不会有事吧?” 从心趴在地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一年多来,枸杞一下子蹿高不少,加之几乎天天都在和从心pk,整个身子变得棱角分明。 放心,并没有变成魔鬼筋肉人的样子。 “怎么?这就不行了?吾尚有余勇可贾啊!”枸杞啃着干粮,含糊不清地口嗨道。 从心闻言只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阳光从万里之上倾泻下来,透过林子,洒在枸杞身上。 枸杞双手枕在脑后,暖洋洋的有些想睡。 其实他也累了。 “真想他们啊。”枸杞说着,眼睛就要闭上。 可下一秒,他就一个鲤鱼打挺,紧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奔离原地。 因为他的脑海里炸开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这是从心第一次和他“说话”。 就一个字。 跑! 第11章 鹿林林 枸杞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他还是没能跑掉。 因为没跑几步,他就感觉自己像被史莱姆附身一样,软趴趴的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经过这两年多来的锤炼,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很有信心,平日里即便和从心练的再累,也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究竟是怎么回事? 枸杞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接着又被他一一排除,最后他不由想到,难不成自己是中毒了? 什么时候中的毒?中的什么毒?是有人下毒吗?他(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枸杞大脑飞转,身体也跟着不知道一连翻滚了几个跟头,最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从心的那声“跑”里,充斥着明显的焦急和恐慌。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种身不由己任人鱼肉的感觉让他心惊肉跳。 枸杞很努力地招呼着自己的手脚,试图让它们动起来。 然后。 他便极为顺畅地支棱起了半边身体。 这就已经能动了?枸杞一脸茫然。 同时,他还发现腿上的无力感也在慢慢消退,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常。 这特么到底什么情况? 药量不够吗?还是说事情本身就是一场闹剧?哪有正常人会拿下毒这种事开玩笑的? 枸杞喷出一口黄泥,不禁开始担忧起施毒者的精神状况。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笼罩上方。 枸杞抬头。 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 一个少女。 笑的人畜无害。 “跑啊,怎么不跑了?”少女蹲下身子,几乎和枸杞脸贴着脸,笑容更加得意。 于是枸杞又看见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不跑了不跑了。”枸杞讪笑。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虚软无力的感觉近乎完全消失! “咦?你能动?” 糟糕,被发现了! “明明算准了剂量啊。”少女托着下巴,一脸懊恼。 就是现在! 枸杞脑袋猛地向上抬起,一个强力头槌狠狠砸向少女。 对不住了虎牙妹! 少女一个后仰,灵巧躲开。 枸杞也暗自松了口气,毕竟辣手摧花的事,只要是个正常人做起来都会有不小的心理负担。 趁此间隙,枸杞迅速起身,作势狂奔。 这一次,他甚至连一步都没踏出,便又停了下来。 这么说吧,一根绳子,一头套在你肩膀上,另一头套着节火车皮,枸杞不觉得当机立断放弃抵抗有什么可丢人的。 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白净的小手,枸杞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有麒麟臂你特么早说啊! “你可真狡猾!”少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转过来。” 枸杞僵硬地转过身子,并且很自觉地双手抱头。 这会他知道了。 他该哭。 因为他看见了被少女的另一只手拖在地上的,已经变回原本样子的从心。 从心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站起来!从心!你是丛林之王!枸杞心里摇旗呐喊。 事实上,从心快连枸杞都干不过了,也不知道算个哪门子的丛林之王。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枸杞的心声,从心眼睛睁开一条缝,随即立马闭上。 过程电光石火。 它在装死? 它在装死! 枸杞很确定,因为从刚刚的惊鸿一瞥中,他仿佛看到了从拉玛影视学院初出茅庐便技惊四座的布教授! 罢了,从心是指望不上了。 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 枸杞这般想着。 然后义正言辞地对少女说道,“女侠饶命!” \/\/\/ “饶命?”少女歪着脑袋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枸杞没敢答话。 琛哥对鳄鱼帮老大的女人说完“你走吧,我不杀女人”之后,紧接着就从小弟手上接过了一把霰弹枪... “我饿了。”少女继续说道,“我们把它烤来吃吧。” 少女的思路略显跳脱,但很显然,它,指的是从心。 正在努力装死的从心很不敬业地开始瑟瑟发抖。 她是认真的! 枸杞注意到少女说这话的时候,很不矜持地咽了下口水。 另外,枸杞还注意到她用的是“我们”。 虽然她来历不明,她下毒,她怪力,她想吃从心,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懂得分享的好女孩。 虽然她是个好女孩,但枸杞还是没有打算和她一起把从心吃掉。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枸杞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道啊。” 有戏! “它是食铁兽!” “哦。这跟我们吃它有什么关系吗?”少女看上去蠢萌蠢萌的,但逻辑还是很清晰的。 瞧!还是用的“我们”! 枸杞都有点感动了,要不从心你就牺牲一下吧? “当然有关系!食铁兽吃什么?吃铁!铁吃了能消化吗?不能!所以它全身上下都是铁,不能吃!因为我们吃了它也会不消化的!” 枸杞觉得自己这套说辞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但凡是个正常人听了之后都会放弃吃从心而后快的想法。 “是这样的吗?”少女蹲下身子,戳了从心几下,然后貌似娇憨地说道,“可是一点都不硬也?我觉得我一拳就能把它打爆也。” 枸杞不会说话了。 我尽力了兄弟,安心上路吧。那几只母象我会替你照顾的,我指的是会不定时给它们投喂香蕉。 突然,少女“噗”地笑出声来,“好了,不逗你了。虽然不知道你跟这丑八怪什么关系,不过看在你这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份上,不吃它就是了。” 少女一脸狡黠,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呆萌模样。 “我叫鹿林林,你呢?” “枸杞。” “枸杞。”鹿林林重复一遍,“什么破名字。” 说完,便抱着膝盖蹲在原地,“不过真的好饿哦。” 枸杞有些晃神。 自己的厨艺并不精湛,手上动作更是慢的不行。或是在溪边,或是在灶旁,小白总是老老实实地蹲着,可怜巴巴地抱怨,“狗哥儿,我好饿哦。” 两道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枸杞的内心一下变得柔软起来,“走吧。” 即便他知道鹿林林表现出来的柔弱多半只是假象。 “去哪?”鹿林林有气无力。 “去吃好吃的。” “好哇好哇!”鹿林林元气满满。 只是,你刚才明明说过不吃从心了,为什么还把它一起拖着走了? 人质什么的就没必要了吧? 难不成你还准备留着它当作储备粮食? 第12章 转机? 朱头熊的体型约莫三岁孩童般大小,大多数的时间都懒洋洋地挂在树上,动也不动。其肉质鲜美,肥而不腻,枸杞和小白偷摸外出的那段时间,就没少拿它们打牙祭。 枸杞自问手艺一般,不过烧烤嘛,只要不是天生厨渣,味道总归是差不到哪去。 至少应付眼前这枚吃货是足足够了。 鹿林林吃的很满足,眼睛弯成好看的样子。一双赤足泡在水里欢快地来回晃荡。 另外,即便她一再声称“真的好饿”,却也没有枸杞想象中的狼吞虎咽,弄得满身油腻,而是细致地把肉撕成一条一条再放入口中。 姣好的面容,古灵精怪的性格,加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姑且算作是优雅的气质。 枸杞竟然从她身上品出了几分在逃公主内味儿。 可问题是,究竟哪一国的公主才能拥有如此惊人的食量?莫非干饭人们在这个时空已经发展壮大到立国安邦的程度了吗? “干饭人公主”吃相优雅,不过速度一点不慢,小会工夫,大半边的朱头熊已经进了肚子。 看着身材娇小,比自己要矮上一个头的鹿林林,枸杞甚至对她的身体构造和消化系统产生出了展开深入科学研究的冲动... 有没有可能眼前这位只是个影分身?本体其实远在万里之外的海岛上,不过叫作夏洛特玲玲? 枸杞没意识到自己这番猜测,其实存在着天大的漏洞。 就是你特么的串戏了好吗? 胡思乱想之际,鹿林林把最后一块熊肉放入口中,并且意犹未尽地唆了一遍手指。 从头到尾,枸杞愣是连毛都没吃到一根。 当然,打理下来的毛就堆在溪边,要吃的话管够。 “我吃饱了。”鹿林林心满意足地说道,然后打了个嗝。 吃饱了就好。 吃饱了好上路,拜拜呐您! “既然如此,咱们青山不改,绿...” “我们走吧。”枸杞话还没说完,就被鹿林林打断。 又是“我们”? “我们”不是应该分享那头朱头熊的吗? “去...去哪?” “去你家。”鹿林林接着补充道,“去吃好吃的。” ??? 让我回想一下啊,难道几秒钟前你不是才说过“我吃饱了”?是老子幻听还是两句话的功夫你已经把整只朱头熊消化掉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且不论这妹子一开始给自己下毒到底居心何在(当然,枸杞也没敢问),就冲她这一身堪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怪力,二百五才敢随随便便把她往家里带。 “我没有家。”枸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没有家吗,那你真可怜。”鹿林林语气悲悯,眼珠子却转个不停。 这让枸杞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如你来做我小弟吧,以后我罩着你,你觉得怎么样?”果然,鹿林林一拍巴掌提议道。 我觉得你特么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啊!你可饶了我吧大姐! 枸杞简直抓狂。 “就我个人而言,肯定是求之不得啦!只不过鹿女侠你这般英明神武,找小弟肯定也要找个英明神武,只比你差一丢丢的那种是不是?” “有道理。”鹿林林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我不配。”说着,枸杞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 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被遗落下来的露芒 ,枸杞总是随身携带。 “你看,我求知天赋很差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枸杞改了口。 露芒静静躺在枸杞手上,剔透如初,却黯淡无光。 一如他这两年多来每一次所看到的那样。 每一次。 “怎么会这样?”鹿林林接过露芒,一脸惊讶。 于是露芒开始变绿。 转瞬间,绿光愈盛,映得鹿林林一身原谅色。 “没毛病呀。”鹿林林随手把露芒抛还给枸杞,“按理来说,哪怕大街上随便抓个人,露芒都会有反应的,只不过各自所呈现出来的色泽不同罢了。” 是这样吗?看来当年江浸月还是有所保留了——至少从露芒的反应来看,自己并非只是天赋不足,而是完全没有天赋。 “事实如此。”枸杞心平气和。 心灰意冷。 “所以你这哪里算是求知天赋差。”鹿林林忍不住感叹一句。 怎么?难不成还有惊天大反转? 枸杞心头一动。 “你根本就是个不能求知的废物啊哈哈哈。”鹿林林笑的满地打滚。 两年多来,枸杞逐渐平复的心态瞬间炸裂。 好想一拳直接砸她脸上打的她满地找牙啊! 对!就是那两颗因为笑得放肆而露出来的尖尖的虎牙! 可自己特么打不过她啊! 这特么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金刚芭比毒舌妹啊! \/\/\/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做我小弟了。”鹿林林好不容易停下笑来,很夸张地揉着肚子,根本没管枸杞一副臭脸。 枸杞没搭理她。 “因为只有我们南山不老树才有可能让你求知呀!” 枸杞心脏跳动的频率明显变快,但没有表露出来丝毫。只是很平静地说道,“不能求知,是一位故人与我所言,她不会骗我的。” “故人?上京仙居的人吧。”鹿林林好奇地打量枸杞几眼,“没想到你这个废物竟还牵扯上了上京仙居的人。”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别冲动...你打不过她的。枸杞不断告诫自己。 丫的实在太欠揍了! “你别不服气,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求医问药要找南山不老树。”鹿林林一脸不屑,“上京仙居懂个屁!” “求医问药?我又没病。” “诶笨死了你,肝木心火脾土肺金肾水,只要是人就必然身具五相。露芒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不就说明你身子有问题啊!还是说你被人摄走了体内的五相之力?又或者你根本不是人?” 摄走五相?应该没有。 至于到底算不算人,那我也不清楚穿越人士在你们这的定位啊!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求知?”枸杞终于没忍住问道。 “我说的是可能哦。”鹿林林眼珠一转,“当然前提是你得当我的小弟!” 枸杞犹豫了。 他又不是智障,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想当初自己收到“秦始皇”的短信的第一反应不是打钱,而是打给警察叔叔... 更何况鹿林林上一秒还正襟危坐,下一秒就能满地打滚的做派,根本让人分不清她说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对了,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口中的那位朋友来自上京仙居?”枸杞决定不着急答复,关心则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的心已经乱了。 “咯,不就是这破珠子嘛。”说着,鹿林林一把抓过露芒,动作快的让枸杞没来得及反应,“露芒嘛,上京仙居用来判定求知天赋的东西。” “说的倒是好听,什么愿天下求知者皆露锋芒,掉个头就又成了非六品相性以上,不得入我门下...” 鹿林林一边说着,一边把露芒抛起,接住,抛起,接住,绿光忽明忽灭。 于是,鹿林林脑袋上的原谅帽一会戴上,一会摘掉,一会戴上,一会摘掉...很有喜感。 噼里啪啦吐槽一通后,鹿林林做出总结,“说来说去,上京仙居的人呐,全是一群,一群...” “装哔犯?”眼见鹿林林有些词穷,枸杞在一旁好心提示道。 鹿林林看了枸杞一眼,从善如流道,“对!一群装哔犯!” 说着,用力一抛,露芒没了。 枸杞甚至都没有看清它的飞行轨迹。 “诶!你!” “你什么你!”枸杞还没来得及暴走,鹿林林就先把脸怼了上来,“想清楚没有?不当我小弟我可就走了!” 换作之前,鹿林林说要走,枸杞绝对载歌载舞夹道欢送。不说她来历不明,一身怪力,光是她那张嘴就能让自己的阳寿大幅缩减——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打不过人家。 可现在。 无论是那些闻所未闻的概念还是什么南山不老树,鹿林林说起来都是有板有眼,加之言语中流露出来对上京仙居的敌意,更不像是作伪。 或许自己真的还有求知的可能? “婆婆妈妈。”鹿林林嘟囔一句,“这下走不了了。” 几个意思?枸杞一愣,然后很快察觉异常。 林子里原本嘈杂的虫鸣鸟叫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就连一直在旁兢兢业业cos尸体的从心也跑没影了。 这很从心。 片刻之后,一处茂密的林子突兀地向两旁倒下,一个脑袋从中探出,皮卡大小。 接下来是整个身子,目测过去十米往上。 “这...”这哥们我认识! 记得江浸月第一次拿出“ipad”的时候,先搜的黑鬃蜥,接下来是恶齿鼍。 眼前的庞然大物与当时“ipad”上所呈现的恶齿鼍的形象不说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唉,你怎么还跟来了呢。”鹿林林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还有几分嗔怪。 听上去鹿林林和它更熟啊!什么情况,御用坐骑吗?还是贴身小宠物?在逃公主的身份藏不住咯!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啊? 啊?大姐头! 我是你最忠心的马仔枸杞啊! “不就是吃了你几个蛋嘛!”鹿林林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后脑勺。 ??? 喂喂喂,从心从心,收到请回答。枸杞在内心呼唤。 喂喂喂,跑路请带我一个。 鹿林林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能让人原地爆炸。 她的嘴实在太毒了! 什么叫“不就是吃了你几个蛋”?你那是灭人满门啊亲! 果然,恶齿鼍不动了,只是眼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 枸杞知道,这是扑杀猎物前的蓄势。 是腥风血雨前的宁静。 枸杞一个跨步与鹿林林并肩。 甚至隐隐领先了半个身位。 将她护在后面。 你这是怎么了双腿君?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在林间奔跑,远离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身体在飞,脑子在追? 我不想的啊!枸杞内心在哀鸣。 鹿林林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推开,“一边去。” 枸杞扑腾起来,一屁股坐在十几米开外。 “若现在离去,我或可饶你一命。不然,就是死!” 鹿林林说完这句话,便负手看天,王霸之气四溢而出。 也不知道当年江浸月和小哥总对峙之时,是否也如她这般霸气侧漏?枸杞怔怔失神。 他觉得大抵不是的——因为他看见鹿林林负在身后的白净的小手正朝着自己偷偷挥动。 跑! 这种事江浸月可做不出来。 小手挥动愈急。 快跑! 枸杞决定不跑了。 第13章 危机 伴随着一声怒吼,恶齿鼍张开挂满哈喇子的血盆大口朝着鹿林林扑杀过去。 这就是它给的答复——丫的去死! “来的好!”鹿林林轻喝一声。就在恶齿鼍即将触及自己的瞬间,一个侧身灵巧避开,同时素手一摁,翻身跃到其背颈之上,对着它的脑袋就是一波疯狂输出。 “砰砰砰砰砰砰”,闷雷般的捶击声听得枸杞心惊肉跳。 他知道鹿林林力气大,但没想到能大到这种地步——这简直就超模了好吗! 如果顺利的话,恶齿鼍能被她的小拳拳直接捶死! 可如果真这么顺利的话,她为什么要示意自己跑路?枸杞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恶齿鼍脑袋被打得皲裂渗血,吃痛之下疯狂甩动身体,一时间碎石草木,四处飞溅。鹿林林只得停下攻击,死死抠住恶齿鼍颈上鳞甲,在不让自己摔落下去的同时,伺机输出。 就这般僵持了约莫盏茶功夫,恶齿鼍动作幅度越来越小。 它累了。 胜利在望。 就在这时,让枸杞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鹿林林突然松手,接着从恶齿鼍身上跳落。 什么情况?你是觉得单方面的吊打有违公平竞技的体育精神吗?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这些了好吗? 枸杞简直无力吐槽。 但他很快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从鹿林林急剧起伏的胸脯和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来看,她也累了。 而且很可能比恶齿鼍更累。 枸杞也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意识到了为什么鹿林林第一时间的反应是让自己快跑。 因为她并没有赢的把握! 各自平复了几息之后,恶齿鼍率先发难,拖着庞大的身躯再次冲向鹿林林。 鹿林林迎面而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兵刃。 兵刃如人小臂长短,圆滑无锋,只有末端尖锐,冷光融融。 非要形容的话,倒像是一柄超大号的螺丝刀。 鹿林林提着“螺丝刀”与恶齿鼍战至一块,腾闪挪移之间不再有早先的灵动。 “螺丝刀”几次从恶齿鼍身上划过,也仅仅只是带起一串火花——恶齿鼍鳞甲极厚。 这也昭示着鹿林林之前的那一波输出有多暴力,愣是赤手空拳就把人家捶的皮开肉绽。 鹿林林一把拨开恶齿鼍朝自己撞来的脑袋,顺势在其颈部扎了一下,无果。 巨尾扫过,鹿林林勉强侧身避过要害,手臂却被扫中,手中的“螺丝刀”飞出老远。 鹿林林抱臂而立,未及喘息,恶齿鼍张着巨口再度袭来。情急之下,鹿林林只得张开双手,分别抵住恶齿鼍双颚。 只见其脸色苍白,恶齿鼍一时咬合不得,双方再度僵持。 期间,枸杞几度想要加入战团,但都按捺下来。自己从与鹿林林相遇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时辰,两人之间毫无默契可言,配合起来极有可能是一加一小于二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这种级数的战斗,自己一旦擅自下场,很有可能就是被瞬间ko。 在枸杞看来,凭着一腔热血悍然赴死的行为,不叫英勇。 叫二百五。 但现在,机会来了。 枸杞几步上前,一把操起落在地上的“螺丝刀”。这个时候,他才看清“螺丝刀”周身并非光滑一片,而是密布极为细小的倒刺。 倒刺之上泛着蓝光。 有毒,剧毒! 再好不过! 很显然,枸杞“捅眼狂魔”的名号并没有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流传开来。恶齿鼍看着朝自己飞快靠近的枸杞,上一秒还怒目相向,下一秒便眼前一黑。 枸杞学着鹿林林的样子,单手在恶齿鼍头顶一撑,翻到另外一侧,对着另一只眼,又是一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鹿林林趁机在恶齿鼍头上一蹬,拉着枸杞退开老远。 不论死活,至少恶齿鼍不会再对他们产生威胁,这就很好。 不过枸杞还是小觑了“螺丝刀”上的那些蓝色,恶齿鼍挣扎没几下,便渐渐没了动静。 “为了区区几个蛋,平白丢了性命,何苦来哉!”鹿林林感慨一句。 灭人满门而理直气壮者,唯鹿林林耳! 枸杞算是彻底服了! 说完这话,鹿林林转过身来,对着枸杞怒目而视,“你干嘛不跑,害我非得跟着拼死拼活!” 枸杞讪讪不敢搭话,因为他发现人家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鹿林林即便不敌恶齿鼍,但自保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不过你很勇敢。”鹿林林语气转作柔和。 勇敢吗? 如果不是从心很没义气的独自溜号,这个时候自己十有八九正在床上补觉。 枸杞这般想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鹿林林背对自己,偷偷挥手的画面。 “对了,你没事吧?” “没...” 作为补刀狗,枸杞能有什么事,不过他觉得鹿林林好像有事。因为他看见鹿林林的嘴角有血溢出,黑色的。 “你中毒了?恶齿鼍有毒?”鹿林林有些站立不稳,枸杞连忙把她扶住。 “没啊。”鹿林林察觉异样,擦了擦嘴角,“哦,是‘霜刃’。应是先前打斗之时不小心被它给划到了。” 原来“螺丝刀”叫“霜刃”吗? 好名字!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试一试, 先把主人弑。 相当魔幻。 枸杞这才发现鹿林林的右手肿的像个铅球,连同整条小臂,都泛着黑色。 “解药呢?有解药的对吧?” “啊?有啊。”鹿林林指了指挂在腰间的小荷包,“在里面。” 枸杞一把摘下,伸手进去。 他先是觉得自己的手掌好像进入到了一片虚无,紧接着,冰凉的触感传来,大堆的瓶瓶罐罐。 而荷包,总共不过巴掌大小。 哆啦a梦的秘密解开了,枸杞想。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没想通。 江浸月那边还好说,“ipad”,药瓶,露芒,形状大小各自不同,尚能区分。 鹿林林这边呢?毒药,解药,麻药,泻药林林总总混在一块,她又如何确保取出来的就是自己想要的? 难不成她每次拿东西的时候还得先把脑袋钻荷包里头? 反正枸杞没好意思这么干。 他把鹿林林扶坐一旁,然后倾倒荷包,随着一阵脆响,大大小小数十支瓶子散落一地。 以及,被鹿林林随手“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露芒。 枸杞不动声色地将它重新收入怀中,紧接着问道,“哪瓶是解药?” “啊,这么多啊。”鹿林林已经有点开始犯迷糊了,勉强扫了几眼,“应该是那瓶蓝色的。” 说着,眼睛就要闭上。 “等我会。” 枸杞依言取来药瓶,并没有马上给鹿林林服用,而是打开看了一眼。因为他留意到鹿林林说的是“应该”。 果然,瓶子里装满蓝色液体,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你确定是这瓶?” 鹿林林眼睛睁开一条缝,“确定啊。” 他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往石头上面滴了几滴瓶子里的液体。 白汽升腾,石头斑驳。 这特么是淬在“霜刃”上的毒药吧! 鹿林林也看到了这一幕,“不是吗,那可太糟糕了。” 说完,便昏死过去。 第14章 小弟收在风雨后 先把伤口划开,挤出里面的毒素,一边挤一边用清水冲洗。对了,伤口上方是不是还得用布缠紧? 枸杞努力回忆着上辈子学习过的应急措施,一时间手忙脚乱,满头是汗。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枸杞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因为他意识到,做完这些,接下来就该抓紧送去医院注射血清了! 可这荒郊野岭的去哪里找他娘的医院和他娘的血清! 枸杞颓坐地上,呆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鹿林林,想到一条鲜活的生命极有可能将在自己眼前无声逝去,无力感和罪恶感交杂一块,令他几欲落泪。 如果自己能稍微强大那么一点点,在鹿林林和恶齿鼍搏杀的时候能稍微帮上那么一点点的忙,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又或者,自己若是能安安心心地和老石学些药理知识... 对了!老石! 枸杞浑身一个激灵! 石斛定会有办法! 石斛待在这满是毒虫毒蛇的山里的时间比待家里还长,如果说他没有应对的措施自己打死也不会信! 想到这里,枸杞内心的慌乱稍稍平复。 不过鹿林林的手臂上依旧黑气缠绕,被“霜刃”划伤的地方尤其肿的厉害。 看来在这之前,还得再做点什么啊。 枸杞这般想着,把头朝着那只藏在背后,疯狂招呼自己逃命的,原本白净的小手埋了下去。 对了,都没好意思告诉你,自己之所以留下来,可不是因为有多勇敢,而是你足够善良。 \/\/\/ 枸杞背着鹿林林走在路上,没敢太快。因为他不确定过大的动作,会不会对鹿林林的伤势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他不打算冒险。 其实,要让他飞速行进而保持上身平稳,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得给他双溜冰鞋。 对了,鹿林林现在的状态不错。在枸杞吸出了不知道多的毒血后,她手上的黑色已然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悠长到...嗯?枸杞停下身子,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鹿林林在打鼾? “到家了吗?”声音含糊不清,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看来自己这一停顿,反倒是扰人清梦了。 鹿林林从枸杞身上蹦跶下来,先是揉着眼睛,“这是哪哦?” 接着低下脑袋四处打望,“咦?我鞋呢?” 枸杞没有答话,只是一脸错愕地看着鹿林林。 “问你话呢!呆头呆脑的。” “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 “可你刚刚明明...” “我刚刚打累了,所以睡着了啊。” 打累了,所以睡着了,多么合理的解释啊!枸杞无言以对。至少在逻辑上他找不出任何漏洞。 可问题是,你明明还中毒了不是?而且还是连恶齿鼍都扛不过几秒的剧毒! “哦,你指‘绿如蓝’啊。”鹿林林伸手在枸杞脑门上点了一下,“笨蛋,我是百毒不侵的嘛!” 百毒不侵吗?你技能倒是点的挺全,可怜我这会腮帮子酸的像一个人吸完了几十斤螺蛳。 不过无论如何,没事就好。 “喂!我鞋呢!”鹿林林踮着脚尖追问道,“你别不是落在溪边了。” “哦哦,这呢。”枸杞回神过来,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对绣着精细花纹的小鞋。 鹿林林几下蹬上,“我们这是去哪啊?” “去我家。”枸杞补充一句,“去吃好吃的。” 或许是感觉到了此时的枸杞已经卸下所有防备,又或许只是单纯地听到了“吃好吃的”,鹿林林笑了,两颗虎牙晴岚出岫。 枸杞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这一刻的岁月静好,下一秒,鹿林林却毫无征兆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手掌,脸上笑容逐渐敛去,“你刚刚吸我的血了?” “啊?嗯。”枸杞老实答道,并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这个时空,男女之间相处的尺度如何他不清楚,但从上辈子接触过的各类古装作品来看,应是不会太大。 他不确定接下来鹿林林是会恼羞成怒,直接给自己一发阿嘟给,还是会一脸娇羞地扑上来捶打自己的胸口,“你坏你坏!”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下场总归不会太好。 因为不要忘了,她的小拳拳可是差点捶死恶齿鼍的! 果然,鹿林林的脸沉了下来,“那你知不知道随随便便用嘴给人吸du,一不小心可是会连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枸杞松了口气,然后很平静地告诉她,“我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绿如蓝’的毒性猛烈无匹,举世可数,若不是我体质特殊,毒性从进入到我体内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减弱,直至消弭无形,此时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会如何做?” “会帮你吸du啊。” “你!”鹿林林为之语结。 她盯着枸杞看了很久,才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粒药丸,“把它吃了。” 枸杞接过,吃下,不带半分犹豫。 药丸入口即化,凉意瞬间扩散开来,感觉像一口气吃下去几盒连花清瘟。 “这什么?” “俯首称臣丸。从现在开始,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小弟了。”鹿林林板着脸说道,但很快又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呆子,你就不担心这是比‘绿如蓝’还要毒上百倍千倍的毒药吗?” “我相信你。” 枸杞心知自己几斤几两,鹿林林若是真要对自己不利,又何须下毒这么麻烦。 当然,作为一名高情商选手,他才不会傻乎乎地把大实话说出来。 就像他不会告诉鹿林林,如果再有下一次,神经病才会去用嘴给她吸du。都知道你百毒不侵了,自己是得有多缺心眼才会上赶着去做这种风险又高又多此一举的破事。 雨过天晴之后,枸杞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 鹿林林倒是没想这么多,反而对自己这个忠诚度90+的小弟颇为满意,连声音都变得柔软起来,“小弟,背我,我想再眯会。” “没几步路了。”枸杞隐约都能听见村里鸡飞狗跳的声音,但还是躬下身子。 鹿林林趴了上去,“那就陪我说说话。” “好啊,说什么。” 鹿林林把头往前探了探,贴着枸杞的耳朵轻声道,“不如说说上京仙居的那位姑娘究竟是生的一副如何俊俏的模样。” 第15章 答案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距离目的地只剩下不到一里。 枸杞假装没有听见鹿林林说什么,只是把步子迈的更快了些。没多久,村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到了。” 鹿林林从枸杞背上跳了下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枸杞还是装作没听到。 “稍等,我开下阵。” “什么破法阵。”鹿林林撇了撇嘴,“根本什么都拦不住嘛。” 说完,便径直向前走去。 枸杞没来得及阻止,便听到一阵让人不太愉悦的声音。 再看,鹿林林已经进到了村子里面,两只老母鸡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不时“咯咯”两声。 枸杞满头黑线,法阵破不破他不知道,反正据他所知,这么些年来唯一没有拦住的也就眼前这只金刚芭比,也不知经她这么一折腾,以后还能不能管用。 看得出来鹿林林心情不是太好,枸杞没敢多嘴,只是埋头跟上,然后狗腿子似的在前面引路。 走了几步,鹿林林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会让人过来重新布置的。” “啊?哦,好。到了。老石!老石!”枸杞喊道。 回应他的是石斛骂骂咧咧的声音,“日你个仙人板板的,老子都是不信举不起来!” 石斛半蹲着身子,双手抓住杠铃两端,全身肌肉紧绷,挺胸收腹,骤然发力,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卖尼玛麻花!” 枸杞捂脸,连声音都不自觉弱了几分,“老石,有客人。” 太特么丢人了! “狗子回来啦。”石斛站起来拍拍屁股,没事人似的跟枸杞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鹿林林,“嚯!又往家里领姑娘了嗦!” 枸杞惊了。 我去!老石,你的间歇性老不正经又特么犯病了? “哦?”鹿林林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没瞧出来你这异性缘倒是处得不赖。” “可不是嗦!”石斛根本不给枸杞解释的机会,抢过话头,“我们家狗子长得撑头,人又孝顺,本事还大,试问这十里八乡哪家姑娘不想和他多接触接触。” 枸杞算是听明白了,石斛本意是好的,毕竟在韩雷和李梅梅关系确定之后,村里的单身狗就剩下了自己这么一条。 只不过脑袋坏掉了。 “哦?”鹿林林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倒是不知道他除了招蜂引蝶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本事?” 石斛也不管话好话歹,兴冲冲地介绍道,“这玩意认识不?杠铃,我掂量着怎么也得三百斤往上,我们家狗子轻轻松松就能举起来。” “噢。”鹿林林似笑非笑地看向枸杞,“力大无穷啊,那可真是不得了!” 社死来的猝不及防,枸杞的沉默震耳欲聋。 怎么说呢,他这会的感觉,大概就像是被人推到博尔特面前:喂!这小子一百米跑进12秒了,你丫的怕不怕! “对了还有...”石斛正说的起劲,突然想到什么,“诶不对,姑娘你叫啥子名字也?” “我叫鹿林林,我爹是鹿平安。” 亢奋的表情在石斛脸上凝固,紧接着又一屁股坐回地上,嘴巴张了老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少守?” 鹿林林几步上前朝着石斛伸出手,笑靥如花,“老人家你好啊。” \/\/\/ 枸杞从来都不知道石斛的厨艺能好到这种地步,他甚至有理由怀疑之前吃的那些什么苦瓜味的芋头,大葱味的藕汤根本就是石斛故意捣鼓出来恶心自己的。 枸杞差点连舌头都吃掉,吃货鹿就更不用说了,满桌子饭菜,几乎自己和石斛两个人三天的份量,完美光盘。 离席的时候,鹿林林心满意足地对石斛说道,“石爷爷你烧的菜可真好吃,我吃的好饱。” 说完才腆着肚子摸出房门,留下枸杞对着一桌的空盘子陷入了沉思。 下一秒,鹿林林的脑袋又探了进来,“一会夜宵可别忘了叫我哦。” 这下不止枸杞,连石斛都有些凌乱了。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枸杞放下举了半天也无从下手的筷子,“那个,老石,你也没吃饱哈?” “你觉得呢?”石斛苦笑摇头,接着起身从厨房端出一盆荞头,爷俩有一口没一口地就着下酒。 酒至酣时,枸杞突然低声道,“我可能会和鹿林林一起。” 这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 就在鹿林林和恶齿鼍性命相搏,自己却只能作壁上观的时候。 就在鹿林林“中毒”昏迷,自己却束手无策的时候。 哪怕鹿林林说的是“可能”,哪怕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都决定去南山不老树。 愿下次,愿那个为自己拼上性命的人,不复孤身。 只是,他不忍心把“走”字说出口。 石斛停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了他好一会,才笑道,“想通了?” 石斛问的是“想通了”,而不是“想清楚了”。 一字之差,让枸杞差点泪奔。 上一世,随着科学发展社会进步,所谓“离别”的概念已经变得愈发模糊。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再不必目断鳞鸿,动动手指即可与对方倾吐心声。探亲访友亦无需舟车劳顿,高铁飞机长则一两日,短则几小时便能把你送进家人的怀抱。 而在这里,在这个通讯,交通都落后的时空里,一别或许意味的便是永诀。 尤其,石斛已经很老了。 没有人希望孤独终老。 不是“想清楚了”,而是“想通了”。 不是桎梏,而是欣慰。 这就是石斛的答案。 “嗯,想通了。”枸杞低头喝酒,试图掩饰自己情绪的波动,“你呢?你不是一直都反对我求知的吗?” “唉,能不反对嘛。你这娃儿从小就和别人不太一样,脑壳里面也不知道到底装些啥子,成天神神叨叨乌七八糟的让人操不完的心。”石斛倒酒,没倒出来,“去打些酒来,我们爷俩也是好久没有摆龙门阵了。” 第16章 走出来 “你晓得我们现在在啥子地方不?”石斛压低声音,显得神神秘秘。 “啊?在家啊。”枸杞一脸懵逼。 “不对,你往大的说。” “在村子里?” “不对,再大点。” 我大你个大头鬼,到底是谁成天神神叨叨?我跟你说在地球上你听得懂不? 其实枸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不在地球上,甚至在不在银河系。 “在南莽。”见枸杞半天没有动静,石斛一拍桌子,“南莽又是啥子地方?” “我说老石,还能好好说话不?”枸杞差点不想理他。 “蛮地!四蛮之一。” 蛮地?四蛮?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但枸杞还是没搞明白这跟石斛反对他求知有半毛钱关系。 “当年蛮无与煌帝决战于逐象,大败...” 枸杞拍案而起,“蛮无?你确定不是蚩尤?” 他有理由怀疑石斛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自己当初上学看《搜神记》,《蛮荒记》的时候,有个小伙伴就很固执地把蚩尤曰之为“蛮无”。 “啥子吃油?你又在胡说些啥子?”这下轮到石斛一脸懵逼。 “没没,你继续。等等等等,黄帝叫什么名字?” 蛮无,逐象,你可别告诉我黄帝叫干袁,这尼玛也太山寨了! “我去哪里晓得煌帝叫啥子?到底你说还是我说?你不想听就去把碗洗了,老子瞌睡都来了!”石斛夹起一颗荞头砸向枸杞,表示不满。 “别酱啊老石,您继续,我保证不哔哔。”枸杞嬉皮笑脸地躲开。 石斛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蛮无战败,下属民众分别被流于南莽,北地,东岛,西荒四地,便是后世所谓的四蛮。” “较之煌帝治下的天元五州,四蛮之地或是环境险恶,或是资源凋敝,连生计都困难,更别提求知了。你以为求知真像你这样狗屁不通,光凭着自己一厢情愿就能成的?功法秘籍,丹药契机缺一不可。” “先前与你说了,四蛮之地无论环境,资源较之五州相去甚远,若想传承不断,便不得不剑走偏锋。功法上激进冒险倒也罢了,那些个心有向往前去求知,却莫名其妙就给人凌占肉身的,又或者被当成活祭枉送性命的,这种事情在蛮地可不算少见。久而久之,蛮地之人的求知便被斥为外道,为五州所不齿。” 外道者,邪魔也。 枸杞点点头,“懂了,你一直不让我求知,就是怕我傻不拉几的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额...”石斛闻言一愣,半天才讪讪道,“这当然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担心你年纪轻轻的经不住诱惑,到时候误入歧途,害人害己...” 枸杞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老子怎么说也是在社会主义阳光下成长起来的大好青年,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离经叛道的失足少年? 那南山不老树呢?明摆着也是南莽求知门派之一,老石怎么又放心让我去了?另外,从老石得知鹿林林身份时的表现来看,这不老树的来头恐怕还不小。难不成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道理? “那不老树呢?你就不担心我到时候跟着鹿林林混成了个邪教小头目?” 石斛连忙摆手,示意枸杞不要乱说。 “老石你多虑了,鹿女侠光风霁月,偷听别人说话这么卑劣的事定然是不屑做的!”枸杞故意提高声音。 石斛气得直接拿筷子去戳他,“臭小子瞎说什么呢你!不老树贵为南莽之主,所有门派尊其为首,所有百姓受其庇护,也是你可以随便置喙的?” 枸杞狐疑地看着石斛,听他说的义正言辞,连“置喙”这么高级的词汇都用上了,一时间反而分不清是真心实意还是捧人臭脚。 石斛见状又要拿筷子去戳,手举了半天却又放了下来,“是真的,老子还能害你不成。” “另外,不老树树守鹿平安修为深不可测,岐黄之术更是首屈一指。到了他那里,你身上的这点破问题想来便不再是什么问题。先是上京仙居,再是南山不老树,也不知道你个臭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若是当年...唉。” 果然,石斛也是有故事的人,枸杞连忙替他把酒满上,“当年怎么了?说来听听?” “有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被人设计陷害摄去五相,从此无缘求知罢了。” 真是个简短而又悲伤的故事。 枸杞后悔的直想扇自己大耳刮子。 “臭小子想什么呢,这都多少年了,早就过去了。”石斛倒是显得轻松,“况且那人也算不得穷凶极恶,临到最后还给了一本医书,几味药草,让老子没灾没病的活了这么几十年,老子觉得挺值。” 说完,便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枸杞不知怎么接话,也只好闷头喝酒。 两人一时无话。 \/\/\/ 不知过了多久,一整盆荞头见了底,酒壶里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 “麻啰,不喝了。”石斛舌头打结,还不忘强调一句,“桌子你要负责收拾哈。” 枸杞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看着月色洒落地上如同一片霜雪。 醉了,自然就会多一些勇气。 有勇气说出一些在心里憋了好久的话。 “对了,小白他...还好吗?” “从他信上说的,倒是过的不错。”石斛叹了口气,“不过终究是蛮人身份...” 石斛没继续往下说,却足够让枸杞心生愧疚。 即便他是今天才知道四蛮和五州之间的恩怨过往,即便他是今天才知道来自南莽的小白很可能在上京并不受人待见。可无论如何,两年多的时间,从未给过小白只言片语的回应。 总归是不应该的。 “七树七花浆”后劲很大,枸杞脸上很烫。 “那为什么这次的信隔了这么长时间,又为什么是江浸月写的?” “说是练功的时候出了些岔子,不过问题不大,最后反而还因祸得福。这是江浸月说的,应该假不了。”石斛看来是真喝多了,连江仙子都不叫了。 练功出岔子了吗?问题不大吗?因祸得福吗? 可如果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连信都要由江浸月代笔呢? “江师姐,我没事的,你不要和狗哥儿说哦。”他大概会这么说。 等到一个人的时候,便又会傻傻地望着房梁,“狗哥儿,你为什么都不给我回信呢?”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有异禀天赋而你没有? 是因为他和江浸月一道去了上京,而你没有? 是因为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被刺痛了的自尊? 是因为那缕燃烧在内心最深处的,微弱的,却始终未曾熄灭的妒火? 可小白,难道不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亲人吗? 枸杞痛苦地抱着脑袋。 这些年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老石,那些信...我能看看吗?” 枸杞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不让眼泪掉下来,也就无暇顾及已经变得哽咽的声音。 他突然好想知道小白在上京吃了些什么,见过些什么,长高了吗?病好了吗? 成为他一直想成为的纯纯的纯爷们了吗? 石斛笑了,很大声,并且像个神经病一样拍打桌子。 枸杞这辈子都没见过他如此开怀。 或许只是因为,从这句话开始,自己才算是彻底走了出来。 “都在我床下面的夜壶里面,自己去拿。” 气氛瞬间被破坏掉,枸杞简直哭笑不得。 “想什么呢!没用过的!”石斛笑骂一句。 片刻,枸杞回来,手中拿着五封信。 他朝石斛扬了扬手,一脸迫不及待,“先走了?” “走你!”石斛很随意地摆了摆手。 直到枸杞背过身去,他才撑着桌角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经此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枸杞似是心有戚戚,在踏出房门的前一刻,同时回头。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头一次发现,老头的腰已经有些弯了。 经此一别,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老石!” 不是保重。 不是珍重。 “我爱你!”枸杞喊道。 然后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他爱石斛,爱的深沉。 这一点,他很确信。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喊出那三个字后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出强烈的羞耻感。 “臭小子,说些啥子嘛。” 石斛摇摇晃晃地坐回椅子上,看着满桌子的杯盘狼藉,忍不住骂道,“臭小子啊!” 眼中有泪,也有盈盈笑意。 第17章 信。 “狗哥儿,我想你了!” 小白的字比枸杞写的还丑,开篇短短几个字就让他差点忍不住弃读。 不过推算起来,小白写这封信的时候距他正式识字写字可能也就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能完完整整写上这么一篇已经很不容易。 真是苦了孩子了,枸杞揉揉眉心,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 “上京城可真大,好吃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全德居的烤鸡,上京老街的鸭肉卷,可都好吃的不得了。还有一种叫豆酿的东西,上京城人人都爱喝,我不爱喝,实在太臭了。” “对了,狗哥儿,我每个月还有月例可以领哦。你啥子时候来找我嘛,我请你吃好吃的!保证都是你没吃过的!” “还有,刚刚说的那些好吃的,都是江师姐请我的,江师姐人可真好。”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篇幅很短,并且有种想到哪写到哪的随意。 肯德基你吃过吗?星巴克你喝过吗?黄马甲小哥你知道吗?想哥当年可是动动手指就能尝遍天下美食的,你说你跟我显摆个什么劲啊傻小子。 枸杞一边想着,一边止不住的嘴角上扬。 同时,小白在信里提到了全德居烤鸡,上京老街鸭肉卷和豆酿,再加上石斛之前说的蛮无,煌帝,逐象,一连串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他不得不有些在意。 难道这个时空并非是自己理所当然以为的异世大陆?而是和自己上辈子生活的地球存在着某种关联? 平行宇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回去的可能? 可是不对啊,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并且以枸杞的身份重活了十几年,自己如果回去的话,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原地诈尸吗?又或者说这里的十几年对于原来的世界而言只不过是短短一瞬?自己中弹,其实并没有死? 好复杂啊! 枸杞拍了拍脑袋,自己这爱钻牛角尖的臭毛病又犯了!明明脑细胞就不充沛,还偏把自己当中科院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庸人自扰吧。 不想了,继续看信! “狗哥儿,我想你了!上次都忘记告诉你,我的病已经好啦!对了,悬壶堂的老爷爷问我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个子不高,身体不好的时候,我告诉他我还没发育,他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哦。狗哥儿,你是不是骗我了?” 读到这里,枸杞猝不及防,连鼻涕泡都笑了出来。 不过,是真的忘记告诉自己,还是因为写第一封信的时候病情尚未痊愈而故意不去提及? 这小子,似乎变得懂事了些。 “对了,江师姐带我去了全上京最有名的圆月园。圆月园很大,也很美,里面还有一面叫作禄海的湖,也不知是禄海更大,还是天池山上面的湖更大。狗哥儿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便带你去禄海看看,到时候你来比较比较。” 圆月园吗?禄海吗?这浓烈的山寨气息啊! 不过小白,你真的确定自己去上京是为了看病然后求知,而不是去吃喝玩乐的?还有,你说的那些月例真的够你嗨皮吗? 哦,忘了,你有 “人可真好”的江师姐替你买单。 接着,第三封,第四封,最后便是江浸月的那封。 \/\/\/ “枸杞,你还好吗?” 江浸月,枸杞原本以为这个名字会随着两年前的分别渐行渐远,直至和自己的人生再没有任何交集。 上京仙居高徒,南莽小村废物,结局理应如此。 没有“展信安”或“见字如晤”的正式,而是如老友一般淡淡的问候。 “你还好吗”,短短四字,瞬间把画面拉回到了两年前,墨芯竹,天池山,长剑白衣,犹在眼前。 两人分别仿佛不过昨日。 “我挺好的。”枸杞傻傻地回应一句。 那么你呢? 江浸月,你还好吗? “白果前日里行功出了岔错,伤及手上经脉,故而托我代笔与你。不过放心,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并大有借此契机让修为更进一步的趋势。另外,他平日修行亦是极为刻苦,要知道当年在圆月园元州新人大比一举夺魁的时候,距他开始求知,还未足一年。” “对了,白果的心疾已经痊愈,想来他也已经告知于你。旧事重提,仅仅是因为我告诉自己总算能兑现与你的承诺,毕竟一直以来,你助我良多,而我,却从未予你任何帮助,真的很抱歉。” “两年以来,一直想要书信与你,却始终未能提起勇气,直到白果这次受伤。呵,如此说来,倒还要感谢他伤得及时了。唉,这话可不能教他瞧了去。” 江浸月很难得的幽了一默,可枸杞还是读出了字里行间淡淡的忧伤。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江浸月一回到上京便为他四处奔走,求医访药的画面,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看来走不出来的并不止他一个人啊。 其实枸杞并不是很能明白江浸月对他的歉意究竟从何而来,更不会觉得江浸月真的有亏欠自己什么。但细想之下倒也符合她外冷内热脑子轴的人设。 “最后还想告诉你,带回来的那些白莲种子并没有成活。也不知是变了环境无法适应,还是因为我经验不足未能养好。不知何时再有机会去天池山重新取些种子,又或者,你能带来一些到上京,给我?” 肯定是因为后者啊!一个连莲子都不知道的人能养好莲花,那才真是有鬼了。 合上信,枸杞忍不住吐槽。 再见吗?再见的时候不如跟她说,若是真的对自己抱歉的话,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只是不知道她听了以后是会害羞得不敢抬头,还是直接就一剑捅了过来? 枸杞一边脑补两人重逢时的场景,一边忍不住把信重温一遍。可看着看着,眉头却渐渐拧作一团。 他的目光在“圆月园元州新人大比”几个字上反复停留,接着深吸一口气,把小白的信重新拿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四封信,一句也没有提及与求知有关的任何东西。 只字未提! 原来,小白一直都很懂事。 不知过了许久,枸杞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取出纸笔,开始写道, “夜与石斛对饮,醺然而醉,思及小白,遂作此篇。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没有什么能比苏轼的这首《水调歌头》更能寄托他对小白的思念和情感。 \/\/\/ “鹿林林鹿林林,睡了吗,有事找你。”枸杞大声喊道,并且很用力地拍打房门。 就在刚刚,枸杞情绪饱满地“写”下那篇《水调歌头》之后,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任何渠道把信交到小白手上,于是便有了以上一幕。 不一会,房门打开。 鹿林林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眼神迷离,“吃夜宵了?” “...”枸杞满头黑线,“那个,夜宵石斛正在做。不是,你听我说,我这有封信要寄到上京仙居...” 鹿林林一下警惕起来,“你给上京仙居的狐狸精写信了?” “...”枸杞全身布满黑线,“不是,是写给我弟的,想想办法?” 鹿林林丢下一句“没办法”,作势关门。 枸杞赶忙上前一步,半个身子抵着房门,“别酱啊老大,你就帮帮小弟呗。” 枸杞不得已连“小弟”的身份都搬出来了。 “你干嘛呀,快出去。”鹿林林一边把枸杞往外推,一边无奈解释道,“真不是我不帮你。先不说鸿雁数目极少,非得是些大门大派才偶有豢养一二。再者,鸿雁传书成本极高,除非事态紧急,否则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枸杞愣了一下,“可是小白,就是我弟弟,他就有给我寄信啊。” 鹿林林狐疑地看了枸杞几眼,“我不知你弟弟在上京仙居是何等身份,若是寻常弟子的话,即便不吃不喝,传书一次怕是也要花去半年月例。” 一封信,就是半年的月例吗? 所以,半年才有一封信吗? 终于,强忍了一整个晚上的泪水,开始肆意流淌。 “你哭了?”鹿林林问的直接。 “嗯。”枸杞答的干脆。 他觉得,这并不丢人。 “别哭了。”鹿林林拽着枸杞的袖口,轻轻晃了晃。 不过很显然她并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再哭我可要打人了。” 第18章 随笔 “那玩意真是你写的?” 枸杞的信终究还是没能寄出去,并且事后还被鹿林林很粗暴地抢去看了。 结果让他且喜且忧且怜之。 喜的是鹿林林每次问及《水调歌头》,用的都是“那玩意”,这就意味着在这个时空还没有出现“词”这种文学体裁,意味着自己可以任意施为而不用担心有被人指着鼻子骂抄袭的风险。 忧的是词的篇幅较之于诗往往要长上不少,大多数的词都让自己这个学渣背诵不能。不夸张的说,《水调歌头》一出,他就已经库存告急了。 最后,怜的是他自己。 因为这大半个月来,同样的问题鹿林林总是不厌其烦地翻来覆去地问了不知道多少遍。无论自己回答是,或者不是,鹿林林都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没过一会又继续问。 枸杞懒得搭理她,反问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到南山?” “快啦快啦。”鹿林林的眼神有些闪躲。 确实,因为半个月前她就是这么答复自己的。 枸杞撇了撇嘴,倒也没再继续追问。 说心里话,他也并没有急于结束这段旅程的打算。 首先,鹿林林是个很有趣的人。最早的时候,枸杞稍作提点她就能心领神会,准确运用“装哔犯”一词,其心思活络并且学习消化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这就注定了和她结伴绝对不会无聊。 某日,两人并肩行于路上。 “对了老大,上次你吊打恶齿鼍时用的那套拳法叫什么?”枸杞故作好奇。 “不叫什么啊,就是胡乱打的。” 枸杞早就料到了,因为鹿林林那种打法放到上辈子一般都被人叫作王八拳。 “老大你的拳法将来定然是要流传于世的,没有名字怎么能行,这可不行!容我想想啊。” 枸杞一会举头望天,一会低头沉吟,成功引起了鹿林林的注意。 “有了!”枸杞一拍巴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就叫jet枪乱打!” 他没有用疑问句,因为他并不打算征求鹿林林的意见,因为这是他很早就安排好了的。 每当回想起鹿林林骑在恶齿鼍背上疯狂输出的画面,枸杞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和橡皮人暴打老沙的场景联系在一块——关键被虐的对象还都是鳄鱼! “什么鬼?”鹿林林没听明白。 不过瞧瞧人家这学习能力!“什么鬼”三个字运用的恰到好处。 “jet枪乱打啊!很酷吧!”枸杞故意表现的很兴奋。 “哪里酷了?” “狂放不羁,桀骜不驯,简直和你气质完美契合啊老大!” “叫什么来着?” 枸杞一发彩虹屁过去,鹿林林明显心动了。 “来,跟我念,机一爷杰,忒饿特,枪乱打。” 鹿林林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反复叨念,“杰特枪乱打,杰特枪乱打...” 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古装萝莉,与人对敌之前先是大喝一声“jet枪乱打”,接着扑上去就是一通王八拳,太可乐了! 枸杞稍稍落后一步,捂嘴偷笑。 “对了,那你每天打的那套又是什么拳法?”鹿林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哦,军体拳。” 每天早上,枸杞都会打满十遍军体拳,寒暑不易。 其实他以前还打太极,不过在某雷大师被人二十秒ko之后,他就再也没练过。 记得当时那段视频的bgm是光良的《童话》。 这让枸杞很受伤,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不对。” “嗯?” 鹿林林回头,笑的像只小狐狸,“叫杰特枪乱打。” “别酱啊老大,这么霸道的名字小弟我可驾驭不住啊!”枸杞顿感情况不妙,严正拒绝。 “我不管,反正从明天开始,你练拳的时候每出一拳都要喊一声杰特枪乱打。”说着,鹿林林朝他扬了扬拳头,“不然我就打你。” 太特么羞耻了!枸杞无语凝噎。 可是不喊的话可能真的会被打啊。 这是枸杞第一次觉得这个时空的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枸杞很享受这段旅程,除了有人跟自己斗智斗勇其乐无穷外,更重要的是,跟着鹿林林一起,实在是太有口福享啦! 不知是出于吃货本能,还是得益于她丰富的出逃经历,总之无论城镇村落,每到一处,鹿林林总是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当地最正宗的特色美食。 母猪上树猛虫过江仓鼠桂鱼...很多东西枸杞别说没吃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一路下来,枸杞姑且算是体会到了一把吃货的快乐。 为什么说是姑且呢,因为无论再好吃的东西,枸杞往往都只是象征性地尝上个一两口便作罢。 一来他不屑和鹿林林抢。 二来,真要是抢起来,他怕被揍。 两人就这般吃喝玩乐,不亦乐乎,不知不觉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立于眼前。 第19章 南石城 “南石城到了。”鹿林林望着高耸的城墙,情绪有些低落,“这次是真的快了。” 从石斛初见鹿林林时那销魂的一屁股墩开始,她不老树在逃公主的身份算是坐实了。 至于为什么外逃,枸杞没问,也不打算问。 想来也就是和家里人在某些事情上意见看法不统一,再加上青春叛逆等等等等。 想到这里,枸杞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鹿林林几眼。青春期是从几岁开始来着,十三十四十五?是我记岔了还是这丫头心理早熟? 总之,他跟鹿林林熟归熟,但总归还没有到可以对人家家事指手画脚的地步。 另外,他也还没有做好当人家上门女婿的心理准备。 枸杞没有接茬,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但凡表现出来一丁点的兴奋,甚至口不择言“终于要到老子心心念念的南山啦”之类的话,绝对要挨打。 “嚯!网红城市啊这是。”他注意到等着进城的队伍排了老长一截,于是岔开话题,“老大,平日里进城的人都这么多吗?” “不啊。”鹿林林摇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走,去看看什么情况。” 两人越过人群,才刚靠近城门,就被两个守卫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去后面排队!”其中一人语气很是不善。 没等鹿林林开口,枸杞抢先上前满脸堆笑,“别酱啊大哥,我们不插队,我们就是过来问点事。” 枸杞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就把手伸进兜里,展现出了一个烟民的基本社交礼仪和良好素质。 当然,他掏了个寂寞。 枸杞的举动让两个守卫一下警惕起来,语气不善君朝他吼道,“你干什么!兜里藏了什么东西!把手给我放里面拿出来!” 另一个则直接把手按上了悬在腰间的佩刀。 枸杞很庆幸自己老早就把小破弓和“落月”存放在了鹿林林的荷包里,不然这会很有可能直接就被人当成不法之徒按在地上摩擦了。 两个守卫表现的越是紧张,越是说明城里有事发生,而且事还不小。 不过你俩紧张归紧张,你特么倒是说清楚我现在到底是要把手放里面还是拿出来啊! 这时,鹿林林看不下去了,开口就问候人家,“你俩傻x吧!” 还不等两人有所反应,便又摸出一块令牌丢了过去,“看清楚了。” 语气不善君接过令牌,低头研究了半天,接着脸色微变,变得有些茫然... “铁锅门?没听说过啊...” 他和按刀君对视一眼,“要不让头儿过来看看?” 按刀君依言离开,不一会引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道回来,“这是我们守尉。” 中年守尉接过令牌,扫了两眼便交还给鹿林林,“我这两位手下没见过多少世面,冒犯到二位,额...二位...” 很显然,中年守尉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多。 语气不善君见状小声提醒道,“铁锅门。” “噢,二位铁锅门的高徒,还请见谅。” 鹿林林收起令牌,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二位可是要进城?”中年守尉又问。 “对啊大叔。”要让鹿林林开口估计又没什么好话,枸杞抢先说道,“大叔,能不能与我们说说这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守尉闻言一愣,“二位难道不是为了这城中之事而来?” “不是啊。”枸杞一脸莫名其妙,“我们就是恰巧游历至此。” “这...”三名城守面面相觑。 “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鹿林林不耐烦了。 “唉,罢了。”中年守尉轻叹一声,难掩失望,“阿甲,你且引二位进城吧。” 阿甲,也就是语气不善君同样落寞地摇了摇头,带着枸杞二人来到一处墙根下,手掌在墙面按了几下,只见厚重的墙体一阵变幻,一条宽敞的通道凭空出现眼前。 “二位请。” 鹿林林也不搭话,率先进入。 枸杞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稍稍落后。 “上仙请留步。” 上仙?叫我? 枸杞一愣,“你在跟我说话?” 阿甲目视别处,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南石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委实诡谲,我等奉命查办月余仍是一头雾水。恳请上仙大人大量,不计小人先前冒犯之过,务必施以援手,查明事情原委。阿甲代城中百姓在此谢过!” “不是,谢不谢的咱们容后再议。你能不能先说清楚这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头有令,恕小人不得明言。不过上仙只要在城中稍加打探,想必不难获悉事情始末。”说完这句,阿甲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诶...这都什么鬼?”枸杞也跟着一头雾水起来。 “磨蹭什么呢?”鹿林林在前面催促道。 “来了来了!” 南石城上空,黑云积压,一场风暴正在无声酝酿。 第20章 哈子狍 进了城里,枸杞发现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并没有自己所想的一片肃杀景象。 两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一座酒楼前。 酒楼距离城门不远,位置极好,不过此时并非饭点,只是零零散散分布着三两桌客人,小二很热情地就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啊?” 鹿林林接过菜谱,漫不经心地报了几道菜名,突然眼睛一亮,“哈子狍?你们这里竟然有哈子狍?” 小二面露得意,“嗯呐!” “我要吃我要吃!给我来一份,不,两份哈子狍!一份油炸的,两份红烧的!” 小二面露难色,“啊?” “快去啊,还愣着干嘛?” 小二一脸懵逼地走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 两份哈子狍,一份油炸的,两份红烧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啊...” “你知道哈子狍吗?”鹿林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枸杞摇了摇头。 “我跟你说,这家伙可太逗了。一般猎物被人围追之际,定然是落荒而逃,疲于奔命。哈子狍也跑,可关键在于它一边跑一边还得回头看你追到哪了。你一旦不追了,它便也跟着停下。若是等得久了,它还会忍不住回来瞧瞧你究竟为何不追。” 枸杞好像知道鹿林林指的是啥玩意了。 “哈子狍肉质细嫩且营养丰富,在南莽颇受欢迎,加上它好奇心强,极易捕获,久而久之便渐渐绝了踪迹。唉,都快记不得上次吃哈子狍是什么时候了。红烧哈子狍,油炸哈子狍...”鹿林林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好想吃哦!” 枸杞也很期待。 傻狍子嘛,据说号称瘦肉之王,不过自己没机会也没胆量一饱口福——人家那可是二级保护动物,你吃完它接下来就该收拾收拾准备进去踩缝纫机了。 一道道菜肴陆陆续续端了上来,鹿林林吃的心不在焉,并且难得殷勤地招呼枸杞多吃些,枸杞干笑两声没搭理她。 老子才不傻,老子也想吃狍子肉! \/\/\/ 就在鹿林林望眼欲穿,即将暴走之际,三个小二人手端着一盘哈子狍姗姗来迟。走在最后的,还有一位穿着讲究模样富态的中年人。 “鄙人姓李,是这间酒楼的老板。两位客官久等了。”来人先是自报家门,接着赔笑解释道,“只是这哈子狍前期的处理工作若是做的不当,吃起来土腥味极重,这才耽搁许久,还望二位见谅。” 鹿林林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埋头饕餮。枸杞则对老板点头表示理解。 老板回了一礼,便垂手候在一旁,也不急于离开。直到鹿林林风卷残云般把第一份哈子狍消灭完毕,才笑吟吟地问道,“客官觉得如何?” 其实无需多言,光看那张狗舔过一样的盘子就知道了。 “太赞了!”鹿林林暂时回魂,“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们这可没有哈子狍吃啊。” “哟,原来姑娘还是回客,怠慢了怠慢了。”老板客套一句,“不知姑娘上次光顾又是什么时候?” “怎么也有一年了。” “原来如此。姑娘有所不知,现如今这哈子狍近乎绝迹,本店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在半年前有了些稳定的货源。”说到这里,老板卖了个关子。 按理来说,鹿林林这时候应该捧哏一句“怎么个机缘巧合呢”,可她只是“哦”了一声便全身心地投入到第二份哈子狍上面去了。 看着老板一副欲语还休的幽怨表情,枸杞又是好笑又有些不忍,只得装模作样一句,“愿闻其详。” 老板在鹿林林那吃了个瘪,也就没再端着,“说起来这机缘也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城里负责收拾夜香的王二愣子。那天夜里,店里忙到很晚,待我清整完毕已是到了四更天。回家途上,正巧遇见王二愣子拉着板车迎面走来,隐约可见他背上还驮着一件什么事物。不怕二位笑话,当时可把我吓得不行,愣是杵在原地动也不会动了。直到他走得近了,我才发现他背后驮着的,竟是一只昏死过去的哈子狍。” “原来如此。”枸杞随口应了一句。 老板意犹未尽继续说道,“问他这哈子狍从何而来,他只说是仙人相赠,再多问就光对着你傻笑不说话,只是隔三差五取来狍子再卖与本店未曾断过。唉,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结的仙缘,收捡了十几年的夜香,权当是傻人有傻福吧。” “仙人相赠?有点意思。”枸杞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知这位王二愣子所在何处,若是得空定当要去叨唠一番,指不定能收获到意外之喜。” 看来抱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老板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轻车熟路告知地点。 枸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对了老板,再向你打听个事。” “小哥请讲。” “先前进城之时,我见城门处盘查极严,不知这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老板闻言一惊,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不得说不得,上面可是特意交待过的不得私下传扬。” 说罢,作势就要离开。 第21章 失踪的女童 “老板,结账。”枸杞招呼一声。 老板只得停下,“额,这位姑娘既是回客,与你们打个折扣,算作四枚三色七彩鎏金便是。” 很拗口对不对? 七彩鎏金,这个时空通用货币。七彩鎏金并非真的就是七彩,至少在市面上流通的,面值最大不过四色。 四枚三色七彩鎏金,不便宜了。 “老大,付钱。” 鹿林林掏出七彩鎏金,三色的,五枚。 有一说一,鹿林林这个人贪吃归贪吃,但大体上还是很靠得住的。当枸杞问到关键问题的时候,她的脑袋就艰难但却坚定地从食物上面剥离了出来。 老板拿也不是,不拿更不是。 “老板,店里可有客房?”枸杞又问。 “有,有。”老板呐呐道。 “两间上房。老大,付钱。” 鹿林林继续掏钱,三色七彩鎏金,又是五枚。 老板的脚步更挪不开了。 “老板你看哈,这城里的事吧我们外人确实一无所知,但本地人呢?你不说也代表别人不会说吗?”枸杞随意摆弄着桌上的几枚鎏金,接着随手一指,“诶,我看那位老兄就很有一吐为快的欲望嘛!” “这,唉,罢了。”老板一边故作矜持,一边不动声色地把七彩鎏金收入怀中,“只是二位听完便算,切莫四处传扬。” 嗯,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不要到处去跟别人说哦。 规矩我懂。 “大约是从半年前开始,城内陆续有女童被人掳走。” 老板才说一句,枸杞就出言打断,“等等,确定是被掳走不是贪玩走丢?” “小哥莫急,容小人慢慢道来。最初听到传闻,大家第一反应便和小哥你一样,都以为是孩童顽皮走丢了去。南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非是骨肉至亲,这种事情又有几人会真正放在心上。” “直到上个月,周老先生家里的小孙女也不见了。哦,周老先生是丘林书院的教书先生,教授孩子读书识字,几十年如一日,在本地颇有声望。孙女丢了以后气急攻心,没过多久他本人也跟着去了,这下子事情才算闹大。” “几番查问之下,才知道五个月来城里陆续失踪的女童已有整整十个之多,并且非是先前大家所想的那样顽皮走丢,而是夜里熟睡之际被人掳走。就是家里人明明看着孩子洗漱上床,可到了白日里再瞧,好端端人就不见了。” “夜里。”枸杞略一沉吟,“城里就没有人负责夜里的巡视工作吗?” “怎么没有,平日里便是由附近的求知门派轮流派遣外侍配合着官家一道巡夜,事情闹大以后,挨家挨户的也查了,巡夜力度更是加大不少。另外您也瞧见了,但凡进出城门的也是一律严加盘查。” 严加盘查吗?自己和鹿林林进城不仅没有被盘查,反而走的是vip通道好吗? 不过现在看来,其一,鹿林林拿出来的令牌多少有些分量,其二,那三名城守恐怕是把自己二人当成了前来助力的门派弟子。 枸杞没有多想,继续问道,“那城中百姓呢?自己就没做些防范?” “唉,无非就是和大人同房,又或是豢养几条恶犬,可哪里管用。”说到这里,老板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反而光是这一个月里,被掳去的女童就有五个。” 顶风作案吗?有古怪。枸杞心道。 “对了老板,那些被掳走的女童约莫是些什么年龄?又或者她们之间可有些什么联系?” “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枸杞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便点点头道,“行吧,客房的事劳烦您安排一下。” 老板闻言,道了声“那就不打扰二位用膳了”便识趣离开。 从头到尾,鹿林林都没有多问一句,这让枸杞有些意外。 “你怎么看?” “我很生气。”鹿林林闷闷地应了一声。 确实,三份哈子狍吃完也就吃完了,竟然都没有加餐,看来真是气得不行。 “不老树既被奉为南莽之主,这南石城里发生的事自然有我的一份责任。”鹿林林接着说道,“这事我们得管。” 嚯!又是“我们”,这熟悉的配方!你风卷残云吃哈子狍的时候怎么不见带我一个? 枸杞腹诽一句,轻叩着桌子沉吟道,“事情恐怕不好办呐。” “哪里不好办了!”鹿林林拍案而起强调一句,“这事我们必须得管!” 枸杞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之前几个月先姑且不谈。按照老板的说法,从上个月开始,城里便加强了巡查守卫,进出城门亦需盘查,可女童该丢还是丢,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鹿林林的卡姿兰大眼里满是问号。 “虽然不知道歹人掳走女童究竟意欲何为,但很显然他们所做的事情已经到了一个关键节点,到了不得不顶风作案的地步。” 说完,枸杞身子探前,附在鹿林林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有内应?”鹿林林满脸的难以置信,声音都不自觉大了几分。 枸杞连忙把她嘴巴捂上,环视周围。 距离他们几桌之外,一个穿着骚包的红色衣服的胖子正在大口吃面。 胖子吃得汗流浃背,一碗普普通通的素燃面愣是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第22章 推理 鹿林林被枸杞拉回客房,才进门就不满地把手甩开,“你干嘛呀!” 枸杞锁好房门,继而又对着鹿林林耳语,“刚刚那胖子有问题。” “什么胖子?”鹿林林退后两步,“你好好说话。” 说完,又补充一句,“别疑神疑鬼的,只要我愿意,这楼里可没有什么能瞒的住我。” 枸杞表示很怀疑,你明明连隔壁桌的胖子都没有注意到好吗?本来还打算跟你有商有量群策群力,这下可拉倒吧。 “简单来说,先前有一个胖子几乎是与我们前后脚进的酒楼,并且就坐在距离我们不远的位置。” “然后?” “我问你,我们刚刚那顿饭吃了多长时间?” “怎么也有小半个时辰吧。” “那胖子也吃了小半时辰。”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肠胃不好吗?” 看着鹿林林一脸懵逼的样子,枸杞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同时也隐约觉得和鹿林林一起,事情的难度系数只怕也会跟着直线上升。 “我们一大桌子菜,吃了小半时辰。而摆在胖子面前的只有,一碗面。” “一碗面,吃了小半个时辰?”鹿林林总算跟上节奏。 “对!”枸杞目光炯炯,“一碗面吃了半个时辰,他在干嘛?他想干嘛?” “你是说...” 不等鹿林林说完,枸杞抛出另外一个重磅炸弹,“那个王二愣子也有问题!” 鹿林林彻底呆住了,过了老半天才呐呐问道,“王二愣子是谁?” “...” 我特么真是太难了! “老大,先前老板说的那些你都没在听吗?” “我那时候不是正在吃东西的嘛。”鹿林林反倒显得很无辜。 是被上了吃东西的时候智商就会掉线的debuff吗?这特么都是些什么奇葩设定啊! 枸杞无奈把关于王二愣子的那部分简单复述一遍,“你注意到没有,这里面有个很关键的时间点,王二愣子受了所谓的仙家馈赠开始出手哈子狍,在半年前。而城里开始发生女童失踪的事件,也在半年前。” “这...有没有可能是巧合?” “当然有可能。”枸杞笑了笑,“那接下来让我们来聊聊第二个巧合。” “哈子狍好吃吗?” “当然好吃啊!” “你喜欢吃吗?” “当然喜欢啊!” “那你觉得狗喜欢吃吗?” “当然...喂!你什么意思?” 枸杞下意识地躲开两步,继续说道,“普通百姓的警觉性普遍不高,睡熟之后更是如此。加之迷药,麻药或是别的什么手段的辅助,总之,要从大人身边掳走女童,其实不难。” “但狗不一样,狗的警觉性很高,但凡有陌生人靠近就会狂吠不止,尤其是在四下安静的夜里。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事情曝光之后,城中百姓开始有意识地养了一条甚至几条狗,家里的女童照样被人掳走?” 鹿林林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告诉枸杞,“我不知道啊。” “你说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在城里几乎所有的狗的眼里,他是一个熟人,并且是一个会喂给自己好吃的狍子肉的善良的熟人...” “你是说?” “踩点,投喂,掳人。” “当然,不能排除凶手同样是用了迷药,麻药或者是其他别的我没有见识过的手段做到这一点,甚至不能排除那些被掳的女童并未与大人同房,又或者那些被掳女童的家中并未养狗。” “所以,这依然可能只是巧合。” 枸杞顿了顿,突然问道,“对了,你有没有那种特别熟悉,但又让你避之不及的人?” “特别熟悉?又避之不及?”鹿林林挠着脑袋想了一会,“我爹算吗?” “...”枸杞满头黑线,也没敢接茬,“我是说,比如一个在城里收捡了十几年夜香的倾脚夫?” “首先,王二愣子在城里做了十几年的倾脚夫,大家对他不说熟悉,但至少都应该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并且默认这个人可以合情合理地在夜里出现在这座城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其次,从店老板话里话外不难听出,王二愣子似乎智商不高,简单来说很有可能就是个傻子。所以,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心理上的盲点,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傻子身上。” “最后,倾脚夫的车上装的是什么?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夜香!可事实上,并没有人真正知道他车上装的究竟是什么,又或者说除了夜香之外是不是还装了其他别的什么。” “所以,如果说有一个人同时具备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掳人并且运出城外的条件,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王二愣子。” 鹿林林张了张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枸杞朝她摆摆手,“别忘了我早先就告诉过你,城里极可能还有内应。或在负责巡夜的那拨人当中,或是城守,或许一个,或许若干。再加上王二愣子的特殊身份,无论藏人还是出城,其实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当这么多巧合同时集中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我不认为这还仅仅只是巧合。” “可你也说了,王二愣子是个傻子呀。” “正因为他是个傻子。”枸杞叹了口气,“或许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 “没错,如果不是王二愣子城府极深,深到装傻充愣几十年而不为人所察,那么很显然,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而王二愣子只是落在明面上的,同时也是最为隐蔽的一枚棋子。” 第23章 枸杞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从老板的那些话里推测出这么多东西,不过真的好厉害。”鹿林林把所有信息消化完毕,由衷叹道。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熟读《十宗罪》,《心理罪》,《法医秦明》的推理爱好者好吧! 被鹿林林这么一夸,枸杞忍不住开始飘飘然起来。 只是,他并不知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以上三部当中没有一部可以算作推理小说。 枸杞扬了扬嘴角,又故作高深的提点一句,“你这句话说的有水字数的嫌疑,简而曰之‘不明觉厉’即可。” “哦哦,不明觉厉,我得记下来。”说着,鹿林林掏出小本本,开始在上面认真记录。 不是说笑,而是真的在记。 这或许就是鹿林林能够熟练掌握并且灵活运用现代流行用语以及各种网络热词的秘诀吧。 “写什么呢。”枸杞贼兮兮地把头探了过去。 “起开。”鹿林林随手把枸杞推了个屁股墩。接着收好小本本,好整以暇地问道,“说说看吧,为何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 “哎哟喂,老大你这么说话可就伤人了哇,小弟我难道不是向来一副侠肝义胆的吗?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江湖上人称急公好义小郎君的就是我!” “你那小破村子翻个白眼就能看全,算是什么江湖?”鹿林林“嘁”了一声,“况且你这个人吧,说话有趣,有点小聪明,有些时候还莫名其妙的有些可靠。” 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想来和侠肝义胆,急公好义这几个字是沾不上边的,因为其实你很胆小,并且惜命。” 不得不承认,鹿林林概括的很精辟。 不过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胆小惜命了?是因为我从来不忤逆你,不跟你抢东西吃吗?那说起来你是不是也应该做个自我检讨啊亲? “那老大你不是说了嘛,这件事情有你的责任,既然有你的责任,那自然也有我的责任啊。做小弟的为老大排忧解难,赴汤蹈火,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拉倒吧你!若是你真的这么在意我的事情,为何这么久以来从未问过我离家出走的原因。” “哎呀呀呀!”枸杞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巴,“我一直以为老大你是微服私访来着!” 鹿林林被枸杞夸张的表情给逗笑了,过了一会才有些烦闷地说道,“我爹他老是催我嫁人。” “嫁嫁嫁嫁人?”枸杞这下是真的惊呆了,“你才多大?” 鹿林林多大?十一岁?十二岁?在她这个年龄,难道不是应该无忧无虑地背着粉色的可爱的hellokitty小书包去炸学校,不,去上学校吗? 可鹿林林竟然说她被她爸催婚?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枸杞简直痛心疾首。 “我十六了。”鹿林林的声音幽幽传来。 “十六?”鹿林林竟然与自己同龄? 枸杞大着胆子反复打量了鹿林林一番,猜测她是否存在谎报年龄的嫌疑。 据他所知,很多领域的很多人物都是这么做的。 但不管怎么样,枸杞觉得那声老大,自己可以叫的更加心安理得了。 “十六岁了啊。” 枸杞搓着下巴,表情俨然,“那是应该嫁人了。” “食屎啦你!” 鹿林林一记重拳袭来,枸杞应声倒地。 \/\/\/ 两人打闹一阵,鹿林林收起拳头,“说正事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正你个大头鬼啊,你先帮我正正骨好不好! 枸杞满头是包,有气无力地说道,“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我们快马加鞭赶回南山,把城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你爸比,全权交由他来处理。但是我也说了,幕后黑手正在进行的事情应是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们无法保证一去一来之后,他会不会已经大功告成?会不会就此收手再远遁千里?若是这样,南石城女童失踪案的真相,恐将永远石沉大海。” “第二,我们从王二愣子入手,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我们对幕后黑手的底细一概不知,团伙几人?实力如何?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我们不得不承担一定的风险。” 说完,枸杞又正色补充一句,“就我个人而言,更倾向后者。” 枸杞的底线很深,深到可以对着比自己小三四岁(至少今天之前他一直这么以为)的鹿林林溜须拍马,并且恬不知耻地喊人家老大而毫无心理负担。 枸杞的底线很浅,他很清楚失去孩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怎样的灾难,那将成为他们终生都无法从中逃离的梦魇。 又或者同城里的周老先生一般,人死灯灭,方能得以解脱。 南石城里发生的事,越线了。 第24章 王二愣子的住处 “就是这里了。” 丘林书院脚底下的一间破草房子,正如酒楼老板所描述的王二愣子的住处。 枸杞站在门前鬼鬼祟祟,“确定里面没人?” “啰嗦。”鹿林林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伸手就要推门。 我去,没人不代表没有危险啊! 枸杞未及阻止,房门已是“吱”的一声自行打开,紧接着一股妙不可言的味道扑面而来。 枸杞只觉得像是被人劈头盖脸地浇了一盆臭狗屎,差点当场就被放倒。 鹿林林一个闪现十米开外,一边打着干吁一边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 “我知道,呕,房门没锁,呕,而且里面应该很久没人住了呕。” 屋子不大,枸杞勉强扫了两眼,一张板床,两张凳子,随地堆放了一些瓶罐杂物,全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进去看看?” 枸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进去?进你妹啊!生化武器啊!要死人的啊! “就这么大点地儿,还有什么好看的。” “可万一有暗室呢?”鹿林林朝地上指了指。 枸杞的内心是拒绝的,坦白说,王二愣子家里的销魂气味实在是让他提不起进去一探究竟的勇气。可转念一想,鹿林林所言似乎不无道理... 稍作犹豫枸杞便提议道,“老大,要不还是劳烦您施展‘洞螟’...” 所谓“洞螟”,即是“洞察焦螟”之术。施术之时,施术者的五感将会激发至极,从而达到一定意义上的观六路听八方。至于持续时间和作用范围,则与施术者自身境界挂钩。 以上,正是鹿林林不久前才给枸杞科普(瞧这词用的)过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客房的时候鹿林林会冒出一句,“只要我愿意,这楼里可没有什么能瞒的住我。” 就是不知道她这会愿不愿意。 “你在教我做事?”鹿林林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枸杞很识相地把嘴闭上了。 人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至于理由嘛,枸杞料想多半和自己那句“是应该嫁人了”脱不了干系,而鹿林林正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卑微打工人得罪甲方的悲催下场。 “行吧,那进吧。” 枸杞放弃抵抗,并且做好了舍身成仁的准备,一回头却骇然发现鹿林林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走啊。” “我说的是你进去哦。”鹿林林皱了皱眉头,“这地方可太臭了!” 枸杞虎躯又是一震。 原来你也知道里面臭啊!那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提出“进去看看”这种丧心病狂的建议的?还有,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这人特抗臭的? 就在枸杞还想再做挣扎的时候,鹿林林的拳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怼在了眼前,“所以,你看是你自己进去呢,还是我亲自送你进去?” 你特么是想趁机送我上路吧! “老大您稍等片刻,小弟去去就回!” 枸杞深知自己既不抗臭更不抗揍,溜得比鬼都快。 \/\/\/ 正如先前所见,屋内空间逼仄,陈设简陋,实在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枸杞心里虽然百般不愿,却也是仔仔细细地将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在确定了里面确实不存在鹿林林所谓的暗室之后,便捂着口鼻打算原路返回。只是屋里光线昏暗,枸杞又被熏得头昏脑胀,稍不留神便碰翻了一只堆放在地上的瓦罐... 一会工夫,枸杞退出房间。 “怎么样,有发现吗?”鹿林林显得迫不及待。 枸杞顾不上回答,匆匆打了个手势拔腿就撤。 鹿林林不明所以只得跟上。 也就是这么一会工夫,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那位传说中的太奶奶在自己眼前晃悠了! 两人一路行出老远,直到回到大路上,枸杞才俯着身子大口呼吸。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股恶臭仿佛依附在了身上,始终挥之不去。 “喂,你还好吧?”鹿林林语气关切,身体却很诚实地站在了距离枸杞几米开外的地方。 枸杞觉得委屈极了,即便知道自己这一身怕是连狗都嫌,但鹿林林所表现出来的不加掩饰的嫌弃还是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不过鹿林林的第一反应始终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这又让他受伤的心灵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 “问你话呢!”鹿林林才不管枸杞那么多的内心戏,见他半天没应,随手捞起一块石子就丢了过去。 “好...哎呦我去。”枸杞被砸得一个踉跄,“好像要死了这会!” “没事就好。”鹿林林自动忽略掉后面半句,“快说说看有什么发现。” “能有什么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暗室。” “是这样吗。”鹿林林有些泄气。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枸杞眼珠子一转,朝她招了招手“来,你靠近点我跟你说。” “嗯?”鹿林林眯起眼睛,有意无意地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抛起又接住,“你说什么?” “额...你自己看吧。”枸杞求生欲满满,忙不迭摸出一件事物抛了过去。 第25章 他早就死了 “这是...七彩鎏金?” “对,王二愣子的家里至少还有整整一罐。” “啊!”鹿林林先是恍然大悟,接着便莫名其妙地开始流露出羡慕的情绪,“原来卖哈子狍这么来钱的吗?不想卖的时候就留着自己享用。看来这个王二愣子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收入不菲的同时还能大饱口福,听上去确实不错,可这他娘的是重点吗! 枸杞差点就被带偏。 “重点是,这些钱都被他留在了屋里!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看得出来,鹿林林正在跟自己飘忽的思绪做着极限拉扯,“意味着他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我看是意味着废话文学总算让你给整明白了! 枸杞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还有呢?” “还有...一整罐的七彩鎏金,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应当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他为什么没有带走呢?” 枸杞投去欣慰的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难道说王二愣子其实并不在乎这些钱?可他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倾脚夫,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如果说从某个时间段开始,他的身份便不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倾脚夫了呢?” “你是指...” “正是如此!且不提他何故搬离,光是留下财物的举动便极为反常,再结合我之前的推测,我想这足以证明他和南石城女童失踪案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到这里,枸杞也是偷偷松了口气。其实他在酒楼里的一番推测看似言之凿凿无比高光,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无凭无据的口嗨罢了。 直到此刻,他的心里才算是真正有了底。 “那接下来怎么办?”鹿林林一脸的跃跃欲试。 “接下来?自然是回去洗澡,吃饭,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什么嘛!难道不继续往下查了吗?” “人都已经不住这了还能怎么查?本就是过来碰碰运气,能够证实王二愣子与女童失踪案确有关联已是极好的结果,至少我们不会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回去养好精神吧,相信我,晚上才是重头戏。” “要不我们回去再找人打听打听?”鹿林林还不死心。 “在城里大张旗鼓地打听王二愣子的下落嘛?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别忘了我之前就说过,城中极有可能...” “有内应嘛!”鹿林林的积极性大受打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可真是啰嗦!” 靠!还嫌我啰嗦!老子要是不啰嗦的话,都不知道这剧情的走向能离谱成啥样! \/\/\/ 正说话间,一阵喧闹从远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声音轻细却又显得十分焦急。 “张小明你别跑这么快!小心摔着了!” “王小红你好端端地去弹别人脑门作甚?” 回头望去,十几个孩童从坡上奔跑下来,一路嬉戏打闹,应是放堂后的书院学生。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跟在后面手忙脚乱。 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枸杞二人,似是见他们面生,经过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二位这是?” “哦,我兄妹二人初到贵地,在城中待着闷了。无意间听人提起城外有间书院,闲着无事便过来转转。”枸杞一边忍受着腰间软肉处传来的痛楚,一边说着鬼话。 你要我说母子二人我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是人家得信啊! “丘林书院的确离这不远,不过此时书院已经放堂了。” “那可真是不巧。”枸杞满脸遗憾,热泪盈眶。 中年男人都惊了,“小兄弟只需择日再来便是,何故...何故如此...” “先生所言极是。”枸杞抹着眼泪,试图躲开鹿林林的魔爪,“先生您这又是?” “哦,在下黄硕,正是丘林书院的教书先生。今日轮到我当值护送孩子们回城。你应知晓...”黄硕没往下说,只是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了鹿林林。 枸杞心照不宣地朝他拱了拱手,“辛苦先生了。” 黄硕点点头,“你看这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来,若无要事,二位也不妨早些回城吧。” 几句话的功夫,那群孩童便跑开了一段距离。 “告辞。”黄硕匆忙作了一揖,起身追去,“林小涛,与你说了多少回不要在路边小解!” 枸杞望去,那个叫作林小涛的同学正对着一丛芦苇辛勤灌溉。 \/\/\/ 是夜,枸杞敲开鹿林林的房门。 “好困,你先盯着,我再睡会。”说完这句话,鹿林林便把自己重新封印回床上,根本没给枸杞拒绝的机会。 枸杞只好无奈照做。 其实他也没有休息好,躺在床上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今晚的行动还有没有疏漏?跟着王二愣子能不能揪出幕后黑手?那些被掳走的女童能不能顺利救出?作为整个计划的制定者和负责人,他感觉亚历山大。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没过多久,枸杞也开始哈欠连天。 以至于在某一刻,他都忍不住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王二愣子同志产生出望穿秋水的情愫。 这很变态,但这也是事实。 盯梢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特么的熬人了! 期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唤醒鹿林林,但均无果。 终于,就在他头如捣蒜,哈喇子将滴未滴之际,一道拖着板车的身影从城门方向姗姗来迟。 这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来了。”枸杞言简意赅,头也没回。 鹿林林翻身而起,一个箭步来到窗边,动作之快让枸杞不免怀疑她其实根本没睡,只是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在窗边守望,就像自己先前那样。 王二愣子拖着板车越走越近,鹿林林脸上表情也愈发凝重。 接下来,她说了一句让枸杞毛骨悚然的话。 “王二愣子早就死了。” 第26章 计划有变 枸杞一直觉得但凡是僵尸、丧尸、异形这类看得见摸得着的,远没有花子、贞子、伽椰子们来得可怕。 当初看《小丑回魂》,最后大boss被一群小朋友你一棍子他一拳围殴的一幕,差点没让自己笑出来。 可如今,一具或许是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死...死了?” “嗯,生机全无,一具行尸罢了。这类摄魂控尸的邪门功法为人深恶痛绝,按理来说几十年前便已绝迹南莽...” 说着,鹿林林突然回头,面沉如水,“枸杞,那些失踪的女童,恐怕...” “嗯。”枸杞脸色也阴沉的可怕。 其实,在听到“摄魂控尸”,“邪门功夫”几个字眼的时候,枸杞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在鹿林林真正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悲痛和愤怒仍是在心中碰撞出惊涛巨浪。 “枸杞。”鹿林林继续说道,“事情怕是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今晚的行动,你就不要跟着了...” 的确,按照他之前的想法,他们所要面对的无非就是一个拐卖孩童的组织,今晚的行动会有一定危险,但他自信自己和鹿林林足以应付。 可如今看来,危险指数恐怕要上调好几个等级。 “林林,据你推测,对手的实力怎么样?” 这是枸杞第一次这么称呼鹿林林。 “‘知体’境。”鹿林林给出判断,接着分析道,“或许比我强,但强不了太多,不然也不会被我轻易就瞧出破绽。还有,以他的境界实力,按理来说是无法自如操纵一具行尸的,即便是藉着邪功。我猜他的藏身之处,应该也不会超过方圆五里。” 通过鹿林林时不时的科普,枸杞对这个时空所谓的“求知”的境界划分也有了大致了解。 “知体”,简单来说,就是对自身潜能的开发突破了正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并且随着修为不断提升,包括速度,力量等等,将无限趋于max。 至于方圆五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枸杞暂时无从考量。 “林林,你听我说。”枸杞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尽快拟出新的应对方案,“如果对手与你实力相当,甚至略胜,那么我的确不再适合与你一起行动。” “你继续跟踪王二愣子,但这之间的距离你一定要把控好,千万不能让他有所察觉。” “接下来,沿途记得留下记号,我跟在你身后,再拉开一段距离。对了,你施展‘洞螟’时所能感知的范围是多少?三十丈?” “你还要跟着?很危险的!”鹿林林把差点控制不住的声音往下压了压,“况且,你不与我一起行动的话,如何避开那些巡夜的人?” 如果酒楼老板的消息属实,城里负责巡夜的是由周边门派的外侍和官家一道组成。这就意味着他们能力的上限并没有超脱出普通人的范畴,这让枸杞对避开他们耳目持有一定的信心。 因为他记得江浸月曾经说过,求知天赋不足,最多也就是成为门派外侍。 “巡夜人员方面我会尽量避开,你不用担心。先回答我的问题。” 鹿林林还想再劝,却发现枸杞沉隧的目光正牢牢盯在自己脸上,而他的表情更是前所未见过的严肃。 这让她有些失神,不由自主地应道,“十丈,这是我所能感知的极限。” 枸杞愣了一下,这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鹿林林还比不过两年前的江浸月?至少从感知距离来看是这样的。 当年江浸月那句“三十丈以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可是把他深深秀到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枸杞一度认为鹿林林就是人类战力的天花板。 那江浸月算什么?当世高达? 枸杞甩甩脑袋,收敛心神。 鹿林林居中,前后各十丈,那自己与王二愣子相距就是大约二十丈。如果鹿林林估计无误,那么这个距离自己理应安全。 “好,我知道了,我会跟在你身后,尽量保持十丈的距离。对了,把弓箭给我,还有进城时候你用的那块牌子也一并给我。” 这是最坏的结果。如果自己一旦表现拉胯不慎被人发现,至少还有铁锅门弟子这层身份为自己鬼鬼祟祟深夜游荡的行为买单。不过这样一来,行动败露的可能性也就大大提高,因为不要忘了,城里还有内应。 鹿林林依言照做。 两人又迅速敲定一些细节,鹿林林准备离开。 “最后,还有一件事。”枸杞深吸一口气,“万一,我是说万一,今晚王二愣子...唉,总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着急出手。” 这个决定,枸杞做的极为艰难。因为一旦鹿林林出手,很有可能就意味着打草惊蛇,前功尽弃,意味着那些枉死的女童再没有机会瞑目九泉。 而不出手,谁特么又能保证王二愣子会不会当场就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鹿林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阴晴不定。 “我知道,这很为难。” “交给我吧。” “万事小心。” “枸杞,你也小心。” 言罢,鹿林林翻出窗子,一跃而下。 第27章 内应 二十丈,也就是大约六七十米。 在空旷笔直的街道上,枸杞依稀可以看见王二愣子拖着板车挨家挨户地收拾夜香,然后放进木桶里。 期间,遇上两拨巡夜人员,其中一个似乎想要检查王二愣子的车子,但被同伴拦下。接着,枸杞隐约听见“傻子”,“也不嫌脏”等字眼,于是检查不了了之。至于阻拦检查的那位是否就是枸杞口中的内应,暂时无从知晓。 整个过程中,王二愣子低着脑袋一声不吭,表现的极为配合,待人走远,才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如果不是鹿林林那句“王二愣子早就死了”,他差点都要忍不住推翻自己之前的所有判断。 然而,也正是因为鹿林林的那句话,他又忍不住背后发凉。 枸杞始终没有看到鹿林林,不过沿途的记号告诉自己,鹿林林就在不远的地方,这让他安心不少。 一路走走停停,王二愣子又到了一户人家院门前。 不知为何,这户人家的狗并没有养在院内,而是直接拴在了门口。 狗子体型健硕,皮毛黝黑发亮,一看就不是善茬。 不过随着王二愣子越走越近,枸杞骇然发现,黑狗的尾巴紧紧地夹了起来。 王二愣子躬下身子伸手摸狗,黑狗有些闪躲,连带着身子都微微发颤。 王二愣子一只手按着狗头,另一只手在身上一阵摸索,接着掏出一坨血淋淋的肉块,丢在黑狗面前。 黑狗往后退去,似乎连嗅都不愿意多嗅一下。 王二愣子轻踢一脚,肉块又滚到黑狗面前。黑狗再退,王二愣子又踢。直到退无可退,黑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早已沾满尘土的肉块叼进口中,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咽下。 这一幕,与枸杞的推测有很大出入。 城里的狗没有对王二愣子的靠近发出警告,并非王二愣子是那个“会喂给自己好吃的狍子肉的善良的人”。 而是因为站在它们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魔鬼。 枸杞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见黑狗把肉吞下,王二愣子张了张嘴,扯起诡异的笑容,却没有声音发出。 接下来,他一把推开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枸杞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 盏茶过后,王二愣子从院子出来,提着一个女童回到板车前。他揭开一只木桶的盖子,随意将女童丢了进去,接着又伸手进去捣鼓一阵,才将盖子重新盖上。 桶里有夹层。枸杞暗暗想道,同时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因为鹿林林始终没有动作,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的过程波澜不惊,王二愣子拖着他的板车继续“工作”,鹿林林和枸杞一前一后吊在后面。期间又遇上几拨巡夜人员,同样没有对王二愣子多加盘问,同时,枸杞也都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 整个行动尚算顺利。 不得不提的是,即便枸杞与王二愣子间相隔了六七十米,但仍是有阵阵暗香袭来,萦绕不散,直教他欲仙欲死。 好不容易,王二愣子收捡一圈,开始朝城门方向走去。 枸杞这才发现今夜当值的还是个熟人。 大腹便便的中年守尉倒是负责许多,挨个挨个地把木桶打开检查,但终究没能瞧出什么端倪。 王二愣子出城不久,鹿林林的身影便从一条巷子里闪了出来。 枸杞隐约听见她与几名城守争执了几句,中年守尉不停地在劝说什么,而鹿林林始终不依不饶。见劝说无果,中年守尉只得一脸无奈地开门放行。 算好时间,终于轮到枸杞登场。 “大叔是你啊大叔。”枸杞一脸焦急,“大叔,我师妹她可是出城去了?” 中年守尉稍微一愣,很快便认出枸杞,“令师妹的确刚刚出城不久。” “唉,我这不过起个夜的功夫,回头便只剩下一张字条。也不知她大半夜的一个人出城作甚!” “字条上没与你说清?” “就是没说我才担心啊。” 中年守尉声音一沉,“令师妹先前出城的时候,说是有了歹人线索,前去追缉...” “什么?”枸杞脸都白了,“大叔,劳烦你快开城门,我要出去寻她,她一个人太危险了!” 中年守尉也知道耽搁不得,一边示下开门,一边问道,“可需我派些人手?” “不必。”枸杞紧盯城门,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倒是大叔,可否借我一支火把。” “给。少侠请务必小心。” 枸杞接过火把,没再多做回应,城门甫一开启便急慌慌地奔入夜色当中。 没有人会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神情体态正是他此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出城的时候,鹿林林会告诉城守,自己要外出狩猎哈子狍。 这是他们之前就约定好的。 这是个很荒诞的理由,但放在鹿林林身上却又显得合情合理,尤其是今夜当值的中年守尉,他早先便领教过鹿林林的脾性。 另外,从她出城时与城守发生争执,以及中年守尉当时的神情来看,鹿林林并没有擅自变更计划。 但是,枸杞从中年守尉口中听到的却是另外一套说辞。 他在试探我。 他就是内应! 鹿林林可能有危险! 枸杞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而飞。 第28章 锁定目标 夜已至深,整座山林安静的有些诡异,但凡一丝的风吹草动,都免不了教人心头一惊。 乌云蔽月,整座山林同样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枸杞手中火把所提供的丈许光明。 枸杞沿着记号一路追逐至此,停在一棵树前,良久未动。 树干上的记号,让他再也迈不开步子。 这是他与鹿林林的第二个约定。 每三十丈,留下记号。 记号很普通,一撇一横连成箭头,简明快捷,并且指引方向。 关键的部分在于,按照约定,每隔十个记号,也就是第十一个记号,横的末端会有一个极不显眼的微微的下勾,用来确保记号的不可复制性。接下来的十个又恢复原状,直到第二十二个... 这是第四十四个记号,横的末端没有勾。 事关重大,枸杞相信鹿林林绝无可能粗心大意到忘记此节。再三确认之后,即便他如何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眼前记号并非是鹿林林所留。 鹿林林真的出事了! 她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她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自己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令他一时间感到茫然无措。 慌乱之际,一道气息从后颈处蔓延开来,直至耳际。 不同于雨势来临前空气里的沉闷潮湿。 气息中夹带着的温度让他遍体生寒。 随着火光忽明忽暗,枸杞骇然发现,树干上自己那道原本孤零零的影子不断拉扯变形,最终化作了一双。 说是一双,其实并不准确。 影子的主人悄然立于枸杞身后,几与枸杞重叠,仅仅只是探出小半边脑袋,就如同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放肆而又贪婪地贴着枸杞的耳朵吸气呼气。 枸杞顿时炸毛,猛然回头。 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多出来的影子,耳后的呼吸,更像是在环境和心理双重作用下,自己的感官出现了问题。 但他并不这么认为。 自己紧张害怕固然不假,但总不至于到了产生幻觉的地步。 就像是印证他心中所想,下一秒,手中火把无风自灭。 周围的一切瞬间陷入到无边的黑暗。 枸杞心里又是陡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操着熄灭的火把一阵胡乱挥舞,接着又手忙脚乱地取出弓箭,姿势别扭地四下瞄准,一惊一乍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 “嘁。” 有人笑了。 声音不知远近,不辨男女。稍纵即逝,如同鬼魅。 枸杞持弓搭箭,对着一个方向暴喝,“出来!我都看到你了!” 箭头指向的方位同样没有人。 至少,他没有看见任何人。 万籁俱寂,他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轰鸣的心跳。 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枸杞不停地告诫自己,同时仍不忘持弓戒备。 就这样僵持了约莫盏茶工夫,枸杞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试探着把举得发僵的双手缓缓垂下,把熄灭的火把丢在一旁,把弓箭重新收回背后。 接着闭上眼睛大口呼吸,同时双手用力按压虎口。 这是当年某个老师告诉大家的,据说考试的时候如果紧张,这么做可以让自己放松下来。至于有没得卵用,他不知道,因为无论紧张与否,他成绩上升和下降的空间都十分有限。只不过是养成了习惯。 终于,虎口被压发麻发痛,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原本近乎宕机的大脑也跟着重新运作起来。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第三十三个记号是有勾的,也就是说鹿林林遭遇意外的范围是在第三十三个和第四十四个记号之间。 其次,他非常确定,之前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绝非是自己精神高度紧张下产生出来的幻觉。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便说明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幕后黑手显然没有立即收割人头的打算,不然自己的小命绝无可能留到现在。 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枸杞心道。 而鹿林林,极有可能同样如此。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其实并不复杂,沿着记号原路返回,直到第三十三个记号。然后尽可能地在过程中发现蛛丝马迹。 复杂的,是他此时的心情。 因为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疏忽大意,跟着错误的记号继续深入山林,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会直面神秘人吗?他(她)会是谁?会对自己做什么? 细思极恐! 枸杞艰难转身,艰难迈步,努力不去想自己身后是不是有个黑影人,正瞪着邪恶的大眼睛,无声窃笑。努力不去想那个黑影人是不是正手持着五花八门的作案工具,亦步亦趋。 这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啊! 小鹿同学,待你平安无事,我一定要将此间遭遇原原本本,不,要添油加醋地告知与你。 这个功老子可是邀定了! 想到鹿林林,枸杞脚下的步子又好像变得轻快了些。 \/\/\/ 沿着记号一路折返,枸杞出了山林,回到一条大路上。或许是之前心神不宁,再加上视线被夜色所扰,先前途经之时他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但现在,他注意到了。 周遭景象竟是颇为眼熟。 尤其是路边那丛生长得格外旺盛的芦苇。 他已经知道这是哪了。 上一个记号是三十八。 这说明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也在鹿林林失踪的范围之内。 芦苇,那啥小涛来着,小解,离这不远...丘林书院... “丘林书院...丘林书院?” 枸杞默念几遍,真相呼之欲出。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 枸杞浑身湿透,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所有零散的线索终于连成一线。 没错!正是丘林书院! 不得不承认,幕后黑手确实很擅长利用常人心理上的盲点。 第一个盲点是王二愣子的傻子身份。 而第二个盲点,正是丘林书院! 没有人会想到这座书声琅琅的教化之地,实则却是一间藏污纳垢的修罗场。 或许会有人前来查探,但绝对不会太仔细。 而更大的可能是,从始至终,丘林书院都是一个被人忽略的存在。 对了,还有! 思路一旦打开,那些原本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也开始变得清晰。 鹿林林还说过,以幕后黑手的实力,藏身之处不会超过方圆五里。 无需繁复的计算,枸杞几乎可以断定,丘林书院就在范围之内。 因为他又想到,那个叫作黄硕的教书先生说过,此处距离书院已经不远,而他现在站在这里,放眼望去甚至依稀能够看见南石城城门处晃动的火光。 而最关键的一点,也是作为他的这番推测最有力的佐证在于,当他站上这条道路的那一刻起,那股属于王二愣子的独特的气息,开始若隐若现。 错不了了。 枸杞抬头,望向道路尽头那片仿佛要择人而噬的黑暗,心道一句。 鹿林林,我来了! 第29章 营救 沿路上行一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瓦当,雨滴拍打上面,激起一团团水雾。 要到了。 枸杞一手持弓,一手按箭,压低身子,步步为营。 接下来是一面悬于正门上方的牌匾,上书“丘林书院”几个大字,在雨幕中张牙舞爪。 再往下是紧闭的院门。 最后,是一道娇小的身影,背对枸杞,立于门前。 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都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 “老大!”枸杞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但在这个时候仍是有些刺耳。 鹿林林闻言转身,待看清来人之后,便咧嘴笑了起来。 见到鹿林林之后,枸杞非但没有重逢的喜悦,反而莫名的心头一紧,总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慢了几分。 鹿林林朝他勾了勾手指,脸上笑容愈发甜美,“你,过来呀!” “哦。”枸杞若无其事地收拾起弓箭,同时不动声色地把手揣进兜里。 他心跳的很快,他已经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首先,以鹿林林的性子,她早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冲进书院大闹一场,而不是这般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口淋雨。 另外,鹿林林始终在笑,而自己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两颗本应该随着她的笑容自然而然露出来的虎牙。 鹿林林,如果眼前这位还能被称作鹿林林的话,正如一具提线木偶,皮笑肉不笑。 枸杞把手里的东西捏的更紧了一些,同时加快脚步。 “老大!伦家可担心死你了啦!”快要靠近“鹿林林”的时候,枸杞娇呼一声,冲上去就要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鹿林林”明显一愣,下意识地就要避开。 她也的确避过了枸杞,却没能避开从枸杞手上撒出来的铺天盖地的的粉末。 这是他们的第三个约定,是由鹿林林提出来的。 当时她的原话是,“幕后那人既然擅长摄魂控尸,我们也难保不会着了对方的道。这是‘醒神散’,你收好来,如果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只管用上。” 她虽是这般说的,可看向枸杞的眼神里却带着深深的担忧。 一语成谶啊! 枸杞将瓶子里的粉末一股脑地撒向鹿林林,同时跳开几步,凝神戒备。 他不确定醒神散在大雨中是否还能发挥出作用,万一不管用的话,被激怒了的“鹿林林”只怕不光是站在原地哈笑那么简单了。 但很显然他是多虑了,醒神散真的有奇效,不仅仅是对鹿林林,对他也是一样。 当他闻到通过布朗运动传播过来的醒神散的气味的那一刻,他就后悔自己跳的还不够远——这玩意实在是他娘的太臭了! 这一路上,他先是跟在王二愣子屁股后面吸了一肚子的仙气,加之高度紧张之下胃里早就翻江倒海,而醒神散,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枸杞非常丢脸地蹲在地上大吐特吐。 那边鹿林林也好不到哪去,作为当事人的她五官乱飞,表情包层出不穷,“你,你对我用醒神散了?”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我中招了?王二愣子呢?还有...” 枸杞很突兀地将她打断,“看看这是哪。” “这里是?丘林书院?”鹿林林抬头看了一眼,“我们为什么会在这?” 枸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的推断告知鹿林林。 “你是说王二愣子他们都在里面?那现在怎么办?直接进去吗?可我们在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枸杞摇了摇头。 之前他想不通为什么幕后黑手没有收下自己的狗头,但在确定鹿林林同样毫发无损之后,他明白了,这大概是出于一种猫抓耗子的心理。 猫抓耗子,过程中自然少不了反复的玩弄和心理上的折磨。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但很显然,今晚的行动至始至终都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轻易让鹿林林瞧出王二愣子身上的破绽就是对方释放的第一个误导信号,让鹿林林误以为自己和对方实力接近。或许在对方看来,只有这样才是这场猫鼠游戏得以展开的前提。 另外,守尉有意无意的试探或许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出错的记号,丘林书院的线索或许也都是对方故意留下的。 而做这些的目的,也无非是为了满足幕后黑手变态的欲望。 一个阴鸷,诡谲,偏执,自负,甚至有些癫狂的人物形象逐渐丰满起来。 不折不扣的疯子!枸杞心道一句。 猫抓耗子的游戏到此为止,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还想耍什么鬼把戏! “别想那么多了,进去吧。”说着,枸杞一把推开院门,当先跨入。 第30章 红衣胖子 丘林书院建成的年代应是有些久远了,柱子上的红漆剥落不少,斑驳出来的痕迹好像变幻成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枸杞也很清楚,他这是在自己吓自己,但就是止不住地心里发毛。 他可以义无反顾地踏入书院,并且拿出了和幕后黑手真刀真枪干上一仗的决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同时具备了直面乱力乱神的勇气。 说到乱力乱神,麻蛋,不出意外的话王二愣子同志应该也在里面,说不定还有那个在林子里制造恐慌的神秘人... 想到这些,枸杞猛地抬头。 房梁上黑漆漆的一片,所幸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挂在上面。 枸杞暗自松了口气。 进门以来,鹿林林便一言不发地走在后面,见状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没啊,没事。” “你是在害怕吗?” “要说不怕才是假的吧。” 鹿林林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这样可不是办法啊。 枸杞厚着脸皮朝她那边靠了靠,接着环抱双臂,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所以老大,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伦家哟。” “保护你吗?”鹿林林露出一丝苦笑,“可是我连...” “麻烦回避一下,我要小解。” “现...现在?” “对,弱小无助又孤立无援的我吓尿了,有什么问题吗?”枸杞顶着一张嬉皮脸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我...”鹿林林哭笑不得,“我会保护你的。你快别瞎折腾了。” “来,给你。”枸杞摸出一枚七彩鎏金递到鹿林林面前。 “你这又是干嘛?” “保护费啊。对了,这枚鎏金便是我在王二愣子家里捡到的那枚。” 鹿林林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恨王二愣子吗?” “我...” “我恨。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我对王二愣子这个帮凶也是恨之入骨的。可仔细想想,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枸杞自顾把鎏金塞进鹿林林手中,叹了口气,“一个可怜人...” 南石城里失踪的女童,至少还有家人在为她们日夜担忧,为她们诚心祈祷,而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同时也是处在社会最底层的王二愣子呢?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没人知道。 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想知道。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就叫王二愣子吗?谁知道呢。 人们只需要知道,一觉醒来,门口那只原本装满污秽的木桶被人清空了,这便极好。 有些人活着,与死无异。 “林林,我不知道之前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自怨自艾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也无法弥补犯下的过错。当然,你可以自责,可以懊恼,但同时,也请保持愤怒,保证斗志,因为无论是为了那些受害的女童,还是那个被人叫作王二愣子的可怜人,我们身上的担子都不轻。” 鹿林林把攥着鎏金的小手紧了紧,“我知道了。” “那就前面开路吧。”枸杞让开一步。 “好。”经过枸杞身边的时候,鹿林林低声道,“还有,谢谢。” 看得出来,经过枸杞的一番插科打诨和开导,鹿林林的状态已经转好许多。 枸杞松了口气,举步跟上。 \/\/\/ 两人轻手轻脚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一面照壁跟前。 照壁上面刻着的是一幅学子听堂图,人物形象清一色扁平鼻子细眼睛。放在平日里,枸杞大概只会觉得欣赏不来这种奇特的画风,可这会看过去,那一双双狭长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妖异。 枸杞不愿多看,准备绕过照壁,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却发现照壁上其中一个孩童的眼睛似乎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老大。”枸杞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连忙拽住鹿林林,“这照壁好像有古怪。” “有什么古...”鹿林林手比嘴快,拉着枸杞就往后退了一大步。 照壁上面的孩童不知何时全都调转了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狭长的眼睛里讥讽,嘲弄,轻视皆尽有之。 枸杞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与此同时,朗诵之声突然响起,声音稚嫩,整齐划一,在飘摇风雨中更显鬼气森森。 这下不止是枸杞,连鹿林林都跟着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呆立原地,进退两难。 但很快,鹿林林耳廓一动,发现端倪。 “不对,不是照壁上的这些,在后面。” 说着便拉起枸杞绕过照壁。 照壁后面,正对他们的,是丘林书院的讲堂。 十六个女童各自端坐在课桌前,歪着脑袋看着枸杞二人。 这一幕,与照壁上面所呈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女童们表情木讷,两眼无神,只有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教之道,贵以专。” “来了?” 讲台之上,一袭红衣。 一个胖子。 红衣胖子顺着女童们的目光侧过身子,“是你们。” 第31章 幕后黑手 事发之后,枸杞表现的极为冷静且通透。一来他必须照顾到鹿林林的心理感受,二来,他很清楚敌暗我明,一旦自乱阵脚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但这不代表他就真的忘了,与王二愣子一道失踪的,还有一个女童!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在乎女童的安危。 而那个女童此时就坐在那里,生死未卜。 这一刻,压抑了一个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 “草泥马!” 伴随着一声国骂,一支“落月”破空而去。 就连鹿林林都没来得及看清枸杞手上的动作。 红衣胖子伸手就要接箭,但不知为何最终却又选择侧身避开。 “落月”之后,紧接着便是鹿林林的狂怒铁拳。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王二愣子和那个女童终归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失踪的,这是她的失职! 后悔,自责,愤怒,诸般情绪交织一块,一拳之威,枸杞甚至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见破风之声。 胖子脸上变色,无奈失了先机,鹿林林来势又太快太猛,避无可避,只得出手硬接。 一声闷响,胖子后退半步,神情更加严峻。 鹿林林并不打算给他喘息之机,欺身上去又是一拳。 胖子双手交叠,勉力架开,鹿林林举步跟上,一拳接着一拳对着胖子狂轰滥炸。 枸杞望去,只见人影幢幢,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这也直接导致第二支“落月”始终引而未发。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根据自己的经验,鹿林林那套一波流的打法可坚持不了太久。 枸杞一边想着,一边猫着身子朝着两人靠近。 与体型不符的是,胖子的身手极为敏捷,或拨或闪,且战且退,连消带打之下竟似并未伤到分毫。 鹿林林如影随形,步步紧逼,暂时也没有败象显露,但具体还能支持多久却也无从知晓。 看到这里,枸杞把“灵活死胖子”的全家都问候了个遍,又为自己寻觅不到出手时机而着恼不已。 谁曾想到,这边枸杞还在惆怅,那边胖子就被鹿林林乱拳逼的连退数步,整个后背瞬间就暴露在他面前。 机会来的太过突然,一时间枸杞竟不及开弓,情急之下只好操起他的小破弓朝着胖子狠狠砸去。 胖子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猛然回头,看着枸杞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随手夺过破弓的同时,顺带一脚就把枸杞踹飞出去。 枸杞腾空而起,落地之时连带着大片桌椅都被砸的稀碎。 他只觉得胸口剧痛,全身骨头更是像要散架一般,几次挣扎着想要起身都没能成功,反倒是余光所及,看到一双双小脚就排列在他脑袋不远的地方。 枸杞回头,这才发现原本坐在课桌前的那些女童,不知何时通通转移到了讲堂后面,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呆滞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场中打斗的鹿林林二人身上,就好像是在认真观看一出精心编排的好戏。 如果人手再安排一桶爆米花就更像了! 荒诞之余,枸杞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安。 可还未及多想,耳边传来一声巨响,鹿林林从天而降,摔落在他身边。 电光石火之间,鹿林林败下阵来。 “老,老大?”枸杞勉强撑起身子,担心地唤了一声。 鹿林林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前方好像要喷出火来。 顺着鹿林林的目光看去,红衣胖子朝着他们慢慢走来,除了呼吸沉重之外似乎并无大碍。 “你虽与我同为‘知体’,又有神力傍身,但很显然,仍是逊我一筹。” 胖子语气平淡,就像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让枸杞心中不安更甚。 很不对劲! 虽然胖子话里话外不排除有装哔的嫌疑,但明显和自己勾勒出来的人物形象出入极大。 按照他的设想,这个时候胖子不说载歌载舞,但冷嘲热讽绝对是少不了的。 可眼前的胖子,表现的太平静了! 还有,刚才胖子自己也说了,鹿林林只是逊他一筹,这就更不对了!根据他的推断,幕后黑手的实力应该是远在鹿林林之上才对,并且这个推断是有着强有力的支撑的。 即便枸杞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上只要幕后黑手愿意,他和鹿林林早就尸横两地,而不是在这里打得有来有回。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枸杞脑中一团乱麻,同时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半边身子止不住地瘫软下去。 于是,他又看到了那一排小脚。 女童,看戏? 看什么戏? 鹬蚌相争? 麻蛋!又被摆了一道! “老大。”枸杞正准备把自己的猜想告诉鹿林林,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昏死过去。 “胖,诶,兄弟。”枸杞只好转而跟胖子解释。 而那头,红衣胖子的脚步也是愈发虚浮,终于“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下完了,团灭。 “什么狗屁铁锅门弟子,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结果根本不是北堂玄的对手嘛。” 枸杞听出来这是中年守尉的声音。 “嘁。”接着一声轻笑传来,“不过也算看了场好戏。” 声音轻细,不疾不徐。 枸杞这才明白过来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第32章 胖子的身份 枸杞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醒过来的会是自己。 只不过他现在不仅浑身酸软头晕眼花,半干不湿的衣物黏在身上更是难受的不行。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希望能立马倒头补个回笼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起身子,藉着昏暗的烛火打量周围环境。不曾想一眼就看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团红色肉球。 胖子先前那一记飞踹给枸杞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即便此时心中已经知晓胖子极有可能是友非敌,仍是不自觉地开始往后挪动,不料触手所及,又是一片柔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片柔软的主人就哼哼唧唧悠悠转醒。 枸杞心道一声糟糕。 果然,鹿林林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还有些迷糊,但明显已经不太友好了。 “把你的狗手拿开!”鹿林林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不过万幸,听上去她似乎并没有将自己就地正法的打算。枸杞小命得保,迅速收手的同时,赶紧朝胖子那边努了努嘴,“老大,你看那是谁。” 鹿林林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调转目光,一看之下,勃然色变,“死胖子!” 说着,鹿林林翻身而起,握紧拳头就要开干。 “老大,别冲动!我们好像误会了!”枸杞见状,赶紧起身阻拦,无奈全身无力,一下扑了个狗啃泥。 不得不说,鹿林林这个老大在关键时候还是很称职的,眼见枸杞倒地,也就顾不上胖子,转而将他扶起,“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伤倒是没伤,不过看样子是中毒了。” “中毒?怎么可能?你吃了七岁无虞的呀!”鹿林林脸色微变,伸手就往腰间摸去,不过却摸了个空,“小香绫被人收走了。” 原来当时鹿林林给自己吃的叫七岁无虞吗,果然是名字越怪,见效越快。至于药效,从鹿林林的反应来看,大概是能起到类似于百毒不侵的作用吧,不然这会的情况恐怕就不仅仅只是无力和头昏这么简单了。 枸杞心中感激,便对鹿林林笑了笑,“无妨的,就是有些乏力罢了。” 没了小香绫,鹿林林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转而问道,“你刚才所说的误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枸杞这才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胖子的目的应该与我们一样,也是为了搭救那些女童。” “你是说死胖子...”鹿林林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鹿林林根本没给枸杞解释的机会,自顾说道,“再说了,如果这死胖子的目的跟我们一样,那为什么一见面喊打喊杀的?” 枸杞有些无语,他很想提醒鹿林林先动手的其实是我们这边,但回想之下,又似乎是自己一发“落月”率先吹起了进攻的号角。 于是只得讪讪道,“所以说是误会嘛。” “那你打算怎么办?” “幕后那人不但城府极深,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枸杞见鹿林林阴沉着脸也不反驳,便又继续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跟这胖子合作,才有机会扭转局面。” “跟这死胖子合作?我才不要!”鹿林林很干脆地拒绝了。 枸杞一愣,鹿林林平日里行事是恣意了些,但绝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但他很快又想到人家才被胖子揍过,心存芥蒂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换个方式劝道,“老大你看哈,这胖子虽然穿的骚包长得欠揍武功平平啥也不行...” “所以呢?我们跟他合作什么?合作起来一块死吗?” “...”呃,你倒是给我一个“但是”的机会啊。 “好了,你不必说了。死胖子确实比我厉害。”鹿林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你看这死胖子一副扑街相,活没活着都够呛,怎么合作?” 枸杞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胖子,知道鹿林林所言不虚,但又总觉得胖子理应不会如此不济。 “对了老大,你知道北堂玄这号人物吗?” “听说过,这两年风头很盛,说是南莽年青一代里执牛耳的人物。”鹿林林奇怪地看了枸杞一眼,“怎么好好说起他来了?” 胖子来头这么大?枸杞吃了一惊,指着胖子说道,“这胖子好像就是北堂玄。” “绝不可能!” 见鹿林林说的斩钉截铁,枸杞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见过北堂玄?” “那倒没有。” “那,北姓在南莽很常见?” “不常见啊,况且北堂玄是姓北堂,又不是姓北。” “酱啊。”枸杞不尴不尬地挠挠头,他发誓今天才知道还有北堂这么个姓,“那在南莽姓北堂的很多?” “当然是极少。” “那你觉得跟北堂玄这个名字重名的可能性很高?” “应是极低吧。” “那这胖子为什么不能是北堂玄?” “这...”鹿林林也有些吃不准了,“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接着,又像是在跟枸杞确认,又像自言自语,“难不成因为他是个死胖子?” “...” 枸杞满头黑线,你这是对胖子有多大的成见啊! 第33章 他是执牛耳,但这并不妨碍他戴舔狗面具 “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啊!”突然,对面的胖子翻身坐起,把枸杞和鹿林林吓了一跳。 “就这么会功夫,你俩一口一个胖子的叫了整整十二次!尤其是你!”胖子指着鹿林林的鼻子怒道,“胖子前面还非要加个死!是可忍孰不可忍!” “死胖子!”鹿林林丝毫不怵,反而用极其欠揍的湾湾腔挑衅道,“那你是想怎样啊死胖子!” “信不信我再揍你一次!”胖子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撸袖子。 “我叫鹿林林。”鹿林林环手于胸,好整以暇道,“我爹是鹿平安。来,来揍我。” 眼见着胖子就把撸起的袖子重新放了下去,并且一丝不苟地拍了几下,这才朝着鹿林林郑重施礼,“在下北堂玄,见过鹿少守。” 北堂玄说话的时候脸上肥肉一抖一抖,把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缝,瞬间戴上舔狗面具。 这尼玛就是南莽年轻一辈的执牛耳者?枸杞当场石化,同时对南莽一脉的求知前景感到深深的担忧。 不过能屈能伸,倒也是个好胖子。 这边枸杞还在默默吐槽,那边北堂玄又冲着自己抱了抱拳,“还未请教少侠名讳。” “枸杞。”枸杞回了一礼。 “久仰久仰。”北堂玄虚头巴脑地应承一句。 枸杞还没适应北堂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只是习惯性地跟着商业互吹,“北兄的大名在下也是仰慕已久。” “是北堂。”北堂玄笑着提醒。 “哦对,还有堂兄。” “...” “你俩这么相见恨晚的吗,那要不然干脆就在这拜堂得了。”鹿林林不耐地出言打断。 “鹿少守不仅天生丽质,说起话来也是风趣的紧呐。”这舔狗面具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摘不掉了。 鹿林林也不理他,而是对枸杞说道,“如你所愿,死胖子这下也醒了,说说你的计划吧。” 听到这里,北堂玄忍不住多打量了枸杞几眼,似乎没有想到拿主意的人会是他。 枸杞也同样狐疑地看着北堂玄,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北堂玄看上去精气神十足,绝不像是中毒的样子。鹿林林百毒不侵他是知道的,但他不信这种逆天的技能是个人都能点上。 “北兄似乎并未中毒?” “啊?中了呀。”北堂玄先被问住,但很快解释道,“这不刚醒嘛。” 死胖子没说实话! “先前在言语上对北兄多有不敬,是我们的不对,还望北兄切勿介怀。对了老大,我们一共叫了北兄几声胖子来着?” 后半句话是对鹿林林说的,潜台词就是这个死胖子要真是才醒不久,哪来的工夫去数自己和鹿林林叫了他几声胖子,甚至还精确到了个位数。 鹿林林一点就透,看向北堂玄的眼神立马带上怀疑,“嗯?” 北堂玄看来是真的怕鹿林林,简单的一个发音就让他败下阵来,“好好好,我承认我是比你俩先醒了一阵,但我不是搞不清楚你俩到底什么来头嘛,这不得观望观望?”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况且追究下去意义不大,没想到鹿林林却是眼睛一亮,“你有药能解毒?” “有啊。” “快拿出来!” 北堂玄两手一摊,“这不都让人给收走了嘛。” “你!” “我可真没说谎,我要不是为防万一,事先就服了药,怕是这会都醒不过来。” 北堂玄越是一脸无辜,鹿林林越是气得不行,伸手就要揍人。 “好了好了,解药的事容后再说,现在还是先考虑接下来怎么办吧。” 枸杞不得不岔开话题,鹿林林也适时收手,和北堂玄一道朝他看来。 枸杞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黄硕此人真的很擅于利用常人在心理上的盲点,他的身份就是第三个盲点,并且是隐藏在第二个盲点下的盲点中的盲点。” “黄硕是谁?” “什么是盲点?” 鹿林林和北堂玄几乎同时发问。 鹿林林记不得黄硕,枸杞多多少少有点心理准备。但死胖子你这一脸懵逼的表情是几个意思?没有足够的线索你是怎么锁定丘林书院的? “那个,北兄啊,不知道方不方便把你掌握的线索说出来一起分享下?” “什么线索?”北堂玄脸上懵逼指数直线上升。 枸杞从他那对迷茫的小眼睛里实在是找不出作伪的痕迹,只好换个方式又问,“那不知北兄又是如何确定这间丘林书院就是凶手的藏身之处?” “哦,有人在我住处留了字条。”说着,北堂玄在身上摸索半天,然后一摊手,“字条也被搜走了。不过那张字条也没什么特别的,上面就写了丘林书院四个字。” 枸杞点了点头,心里不免一阵感叹。 如果北堂玄所言不虚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开始对方的目标就只有北堂玄,自己和鹿林林的插手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状况。可即便如此,对方仍是游刃有余地将自己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将计就计临时导演了一出鹬蚌相争的戏码。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开了上帝视角啊! 只是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事已至此,想通了又能怎么样,自己这点有限的脑细胞还是尽可能地用在用得上的地方吧。 见枸杞半天没动静,北堂玄忍不住催促道,“少侠?” 枸杞收敛心神,对他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 第34章 小伙伴+1 “听完店老板的话,我便隐隐觉得王二愣子可能有问题。”说到这里,枸杞突然对北堂玄说道,“对了北兄,说起来咱们也不算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北堂玄正听的津津有味,闻言一愣,“哦对!我想起来了!在酒楼里,光你俩就点了那么大一桌子菜,把我给馋的哟!” “北兄吃的是素面吧?” 北堂玄的表情当场就变了,然后很严肃地纠正道,“是素燃面。” 这特么的是重点吗! 枸杞都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北堂玄开始絮絮叨叨,“我这个人啊最爱吃辣,偏偏又吃不得辣,一吃辣就发作你知道吗,哎呦事后那身上痒的哟。可我又偏偏管不住嘴,真的是造孽哟!” 北堂玄说的有模有样,让人一时也分不清究竟事实如此还是他在装傻充愣。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枸杞既没工夫也没兴趣对一个胖子是否有过敏史的问题展开深入的调查研究,干脆把话挑明,“所以说北兄与我们前后脚进入酒楼并不是跟踪,一碗素面吃了半个时辰也不是为了偷听我们谈话,对吧?” 北堂玄这才反应过来枸杞意有所指,一张胖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北堂玄张口就要爆粗,只不过碍于鹿林林面前不敢放肆,“我”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说你这人哪来这么多的心眼!” 枸杞也不答话,只是不依不饶地盯着北堂玄。 “鹿少守,你可要为小人主持公道啊!” 鹿林林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行行行!你俩是一国的,就我孤家寡人好欺负!”北堂玄几乎抓狂,“可我去酒楼真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你这叫我怎么解释。” 枸杞似笑非笑,“就像你一碗面吃了半个时辰,只是因为怕辣所以吃得慢对吧?” “对啊!”北堂玄眼神无辜,点头不止。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这倒不是,只是,只是...”北堂玄一拍脑袋,“对了!至少我可以证明我绝对没有偷听你们说话!” “怎么证明?” “什么怎么证明?当时我们两桌隔了有一段距离吧?你俩只要不是故意大声说话,我怎么偷听?” “你是真当我傻是吧!”枸杞有些勃然,“以你的实力施展‘洞螟’,哪怕隔个二三十丈,偷听都不成问题吧!” “‘洞螟’?” “我去!还装!” “噗。”北堂玄突然就笑了,“鹿少守,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这跟鹿林林又有什么关系?枸杞不解地看过去,发现鹿林林也在看他,欲言又止。 “算了,看样子你对‘洞螟’之术不过一知半解,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北堂玄收起笑容,对枸杞说道,“施展‘洞螟’固然能够将自身的感知能力激发至极,但是你要知道,其相对应的消耗同样也是极大。具体的话,嗯,就拿我来说吧,我的话使用‘洞螟’之术一般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再久也不是不行,但就不可避免地要耗损本源了。所以说,一来我不知道你们要吃多久,毕竟那么大一桌子菜是吧。二来呢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更不可能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说到重点。总之用洞螟之术去偷听别人说话这种事我是肯定不会去做的,据我所知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也不会这么做,太得不偿失了。更何况入了‘知意’境之后...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北堂玄后面说的话枸杞的确没有听进去,因为他在想,自己和鹿林林跟了王二愣子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更久?所以她一直都是在冒着受伤的风险来配合自己的计划?又或许在漫长的跟梢过程中她已经受了暗伤?所以她才会轻易着了对方的道... 鹿林林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她贪吃,她毒舌,还爱动手打人,但却从未让人真心生厌。她性格大大咧咧,说话做事说风即雨,但往往不经意间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足以把人整破防。 “林林...”枸杞轻轻唤了一声,似有千言万语将欲倾吐,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鹿林林低着头不愿与枸杞对视,好不容易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推了他一把,“人家跟你说话呢!” 枸杞也很清楚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赶忙收敛心神。 北堂玄的嫌疑基本算是洗清了,再继续无端揣测的话恐怕就真的要影响内部团结了。 用人不疑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北堂兄。”枸杞语气诚恳地对着北堂玄说道,“黄硕此人城府极深,与其交手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故而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自己身边的,是能够放心把后背交托出去的队友,而不是一颗随时随地都会爆炸定时炸弹。” “说的有道理,我不怪你了。”北堂玄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跟着眼珠子一转,“不过你说的定时炸弹又是什么?而且,据我的理解,既然随时随地都会爆炸,又何来定时一说?” “我...”枸杞心中万马奔腾,老子在这跟你推心置腹,你特么把注意力全放在定时炸弹上了? “我说北兄啊,不如我还是与你说说我是怎么发现问题出在王二愣子身上的?” 鬼特么才知道为什么定时炸弹会随时随地爆炸! 枸杞话题转移的生硬,不料北堂玄一下就来了兴致,“对对对,你是怎么发现他有问题的?” “首先,你知道的,狗的警觉性是很高的...” 第35章 浴火丸 “老大,你还记得那个教书先生吗?就是我们离开王二愣子家不久,在路上遇到的那个。” “哦哦,那个娘炮!” 枸杞回想了一下,黄硕虽然人至中年,但相貌清秀,皮肤白净,加之说起话来细声细气,鹿林林的形容倒也贴切。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教过她“娘炮”一词。 “没错,他就是黄硕,也就是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而教书先生的身份就是他所利用的第三个盲点。” 鹿林林听完点了点头,北堂玄则怔怔不语。 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胖子还没听明白?他到底是执牛耳还是执猪头啊?再加上我们的鹿大小姐,我枸杞何德何能,谈笑间就把卧龙凤雏都给凑齐了? 可关键是,老子从头到尾也没有考虑过要光复汉室啊! “北兄,你可是还有什么疑问?”见北堂玄一副痴呆相,枸杞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所以王二愣子的傻子身份是黄硕利用的第一个盲点,丘林书院是第二个,而他的教书先生身份则是第三个...”北堂玄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喃喃自语,痴呆程度愈发严重。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枸杞在他身上轻轻推了一把,“北兄?” “啊。”北堂玄如梦方醒,紧接着一巴掌就朝着枸杞拍了过去,“可以啊你小子!” 枸杞猝不及防,直接被掀翻在地。 鹿林林连忙把他扶起,对北堂玄怒目而视,“死胖子你干什么呢!” 北堂玄难得没有搭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过了一会才一咬牙,“你小子心眼是多了点,不过聪明人嘛,哪有心眼不多的。罢了罢了,总体来说你小子还是挺对人胃口的。” 说着,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颗红彤彤的药丸,递到枸杞面前,“来,给你!” 枸杞和鹿林林对视一眼,一时间也没搞清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大力丸还是毒鼠强。 见枸杞不接,北堂玄又神秘兮兮地解释一句,“这可是浴火丸,好东西哟。” 欲火丸?死胖子想干嘛?枸杞菊花一紧,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 “你他娘的想什么呢!”北堂玄简直哭笑不得,“浴火!浴火重生!栖凤阁的独门灵药!” 你他娘的没这么想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枸杞看来,北堂玄的解释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鹿林林闻言一把就将药给抢了过来,先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接着又恼怒道,“死胖子你刚才不是说药都给人搜走了吗!” 北堂玄摸着脑袋讪笑道,“还有一颗,还有一颗,我这不才发现嘛。或是搜身之人马虎大意落下的也指不准...” “迟些再与你算账!”鹿林林懒得与他废话,只是不轻不重地警告一句。 接着便把药交到枸杞手上,同时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枸杞眼睛一亮,嘴上不忘客套,“北堂兄,这浴火丸如此贵重,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北堂玄竟然很认真地开始思考,一边思考一边就朝着枸杞伸手,“被你一说好像很有道理,要不你还是...靠!” 话没说完,浴火丸已经进了枸杞的肚子。 “多谢北堂兄!” 北堂玄一脸肉疼地自我安慰道,“罢了罢了,你虽尚未入境,但体魄倒是比一般人都要强健,一会和对面交起手来的时候多多少少算个助力。” 正所谓吃人嘴软,枸杞闻言亦是配合一句,“当仁不让!” “诶对了,你的那副弓箭也被收走了吧。真是可惜了,破甲境的武器啊!幸亏我发现的及时,不然这只胳膊可就要废了。” 北堂玄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殊不知枸杞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 \/\/\/ 事情要说回到枸杞和鹿林林离开村子的那天,两人走没多远,枸杞就把弓箭交给鹿林林,让她代为保管。他觉得背着副弓箭上路傻帽兮兮的不说,关键那几支“落月”分量还着实不轻。 没想到鹿林林抽出一支“落月”稍作打量,就开始阴阳怪气起来,“哟,没看出来你这箭还是破甲境的呢!上京仙居的狐狸精给的吧。” 鹿林林说着就把弓箭抛还给他,“自己拿着,我的小香绫可不装狐狸精的东西!” 接下来枸杞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当然,起到最关键作用的还是那一发接一发的彩虹屁。最终枸杞连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鹿林林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弓箭,末了却不忘添上一句,“这只小香绫我回去就得丢了!” 第36章 分析 果然,听到北堂玄提及此事,鹿林林“嘁”地一声就松开了手,也不管枸杞身体有恙,任由他像根面条似的顺着墙壁滑到地上。 北堂玄摸不准哪句话触了人家的霉头,很识相地闭上嘴巴退到一边,但同时还不忘对着枸杞一顿挤眉弄眼,整一副吃瓜群众嘴脸。 枸杞不去理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见鹿林林有什么反应,只好老老实实地半坐起来,“北兄,你的浴火丸似乎不太给力啊。” “浴火丸本就不是什么百试百灵的解毒灵药啊,难道鹿少守没与你说清?” 鹿林林确实说了,不过枸杞也确实没听得太明白,什么气机流转,经脉运行之类的专业术语对他来说还太过晦涩。总之按照他的理解,所谓的浴火丸大概就是能起到加速人体新陈代谢的作用,从而达到排毒的目的。 至于从哪排,排到哪,枸杞不愿多想,相信也没有人愿意深入了解。 “啊,这样啊,大概是说了吧...”枸杞本来就是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着了对方的道...” “怎么,听上去北兄你若是没着道的话一个人就可以摆平对面?” 北堂玄被噎了一句,但也只是讪讪回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这让枸杞很满意,说明通过自己的讲述,他对黄硕的实力多多少少有了些认知,至少不会在主观上轻视对方。 “好了,说正事吧。”枸杞招呼一句,北堂玄应声围坐过来。 鹿林林依旧背着身子,不过枸杞注意到她的脑袋悄悄朝自己这边偏了偏。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都还活着。” “你这不是废话嘛。” “听上去确实是废话。那么问题来了。”枸杞直勾勾地看着北堂玄,“为什么我们还能活着?” “你刚不就说了,是出于那个叫黄硕的猫抓耗子的心态?” “不对,猫抓耗子的游戏在我跟老大踏入丘林书院的那一刻就算结束了,因为耗子已经正式入套。不仅如此,我们还联袂奉献了一出鹬蚌相争的好戏。作为观众,黄硕应该尽兴了。” “不过,作为整个南石城女童失踪案的始作俑者,作为整个故事的主角,他还没尽兴,因为除了手下的几个马仔,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观众。” “等等,你是说他坏事做尽还想着有人捧场?狗日的胆子也未免太肥了些!”北堂玄闻言大为愤慨。 “这恐怕不仅仅是胆子肥或不肥的问题。” “那是什么?” 正如北堂玄所言,人一旦犯错,第一反应往往是掩饰,是隐瞒,是恨不得真相永远不得大白于天下。可黄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南石城的事情一旦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引得各门各派的高手前来围剿,枸杞很难相信黄硕有能力全身而退。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试着的把黄硕的反常行为带入到自己曾经读到过的那些心理变态的角色当中,隐隐约约得到了一个答案。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表演型人格障碍。”枸杞自言自语,在旁人看来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表演型...人格障碍?”北堂玄呐呐地跟着重复。 至于到底是不是,枸杞可就不知道了。因为你不可能真的指望一个高中程度文化水平的学渣会在犯罪心理学领域有多么深刻的见地。毕竟连“表演型人格障碍”一词也只是在那些他自认为是推理小说的猎奇小说中见到过几次。 不过他也没打算给北堂玄提问的机会,免得最后既误人子弟又暴露了自己不过半吊子的事实。 “所以,才会有人在你屋里留下字条,将你引到丘林书院。所以,尽管明知我和老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女童失踪案,他还不顾一切明示暗示地拉我们入局。归根究底,便是他太渴望观众了!” “可为什么是我们呢?”北堂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关于这点,枸杞暂时也没有想的太明白,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直接坦白岂不是要让才刚立起来的“聪明人”人设当场崩塌? 于是他戏谑地看着北堂玄,一副“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还要问”的表情。 “哦哦,对对...”北堂玄明明一脸懵逼却又不得不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其实我想问的是,那些女童我们看也看了,这还不算完吗?” 话说出口,北堂玄就后悔了。 提到那些女童,房间里的氛围立马变得沉重起来。 尤其是鹿林林,即便一言不发,但从她微微耸动的肩头,不难看出她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还有一场。”枸杞不动声色地朝着北堂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接着把目光转向鹿林林,“老大,你就是黄硕的下一个目标。” 第37章 涨知识 “这还了得!咱们赶紧撤吧先!”鹿林林闻言并没有多大反应,北堂玄反倒是一蹦三尺高,拉着枸杞就要走,“老弟你恢复的怎么样了?不行我背你得了!” “走不了了。”枸杞轻轻将北堂玄的手拨开。 “走不了?姓黄的多大能耐啊?我们要走我还不信他真能拦得住!到时候鹿树守,不说鹿树守,就说我师父,捏死他还不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我把通风报信延误时机而导致对方逃遁当成是最坏的结果。可眼下来看,是我不自量力了。”枸杞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就是他选定的观众,这个时候一走了之,那么谁都无法保证黄硕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一开始的时候?”北堂玄“嘶”了一声,“不对啊,鹿少守你...” “闭嘴!”鹿林林轻喝一声,接着一脸愧疚地看向枸杞,“其实一开始我们是有机会的,若不是我想着...” “什么一开始?一开始我们就一起做了跟踪王二愣子的决定,不是吗?” 鹿林林和北堂玄各自的话都只说半了截,枸杞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具体所指。但从鹿林林的表情来看,她口中的机会应是失不再来。既然如此,与其追悔莫及,倒不如好好考虑接下来的对策。 “嗯。”鹿林林点点头,眼中没有半分迟疑,“你只要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好了。” “既然和黄硕一战在所难免,那么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胜算尽可能的更大一些。我的建议就是攻其不备。” “攻其不备?”北堂玄鹿林林同时发问。 “在说这个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们究竟如何看待黄硕的实力?” 这点才是最关键的,枸杞不敢妄下定论,毕竟专业问题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判断比较靠谱。如果他俩得出来的结论是双方实力差距颇大,甚至是黄硕单方面的碾压局,那么他的建议就会适时地换作风紧扯呼。 毕竟,他不是圣人。 “知体境,造极。”两人给出来的答案出奇的一致。 “也就是说黄硕与你们尚处在同一境界,至于造极?”枸杞觉得奇奇怪怪的知识又要增加了。 “哦,这也是近几十年才兴起的说法。”北堂玄解释道,“你知道的,求知境界原本按照自己知行合一以及与天地万物的交感程度依次划作‘求知’、‘知体’、‘知意’、‘知万物’、‘知天命’五境。” “等等,你说的这些境界难道不是按照实力划分的?”枸杞忍不住打断。 “这...非要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就是有点过于流于表面了哈。咱们求知也不全是为了打打杀杀对吧。” 嗯,你北堂玄求知是为了让自己稳健的双手和高超的技艺能够花式扶老人家过马路。枸杞心里吐槽,嘴上应道,“受教了,你继续。” “如你所说,境界不同的情况下实力差距高下立判。那境界相同呢?又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很重要?” “对,很重要!求知者向来心气颇高,而这所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双方一言不合就恨不得以命相搏,以死证道。呵,说实在话,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心高气傲还是傻得冒泡。”说到这里,北堂玄竟不自觉地有些晃神,“可身死道消之后呢,呵,不得不承认,大多数人求知也的确只是为了打打杀杀。” “五境之内三小境的划分,则让求知者对自身境界实力有了更为清晰准确的定位,从而避免了绝大多数本可以避免的毫无意义的伤亡。你要知道,小境之差如鸿沟,可望而难逾也。” 枸杞点点头,他算是听明白了。三小境划分的出现,让求知者在面对五境相同,但小境高出自己的对手时变得更加理性更加克制,懂的用更加温和的方式来解决争端。 简单来说就是,认怂。 枸杞当然不会说的这么直白,而是半开玩笑地问道,“那北兄你算是怎么回事?黄硕的小境怕是不比你低吧?” “就知道你小子心眼多!”北堂玄伸手就要去拍枸杞。 枸杞连忙闪开。 死胖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刚才那一巴掌老子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 “我刚刚就说了,三小境划分的出现,避免了很多毫无意义的伤亡。注意是毫无意义的伤亡。打个比方,诶,你身上穿的竟与我是同一款式?不行,我俩比划比划,一死一伤。诶,你家灵宠和我手中兵刃竟取了一样的名字?不行,比划比划,一死一伤。” 撞衫?这不该是经纪团队和赞助商的锅? 重名?难不成连艺名,笔名,英文名都重了? 枸杞听得一愣接一愣。 “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事。这些就叫毫无意义的伤亡。”说着,北堂玄一脸肃穆,“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是毫无意义的吗?绝对不是!黄硕在南石城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我辈既已知之,又岂能坐视不理?知体境造极又如何,这道鸿沟我北堂玄今日便要越它一越!” 北堂玄陈词激昂,宽厚的背影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差点闪瞎枸杞的狗眼。 “人生在世,固有一死,若是为了这世间公义和心中道义而死,便也算得上死得其所。” 说完,北堂玄负手而立,大义凛然。 枸杞听着听着脸就白了。 麻蛋!胖子这是心存死志了啊! 第38章 制定计划 这时,鹿林林在他耳边轻轻开口,“栖凤阁所修功法的核心便是向死而生,死胖子指不定在发什么疯呢,你不要管他。” 通过立g来施加某种心理暗示吗?这倒是很符合自己上辈子所了解的许多企业的企业文化。 枸杞松了口气,“老大,说来说去你和北堂玄联手的话,究竟能有几分胜算?” “五五之数吧。”鹿林林略作思考,给出答案。 又是五五开吗?枸杞一下被勾起了当年那段不算美好的回忆。但转念一想,这似乎和北堂玄之前所言有些不太相符啊,小境之间所谓如鸿沟的差距是你俩随随便便联个手说越就给越过去了? 鹿林林似乎猜到枸杞心中所想,“小境之间的鸿沟的确难以逾越,可又没有说不可逾越。自划分小境以来,下克上的例子可不在少数。” “鹿少守说的不错。”北堂玄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刚做完马杀鸡一样神清气爽,“还有就是,从黄硕的一系列手段不难看出,他走的路子必然是外道,那么问题就多了,他所修的功法是否残缺不齐?修行过程中是否遭到反噬?反噬的后果又是什么?” 这么多缺陷? 枸杞忍不住吐槽道,“照你这么说,那他有没有可能练功练着练着就自爆身亡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北堂玄搓着下巴想了想,“不过微乎其微就是了。但不管怎么样,他根基不牢,境界虚浮那是肯定的。” 枸杞看向鹿林林,见她也对自己点头,便接受了北堂玄的说法,“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 “等?” “对,黄硕不可能将我们囚禁一辈子,他要对老大下手,要让我俩当观众,那么我们三人就必然会有与他直面的一刻。而以他的性子,我相信我们等不了太久。” “那就这么干等着?” “当然不是干等。首先,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你和老大一定要尽可能地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还有就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如果可以的话,你俩是不是相互喂喂招或者讨论讨论战术什么的,毕竟是要联手对敌的。” 关于第二点,枸杞不是很能确定。据他了解,绝大多数的门派都免不了对自家功法招式讳莫如深,只是不知道鹿林林和北堂玄会不会也属于这种情况。 北堂玄没有多想,“我没问题,不知鹿少守意下如何?” “我也没问题。”鹿林林同样大方回应,接着又问枸杞,“那你之前说的攻其不备又是怎么回事?” “对,攻其不备。”枸杞跟着强调一遍,“从黄硕之前的一系列操作不难看出,他很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负。再看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极其简陋的地下室,没有铁门,没有枷锁,更没人看守,他似乎根本不认为我们有能力从这里逃脱出去。但同时,从他搜走我们的随身物件这点来看,他又显得过于谨慎。” “听上去很矛盾对吗。那我们试着分开来解释这两种看似对立的表现。先是谨慎,相信这点不难理解,不出意外的话,这正是出于黄硕对于自身的实力并没有绝对的自信,而这点,也与你们对他实力的评估相吻合。” “对了老大,你之前给我吃的药叫‘七岁无虞’?” “没错,七岁无虞。” “靠!”虽然之前假装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两人的对话,但北堂玄还是没忍住爆了声粗口。 枸杞奇怪望去,发现他一张胖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死胖子!你再打断我说话试试!”鹿林林不满地警告一句,才继续说道,“其实我能百毒不侵,正是因为连续服用了七年‘七岁无虞’。虽然我爹常说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百毒不侵,可事实上,这世上能伤害到我的毒药才是真正不存在的。” “而我也服用过一颗‘七岁无虞’。” “对,按理来说,即便你只服用过一次‘七岁无虞’,但足以免疫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毒药,可不知为何...” 鹿林林说着说着就有些自责。 “这又不能怪你。”枸杞轻声劝慰,接着又对北堂玄说道,“至于浴火丸的功效,相信北兄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同样的,你也中招了。” 北堂玄一脸郁闷却也没有争辩。 “所以说实话,除了这种不知名但药性极为猛烈的毒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让黄硕如此自信,自信我们三个只能坐以待毙。” “不过好在他千算万算也不可能算到,老大恰恰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而北兄不仅事先服用,甚至还私藏了一颗浴火丸。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说到这里,枸杞忍不住多看了北堂玄两眼。 所以你他娘的究竟是把浴火丸藏在了什么地方才能躲过搜身啊? 枸杞没敢多想,继续说道,“当我们这三只待宰的羔羊被带到黄硕面前的那一刻,就是他心中的自信膨胀到可以彻底盖过谨慎的一刻,同时也是所谓攻其不备的最佳时机。” 第39章 我不是抬杠,就是纯属好奇 枸杞说完,半天没人接话。 “虽然不知道枸杞兄弟你是怎么一下想到这么多的,但确实厉害,厉害!” 过了好一会,北堂玄才心悦诚服道。 “这就叫不明觉厉。”鹿林林轻描淡写提点一句。 “不明觉厉,不明觉厉...”北堂玄从善如流。 枸杞摆了摆手,“你们若是还有别的什么想法,也可以说出来大家探讨一下。” “兄弟,那我能问个问题不?” “北兄直说便是。” “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冲出去,杀黄硕一个措手不及。” 这可不是什么有营养的问题啊,枸杞觉得有些头疼。 更让他头疼的是,鹿林林脸上竟然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第一,这段时间可以让你和老大调整状态并且彼此熟悉各自的手段,虽然时间不多,但我相信对于提高胜算或多或少有些帮助。第二,黄硕自信的同时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谨慎,在没有确定我们彻底失去抵抗能力的情况下,不能排除他对我们还有所防备。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现在什么是时辰?” 枸杞并不能确定准确的时间,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天早就亮了。 “约莫是巳时。” 果然。 “这个时间我想书院已经开堂了吧?所以说如果我们选择现在出去与黄硕火拼,我觉得他让我们措手不及的可能性会更大。” 北堂玄和鹿林林闻言都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看着眼前这对卧龙凤雏,枸杞原本都已经放下的心又开始悬了起来。 “那我也问个问题好了,你们说黄硕的实力有没有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强些?” “还强些?那不就是‘知意’了吗?” “对,知意,没可能吗?” “当然没可能。” 关于这点,北堂玄自觉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就听他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你对‘知意’并没有很清晰的认知。所谓‘知意’,最直观的体现在于两点,一来是可以交感天地,初步调动五相之力,二来就是可以以意御物了。一旦做到这两点,便意味着你已经在求知一途登堂入室,所以,这并不容易。功法丹药天赋契机传承等等,缺一不可。踏入知意境,同时也意味着你已经拥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事实上,这世上绝大多数求知门派的执掌者无非就是‘知意’。” “所以你说的这些和黄硕不可能是‘知意’有关系吗?” “还是那句话,因为他是外道。你要知道,外道的手段往往过于极端,有违天和,不被容于世间。别的地方我不好说,至少在如今的南莽,这群人几乎是没有生存空间的,这就注定了他们至少在功法和传承方面必然存在着先天的缺失,对于一个求知者来说,这无疑是最为致命的打击,所以,黄硕能踏入知意境的可能性,嗯,大约和他练功练着练着自爆身亡相当吧。” “这么说来,外道百害而无一利,那你说为何还会有人选择走这条路?” “从前吧,无非是受限于资源环境,不得不行非常事。现在的话,除了脑子有问题,我想不出来其他理由。” “好吧,我承认自己被你说服了。”枸杞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一句,“我不是抬杠啊,就是纯属好奇。万一,我是说万一,黄硕天赋绝伦外加运气爆棚,真给他入了知意境,你和老大加一起能干的过人家吗?” 北堂玄闻言和鹿林林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不过从两人略显茫然的眼神中,枸杞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可你这分明就是在抬杠啊!”半天北堂玄才郁闷地回了一句。 “知体胜知意吗,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凤毛麟角。”鹿林林仔细想了想,“在我印象中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一般来说,哪怕‘知意’间的战斗都不会被记录在册的,可正是因为知体胜知意的情况太过惊世骇俗,才会有确实的记载被流传下来。” “而我和死胖子一个才刚知体,一个也不过入了通达小境。一旦黄硕知意,那么我们的胜算近乎于零。” 果然是这样吗,看来自己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仗着各种光环大杀特杀的桥段在这个时空里并不可行啊。不过北堂玄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自己又何苦杞人忧天? 想到这里,枸杞不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北兄。关于黄硕的毒药,不知北兄可有应对之策?” 枸杞问得委婉,可事实上北堂玄毕竟不比鹿林林,他很担心胖子关键时候会掉链子。 北堂玄浑不在意,大手一挥,“既已知晓他的伎俩,我自然会有所防范。” 见北堂玄胸有成竹,枸杞不免好奇,“如何防范?” “闭气!” “闭...”枸杞无言以对,“行吧,北兄心里有数便好。那就这样吧,咱们按计划该干嘛干嘛呗。” 说完,当先往地上一躺,闭目养神。鹿林林和北堂玄见状,也各自找了地方盘膝坐下。 第40章 做力所能及的事 早在两年多以前,枸杞就和一头酷似哥总的妖兽有过交手记录,再加上和鹿林林一起对付过的恶齿鼍,他的对敌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事实上,两者的行为模式几乎全凭本能驱使,把它们称作对手多少有些牵强。 所以黄硕,才算是枸杞来到这个时空后,真正意义上遇到的第一个对手。 从之前明里暗里的交锋来看,结果很不尽如人意。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始终是处于被动的那一方,这让他难免感到沮丧。 而更令人沮丧的是,在接下来一轮的交锋当中,自己甚至连下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无论黄硕是“知意”还是“知体”,显然都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够应付的存在。 可难道,真的就这么动动嘴皮子,便什么都不做了吗? 枸杞心中失落,无奈,不甘,五味杂陈。 思绪纷飞之际,鹿林林冷不丁开口,“枸杞?” 鹿林林很难得这么正式地唤他名字。 “嗯,你说。” “待你的病痊愈以后就留在不老树求知吧。” 枸杞不明白鹿林林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会和娘炮交手的时候你就在旁老实待着。我和死胖子虽然算不上什么绝顶高手,但多看看对你将来总是有些好处的。” 枸杞正准备回话,又听她继续说道,“远远看着就行了,可别到时候给我们添乱。” “嗯。”枸杞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心中波澜又起。 鹿林林的话术并不高明,后面那句更是显得画蛇添足。 但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病?枸杞兄弟的身子有什么问题吗?我怎么半点也瞧不出来。”北堂玄也凑了上来,他并不知道露芒无法测出枸杞五相的事。 不等枸杞开口解释,便又听他出言安慰,“不过你放心,只要是病就没有不老树医不好的。你说是吧?鹿少守。” “说完了吗?”鹿林林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啊?” “说完了就一边待着去!” “哦。”北堂玄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马屁怎么就拍到马腿上去了,摸着脑袋往一旁退去。 但经过枸杞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兄弟啊,虽然这次的行动你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但黄硕的那几个手下还得劳烦你出手解决。而且你想想,你这又是‘七岁无虞’又是‘浴火丸’的,加上脑子还好使,日后肯定...” “死胖子!”鹿林林是真的怒了。 “完了,完了,这次真说完了。” 北堂玄一边说着,一边老老实实地待到角落自闭去了。 枸杞摇了摇头,心中又添几分暖意。 北堂玄这人看着颠三倒四,做事没谱,但这并不妨碍他其实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伙伴。 所以,自己终归还是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再做些什么啊。 \/\/\/ 从黄硕对南石城的女童下手来看,此人暴虐,残忍,并且做事毫无底线可言。 从他在树林里制造恐慌和书院门前利用鹿林林故弄玄虚来看,此人心机深沉,擅于玩弄人心。 从他故意设局,引起自己,鹿林林和北堂玄的冲突来看,此人喜欢把事情变得戏剧化,夸张化。 而从他违背常理,顶风作案,并且还主动招惹上自己三人来看,此人还有着近乎疯狂的表现欲望。 而他所做的这一切,除了满足自己病态的心理需求外,更不难看出他渴望被人关注,渴望成为站在舞台最中心的那个人。 枸杞越想越是觉得黄硕无论是在心理轨迹还是行为模式上,都与自己之前所谈到的“表演型人格障碍”高度吻合。 如果自己判断无误的话,那么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性格特征呢?又或者说,他还有没有除了在功法,传承等硬实力以外的弱点? 枸杞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 另外,黄硕为人自负,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狭隘且易怒? 黄硕做事谨慎,那是不是又意味着他性格多疑且善变? 枸杞把自己与黄硕遭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中找寻出更多的能为自己所利用的破绽。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地下室里的光火愈发昏暗,他也止不住开始地脑袋发沉,昏昏欲睡。 枸杞不禁苦笑,换作从前,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也有用脑过度的时候。 鹿林林和北堂玄不知何时凑到了一块。两人低声交谈,时不时地还伸手比划两下。 看来两人拌嘴打闹是一回事,但在正事上却绝不含糊。 这顿时让他安心不少。 可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抵挡不住浓浓倦意,沉沉睡去。 第41章 又见面了 开锁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枸杞一下警醒起来。 房间里的蜡烛早就熄灭,枸杞勉强可以看见鹿林林和北堂玄,一个倚靠在墙上,一个歪歪斜斜地坐着,呈现出来的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状态。 这是他特意交代过的,来人的时候可以“虚弱”,但切勿“昏迷”,以免过犹不及。 脚步声由远及近,三道人影举着火把朝他们走来。带头的还是那位大腹便便的老熟人,跟在后面的则是两张生面孔。 “哟,都醒啦。”中年守尉藉着火光扫视一圈,并没有轻易上前,“能动不?” 枸杞三人都没作回应。 对方三人也同样谨慎地没有后续动作。 僵持之际,一只大手猝不及防地从黑暗里伸了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枸杞第一个反应过来,是北堂玄!死胖子想干嘛? 北堂玄像个肌无力患者一样,颤颤巍巍地把一只手臂举在半空,肥大的手掌一下一下,缓慢而又倔强地在虚空中握紧,松开,握紧,松开。 枸杞脆弱的心脏也跟着一下一下地蹦跶上了天灵盖。 “我...好...恨...”枸杞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续上,鹿林林开口了。 短短三个字里饱含了悔恨,不甘,无助,绝望诸般情绪。 这浮夸的演技,这拙劣的台词。 你们这是在把人家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 你们有罪啊! 枸杞捂脸。 所以这就是你们嘀嘀咕咕半天讨论出来的战术?所以你们就是这样打配合的? 枸杞啊枸杞,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竟敢放任卧龙凤雏共处一室,共举大事!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就在枸杞追悔不已的时候,对方三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看上去,他们已经被鹿林林和北堂玄“精湛”的演技彻底征服。 “麻蛋,还得麻烦老子动手。”中年守尉开始骂骂咧咧地朝着离他最近的北堂玄走去。 片刻后,中年守尉站在北堂玄身前,低头沉吟。 被识破了?枸杞心中又是一紧。 这时,却听他漫不经心地招呼道,“那个,李义啊,你来负责北堂玄。” 名唤李义的生面孔上前两步,看着瘫坐墙角,跟座小山包似的北堂玄,一张马脸当场就垮了下来。 “说话没听见吗!”中年守尉催促一句。 马脸李义只好无奈照做,可连着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北堂玄从地上弄起来,最后一咬牙,拽着北堂玄的双手一步一个脚印地拖着走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步一个脚印。 接着,中年守尉走到鹿林林跟前,奚弄一句,“切,铁锅门,我还以为多了不起。” 口嗨完了才一把扛起鹿林林。 “我...”被人扛在肩上的鹿林林似乎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看上去她还打算继续自己未完的台词。 够了,够了啊!戏过了啊! 枸杞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他内心的哀嚎,经过枸杞身边的时候鹿林林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枸杞一脸担心地望去,却分明发现鹿林林正朝着自己不停地wink。 枸杞彻底石化,任由自己像具尸体一样被人一路拖行。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北堂玄的福。 \/\/\/ 出了地下室,稍作迂回,几人便来到了一间书房前。 中年守尉上前轻叩几下房门,良久,里面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书房不大,一张案几,两排书架便占去大半空间,加之架子上面堆满书籍卷轴,整个房间给人感觉更加拥挤。 黄硕背对众人,提着一支毛笔在案前停停写写。 枸杞三人被随意置于地上,导致他无法看清黄硕在写些什么。不过,他却留意到,黄硕手中的毛笔应是有些年头,表面几处红漆脱落,露出原本黄褐色的木质,看上去破旧不堪。 这时,中年守尉弯下腰恭声道,“先生,人带来了。” 黄硕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书写不停。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置笔转身,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王翰,你怎么来了?今夜不是该你值守城门吗?” 中年守尉的腰弯得更低了,“能为先生办事,是小人的荣幸...” “胡闹!”黄硕呵斥道,“你身居要职,怎可如此玩忽职守?赶紧给我回去。” “是,是,小人告退,小人告退。”中年守尉应诺不迭,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张山,李义,你们也退下吧,辛苦了。对了,劳烦把门带上。” 众人退去,黄硕缓步上前,先是朝着北堂玄施了一礼,“北堂少侠,久仰。” 北堂玄回以一声冷哼。 黄硕不以为忤,又将目光转向枸杞二人,温言道,“二位,又见面了。” 第42章 疏漏 黄硕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与中年守尉间的对话更是显得风清气正,一片赤诚,这反而让枸杞一阵头皮发麻。 没有人知道这张斯文人皮的里面究竟住着怎样一只冷酷无情,嗜血残忍的野兽。 另外,黄硕的表现也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淡定的多。 枸杞暗忖,难道自己所有的推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难道黄硕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表演型人格障碍”?那么自己制定的“攻其不备”的计划还能不能顺利实施?鹿林林和北堂玄又会不会因此按捺不住,仓促出手? 枸杞偏过脑袋不愿让黄硕看见自己脸上表情,只是内心止不住地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这时,房间里传出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有枸杞看见一杆破旧的毛笔,沿着案几的边缘一路翻滚,最终掉落地上。 原来,你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般风轻云淡啊。 其实,你已经激动的连笔都没来得及放稳对吗? 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戏精本精! 当枸杞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只不过黄硕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与自己所期望的尚有不小差距,如此看来,私底下做的那些准备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 “是啊,又见面了。说谎先生。”枸杞看向黄硕,缓缓开口。 “你似乎已经猜到了?” “猜到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一败涂地,任人鱼肉。” 黄硕脸上得意一闪而过,却没有瞒过枸杞的眼睛。 于是他继续说道,“只是我始终没能想明白,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究竟是如何看穿我的计划。” “现在知道还有意义吗?” “好歹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一共四句话,枸杞依次传递的信息是:虽然我知道是你,但我还是输了,我玩不过你,老子认命咯! 自己再三示弱,无形中也就把一顶高帽扣在了黄硕的头上。 “让一个人毁灭之前必先让其膨胀”的道理连袁华都懂。 就听“唔”的一声,黄硕开始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像是在考虑是否要满足枸杞做个明白鬼的请求,又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出来的情绪。 “嘁。”黄硕笑了,同时停在枸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你们去过王二愣子的住处了啊哈哈哈哈哈!” 原本尚算端正的五官因为笑得张狂而变得扭曲起来。 “失态了失态了。”黄硕揉了揉脸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过显然是失败了。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连串狂笑。 王二愣子的住处?枸杞微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鹿林林去调查过王二愣子的住处? “李老板?” “嘁,他?”黄硕语气带着轻蔑,只是不知道是在不屑酒楼老板本身,还是在不屑枸杞的答案。 正如他也并不知道枸杞所给出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早已经被排除的答案。 诚然,计划破产之初,自己怀疑的对象除了北堂玄便是酒楼李老板。可细想之下,涉及到王二愣子的话头本就是由李老板本人自行打开,而自己打探王二愣子住处的行为则更像是好奇作祟,顺水推舟。再者,从他当时的反应来看,与自己抱有同样想法的人理应不在少数。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唯独自己会引起黄硕的注意?还有什么细节是被自己忽略的? 等等,不对! 如果说前去探访王二愣子的人不在少数的话,可为什么他的住所呈现出来的却又是一幅久无人至的景象?是有什么让猎奇者们望而却步的吗? 王二愣子的住处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是自己之前从未考虑过的。 为什么自己会忽略此节? 枸杞的脸色突然变得精彩起来。 确实,如果不是对王二愣子在女童失踪案中扮演的角色起疑,并且抱着一查到底的决心,正常人哪里会有勇气踏足其间一探究竟? 这里面不就包括他自己吗? 只见枸杞一脸幽怨的望向鹿林林,欲语还休。 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团终于解开,他终于意识到疏漏是出在哪个环节上面。 不过离开王二愣子住处之后与黄硕的相遇实属偶然,而自己更不可能料想到当时的交谈对象就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一切都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想到这里,枸杞反而释然了,这至少证明了黄硕并没有什么上帝视角,他并非全知全能,也绝非不可战胜。 就像现在,自己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黄硕卸下伪装,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 好戏,不过刚刚开始。 第43章 交锋 “原来如此。”枸杞点点头。 “想明白了?”黄硕原本饶有兴致地看着枸杞脸上忽明忽暗,闻言颇有些意外。 “无非就是被你闻到了在王二愣子家里沾上的臭味。既然已经被你提前知晓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接下来的布置自然也就顺理成章。” “你倒是不笨。” “呵呵,过奖。” “可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服气?” “服气?我为何要服气?”枸杞撇了撇嘴,“原本都已经打算认命,可如今想来你也只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运气?你要知道,取你性命,不过吹灰之力罢了。”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不等黄硕开口,枸杞眨巴着眼睛揶揄道,“不敢?” 黄硕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敢杀我。” “你再说一遍?” “你耳朵不好?” 笑意在他脸上慢慢凝固,“你在试图激怒我?” “对啊。”枸杞满不在乎,大方承认,“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激怒黄硕,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枸杞确实这么做了。 他在赌,并且有很大的把握能赌赢。 黄硕不是不敢杀自己,且不论他何故隐忍多时,如今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自己和北堂玄这两个观众,杀一个少一个,自己的命老值钱了! 况且在黄硕看来,鹿林林和自己不但师出同门,更是一道出生入死。亲自将她虐杀于自己面前,定然要比一个非亲非故的胖子来得更有满足感。 至少现在,自己绝对安全。 想到这里,枸杞决定火力全开,拉满仇恨,尽可能地为鹿林林和胖子创造出理想的出手时机。 \/\/\/ 果然,黄硕脸色沉了下来。 在这之前,无论是南石城原本的官家守卫,还是闻风而来的各门各派弟子,无一不是无头苍蝇一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但在这一刻,他隐约觉得眼前少年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不过枸杞并没有打算把主动权交出去,紧接着问道,“你真名叫什么?” 就此时的状况而言,这个问题明显过于跳脱。 黄硕闻言一愣,哪怕仅仅只是瞬间,但还是被枸杞敏锐地捕捉到了。 人的思考是单线程的,当你专注于某一件事的时候,另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的插入,则必然会造成思维断点。纵使大脑切换思考点的速度再快,续上断点也需要时间。 作为求知者的黄硕同样如此。 “与你何干?”说这话的时候,黄硕脸上不复先前癫狂之色。 这正是枸杞所希冀的。 仅仅只是捧高还不够。 一根铁丝,只有经历反复弯折才能断裂。 “藏头露尾,无胆鼠辈。”枸杞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我说您高风亮节,做好事不留名...噗。”枸杞说着自己都笑了,“你耳朵是真不好使。不过算了,不是什么好话,你不会想听的,真的。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像你这样坏事做尽,要说不是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 “我怕?”黄硕冷笑一声,不过脸上殊无笑意。 枸杞不去理他,“北堂兄,不知令师尊的修为到了五境中的哪一境?” “嗯?”北堂玄全神贯注听着两人对话,枸杞突然发问,反倒把他晃了一枪。 枸杞一边强忍住骂娘的冲动,一边自我安慰。这样也好,死胖子表现的越不着调,越是能让黄硕放松警惕。 北堂玄回神过来,肃容道,“吾师九诘真君,于六十二年前知万物。” 纠结真君?这尼玛的什么破名字!怎么感觉比北堂玄还没谱... 不过好歹是个知万物的高手,震慑眼前宵小应是足够。 果然,黄硕表情有些动容,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枸杞身上。 “听到了吧,知万物,取你性命不过吹灰之力,你就说你怕不怕。” 不等黄硕回答,枸杞突然一拍大腿,“不对啊!就我们现在的处境而言,哪里还有通风报信的机会?难不成你怕我们逃走?你连对付我们的把握都没有,所以只能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你怕事情败露,怕死,甚至,连我们都怕?” 黄硕猛地俯下身子,狰狞的面孔与枸杞不过方寸之间,“你在找死。” 枸杞毫不退让地盯着黄硕,贱兮兮地挑衅道,“那你特么倒是动手啊。” “你真以为我不敢!” 黄硕歇斯底里,唾沫星子溅了枸杞一脸。 “你不敢!”枸杞声音比他还大,“你不仅不敢杀我,你特么连学我说话都不敢!” “什么?” “嘿喽!fai!三q!昂啾!” “???” 第44章 卧龙凤雏间的默契 表演型人格障碍最显着的特征是什么:过度情绪化以及容易受到他人的暗示和影响。 这也是枸杞在几乎烧干cpu之后才想到的。 想通此节,他便明确了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扰其心神,乱其心智。 而黄硕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自己不过是在言语上稍加引导,他便在短短时间内从狂喜再到狂怒,情绪剧烈波动,心神难免恍惚。 再加上最后那句灵光乍现脱口而出的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散装英语,黄硕终是被当场干懵。 莫要小瞧这句简单而亲切的问候,君不见强如火箭班无敌双胞胎美少女姐妹花组合亦是饮恨于此,终究成为王大锤制霸铃兰一中道路上的垫脚石... 言归正传,总而言之,黄硕的大脑宕机了。 如果连这样的机会卧龙凤雏都把握不住的话,枸杞只能自认交友不慎,活该命丧于此。 就在这时,枸杞耳畔生风,一只拳头擦肩而过。 是鹿林林! 鹿林林的拳头自下而上,朝着黄硕的肋部狠狠砸去。 等黄硕反应过来,已是避无可避。只见他脚尖一点,急忙往后退去,在硬挨一招的同时尽可能地卸去拳头上面传来的力道。 黄硕一退丈许,可还未及站定,便又觉得脑后有劲风袭来。 北堂玄的身法枸杞是见识过的,但他还是没能看清“灵活死胖子”究竟是何时飘到了黄硕背后。只见其运臂成刀,朝着黄硕狠狠斩落。 黄硕诡异地拧开半边身子,堪堪避过,只是身上衣物被气劲波及碎作布条,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狼狈。 “你们...”黄硕惊怒交加,声音尖锐。 话才出口,鹿林林的拳头又到了。 枸杞早已经退到了房间外面,探着个脑袋观察场中形势。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自己这个战五渣就真没必要再掺和了。留在里面帮不上忙不说,还极有可能成为掣肘鹿林林和北堂玄的因素,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他还得感谢黄硕一开始就遣散了几个马仔,不然这会自己怕是也没有闲工夫在旁观摩。 不过别说,还真给他看出了些门道。 鹿林林打法大开大合,由她主攻与黄硕正面对峙。拳来拳往间稍显不羁,但细看之下仍是有迹可循,绝非像她所言那般“胡乱打的”。 北堂玄从旁协助,招式诡变无常,拳掌肘腿,急徐相间运用自如,加之其身形飘忽,更加教人防不胜防。 反观黄硕,招式衔接间的滞涩就连枸杞这个门外汉都能瞧出端倪,若不是占着境界上的优势,恐怕早就败下阵来。如此看来北堂玄所料不差,黄硕在功法传承方面确实存在着先天的缺失。 但不得不提的是,鹿林林和北堂玄虽然占据上风,却始终没能将黄硕一举拿下,尤其是鹿林林,给人感觉并不在最佳状态。 她的拳头已经不止一次的打在黄硕身上,按理来说,黄硕早就应该身负重伤,无力再战才对,而不是和两人打的有来有回。 知体境造极的身体较之常人,固然是要强上十倍百倍,可比之恶齿鼍呢? 不该如此啊。 枸杞的心里忍不住开始犯起嘀咕。 在鹿林林和北堂玄夹攻之下,黄硕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渐渐被逼入到死角当中,现在他必须要同时面对北堂玄的强力鞭腿,以及鹿林林的相对而言不那么强力的拳头。 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黄硕的身子朝前弯曲,几乎打了个九十度的对折,从而避开了北堂玄的鞭腿,但这就意味着他已经无力再做调整,意味着他再不可能避开鹿林林的拳头。 他做出了选择。 但很遗憾,他选错了。 当鹿林林的拳头击中黄硕腹部的那一刻,黄硕瞬间戴上痛苦面具,整个人更是如同炮弹一般被击飞出去老远,途中书架案几被撞得碎裂四散。 这时,枸杞才意识到,原来在自己睡过去的那段时间里,鹿林林和北堂玄并不仅仅只是在排戏那么简单。 两人在面对黄硕这个在小境上高于自己的对手的时候,不仅拿出了百分百的耐心和谨慎,并且还运用到了合理有效的心理战术,务求做到一击必杀。 年纪轻轻便成功入境,天赋心智缺一不可,又有谁会是泛泛之辈。 黄硕落地之后顺势翻滚两圈,起身之处正好挨着窗户。他嘴角溢血,怨毒地扫了一眼场中二人,当机立断破窗而出。 鹿林林和北堂玄一前一后追了上去。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黄硕落败不过是早晚的事,自己跟上去说不定还能蹭上个三拳两脚。 枸杞一边想着,一边跟了出去。 痛打落水狗的事人人爱做,他也不能免俗。 外面已经不见鹿林林和北堂玄的身影。不过月色明朗,通过地面上的痕迹和草木树枝的弯折,依稀能够看出两人的行动轨迹。 枸杞稍作分辨,便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第45章 急转直下的局面 丘林书院的位置距离山顶似乎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枸杞穿梭林间,一路上行,跑得全身发热,也不见到头。 狗日的黄硕,真本事不见得有几分,这逃窜的功夫倒是给他练得出神入化。枸杞腹诽的同时,再次停下脚步辨别方向。 就在这时,一阵几不可闻的穿林打叶声从远处传来。 枸杞心下一凛,凝神望去,只见树影婆娑,并无异状。 难不成听错了?枸杞摇了摇头,正犹疑间,就看见一件事物从书院的方向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这边飞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反应一下慢了半拍。 那事物飞不稳当,速度却是半点不慢,一个愣神间,便来到了枸杞面前。 这时,枸杞终于看清,并且认出了眼前的事物,全身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北堂玄说过的一句话,在他脑中炸开。 “所谓‘知意’,最直观的体现在于两点,一来是可以交感天地,初步调动五相之力,二来就是能够以意御物。” 眼前的这支毛笔,笔杆本是红色,由于漆色脱落,露出原本木色,显得破旧不堪。 这支笔是黄硕的! 黄硕可以御物! 黄硕“知意”了! 枸杞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抓笔,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笔身的一瞬间,刺骨寒意传遍全身,竟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毛笔一路飞远。 枸杞顾不得身上不适,磕磕绊绊地朝着毛笔飞离的方向追去,同时发了疯似的大声提醒道,“当心!” 声音在静谧的山林里传出老远,回荡不已。 他们一定能听得见吧! 对了,还有。 打斗之时,洞螟施展,对于突发状况,他们也必然有所防范。 只是,黄硕入了知意境的事实,他们又何曾有过半点的心理准备? “一旦黄硕知意,那么我们的胜算近乎于零。” 近乎于零... 为什么会这样? 枸杞心中茫然惶恐,后悔自责,既恨自己没能早一步洞察到黄硕已然入境,又恨自己在书房的时候无力从旁协助,围攻黄硕... 老大,胖子,你们千万不能有事啊! \/\/\/ 当枸杞赶到山顶大片空旷的时候,眼前景象让他呼吸一窒,如坠冰窟。 北堂玄颓坐地上,捂着胸口。即便如此,仍是有大股大股的鲜血从指缝中流淌出来,原本骚包的红衣被沁成浓重的黑色。 鹿林林身上虽然不见明显伤痕,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数十个女童或坐或卧或跪,姿势怪异地围作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女童脸上青筋暴起,泥渍血污混成一块,诡异而又可怖。但奇怪的是,她们当中一些神情安详,一些则是带着临死前惊恐万状。 另外,无需细数,场中女童数量亦是远远超出南石城失踪女童的人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嘁。” 还未等他多想,耳边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冰冷的嗤笑。 是黄硕。 黄硕站在女童中间,环手于胸,睥睨全场,一杆毛笔在其周身盘旋不止。 枸杞心中疑惑顿时被深深的无力感所替代。 他可以利用上辈子接触到的杂七杂八的知识做出简单的推理,制定简单的计划,运用简单的心理战术,尽可能地让己方赢面变得更大一些。 而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抹平这该死的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枸杞,快跑。”听到响动,鹿林林吃力地回过头来,发出微弱的声音。 枸杞这才看清她的眼角唇边印着大片乌紫,惨兮兮的让人心疼。 北堂玄也在看他,先是朝着山脚的方向一阵挤眉弄眼,忽而目光又变得黯淡起来,到了最后只剩满眼歉意。 恶极之人居高临下耀武扬威,良善之辈四面楚歌命在旦夕。 这熟悉的桥段。 这荒唐的世道! 枸杞心中一阵酸涩。 鹿林林今年十六,北堂玄年长一些,或许堪堪及冠。以他们的家世出身,此生理应顺遂无虞,各自拥有似锦前程,如今却是落入这般境地。 何至于此? 记得鹿林林曾经说过,南石城里发生的事有她的一份责任。 北堂玄也曾说过,他所做一切是为了这世间公义和心中道义。 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 对于他们来说,公平吗? 这世间的不公之事着实太多,枸杞之前从未想过,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拨乱反正,扶危济世。 上一世他只是个普通人,大多数的时候他也只能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躲在屏幕后面摇旗呐喊,手滑点赞,完了便是老老实实地承受着生活的毒打。 可这次真的不同了,生死攸关之际,自己一旦表现出来半点的怯弱或退缩,对于鹿林林和北堂玄,都将会是灭顶之灾。 人固有一死,至少在枸杞的认知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鹿林林和北堂玄固然会死,或是在山野林间垂垂老矣,或是在卫道途中折损性命。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在此时此刻,在自己眼前,不明不白不公地死去! 第46章 心理战(1) 一直都在说,枸杞这个人并不擅长表情管理。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尽善尽美,这确实让他感到亚历山大。但压力之中却又夹杂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这一点,只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只是觉得自己并非毫无机会。 枸杞先是不动声色地对两人颔首示意,继而打起精神应付道,“黄先生当真是深藏不露,不知何时...” 话未说完,一道人影飘然而至,下一秒,他的咽喉已被黄硕扼在手中。 黄硕扯着枸杞倒退几步,重新回到由女童围成的圆圈当中,接着缓缓开口,“你比他们都该死。” 语调平和,却更教人不寒而栗。 这一次,他是真的动了杀机。 “可你...还是...不会杀我。”黄硕手上力道越来越大,枸杞艰难,快速并且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杀了我,你便是真的输了。” “砰”的一声,枸杞被抛回地面,跪在地上剧烈咳嗽。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北堂玄曾问过枸杞,黄硕为什么会选择他们,当时他只是隐隐有些思路,却没有太大把握。直到现在,他终于可以确认,黄硕太自负了! 在黄硕看来,无论是官家守卫还是寻常外侍,皆不得入其法眼。枸杞甚至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北堂玄,这个颇具名望和实力的年轻人出现在南石城,黄硕多半会选择继续蛰伏。 如此自负之人,又岂能容忍自己为他人所摆布?书房里被枸杞牵着鼻子戏弄的一幕必然成为他心头之刺,不除不快! 简单来说,这个场子他必须从枸杞身上找回来。 另外,黄硕性格上的偏执亦是显而易见,即便不久前才差点翻车,但他仍是执意按部就班地将自己的“演出”继续下去。 综上,鹿林林和北堂玄虽然各自负伤,却无性命之虞。枸杞明明命悬一线,却偏偏活到现在。 “你虽然该死,但不得不承认,你确实聪明。”黄硕满意地看着枸杞的狼狈模样,“你会是最后一个死的,在那之前,你将亲眼目睹这个丫头被我炼制成‘稚傀’的整个过程,届时,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妄言胜负。接下来是北堂玄,说起来他可比你俩棘手多了,处理不好的话免不了要招惹一身麻烦。” “你知道就好。”北堂玄哑着声音开口说道。 枸杞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嘁。”黄硕哂笑摇头,“这就是所谓南莽最顶尖的年轻人?南莽求知界前景堪忧啊。” 谁说不是呢!枸杞简直深以为然。 “先是碎尸万段,再是挫骨扬灰!” 黄硕一愣,“听上去你们之间还有过节?” “想听实话吗?实话就是如果不是这个死胖子好大喜功,又错估了你的实力,这个时候站在你面前或许是我门中长辈,又或许是他的,总之不会是我们三个来这里送人头。” “如此说来我反倒要感谢北堂少侠了。”黄硕笑了,笑得还算含蓄,“不过以他在栖凤阁的身份地位,必然与九诘有着神魂之契,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就能抹去的,这种事情你理应知晓才对。还有一点让我很是不解,以你的才智竟然尚未入境...” 这种奇奇怪怪的设定枸杞还真是从未听说,想到言多必失,连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一道门打开的同时,必然会被关上一扇窗。我才智究竟如何尚无定论,但天赋不佳却是不争的事实。” 黄硕闻言良久未语,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得失之间有如开门关窗,这番比喻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有点意思!”黄硕似是对这碗不伦不类的鸡汤颇为赞许,语气有些松动,“若非你几次三番开罪于我,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杀你。” 枸杞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还没有天真到以为黄硕真的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活下去,是他的最终目的,但这需要自己争取,而不是寄希望于敌人大发慈悲。 更何况,站在自己面前的绝非什么善男信女,说这话的目的也无非是想击垮自己的心防罢了。 果然,见枸杞没有过多反应,黄硕便又继续说道,“不如这样,待你死了以后,我便摄了你魂魄,今后由你代替王二愣子为我行事如何?不瞒你说,他身上那股味道,着实令人苦恼。” 说到这里,黄硕夸张地抽了抽鼻子。 “嘶,不过这样一来,办起事来似乎又不太方便。真伤脑筋啊。” 黄硕托腮沉思,皱眉不止,一副小人得志的矫揉造作之态。 记吃不记打的蠢货,枸杞心中冷笑,同时冷不丁地开口,“我倒是想一个办法。” 第47章 心理战(2)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黄硕神情怪异地看向枸杞,很快又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不过有趣!说来听听。” “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黄硕讥讽一句,接着脸上笑容逐渐褪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再跟我说想死个明白这样的鬼话。” 麻蛋,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在这气个啥啊这是? 黄硕的喜怒无常枸杞是见识过的,但他着实没有料到自己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引得人家情绪波动。 难道是自己在书房里的那波操作过于高光了?也没听说嘲讽技能会带持续伤害效果的啊... 此一时彼一时,枸杞心知在没有鹿林林和北堂玄给自己托底的情况下,惹恼黄硕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黄硕或许不会轻易结果自己,但让自己缺只胳膊少条腿之类的事,他做起来怕是不会有半点的心理负担。 黄硕脸上阴晴不定,眼中寒芒时隐时现。 枸杞与其对视,表面丝毫不为所动,实则凉意早已遍布全身。 好在,这样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黄硕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法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脸上流露出来的一丝不甘被枸杞尽收眼底。 “我如何确保你听过之后还会认账?” “我何须与一个将死之人赖账?” 枸杞抿着嘴唇,不置可否。 “我以蛮无之名起誓。”黄硕已经有些不耐了,“说吧,在我还有兴趣听之前。” 枸杞虽然对蛮无这个山寨npc了解不多,但从鹿林林和北堂玄没有出言提醒来看,黄硕立下的誓约应是具有相当的效力。 “记住你说的话。你似乎是忘了我‘铁锅门’弟子的身份...” 枸杞尽量放缓语速,并且有的没的说了一堆废话。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充分的时间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自己的问题不能有过于明显的指向性,更不能引起黄硕的警觉。那么究竟该如何发问才能让黄硕在配合回答的同时,不经意间暴露他功法上或是其他方面的弱点。而自己又该如何利用这些弱点,尽可能地让自己三人得以存活下去。 至于反杀,枸杞很理智地没有把这项指标放入到自己的考虑范围以内。 “...以巡夜守卫的身份监守自盗,你觉得如何?”枸杞在心中拟好自己后续提问的大致方向,于是停下话音。 “的确是个好办法。”黄硕嘴上称是,语气却显得十分不以为然,“不过在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便已经猜到了。所以你在这里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被看出来了吗?枸杞心里咯噔一声,尽量保持表情不变,“蝼蚁尚且贪生,我自然是在自救,是在想究竟如何才能存活下去。” “蝼蚁尚且贪生。”黄硕情不自禁跟着重复了一遍,看向枸杞的眼神有些变了,“不得不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的多。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留下你这条狗命。” 枸杞“呵呵”两声,没做回应。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等枸杞开口,黄硕继续说道,“不过,只限一个问题。” “你!”枸杞脸色剧变。 这样的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便意味着自己之前深思熟虑做的准备统统作废。 与黄硕交锋以来,枸杞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表现出来情绪上的波动。 黄硕倒是十分满意枸杞的表现。这是他与枸杞正面交锋以来,第一次占到上风。 “才刚说过的话这便不作数了吗!” “我的确发誓会回答你的问题,但是并没有明确的说要回答几个,不是吗?”黄硕摇头晃脑,一脸戏谑,“我既没有违背誓约,想来蛮无大人也不会怪罪于我。” 这就是最让枸杞无奈的地方,在这场心理拉锯中,自己似是占据主动,实则不亚于走钢丝于万丈高空,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反观黄硕就游刃有余的多了,实力上的优势意味着他可以随时随地破坏规则。 果然,枸杞这边还在为自己疏忽大意让黄硕钻了空子而愤懑不已,黄硕不紧不慢地又开口了,“我劝你最好快些,指不定我们间的交易还带有时效性。” 枸杞心里又是一阵万马奔腾,却偏偏拿他毫无办法。 自己刚刚已经失态,如果继续表现出来过多的纠缠,只怕还未发问便要让黄硕起疑了。 只是,一个问题的话,真的不够啊! 枸杞觉得这一天一夜里,自己脑子用的比两辈子加起来都多。 第48章 黄硕的故事和枸杞的遗言 “说说你的故事吧。” 这是枸杞最终给出的答案,至于能不能从中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的故事?”黄硕有些意外,狐疑地打量枸杞,似乎在思考其真实用意。 枸杞坦然对视,也不催促,因为他知道黄硕不会拒绝。誓言约束是一方面,黄硕本身的内心渴望才是关键。 “如你所见,我是丘林书院的教书先生。”果然,没过一会就听黄硕开口,“而我始终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我自幼聪慧,三岁识千字,五岁能作诗...” 二十五岁穷得连饭都吃不饱?枸杞下意识地就想接话。 “二十五岁那年,是我第七次落榜。” 好吧,听上去比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也好不到哪去。 “我父母早亡,家境一般,平日里写字,卖诗所得供自己读书已是不易,哪里还有闲钱去打点关系。七年啊,看着那些原本才学远不如我的同窗各自奔赴大好前程,而我却不得不选择向现实低头。” 这世上有许多人,挫败之际或是怨天尤人,或叹命运不公,却始终不肯直面自身原因,黄硕就是其中典型。 说实在话,黄硕有脑子有城府,但非要说如何惊才绝艳,倒也真不至于。 “教书先生,月俸尚可用度不愁,学生尊敬百姓爱戴,听上去还不错是吗?但于我而言,这个身份却在无时不刻地提醒着自己七次不第的屈辱!” 说到这里,黄硕的神情忽而又变得柔和起来,“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如花,有了秀儿...” “如花?秀儿?”枸杞终于忍不住开口。 “是我妻女。”黄硕不满地扫了枸杞一眼。 真是些狂拽酷炫的霸道名字啊!我枸杞甘拜下风! “不好意思,你继续。” 黄硕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话题的打算。看来即便像他这般极恶之人,心中亦有一处不愿他人触及的柔软。 “十五年前南石城大疫,如花秀儿双双染病,我散尽家财也不见她们有所好转...” 突然,黄硕指向一名跪姿女童,声音陡然转冷,“她!她的父亲与我私交甚笃,当年他运作店铺资金短缺,我二话不说便借钱解他燃眉之急,到头来却是无止尽的拖欠。平日倒也罢了,关乎我妻女性命,他竟任凭我苦苦哀求,也是赖着不还。” “她!她的父亲是我昔日同窗,家境殷实。知我有难,更是干脆闭门不见!” 黄硕将场中女童逐一指点,语速越来越快,“她!呵,她的祖父便是仁善堂的掌柜。仁善仁善,到头来却因为区区三枚双色鎏金见死不救,三枚双色鎏金啊...” “如花和秀儿终是走了。”黄硕眼中几分眷恋,几分悲戚,“事后我便作了句诗,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忘记她们,不能忘记心中苦痛,更不能忘记那些该死,却依旧活着的人。” “空有才华八千斗,三枚鎏金不得求。” \/\/\/ 故事到这里正式告一段落。 足够悲伤,却并不足以让枸杞生出过多的恻隐之心。 世人皆苦,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权力把自身的苦难施加在他人身上。更何况祸不及家人,黄硕口中的那些人固然各有罪孽,但枸杞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孩子何罪之有? 枸杞神情黯然,更多的是为了场中那一条条无辜的生命。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 “好了,再说下去怕是天都要亮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但你似乎并没有给我一个留你性命的理由。” 枸杞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 虽然他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始终心头惴惴,因为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于天马行空。 更重要的是,如此情境之下,究竟哪一句才能算是石破天惊,效果拔群,他也还没想好。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黄硕一一扫过枸杞三人,语带嘲弄,“不过你们若是还有遗言的话,倒是不妨可以说与我听听。” 枸杞越是着急,脑中越是一团浆糊,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于鹿林林和北堂玄尽量长篇大论,拖延时间,以便自己在匮乏的诗词库里仔细检索。 一声轻啐,一声冷哼,这便是鹿林林和北堂玄给的回应。 枸杞回头,一脸幽怨。 真他娘的好一对卧龙凤雏! 尤其是死胖子,之前在地下室立g的时候不是慷慨激昂,一套一套的吗? 等等,北堂玄的g。 枸杞脑中灵光一闪。 他已经想好自己的“遗言”了! 这时,黄硕把目光停留在枸杞身上,“你呢?你也没有话说了是吗?” 枸杞笑了。 笑容里坦然,无畏,轻蔑,不屑皆尽有之。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第49章 嘴遁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表情各不相同。 鹿林林在见识过《水调歌头》之后,此时并没有表现出来过多的惊讶,只是脸上歉意悔意各带一半,眼眶也有些泛红。 北堂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北堂玄,原本袖珍的眼睛看上去都无端大了几号。虎躯一震的同时似乎还有种醍醐灌顶的顿悟之感。 黄硕低着脑袋喃喃自语,枸杞未能看清他脸上表情。不过那杆盘旋于其周身的毛笔,几乎摇摇欲坠。 古人嗜诗,枸杞是有所耳闻的。一首好诗可寄情,可咏志,可抒意,可明理。然佳句难求,故而才会有所谓的“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才吟五字句,又白数茎髭”。 或许黄硕的执念不比贾岛,方干之深,但生死攸关之际,枸杞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黄硕的讲述并不详实,其中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曾三次提及到诗,作诗,卖诗,还有就是故事结尾的那两句他自己写的诗。 再联想到他拥挤的书房,他在案前专注书写的样子,他听到自己关于“门窗”的说辞时长时间的停顿,以及“蝼蚁善且贪生”一出,他看自己的眼神,最后就是他曾经的读书人身份... 没有人愿意去做没把握的事,枸杞却又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这是一场豪赌,所幸自己是被眷顾的一方。 黄硕重新把头抬起来的时候,脸上犹自挂着震惊之色,“你绝非‘铁锅门’弟子!” 不等枸杞答话,黄硕眼中又地闪过一丝茫然,“你是芸芸书院的人?” “不对,不对!芸芸书院流传出来的作品我几乎全部拜读,即便是方掌院也写不出...这绝无可能!”自问自答间,宛如魔怔,“你究竟来自哪里!” 枸杞就显得平静许多,平静地微笑,平静地答道,“我来自快乐星球。” 黄硕一怔又是许久,“什么是...快乐星球?” “噗哈哈哈哈哈!”即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枸杞还是忍不住笑场。紧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捧腹不止。 黄硕脸色难看,语气不善,“你笑什么?” 枸杞揉了揉眼角,从容答道,“自然是笑可笑之人。” “我?可笑?” “你自诩五车之学,八斗之才,却是连快乐星球也不曾听说,这难道不可笑吗?” “这世上何曾有过名为‘快乐星球’的求知门派!” 枸杞寸步不让,侃侃而谈,“世间门派千千万,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如数家珍逐一识得?更何况我几时说过快乐星球是求知门派?” “不是求知门派?”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打打杀杀本就不是快乐星球门下弟子所长,我辈所精通的乃是‘嘴遁’!” “术业有专攻...”黄硕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嘴遁?” “正是。”枸杞若有其事,稍加提示,“先前在书房的时候,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 黄硕脸上阵青阵白。 “所以,你还要杀我?” “就凭你来自快乐星球?” 枸杞一字一句正色道,“不然再凭我可以教你写诗?” “你?教我写诗?”黄硕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可知我五岁...” “不妨试试?” 黄硕意识到枸杞并未说笑,神情也变得庄重起来,“可是由我命题?” 你命你大爷,让你命题不露馅才有鬼! 枸杞才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诗才无匹,信手拈来。他所仰仗的无非就是那几十首中小学生必背古诗词。 巧的是,黄硕的那两句原创给了他灵感。 “何须如此麻烦。”枸杞故作沉吟,很快哂然一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你我人生经历不同,所感所悟便是不同。但想来你是听的明白的。” 黄硕心头巨震尤胜以往,他自然听的出来枸杞随口而出的诗句脱胎于何处。 从他吟出自己所作直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一字工夫。此诗并非陈作,亦不是妄下雌黄,其中的豁达豪迈更是自己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 此子诗才当真世所罕见! 枸杞看得出来黄硕是真的在犹豫。 但犹豫,就意味着还有陡生变故的可能。 他决定继续加码。 “或许,我还可以补齐你功法上的缺失。” 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撼,让黄硕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几乎脱口而出,“你知道我是藉着这套法阵才能施展知意神通?” 原本不知道,不过现在老子知道了!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枸杞笑的讳莫如深。 “该如何做?” “我若是动动嘴皮便能解你当下困顿,说来你自己信是不信?” 黄硕深深地看着枸杞。 枸杞坦然与之对视,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黄硕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可以不杀你,不过为防你别有用心,你必须服下‘跗骨蚀髓丹’。” 跗骨蚀髓丹,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狗日的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不过枸杞已经没有了讨价还价的意愿。 就在黄硕无意间自曝短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然开始朝着己方倾斜——因为你黄硕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阵里! 一旦出阵,黄硕就是“知体”,还是个在功法上存在明显缺陷的“知体”!鹿林林和北堂玄固然各自有伤在身,但终有转好一日。届时,无论是伺机通风报信搬救兵也好,故技重施设计黄硕也罢,只要能活下去,翻盘的机会多的去了。 总之,此时此刻,枸杞不打算忤逆黄硕的任何要求。 不过,他心中所想自然不会在脸上体现半分,反而犹豫良久才无奈叹道,“希望你这次能够说话算话。” 黄硕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抛出一支瓷瓶。 枸杞弯腰的同时,偷偷地松了口气。 真不容易啊... 第50章 究竟是谁在主导这场游戏 “一粒?”枸杞将瓷瓶从地上捡起,将里面黑漆漆的药丸倒在手上,紧接着变了脸色。 “不然?”黄硕反问道。 枸杞心中骂娘,但还是耐着性子胡诌道,“你所修功法早就遗失不全,想要补齐就必然要施展阴阳两仪策问天机之术,我一个人可做不来。还有这胖子...” “这胖子...”枸杞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他发现黄硕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无悲无喜不骄不躁。 不知何时,眼前的中年男人已经收敛起了全部情绪。 没有了被高捧时的张扬,没有了被戏耍时的愤怒,没有了得势时的骄纵,没有了失意时的茫然。 没有任何破绽。 这让枸杞有些晃神。 “小子。”黄硕再度开口,声音里竟透着几分意兴阑珊的意味,“我几次夸你聪明,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便都是傻子。” 枸杞莫名的有些心悸,兀自强笑道,“什么意思?” “又或者,你其实也并非是聪明绝顶。只不过是我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便让你产生了智珠在握的错觉。” 黄硕稍作停顿,神情玩味,“相信我,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还得是他自己本人。我情绪易起波澜,喜怒哀乐难以自控,这一点在我几次落榜之后我便意识到了。虽然我不知你是从何得知,并且成功利用了这个弱点,乱我心神,令我几近落败。但很可惜,你们最终还是没能把握住机会。” “话说回来,先前我提到自己曾七次落榜的时候,你是否觉得此人愚不可及,何足挂齿?而当我表现出来为你的才学所折服,决定放你一马的时候,你又是否庆幸终于得以逃出生天?”说到这里,黄硕既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嘲弄,“‘嘴遁’啊,确实前所未闻,也确实其妙无穷。” 黄硕每说一句,枸杞的身子便凉上几分。直到现在,他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 这场心理游戏究竟是谁在主导? “所以你之前所言全是诓我?” “不,我的故事是真,我好诗也是真,渴望补全功法更是真。但这一切的前提在于,我要有命在才行。” 说着,黄硕又将一件事物抛至枸杞跟前。 待枸杞看清眼前事物,下意识地便在鹿林林身前站定,即便他的身子已经开始有些发抖。 “这只荷包里面所装的奇毒奇药,绝大多数是我闻所未闻。而据我所知,整个南莽能有如此手笔的,只有不老树。” 接着,黄硕掏出一枚枸杞从未见过的月牙形的物件在手中把玩,“‘纵地千里’,罢了,想来你也不会识得此物。你只需要知道此等异宝绝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上。” “如此说来,一个身怀奇珍异宝的,在南山不老树有着显赫地位的年轻女子,她会是什么身份呢,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这般人物,既然得罪了,你觉得我还会留她性命吗?” “所以,从始至终,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原本的确是这样,但你也的确凭着你所谓的‘嘴遁’,给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这很了不起,不是吗?” 黄硕的脸上终于勾起一丝笑意,“还有,等了一整个晚上,只有这一刻你脸上的表情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与此同时,那杆破旧的毛笔开始匀速地朝着枸杞这边飞来。 “让开,你依旧能活。” 又或者,主导游戏的那一方自始至终未曾变过。 重生以来,枸杞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如此沉重的挫败,这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让开,自己就能活着。 苟活着。 像狗一样的活着。 黄硕并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 但同样不过是瞬间,枸杞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腰杆重新变得坚挺,磅礴气势无端迸发,“我...” 黄硕神情一凛,后退半步。 枸杞身上气势更甚,接着字正腔圆,口吐芬芳,“草泥马!” 黄硕目露凶光,毛笔陡然加速。 身后是鹿林林歇斯底里的哭喊,以及北堂玄沉重的叹息。 枸杞充耳不闻。 他只是在想,一杆毛笔穿透自己的身体需要多长时间? 一秒?两秒? 那是不是这就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豁出性命也不过是换得他们多活一两秒的时间。 一两秒,能做些什么呢? 能多呼吸几口夜里凉意渐浓的空气,能多瞻仰几眼自己生前的英姿,又或者能多落下几滴伤心欲绝的眼泪。 那么自己的选择究竟值是不值? 枸杞轻轻叹息。 唉,这世上可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可以简简单单地用所谓值得或不值得来衡量的啊! 枸杞始终觉得,凭着一腔热血悍然赴死的行为,不叫英勇。 叫二百五。 只不过,两世为人,他从来都是一个二百五。 这一点,他老忘。 第51章 机械降神 毛笔在枸杞胸前大约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根修长的,稍显纤瘦的手指随意地捏在笔斗处,不见用力,但足以令其寸进不得。 枸杞略显茫然的目光往上游移。 小半截如玉般的手腕上缠着一串杏叶状的灵珀,两者相映成辉。 未及多看,一声凄厉的惨叫让他瞬间回神。 寻声望去,几秒钟前还执掌着众人生杀大权的黄硕双手撑地,跪在当场呕血不止。 究竟发生了什么? 惊疑之间,枸杞忽又觉得脸上一阵发痒。 这时,他才发现那杆被迫停滞的毛笔不知何时已然变作齑粉,一些落在地上,一些随风飘洒自己脸上。 枸杞骇然抬头,这才看清身前女子的样貌。 女子脸型偏瘦,颧骨略高,本该冷冽的气质,却因为自然上翘的嘴角而变得温婉动人起来。 另外,女子的肩头还倚着柄纸伞,一株古树绘于其上,枝繁叶茂,栩栩如生。 只不过此时无雨无晴,打伞之举稍显突兀。 女子同时也在打量枸杞,几分好奇几分赞许。 眼神中传达出来的善意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说实在话,枸杞原本对于危难之际,总有神秘npc乱入救主角团于水火的桥段颇为不屑。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种特殊待遇是何其的幸甚至哉!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里来的天使大姐姐啊! 枸杞正欲开口答谢,便听见鹿林林七分惊喜,三分委屈地唤了一声,“秋姨。” 鹿林林对女子的称呼让枸杞吃了一惊,在他看来眼前女子最多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成了鹿林林口中的姨字辈?虽然所谓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概念在诸多网络文学中屡见不鲜,但他毕竟头一回遇到,难免觉得匪夷所思。 秋姨没有理会枸杞诧异的目光,错身而过,将挣扎半天却始终没能起身的鹿林林扶坐起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好在没有破相。” 没破相就好。枸杞也跟着松了口气。 不过,等等!这特么的是重点吗! 秋姨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丹药喂她服下,“好生调息消化药力,可别留下后患。” 鹿林林依言照做。 接着,秋姨又将丹药递给北堂玄,“辛苦了,北堂。” 北堂玄苦笑接过,“秋司寇,我...” 秋姨示意他不必多言。 片刻之后,鹿林林脸上的萎顿之色逐渐消散,说起话来也不像之前那样有气无力,“秋姨,好在你赶来的及时。” “赶来?我一直都在的啊。” “啊?你一直都跟着我?”鹿林林不知所措的样子有种小学生偷懒没做作业被抓现行的既视感。 “傻丫头。”秋姨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秋姨可是很忙的,哪有闲工夫跟着你瞎胡闹。” 鹿林林才刚松了口气,又听她继续说道,“不过你的行踪阿离一直都有与我汇报哦。而我恰巧又在南石城附近,这便转过来看看。” 不知怎地,听完之后鹿林林似乎更郁闷了。 看来鹿林林从家里溜号并不仅仅是像她说的躲避催婚这么简单,至于是带了某些指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枸杞不能确定。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遇上自己之前不说,反正自两人结伴以来,鹿林林除了胡吃海喝以外就没干过一件正事。 哦对了,南石城事件姑且可以算作一次历练,只不过最终却变成了大型翻车现场。 安顿好鹿林林和北堂玄,秋姨站起身子,看向枸杞,“小枸。唔,我可以叫你小枸吗?” 我可以说不可以吗? 枸杞不是傻子,他早就注意到秋姨自打登场以来,自始至终都没有拿正眼瞧过黄硕。仿佛在那里跪着的是一颗土豆,一坨鼻屎,总之绝不是一个值得正视的对手。 其逼格之高,枸杞叹为观止。 “当然可以!只要秋姐姐你高兴就好!” 枸杞大方答应的同时,跟上就是一发彩虹屁。 秋姨眼中泛起笑意,“鹿丫头叫我姨,你叫我姐姐,这不是乱套了嘛。” 话虽如此,却也没见她有纠正的意思,反而熟稔又亲切地在枸杞肩头拍了两下,以示嘉许。 “小枸啊,你很不错。” 秋姨手上并未使力,但枸杞还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大难不死后的他双腿早就软到不行,站到现在全凭意志支撑。 枸杞满脸尴尬,呐呐解释道,“秋姨,您别误会,我这可不是碰瓷...” “不叫姐姐了?”秋姨假装蹙眉,很快又抿嘴笑道,“罢了,你也辛苦了。” 和煦的笑容让枸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隔壁家住着的那位见着小朋友就会发零食的善良阿姨。 善良阿姨拿了一份零食,不,一粒鹿林林北堂玄刚才服用的同款丹药给枸杞,柔声道,“好好休息吧。” 安顿好三人,秋姨终于朝着黄硕走去。 转身之际,枸杞注意到秋姨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肉疼的表情,同时隐约听见了几个极为突兀的词汇。 卖钱?平账? ??? 枸杞觉得自己大抵是产生幻觉了。 第52章 终于告下段落 秋姨停在黄硕身前丈许,居高临下,“可有话说?” 黄硕艰难抬头,面无血色。眼中茫然困惑,惊恐惧怕,却唯独不见有半分的反抗情绪。 本命法宝轻描淡写就被毁去,黄硕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与眼前这位在实力上的差距简直云泥之别。 “小人,小人实是被逼无奈...” 话说到这里,黄硕便低头叹息,不再言语。 枸杞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斟字酌句,死境求生,就像自己之前一直在做的。 “说完了?” “???” 枸杞并不觉得黄硕一脸懵逼的样子有多可笑,他更多是在想,如果自己遇到的不是黄硕,如果黄硕不是一身的臭毛病,如果黄硕杀伐果决...而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是秋姨闪亮登场... 太多的如果,让他在庆幸之余又是一阵后怕。 两世为人,时空变换,许多东西都已经变了,但有一些却又始终未变,就比如拳头硬才是最大的道理。 这时,黄硕不得不收起他那点小心思,老老实实回答道,“小人名叫...” 黄硕自述的篇幅要比上次长上许多,并且着重提到了他求学之艰辛,仕途之坎坷,以及与妻女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接着是妻女撒手人寰,自己孑然一身,凄凄惨惨戚戚。 至于在南石城里作的那些恶,则被他避重就轻一笔带过,短短几句话里反复出现“被逼无奈”,“身不由己”等字眼。 不得不承认,这个落榜七次的奇男子在遣词造句方面还是有着相当深厚的功底。若是仅凭其口述,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形象,无疑是一个身世悲凄的苦情男,即便后来黑化,仿佛也是情有可原。 任凭黄硕巧舌如簧,在枸杞这里是怎么也洗不白的。至于善良阿姨那边,他觉得似乎也没有担心的必要。 整个叙述过程当中,秋姨不停地在打哈欠,并且百无聊赖地掏了两次耳朵。见枸杞看过来,甚至还抽空横了他两眼。 故事说完的同时,黄硕以头抢地不止。 “我记下了。”秋姨点了点头,小声嘀咕,“你话真多。” “什么?”黄硕以为自己听错了。 秋姨轻咳一声,表情俨然,“你虽是藉着邪阵堪堪及境,但终究也算是踏入了‘知意’境界。‘归雁’之下,形神俱灭,你刚刚说的那些以及你所做过的一切,我都将如实记录下来。” 黄硕猛然抬头,凶相毕露,“你在耍...” 狗急跳墙了这是要! 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中形势的枸杞正准备出言提醒,就看见一道虚影去了又回,还有就是秋姨有个极不显眼的还剑于伞的动作。 接着,黄硕的人头掉落地上。 一个“我”字未及出口。 归雁,伞中剑,“地灵”神兵。 秋葵,知万物,神乎其技。 \/\/\/ “真麻烦。”秋葵施施然走了回来,嘴上说着麻烦,语气却轻松的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可以说她是刚给自己心爱的花花草草浇完水,又或者是才亲自烹制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精致小食。 但无论如何都不是手刃一个“知意”高手后该有的样子。 枸杞兀自震惊不已,鹿林林始终闷闷不乐。 唯有北堂玄眼见有些冷场,连忙起身相迎,“秋司寇辛苦了。” “谁说不是呢。”秋葵抱怨道,“早知道他废话这么多,一开始就不该给他开口的机会,真是麻烦。” 北堂玄大概是知道她口中的麻烦所指为何,只好干笑不语。 秋葵在他身上扫了两眼,“血止住了?” “全凭秋司寇赐药。” 秋葵摆了摆手,“你受伤不轻,大意不得。” 北堂玄连忙点头称是。 “对了北堂,看样子你是遇上瓶颈了?” “秋司寇明鉴,正因为如此,师傅才安排我下山历练。” “那你得加把劲了,可别被阿离落下太远。” “一定!” 一直表现得谦逊恭敬的北堂玄,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大了几分,同时有意无意地看向枸杞,眼中颇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枸杞此时业已回神,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听秋葵的意思,那个名叫阿离的应是与北堂玄同辈,修为却更在北堂玄之上。 所以你这个所谓南莽年轻一辈的牛耳究竟是个什么执法? 另外,死胖子你立g看老子干嘛?难不成还指望老子跟你双修? 枸杞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他现在最为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秋姨,这些孩子怎么办?” 秋葵眼中隐有怒意,不过对待枸杞的态度愈发温和,“稍后自会有人过来善后。” “秋姨,是阿离姐要来吗?”这时,鹿林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阿离现在比我都忙,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我...” “还有,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怎么总给人感觉你是在躲着阿离?” “我...我没有要躲着阿离姐啊。” “是这样吗?我可是听说你这次下山还擅自拿了人家东西。” “‘霜刃’是我借的!” “留张字条不告而别便算是借?” 鹿林林耷拉着脑袋无言以对。 枸杞从未见过鹿林林这般模样,好笑之余又对众人口中的阿离好奇愈甚。 鹿林林先是白了枸杞一眼,接着又跟打了鸡血似的,肉眼可见地振奋起来。 “秋姨,枸杞要跟我们一起回南山!” 枸杞突然就意识到鹿林林四处网罗小弟的用意何在。 可那位阿离同志明明是连你这个小魔王都要忌惮三分的好吗? 你不会是真的以为我靠“嘴遁”就能一统江湖,千秋万代吧? 求放过啊亲! 第53章 再一次落空的希望 “秋姨?”见秋葵半天没有回话,鹿林林扯着她的袖子又唤了一声。 秋葵的表情有些复杂,迟疑,不忍,更多的还有遗憾。 这种表情枸杞似曾相识。 也让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枸啊,你是个好孩子,秋姨有话便直说了。” “嗯,您说。” “其实你的情况我们大概都已经了解过了。而我不得不告诉你的是,出在你身上的问题并非是不老树所能够解决的。” 果然,又是这样吗? 虽然从秋葵脸上的表情已经瞧出端倪,自己也做了足够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秋葵真正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枸杞的心情还是跌落谷底。 不过好在,自己这次并没有表现得过于失态。就像现在,他还能勉强挤出笑容,“好,我知道了。” “秋姨你在乱说什么啊?你知道枸杞什么情况?而且,你的医术明明一点都不高明啊。”鹿林林却笑不出来了,说出来的话也多少欠了些妥当。 “我的医术自是不够高明。”秋葵并未着恼,只是叹道,“但这些话也并非是我说的。” “我爹?”鹿林林一下愣住,“可是,可是我爹明明连见都没有见过枸杞...” “傻丫头,一直以来阿离下面的人都有把你们的情报反馈回来,这其中自然包括小枸的。”说到这里,秋葵看向枸杞,“关于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枸杞点头不语。 “五相隐沦虽说极为罕见,却也绝非孤例。事实上,包括老鹿,唔,鹿树守在内的几任不老树的树守都在这个问题上面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但结果却并不如人所意。” “几任...树守?”鹿林林脸上闪过茫然,但很快又咬牙道,“我不管!我爹一定要把枸杞治好!” 秋葵只是摇头。 “老大,你别这样。”枸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是我已经答应过你了啊!” 鹿林林的眼神枸杞同样似曾相识。 “我...” 枸杞很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告诉她自己也不是非要求知不可,大路条条,自己走哪不是走。 只不过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跟自己的平庸达成和解。他努力不再去想那些策马扬鞭,快意江湖的画面,不再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他告诉自己,自己已经足够幸运地拥有了绝大多数人都不曾拥有的健康身子和强健体魄,甚至已经连续两年拿到了村里的神射手比赛的冠军,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虽然已经不太可能再有机会出任ceo,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但瓜田李下,把酒桑麻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人间至味? 可是,就在鹿林林闯入自己生活的那一天,当她告诉自己还有可能求知的那一刻,所有被埋藏的渴望,死灰复燃。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是一点都不知足啊! “小枸啊,秋姨还想说的是,其实于你而言,这世上并非只有求知一途...” “秋姨,我...” 道理他又何尝不懂? 只是一次,两次,三番五次,每每关键时刻,真正涉险的永远都是别人,或是鹿林林,或是北堂玄,或是江浸月。 而他,却永远都只能做个看客。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他真的尝够了。 不想当厨子的裁缝不是好司机,狗头军师的角色他也真的受够了。 “听我把话说完,这不是安慰,更不会是怜悯。事实上,这两天来我一直跟在你们附近,你的一言一行我亦看在眼中。不得不说的是,你的诸多表现实乃我生平仅见。”秋葵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道,“枸杞,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心希望你能投入不老树门下。” “以我‘牡荆台’客卿的身份。”秋葵最后补充道。 “秋姨?”鹿林林一脸的难以置信,接着又欣喜若狂地看向枸杞。 不得不承认,枸杞心动了。 纵观整个南石城事件,自己其实做的并不够好,无论是在主观还是客观上,自己都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以至于最终功亏一篑。正如秋葵所言,这一切她是看在眼里的。但她还是给予了自己充分的认可和极大的尊重,这让他很感动。 同时,从鹿林林的反应不难看出,只要答应下来,自己的后半辈子基本可以躺平。 只是,人一旦躺平,想要再站起来就很难了。 上辈子,出于方方面面的原因,自己绝大多数的愿望逐一落空。 而这一世,他不想重蹈覆辙。 因为他没有忘记,在离开村子的时候,他曾对自己许下承诺。 愿那个为自己拼上性命的人,不复孤身。 第54章 不过一场别离 “秋姨,我能请教几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 “五相隐沦真的药石无医吗?” “目前来说确实如此。”秋葵叹了口气,“或许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大的改观。” “那么不老树还会继续下去吗?费心尽力,不计得失...又或者会,知难而退...” “两百多年以前,南莽曾爆发过一种奇疾,人在病发之时宛如置身雪窖冰天,直至周身血液凝绝而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苦寒症’三个字人人畏之如虎。再往后便是‘沸血病’了,‘沸血病’来势汹汹,无论是传播速度还是病情猛烈,比之‘苦寒症’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教天下医者束手无策。甚至十五年前那场大疫之初,亦有不少别有用心之人叫嚣着世之将倾...” 秋葵看似说着与问题无关的话,枸杞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但他的心里已经渐渐有了底气,不老树的态度将会是他最后的退路。 “其实想想,在面对那些人力无法抗拒的力量的时候,知难而退也算不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可这世上总是会有那么几个傻子,与天斗与地斗,与万物兴亡的规律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正是因为这些个傻子的存在,这世间种种才能不断地传承下去。” 枸杞点头,深以为然。 你所以为的触手可及的良辰美景,实则不过是有人无怨无悔,砥砺前行。 “那不老树以外的门派呢?又或者是整个南莽之外呢?对于五相隐沦也同样是束手无策吗?”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他最想知道也最害怕知道答案。 “药石无医不过是不老树目前所能得出的结论,不过天下之大,一家之言又怎敢轻易蔽之。”秋葵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显得十分意外,“小枸你...” “秋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枸杞心中主意已定,只是不敢去和鹿林林产生眼神上的交集,“或许我也是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瓜...” 枸杞每问上一个问题,鹿林林的脸色便难看几分,“枸杞,你在说什么啊,莫非你...不愿意与我回南山吗?” “你这脑洞倒是开的挺大,我自然是想跟着你游山玩水吃香喝辣,只不过,不过...”枸杞笑着打岔道,“嗨,怎么你们家南山还长腿了不成?我若想你了随时都可以去看你啊。反倒是你,可别到时候又不见了踪影,让人白白扑了个空。” 鹿林林咬着嘴唇,涩声道,“可我若是想你了,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枸杞瞬间破防,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鹿林林,谢谢你。谢谢你在危急关头总是义无反顾地挡在我的身前,谢谢你的信任,谢谢你无条件地支持我做的每个决定,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真的,谢谢你。” 鹿林林的身子有些发抖,枸杞下意识地又把手紧了紧,“只是,我总不能就这么一辈子躲在你的身后,不是吗?你知道吗,无论是之前的恶齿鼍还是如今的黄硕,当我看着你豁出性命与之战斗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能稍微帮上那么一点点的忙,你是不是就不用受伤了?最后的结局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了?” “我想多走走,多看看,到处碰碰运气,试试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如果还有下一次,下一次面对危险的时候,或许我所能站着的地方,是你身侧...” 鹿林林没有说话,身体也渐渐平复下来。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枸杞一时间也没舍得撒手。 “年轻真好啊。”秋葵有意无意地感慨一句。 鹿林林稍稍用力,从枸杞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羞赧道,“你干嘛呢。” “我,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枸杞这才想起还有旁人在侧,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所以,我不是不愿意跟你回去...” “我明白的,只是...” 鹿林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秋葵拉到身旁,先是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接着又宽慰道,“好了,小枸不过是去闯荡江湖罢了,何必作出一副生离死别的姿态。秋姨答应你,你什么时候想见小枸了,哪怕天涯海角我都替你把他带回南山总行了吧。” 鹿林林乖巧地点了点头,眼中犹是不舍,“枸杞,你一个人, 遇事一定要千万小心。一定不要乱吃东西,天气冷了,一定不要忘了添些衣服,还有,别人给的东西,一定不要随随便便地就收了...” 听着鹿林林絮絮叨叨有的没的交待了一堆,枸杞非但没有半分不耐,反而觉得心头一阵暖意。 “也一定不要忘了,要来南山找我。”鹿林林最后说道。 “一定!”枸杞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片刻,又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 “秋姨,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能借我些钱吗...” 第55章 妙人 枸杞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赶去。 临别之际,鹿林林眼中氤氲的雾气差点瓦解他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直到山脚,他才鼓起勇气驻足回望。 天光欲晓,山色空蒙,枸杞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这一次,甚至连神神叨叨的老石都不在身边。 天下之大,何去何从。 正感慨间,一道红色人影沿山路而下,速度不慢,却远不如之前打斗时那般从容自如,看来北堂玄身上的伤着实不轻。 枸杞与北堂玄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期间更是没少被他的各种离谱操作弄到崩溃,但在真正面对死亡时的那声冷哼便足以抵消一切。 一个愿意为了公道公义抛洒热血,并且一以贯之的年轻人理应得到每个人的尊重。 为了表达自己的敬意,枸杞决定不再拿他的姓氏打趣。 于是迎上几步招呼道,“北堂兄。” 北堂玄脸色泛白,不过说起话来还算中气十足,“枸杞兄弟,所幸你还未走远。” 听上去北堂玄竟是冲着自己来的? “北堂兄可是还有别的事么?” “不知枸杞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枸杞如实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既然如此,枸杞兄弟倒不如与我一道回去栖凤阁。” “栖凤阁?” “正是。你可还记得鹿少守曾经说过,栖凤阁所修功法的核心乃是向死而生。”北堂玄稍作犹豫,继续说道,“恕我直言,五相隐沦既是连不老树都束手无策的奇疾,这便是坏的不能再坏的结果,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栖凤阁碰碰运气?” “另外,看得出来枸杞兄弟你应是初涉江湖。你我同行,彼此间多少能有个照应。你要知道,如今的南莽虽然不像几十年前那样外道横行,但像黄硕这等阴狠歹毒之辈却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唉,说实在话,你这般一人闯荡,我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北堂玄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枸杞差点泪目。 自己虽然再三吐槽胖子南莽年轻一辈执牛耳的身份水分含量严重超标,可事实上,他终归是属于出类拔萃的那一类人。在得知自己无法求知之后,他非但没有表现出半分冷落,反而释放出了最大的善意。 这很难不让人感动。 再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与其自己盲目闯荡,北堂玄的建议也确实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枸杞没有矫情,拱手道,“那便有劳北堂兄了。” 北堂玄眉毛一扬,大手一挥,“好说!” 枸杞捂着肩膀,倒退两步,“卧槽...” \/\/\/ “如此说来,那小子还从你这借钱了?” “准确的说是四十六枚三色七彩鎏金 ,你要负责报销。” “当真是厚颜至极!啧,不过话说回来,你手上竟然还能拿得出四十六枚鎏金?” “不是卖了两枚‘完复丹’嘛...” “等等!唐长老分明与我说的是那五枚完复丹都被你分给了林林他们服用。” “唔,没错,是这样的。我刚刚说什么了吗?你听错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哪有人明知自己命里无财,还偏偏喜欢往人家赌桌上面送钱的...” “还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 “停停停!你爱如何便如何!我管不了你也懒得管你!” “哼。” “南石城那边又是外道作的乱子?” “错不了。” “究竟有完没完,才刚消停几年,这群小丑便又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生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早就应当有此觉悟。” “怎么你反倒说教起我来了?” “那是我看得起你。” “你还真是敢说...啧,也不知道西荒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你与那人联系了?” “不然呢?东岛几百年未曾入世,岛上传承断未断绝都还两说,北地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更是指望不上,你说说看除了那人,我还能与谁商量?” “你爱与谁商量便与谁商量,与我何干。” “啧,记得当年你与他还挺投缘的不是?” “放屁!就他那熊样!” “哈哈!” “你笑屁!我说你一个蹩脚郎中,该做的不做,成天操这些闲心作甚?你有这工夫倒不如好好研究研究五相隐沦究竟有何种方法能够化解。” “啧,看样子你对那臭小子的事倒是上心。” “谁说不是呢,人家终归是叫了我一声姐姐的。”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怎么说话呢你!” “我真是想不明白那臭小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值得你如此器重,竟是连自身信物都愿交付与他。” “我愿意你管我!” “此事林林和小胖子知道吗?” “不知。是我借钱的时候私下给他的。” “你也不担心他拿着东西四处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又如何?反正我给他的其实是某人的‘万木春’。” “你!” “哈哈!” “‘天生我材必有用’。‘留取丹心照汗青’。啧,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秋葵沉吟片刻,接着展颜一笑,“是个妙人。” 第56章 栖凤阁 “南石城东又百二十里,见群山,环于湖。山无名,湖曰一梦,或有凤栖于其中。” ——《五州四蛮志·南莽志》 妙人这会的感觉一点也说不上妙。 他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距离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已经过去整整两日。黄硕死了,那些多出的女童尸体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和南石城女童的尸体一道出现在山顶,枸杞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解到背后的真相。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两日里,仍然不断地在思考,在复盘。 首先是鹿林林被人搜走的小香绫,里面的东西无一不存在着暴露鹿林林身份的可能,可自己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到此节。更别提黄硕在南石城掳掠女童的动机,他隐忍多年却又顶风作案的原因,他外道的身份,还有那些失踪女童的去向,诸般线索但凡能有一条得到重视,自己这边也不至于输的这么难看。 其次是黄硕,如果说鹿林林和北堂玄错估了他的境界实力还能算作情有可原,那么自己无视人家的智商简直就是罪无可恕——在书房的时候,黄硕分明已经被摆过一道,再次照面,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必然会对自己的一言一行格外警觉,那么自己又是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还会轻易被忽悠的晕头转向? 枸杞甚至一度有些怀疑,黄硕在书房里的拉胯表现,是否也只不过是他整场“演出”的其中一部分罢了。 黄硕摊牌时候说的那些话再次回响耳边,一句一字,字字诛心。 在他身上,枸杞算是狠狠地体会到了一把小丑竟是自己的悲哀。 真是失败啊!枸杞暗自感慨。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是连这种新手村级别的boss都已经卷成这样了吗?异世界这么难混的吗? 想到这里,枸杞心有不甘地问道,“北堂兄,你说啊。抛开立场不谈,黄硕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是号人物?” “嘶...什么?”北堂玄被辣得窸窸窣窣,满头大汗,手上动作却不见停,“红烧肉里加醋?这种吃法倒是新奇。” “...” 这两日里,北堂玄呈现出来的大多都是这种状态,答非所问,心不在焉。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有好几次,枸杞或是不经意间的侧目,或是与其交谈之际,他都会发现,北堂玄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更是与在秋姨面前立g的时候别无二致! 所以你不会真的在指望老子跟你双修吧? 所以你给老子吃的到底是浴火丸还是欲火丸啊? 枸杞不是没有想过跑路,但他又很确信自己绝对逃不出“灵活死胖子”的掌心——据他估计,如果换作原来的时空里,北堂玄的存在足以让所有的长短跑项目成为国家常规夺金点,这都只是保守估计。胖子若是能稍微注意点身材管理的话,速度只怕还要再上一个台阶。 所以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吗?老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 好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三日午时,两人并肩站上一处高地。 “到了。”北堂玄沉声道。 枸杞俯瞰过去,大片建筑错落有致地布满了整个山谷,山谷尽头似乎还连着一面湖泊,在日头下泛着粼粼波光。 好一幅怡人胜景,如诗绘卷! 只不过眼前的山光水色美则美矣,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尤其山谷尽头和湖水的交界处,远远望去不仅有着明显的割裂痕迹,更像是被打了薄码一样模糊不清。那种手法拙劣的ps照片大家都见过吧,此处不妨自行脑补... 这是什么情况?是被法阵影响了吗?是因为那里有着什么是不能为世人所见的存在吗? 还来不及多想,枸杞便又发现了更违和的地方。 就是这山谷里的烟火气息是不是也过于浓烈了些?纵横于建筑当中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装卸货物的,交易商品的,杂耍卖艺的,聚集围观的,当真热闹至极! 所以你栖凤阁的师兄弟里面包不包括那位扛大包的大叔?还是那位会喷火的小哥?别告诉我那个穿着开裆裤坐在地上吹鼻涕泡的就是你入境六十二载,返老还童的师傅吧? 对了,说到烟火气,他又看见了缭绕在山谷上空的袅袅炊烟。 这与自己心中所想出入极大。 所谓的求仙问道之所难道不是应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吗? 眼前所见简直刷新了他的认知。 枸杞举目四望,试图从周围山上的云深雾绕里找寻出自己想象中的栖凤阁的痕迹,无果。 “到了?栖凤阁?” “嗯,到了。”北堂玄稍显急切,当先迈步,“走!” 第57章 听胖子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里原本也并非是这么闹热。”见枸杞走在街上,一脸的好奇,北堂玄解释道,“只不过有栖凤阁在,无论是慕名而来拜师学艺的,又或者是求医问药,消灾祈福的人总不会少。再者门内弟子的吃穿用度也不可能完全做到自给自足,长此以往便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枸杞点头表示理解,还是忍不住叹道,“与我所想确实大不一样。” “哦?你是怎么想的?” “我原以为所谓的求知门派理应建于山顶云间,遗世而独立。” “山上?”北堂玄摇摇头,“爬上爬下的不累人吗?遗世独立?那大家吃什么?” 枸杞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但又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正儿八经的求知者嘴巴里说出来的话。 因为北堂玄的回答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好吃懒做! “其实你所想的也并非全错。唉...”说到这里,北堂玄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枸杞也被他突变的画风搞得一脸懵逼。 “以前的栖凤阁,怎么说呢,遗世独立不至于,但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往来也确实不像如今这般密切。事实上,不仅仅是栖凤阁,甚至整个南莽,乃至全天下皆是如此情况。” “哦?”枸杞觉得自己又要涨知识了。 “怎么说呢,作为一个求知者,尤其入境之后,或多或少都会产生出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反观普通百姓,对于求知者则又或多或少的抱有一定程度上敬畏之心,如此一来,两者之间的关系便不可避免地变得疏离起来。久而久之‘疏离’变作‘隔阂’,‘隔阂’最终导致,唉,导致‘对立’...” “对立?这又从何说起?”这确实是出乎枸杞意料之外的。 “举个例子吧。倘若有一天,你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因为天赋极佳而被人引入求知一途,你会怎么想?” 至爱亲朋,手足兄弟? “得加钱?” “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自然会为他高兴自豪啊。”这说的不就是小白吗? 北堂玄盯着枸杞看了一会,继续问道,“那倘若有一天,你的那位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学成之后却又变得高不可攀,与你渐行渐远,最终分道扬镳。届时你又会怎么想?会后悔吗?又或者说,如果有的选择的话,你当初还会愿意让他去求知吗?” “这...”枸杞无法想象也绝不相信自己和小白的关系会变得形同陌路,但北堂玄的问题同样让他一时语结。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普通百姓都是极为反对自己身边的人前去求知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求知很有可能意味着的就是失去。相反,对于各门各派而言,无人来投则又意味着传承的断绝,所谓的‘对立’就此产生。” 如果北堂玄口中的“对立”曾经真实存在过,那么各个求知门派又是如何做到几百年来传承不断的呢?威逼利诱?强取豪夺?枸杞有些不愿继续往下想。 “哈哈,看你这副表情!放心,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堪。”北堂玄因为猜到枸杞心中所想而显得得意洋洋,一巴掌拍上枸杞肩头,“不过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各门各派人丁稀缺,难以为继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说完,他才发现枸杞疼得呲牙咧嘴,“瞧我这臭毛病,这一时兴起就管不住手...实在抱歉...” 麻蛋,老子怎么没见你一时兴起的时候往自己天灵盖来一下! 北堂玄也不管枸杞一副臭脸,反而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对了,枸杞兄弟,依你看来,导致求知者和普通百姓之间对立关系的根源在于哪里?” “照你所言的话,那自然是所谓的‘心理上的优越感’。”枸杞揉着肩膀,语气不善,“说的直白些,就是你们这群装哔犯惹人烦了,遭人嫌了,指不定还得要被雷劈。” “何为装哔犯?又为何要被雷劈?”北堂玄显然不如鹿林林那般心思活泛,见枸杞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摇摇脑袋继续说道,“不过你所说的也只是其一,而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南莽的地界上还有着让人深恶痛绝的‘外道’的存在。所以,两者之间关系的改善,最关键的两点便在于求知者心态的转变,以及对外道势力的全力肃清。而这两点又意味着求知者要首先要做出改变做出妥协,接下来则是不可避免的流血和牺牲,其中阻力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北堂玄驻足下来,挺直腰板,目光灼灼。 这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神往,“据说当年南莽大大小小上百间门派的掌权者齐聚一堂,言辞激烈针锋相对,却始终没有定论。僵持之际,当时才刚入境不久的师傅站了出来。按理来说,像他这么个无名小辈是没有说话的份的,师傅的话也确实不多,仅仅九个问题,便让在场的所有人哑口无言。” “九个问题?” 九个问题,便能让一众向来鼻孔朝天的求知者放下身段,放下偏见,并且戮力齐心地对付外道。如此看来,北堂玄的这个师傅才是“嘴遁”的真正集大成者啊。 同时,枸杞也突然意识到,原来老头也并不叫自己所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纠结真君”... 第58章 栖凤阁还上课? “届时你自然会知道...”北堂玄闻言却是卖了个关子。 尼玛,信不信老子砒霜拌饭给你吃啊! 枸杞正待追问,却又听他抢先问道,“对了,不知当时你与鹿少守是以什么身份进的南石城?” “似乎是什么‘铁锅门’的弟子吧。所以这跟你师傅问的那九个问题有毛关系吗?” “铁锅门,求知门派么...”北堂玄也不接茬,“既然如此,那你又可曾记得南石城那几个城守在面对我们求知者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南石城的城守?枸杞回想了一下。 当时那个叫作阿甲的城守云山雾绕的说话方式确实让自己心生疑惑。如今想来,除了碍于上面的规定之外,更多的则是一种不愿与求知者牵扯过深,却又迫于压力不得不寻求帮助的复杂心态。 “欲拒...还迎?”枸杞也不知道自己的用词算不算准确。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总之这些年来求知者与普通百姓间的关系虽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距离真正意义上的接受和信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路漫漫其修远兮,这种事急不来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都开始怀疑你先前与黄硕所言的‘嘴遁’是否真的存在...”说着,北堂玄凑过身子,“兄弟可愿指点一二?” “呵呵。” “嘴遁”是否真的存在,有机会你大可以去问问宁次,问问我爱罗,问问长门。再不济你还可以去请教你那位舌战群儒的师傅,总之别来找我就对了。 “是小胖哥,小胖哥回来啦!”枸杞正想着如何糊弄过去,几个少年迎面而来,将两人拦在了路中间。 一路行来,识得北堂玄的百姓不在少数,只见他点头招呼无一落下,遇上相熟的,往往还会驻足交谈几句。至少在他身上,枸杞感觉不到半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另外就是他几次提及过的那位九诘真君,别的不说,光是那份不破不立的决心和敢为人先的魄力便足以让人心生景仰。 这不免让他对这间尚未涉足的求知门派平添几分好感。 枸杞站在一旁,笑看着北堂玄被一群半大孩子折腾的满头大汗。 喧嚣而又宁静。 喧嚣的是周遭环境。 宁静的是他的内心。 “下次,下次一定给你们带足好吃好玩的...好好好,我发誓!” 得到了北堂玄的承诺,几个少年便不再纠缠,一哄而散。 “小胖哥边上那人是谁?杵着跟个木头似的。” “不认识呢!瓜兮兮的净哈笑。” 枸杞觉得自己内心的宁静瞬间被人打破,朝着几个少年竖起中指。 回应他的是七八张带着稚气的鬼脸。 眼见几个少年逐渐跑远,北堂玄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今日理应有课才是,几个臭小子又逃学!” “你倒是管的宽,连他们有课没课都知道?” “他们是栖凤阁的记名弟子。” “哦。”枸杞先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紧接着瞳孔巨震,“等等!有课?栖凤阁还上课?” “先修身后修业,先知所求而后求之,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这尼玛问题可大了! 回想起上辈子那段挑灯夜读直到天明,成绩稳定倒数几名的峥嵘岁月,枸杞突然觉得跟着鹿林林回不老树当个便宜客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况且栖凤阁的课业不过一旬两堂而已,并非如何繁重,枸杞兄弟为何这副表情?” “一旬两堂?这般宽松?”枸杞狐疑地看向北堂玄,“该不会是一旬两堂课,一堂上五日吧?” “枸杞兄弟说笑了。夫兵刃者,打磨不息固然可以使之锋锐无匹,可相对的却也极易折损。故而读书之道,理应劳逸结合,张弛有度,岂可执于一端?”末了,北堂玄不忘补充一句,“这是我们授业先生的原话。” 栖凤阁的治学态度枸杞深以为然,同时也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上辈子的鸡娃文化已经发展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篇帖子,内容大致是一位母亲自豪宣称,自己四周的孩子每天跑步800米,翻跟头60个,打沙袋40分钟...识字1000多,英语美版同步到第5册,背诗400多首云云... 内容真假无从考证,反正自己光是看着就差点窒息。 才刚放学便又马不停蹄赶赴辅导机构的日子,有多少人向往?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却被安排了五花八门的兴趣班,又有几个人感兴趣? 永远做不完的题,学不完的知识。 永远睡不够的觉,盼不来的假期。 为人父母期望孩子成龙成凤固然无可厚非,但在整个过程当中,他们是否考虑过自己所期望的,真的是孩子所渴望的吗? 又或者,所谓的期望也只不过一种是为了消除自身焦虑而强行施加的无知且自私的拔苗助长。 肉眼所见皆为表象。 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具具青春洋溢的身体里面的一副副早就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的灵魂。 第59章 你这瓜保熟不? 两人边走边聊,周围人迹愈发罕至,枸杞心知真正意义上的栖凤阁就快要到了。 这时,北堂玄在一间稍显破败的院子前面停下脚步,看向一处。 枸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年轻男子靠在院门边上,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在他面前,堆放着一地西瓜。 时值深秋,按理来说西瓜早已下市,但也不能排除本地百姓在栖凤阁势力的照拂之下,掌握了什么黑科技。 见北堂玄两眼放光,喉结蠕动,枸杞心领神会,几步上前招呼道,“哥们,醒醒。” 且不说栖凤阁那向死而生的功法能不能解决自身五相隐沦的问题,至少一段时间内自己蹭吃蹭喝总是免不了的,眼前的顺水人情自然是能做则做。 卖瓜男听见声音,瞬间坐直身子,抬头堆笑,“小哥,买瓜吃呐。” 枸杞这才看清他的潦草长相以及一脸痘印,“昂,你这瓜保熟不?” 痘印卖瓜男信心满满,一边说着一边就操刀把面前西瓜一分为二,“嘿,瞧你这话问的,肯定保...” 下一秒,两人对着两瓣白瓤同时陷入沉默。 “你知道的,这是栖凤阁研究出来的新品种...”痘印卖瓜男率先打破沉默。 枸杞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那你吃一口我看看。” “...” 这时,北堂玄走了过来,也不管枸杞眼神里的疯狂暗示,径直问道,“这瓜怎么卖?” 我去!这玩意你也要?馋成这样了都? 既然如此,先前经过那些商贩摊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停下来对付几口? “十...不,五枚双色鎏金...”痘印卖瓜男显然也是知道自己的瓜卖相太差,一脸娇羞支支吾吾。 我去!你一开始想说十枚的吧!你特么怎么不去抢! “两枚...” “三枚,只要三枚。” “一枚...” “...” “卖是不卖?” “小师叔,你就别逗我了行吗?”痘印卖瓜男都快哭了,“师爷他天都没亮就把我支到这里来卖瓜,还非得卖足百枚双色鎏金才让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地界平时哪里会有人来,我这都坐老半天了才碰上你俩,结果...唉,你看这破瓜,哪里卖的出去一个...” 师叔?枸杞一脸惊讶,没看出来北堂玄年纪不大,辈分倒是不低。 更让他没看出来的是,眼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竟和北堂玄师出同门。 “师傅他为何罚你莫非你自己心里没数?难不成是他老人家无事生非,故意与你为难?” 这一顶帽子扣过去,痘印卖瓜男当场懵逼,“我,我可没这么说...” 北堂玄的师叔范说起就起,“醋(此处念cuo)川啊,你才入境不久,此时更应该勤修不辍巩固成果,以求更进一步。而不是自傲自满,偷懒懈怠,平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天赋。” 入境?枸杞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前的痘印卖瓜男竟然跟鹿林林北堂玄处在一个层次? 难怪这般相貌不凡! 相貌堂堂的醋川一脸委屈,“我也没自傲自满,更没有偷懒懈怠啊...” “哦。”北堂玄装模作样地点头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师傅他老人家无事生非了...” “...” “我这便去找他理论,替你讨回公道。”北堂玄作势便走。 “小师叔,给条活路啊小师叔!”醋川连忙拽住北堂玄,“我已知道错了...” “知错便好。你要知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小师叔,修路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好吗?你能不能先帮着我琢磨琢磨这鎏金的问题究竟要如何才能解决,百枚啊...” 北堂玄才刚起范就被醋川打断,十分不满“哼”了一声,接着便扭过头去,一脸的大义凛然。 只有枸杞知道,死胖子的口袋里其实是半个子也掏不出来。当然,如果不是自己脸皮够厚,啊呸! 如果不是自己高瞻远瞩,从秋葵那里借了些钱,这一路以来两人只怕都要风餐露宿。 不过见北堂玄并没有一味地穷追猛打,枸杞也大概知道了他对待此事的态度。 “要不这样吧,这些瓜...”枸杞上前一步,“呃,瓜我就不要了,不过钱的话我倒是可以先替你垫上,你看这样可好,醋川兄?” 穿越想要混得好,义父大腿不能少。 义父自己暂时还没找到,醋川的腿究竟粗不粗也无从知晓,但枸杞还是决定本着宁滥勿缺的原则,能抱一只是一只。 “这...”醋川先是偷偷瞄了一眼北堂玄,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从枸杞手中接过鎏金,“感情好!感情好!兄弟你可真是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枸杞颌首示意,报以微笑。 “对了,还未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枸杞。” “...”醋川犹豫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是那种会汪汪叫的狗吗?” 枸杞翻了个白眼,差点就想把给出去鎏金再要回来。 一旬两堂课,是特么宽松了些! 第60章 赤凤像 枸杞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世为人以来,自己印象中最为让人震撼的建筑,约莫是上辈子在j州见到的那座关公像。 据说高逾五十米。 而此时矗立在眼前的这尊,怕是连五十丈都还不止。 就在他跟随着北堂玄穿过法阵,进入到破败院子的那一刻,便陷身于一道巨大的阴影当中。 那是一尊赤凤雕像,势如涌出,耸入霄汉,遮天蔽日,摄人心魄。 即便它展示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副收拢羽翼,垂首含胸的平淡姿态,但那股仿佛随时随地即可一飞冲天,俯瞰众生的睥睨气势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枸杞情不自禁上前几步。 这才看清雕像周身痕隙蔓延,苔纹滋长,古朴沧桑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等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时候,却骇然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了一片从未涉足的陌生地界。 这里火光冲天,焦金流石,灼热的空气几乎让人无法睁开眼睛,只有一声声高亢尖锐的嘶鸣在耳旁回荡不已,刺得人耳膜生疼,激得人血脉偾张。枸杞勉力望去,只见一道赤色的身影扶摇于天际,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自己的全部视线。 赤色身影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漫不经心地朝着这边扫过一眼。只一眼,枸杞便觉呼吸骤停,大脑空白,整片天地只剩下了赤凤眼中的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红色。 “感觉怎么样?”北堂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才将枸杞从光怪陆离的虚幻中拉回现实。 “呵,该说不说,感觉得找人过来好好修葺一番了。”枸杞勉强笑道。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差点就给跪了! “哈哈!我第一次见到这尊赤凤俯首像的时候比你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北堂玄一个“哈”字才刚出口,枸杞就条件反射地往边上闪开。 一回头,果然看见一只大手悬在半空。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死胖子总体给人感觉还是挺好处的,就是说话喜欢动手的破习惯真他娘的得改改。 你说你下手不知道个轻重便也罢了,现在还特么的连场合都不分了。 就自己现在这状态,要是再挨上他那么一巴掌,只怕是当场就要俯首认爹了。 等等,不对。 听他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老子已经... 枸杞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便低头查看... 所幸,21版天龙八部中段公子的雷人事迹并未发生在自己身上。 枸杞这边才刚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又变了脸色。 原来进门前醋川硬塞的,随后被自己夹抱在腋下的两个西瓜,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一个在地上,粉身碎骨,汁水横流。 北堂玄不尴不尬地收手回去,“枸杞兄弟,我先去跟师傅他老人家禀明南石城事件之始末,你且在此稍等片刻可好?” 枸杞看着一地狼藉,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去你的吧。” “呵呵。”北堂玄总觉得枸杞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一时半会却又挑不出理来,于是尬笑两声先行离去。 \/\/\/ 眼见四下无人,枸杞再也顾不得保持形象,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终于可以理解之前看到的那些马赛克存在的意义了——若非如此的话,周围百姓每天除了顶礼膜拜怕是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了。 “呼,光是看几眼雕像就差点给跪了,这群装哔犯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听了北堂玄对雕像的称呼,枸杞自然不会还天真地以为所谓“栖凤阁”指的是先有若干求知者在此处搭建了违章建筑,再有吃饱了撑的赤凤跑来边上安了个窝,双方相处融洽,时不时地还来个友好互动,对着镜头微啊伐木累。 但同样,他也难以想象,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手段方能降服本尊。 也难怪了,即便如北堂玄所言,求知者和普通百姓曾经处在过一个对立的阶段,却也始终未能阻绝各个门派几百年的传承。别的不说,光是这通天彻地的神通就足够让人心驰神往,又何须使些下作手段去让人诟病? 看来自己还真是想多了。 另外,秋葵还提到过“苦寒症”,“沸血病”等等疑难杂症。生死存亡之际,普通百姓当中固然也会有能人异士挺身而出,但从她的话里不难推测出,在整个过程当中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同样还是求知者。不得不说,求知者有的时候固然会显得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有着眼高于顶的本钱。 由此看来,求知者为了缓和与普通百姓间的关系而做出的那些妥协和改变,反而更显难能可贵。 第61章 火柴人少年 “那个,请问是枸杞师兄吗?” 就在枸杞思绪纷飞之际,一个声音传来,小到让他几乎听不清楚。 枸杞抬头,只见一个与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年低着脑袋,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昂,是我。”枸杞拍拍屁股站起来,发现少年不仅说话声音小,身材更是单薄矮小。 他甚至产生出了火柴人联盟里面的npc突破次元壁站在自己跟前的错觉。 “那个,小师叔和师爷尚在议事,故而差我过来带师兄你先去休息。” “北堂吗?”枸杞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不敢大声说话,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对方的骨头架子给震散了。 “是,是北堂师叔。”少年说着,同时往后退了小半步。 “你还好吧?”枸杞这下连出气都不敢大口了。万一把人吹没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上哪给找去。 “啊,回师兄,我还好...”少年抬头看了枸杞一眼,接着迅速埋下。 “那...可是我面目可憎,吓到你了?。” “并非如此,师兄你别误会。”少年一边解释,一边抬手指向枸杞背后,“只是...” 枸杞匆匆瞥了眼身后矗立着的赤凤雕像,顿时心有戚戚,“行了,你不用解释,完全可以理解。那就劳烦,呃,你叫什么?” “林立,师兄唤我林立便是。” “那就劳烦林师侄前面引路。” “好好,师兄随我来。”林立也不计较枸杞乱七八糟的的称呼,反而是如蒙大赦般拔腿就走。 \/\/\/ “枸杞师兄,你的心性当真是非比寻常。” 两人时而盘桓在林间,时而穿行于檐下,走了约莫盏茶工夫,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立突然开口。 枸杞正百无聊赖地把剩下的西瓜在手里抛来抛去,闻言停下来问道,“哦?此话怎讲?” “师兄你所有不知,初见赤凤俯首像者,或是声泪俱下,或是当即昏厥,更有甚者...”林立把不太方便描述的画面省略过去,“呃,总之像师兄你这般气定神闲不为所动的,着实少之又少。” “呵呵。”枸杞老脸微红,干笑两声。 也罢,那一地狼藉显然是西瓜自爆,与我枸杞又有什么关系? 回首望去,赤凤像依旧摩云接天巍然不动,只不过距离远了,确实不再让人感到压迫十足。 最明显的就是眼前的林立,他已不像先前那般畏畏缩缩,说话也不再声如蚊蝇,“想来用不了多久师兄便能成为门中正式弟子。” “哦?这之间又有何关联?诶,等等,你今年多大了?” “上个月便满了十五。”林立不知枸杞何故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答道。 枸杞点点头,“要不这样,我长你一岁,你以后唤我声枸哥便是。” “这是为何?” “这一来嘛,我也还没决定是否要拜入栖凤阁门下,你叫我师兄总是有些欠妥。二来嘛...” 二来自然是他才不愿意莫名其妙的就低了死胖子一辈! “二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这...好吧。”林立挠着脑袋应承下来,“是这样的,师...枸哥,其实想要成为栖凤阁的正式弟子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绝不简单,因为入门的考核只有一条,便是目视赤凤像,站足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吗?刚才自己含情脉脉地看了人家有多长时间?一分钟有吗?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鬼话,还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正式弟子... “一炷香的时间可不算短啊,光靠自己的话怕是很难做到吧?栖凤阁有什么诀窍没有?” “哪有什么诀窍,无非便是在课堂上多听多学,广见闻,增智虑,明世理,澄心境。总之越是心无旁骛,便越是容易通过赤凤像的考核。” 越是心无旁骛便越容易通过考核?照这么说的话,安排个铁憨憨往赤凤像前面一站,岂不是直接就奔着栖凤阁掌门的位置去了? “不瞒枸哥,我成为栖凤阁的记名弟子已经四年多了,却始终过不去赤凤像这一关...”林立自然想不到枸杞的脑洞早已突破天际,一脸沮丧地说道。 见林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枸杞多少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但于心不忍是一回事,事实上,他也给不出什么有营养的建议。 自己总不能怂恿人家今后尝试着往脑残方向发展吧? 于是只能安慰道,“无妨,迟些我与北堂说声,让他给你开开小灶便是。” “真的吗?”林立眼睛一亮。 “自然不假。” 几句话的工夫,枸杞便拍板替北堂玄接下一单私活。 第62章 一梦湖 两人弯弯绕绕又是一阵,枸杞眼前豁然开朗。 “前面便是了。”林立指着不远处的一间二层小楼说道。 小楼屹于湖边,黛瓦覆顶,檐牙高啄,门窗雕花,古色古香,与其后面的一湾碧波相得益彰。 如此景致,看得枸杞一阵心旷神怡,诗兴大发。搜肠刮肚之后,忍不住叹道,“环境真不错!” “‘不鸣居’临湖而建,景色自是极好。只不过这里的地势偏远了些,才不曾有人在此居住。”说到这里,林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了枸哥,栖凤栖凤,你可知这传闻中的赤凤所栖何处?” 提示给的还能再明显一点吗?枸杞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便是在这一梦湖中!” 不鸣居,一梦湖,这名字取的多少有点图穷匕见杀人诛心了啊。 枸杞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中忍不住犯起嘀咕。 见枸杞沉默不语,林立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后,开始担心起居所的卫生问题,便又继续说道,“不过枸哥你放心,不鸣居虽然常年无人居住,但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人过来打扫,即便落下些灰尘蛛网什么的,总是不会太多。” “这倒没什么放不放心的。诶对了,北堂有没有说为何要把我安排到这里来住?” “小师叔没说,不过据他说这是师爷的意思。小师叔就是交待我...”话说一半,林立突然愣在原地,“糟糕!我的抹布呢,我的拖帕呢...” 枸杞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忘带就忘带了吧,你自己不也说了隔段时间就会有人打扫嘛。只要生活所需不缺,将就将就便是。” “生活所需生活所需...对了,还有被褥,枕子,床帐...”林立一拍脑袋,“枸哥,你先去里面稍事歇息,我这便去给你取来。” 说完也不等枸杞答应,便急冲冲地往回跑去。 “诶...”枸杞招呼一声,见他已然跑远,便又把目光重新投向小楼。 奇了怪了,且不提此处风景绝佳,光是赤凤栖于湖中的噱头便足以让人趋之若骛,又怎么会仅仅只是因为地势偏远就变作林立口中的久无人居?况且,既是久无人居,那九诘真君又为何偏偏将自己安排至此?难不成... 枸杞一拍脑门,自己在这内心阴暗个什么劲啊这是。 确实,自己初出茅庐便在黄硕身上栽了天大的跟头,甚至连性命都差点丢掉,但无论如何,这都不能成为自己捕风捉影,恶意揣度他人的理由。 防人之心不可无是没错,可自己一个没权没势,稀疏平常的普通人,防什么?难不成防着人家“知万物”的大佬会不会觊觎自己的花呗额度? 你特么快别有事没事的就整总有朕想害刁民这出了! 想通此节,枸杞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一边哼起“孤勇者”,一边抛着西瓜,大大方方地朝着小楼走去。 \/\/\/ 推门而入,枸杞发现小楼里面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上到房梁下到地板,程亮光鲜,别说蛛网了,蜘蛛站上面想不打滑都够呛。非要挑刺的话,只能是窗户长期紧闭,房间里的空气稍微显得沉闷了些。 干净成这样了还有打扫的必要?难不成林立那小子还能给自己整个无菌环境出来? 枸杞想着,随手把西瓜放在一张空桌上面,接着推开窗户,习习凉风顿时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水波如縠,菱荇泛漾,两旁奇峰竦峙,翠微横叠。 枸杞心情舒畅,一边放肆欣赏着窗外景色,一边大口呼吸着清新空气,觉得整个人都飘然欲仙起来。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眼前的湖光山色竟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自生变幻。 虚实间,他仿佛看见了一道穿着淡黄长裙的娇小身影,正踮着脚尖朝着自己挥动小手。 他仿佛看见了一柄长剑,剑光冷冽生人勿近,可剑的主人却是袅袅婷婷,嘴角含笑。 他仿佛看见了一个高大健硕的老者,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两人体型相差巨大,站在一块却是其乐融融,毫不违和... 一时间枸杞竟是有些痴了。 同时,一股莫名其妙的,却又按捺不住的冲动开始涌上心头。 好想下去游泳啊! 可是这湖水看上去好深啊。 管它呢!先下去游了再说! 可是我连泳裤都没穿啊。 管它呢!先下去游了再说! 可是... 管它呢!先下去游了再说! 枸杞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对水的渴望,仿佛自己只有在这水中才能酣畅淋漓地大口呼吸,仿佛自己只有在这水中才能探寻到生命的真谛。 不知不觉当中,枸杞的一只脚已经跨过窗户。 第63章 新登场的npc “不想活了?” 低沉的男声传入耳中,枸杞脸上露出迷茫。 自己这是他娘的在干啥? 等等,这人又他娘的在干啥?他算老几?他凭什么阻止老子? 短暂的迷茫很快就被怨恨取代,枸杞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便和声音的主人拼个你死我活。 “瞧你这熊样,也敢私自交感一梦湖?当真是嫌命长了。”男人稍稍提高了声音,严厉当中还带着一丝不屑。 可不知为何,枸杞听了之后心中的无名邪火反而是渐消渐散。 这下子,他才算彻底回魂过来。 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一只脚,枸杞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再看一梦湖,原本泛着微澜,含情脉脉的湖水竟好像变得暴虐无情,仿佛是要择人而噬一般。 “还舍不得下来?”男人像是催促又像是在调侃。 枸杞闻言不再耽搁,赶忙把脚从窗户外面收了回来。 \/\/\/ 相较于有人天生就是衣架子而言,枸杞更信奉的是人靠衣装,美靠乔装。 但眼前的男人,却足以转变自己长久以来的观念。 不夸张的说,老头衫加大裤衩往他身上一套,都能给穿出时尚大片的感觉。 就好像现在,男人身着的不过是样式最为普通的青色长衫,头发也仅仅只是用了一支木笄随意束起。简简单单往那一坐,竟有几分出尘之姿。 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略微有些斑白的两鬓非但没有半点显老,反而散发着成熟稳重的独特魅力。 如果不是他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捧着瓣西瓜在啃,枸杞甚至有理由相信下一秒他就能原地飞升。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枸杞恭恭敬敬朝着中年帅哥施了一礼。 “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吃你的瓜,救你的命,两清了。”中年帅哥说着,把啃的干干净净的瓜皮叠放在桌上,边上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瓜籽。 枸杞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他继续说道,“等等,一会把桌子收拾了。” 说完,中年帅哥又探头看了看眼枸杞身后的窗户,“还有,窗子上面的脚印你也得擦干净了,到时候咱们再两清。” 脚印?枸杞眯起眼睛打量半天,才注意到窗框边缘两道的浅浅痕迹,一口凉气直吸到脚后跟,自己这是撞上处女座了啊。 “还愣着干嘛?” “好嘞!”不过吐槽归吐槽,枸杞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听从吩咐。 “诶诶诶,你这身衣服穿的时间怕是不短了吧?直接就拿袖子擦?你的抹布呢?两手空空的人就来了?” 不等枸杞解释,又听中年帅哥自顾说道,“瞧你这熊样也没入境啊,难不成你们栖凤阁这是打算清理门户?” “前辈,在下并非栖凤阁的弟子。” “哦?那你是怎么冒出来的?” “在下不过是跟随朋友前来,随后又被安排过来暂住于此。”枸杞如实说道。 “嚯,那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是仗义,直接就给你安排过来送死。” 枸杞闻言一愣,“前辈何出此言?” “门口那尊火鸡像见识过了?” “自然是见过。” “感觉如何?” “呃,不太好。” “火鸡像不过是在百会,攒竹,廉泉等几处各自留下一滴鸡血,便足以动摇意志,拂乱人心。”中年帅哥的身子往前探了探,“而这一梦湖里镇压着的可是火鸡本尊。如此说来,你那朋友仗是不仗义?” 枸杞自然是不会相信北堂玄会对自己不利,更何况林立也说了,将安排自己到不鸣居的人是九诘。 这尼玛。 枸杞差点又忍不住要开始怀疑总有朕要害刁民起来。 可如果说九诘同样没有理由加害自己的话,那他把自己安排过来的动机又究竟是什么? 枸杞把目光投向中年帅哥,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哈哈,瞧你这熊样。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便是,怎的还在那患得患失起来?” 中年帅哥抚掌笑道,一下把枸杞的思路给打断。 “难不成你真相信当今世上还有赤凤?” “那前辈觉得我该不该信?” “爱信不信。”中年帅哥撇了撇嘴,“你叫什么名字。” “枸杞。” “...”中年帅哥搓着下巴想了下,“那个字念‘荀’吧?” 枸杞愣了一下,接着便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当成九漏鱼了,“不是,就是枸杞,有一味药材您知道吧...” “哦。”中年帅哥先是恍然大悟,接着小声嘀咕,“还有这破姓?” “...” “那个,枸杞啊,我呢住在楼上,你呢没事别瞎乱窜,做得到吗?” “谨遵前辈吩咐。” “那行呗,自己找间屋子住下呗。我就不奉陪了。” 中年帅哥说着便站起身子准备离开,可又不知是何原因,身形一晃差点跌坐回去。 枸杞见状赶忙上前几步,作势搀扶。 中年帅哥朝他摆了摆手,“坐的太久腿麻了,无妨。” 枸杞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地瓜。” “地...不是,前辈,我真的叫枸杞!” “我也不是假的叫地瓜。”说完,地瓜男便不再搭理枸杞,一瘸一拐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错身之际,地瓜男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而枸杞,同样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第64章 天降义父 地瓜男的身影很快转上二楼,消失不见。 枸杞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上去,他得抓紧时间把思路给整理清楚。 假设,打住!快别尼玛假设了!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九诘既没理由也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安排过来送死,那么他这么做的合理的解释似乎也只剩下了一个--无非就是要让自己与地瓜男之间产生交集。 总不可能是因为栖凤阁业务繁忙,客房爆满,九诘才把自己安排过来的吧, 那么,为什么要让自己和地瓜男产生交集? 反推一步,自己又是为什么要跟着北堂玄来栖凤阁? 顺着这条思路下去,自己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在北堂玄面见九诘并且向他阐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九诘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而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自己是不是又可以理解为,九诘自知栖凤阁的功法并不能解决五相隐沦的难题,但巧合的是,有这个能力的人此时正好在栖凤阁,又正好住在不鸣居! 至于九诘为什么不亲自出面,而是要以这种相对隐晦的方式把自己送到地瓜男面前,其实也并不难猜。 首先,地瓜男并非栖凤阁门人。 记得他曾说过一句“难不成你们栖凤阁这是打算清理门户”,当中的“你们”二字足以说明问题。 但是按理来说,即便地瓜男不受栖凤阁管束,可一来他寄人篱下,二来九诘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请他出手相助理应算不上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枸杞忍不住变得激动起来。 这里面的缘由自己自然不可能尽数得知,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却是显而易见的。 那自然是因为九诘使唤不动人家啊! 倒不是说老头知万物都六十多年了,还会在意这些虚名,只不过在他看来,与其跟地瓜男极限拉扯,最后再无功而返,倒不如先把自己送过来再说。至于后续究竟会如何发展,恐怕也就不是九诘所能够左右的了。 对于这个决定,枸杞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人家跟自己非亲非故的,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样一来,自己固然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这是不是也可以从侧面说明了九诘虽然请不动地瓜男,但对于地瓜男的人品他是持肯定态度的,他肯定地瓜男决计不会见死不救。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确实没错,地瓜男也确实是救了自己一命。 最后就是地瓜男的实力。 关于这点,其实无需多言,从他对赤凤俯首像的称呼便可以瞧出一些端倪--火鸡像,瞧瞧人家这哔装的,你就说你服不服吧! 另外,自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直到目前为止,能够真正做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除了秋葵便是黄硕。 虽然刚才的实际情况是自己为一梦湖所惑,精神恍惚。可相对的,地瓜男也不声不响地在一旁啃完了整个西瓜。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地瓜男实力的下限至少也是黄硕一档,半步知意,够猛了吧。 可事实上,枸杞更愿意相信的是,地瓜男的实力上限,根本无法估量。 因为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地瓜男起身之际差点跌坐回去,并非仅仅只是脚麻了这么简单。 因为就在刚刚,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枸杞在他身上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地瓜男有伤在身! \/\/\/ 一番头脑风暴过后,枸杞最终得出结论,地瓜男是一个身份地位不在九诘之下,人品能力双双被九诘认可,并且有希望解决自己五相隐沦的真正的大人物。 不久前枸杞还在抱怨自己孤家寡人,不得已连醋川这种小短腿都得硬凑着往上抱(醋川表示你能特么的稍微要点脸吗),谁又能够想到天降义父的情节展开的竟是如此突然。 命运这东西还真是顽皮呢! 枸杞脸上露出标志性的白痴般的笑容。 也不知道义父对自己刚才恭谦有礼却不谄媚,坦诚相待而又不乏机灵的表现是否满意。 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需要再做些什么才能尽快刷爆他老人家的好感度。 看着桌上的瓜皮瓜籽,枸杞瞬间便有了灵感。 义父他老人家指定是饿了!不然也不会饥不择食,不,不然也不会不拘小节到连这种垃圾食品都吃的进嘴。 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又上哪给人家弄吃的去? 枸杞很快就想到林立。 一想到林立,一副小小的身体扛着大包小包,负重前行的画面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罢了,先去接一下那小子再说。”他可不想初来乍到就落下个虐待未成年人的名声。 枸杞顺手将桌子收拾干净,哼着欢快的小曲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了房门。 “好运来那个好运来...” 二楼,原本站在窗边对着一梦湖若有所思的地瓜男凭空一个趔趄,“唱的什么破玩意...咳咳...” 第65章 胖子在让人失望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这尼玛...”枸杞看着四周树木丛生,花开盈盈,小桥流水,楼阁迤逦,忍不住发出感叹。 眼前景象美则美矣,就是过于让人流连忘返,沉溺其中。 说得通俗些,就是他迷路了。 “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待着吧。” 枸杞正打算原路返回,却发现自己好像连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了。 “这可咋整...” 一筹莫展之际,枸杞隐约听见一阵嘈杂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年轻男子喝问训斥的声音。 虽然不知究竟何事发生,但无论如何总要好过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枸杞稍作犹豫,寻声而去。 \/\/\/ 枸杞站上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小坡,在他下面,是一间灰瓦红墙围成的校场。 校场当中,一群穿着统一服饰的少年围作半圆,交头接耳的同时还不停地对着中间指指点点。 人群上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年轻人眼白多眼仁小,给人一种既凶狠却又不太聪明的奇奇怪怪的感觉。 年轻人背着手沉着脸,言语间颇有几分盛气凌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早就不是初犯,今日既被我撞见,就别想着蒙混过关!否则我杜忍今后如何服众?给我继续!” 很显然,这是场普通人难得一见的栖凤阁内部的体罚直播。 这时,枸杞也看清了被众人围观的体罚对象,忍不住轻笑出声,“该!” 原来,接受体罚的倒霉蛋们正是自己与北堂玄在街道上遇见的那几个少年。 只见他们的左腿统一弯曲半蹲,右腿向前笔直伸出,双手则是握拳紧收在腹间。 “我去,玩的这么花啊。”枸杞小声嘀咕一句。 虽然在细节上有些区别,但几个倒霉蛋此时摆出的姿势与自己当初在影视剧里面看到的叶问蹲基本大同小异。 枸杞坐在地上幸灾乐祸地看了小半会工夫,渐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叶问蹲这个动作看着酷炫,但做起来却是半点也不轻松。且不算之前的时间,光是自己在这偷偷观摩怕是连三五分钟都还不止,而那个叫杜忍的年轻人却是一点也没有要喊停的意思。 遥遥望去,几个少年此时都是面红耳赤满头大汗,身形也是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有点过了啊。”枸杞缓缓起身,想着自己有没有必要插手此事。 这时,少年当中看上去年纪最小的一个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杜忍等的似乎正是这一刻,二话不说上去便是一记耳光,“谁允许你停下的!” 少年一下就被打懵了,半天才捂着脸哽咽道,“杜师兄,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说完,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枸杞四下打望,找寻着下去校场的道路。 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体罚小惩大诫的层面。而那几个倒霉蛋既然与北堂玄交好,自己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杜忍重重“哼”了一声,“坚持不住?既然坚持不住当初又为何要逃课?” 说着,杜忍俯下身子,一字一句冷冷问道,“莫不是觉得北堂玄回来了,你禾谷有了靠山,便敢与我叫板了?” “我,我没有...” 枸杞心道一声“卧槽”,赶紧重新蹲下身子。 名叫禾谷的小倒霉蛋敢不敢跟杜忍叫板他不知道,但很显然,杜忍敢跟死胖子叫板啊! 自己原本计划的是以北堂玄至交好友的身份闪亮登场,息事宁人的同时,顺带刷一波存在感和好感。 可如今看来,死胖子别说在南莽年轻一代里面执牛耳了,感觉连栖凤阁内部的年轻一代他都罩不怎么住啊! 北堂玄在让人失望方面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既然北堂玄这块招牌不好使了,那自己下场还能起到个屁的作用!那几个臭小子明显与死胖子交好,可杜忍偏偏针锋相对恶意体罚,你要说他没个几斤几两的鬼都不信。 届时,人家随随便便往自己头上安个私闯禁地图谋不轨的罪名,指不定在下面跟着一起表演叶问蹲都还算是轻的。 枸杞当机立断做出战术性撤退的决定。 他告诉自己这不叫贪生怕死,这特么是忍辱负重是顾全大局!自己哪怕早一分钟搬来救兵,那几个臭小子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枸杞缩着脖子朝后退去,同时提醒自己千万小心谨慎,因为按流程走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会碰落石子,踩断树枝等等,从而发出声响,引起反派注意。 不过好在影视剧里的那些狗血剧情并没有发生,他很快便退到了自认为安全的范围之内。 正当枸杞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背后突然响起。 “枸哥,你怎么在这里?” 枸杞猛然一惊,接着脚下一滑,直接越过院墙,朝着校场里面滚落。 林立我艹你大爷! 第66章 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北堂狗贼何在!”枸杞站起身子,义正言辞大喝一声。 山坡上的林立,校场内的一众少年,以及几乎在枸杞起身同时便出现在他面前的杜忍都愣在原地。 “你是何人?”杜忍率先反应过来,审视当中带着狐疑,“为何鬼鬼祟祟...” “北堂狗贼何在!”枸杞不管不顾,又是一声喝问。 “你...” “北堂狗贼何在!” 枸杞一连三问气势汹汹,反而把杜忍给整不会了。 这时,杜忍也注意到了山坡上的林立,见眼前这人疯疯癫癫,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便转而问道,“林立,你可识得这人?” “我...”林立说话声音本就不大,稍一紧张便又变得声如蚊蝇起来。 “下来说话。”杜忍不耐地挥了挥手,目光仍是牢牢锁定在枸杞身上。 枸杞双目圆睁与其对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同时心里不断祈祷,林立这小子能稍微有点眼力见。 \/\/\/ 不一会,林立的身影出现校场,身上大包小包,气喘吁吁,“杜师兄。” “你这是作甚?” “今日门中来了客人,师爷吩咐我把一些生活所需给人家送去。” 枸杞闻言松了口气,好小子果然没有让人失望,知道先把你家师爷给抬出来镇镇场子。 好好表现吧骚年! “可是此人?”杜忍又问。 “我...我不知道。”林立把脸撇向一边,闭着眼睛,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好家伙,才刚夸完你激灵,你特么一句话就垮了? 没想到林立心理素质不行,这拙劣的演技倒是跟北堂玄一脉相承。 杜忍眯起眼睛,“不知道?” “客人?”眼见杜忍已经开始起疑,枸杞上前一步冷笑道,“我可算不上你们栖凤阁的客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北堂玄讨回公道。” 既然杜忍和北堂玄不对付,自己倒不妨试着以敌人的敌人的身份跟人家沟通。 “哦?阁下可是与那胖,与我们的北堂师叔间有什么误会?” 这时,校场内的一众少年全都围了上来,其中还包括之前被杜忍针对体罚的几个倒霉蛋。 不等枸杞说话,一个浓眉大眼的倒霉蛋便出来指认,“咦,你不是...” 我是你大爷! 无论自己本意如何,这会也算得上是曲线救国了。老子不指望你感恩戴德,可你也别特么的上来就卖队友啊! 果然,杜忍脸色一变,“你认识他?” 另一个倒霉蛋赶紧扯了一下浓眉大眼倒霉蛋,浓眉大眼倒霉蛋反应过来之后,倒也相对硬气的没再吭声。 “莫不是你们几个还想挨罚!”杜忍指着一众倒霉蛋威胁道。 唉,老子怎么会和你们这群倒霉玩意扯上关系,难不成这就是天降义父的反噬后果? 枸杞无奈只好调整思路,“你是不是想说,我之前不是和北堂玄一道出现在外面市集?” 杜忍显然没有料到枸杞竟然这么快就自爆了,一下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枸杞身上。 “若不是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我这公道又如何能够讨回!唉,死胖子身法太快!” 虚虚实实的谎话反而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这不,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杜忍的脸色已经明显有所缓和,“不知阁下与北堂玄之间究竟有何过节?” “此事说来话长...” 编排死胖子嘛,枸杞自然不会嘴下留情,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北堂玄便被他塑造成了一个奸懒馋滑,欺男霸女的光辉形象。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不远万里追随过来。” 本着敌敌友的心态,杜忍脸上逐渐浮现笑意,甚至忍不住开始跟枸杞称兄道弟起来,“如此说来,兄台不畏强权,只为公义,当真是吾辈之楷模。” 吾辈楷模闻言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他只是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 很难想象杜忍在得知自己和北堂玄的关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后续的烂摊子,只管交给北堂玄自己收拾就好了。 “小胖哥才不像你所说的那样!” 枸杞闻声望去,又是那个浓眉大眼的倒霉蛋!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口中的小胖哥在你眼里怎么样我管不着,反正在我这就是这鸟样。”枸杞一边摩拳擦掌一边朝他走去。 就你特么的喜欢当显眼包! “诶。”杜忍此时心情大好,几步上前将枸杞拦住,“这几人年纪尚小,无非是被北堂玄的外表所蒙蔽罢了,兄台无需动怒。” “丁兄说的是。”枸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杜忍一愣,“我不姓丁啊。” 枸杞也愣了一下。 谁特么让你叫杜忍的! 不过杜忍也没太过在意,“对了,还不知兄台该如何称呼。” “枸...” \/\/\/ “杜忍你还不快快住手!枸杞兄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小师叔的患难之交,是我和小师叔共同的兄弟知己!” 枸杞闻声先是一惊,接着一喜,这不正是痘印卖瓜男,人见人爱醋川哥哥嘛! 靠山到了,枸杞顿时没有了跟杜忍继续周旋下去的欲望。 一来,虚与委蛇这种事情实在是违背了吾辈楷模的做人原则。二来,他也有点担心再继续下去杜忍会不会要求跟自己原地拜把子。 这傻帽自己可瞧不上。 枸杞一个战术后撤,指着杜忍的鼻子叫嚣道,“狗东西!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第67章 枸杞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手 杜忍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先是难以置信,再是出离愤怒,最后变成恨不得将枸杞暴打而后快的狠戾。 这时醋川已经赶了过来,“师兄你先消消气,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嘛。” 枸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先是难以置信,再是出离愤怒,最后变成恨不得将醋川... 算了,自己好像打不过他... 可你特么刚刚不是用这个语气说话的啊! 杜忍恶狠狠地盯了枸杞一阵,接着看向醋川,“醋师弟啊,你我入境也都有些时日了,不如趁着今日好好切磋比试一番。” 醋川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师兄你入的是通达小境,我才刚入知体,这怎么打。” 我尼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北堂玄交好的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没谱! “打过才知道!”杜忍不由分说,一拳击出。 醋川勉强挡下,连退数步,“师兄你来真的啊!” 杜忍步步紧逼,同时不忘回头招呼道,“桑彪,你还不快借此机会向我们北堂师叔的患难之交,兄弟知己讨教几招!” 人群当中应声走出一个人高马大的光头少年,不怀好意地冲着枸杞一拱手,“请赐教!” 从光头桑彪身上的服饰不难看出,他也不过只是一名尚未正式入门的记名弟子,这让枸杞对于自保持有一定的信心。 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从杜忍指名道姓让他出战来看,桑彪的实力在这群记名弟子之中的当是名列前茅。 枸杞犹豫了。 相对于以暴制暴而言,自己果然还是更倾向于以德服人啊!没办法,吾辈楷模嘛,品格就是这般高尚! “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 “你还有什么话说?” “能不能不打?” “不能!” 奈何年轻人不讲武德! \/\/\/ 桑彪的拳头直直朝着枸杞面门砸来。枸杞猝不及防,只能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脑袋。 “砰”的一声,枸杞后退两步,接着坐到地上。 但不是被桑彪打的,而是慌乱之中左脚踩右脚自己给绊的。 枸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发麻也有些疼,但无论是较之鹿林林神出鬼没的拳头还是北堂玄兴之所至的巴掌,桑彪这一拳的力道都差的太远太远。 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和这个所谓记名弟子中的佼佼者之间的差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自己不但自保有余。 说不定还能战而胜之! 这一刻,枸杞在江浸月,鹿林林,北堂玄这些天赋怪面前丢失的信心,终于在光头桑彪身上重拾起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桑彪自是不知枸杞的心路历程,见他不躲不闪坐在地上,时不时还露出白痴般的笑容,顿时火冒三丈,“你特么还笑!” 接着一个跨步,顺势朝着枸杞狠狠跺下。 此时枸杞业已回神,见状急忙侧过身子,往一旁滚开。 围观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嘘声。 原来枸杞一个照面便被打翻在地,以下对上已然失了先机。若是正常交手,自己这么一滚,只怕是再也没有起身的机会。 不过好在桑彪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一脸讥讽的看着枸杞满身尘土狼狈不堪,“就这?” 枸杞拍拍屁股站起身子,满不在乎地朝着桑彪勾了勾手指,“再来。” 桑彪神情一凛,“找死!” 枸杞抡起拳头迎了上去。 \/\/\/ 军体拳,通背拳,龙爪拳,王八拳,枸杞使出毕生所学,一时间和桑彪打的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在身体素质方面,他占据相当优势,但终究不过是野路子,所使的拳法当中甚至还包括了动漫人物的招式。 反观桑彪,一招一式看着平平无奇,却是进退有度,攻守兼备。 再加之两人的对敌经验相差甚远,战不多时枸杞便又处在下风,身上也是挨了不少拳脚。 就在这时,人群当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油条!” 枸杞知道这话是对着自己喊的。 两两交锋,只有弱势的一方会博得同情,没见谁会吃饱撑着给优势方支招的。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谁特么有工夫考虑早餐是吃油条还是包子! 枸杞不管不顾,抬脚便朝着桑彪的肚子狠狠踹去。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桑彪竟然中门大开,直接就被踹飞了出去,飞行过程当中还保持着左臂弯曲,下压格挡的姿势。 这时,枸杞才反应过来,人家喊的是“右挑”... 桑彪单膝跪地,一脸震惊,“你...” 你特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 “别人比试你插什么嘴!” “你是什么我就插什么嘴!” “你有种再说一遍!” “#、@&..!!” 人群中先是发生口角,接着变成推搡,最后分作两拨扭打在一块。就连人畜无害的林立都操着鸡毛掸子加入到战团。 再加上正在被杜忍单方面吊打的醋川。 场面愈发变得混乱不堪。 第68章 老装哔犯 “统统给我住手!”一声厉喝传来,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在众人耳边直接炸开。 校场当中的每一个人皆是心头剧震,斗志全无。 枸杞脑袋一阵晕眩,几乎就要站立不住。但他还是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和非凡的毅力坚持下来,并且在桑彪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鞋印... “够了。”一张手掌轻飘飘地搭上枸杞肩头,成功阻止了他痛打落水狗的意图。 枸杞回首,正好与一个中年男人对上眼神。 同样的眼白多眼仁小,较之杜忍却是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沉稳。 “初来乍到便引得我栖凤阁一众弟子拳脚相向,阁下当真是好手段。” 男人上来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的说话方式让枸杞极为反感,原本较为不凡的气度看上去都变得道貌岸然起来。 老装哔犯。枸杞心道一句,要不是老子品格高尚(打不过你),这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拳脚相向! 这时,他的脚脖子被人不轻不重地扯了一把。 枸杞一低头,正好看见半死不活的林立趴在自己边上。 接着一个,两个...他一脸震惊地发现一众记名弟子竟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整个校场当中除了杜忍和醋川,依旧站着的只剩下自己一人。 一个愣神,中年男人便与枸杞错身而过。 “轻易受人挑拨,无故同门相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稍后自行去思过楼领杖责十下。” 场中的一众弟子或是歪歪斜斜,或是相互搀扶,陆陆续续地站起身子,闻言都是脸色难看地应了声是。 尼玛,屎盆子还扣上瘾了是吧! 枸杞扶起林立,忍不住就要开怼。 不料却是有人先他一步发声,“我不过是与醋川切磋比试,为何要罚!” 说话的是杜忍。 “你私自体罚门中记名弟子,岂非无错?二十!” “那是他们几个私自逃课又无故缺席训练,我才罚他们蹲‘沉庭式’。” “即便是他们有错在先,记名弟子罚‘沉庭式’不得超过一字时间,而你罚了多久,莫非心里没数?三十!” “我...”身边的人赶紧拉了杜忍一把。 杜忍梗着脖子,喘着粗气,但却很识相地没有再做争辩。 多管闲事。枸杞心道一句,你就让他逼逼下去,到时候连翔都给他... 吾辈楷模自然不会这般心肠歹毒,他只是觉得那人无端劝阻,岂不是耽误了杜忍和自家太奶提前团聚? “杜忍留下,其余的人都散了。” 男人一声令下,一众弟子便三三两两地往校场外走去,脸上皆是愁云惨淡。 见杜忍受罚最重,枸杞心中怨气也消去大半。他一面从林立身上接过大包小包,一面问道,“没事吧你?” “枸哥,我没事。” “林立。”中年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大师伯。” “这些活血化瘀的丹药你且拿去。”中年男人轻轻一抛,几支瓷瓶不偏不倚落入林立怀中,“若有剩余,可自行分配。” 林立当时持械(鸡毛掸子)在手,无人近前,全身上下几乎完好无损。最后虽然趴在地上一副扑街相,但多半也是被中年男人一嗓子给吼的。 既然如此便不难猜到,这些丹药不过是中年男人借着林立之手转交自己。 想到这里,枸杞即便不太情愿,也还是拱了拱手,“多谢。” 中年男人也不理会,又对着林立说道,“将人安顿妥善之后,莫要忘记去领罚。” “是,大师伯。” \/\/\/ 待人散尽,中年男人缓缓走到杜忍身前。 “爹。”杜忍低着脑袋,闷声道。 “师门当中只谈辈分,不言父子。” “是!大师伯!”杜忍赌气一般大声应道。 “唉,我给你取名一个‘忍’字,就是要你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可你看看自己都在做些什么?争勇好斗,拉帮结派...” “我就是不服北堂玄!” “你若不服他,那便勤修苦练,增进修为,再堂堂正正战而胜之!而不是在这里与我置气,更不是去为难几个与他交好的记名弟子!” “那胖子不过是早我半日通过赤凤像考核,便被师爷收作关门弟子,门派资源大量倾斜。即便如此,入境六载,他也不过只是知体通达,我杜忍究竟哪里比不上他!” “你只言他早你半日通过考核,却也不想想自己做了几日记名弟子,他才做了几日?资源,这些年来我为你争取到的资源比他又差的了多少?入境六载知体通达,你又有什么资格妄言自己能做到比他更好?” “可如今我也已经入了通达小境!” “你才通达几日?他又通达了几日?” “爹!” 第69章 睿智的鲶鱼 这一次,中年男人没再纠正杜忍对自己的称呼,只是叹了口气,“北堂玄闭关了。” “那岂不是正好!” 海川海川,海纳百川。 杜海川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隐忍,足够克制,但看着杜忍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扇他大耳刮子。 忍忍忍,一个“忍”字到头来竟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杜海川吐出一口浊气,耐着性子道,“你就没有想过,他出关之后会不会入了造极?甚至一步登天,直达知意?你这般不留情面,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届时又当如何自处?” “我...”杜忍愣了一下,但还是嘴硬道,“我才不信他有这本事。” “我不管你信不信,也不论他有没有这本事,你只须记住从今往后不要再去为难那些记名弟子。”杜海川告诫一句。 “我记下了。”杜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道。 “还有,那个叫枸杞的你也莫要再去招惹,更不要想着去报复人家。” “那臭小子...”一想到枸杞,杜忍恨得是直咬牙。 “他与北堂玄是真正一道出生入死过的。” “就凭他?”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以貌取人,更不要自视过高。你成天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的,到头来...” “行行行,我答应您绝不主动找他麻烦,您就别再教训我了。” 杜海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另外,师傅将他安排在了不鸣居...” “不鸣居?不鸣居是给我们这些入了境的弟子交感一梦湖,提升修为的地方,师爷将他安排过去作甚?”杜忍先是一脸震惊,但很快又变作忿忿不平,“况且我入境这么些年也只不过与一梦湖交感三次,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就凭他与北堂玄有些交情?师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关于这点,杜海川心中同样也是颇为不解,但他只是平静地反问道,“师傅他作何打算莫非还要提前与你知会一声?” “我,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行了,若无他事...” “爹,还有一事...”杜忍犹豫片刻,“只是孩儿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 杜忍靠近一步,小小的眼仁里闪烁着大大的睿智,“爹,其实以您的修为早就可以自立门户,又何必...” “啪!” 杜海川这次终于没有忍住,一巴掌把杜忍掀翻在地,“给我滚去思过楼!自领杖责五十!” \/\/\/ “刚刚那老装哔犯是小装哔犯的直系亲属吧。”枸杞啃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地问道。 这大半日来,除了清早的时候匆匆喝了两碗粥,枸杞便跟着北堂玄马不停蹄地赶来栖凤阁。本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修整,却不曾想到琐事破事一件接着一件,他愣是连水都没来得及沾上一口。 回去不鸣居的路上,枸杞实在是饥渴难耐,便让林立领着自己去栖凤阁的后厨光顾了一圈。 “老...什么?”林立愣了好大半天才反应过来,“枸哥你指的是大师伯吗?” “昂。” “大师伯与杜师兄正是一对父子。” “嚯,老装哔犯心可真够狠的。” 虽说杜海川不问缘由就对众人统一施以惩罚的行为多少有点各打五十大板的嫌疑,对自己也是有意无意的带了些针对。但至少在对杜忍这个罪魁祸首的处理上他没有半点徇私。 他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这个傻儿子会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大师伯向来是这样的,刚正不阿,赏罚分明。” “呵,或许吧。”枸杞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对了,你们平日里也像这样?” “平日里大家相互间的切磋比试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像今天这般...”林立斟酌了一下,“大规模切磋,还是头一遭。” “噗,咳咳呕...”枸杞被林立突如其来的幽默搞得猝不及防,差点没被噎死。 林立一边帮着枸杞拍背,一边继续说道,“其实无论是小师叔,还是醋川师兄,或是门中其他长辈带着我们这些弟子操练的时候,大家都还算是相安无事,只有杜师兄他...” “这么个惹是生非的家伙,你们家师爷也不管管?” “师爷?师爷如何会有工夫理会我们这些记名弟子。倒是大师伯,每每杜师兄生事,大师伯都是毫不留情,严加惩戒...”林立叹了口气,“但过不了多久,杜师兄便又...杜师兄的性子是要强了些...” 要强?丫的分明就是搅屎棍一根! 还有,老头真的是没工夫理会吗?枸杞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九诘就是故意在年轻弟子当中插了这么根搅屎棍。 那叫什么来着,对,鲶鱼效应! 再联想到九诘对自己不露痕迹的巧妙的安排,枸杞顿时觉得老头是个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第70章 地瓜?不就应该是吃的吗? 这一次,枸杞没有光顾着欣赏风景,而是老老实实把来路记了个清楚。 “啊,对了!”两人又走到初见不鸣居的地方,林立一拍脑袋。 枸杞很淡定地表示,“说吧,这次又忘带了些啥?” “倒不是忘带东西,只是我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是小师叔特意交代的...”林立模仿着北堂玄的语气说道,“一梦湖之玄妙比之赤凤像犹有过之,你让枸杞兄弟勿要私下开窗观湖,否则或有性命之危,切记切记!” 言罢,林立小心翼翼地看向枸杞,“枸哥,你没有开窗户的,对吧?” 尼玛!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能忘?你也敢忘?枸杞不淡定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林立。 等你提醒,老子的尸体都特么绕着地球漂流一圈了! 麻蛋,该不会你小子才是终极反派大boss吧! 林立被看得心里一阵发毛,“那个,枸哥,我还要去思过楼领罚,就先不陪着你了啊,告辞!”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臭小子。”枸杞冲着林立的背影虚踹一脚,笑骂道,“真他娘的不靠谱。” 可下一秒,笑容就在他脸上凝固。 等等,北堂玄特意强调了让我不要开窗观湖,只不过是林立忘了而已。 这是不是意味着九诘宁愿冒着一定风险也要把自己安排到不鸣居,从而让自己跟地瓜男之间产生交集的假设首先就变得不成立了?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之前殚精竭虑所做的那些推测全部都要推倒重来? 难不成栖凤阁真的就只是客房爆满? 难不成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枸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觉得吃在嘴里的馒头都不香了。 \/\/\/ 枸杞一瘸一拐地进到不鸣居,把大包小包随意往地上一丢,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接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啃起馒头。 这特么的究竟是什么逆天开局! 在校场上挨的拳脚受的伤,这会也逐一开始疼了起来,尤其是腹股沟那块...麻蛋,最后那脚自己就不该踹! 好难啊,心好累。 “抓紧时间把这一堆破玩意收拾收拾,放地上碍眼的紧。” 枸杞猛然回头,发现地瓜男正大腿翘二腿地坐在边上,手里还抓着半个馒头。 “前辈你...” 他是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边上的? “嚯,这是被人给揍了啊。难怪一副顾影自怜的熊样。” 如果按照之前的设想,这个时候自己就应该没皮没脸地扑上去抱住地瓜男的大腿,再嘤嘤嘤地向他哭诉自己遭受到的不公待遇,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请义父替我主持公道!” 可一想到自己的愿望恐怕又要再次落空,一声“义父”却是如何也喊不出口了。 所以,九诘老头的安排究竟是几个意思啊! 枸杞觉得自己cpu都快烧干了! “怎么?给人揍傻这是?”地瓜男的语气非但没有半分关切,反而尽是幸灾乐祸。 罢了罢了,枸杞叹了口气。 与其自己在这胡思乱想,精神内耗,倒不如顺其自然罢了。只要和北堂玄见上一面,老头究竟是怎么打算的自然也就揭晓。届时自己是去是留,再做定夺便是。 至于地瓜男,无论如何,自己关于他的实力的推测总是不会错的。 既然做不成父子,那就当哥们处呗。 “互殴,纯属互殴...”枸杞放下心理包袱,将校场里所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 “哈哈,杜海川练了一辈子的缩卵神功,生个儿子倒是跋扈的很!”地瓜男抚掌大笑。 “杜海川?” “杜海川。” “老装哔犯很厉害?” “很厉害倒也说不上。”地瓜男随意评价道,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对付你这样的,人家也就是动动手指的工夫。” “呃,具体一点呢?” “距离知万物不过半步之遥,实力在栖凤阁内仅次于九诘,够具体了吧?” 枸杞倒吸一口凉气,所幸自己不仅品格高尚,半路还杀出来杜忍这么个嘴替,不然自己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他比之前辈如何?” “他?”地瓜男面带轻视,嗤笑一声。 这让枸杞的期待值瞬间拉满。 “我为什么要和他比?你又为什么要将我和他比?” “呃...” 地瓜男把脸凑近一些,“你打听过我?知道我的身份?” 来时的路上,枸杞确实向林立打听过地瓜男此人,林立的回答多少有些伤人。 “枸哥你想吃地瓜怎么不早说,后厨应该是有一些的。不过都是生的,得你回去自己烤...” “确实打听了。”枸杞犹豫半晌,还是不忍将实情告知,“人家说是没听过...” “没听过么...” 再次进到不鸣居,枸杞便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再去打一梦湖的主意。 地瓜男却是浑不在意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山光西落,湖月东上。 “...倒也不错。” 第71章 从被误解再到大放异彩 一连几日的奔波,再加上校场当中“以武会友”,枸杞是真的累到了,这一觉他简直不要睡的太香。直到烦人的敲门声一遍又一遍地响彻耳边,他才依依不舍地跟嗨丝小姐姐们挥袖作别。 “来啦!”枸杞将外衫随意披上,光着个脚就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林立,手上提着豆浆油条包子馒头一应俱全,“枸哥给。” “这么丰盛啊!多谢多谢。”枸杞从他手上将东西一一接过,“北堂和你们家师爷还没谈完呐?” “小师叔他闭关了。” “闭...闭什么?”枸杞好悬没让早餐掉落地上。 “闭关啊。” “就是把自己关进小黑屋,不吃不喝不睡不拉的那种闭关?” “这,倒也没有这般苛刻...” “我尼玛...”枸杞差点就要化身唐门弟子,“死胖子有没有说要闭关多久。” “这我就不清楚了,小师叔应是昨日回来后不久便闭关了,我也是今天才得到消息。”林立想了想,便继续说道,“不过枸哥你放心,一日三餐我都会按时给你送过来的,小师叔之前交代过我要照顾好你。” 可自己来栖凤阁也不是为了骗吃骗喝的啊! “那便有劳了。”见林立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枸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招呼道,“站着干嘛,进来坐呗。” “不了,昨日的操练不是因为后面发生的事中断了嘛,今日还得补上。” “还要操练?你屁股没开花?”说实话,林立今天能送早餐过来已经很神奇了,只是自己一时间没有想到此节。 “嘿嘿。”林立憨笑两声,“昨日是四师叔行的杖责,他最是心软,没有与我们为难。” “没事便好。那行吧,你去忙吧。” \/\/\/ 北堂玄这人做事没谱枸杞是知道的,但他着实没有料到死胖子可以没谱到这个地步。自己到了栖凤阁之后,两人甚至连面都没有再见上一面,死胖子竟然就不管不顾地跑去闭关了。 要说自己心里没点膈应那是假的,但相对而言,他现在更多的反而是好奇,他倒想看看死胖子究竟在搞什么鬼,闭什么关!完了是能上天还是咋地! “你这是做甚?打棉花拳吗?” 对于地瓜男神出鬼没的现身方式,枸杞已经见怪不怪了,“军体拳。” 地瓜男大喇喇地坐在门槛上,一手豆浆一手油条,“没听过。” 枸杞本就练的心不在焉,闻言干脆来到地瓜男身边坐下,接着在身上摸索半天才掏出几支瓷瓶,“前辈给。” 地瓜男一脸嫌弃地往边上挪了挪,“这又是作甚?” 对于发现地瓜男身上有伤一事,枸杞并不打算隐瞒,“是一些活血化瘀的丹药,前辈或许用的上。” 地瓜男同样没有否认,头也不抬地啃着油条,“自己留着吧。” “我身上的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我只是觉得你将来用上的机会要比我大的多。” “...” 呸!真特么晦气! “练多久了?” “嗯?” “我说你这棉花拳练得有多长时间了。” “有个四五年了吧。”枸杞把两辈子的时间都算上了。 “四五年了就这?”地瓜男“嘁”了一声,“再打一遍我看看。” “啊?” “我说你小子,就这么点机灵劲,还尽用在没用的地方。” “多谢前辈指点。”枸杞这才意识到义父这是要传功了啊! \/\/\/ “右腿,下压两寸。左臂,往上抬一寸。” 枸杞一招弓步冲拳才刚打出,就被地南瓜叫停。 “啊?好,我试试。” 枸杞试着调整了一下,顿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前辈,好像不大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了?”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你练拳是为了让自己舒服还是让对手难受?舒服?床上躺着最舒服!熊样!” 枸杞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赶忙改口道,“听前辈这么一说,好像有对劲了...” “熊样!这里,把脚往回收一些!拳头,改挑为刺...” ... 三套军体拳,一共六十四式,地瓜男前前后后竟然做出了二十几处的调整。 这尼玛... 如果说地瓜男只是微调个三招两式,估计自己也就老老实实照做了,可这一改就改了将近一半的招式... 枸杞心里反而泛起了嘀咕。 “前辈,我这里还有一套功法,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地瓜男一口咬下半边包子,不置可否。 枸杞见状也不废话,直直站定屏气凝神。 “你这一动不动的让我指点什么?” 地瓜男话音未落,枸杞左脚猛地一步朝前踏出,气势之恢弘仿佛山河都要为之破碎。 同时,他的双手也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循着玄妙无比的轨迹舞动起来。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秋风落叶亦是为之凋零,盘旋... 闪电五连鞭“静若植物人,动如踩电门”的精髓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待他行功完毕,收腹站稳之际,骇然发现地瓜男大张着嘴巴,竟是连还未嚼烂的包子掉落地上都浑然不觉。 枸杞心里也是一惊,难不成大家都误解马老师了? 闪电五连鞭当真要在这个时空大放异彩了? “前辈?你看这...” “这特么的什么破玩意!” 剩下的半边包子径直朝着枸杞面门飞来。 第72章 打假先锋 被地瓜男改动的那二十几处地方,枸杞完全不能适应,甚至他都没有完全记清楚究竟哪些个地方是被改过的,以至于原本已经熟的不能再熟的拳法反而打得磕磕绊绊起来。 真特么心累!枸杞忍不住感慨,那些小说,影视作品里的主角们,哪一个不是开局自带过目不忘的基础技能?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行不通了? 再加上自己接二连三地遇上强敌,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新手保护期”,还有从死胖子那里了解到的境界之间难以逾越的差距... 自己穿越一趟啥事没成,打假先锋的成就倒是先给解锁了。 不过好在地瓜男闲人一个,每每枸杞练拳的时候都会在旁观摩,当枸杞问及不明之处的时候,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反而是大大方方地进行指点。 只是态度算不上温和罢了。 “让你左手往上一寸,不是右手...” 地瓜男满脸不耐地提醒道。 “看我干嘛?这招我特么又没说要改...” 见枸杞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地瓜男忍不住爆了粗口。 “你这悟性真特么绝了...” 枸杞觉得他之所以这么痛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尽情地嘲讽自己。 ... 整整三天,枸杞都是在地瓜男无情的冷嘲热讽中度过的,不过好在,三套被改的面目全非的军体拳自己总算是记了个七七八八。 “诶,前辈,这招转身别臂该怎么使来着?” 枸杞已经做好了挨喷的准备,一回头却发现原本坐在门槛上等着蹭吃蹭喝(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地瓜男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枸哥。”林立提着早餐一路小跑着过来。 “嘿,巴迪!”枸杞心情不错,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啊?什么?”林立把早餐递给枸杞,“不是,枸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什么?死胖子暴毙了?那我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前去祭拜的!”枸杞瞬间戏精附体。 “呃...”林立满头黑线,“我可没这么说...” “哦,不是啊。那你找我干嘛去?”枸杞顿时兴致索然。 “今天是文课的日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知不觉,枸杞在栖凤阁待了已有五日。 “不...” 不对啊。 枸杞正准备拒绝,可转念一想,死胖子不讲义气不靠谱那是他的问题,但这不能成为自己不思进取的理由啊,“吾辈楷模”的人设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垮掉了。 再者,从栖凤阁以通过赤凤像考核作为入门的门槛来看,想要成为求知者,除了身体素质以外,心理素质恐怕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无论栖凤阁这边最终给出的答案是什么,自己既然下定决心了要死磕这条路,跟着去听听课长长见识总归没有什么坏处。 “不妨去看看吧。”枸杞改口道,同时分出一部分早餐放在桌上,“走。” “枸哥,你为何要留下一些吃食。” “留着中午吃。” “可中午的时候我们可以一同在食堂吃啊。” “那就留着晚上吃。” “可是...” “你快别哔哔了,看着点路...” \/\/\/ 当枸杞跟着林立来到授课讲堂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稀稀拉拉坐了些人。好巧不巧,正是死胖子派系的几员得力干将。 几人原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见枸杞进门,相互使了个眼色后,便齐刷刷地站起身子,围了过来。 枸杞被他们这阵仗吓了一跳,拉起林立就打算战术撤退。 谁知道这几个愣头青会不会因为自己编排死胖子的事而作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多谢枸杞师兄。”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众人齐声道了一句。 谢?谢我雨露均沾,请你们每个人都吃上了十记杖责吗? 接着,几人当中看着领头的那个上前一步,“多亏了枸杞师兄前日在校场挺身而出,不然大家都不知道还得遭多少罪。” “话也不是这么说,最后还不是连累了你们...”枸杞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那不一样,大师伯罚我们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但沉庭式蹲的久了,可是要受暗伤的,到时候三五天下不了床都还算轻了。” “老丁这么歹毒的吗?” “老丁?老丁是谁?”众人一阵面面相觑。 “枸哥说的或许是杜师兄。”这时林立站出来解释道。 “可不是嘛。”有人开始忿忿不平起来,“杜师兄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就是,大师伯罚我们,我们服,杜师兄罚我们,我们不服。” “况且四师叔他也没对我们动真格的。”又有人说道。 “反而是把对面好好教训了一顿!” “哈哈,你们是没看见,陈平那小子屎都快被我打出来了!” “正是,王武也一样,被我揍得哭爹喊娘的...” 枸杞看了眼说话的两个人,印象不深。但你俩顶着个熊猫眼在这吹牛逼,是不是没什么说服力啊? 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快变得热烈起来,打假先锋也就没有忍心揭穿。 第73章 有事就应该找老师 “看得出来,大家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果,但咱们可不能忘了一个人...”领头少年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把头转向枸杞,“枸杞师兄,那日师兄打的可是桑彪那小子!” 众人果然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枸杞身上。 “不敢当不敢当。”倒不是枸杞谦虚,事实上他身上的淤青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散去。 另外,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那天如果不是某人神来之笔的“油条”,再加上最后杜海川吼的那一嗓子,最后究竟是谁被谁打还真不好说。 “师兄你有所不知,桑彪那小子仗着自己力气大,平日里对练的时候可没少对大家下狠手。” “就是!这会他总该知道人外有人了。” “听说枸杞师兄最后那一脚可是把他的鼻子都给踹歪了。” “啊?这么严重的吗?”枸杞心里咯噔一下。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一声声“枸杞师兄威武”当中。 没人听见后面那句“狗日的不会讹上老子吧?” \/\/\/ “你竟还敢来这里上课?” 正当气氛被推向又一个高潮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喝问。 枸杞一回头,就看见了顶着个光头,鼻子上贴着块狗皮膏药的桑彪,身边还站着三五个歪瓜裂枣。 枸杞原本对于踢歪别人鼻子一事还抱有几分歉意,可一听他这副颐指气使的说话口气顿时回怼道,“我鼻子又没歪,为何不敢来?” 听闻枸杞提及此事,桑彪脸上阵青阵白,“你给我小心点!” “小心什么?小心被人踢歪鼻子吗?”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你过来再让我踢一脚。” “我...” “我说老桑你啊当真是狭隘了,莫非连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都不明白了吗?更何况大家本就是同门兄弟,兄弟之间又哪里来的隔夜仇恨?少点戾气,多些包容吧,正所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何太急!” 枸杞看着不声不响出现在桑彪身后的,一副教书先生打扮的老者,口风说变就变。 桑彪背后没长眼睛,先是被枸杞拿腔拿调的做派搞得一脸懵逼,但很快又咬牙切齿道,“谁特么跟你是兄弟!你特么少给我来这套!” “桑彪啊,看来之前是我下手轻了。” 桑彪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之后却又忍不住松了口气,“四师叔。” 何为贵,人如其名,脾气温良宽于待人。 事实上,何为贵已经年逾六十,在九诘的几个弟子当中年龄最大,只不过入门较晚,故而排在第四。 对于桑彪之前的出言不逊他也没有过于苛责,只是挥了挥手,“莫要再生事端。” “是,四师叔。” 桑彪应承一句,招呼上几个马仔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便是枸杞?”何为贵走到枸杞跟前,温声道。 “见过前辈。”枸杞起身施了一礼。 何为贵上上下下打量了枸杞一番,眼中颇有些赞许,“坐下吧,好好听课。” “是。” \/\/\/ 原本对于上学听课极为排斥的的枸杞之所以会坐在这里,除了想到听课学习有助益于自己心理素质的提升外,更多的还有好奇,他很好奇所谓的求知者们平日里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勾股定理学不学?元素周期表背不背?说不定这一趟下来对于自己打假先锋的业务水平同样也能提升不少。 但他失望了,至少今天课堂上的内容让他失望了。 何为贵所讲的大多是些前辈大能的成长经历,且不说那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枸杞听来与张三李四无异,光是他们雷同到诡异的发迹史便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先是出身贫寒,再是发奋图强最后成功逆袭名动一方。 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凝聚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心灵鸡汤。 果然,上好的鸡汤往往只需要最老套的素材。 只不过上辈子他已经喝了太多太多,这一世实在是半点也灌不进去了。 再加上何为贵说话声音低沉中带着舒缓,就好像催眠曲一般,很快就让他昏昏欲睡起来。 这时,他的后背被人轻轻捅了一下,接着一张字条递了上来。 枸杞会心一笑,这一幕倒是让他梦回当年上学的时候。 “有本事放学别走!” 看着字条上狗爬一样的字迹,枸杞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莫测起来。 傻x玩意,枸杞心道一句,当机立断举手报告,“前辈,我有事要汇报!” 自己上课被人打断,何为贵也没有表现出来半点不快,反而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何事?” “前辈你看,有人威胁我。”枸杞一边说着一边就把字条递了上去。 何为贵接过字条扫了一眼,“桑彪,你放学别走了,留下来打扫教室。” 桑彪大喊冤枉,“四师叔不是我...” “你这不堪入目的字迹在众人当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桑彪顿时说不出话来。 “继续上课。” 趁着何为贵转身的间隙,枸杞冲着桑彪竖起了中指。 第74章 毒鸡汤 来自桑彪的约架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倒不是因为他被何为贵留下打扫教室,而是某人压根就没有坚持到放学。 当枸杞提着午餐返回到不鸣居的时候,正好瞧见地瓜男撅着个屁股在那拖地。 “前辈,你这是在做什么?”枸杞吃了一惊。 原以为斩妖除魔装装哔,飞天遁地凹造型便是求知者们生活的全部,却不曾想他们同样也需要面对日常的琐碎。 “老子在做什么你看不见吗?来了几日也没见你动过一次手,还尽特么问废话!” 枸杞赶忙把东西放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挽起袖子,“是是是,晚辈这便进来帮忙。” “可拉倒吧,老子这都快完活了,要你进来添乱?” 地瓜男撅起的屁股距离枸杞越来越近,看上去打扫工作确实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老子背后没长眼睛,当心戳不死你。” 枸杞这才发现随着地瓜男的屁股一同靠近的还有他手上时隐时现忽长忽短的拖把杆... 也不知道处女座做清洁的时候是不是怨念都这么重,枸杞闪到一旁,暗戳戳地想到。 没过一会,地瓜男跨出门槛,撑着拖把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厅堂,脸上表情就像是拆开快递看到了自己新买的老婆... “哇喔,好干净哟!”枸杞倒也不是单纯地在拍马屁,整间屋子确实被地瓜男打扫的bulingbuling的。 地瓜男白了枸杞一眼,“你小子不是跟着上课去了,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看来处女座暴躁的情绪似乎随着清洁工作的完成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这不都到饭点了嘛,想到前辈独自一人在家饥肠辘辘嗷嗷...”枸杞赶紧把不该说的咽回肚子,接着用手摸上胸口,表情痛苦,“晚辈这里便疼的紧,疼的是一点学习的心思也没有了。” 地瓜男看着枸杞浮夸的表演陷入沉思。 枸杞提起午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不,晚辈给您送吃的来了。” 地瓜男依旧沉默着。 “前辈?想什么呢前辈。” “我就在想啊,你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些屁话来的?” “晚辈确实...” “你快别特么扯了。” “呃,栖凤阁的那个什么四师叔,似乎不太待见晚辈,他让我今后不用再去上课了...” “哦?何为贵这人资质一般,脾气倒是出了名的好,你是怎么把他给得罪了?”地瓜男一下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正当枸杞准备与嗨丝小姐姐们进一步研究人体构造的时候,何为贵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枸杞一下惊醒,猛地起身,“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老师我没睡!” 看着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听着他们爆发出来的笑声。枸杞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何为贵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安静,“枸杞啊。” “前辈。” “你说一个人的天赋要强于你,努力也更甚与你,你当如何?” 枸杞也不知何为贵是意有所指还是刚好课上讲到这里,但类似的鸡汤自己上辈子好像喝过,只不过是带毒的,“这就要看那人与我的关系如何了?” “那人与你关系如何,跟我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那人若是与我关系不错的话,我便自觉往边上让一让,免得挡着人家成功的道了。届时人家白日飞升,指不定还愿意带我一个。” 此言一出,不仅一众弟子,就连何为贵听得都有些傻了,“倘若那人与你是竞争关系呢?” “竞争?那我换个人竞争不好吗?换个比我蠢又比我懒的人竞争不香吗?就比如...”枸杞把头转向桑彪。 “你看我作甚!”桑彪顿时不乐意了。 “前辈你看,这不就有人对号入座了吗?” “桑彪你莫要说话。”何为贵轻斥一声,继续问道,“那人若是与你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又当如何?” 何为贵的问题越发犀利,枸杞两手一摊,耍起了无赖,“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删号重玩呗。” 何为贵稍稍停顿,便反应过来,“你这是自甘堕落,自毁前程!” “前辈您又何尝不是唇枪舌剑,咄咄逼人。” 何为贵一时为之语结,半天才调整好心态,继续循循善诱,“枸杞啊,你若是年纪轻轻便不求上进,贪图享乐,待到老了,你就会发现...” “我会发现自己这辈子没有遗憾了。” “出去...”这一次,何为贵的心态彻底崩了,“这堂课你莫要再上。” “不是,前辈,您怎么急眼了还?” “出去!” “真没幽默细菌。”枸杞一边嘟囔着一边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灵感迸发,“天堂有路你不走...” 何为贵忍不住竖起耳朵,此子言论虽然荒唐,但在诗作上面的造诣却是有目共睹。无论是北堂玄带回来的那两句,还是之前随口而出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学海无涯苦作舟!” “以后但凡是我的课,你都莫要再来!” \/\/\/ “你的那些歪理邪说,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无道理。” “是吧是吧,我就说是那个四师叔不待见我,在那搞针对呢。” “人家也确实没有说错,就你这觉悟,哪里需要再去上课。” “啊?前辈也这么觉得?难不成我的心理素质已经达到了通过赤凤像考核的标准?” 想想也是,一个人只要把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就叫作心理素质过硬! “指不准呢。”地瓜男没有正面回应,“要不你这会去观湖试试?” “呃,那还是算了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亏你也说得出来...” “哈哈,怎么样,作的不错吧。” 地瓜男放下筷子,如实评价,“狗屁不通。” “哈哈!诶,前辈,你不再吃点了吗?菜不合胃口?” “不吃了...咳咳...” 第75章 丰富的日常生活 “我特么但凡再跟你玩一局,我特么就是傻x!”枸杞一把掀开身上裹着的被子,指着地瓜男的鼻子赌咒道。 “熊样,输急眼了还?”地瓜男一脸满足地看着自己占尽优势的盘面,不慌不忙地回应道。 “我说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 “下次。” “你每次都说下次!” “这次我当阿土伯,你选哪个?” “我...”枸杞一咬牙,“孙小美...” “傻x。” “我...”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枸杞已经在栖凤阁待了两月有余。 在被何为贵拒之门外之后,枸杞自然也就没再跟着林立跑去蹭课,一来他是觉得自己在那里根本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二来地瓜男都明确表态过了,自己心理素质够硬! 至于校场那边,他就更没兴趣了。 根据线报,醋川也闭关了。也不知是经历校场一役后洗心革面发愤图强去了,还是被杜忍虐的找不着北,跑进小黑屋里跟死胖子一起抱团取暖了。 有一说一,枸杞更倾向于后者。 总之,如此一来,自己算是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与其再去掺和两帮小屁孩的明争暗斗,倒不如老老实实待着不鸣居潜心练习改良版的军体拳。 就这样宅了大半个月后,枸杞实在是寂寞空虚,终于忍不住鬼鬼祟祟地摸上二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前辈,你无聊不?” 潘多拉的魔盒就此打开。 近两个月里,枸杞带着地瓜男把五子棋,象棋,军棋,但凡自己会的,能想到的,有操作可行性的棋类游戏都玩了个遍。 结局相当惨烈。 地瓜男可以说是做到了在智商上对枸杞的无情碾压。除了最开始的讲解局外,枸杞哪怕一次都没有赢过。 行吧,你智商高,你牛逼,那就拼运气啊! 接下来飞行棋,斗兽棋轮番上阵,结局亦然。 迫不得已,枸杞连大富翁都给搬出来了... \/\/\/ 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两张写着100的纸片,以及被“阿土伯”占领的满满当当的商铺,旅馆,饭店,枸杞手里的骰子半天没丢出去。 “想什么呢?” 枸杞抬头看了地瓜男一眼,事实上他在考虑要不要把泥巴捏成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孙小美糊到某人丑恶的嘴脸上。 “林立那小子送饭来了。” 果然,敲门声响起。 枸杞起身,顺势把棋盘弄翻,“好可惜,正准备逆风翻盘呢。” “熊样。” \/\/\/ “枸哥,你这是怎么了?”见枸杞黑着个脸,林立忍不住问道。 “给人气的。” “给人...”林立朝门里探了探头,“气的?” “也可能是被鬼气的。” “鬼?”林立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枸杞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诶,对了,死胖子还活着不?” “小师叔?那自然是活着啊。枸哥你为何要这么问?” “因为我就是被他给气的!” “可你刚刚不是说...”林立脸色又白了几分,“啊...” “你们如何确保他还活着?” “大家都有轮着给小师叔送吃的啊,我也送过啊...” “有没有可能其实胖子早就死翘翘了,你们送的东西其实也...” “枸,枸哥,你是在说笑的对吧?” “不知道呢,要不你去确认一下?”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啊枸哥...” “辛苦了,慢走。”枸杞想了想,再次提醒道,“记得确认确认死胖子死没死透。” 林立闻言一个踉跄。 “死透了记得喊我吃席!” 玩笑归玩笑,可事实上枸杞对于北堂玄的状况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很难想象死胖子这一闭关就是接近三个月的时间。 “死胖子究竟在搞什么!” \/\/\/ 枸杞提着食物刚回到房间,顿时就被冻得直打哆嗦。 “不冷吗你?” “不冷。” “又不吃?” “不吃...咳咳。” 地瓜男“绝食”已经快一个月了,咳的也是愈发频繁愈发严重,时不时还会像个文艺中年一样多愁善感,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况都很难让人不担心。 就好像现在,刚刚还跟自己玩的有来有去的地瓜男一个人站到了窗边。 窗户大开寒风凛冽,而他仅仅穿了件薄衫,整个人说不出来的寂寞萧索。 “我说老地啊...” “你也真是敢喊。”地瓜男转过身子,看向枸杞。 “有什么问题吗?”既然武力智商被人双双碾压,枸杞只能在嘴上讨些便宜,于是他又加强语气重复喊道,“老地啊,你身上的伤就不想着治治?老装哔犯给的药我都还没动过...” “我说了那些药于我无用。” “可你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暂时死不了。” “暂时...”枸杞叹了口气,接着眼睛一亮,“要不这样吧老地,没几天就过年了,待到年后无论死胖子出没出关,我都打算撤了,在这耗了得有三个月了,老子也算给足他面子了。” “然后?” “然后...最多再去跟人确认确认他究竟活没活着...” 地瓜男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再然后你就跟我一起去南山吧。” “南山?”地瓜男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果然,你也听过不老树对吧!”枸杞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跟你说,不老树的少守与我关系不要太铁,人也比死胖子靠谱多了。” “呵。”地瓜男脸上泛起笑意,“那丫头...” “你认识鹿林林?” “不认识。” 枸杞顿时不乐意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你若是不傻那便赢我一次试试。” “我...行!你厉害,你牛逼!你特么在海里开飞机!” 地瓜男摇了摇头,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与我说说后来如何了。” “什么后来如何。” “萧炎...” 给地瓜男讲故事,也成了枸杞的日常之一,前面就说了,他的精神状况同样让人感到担忧。 “没兴趣。”枸杞啃了口鸡腿赌气道。 地瓜男也没继续追问,依旧直视窗外,神情落寞的就好像留守在偏远山区的孤寡老人。 枸杞一下心软下来,“唉,话说...” 许久之后,便听地瓜男倒吸一口凉气,“斗宗强者,竟恐怖如斯...” 第76章 枸哥和师兄的区别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旧岁将尽,除夕已至。 这日,枸杞跟着地瓜男一起把不鸣居上上下下都打整了一遍,待到忙完,午时已过。 干了一上午的活,枸杞早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林立这小子,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过来?” “大过年的人家自然有事要忙。” “也对,光是一个小小的不鸣居我俩都打整到了现在,真不知道那小子得忙活到什么时候。” “我俩打整?亏你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什么意思?我是没动手还是咋地了?” “说实在的,早先听到那句‘有什么倒忙需要帮吗’的时候我只不过是当作玩笑罢了。没想到啊,你小子还真是说到做到!” “喂喂喂,过分了啊。” “我可有说错半句?那支花瓶是谁碰碎的?这张椅子是谁踩塌的?又是谁擦个窗子都能连窗带框一起给弄进湖里?” “我...” “事情办的不清不楚,饿的倒是比谁都快。” “我哪里饿了!”枸杞嘴硬道,“我分明就是担心饿着老地你了好吗!” “别废话。南蛮入侵!” “...” 枸杞发现自己的手牌里面只剩了两张闪,眼珠一转甩出其中一张,“闪!” “你先前不是说过‘南蛮入侵’的时候当以‘杀’来应对?” 枸杞表情俨然,“你记错了,是用‘闪’。” “那‘万箭齐发’又当如何?” “用杀。” “原来如此。”地瓜男也不与他争辩,不紧不慢地丢出一张手牌,“那就万箭齐发吧。” “呃...” \/\/\/ 两人杀的天昏地暗,即便枸杞脸都不要了,仍是被杀的屁滚尿流人仰马翻,就这样一直到了约莫亥时,敲门声终于响起。 “嗨皮揣腻死...”枸杞一开门就看见了林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顿时大惊失色,“卧槽,怎么了你这是!” “没...没事啊,就是早先跟着大伙一块做清洁的时候不小心摔着了。”林立神情慌乱地说着蹩脚的谎话,“咯,枸哥,今天吃的是饺子,你一定饿坏了吧。” 枸杞没有伸手去接,“究竟怎么回事?” “枸哥,真没事...” “林立,既然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哥,那就请你跟我说实话。” “枸哥,我...” “林立!”枸杞稍微加重了语气。 林立原本打算继续隐瞒,可见着枸杞沉着个脸,便老老实实将事情和盘托出,“今日除夕,大伙忙完之后便聚在食堂一起吃饭,我给你带饺子的时候刚好被桑彪他们瞧见了...” 枸杞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我没事的枸哥,都是些皮外伤罢了,你不必替我担心。” 枸杞并未接话,而是反问道,“所以你送饭过来的时候大都是过了饭点,并非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到了后面剩的菜多,而是为了避开他们,对吗?” “枸哥,我...” “林立,我想到了。” “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想到第二个原因了。”枸杞看着林立嘴角眼角挂着的淤青,缓缓开口,“我让你叫我枸哥,是因为比起师兄来,枸哥总是要显得更亲近些...” “枸哥...”林立的声音开始哽咽。 “好了,大过年的就别整这出了,多不吉利。” “可枸哥你不是也...” “我这是被饿的,能一样吗?” 林立破涕为笑。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枸杞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点路,可别到时候真给摔着了。” “好的,枸哥。吃完了你也早些休息。” “林立。”就在林立转身的瞬间,枸杞又把他叫住,“新年快乐。” \/\/\/ 看着被冻得硬邦邦的饺子,枸杞觉得鼻头忍不住地又开始发酸。 林立与自己的交集其实并不算深,而自己与他说的最多的也仅仅只是那句形式上的“辛苦了,慢走。” 不能否认,林立做的这些自己一开始是心怀感激的,可越是往后便越是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自己究竟是凭什么? 凭什么林立就应该日复一日的给自己送饭过来?凭什么天气转冷了他就该给自己送衣服送被子的?又是凭什么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却丝毫没有考虑到林立夹在自己与桑彪一伙当中的尴尬处境? 就凭北堂玄闭关前的一句嘱咐? 还是凭着自己随口那句“迟些我与北堂说声,让他给你开开小灶便是。” 北堂玄的嘱咐林立始终在做。 而自己的承诺,呵,说实在话,自己差点都给忘了。 枸杞啊枸杞,你特么何德何能,都有资格给人画饼了? 枸杞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拳头却是越握越紧,“桑彪...” “这饺子看上去不错。”地瓜男走了上来,与他并肩而立,“一会分我一些。” 第77章 网络喷子大显神威 大年初一,栖凤阁的弟子起的要比往常都更早些,与门中长辈一同用过早膳之后,他们将会得到几日回家探亲的时间。 “桑师兄,昨日你下手会不会也太重了些?” “切磋比试技不如人,怪我咯?”桑彪满不在乎地一摊手,“再说了,林立那小子多半没有胆子把事情给捅出去。” “哈哈,我猜他不是说自己摔着了就是碰着了。” “磕磕碰碰嘛,倒也在所难免...”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啊!” “哈哈!” “都低调些。”桑彪装模作样地提醒一句,“莫要忘了师傅师伯他们今日也要来食堂用膳,可别教他们听了去。” \/\/\/ 桑彪与几个马仔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食堂,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突兀的身影。 枸杞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冒着热气的白粥。 “这臭小子!”桑彪一见枸杞就来气,“他来这里做什么!” “桑师兄。”身旁马仔连忙拉了他一把,“我们莫要管他。” 又有人说道,“正是,杜师兄交待过的...” 桑彪闻言重重哼了一声,但一想到杜忍与自己交待的那些,还是决定眼不见为净,“走,我们到别处坐去。” 这时,枸杞也注意到了桑彪一伙,“嘿,光头。” “他在叫我?”桑彪虎躯一震,一脸愕然。 他自然知道枸杞喊的是谁,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喊过了。 又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实力不及自己的家伙这么喊过了。 一个马仔大着胆子回复道,“大概...或许是的...” 枸杞又朝这边招了招手,“死秃子,过来说话。” 这一次,他好像更过分了。 桑彪再不顾同伴劝阻,杀气腾腾地朝着枸杞走去,“妈的,老子给他脸了!” \/\/\/ “好久不见,大小便还正常吗?”枸杞笑吟吟地冲着桑彪问候道。 “你特么说什么呢!” “这叫先礼后兵。” “你特么哪里礼了?” “礼完了已经。”枸杞脸色说变就变,冷冷问道,“林立是你打的?” “关你屁事!” “敢做不敢当?” “你想多管闲事?” “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小子莫非还把自己当活菩萨...” “你磕一个试试看,我保证让你妈一个月怀俩。” “你特么再说...”桑彪话没说完,一碗热粥劈头盖脸朝他泼来,“啊!” 枸杞趁势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别特么动不动就特么的特么的,大过年的饺子不吃尽吃屎了是吧!” 一众马仔哪里想到枸杞说翻脸就翻脸,顿时愣在原地。 \/\/\/ “卧槽,揍他!” “快看看桑师兄怎么样了!” 桑彪手下的马仔陆陆续续反应过来,有人撸起袖子就要开干,有人急忙上前查看桑彪伤势。 “我特么看谁敢动!”枸杞抄起凳子狠狠砸在桑彪边上,指着众人鼻子喝骂道,“一个两个的都特么的脑积水是吧!揍我?也特么的不想想老子跟谁来的栖凤阁!也特么的不问问老子跟北堂玄什么关系!揍我?来啊!我看看谁特么的要当铁血战士!” 闹出的动静将在食堂里吃饭的栖凤阁弟子全都吸引了过来,其中自然包括与北堂玄交好的几个。 几人见状也没多说,只是在枸杞身旁稳稳站定。 枸杞看也不看他们,这种破事还是不要牵扯到其他人了。 “北堂玄这会在干嘛?在特么闭着关呢!人家闭关前都能把杜忍压得喘不过气,出关后呢?要不要把杜忍打出屎来!杜忍敢跟北堂玄叫板那是因为他有个叫杜海川的爹,你们的爹叫啥?啊?一个个的啥也不是就特么学着人家招摇过市仗势欺人,我特么的都好奇北堂玄一旦清算起来,谁特么是第一个倒霉的!” 枸杞一连指过几个马仔的鼻子,“你?还是你!” 被他点到的几人都是一阵脸色发白。 “能想明白不?想不明白的都特么滚去超市门口摇两个币先!” 枸杞说的这些,众人究竟听不听得明白不得而知,但反正有一个是一个的都被他一口一个“特么的”给骂的痴呆了。 果然,双标还要属他玩得最溜。 枸杞撂完狠话,开始朝着桑彪走去。这时,已无人胆敢出面阻拦。 说实在话,他也并没有真的打算把人家怎么样,不过林立挨的那些拳头,总归是要如数奉还的。 至于之前泼出去的那碗粥,自己都喝的进嘴了,又能烫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围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来,各自口中“师傅”“师伯”“师叔”叫个不停。 四道身影联袂出现在枸杞身前。 第78章 舌战老装哔犯 “又是你?”杜海川看了眼满头是泡的桑彪,再看向枸杞,面沉如水。 “是我。” “这是你干的?” “是。” “无端生事,出手伤人...” “你特么别尽往老子头上扣屎盆子行不?”杜海川这种不问缘由,先入为主的处理方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口气枸杞也蹩了很久了,“你究竟是多没脑子才会觉得我会没脑子到跑来栖凤阁惹是生非?你就不能先问问...” “放肆!” 一声怒喝突然就在枸杞脑中直接炸开,接着便像低音炮一样在他脑袋里面反反复复循环播放,直教他头痛欲裂,眼冒金星。 就在他险些便要站立不住的时候,背后被人轻轻托了一把。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说话的是何为贵。 与那声怒不可遏的“放肆”不同,何为贵的声音不疾不徐,低沉温和,让人如沐春风,枸杞脑中剧痛亦是为之缓解不少。 “多谢前辈。”枸杞扶着桌角好不容易重新站稳,却发现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出手的并非杜海川,而是另有其人。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壮,长得像个地里年年欠收的庄稼汉一样的中年男人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虽然枸杞与他素未谋面,但从林立平日里的描述当中,不难猜出此人的身份。 “鲁满?”枸杞连前辈都懒得叫了。 “哼!你小子胆敢在我栖凤阁内...” 枸杞没兴趣听他哔哔叨叨,当即出言打断,“我总算是知道某些弟子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恶习是跟着谁学来的了...” “你!” “枸杞你少说两句!” “老何这事你别管,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何为贵没有理会,反而上前一步将枸杞护在身后,“师兄,此事前因后果尚未清楚...” “让开!” “师兄...” “何为贵!再不让开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收拾!” “教训我?”枸杞冷笑一声,“前辈你不用管我,我倒想见识见识栖凤阁的传功长老是如何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 “你真以为我不敢!” 老子怕的就是你不敢! 枸杞手上不是没有底牌,秋葵当时给的小玉片片自己可是片刻也不忘地带在身上。 人家对这玩意的描述是,“莫说是整个南莽,哪怕放眼九州,但凡不是黄硕这种做事全然不计后果的疯子,见了此物都要掂量几分。” 你要说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也好,“扯虎皮做大旗”也罢,这种好东西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自己连求知的门槛都还没摸到,难不成还真不要命了跑去跟知意境界的鲁满放手对轰? 你鲁满不是喜欢恃强凌弱吗?那你特么去跟秋葵碰一碰啊! “够了。”这时,杜海川不轻不重地喝止道,“当真是不怕人笑话么!” “正是正是。”四人当中一直没有开口的高瘦男人也出来打圆场道,“小家伙们玩闹而已,你说你俩在这跟着较什么劲。” 相较于何为贵的宽于待人而言,李兮和的处事方式更像是在和稀泥。 “还有那个,枸杞是吧?” “李前辈。” “你认识我?”李兮和点了点头,“无论如何...” 枸杞一听就不乐意了,“前辈,什么叫无论如何?又为什么要无论如何?林立只不过是替我带了几个饺子,便被桑彪带人堵截围殴,浑身是伤。要说无论如何,我才是无论如何都要替他讨回公道!” “这...”李兮和脸色也变得不太自然,看上去他事先并不知晓此事,“还有这事?” 鲁满闻言又跳了出来,“林立他自己平日里不好好练习,尽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如今技不如人又能怪得到谁?还需要你来替他讨回公道?” “说的好!”枸杞拍手称是。 “哼!” “既然如此,桑彪他自己平日里不好好练习,尽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如今技不如人又能怪得到谁?你又在这里吠个什么劲?” “我...”鲁满顿时暴跳如雷,“我特么真是给你脸了!” “鲁满!”杜海川加重语气重申一遍,“我说了,够了。” 接着,他把头转向桑彪,“他所说的是否属实?” 桑彪哪里敢跟杜海川对视,埋着光头嚅嗫道,“大师伯,我,我...” 杜海川见状便也懒得听他废话,“但凡参与欺凌林立一事的,立刻滚去思过楼领罚。” 众人噤若寒蝉,只有桑彪身边的马仔们一个个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末了,杜海川既像是在对枸杞交待,又像是在当众宣布,“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这就...” “我说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枸杞还有话说,杜海川波澜不惊的目光朝他投来,竟是让他半个字也讲不出口,“若你心中不忿,半个月后栖凤阁演武大会,你只管参加便是。” 枸杞强忍着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从口中挤出一个“好”字。 第79章 来自老地的打击 食堂二楼的隔间当中,李,鲁,何三人围着一张桌子,杜海川已然不知去向。 何为贵和鲁满也不动筷,只是坐在那里大眼瞪着小眼。 “诶,我说你俩也真是的...”李兮和一脸无奈地说道,“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省省心。” “唉。”何为贵叹了声气,“我只不过是看不惯某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着一个小辈用上‘凤鸣’。” “那臭小子在我门中伤我门人,我教训教训他怎么了!”鲁满梗着脖子回应道。 “这其中的缘由你了解过吗?是非对错你又分辨清楚了吗?” “我管他那么多作甚!” “所以人家枸杞说的有错吗?蛮不讲理恃强凌弱...” 鲁满一拍桌子,“何为贵你不要太过分了!” “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李兮和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安抚道,“老何啊,连大师兄都说了事情到此为止,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在这里跟老三置气。老三你也是,半点没个做师兄的样子。” 何为贵摇头不语。 鲁满哼哼出声。 见两人暂时没有再争下去的意思,李兮和趁机转移话题,“你们说那小子到时候真的会来参加演武大会吗?” “肯定会。” “他敢?” 何为贵和鲁满几乎同时说道。 “呃,那就假设他真的参加了,你们觉得他有没有希望...” “希望?”鲁满抢先一步说道,“一个五相隐沦的废物能有什么希望?难不成师兄你还真以为那臭小子是桑彪的对手?今日若不是他出手偷袭,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指定不是别人。” 李兮和“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说的好啊,废物...”这时,只听何为贵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不知道在几个知天命,甚至是那些知万物的眼中,我等又算不算是废物?” “何为贵你再说一遍试试!” 何为贵把粥一口喝干,“两位师兄新年快乐,告辞。” “你!” “行了行了...” \/\/\/ “我本以为你会被人抬着回来。”地瓜男站在窗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又在凹造型呐。”枸杞也不生气,自顾找了张椅子坐下,“老地啊,你就这么不看好我?” “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地瓜男朝这边走了过来,“说说看吧,怎么回事。” ...... “我原本以为鲁满此人不过行事莽撞了些,却没想到竟是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听完枸杞的讲述,地瓜男做出以下评价,“看来一个人养尊处优久了,总是会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可不是吗,这老东西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是一嗓子,搞得我这会脑瓜子都还嗡嗡的...” “凤鸣。” “凤鸣?我看是狗叫还差不多!还有,那个杜海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更是差点让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凤瞳。” “不是,离了一个‘凤’字,这群老装哔犯连名字都不会取了是吧?” 地瓜男并没有理会枸杞的吐槽,而是问道,“如此说来,你还真的打算参加栖凤阁的演武大会?” “自然是要参加的,不然这口恶气我找谁出去?” “所以说在出口恶气与被人打死之间,你选前者?” “不是,老地。”枸杞一下惊了,“你不会是真的不看好我吧?” “我是真的好奇你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可我先前...” “你自己也说了,呵,说得好听些你是先发制人,说得直白些便是暗箭伤人,接着再是狗仗人势,震慑住了他身旁几人...” “喂喂喂,注意用词!”枸杞不满地提醒道。 地瓜男也不理会,继续说道,“不然就像我说的,你要被人抬着回来。” “不过几个记名弟子而已,他们有这能耐?”枸杞是一点也不服气。 “即便这些年来栖凤阁再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人物,但无论是影响力还是整体实力,栖凤阁在整个南莽仍是坐五望二的存在...” “坐五望二?”枸杞觉得地瓜男的形容多少有些奇怪。 “有不老树在,南莽的其它门派自是难以望其项背。” “行吧。”枸杞点了点头,“不过,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一个有着几百年传承的名门大派,你当真觉得他们的选材眼光会差劲到尽是招揽些阿猫阿狗来滥竽充数?事实上,你口中那些不过而已的记名弟子在加入到栖凤阁之前必然是远近闻名的少年天才。而这些不过而已的记名弟子平日里所练习的入门功夫叫做星火燎原式,其最是讲究循序渐进,厚积薄发,待到对手回神之际往往已经落入到了下风。而你,你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我...”枸杞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不是有你改良过的军体拳嘛!” “有道理。”地瓜男附和一句,”打一遍我看看。” “现在?” “对,就现在。” “不是,老地,我从回来到现在连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别废话。” “行吧行吧。” 枸杞踏出房门,在空地上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待他把三套改良版的军体拳完完整整地打完一遍后,便听地瓜男叹道,“确实打的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是吧是吧,你也知道的,这两个月里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偷懒...” 不等枸杞把话说完,地瓜男话锋一转,“不过,顶个屁用?” 第80章 来自老地的提点 “卧槽!”枸杞一个没忍住爆了粗口,“老地,你别告诉我那二十几处的变动都是你改着玩的吧?” “是不是改着玩的,一试便知。” “啥意思?” “打我。” “不是,老地,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地瓜男朝着枸杞缓缓靠近,“别废话,动手!” 枸杞见他一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你注意了。” 说完,一招弓步冲拳朝着地瓜男胸前击去,接着穿喉弹踢,马步横打... 一段时间过去,枸杞把三套军体拳翻来覆去打了四五遍,却是连地瓜男的衣角都没沾到,反而被他随意扫过脚踝,接着平平无奇一掌推倒在地。 枸杞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究竟是怎么回事...” 地瓜男在枸杞面前蹲下,“你知道吗,所谓的求知天赋,除开天生五相强弱之外,最为关键一点的便在于悟性。而所谓的悟性,即是一个人对功法招式的理解程度以及灵活运用的程度。” “这些日子,你确实没有偷懒,确实把我替你改良过的拳法反反复复不停练习,也确实是练习到了如指诸掌行云流水的地步。可事实上,只要不是生来便存在智力上的缺陷,两个月的时间,但凡一个普通人,都能够将一套功法练得无比纯熟。可问题在于,接下来呢?” “接下来?” “举个例子,此时你面前站的是我,那招虚步砍肋运用的尚算合理。可如若你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九尺大汉,又或是一个三尺侏儒,你又当砍向何处?” “当一套功法练至纯熟之后,接下来便要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自由组合,灵活运用,从而衍生出变化。出手时机的变化,出招顺序的变化,轻重的变化,快慢的变化,角度的变化等等等等。往后还需要依据环境,依据对手,甚至是依据自身当时的状态再衍生出更多的变化。” “而你呢?在我看来,你不过是将一套拳法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打完罢了。这算什么?是在把自己的招式毫无保留地给对手演示一遍吗?” “相信我,如果你的对手在武学方面拥有足够的悟性,甚至不需要你一套打完,他便能提前将你的招式摸清摸透。” “所以,告诉我,你拿什么赢?” 地瓜男不留情面的当头棒喝让枸杞面如土色,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所说的这些,是自己之前从未想过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自己寒暑不易地练习军体拳,都只是出于早已养成的习惯。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习惯,却是在不经意间滋生出了麻木。麻木到了让人忘记去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做?做的对不对?做的好不好?自己付出了些什么?又从中得到了些什么? 见枸杞良久无语,地瓜男缓缓起身,准备离开,“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 “前辈。”自从“老地”叫顺口了之后,枸杞已经很久没有喊过地瓜男前辈了。 “说。” “真的没问题吗?” “嗯?” “你身上的伤...” “无妨。” “我想再试一试。” 地瓜男脸上露出笑容,“好。” \/\/\/ “枸哥,你开门啊,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你放在门口便是,我一会自己出来拿。” “可是这八宝粥放在门口一会就要凉了...” “我拉屎呢,这会不方便。” “为何每次...” “你就当我是喷射战士吧!” 接下来的几日,枸杞都以同样的理由拒绝跟林立碰面。原因倒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他不愿意让林立瞧见自己鼻青脸肿满头是包的狼狈模样。 可今日,他却如何也避不过去了,因为来访的人是何为贵。 “哎呦喂,这不是何老前辈嘛。前辈您要过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连林立每日给你送饭过来都见不上你一面,就你这排场,我哪里敢提前知会?” “前辈说笑了。” “怎么,不欢迎我?” “哪里哪里,前辈您大驾光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啊。晚辈只恨自己没有沐浴更衣,倒履相迎...”对于那日在食堂,何为贵出手维护自己一事,枸杞其实是心存感激的,只不过表现的多少有些浮夸了。 “既然如此,怎么也不见你主动过来给老头子请个安拜个年的?” “说来也巧,前辈您若是今日不来,晚辈也正打算去前去拜访...” “可拉倒吧你!”何为贵不轻不重哼了一声,“还有,你这老是低着个头说话又算是个什么意思?” 枸杞不得已把头抬起。 何为贵一下愣住,“你这满头满脸的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没几日就要演武了嘛,晚辈练功练的。” “练功把自己练成这样?”何为贵一脸狐疑。 “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嘿嘿。”枸杞干笑两声,“前辈快请进。” “你小子...”何为贵摇了摇头,倒也没再继续追问。 “这屋子打扫的倒是干净。”进了不鸣居,何为贵四下打量一番,接着问道,“一个人住的可还习惯?” 枸杞跨过门槛的一只脚悬在半空,脸上表情剧变。 第81章 颇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林立一个记名弟子,并不知道不鸣居除了枸杞以外另有人在,倒还说得过去。 可何为贵什么身份?九诘座下亲传弟子,栖凤阁内部最核心的成员之一!为何连他都不知道不鸣居里还住着地瓜男? 甚至,九诘本人知道他的存在吗? 地瓜男究竟什么来头? 他为何会出现在栖凤阁? 又为何要匿藏在不鸣居? 还有,他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枸杞发现自己的cpu...妈的,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偷偷下的线? 何为贵的一句话,让他对地瓜男的真实身份产生出了新的疑问,他对地瓜男的过去感到好奇,对地瓜男的伤势表示担忧,但奇怪的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和安危。 他并没有意识到,一种叫作信任的东西,不知何时已在自己与地瓜男之间建立起来。 “还在那愣着做什么?” 听见何为贵招呼自己,枸杞只好暂时放弃思考,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 \/\/\/ “前辈要不要吃点什么?” “你这能有什么吃的?” “呃...”枸杞一想也是。 不鸣居里不仅没啥吃的,甚至自己这会连水都没来得及烧。 不过早上林立送过来的豆浆还剩了几口,也不知道拿出来招待人老头合不合适。 “别费心思了,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蹭吃蹭喝。” “呃...”枸杞严重怀疑何为贵这是在指桑骂槐! “你当真决定了要参加演武大会?” “这是自然。” “为何?” “什么为何,之前老装...”枸杞及时改口道,“老当益壮的杜前辈提出此事的时候我不就已经答应了嘛。况且说来说去林立的仇我都还没替他报呢。” 何为贵并没有在意枸杞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反倒是“咦”了一声,“这与你当初在课堂上说的可不一样啊。” 老头怎么还记得这茬!毒鸡汤的后劲这么大的吗? 枸杞连忙向他解释道,“前辈,晚辈上次纯粹就是胡言乱语,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你无须对我解释,我也并非是要对你说教。”何为贵示意枸杞不必紧张,“事后我想了一下,其实你的那些胡话也并非是全无道理。正所谓天之道,不争而常胜。这岂不是与你的观点不谋而合吗?” 这下可把枸杞给整不会了。 事实上,自己上次端出来的不过是众多毒鸡汤中平平无奇的一碗,真没想到能让何为贵回味至今。不仅如此,人家甚至还引经据典,把自己的歪理邪说都给合理化了。 不得不承认,砖家就是砖家! 他说不争就不争吧,枸杞都没好意思再给他灌输什么叫躺平,什么是摆烂。 “可事实上,这其中的不争所指的是顺应自然,不去干预这世间万物的运作规律。而非是你所表达出来的那种消极懈怠...” 等等,不是说好不说教的嘛! “说实在话,当初听了你的那番言论之后,我原本对于你的心态,你的处世方式都颇为担忧,可如今看来反而是我多虑了。”说着,何为贵话锋一转,“年轻人嘛,本就该朝气蓬勃些,而不是浑浑噩噩,混吃等死。当然,朝气蓬勃是一回事,争勇好斗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间的平衡你定要把握清楚。” 枸杞只好无奈应承道,“前辈说的是,晚辈受教了。” 何为贵似乎看出来枸杞的态度多少带着些敷衍,叹了口气,“栖凤阁让你失望了吧?” 枸杞一惊,“前辈何出此言?” 何为贵也不答话,只是坐着静待下文。 良久,枸杞才跟着叹了口气,“确实不如我所想的那般光风霁月。不瞒前辈,若非是为了接下来的比试,晚辈恐怕也不会继续再待下去了。” 如果说杜忍,桑彪等人拉帮结派仗势欺人的行为还能用年轻气盛来解释的话,那么杜海川在以先入为主为前提下的铁面无私以及鲁满毫无道理可言的凌弱和排外则让人过于下头。 再加上自始至终未曾露面过的九诘,是不是早就老眼昏花不复当年的英明果决? 说实在话,自己早先时候对于栖凤阁的滤镜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碎了一地。 “光风霁月?”何为贵摇了摇头,“这世间哪来这么多的光风霁月,世道浑浊,随波逐流便成了常态。” “前辈可不就是光风霁月,德高望重嘛。” “这么高的帽子你可别随随便便往我头上戴,老头我可担不起。至于德高望重...”枸杞的彩虹屁说拍就拍,何为贵愣了半天才自嘲一笑,“什么德什么望不是靠着自身实力的不断强大而一点一点堆砌起来的?我又算得上哪门子的德高望重?” 何为贵的言论多少有些偏颇。 可一想到那日在食堂,大庭广众之下,鲁满丝毫不留情面地对他放出来的那句狠话,枸杞又觉得老头的心情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何为贵性子温和,平日里这样的委屈恐怕是没有少受。 “枸杞,你知道吗,你我之间其实颇有几分相似...” 枸杞瞬间黑脸,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事实上何为贵眉毛下垂,嘴角耷拉,天生一副苦哈哈的样子,而自己翩翩美少年(脸呢?)一个,跟他有个毛的地方相似了? “我说你小子就不能稍微正经一些?”何为贵一眼看穿枸杞的心思,“我所指的是你我二人在求知天赋方面颇为相似。” 第82章 德高望重 “前辈你!”枸杞一激动直接从位子上面跳了起来。 “并非像你所想的那样。”眼见枸杞瞬间瘫坐回去,何为贵于心不忍宽慰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师傅也绝非做事拖泥带水之人,他既没有明确表态,这便说明事情尚有转机,你又何须这般灰心丧气。” “九诘前辈究竟是何打算?” “师傅究竟是何打算,我等又如何能够知晓?”何为贵难得幽了一默,“但想来他将你留下,总不是为了让你帮着一起消灭我栖凤阁的存粮。” “前辈说的是。”枸杞闻言只得强颜欢笑应付道,“既然如此,不知前辈所谓的相似指的又是什么?” “我的情况虽不像你这般极端,却也着实好不到哪去。”何为贵叹了口气,“正所谓‘无六品不知意’,而我也只不过是堪堪迈过门槛...” “这...” “这些年来无论我如何潜心修炼,却始终没能再进一步...所以你说,你我之间是否颇为相似?” 是你妈的大头鬼呢是! 何为贵资质再差,好歹也能算作中人之姿,好歹也是入了知意境的。可自己分明就是特么的五相隐沦,连想要求知都做不到好吗! 枸杞大感无语,“前辈您是在凡尔赛吗?” 何为贵闻言一愣,“何为凡尔赛?” 枸杞哪里还有心情对他开展知识普及,随口敷衍道,“前辈您瞧,不知怎么的,晚辈又忍不住开始胡言乱语了。” “你不愿解释便也罢了。”何为贵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说起胡言乱语,倒是老头我这一通牢骚下来,却是连正事差点都给忘了。” 说完,何为贵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递给枸杞,“拿去。” “前辈您这是?” “这便是记名弟子平日里修习的功法,星火燎原式。”何为贵解释道,“虽然时间所剩无多,但我想总归是对你有些帮助的。” “这,好吗?”枸杞既是感动又有些犹豫。 这种东西是可以随随便便拿出来送人的吗? “无妨,不过是些入门的武功招式罢了,你只管拿去参详便是。另外,你要记得,无论如何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轻言放弃。哪怕事情的发展不如你所预期的那般,亦不可自暴自弃!” 枸杞接过册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也就不打扰你练功了,告辞。” “前辈,您何为对晚辈这般优待...” “之前我便说了,你我之间颇为相似,现在的你总是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从前的自己。若非如此,当时在课堂上我也不会轻易对你动怒。对了,这件事情过便过了,你也莫要再放在心上。” “前辈,我...” “行了,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不是, 前辈,我就想问问这里面的功法我能学吗?学了能用吗?别人万一问起我能说是您教的吗?” “这...”一连三问把何为贵当场干懵,过了好一会他才犹豫着说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说是小师弟教授与你的吧...” “我看行!” 好一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正在“小黑屋”里闭关修炼的北堂玄莫名感到一阵恶寒,竟是差点行错筋脉,前功尽弃... \/\/\/ “前辈,您慢走。”枸杞将何为贵送到门口,习惯性套路一句,“有空常过来坐哈。” “我倒是希望你说的真心话。” “呃...”饶是枸杞脸皮再厚,都被噎的差点接不上话,“自然是真心的。” “呵呵。”何为贵挥了挥手,“不必再送,自己好生练习,莫要辜负了我这一番好意。”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前辈,您之前的观点晚辈有些不太认同。”眼见何为贵消瘦的身影渐行渐远,枸杞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 “如果说仅仅只是靠着实力强横便能算是德高望重的话,那些个...”枸杞也不知道这个时空里有哪些恶名昭彰的人物,于是只得含糊其辞道,“那些个终极反派大魔头,岂不是个个都要以德高望重自居?”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世间真正全才又有几人?绝大多数的都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既是凡人那自然是有所长有所短,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违法乱纪,哪怕一个编草鞋的,又或者一个点豆花的,只要能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面做到极致,便能称得上是德高望重。若是能够推陈出新,惠泽于人,那更是要世世代代为人所敬仰。” 何为贵的身影已然转入林子,消失不见。 “总之,在晚辈眼里,德高望重四个字,前辈您当之无愧!”枸杞用尽力气大声总结道,“是真心话!” 不多时,一阵爽朗的笑声清晰地传入到他耳中。 第83章 信任与回忆 “你给人老头灌了什么迷魂汤,何为贵竟对你如此器重。” 枸杞像是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激情澎湃的发言当中,并没有及时作出回应。 “想些什么呢。” 枸杞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地瓜男的一张扑克牌脸,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意,“老地啊...” “你这便宜何时才算占够?” “便宜这东西又如何能占得够?” “这种没皮没脸的的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出口。” “实话实说而已。诶,不过话说回来...” “嗯?” “你这可算是非法入侵住宅啊...” 地瓜男也笑了,“我怎不知官家何时立了这么一项罪名?” \/\/\/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或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可事实上,人生短短不过几十个春秋,先是囿于学业,而后忙于生计,一个人又哪里来的时间去观察,去试探,去剖析另一个人的心思? 枸杞自认不是一个心机boy,也不是后来莫名其妙就流行起来的腹黑男主,更不是什么高智商选手。在他看来,一个人值不值得结交,又值不值得深交,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 就比如鹿林林把手藏在身后,朝着自己挥动的瞬间。 又比如北堂玄面对黄硕的死亡威胁,发出冷哼的瞬间。 地瓜男是何时让自己毫无保留地付诸信任的? 如今想想,大概便是除夕夜里,跟着自己一道啃着林立送过来时早已被冻得硬邦邦的饺子的那个瞬间。 “有没有可能是你东躲西藏的久了,所以没有得到消息?” “有没有可能你再废话下去,我便又会忍不住将你按在地上摩擦?” “呃,我的意思是,何老头送过来的星火燎原式,我有必要学吗?” “送上门的功法,为何不学?” “真学?可人家不是都说贪多嚼不烂吗?” “多?恰恰相反。在我看来,你如今最缺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功法招式,而这所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你在与人对阵之时变化不足,从而被对手轻易看穿然后击败。多一套功法就意味着多一种选择,多一点变化,就意味着多一分胜算。更何况人老头送过来的还是那些弟子平日里所练习的东西,若你运用得当,指不定还能收获意外之喜。” “可距离比试已经没几天了,我能掌握吗?” “这便是你的事情了。” “唉。” “星火燎原式不过是最基础的入门功法,其招式并非如何繁复难懂。”见枸杞有些信心不足,地瓜男难得宽慰一句,“况且,你也并非是蠢到无可救药...” “这...老地,你究竟是在夸我还是损我?”枸杞一阵无语,但很快又眉开眼笑起来,“权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熊样,爱学不学。” “学,干嘛不学!” “给我一些时间。”地瓜男从枸杞手中接过册子,“这里面有几处地方还需要再改改。” “再?”枸杞一愣,“这套功法你以前便改过?诶,老地,别急着走啊老地,问你话呢。” \/\/\/ 很难想象,已经十五年了,自己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西荒恶劣的气候环境。 这里并没有明确的四季划分。 白天的时候,乌拉拉沙漠上空的太阳将整个世界都变得焦金流石。这并非只是夸张的说辞,而是真的有人在沙漠里见到过被烈日融去一半的七彩鎏金。 到了夜间,温度骤降,又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肆虐的冷风让人忍不住怀疑起白日里的酷热不过久远以前的一场梦魇。 即便这里的瓜果比起别处都要甜些,这里的羊肉比起别处都要肥美,这里的姑娘更是热情奔放到连自己都不免感到有些吃不消...可不知为何,相比较之下,那些在宴州时候的点点滴滴平平淡淡却总是更加让人流连忘返... 失去了的东西嘛,总是比手里攥着的更珍贵些。 所以,这十五年来,究竟是适应不了环境,还是有人不愿意真心去融入? 花千树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他只知道,自己又开始烦躁起来了。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玩意...”花千树把笔摔在案上,喋喋不休,“萝萝,以后这种破烂玩意就往我这送了。就凭这些垃圾也特么有勇气开宗立派,巴图尔当真是活该被人撵出啸风谷,萝...” 回应他的是女人绵长的呼吸和细微的鼾声。 “我去。”花千树朝着女人比划了一下拳头,“你倒是睡得香。” 完了,却是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白氅披上女人肩头。 光亮所触及不到的黑暗当中传出“噗”的一声。 “你笑屁!”花千树压低声音骂了一句。 黑暗里的男人朝着这边躬下身子,瓮声瓮气且磕磕巴巴地应道,“回、回、回主上,我、我没、没笑。” “闭嘴。”花千树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替我去取些九峰白芽过来。” “回、回...” “闭嘴!” 第84章 叛。 “当真是狗屁不通!@#¥3**\/&!”花千树喝着极具提神醒脑功效的九峰白芽,叽叽歪歪起来比之前更有精神了。 “不、不知主上喝、喝这九峰白、白芽有多、多、多长时间了?” “阿卜?”花千树皱了皱眉。 阿卜向来不爱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仅结巴嗓门还出奇的大。 而当这两点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说的每一个字对于别人的耳朵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萝萝这会还在睡着,那么此时此刻他就更不应该主动发出声音。 “我哪有功夫去算,一年多了吧。” 名叫阿卜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驻足在光暗交界的地方,“不、不、不到一年。” “哦?” “一共三、三百四、四十二天,每、每天夜里我、我、我都亲眼看、看着你喝、喝下。” 花千树将笔放在架子上,饶有兴致地看向阿卜随着火光忽明忽暗的脸庞,“熊样,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如此心细的一面?” “花、花千树...” “你莫不是疯了?”花千树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吼吼。”阿卜发出沉闷的笑声,“差、差点忘了你、你最不、不喜别人叫、叫你花、花千树。” “你忘你妈。” 就在阿卜主动开口的那一刻,花千树已然发觉周身筋脉凝滞阻绝,自己所能调动的真气十不存一。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半分的低声下气。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身后的萝萝,这丫头怎么还睡不醒? 花千树的回答似乎与阿卜所设想的大有出入,过了好一会,他才前言不搭后语地继续说道,“那我、我应该叫、叫你什么?地、地瓜?可这不、不也是你入、入知意境的时候自、自己给取的吗?说、说来说、说去,你还、还是放、放不下过、过去的身份...”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我...” “这些屁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我、我自己...” 花千树叹了口气,“他们是谁?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卜偷偷松了口气了,类似的答案自己所幸是早有准备,“吼吼,死、死到临头...” 谁料到花千树话锋一转,“无论你们要做什么,算上我一个如何?” “...”阿卜彻底接不上话了。 “你在与他废什么话。”萝萝的声音在花千树背后响起,依旧是脆生生的,就好像是乌拉拉沙漠里难得一见的雨水打在了没名宫宫顶覆着的火砾瓦上。 “萝萝你...” 下一秒,花千树低头看向胸前的伤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 几个月来,花千树几乎每个晚上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而同样的,每当自己对上萝萝依旧带着迷糊,却好像夜间时候抱月泉里冻上薄冰的泉水一样冰冷的眼神,便又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冷汗浸透衣衫。 她并非假寐,而是真的一直在睡! 在整个行动过程当中,在面对自己这个行动对象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来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异样,而是一如往常的陪在自己身边,或者研墨,或许沏水,或是笑吟吟地附和着自己怎么也发不完的牢骚,待到乏了,便又趴在案边自顾自的睡去。 一如往常,反而让人感受到了彻骨寒意。 她还是萝萝吗?还是那个跟随了自己整整十五年,从一个自己稍微说话大声便要哭鼻子的小不点儿变成了半步知万物,明明已经在整个没名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始终婢女自居成天赖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吗? 他们,他们还是与自己一道出生入死的,被自己视作亲人的阿卜和萝萝吗? 又或者说,他们依旧披着阿卜和萝萝的皮囊,只不过思想和灵魂早就被人置换? 没人替他答疑解惑。 回应他的是阿卜的连连怪笑,以及他手中开始挥动起来的,挟带着呼啸风声的链锤。 死心塌地锤,每一次击打出去的力道都足以摧山裂石。 妈的,这玩意还是自己亲自替他设计和打造的... 名字,则是阿卜给取的。 花千树心中一阵悲凉,催动自身残存的真气,施展燃命之技全力躲避。同时还需要警惕站在不远处的萝萝。 萝萝在重创自己之后便选择了冷眼旁观,若非如此的话,自己恐怕也坚持不到现在... 等等,不对劲! 萝萝的眼神无疑是冰冷的,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自己前所未见过的挣扎与无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千树不过稍一分神,阿卜的链锤又砸了上来,而他的脑袋眼看着就要开花... 可下一秒,硕大的铁锤却在他眼前生生停滞,接着又被强行拉回,狠狠砸向阿卜的胸膛。 这特么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不停变幻着光芒的奇怪物件从阿卜被砸烂的胸前掉落地上... 而阿卜,那个同样跟随了自己十五年的男人,那个被自己从奴隶贩子救下的男人,那个因为口吃和大嗓门而有些自卑的男人,在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刻,对着自己说了一个字,“跑。” 原来他们的思想和灵魂并非被人置换,而是被另外一副灵魂和思想给压制住了! “阿卜啊。”花千树压低了声音,像是在极力掩饰着某种不愿为人所知的情绪。 第85章 阴谋,或不止于眼下 是凌占吗?花千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门让人深恶痛绝却又流传至今,屡禁不止的邪门功法。 但答案很快就被自己否决。 据他所知,凌占一个人的身子或许不难,但想要消化和吸收那个人的记忆则极为不易。 两组记忆从最初的激烈对抗,到时不时地发生错乱,再到最后的相互融合形成稳定,这无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更不用说在整个过程当中还需要进行对那个人在语言语气,习惯举止上的模仿。而事实上,有些人的行为模式根本就是无法复刻的。 就好比萝萝的嗜睡和阿卜的口吃。 可为什么在自己与“阿卜”和“萝萝”的相处当中,他们无论在各方各面都没有露出过半分马脚? 花千树百思不得其解。 而他也确实没有时间细想,正如阿卜临终前的提醒,在当时的情况下,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跑。 空有一身蛮力却毫无求知天赋的阿卜是什么时候一日千里,直达知意的? 而萝萝所使用的功法—如果那还能称作是功法的话,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计划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三百四十二天前的某个时间点吗? 又或者是两年前,三年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 背后的势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切的? 既然连与自己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人都牵扯到了其中,这是不是意味着整座没名宫早就已经被蚕食殆尽? 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还有,策划这场阴谋的又究竟是何方势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深远的布局总不至于仅仅为了对付自己一人吧? 是为了掌控没名宫吗? 甚至,打算染指整个西荒? 花千树第一次觉得自己“洞若观火,智绝九州”的名头就特么是个笑话。 三百四十二天... 想到这里,花千树突然一阵头皮发麻。 以自己如今的修为,这世间能让自己连饮三百四十二天却毫无所察的毒药会出自哪里?又能出自哪里?会出于何人之手?又能出于何人之手? 自己自然不会疯到去怀疑那个说话之前总是习惯性发出“啧啧啧”的蹩脚郎中。 还有那个逢赌必输却嗜赌如命的疯婆娘,以她的脑子更是不太可能设计的出如此隐蔽,周全,却又动如雷霆的斩首计划。 可如果说蹩脚郎中和疯婆娘那边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话,那么,这是不是又意味着,南山,不老树,一场惊天剧变同样也在悄然酝酿。 “妈的,哪来这么多的麻烦事。”花千树骂骂咧咧地催动真气,再一次使出了“雪满头”,接着与“萝萝”错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奔离房间。 “萝萝”依旧驻足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他同样不打算冒险。 直到花千树离的远了,身后才传出一声惶恐不安的呼喊,“有刺客!” 第一次,花千树觉得她的声音竟是这般聒噪,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抽她几个大耳刮子。 “妈的,要不是萝萝还有的救,老子哪怕燃尽性命也要取你狗头!” \/\/\/ 跋涉月余,花千树拖着重伤之躯藏形匿迹,一路辗转,好不容易从西荒赶到了南莽。 好消息是,以他现在的速度,距离抵达南山大概只需要不到十天的时间。到了蹩脚郎中那里,自己的性命多半是能保全。届时,无论自己的功力恢复几成,该报的仇都必须要报,该救的人也必然要救。 可坏消息是,他发现自己这会已经半步都走不动了。 看着山谷下面大片的波光粼粼,花千树自言自语一句,“小鹿啊,老哥我先找个地方休养几日,这段时间你就自求多福吧。你总不会真舍得老哥把命给燃尽吧?” 如果说在这片陌生的地界上,除了不老树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能让自己抱以信任和安全感的话,那只能是栖凤阁。 然而与花千树所想不同的是,偷摸藏在栖凤阁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伤势竟然没有半分好转。与之相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地变得虚弱,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失殆尽...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栖凤阁食堂大厨的手艺固然不错,但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寻常食物里面的杂质所带来的负担了。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或是被噩梦惊醒,或是被伤口处如烈火灼烧般的剧痛给疼醒,或者干脆就是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 甚至... “老地,老地你醒了没有?太阳都晒屁股咯!” 花千树看向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脸无奈。 甚至,自己都已经快要拿捏不动门外的那个臭小子了... 第86章 演武大会正式开始 “古莫宁!”枸杞嬉皮笑脸地跟花千树打了声招呼。 “你这是发的什么神经?大晚上的觉都不让人睡了?” “什么大晚上的,卯时都已经过了!” “所以呢?” “老地,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什么日子?” “演武大会!”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参加比试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你的精神与我同在...” “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嘛。”枸杞试探着问道,“要不你再陪我练练?” 花千树叹了口气,“楼下去。” \/\/\/ “那我走了。” “嗯。”花千树低着脑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花千树将裤腿上面的泥渍鞋印拍拍干净,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别被人打死。” “...” 真特么晦气! 这是让你给我壮壮行,不是让你来送老子上路的! “走了走了,没劲!” “记住,你后来为我演示的那套意大于形的拳法只能当做奇招。”花千树想了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出。” “行了,记住了。真走了哦。” “嗯。”花千树点了点头,待到枸杞走的远了,才低声道了一句,“祝凯旋。” 不料枸杞却是突然回过身子,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冲他比了个奇怪的手势。 “熊样。” \/\/\/ 栖凤阁的演武大会将会分作三组进行比试,第一组为入境不足十年的年轻弟子,第二组为正式入门尚未入境的弟子。 因为时间和场地的关系,这两组比试被安排在了次日进行。 而今天进行的则是本次大会的重头戏(可特么拉倒吧)—栖凤阁门下记名弟子间的激烈对抗! 这里面就包括了林立,等等等等一众记名弟子,以及虽然是持外卡参赛的,但在人群当中却是最为炫耀夺目的超新星选手—枸~~~杞! 枸杞一脸平静地站在台下,内心却在疯狂地给自己加戏。 “枸哥,你不紧张吗?”林立缩着脑袋小声问道。 “紧张?为何要紧张?”枸杞冷酷地回应道,“不服就是干!哦对了,你要不要上厕所?” “枸哥你不是才上过吗?” “我不上,我就是问问你。” “哦,那我不上。” 枸杞只好不动声色地把腿又夹了夹紧。 “对了,一会怎么比?大乱斗吗还是一威一?” “一威一?”林立反应了一下,“你说的是一对一吧?门中长辈早先就把对阵名单给拟好了的。” “拟好?难道不是应该现场抽签吗?”栖凤阁的操作这么不透明的吗? “并不是。” “行吧,反正就是干!” 正说话间,身为栖凤阁传功长老的鲁满缓缓走上擂台,大声宣布,“栖凤阁第六百七十一届演武大会正式开始!” 老装哔犯! 接着,他拿出一张表格,“记名弟子组第一轮第一场,哼...” 哼你妈! “枸杞...” 卧槽,这名单就特么是你拟的吧? 老子一泡尿还憋着呢!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非常诡异的现象,在绝大部分的小说当中,除去风头正劲的年轻一辈,剩下的就是那些老而不死的怪物们,不论哪门哪派,中生代都特么是断层的! 但在我这里就不会。 在我这里,不仅会提及中生代,并且他们还会再整个故事当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 就比如,栖凤阁演武大会里头的... 裁判... 担任本场比赛裁判的就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看着就像高不成低不就,正神不知鬼不觉步入中年危机的社畜男。 “两位选手注意,我现在与你们讲解比赛规则以及注意事项。首先...” 枸杞根本没有心思去听社畜男的哔哔叨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他既是觉得造化弄人,又是感慨命运不公。 “枸哥,你在想什么?” 是的,自己第一轮的对手,正是林立。 “林立,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社畜男不轻不重地告诫一句。 “是,师兄。” 枸杞把目光投向观战席上的鲁满。 鲁满翘着个二郎腿,举头望天,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仿佛场中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的确,自己和林立间胜负输赢与他何干?反正他恶心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枸杞目光上移,望向观战席最上首的枯瘦如柴,鹤发鸡皮的老者。 九诘! 这老头儿终于现身了! 九诘裹着厚厚的袄子,蜷缩在椅子里面闭目养神。相较于鲁满的做作刻意而言,老头看着是真的累了,就连徒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妖搞事都力不从心了... 枸杞不得不感叹英雄迟暮。 “...最后,出手之时不可伤及要害,更不能伤人性命。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林立应道。 “这位枸杞选手,你听明白了吗?” “...” 见枸杞神游方外,社畜男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枸杞,听明白没有?” “不要对我大声说话。”枸杞收回目光,神情严肃,“影响我发挥我跟你讲。” 社畜男小声道了一句“卧槽”,接着宣布道,“比赛开始!” 第87章 枸杞的冷酷无情 大家注意看,这个在擂台上面大放异彩的少年叫作小帅,不对,叫枸杞。 他正凭借着自己飘忽的身法以及灵活走位,一边做着试探一边拉近与对手之间的距离。片刻后,他薄削的嘴唇轻轻一抿,妖异的红瞳跟着亮了起来。 他意识到机会已经来了。 枸杞没做丝毫犹豫,开始调动全身真气,白色的气团在他手上汇聚起来不过瞬间。只听他大喝一声“界王拳”,众人便被耀眼的光芒刺的再也睁不开眼睛。 而他的对手同样不可小觑,与众人一般反应,他同样选择了闭上眼睛。但不同的是,他的嘴角勾出了一道鬼魅的弧度,“神罗天征!” 两人同时使出毕生绝学,引得台下观众发出阵阵惊呼... 可实际情况是,枸杞和林立已经搁擂台上大眼瞪小眼足足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了,台下传来的阵阵嘘声让枸杞感到无比羞耻,“林立,你特么的倒是动手啊!” “枸哥,我...” “你再不出手别人还以为我俩搁这打假赛呢!” “可是...” “别特么废话了,快点!”枸杞催促一句。 “好...”林立只得硬着头皮握起拳头向枸杞打去,同时还不忘善意地提醒道,“枸哥,你当心...” 哪怕他的拳头绵软的好像小姐姐才刚洗完还来不及吹干的秀发... 也不知林立究竟是学艺不精还是过于紧张,就在他出拳的瞬间,左脚绊上右脚,直挺挺地朝前栽倒。 “我去...”枸杞下意识地就要去接。 可下一秒,他却将已经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来,任由林立在自己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林立连滚带爬站起身子,面红耳赤。 接着,他便对上了枸杞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眼神。 “废物。” “枸哥?”林立觉得自己怕是摔昏头了,于是瞪大眼睛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废物。”枸杞毫不客气地重复道,“像你这般废物跑来演武大会的意义是什么?” 林立脸色煞白,“枸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 不等林立把话说完,枸杞突然抬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不要叫我枸哥,丢人现眼的东西,与你对上都是我的耻辱!” 这时,台下的哄笑声已然平息,转而变成一阵阵的交头接耳。 \/\/\/ “我就说这个叫枸杞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林立日日给他送吃送喝,说起话来竟是这般不留情面。妈的白眼狼一个!”说完,鲁满又是恨铁不成钢地道了一句,“林立这小子也是,唉,不争气的东西...” 李兮和若有所思,杜海川沉默不语,只有何为贵面无表情地回道,“这对阵名单不是你亲手拟定的吗?如此局面你理应乐见其成才对。” “我...放你的狗屁!” “鲁满啊。”九诘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半睁半闭声音有气无力,“怎的还是这般聒噪。” 鲁满顿时安静的像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 “老何啊,你又是何时变得这般沉不住气?” “师傅教训的是。” “接着往下看吧。” \/\/\/ “这位选手,在这擂台之上只需好好比试便是,何必这般出口伤人?”身为裁判的社畜男多少也有点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枸杞回以一个白眼,“你先前说的那些废话里面可有明言比试当中不得出口伤人?” “这...” “若是没有的话,那便请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莫要在这指手画脚。” “你...” “当裁判的可不兴当众殴打选手哦。” “我...”社畜男吐出一口浊气,“将来若有机会,在下定要向你讨教一番!” “美得你。”怼完社畜男,枸杞继续向林立输出,“你当记名弟子已经快要五年了吧?我听他们说,若是满了五年还未通过赤凤像考核的人,可是要卷铺盖回家的。” “...” “想好今后做什么没有?”枸杞装模作样思索一番后,给出建议,“我倒是有个提议,今后你便去替人跑腿送餐如何?哈哈!” “枸哥,你不要再说了...” “怎么?”枸杞斜着眼睛反问道,“再说你特么就要打我了是吧?” “...” “我看不如这样,我就站着不动让你打,但凡是我还手了,那便算作你赢,如何?” 林立缓缓站起身子,眼中流露出了一种旁人从未见过的情绪。 “对,就是这种眼神,动手啊!废物!” “啊!” 一招最为普通不过的“烛火微茫”,竟是被林立使出了毅然决然,一往无前的气势。 “来的好!”枸杞轻喝一声,接着偏过身子,后退两步,避开了林立满含怒意的拳头。 见状,台下的观众,台上的社畜男,观战席上的大佬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你特么刚刚不是才说过站着不动? 第88章 不得已而为之的残忍 总算是有些样子了。 枸杞在擂台上一刻也不停地躲避着林立的攻击,心里却是偷偷松了口气。 其实,无论是在林立倒下之前或者之后,自己都可以做出选择,选择将他提前接住或者事后扶起。 而枸杞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就在他伸手前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意识到,无论接住还是扶起,对于自己而言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接下来呢? 自己又能接他几次?扶他几次? 演武大会之后自己便会离开,即便到时候桑彪不再去找林立的麻烦,但以他的性子,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跳出来李彪,张彪,王彪,又或者其他的阿猫阿狗,继续骑在他的头上拉屎拉尿。 这是枸杞不愿看到的。 不得已之下,他选择了困难模式。 他希望林立能够靠着自己真正站起来一次。 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不仅仅是对于林立,对于枸杞同样如此。 他既是担心林立会受不了刺激从此一蹶不振,又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挣扎—他觉得自己说的那些是真特么的缺德,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贱过。 不过好在,林立这小子终究没有让人失望。而自己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不得不承认,原来做恶人也是需要天分的。 想到这里,枸杞忍不住又把目光转向观战席上的鲁满。 别的不说,这老装哔犯光是在犯贱方面就已经完全达到了收放自如,举重若轻的程度。 这就是天分! \/\/\/ 稍一分神,枸杞便被逼迫到了擂台边缘。接着,他又发现一不小心丢失掉的主动权想要再拿回来好像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立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正如地瓜男所言,能被栖凤阁选作记名弟子的定然是周边成名已久的少年天才,林立既是其中一员,那么他在求知方面的天赋自然不可小觑。 如今既已克服心理障碍,林立将这四年多里的所修所学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正是应了星火燎原式“厚积薄发”的精髓。 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浪潮,竟是让枸杞有些疲于应付起来。 不过,这也正是他所乐于见到的。 地瓜男固然算是一个尽心尽责的好老师,对于自己的指点也可谓是不遗余力。但或许是由于他在武学方面浸淫多年,给自己灌输的东西过于高深,反而时常让自己感到有些跟不上节奏。 当然,他可没敢跟地瓜男提这事。 总之,在这次比试开始之前,枸杞就打定主意下沉到群众当中,先尝试着在与这些“弱鸡”的交手过程中总结经验,再跟地瓜男所教授的东西融会贯通,直到把这些都变成真正属于自己的对每招每式的理解。 两人就这般一攻一守,在擂台上展开拉锯。 \/\/\/ “林立这小子,不简单啊。” 观战席上,李兮和赞叹一句。 何为贵也跟着附和道,“林立本就是个脚踏实地的孩子,平日里练习亦是比任何人都要刻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之所以久久不能通过考核,无非是在心境上面存在问题,这孩子实在是过于缺乏自信了。如今被枸杞这么一激,反而是给他迈过了这道坎,四年多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只不过...” “只不过他这身子骨也确实是弱了些...”就连杜海川都忍不住开口评价道。 “诶,我去。”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怎么觉得林立在给那个臭小子喂招啊?不对,应该是那臭小子在拿林立给自己喂招才是,真特么阴险...” 有些人为什么总是遭人嫌呢?因为他们总是喜欢通过标新立异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都看着我干嘛?还不让人发表意见了?”见其余三人一同朝自己看来,鲁满倒还委屈起来,“更何况我又没有说错...” “鲁满啊。”关键时候九诘又发话了,“若是你再废话一句,往后的一个月里,我们师徒几个的夜壶便交由你来清理。” “我...” “嗯?” “...” “对了海川,待比试结束,你去取些强健体魄的丹药给这个叫林立的孩子。”九诘想了想又改口道,“罢了,跟不老树那边联系一下吧,既然要给就给最好的...” “是,师傅。” \/\/\/ 擂台上,枸杞与林立之间的较量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很显然,林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体力所剩无几,不可能再这般无休止地跟枸杞消耗下去。 于是,他卖出一个破绽引得枸杞来攻,接着便是一招“火中取栗”,打算出奇制胜。 不曾想,他的预判却是已经被枸杞预判到了。 朝他肋部按去的那一掌同样不过是枸杞的虚招。 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枸杞用上的同样也是那招“火中取栗”... \/\/\/ “火中取栗?”鲁满一下跳了起来,“干嘛又都看我!行行行,你们的夜壶我包了便是!可现在的问题是,这臭小子如何会使星火燎原式里面的招式?” “星火燎原诀本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学了便学了,何必大惊小怪的。” “不是师傅,我就不明白了,怎么连您也向着这小子?难不成就因为他那几句无病呻吟的破烂玩意?” 九诘没有理会鲁满,整个人看上去突然就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师傅您别生气啊,我是真想不明白...” “够了。”杜海川将手搭上鲁满肩膀,把他重新按回座位上,“不要再说了。” 自己这个徒弟怕是要止步知意了唉。 九诘内心发出一声叹息。 第89章 蜕变的开始 “对不起啊,枸哥我玩赖了...”枸杞一把扶住仰面倒下的林立,“可如果不还手的话,我就真打不过你了呀。” “枸哥...” 枸杞对于出手时机和出手力道的把握都算得上是恰到好处,林立之所以会这般虚弱,多半还是自己给累到了。 “之前说的那些屁话,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的,我知道枸哥你是为我好...”此时的林立已经可以勉强站稳,“就在跟你交手不久后我便知道了。枸哥,谢谢你。” “你能不怪我就好,还谢个屁啊。你这是想让我找条地缝钻进去嘛。” “呵呵。” “将来有机会了,我们再比试比试。” “一定!” “不过要等你成了正式弟子以后...” “好!” “诶,对了。”枸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把头转向社畜男裁判,“这位师兄,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社畜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才说道,“确实是场别开生面的比试。” “师兄你这算是‘谅’了对吧?那咱们说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哈。可不准事后报复哦。” 社畜男又是一阵无语。 “本场比试获胜者,枸杞。” 林立被枸杞搀扶着走下擂台,台下弟子无论是与之相熟或是不熟的,都能切身感受到这场比试下来,林立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众人脸上或是惊喜,或是意外,或是兴奋,或是担忧,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从今往后自己怕是又多了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 \/\/\/ “你小子说话也真是够难听了,我若是那当值裁判,指定当场就得给你几个大耳刮子。” “我这不是实在没招了嘛...” 枸杞说的是实话,修仙类型的小说自己看的不多,类似的打鸡血套路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一个两个的。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他确实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好在林立那小子足够争气,不然某人只怕是要内疚一辈子了。” 听了花千树的话,枸杞又是一阵后怕。 “此役过后,那小子距离一飞冲天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一飞冲天?”枸杞没有想到花千树对林立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 “求知一途,不,应该说是做任何事情,持之以恒最是难能可贵。而林立在这方面做的相当不错。” “何以见得?” “别的不说,光是近三个月来,他不辞劳苦地给某人送吃送喝,无论刮风下雨都未曾间断。而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其中几日他还是抱着病的吧?” “我...”枸杞老脸一红。 “可即便如此啊,到头来却是还要遭受某人的谩骂和羞辱...” “老地你快别挤兑我了行吗?”枸杞都快崩溃了,“况且事后我不是还请他去食堂胡吃海喝了一顿作为补偿嘛!” “你?请他?我看未必吧。” “是真的!我不是想着明日比试完了就收拾收拾准备撤了嘛,于是把秋葵借给我的那些鎏金一股脑地全给用了。至于多出来的那些嘛,权当是这三个月的食宿费了,我可不想人走了还落下个白吃白喝的名声。” 枸杞并没有注意到花千树脸上表情的变化,继续说道,“诶,对了,你说这好端端的为何又要把决赛延后到明日去了?要我说啊,鲁满那老装哔犯指定没憋好屁...” 枸杞后边说的那些花千树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你说,谁借钱给你?” “秋葵啊,怎么了?” “秋什么?” “秋葵!” “什么葵?” “我去,这梗都多烂了你还玩?” 花千树倒吸一口凉气,再次确认,“你是说秋葵她借钱给你了?”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诶我说,你是不是跟她也挺熟的?” 花千树没有理会枸杞的问题,而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人才啊!我当真是小瞧你了。” “少来这套,问你话呢!” “决赛何为延后我去哪里知晓?我只是没有想到这群记名弟子当中竟还真的有人能逼得你使出军体拳,甚至还是在决赛之前。栖凤阁几百年的底蕴确实不容小觑。” 即便知道花千树答非所问,枸杞却也没有追究下去的打算。 一个人若是有意回避,那么无论你如何刨根问底,也得不到一个真实的答案。 “这我能有什么办法,谁叫那,那什么...”枸杞半决赛对上的正是北堂玄派系里领头的那位,只不过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那哥们确实有些东西,若我不用军体拳的话,怕是真还搞不定他。不过放心,我就用了几招而已。” 说到这里,枸杞忍不住骂道,“鲁满这狗东西是真的狗!” 如果说自己在第一场便对上林立还能算是巧合的话,那么看看自己接下来的对手,先是在校场上被罚“沉庭式”的时候第一个坚持不住的小倒霉蛋,接着是浓眉大眼爱拆台的小蠢蛋,还有在教室里顶着个熊猫眼吹牛逼的那位,最后再是自己半决赛的对手... 你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鬼都不会相信! 第90章 老对手 “只用了几招吗...”花千树沉吟片刻,“保险起见,我再教你一套身法。” “身法?”枸杞眼睛一亮,接着很快沮丧道,“老地你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一晚上的时间你让我怎么学?” 这么短的时间,别说身法了,给他套广场舞他都够呛能学会。 “这便是你的事情了。” “这便是我的事情了。”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不过,你须答应我,这套身法在决赛当中不得施展。” “跟光头打的时候不能用?那我什么时候用?” “保命的招式自然是要留到关键时候再用。” “保命?不是,老地,我怎么总觉得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啊?之前也是,听你说的那些记名弟子个顶个的都跟天选之子一样,可这一圈打下来,我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啊?”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把自己压箱底的功夫提前给用上了?” “这...” “另外,不过就是赢了几个记名弟子,你又有什么可得意忘形的?” “我不就是顺带提一嘴嘛!老地啊,你这多少有点上纲上线了吧...” “总之一句话,要学就学,不学拉倒。”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不过在这之前,老地啊,我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得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想法?你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我可没兴趣掺和。” “喂喂喂,有事说事,你别乱搞人身攻击啊!况且我是认真的。” “呵呵。” “真的!就是跟那哥们比试时候用的那几招军体拳,我总觉得好像可以再改进改进。” “你说什么?” “老地啊,你今天的状态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 “一个故了有段时间的人...” 花千树没有理会枸杞的调侃,再次向他确认,“你是说我都已经替你改过的拳法你觉得还需要再改?” “呃,不是你说的招式这东西要自由组合,灵活运用吗?若是一味按照你教的来,岂不是又成了所谓的按部就班一成不变了嘛?怎么?是我冒进了?自作聪明了?还是我的思路一开始就有问题?还有,我觉得星火燎原式里的两处地方,使起来也...诶,老地,你没事吧老地?你这是刚吃完屎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花千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甚至都没有追究枸杞的作死行为,“来,把你的想法说与我听听。” 妈的,自己跟那个闷葫芦偷偷改动门中功法,接着被罚跪在大梧桐树下三天三夜的时候,应该跟这臭小子差不多大吧? 不对,指定比他这会还小! \/\/\/ “...规则都清楚了吧?”在故事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中生代裁判在向两人确认过后,大声宣布道,“若无疑问,比赛开始!” “临阵磨枪,哼,来得及吗?”桑彪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率先发动了嘲讽技能。 “啊唉...”枸杞顶着两个黑眼圈,极为配合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懒洋洋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你那一丝不苟的光头上面加了这些点缀,怎么说呢,显得更有质感了。嗯,确实是看着顺眼多了。”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枸杞看待事物的眼光有着非比寻常的新奇和刁钻,至少是这个时空里的土着们所远不能及的。 事实上,桑彪头上的烫伤早就好了七七八八,只留下几处淡淡的红印。平日里别说拿这玩意说事,恐怕连留意到的都没有几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枸杞只不过稍稍提及,便让他瞬间炸毛。 “我特么跟你拼了!” “傻x玩意。”枸杞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桑彪听见并听清。 “啊!” 搞我心态?你特么还差得远了! \/\/\/ 当然,赛前调戏智障放松心情是一回事,但如果真的因此在比赛当中轻视对手,那就是枸杞自己傻帽了。 别的不说,若桑彪当真是一点真才实学也没有,想要一路走到决赛显然不太现实。 另外,据线报称,过年这几天他甚至连家都没回,一个人也不知道躲哪个角落旮旯里头搞特训去了,就等着在演武大会上报当日食堂里的一饭之恩,不,一粥之仇。 果然,桑彪看着一副屎都要被气出来的样子,可事实上,他却并未因此自乱阵脚。 不仅星火燎原式被他使得有板有眼,其中更是结合了一套枸杞从未见识过的功法。 如果说星火燎原诀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厚积薄发,那么桑彪所使的另外一套功法则更偏向于大开大合,直捣黄龙。两者形成互补,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战不多时,枸杞便渐渐觉得吃力起来。 第91章 胜出 “桑彪这小家伙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星火燎原式和自家的桑门神拳结合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我看这场比试已经没什么悬念了。”鲁满见桑彪暂时对枸杞形成了局面上的压制,忍不住开始自嗨起来,“哎呀,也不枉我这几日里对他的悉心指导。” “我看未必。” “你...”鲁满看了眼自己身后的九诘老头,压低声音道,“何为贵,你这是跟我唱反调上瘾了是吧?来,你倒是说说哪里未必了?” 何为贵密切关注着场上局势,并没有与之争辩的打算,反而是杜海川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星火燎原式对于那些尚未入境,甚至是尚未正式入门的弟子而言固然不差,但说来说去它也只不过是最基础的入门功法,其中招式并非是如何的精妙绝伦。至于什么桑门神拳,那更是普通百姓间流传的粗浅功夫。这两者结合起来,最多不过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待到对方站稳阵脚,情况必然有变。” “师兄,怎么连你也开始帮着那小子说话了?” “我不过是根据场上局势如实分析罢了,并非是在帮谁说话。” 鲁满看样子还不服气,却又忍不住“咦”了一声。 杜海川口中的变化已然发生。 \/\/\/ 正如杜海川所言,星火燎原式里面的招式并非如何繁复,桑门神拳更是连台面都上不去。两者间的结合确实让枸杞在一段时间内处于下风,但三板斧过后,反而是被枸杞渐渐拿回了主动权。 “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鲁满惊呼一声。 很显然,他所指的正是枸杞在占据主动之后逐渐施展开来的改良版军体拳。 “若是连这般简洁但不乏变化,凌厉却不失中正的拳法都要被算作旁门左道的话,我倒是好奇究竟是要什么样的功法才能入得了师兄你的法眼?”何为贵终于忍不住回怼道。 “说什么呢你!”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 眼看两人之间火药味渐浓,李兮和只好使出了独门绝技,“都少说两句,看比赛,先看比赛。” 何为贵自然是不愿废话,鲁满却仍是喋喋不休道,“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桑彪之前就跟这小子交过手,而他与我说的是这小子的身子固然不错,但在功法招式的运用上根本就是一塌糊涂。难不成是桑彪对我说谎了?” “我倒是宁愿桑彪说了假话。”杜海川脸上的神情也开始认真起来,“那日在校场我虽未亲眼所见两人的交手情况,但从结果来看,占据优势的显然是桑彪。而枸杞如果真有能力与之一战的话,定然不会把自己搞得那般狼狈,毕竟他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我就说吧!我就说这小子肯定有问题!”鲁满把头转向何为贵,“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门外汉进步到这种程度,你敢说他不是修了什么邪门功法?还有,你们看,他所使用的星火燎原式当中,有几招分明与我栖凤阁所授不同,你敢说他不是旁门左道?” 不等何为贵回话,九诘半睁着眼睛缓缓开口,“鲁满啊,夜壶还没有洗够吗?” “...” “若是没有洗够的话不妨再多洗一个月如何?” “不是,师傅。我现在是连发表意见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吗?” “有啊,怎么没有。你接着发表意见,再接着洗夜壶便是。” 鲁满顿时崩溃。 \/\/\/ 同样感到崩溃的还有桑彪。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三个月前在校场上,虽然最后看着是自己吃亏,可事实上,在那之前自己几乎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为何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挨打的就变成自己了呢? 为何他的星火燎原式运用的分明没有自己这般纯熟,自己却偏偏难以招架? 还有,他所使的另外一套招式又是什么?为何自己从未见识过?又为何能与星火燎原式结合的如此浑然天成? 最重要的是,你小子能打就打,要赢便赢,你特么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追着自己屁股踹算个特么的什么事? 枸杞这种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的打法让桑彪的心态彻底崩了。 不仅是他,就连当值的中生代裁判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叫停比赛。 可一想到比赛规则当中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盯着对手的屁股持续输出,又只得悻悻作罢,同时寄希望于这个叫枸杞的少年能早些结束这场闹剧,自己的准师弟也就少受些肉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终于,桑彪本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原则,趁着两人分开一段距离的间隙,大喝一声,朝着枸杞发动了野蛮冲撞。 看着桑彪毫无章法可言的自杀式冲锋,枸杞不慌不忙地让过身子,又是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记名弟子组别的比赛眼看就要告一段落。 第92章 红莲摇曳 枸杞并非不使兵器,也并非是栖凤阁没有给选手们提供兵器。 事实上,擂台的两侧各自摆放了一排兵器架子,上面刀枪棍棒皮鞭蜡烛,一应俱全。 可他却是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他心知,莫说是栖凤阁,即便当今世上的能工巧匠齐聚一堂,也同样无法将自己心仪的兵器打造出来。 他,使的是键! 他,曾是一名键客! 何为键? 何为键客? 后世有诗曰: 敲击声起自开眉,论事何须身出闱。 莫问官宣真孰假,凭我一键断是非。 声光相伴,巧夺天工的便是键!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便是键客! 言归正传,眼看着记名弟子组别的比赛就要告一段落,枸杞却是心头一紧,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好死不死,被枸杞踹下擂台的桑彪正张牙舞爪地朝着一排兵器架子砸去。 情急之下,枸杞哪里还顾得上花千树的交待,连忙使出了自己苦练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掌握的身法。 \/\/\/ 观战席上,除开九诘以外,其余四人齐刷刷地站起身子。 “红莲摇曳?那小子使的是红莲摇曳?”鲁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杜海川沉吟半晌,一脸严肃,“即便此子尚未入境功力欠缺,所能展现出来的内容不足万一,但毫无疑问,他所使的正是红莲摇曳。” “何为贵你...”鲁满正打算向何为贵发难,却发现对方同样也是一脸茫然,“不是你?” “我什么我,你真当我是疯了不成。”何为贵回过神来,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真不是你?” “休要得寸进尺!” 见何为贵语气强硬不似作伪,鲁满也就没有与他继续争执,而是把头转向九诘,“师傅,这红莲摇曳总归是栖凤阁的不传之秘了吧?这小子是何时学的?又是跟着何人学的?是有人教授还是他私下偷学?这些问题都必须要弄清楚。另外,他跟着小师弟来栖凤阁究竟是何居心...等等,小师弟...难不成...” 鲁满稍作犹豫继续说道,“即便是小师弟一时糊涂,将红莲摇曳教给了这小子,但想来也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依我看,无论如何也要先将其拿下,再交于思过楼严加审问。届时,若是他不能解释个清楚明白...” “你待如何?”九诘斜着眼睛反问一句,接着叹了口气,“鲁满啊,你是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师傅?” “你光想着枸杞是何时偷学又是从哪里偷学的红莲摇曳,却可曾想过他今日又为何要使出这套身法?是你想不到吗还是看不见?又或者是干脆选择视而不见?” “即便他不出手,我们当中自然也会有人救下桑彪...” “这件事情你知我知,海川他们亦知。可枸杞他又如何知晓?桑彪遇险是个意外,没有人可以提前知悉,包括我在内。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并没有选择去计较两人之前的那些过节,也没有选择去隐瞒自己学了红莲摇曳的事实,而是选择了出手救人。面对着这么一个心善的,坦荡的孩子,你的选择呢?就是把人押解到思过楼去严加审问?” 九诘已经很久没有对鲁满说教了,更别提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这让他有些恍神。 他仿佛回到了当初才被收入门下,九诘时不时地就会对着自己谆谆教导的那些日子。 只是九诘当时究竟教了些什么,又导了些什么,他却已经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鲁满啊,我知你与桑家堡之间颇有些渊源,也知你对桑彪格外器重,但我想这并不足以让你丧失对是非曲直的最基本判断,更不应该成为你排斥和打压另一个孩子的理由。” “我...可他终究一个外人,却是学走了...” “不传之秘不传之秘,你不愿意传自然就成了秘。若是有品行端正,赤诚良善之辈能将我栖凤阁的绝学在栖凤阁以外的地方发扬光大,为师倒是乐见其成。” “可他...” “他确实五相隐沦,难于求知,可他的品性,他在武学方面的天赋也同样是有目共睹,正因为如此,我们难道不应该倾尽全力助他渡过难关吗?另外,你总是口口声声将他称作外人,却为何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将他纳入我栖凤阁门下?” “我...”鲁满再也答不上话来。 “好了,都坐下吧。接下来还有整整两个组别间的比试,难不成你们打算站着看完?先说好,老头我可是不奉陪的。” 第93章 既是鞭策也是奖励 擂台上的气氛多少有些诡异。 枸杞使出红莲摇曳,一把将桑彪拉回之后,这哥们倒是一点也不避嫌,整个人就投入到了枸杞的怀抱当中。 两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相顾无言。 还是桑彪率先反应过来,一把从枸杞的怀中挣脱,脸含娇羞,“你为何救我?” 枸杞心里咯噔一下,“你特么不会是想以身相许吧?”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但枸杞可以想象的出屏幕上方已经开始有“在一起”的弹幕滑过... 终于,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震耳欲聋的沉默氛围,开口解释道,“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难不成还真的要让我见死不救?” 桑彪低着脑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枸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日在校场的时候,你也没有出全力吧。” “那日你我二人不过初次照面,我对你谈不上喜恶,更不存在什么过节,又如何能下的去死手。” 枸杞很难想象这话是从桑彪嘴里说出来的。 这小子是给人夺舍了,还是本身就是did? 吐槽归吐槽,但他也确实觉得对方的光头看着好像也不是那么的碍眼了。 “正好,这下两清了。” 桑彪先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是摇头又是拱手道谢,“救命之恩,桑彪不敢或忘。” 枸杞见状也只好有模有样地抱拳回礼,“承让!” \/\/\/ 在枸杞成功拿下记名弟子组别的冠军后,剩下的两组比试也陆陆续续展开较量。 先说正式入门尚未入境弟子组别的比试吧,其实也真没什么可说的。首先,上台比试的那些弟子他是连一个名字也叫不出来,其次,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比试内容同样也乏善可陈。 如果不是事先就得到消息称作为组别冠军还有奖励可以拿,枸杞是决计不会留下的。 当冠军产生,全场掌声雷动的时刻,他终于把脑袋搭上了林立的肩膀—他实在是困的不行了。 至于入境弟子组别的比赛,呵,既然北堂玄没有参加比试,结果还会有什么悬念吗?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嘴醋川,对,就是那位痘印卖瓜男。这家伙是真的苟啊,在得知自己将要跟杜忍对上之后,竟然连特么尿遁都给用上了... 总之,杜忍一路过关斩将,以压倒性的优势拿到冠军。完了还不忘轻飘飘地朝台下问了一句,“还有谁?” 你特么这么牛逼,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把脸对着观战席啊! 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枸杞朝他高举双手,竖起中指。 不过好就好在历时两日的演武大会至此终于是落下帷幕,等到自己拿完奖励也终于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待到明日... 明日的这个时候自己又会在哪里呢? 枸杞心中突生惆怅。 这时,又是一个中生代走上擂台,“下面请记名弟子组别冠军,枸杞选手上台。”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枸杞料想开宝箱的时候到了,于是收起心思,开始往擂台上走去。 同时,他还不忘做好表情管理,面带微笑地朝着人群挥手致意。 待他走上擂台,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相较于前面热火朝天的擂台比赛,这颁奖仪式是不是搞得也忒简陋了些?不说九诘,连那四个老家伙都不要出面意思意思? 还有,另一个冠军选手呢?他不跟着一起上来露露脸吗? 正疑惑间,枸杞耳边便响起了中生代简短且有力的声音,“规则不变,冠军指导赛开始!” 枸杞顿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枸杞兄弟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你较量一番了。”回答他的是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杜忍。 但很显然,他的潜台词是“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打出屎来了!” 枸杞哪有功夫跟他废话,快步走到中生代跟前,像个中情局特工一样把声音压到最低,“哥,你跟我说实话,这是有人故意整我,还是...” 中生代板着个脸,语气生硬,“历届演武大会流程皆是如此,岂是像你说的这般儿戏?况且,能与入境组别的冠军切磋较量,对于汝等而言,即是鞭策更是一种奖励。” 奖励尼玛呢! 见中生代言之凿凿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枸杞想都不带想的,当机立断拒绝道,“这奖励我不要行吗?” “不要?” “对,我不跟他打。”枸杞眼珠子一转,再次当机立断,“之前那个叫醋川的不也怂了吗?” “这...” “要不哥,你跟他打,把他屎给打出来。” “休要胡闹!”中生代稍作犹豫,再次确认,“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当真想要放弃?” “我刚把机会让给你,你不也放弃了?” “...”中生代意识到十个自己加一块也说不过眼前这小子,见他心意已决,只好无奈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向师爷他老人家请示一番。” 接着,他又把头转向杜忍,“稍安勿躁。” 第94章 要战便战,不服就干 枸杞跟中生代裁判的对话杜忍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见其转身离开,便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无胆鼠辈,不过相差一境,竟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枸杞相信九诘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待中生代裁判将事情禀明之后,这场莫名其妙的比试多半也就将不了了之。 如此一来,他也有了跟人打嘴炮的心情,“你跟杜海川同样不过相差一境,你怎么不去与之一战?” 杜忍愣了一会才正色道,“他是我爹,我如何能跟他打。” “那你还要跟我打?” “什么意思?”杜忍反应又是慢了半拍,直到台下笑声传出,才勃然色变,“你特么...” “丁兄请。” “请什么!” “请赐教。” “你...” “怎么?又不打了?” “我...” “那你认输吧。” “我特么又不姓丁!你特么为何总是叫我丁兄!” “你猜。” \/\/\/ 枸杞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他之所以会突然转变态度,无非就在刚才,就在自己嘴炮打的正嗨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小家伙,何须畏首畏尾,只管放手一搏。” 枸杞从未听过九诘的声音,两人甚至都没有产生过一次眼神的交汇,但他就是知道这话是九诘对着自己说的! 如果非要问为什么的话。 那就是剧情需要。 枸杞稍稍犹豫,做出决定。 行吧。 要战,那便战! 不服,就是干! 我枸杞何时怂过!(微笑) \/\/\/ 而另一边,中生代才刚走上观战席,就对上了鲁满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师傅...” “陆甲你这是什么毛病?下面都开打了你来这里作甚?” “什么?”陆甲一回头就看到了擂台上已经战至一块的两人,眼中既是茫然又是无辜,“卧槽,什么玩意...” \/\/\/ 即便已经猜到了这场所谓的比试会出现单方面吊打的局面,但枸杞着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打的这么惨。 到目前为止,他的浑身上下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 到目前为止,他却是连摸都没能摸到对方一下。 即便面前站着的这个家伙脑子不太好使,但他的一身本事实是自己望尘莫及... 枸杞忍不住心生感慨。 知体境的强者,竟恐怖如斯! 稍一愣神,杜忍又攻了上来,枸杞叹了口气,迫不得已再次施展出红莲摇曳。 果不其然,杜忍如影随形,游刃有余。 “这套红莲摇曳是谁教你的?北堂玄吗?可惜啊,若是你先前和桑彪比试的时候没有用上这招,指不定还能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嘛...”杜忍一边说着,一边抓上枸杞腰际,将他狠狠摔向地面,“皮毛都没有学到,你拿什么跟我斗!” 枸杞趴在地上,喉头一阵腥甜,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出来。 妈的,自己怕是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妈的,死老头子,你让老子不要畏首畏尾,让老子放手一搏,后手呢?你的后手呢? 你再不放大招老子可就要被打死啦! 枸杞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却发现杜忍正站在自己跟前,居高临下,“怎么?这就不行了?我可是连一成功力都没有用上啊。” 枸杞把嘴里的东西重新咽了回去,“你再哔哔一句,信不信我马上认输!” “你...”这下可把杜忍给整不会了。 事实上,他从未见过有人把认输当作筹码,还特么这么理直气壮的。 但同样的,三个月前被枸杞戏耍的那口恶气他也确实还没出够。 “你也就是嘴巴比一般人厉害...” “裁判,我...” “好!我不说话!你起来,我们继续...” 这个时候,枸杞已经不再指望会有什么惊天大反转了,死老头子从一开始眼睛就是半睁不睁的,醒没醒着都够呛,保不准自己刚才听到的就是人家在梦里铁马冰河,只不过串台了... 甚至,先前对自己说话的是不是九诘都犹未可知... 对,鲁满!一定是他!老装哔犯指定是掌握了什么蝴蝶结变声器之类的黑科技... 蝴蝶结? 谁特么知道这老变态把那玩意戴在了什么地方! \/\/\/ “师傅,胜负已分,我看不如就到此为止吧。”何为贵于心不忍,向九诘提议道。 “是啊师傅。”李兮和也出言附和道,“听小师弟说这小子跟不老树的少守交情匪浅,若他一不小心死在这里,恐怕不好交代啊...” 九诘没有理会二人,只是把身上的袄子又紧了紧。 杜海川见状,缓缓站起身子。 “海川,坐下。” “师傅?” “坐下。”九诘重复一遍,“没有人会死。” 没有人会死,但或许会有人得以新生。 第95章 加油 杜忍又是一阵疯狂输出,枸杞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再站起来的意愿了。 他之所以会答应下来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试,那道疑是九诘给自己的传音,固然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但事实上,这也不过是原因之一。 他的心里可是打着小算盘的。 如果跟自己比试的另有其人都还好说,可一旦跟杜忍碰上,光荣负伤那指定是少不了的。因为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跟桑彪一样,莫名其妙地就立地成佛洗白白了。 可如此一来,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自己能有机会从栖凤阁这边讹点好处了呢? 枸杞并不贪心,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栖凤阁的那些治病治伤的灵丹妙药。几百年的传承,你要说它没点存货,鬼都不会相信。 先让自己受伤,再以之为借口去换取伤药,这不是纯纯的有毛病吗? 可枸杞又有什么办法呢? 地瓜男那家伙成天摆出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姿态,谁知道心里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但无论如何,他不愿意让栖凤阁众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这是显而易见的。 自己若是贸然开口索药,让人起疑,再被人顺藤摸瓜,直捣黄龙,那岂不成了好心办坏事? 鬼才知道地瓜男究竟是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还是干脆就身背几条人命? 一想到地瓜男日渐虚弱的身子,以及他拖着这副身子陪自己练拳练功的样子... 枸杞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以伤换药,便是他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至少这样还能显得合情合理。 \/\/\/ 可如今看来,自己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 谁能想到杜忍他娘的下手这么狠? 还是因为自己实在太菜? 枸杞无暇多想,他只知道再继续下去的话,即便栖凤阁真能拿出什么疗伤圣药,自己和老地两个人恐怕都不够分的。 看着枸杞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中生代裁判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枸杞正打算对其使以眼色,他却又叹息一声撇过头去。 你特么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特么还在那不忍直视个屁呢?还不叫停比赛,还在那想啥呢? 枸杞在心里表达了对裁判家人的亲切问候。 绝不主动投降认输,已经成了他最后的倔强。 \/\/\/ “枸哥!加油!” 在栖凤阁内会这么叫自己的还能是谁? 加油?枸杞心中苦笑,林立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身上长了油门,挂着油箱了? “加油。” “加油。” 又有几道声音此起彼伏。 想都不用想,喊话的指定是跟死胖子交好的那几个小子。 “加油...” 又是一道加油声传来,只不过声音极小,很难被人注意到。 嗯? 声音的主人枸杞再熟悉不过,因为就在不久前,自己才刚跟人家在擂台上打完一场。 但他同样感到意外。 枸杞朝台下看去,很快便对上了桑彪带着闪躲和矛盾的目光。 见枸杞朝自己看来,桑彪立马把脸朝向地面,仅以一颗涨得通红的光头示人。 枸杞忍不住想笑,可一张嘴却是连带着全身一阵撕扯般的剧痛。 下一秒,桑彪猛地把头抬起,扯开嗓门大声喊道,“枸杞,加油!站起来!” 这一嗓子先是把周围人群给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引得那些原本中立的,看热闹的,事不关己的,甚至是站在杜忍一边的弟子也跟着陆陆续续喊出声来。 “加油!站起来!” 原本稀稀拉拉的加油助威声逐渐响彻全场。 这让枸杞不禁产生出了一种自己不站起来都对不起观众的错觉。 这时,有人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朝着台下反问道,“站起来,你们觉得他还站得起来吗?” 嚯,狗日的终于忍不住开口放屁了!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顺水推舟,结束比赛? 枸杞这般想着,身子却是摇摇晃晃,重新站了起来。 “你...”杜忍回过身子,一脸震惊,“你还要比?” “怎么,你不打了吗?那你倒是认输啊。” 杜忍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他自然不会主动认输,但他也没有莽到真的敢在擂台上搞出人命来。 思虑再三,杜忍决定再给对方一次机会,“我知道你跟北堂玄有些交情,但你更要明白,命是你自己的,为了他,犯不着。” 枸杞皱着眉头,像是在认真思考杜忍的提议。 “想清楚了吗?”杜忍趁势借坡下驴,“你若是愿意开口求我,今日我便饶你一命。” “噗。” “你笑什么?” “食屎啦你...” “你说什么?” “你若开口求我,我便告诉你...” 枸杞确实是有些分神了,也确实是在思考一些问题。只不过他想的是,一拳,一脚,哪怕只是在他脑门上弹一下都好... 他在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杜忍身上留下点什么。 第96章 防弹衣和它的主人 杜忍被彻底激怒,小小的眼仁里凶光暴涨,怪叫连连朝着枸杞奔袭过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对手,枸杞把自己所学的能用的,在脑中尽数过了一遍。 可得出来的结论却还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脱... 自己逞什么能啊这是。 明明都已经没招了啊... 没招。 无招。 胜有招。 后发先至...以柔克刚...意大于形...无极而生... 一大堆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开始在他脑中不停闪现。 bgm还是那首《童话》。 接着,他又记起昨日出门前地瓜男对自己的交待。 童话里究竟是不是骗人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老地并没有明确地说太极是骗人的! 那便值得一试! \/\/\/ 杜忍的拳头说到就到,以枸杞目前的状态想要避开已然没有可能。 而他也并没有想着避开,因为从之前的交手情况来看,只要杜忍愿意,那些拳脚总是可以毫不留情但准确无误地打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迅速后退几步站到擂台边缘,接着尽量偏过身子,让开要害。 可即便如此,肩上传来的力道还是让他当场懵逼。 被几百斤的水泥板一下砸中是种什么感觉?枸杞觉得自己有了发言权。 更可怕的是,这几百斤的重量是凝聚于一拳当中的,其杀伤力可想而知。 他甚至都听见了左肩处传来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的整条左臂报废在即。 但在那之前... 枸杞左手死死缠住杜忍右手,不让他有摆脱的机会。同时右手按上他的后背,借着惯性,顺势一推,将他往擂台下面送去。 傻x玩意。 看着杜忍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枸杞心道一句。 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 眼看着大局将定,杜忍的双脚在虚空中凌乱但却快速蹬踏几下,接着一个翻身强行改变了身体的飞行轨迹... 枸杞眼睁睁地看着杜忍重新站回到擂台上面,就连跟上去补上一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红莲摇曳还能这么玩? 难怪自己会被人家嘲讽连皮毛都没有学到。 行吧,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你牛逼,你赢了。 什么?自己不是才刚发过誓? 发誓这种东西,这次做不到的话,下次再发不就好了? “我认...” 枸杞一个“输”字不及出口,就被一道狂暴的掌风压迫的说不出话来。 是的,杜忍这一掌直接就朝着枸杞的面门打来了。 飞出擂台的那一瞬间所产生出来危机感和耻辱感让他原本就不多的理智彻底丧失! 至于吗? 神经病啊你! \/\/\/ 生命危险什么的自然是不存在的,毕竟主角光环摆在那里。 事实上,杜忍的那一掌在距离枸杞老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何为贵与鲁满一左一右分别制住了他的一只手,李兮和从后面将其锁喉。 而杜海川,他的亲爸比,一根手指轻飘飘地点上杜忍额头,眼中意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等等,这画面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枸杞一边想着,一边止不住地瘫软下去。 接着,他便投入到了一个... 嗯,怎么说呢,死老头子应该是有段时间没洗澡了,身上的味道相当炸裂。 另外,九诘一直裹在身上的袄子也是油腻腻,硬梆梆的跟特么件防弹衣一样,枸杞靠在上面,觉得脑袋硌着都疼。 “你这孩子...”九诘神情凝重,语气同样沉重,“何须做到如此地步?” 如果自己有力气说话,他倒是想反问一句,你特么又为什么要拖到现在才出手? 还有,你特么快别说话了!你这一张嘴,老子连呼吸都困难了! 枸杞试图挣扎起身,但无果。 九诘见状,把手伸进袄子里面摸了又摸,半天才掏出一颗乌漆嘛黑的丸子,“这是我亲自炼制的浴火丸...” 眼见九诘说着说着,脏手拿着黑丸子距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近,枸杞终于忍不住“呕”了一声。 “这...罢了,还是先服些补血养气的丹药,待你情况稳定,再用这浴火丸不迟...” 可拉倒吧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随随便便拿出来送人啊! 还有,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什么狗屁的浴火重生,浴火重生的那是不死鸟!人家叫菲尼克斯,跟你们家的赤凤根本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枸杞虽然说不出话,但他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将要倾诉。 “你可是有话要说?” 枸杞酝酿许久,用仅剩的力气问了一句,“北堂,他还好吗?” “枸杞?” “这小子不会真死了吧?” “孽畜!” “师傅,你手中的浴火丸...” 四个老家伙几乎齐齐发声,吵的枸杞一阵头晕目眩。 这群老装哔犯,枸杞心道一句,我可不是说你啊老何... 接着,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97章 朋友 又渴又饿,时冷时热,全身酸痛,绵软无力...枸杞觉得自己身上起码被叠了十种以上的debuff。 “水...”枸杞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 然而并没有人鸟他。 “水...我好渴...” “林立那小子做事丢三落四,应是忘记烧了。” 枸杞偏过脑袋,看着花千树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无语凝噎。 所以,您老人家就不能勉为其难动动手吗? “林立...他人呢?” “喏。”花千树朝着一侧努了努嘴,“睡了。” 枸杞勉力望去,发现一道人影站在角落,脑袋耷拉,姿势怪异。 “睡了?” “我让他睡的。” “呃...”枸杞咽了口唾沫,“他不会有事吧?” “自己都只剩半条命了,你还有闲情去关心别人?” “唉,对不起啊老地。”枸杞叹了口气,“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 花千树淡淡“嗯”了一声。 “可如果不出手的话,我真担心光头会出事...”枸杞将当时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遍。 “怪我,事先没将利害关系与你阐明。” “阐明了又如何,该救还不是得救...” “我指的是,你最后那一脚或许可以把他往别处踹,比如没有兵器架子的方向...”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枸杞想了想,继续问道,“可杜忍呢?对上他还不是一样没辙,我的红莲摇曳跟他比显然差了好几个层次...” “红莲摇曳本就不是让你去跟他拼死拼活的。”花千树叹了口气,“按照我的设想,以你的性子,见势不妙自然会用它逃下擂台。” “...”枸杞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老地,说真的,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顾及下病人的感受?” “我也说真的,你打不过直接认输便是,又何须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枸杞“哼哼”两声,开始在身上摸索,“药呢?老头给我的药呢?” “你是指那颗看上去脏不拉几,还泛着酸气的泥丸子吗?” “...你的描述相当精准。” “我已喂你服下。” “你!我...呕...” \/\/\/ “所以你宁愿让人打个半死,以伤换药,全是为了我?”花千树一脸平静,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说话声音要比平时大了不少。 “不然呢?你真当我有毛病吗?”话说出口枸杞就后悔了,他并没有借着此事找人邀功的打算,“其实这也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啦。关键当时有那么多人在给我加油...” “我明明与你说过...” “唉,你老是说这药对你没用,那药对你没用的,可你连试都不愿意试又如何知道有没有用?况且九诘都说了,那颗浴火丸是他亲自炼制...呕...” 一阵干呕过后,枸杞猛然一惊。 等等。 这一切会不会太过顺利了? 自己固然伤的不轻,可真的需要用上浴火丸吗?这可是连鹿林林都给予了高度评价的玩意啊。更何况九诘给的,还是他亲手炼制的浴火丸,其价值恐怕更加难以估量。 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用来给自己治伤,真的有必要吗? 仔细一想,老头的行为倒更像是在配合着自己演这出戏。 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救老地。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老地,不对,事情有点不对劲,九诘恐怕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对了,除了那颗浴火丸以外,林立是不是还带回来了其它伤药?你快检查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你就拿了先撤...” “你后悔吗?” “什么?” “为我做的这些,你后悔吗?” “老地。”情急之下,枸杞强撑起身子,“都这个时候了...” “我相信九诘不会对我不利,况且他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花千树伸手把他重新按了回去。 “可你...他...你们究竟是在整哪出?” “这些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枸杞还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被按着动弹不得。 “把手拿开吧,你不能这么粗暴地对待一个病人。” 花千树理都不带理他。 “唉,后悔...”枸杞盯着房梁看了半天才回道,“老地,你知道吗,其实我的朋友不多,鹿林林算一个,死胖子...哼,他都没有过来看我对吧?像他这么不讲义气的家伙,已经被我拉进黑名单了...” “...”花千树心知枸杞所说不过气话,但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北堂玄既在闭关,对于你的近况自然无从得知。” “所以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给删了。总之,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就是林立,还有你,老地。” “...” “无论你信是不信,我是真把你当朋友的。虽然你成天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肯说,但我又不是傻子,你这身子一天差过一天,我能看不出来么?连桑彪那种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我都见不得他有什么闪失,更何况是你?” “...” “老地,答应我。剩下的那些药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就姑且先试上一试,若真的不管用的话你便跟我走一趟南山好吗?” 花千树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和鹿丫头是怎么认识的?” “你...”枸杞自然知道他又开始转移话题了,但也只能如实答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第98章 心里话 “没有想到你与那丫头之间竟还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枸杞难免有些口干舌燥,但仍是挑着眉毛“谦虚”道,“往事如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只是你这故事里名叫枸杞的少年,为何与我认识的那个,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在枸杞的讲述当中,自己自然是化身成为有颜有料,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全能战士。只不过相对应的,故事的可信度也就跟着大幅降低。 枸杞厚着脸皮回怼道,“我说你最近怎么动不动就搞人身攻击?” “熊样。” “老地,其实你也认识鹿林林的,对吧?” 这次,花千树大方承认,“不仅认识,我还抱过她。” “这话说的,好像我没...” “嗯?” “呃,要不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不聊了。”花千树伸手在枸杞额头搭了一下,接着缓缓起身,“好好休息吧,我去烧些水。” “老地,你可知我为何会在栖凤阁一待就是三个月吗?” “不知。” “其实啊,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自欺欺人。” “哦?” “我先是告诉自己,之所以要留下,是因为自己跟北堂玄是朋友,不告而别对于朋友来说既不尊重也不公平。等日子久了,骗不过去了,担心他的安危便又成了我继续死乞白赖的理由。” “当然,他这一闭关就是三个月,你要说我一点都不担心那是假的。可这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嘛!你想想啊,北堂玄,栖凤阁的小师叔,整个南莽都排的上号的青年才俊,人家在自家的势力范围里闭关修炼,又能有什么危险?” “说来说去啊,我这是一不小心又躺平了。我发现啊,人啊,一旦躺平,不仅仅是会变懒,就连胆子都会跟着一起变小。我现在呢,既害怕去承受希望一次次落空的结果,也没有了去探寻未知,面对未来的勇气...”枸杞叹了口气,“唉,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 “老地,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后悔?事实上,我是真的后悔了。我后悔没有早点离开栖凤阁,后悔没能回去陪着老石一块过年...他一个人在家,一定特别特别的孤单吧...” “我总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所成,可老地你说,老石他会在乎吗?我觉得吧,只要自己能陪他喝上几杯,再摆摆龙门阵,最后最好把桌子收了碗洗了,他指定比什么都乐意。什么五相隐沦,什么不能求知,他在乎个屁!对了,老石一开始就特抗拒我求知的...诶,老地,你有在听吗?我都在这跟你推心置腹老半天了你倒是给个回应啊。” 花千树站在床边一直没走,只不过看上去同样陷入到了遥远的回忆当中。 “在听。” “说起来我也并非是一无所有,至少我还有家,我还有脸回家...”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直到花千树猛地回过身子,“五相隐沦?” “老地,过了啊。” “什么?” “我五相隐沦不能求知你不知道?再装就过了啊。” “你之前从未提起,我又如何知晓?” “这...”枸杞知道地瓜男擅于回避问题,但这也恰好证明了他不喜说谎,“一个人的天赋究竟如何,像你这样的高手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穿吗?”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推测的...”自己总不能告诉他网络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吧。 “这世上能够准确判断一个人求知天赋的唯有露芒,我脑子又没病,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这种东西随身携带?” (万里之外的江浸月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所以...”枸杞再次挣扎起身子,眼中满是希冀又隐隐有些畏缩,“老地,五相隐沦究竟还有的救吗?你,能救吗?” 花千树又把他按回床上,接着重新坐下,“你为何想要求知?” 有了前车之鉴,枸杞很快放弃抵抗,老老实实回答道,“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他一辈子过的浑浑噩噩,一事无成。可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你觉得他是应该继续浑浑噩噩,一事无成地过一辈子,还是会选择开始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就好比一个人明明有机会可以飞,他不应该去争取吗?一个人明明有机会成为大侠,他又何苦去做牛马?一个人...” “那个人是你吗?”花千树突然插嘴。 “呃...是我的一个朋友...” “你继续。” “还有,相信你也猜到了,跟黄硕拼死拼活的并非是我,最终结果他性命的更不可能是我。事实上,我是什么忙也没帮上,什么事都没做好...当然,我并不是排斥鹿林林他们对我的照拂和保护,但我总是想着,将来的某一天,当他们累了倦了伤了的时候,自己有能力施以援手...” “说来说去,你求知不过是为了逞能。” “...”枸杞本想反驳,却又发现人家的总结相当精辟,于是正色补充道,“还有装哔。” “...” “所以老地,你就跟我说句实话...” “你该休息了。” “啊?我又不累。” “不,你累了...”花千树一边说着,随手点上枸杞眉心。 这下,无论他累是不累,总归是要睡上好几个时辰。 第99章 何为知 花千树把一块又薄又小的玉片拿在手中反复摩挲。 鹿平安行事固然不拘小节,但决计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把“万木春”给交付出去。 不老树树守的信物,南莽大大小小三百余家求知门派,谁敢不认? 南莽之主一声号令,南莽千千万的求知者,谁敢不从? 能干出这种荒唐事来的,除了秋葵又能有谁? 这婆娘,几年没见,病情怕是又加重了。 “枸杞...”花千树轻声叨念一句。 其实也不难理解为何秋葵会对他这般看重。 这小子,怎么说呢,有着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可待人呢,却又无比的坦诚。平日里说话做事没个正行,却又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住分寸。你要说他贪图玩乐嘛,一套拳法却又能翻来覆去持之以恒地打上三个月。你要说他没心没肺嘛,但当他得知林立遭人欺负的时候,却又第一时间挺身而出,不计后果。你要说他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嘛,关键时候却又既往不咎,救人性命... 矛盾。 但相当讨喜。 更不用说他担心自己安危,以伤换药的愚蠢行为... 花千树猛然一惊。 妈的,如果换作自己的话,恐怕真是要比秋葵疯的还厉害些。 “五相隐沦唉...”花千树第一时间便想到那个跟随了自己十五年的男人。 同样是五相隐沦,阿卜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修到了知意境界。 花千树将目光投向自己手掌上的另外一件事物,那件从阿卜身上掉落的,前所未见的奇怪事物。 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关联呢? 这个险自己又该不该冒呢? 花千树一时陷入两难。 直到门外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 “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花千树打开房门,板着个脸问道。 门外站着的自然是枸杞。这家伙恢复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还要好,短短两日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枸杞不停地搓着双手原地打转,眉头都拧成了海带结,可一见了花千树就立马就换上讨好的笑容,“前辈,早上好啊!早饭吃了没?要不要一起玩大富翁啊!” 只是他眼中的那份忐忑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前辈?我可受不起。”花千树从未见过枸杞这副样子,故意把脸板的更紧了些,“有事说事。” “呃,你不是不让我随随便便进你房间吗?” 原来他还记得这茬。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当时说的是让你不要随随便便上二楼。” “这种细节就不用在意了吧...” “熊样。”突然间,花千树就做出了决定,“进来说话。” \/\/\/ 花千树的房间与楼下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更加的干净和整洁。 枸杞探头探脑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硅胶制品,反而是被他看到了被花千树随手放在桌上的“万木春”。 “哎呦喂,我就说这宝贝去哪了,原来是跑到老地你这来了啊。我就说老地你有品味!诶对了,你若是喜欢的话我直接...” “你不必没话找话。”花千树见不得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派头,直接出言打断,“更不必试图用这破玩意来贿赂我。” “...这玩意也不算破吧?况且,你这话说的,秋葵听了只怕会不乐意吧?” “怎么,你这是打算摇人?” “呃...” 花千树不再与他废话,“想好了吗?你所要求的知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久前我们不是才讨论过?” “听清楚了,我是要你想清楚自己要求的知是什么。” 枸杞一脸懵逼,“是什么?” 花千树也跟着懵了,“什么是什么?” “什么什么是什么?” “停停停,你别跟我在这绕口令。”花千树头都大了,“不是,你究竟知不知道何为‘知’?” 这下可把枸杞难住了,理论知识从来也不是自己的强项啊。 “知道?知识?知...乎?” “我去!”花千树下巴都惊掉了,“所以说你特么连什么是‘知’都不清楚,就成天巴巴地想着求知?” 枸杞立马吿饶,“老地,我错了,我有罪...” “我特么才是有罪啊,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倒霉玩意。” “我检讨,我...” “所谓的‘知’,指的是一个人的本心,初心和真心。而‘求知’,则是一个追求自己的行为与三者无限相契合的过程。你的所言所行,你所做的一切,越是顺应了自己的本心,初心,真心,那么你的修为自然是畅通无阻,一日千里。相反,若是你事事与之背道而驰,修为止步不前是小,武功尽失,心智沦丧亦不无可能。” 枸杞总算是弄明白所谓“求知”究竟是几个意思了,于是他尝试着总结道,“所以求知求知,最关键的便是要知行合一,对吗?” “知行合一,正是如此。”花千树点了点,“所以,回去好好想清楚,自己的知究竟是什么。” 第100章 经典永流传之横渠四句 截止到目前为止,最让你印象深刻的豪言壮语是什么? 相信每个人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而随着年龄渐长,阅历增加,每个人的答案或许又会发生不同的变化。 但枸杞的答案,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而今天,他终于有机会立下自己心目中的最豪迈(装哔)的g。 “不必回去。我已想好自己毕生所求。”不等花千树有所反应,枸杞大手一挥,侃侃而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 “...” “这,便是我的知!” 枸杞觉得自己掷地有声的样子一定是帅爆了! 掌声呢?掌声在哪里! 接着,他脑袋上便挨了一巴掌。 枸杞一脸委屈地向花千树看去。 花千树也在看他,脸上尽是像看白痴一般的表情,“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你又没告诉我这个不行...” “我没说不行。” “那你还打我?”枸杞觉得更委屈了。 “你觉得自己做得到吗?” “嗯?” “你刚才说的那些,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这...做不做得到不好说,但我...” “那么问题来了,连你自己一开始都不自信能够做的事情,如何能当作毕生所求?” “那我保证一定...” “不要轻易做出保证,亦不要光想着喊些假大空的口号。”花千树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会害死你的。” “为...为何?” “之前我便说的很清楚了,所谓‘求知’,是一个追求行动和本心,初心还有真心契合的过程。倘若有一天,你突然意识到无论做出何种努力都无法求得自己的‘知’,结果又会如何?”花千树解释道,“我来与你举个例子。假设你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你的‘知’便是无论如何都要护你主子的周全,这无疑要比什么为万世开太平简单的多了不是吗?” “...”枸杞老脸一红,承认道,“听着确实不算太难。” “但如果有一天,你的主子突然就死了,且不论他是怎么死的,总之便是死了。这意味着什么?这便意味着无论你从今往后再怎么努力,你的毕生所求都将无法实现。结局会是什么,你应该能想到。” “那...”枸杞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到时候再换一个不行吗?” “换?这本身就是一种自我否定了,结果同样是...” “行了,我懂了。”花千树的表情足以说明问题,“修为停滞,武功全失...” “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如果不是有着卓绝无上的天资,怀着坚定无比的信念,那么就尽量不要去给自己定下各种听着崇高远大,实则难于登天的目标。什么‘功法天下第一’‘剑术天下第一’等等等等。”花千树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我并非是要打击你的积极性,也并非是全盘否定你刚才所说的那些,只是,真的太难了,你真的可以一以贯之地秉持这份心意吗?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 “我给你三天时间,等你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三天?” “一个月后我就会离开这里。”花千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期许,甚至还有一丝怯意,“三天,不能再多了。” “老地?你要走了?”枸杞一下跳了起来。 “是。” “你要去哪里?你...” “枸杞。”花千树将其打断,语气多少有些不太自然,“我并非是个矫情之人,也不愿说些矫情的话。但事实上,我也是将你当成了朋友来看待。” “老地...” 说着,花千树话音一转,“正因为如此,有些事情我便更加不能与你言明。包括我的身份,包括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你也看见了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一旦牵扯进来,那必然会是粉身碎骨的结局,这绝非是我愿意看到的。相信我,对于现在的你而言,知道的越少,便越是安全。” “我...”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从无能为力再到独当一面总是需要一个过程,或长或短,谁都急不来。”花千树伸手在枸杞肩头轻拍几下,示以安慰,“下一次,或许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便有了知晓一切的能力,也有了参与其中的资格。” “可是,你身上的伤...”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死,更不会轻易去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另外,我也很期待,届时的你又能对我施以什么样的援手。” “老地...” “好了,下楼去吧。林立的早餐快要到了。” 第101章 无限宝石? 三个时辰后,花千树看着再次站到自己面前的枸杞,一脸无奈。 “你这又是作甚?” “我已经想好了。” “没有人催你,你也不必急着给出答案...” “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我的‘知’是...” “你不必说与我听。”花千树想了想,补充道,“更不要想着说与任何人听。” “这又是为何?” 花千树倒吸一口凉气,“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除了知道有求知这么一回事之外,剩下任何有关于它的一切你都一概不知对吗?” “我...”枸杞心虚地回应道,“我还知道求知分作五境还有三个小境,分别是...” “那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我,我错了,我有罪,我检讨...” “还是之前的例子,你还是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但这次,我们再加上一个假设,假设你要护主子周全的‘知’人尽皆知。”花千树摆了摆手,耐着性子解释道。 “人尽皆知?不至于吧。” “我当然知道你只会把自己所求的‘知’告诉给身边最信任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信任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有着自己信任的人,他所信任的那位又同样如此?以此类推,人尽皆知不过是时间问题。” “好吧。”枸杞一下就联想起了六度分隔理论,意识到花千树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接下来,我们不妨再来讨论一下那位主子的死因。既然你的‘知’人尽皆知,自然也就包括你的对手。那么,你觉得你的主子是怎么死的?是自然死亡吗?是意外?还是根本就是有人蓄谋已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枸杞也不立傻白甜人设,很快就意会道,“你指的是,一个人的‘知’在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变成对手针对和利用的弱点。” “错。”花千树纠正道,“你要知道,高手间的对决往往始于心境上的交锋,一个人的心境从来都是对手优先打击的对象,而非是你所说的极端情况下。” “难怪高手对阵之前都不忘先打上几句嘴炮。”枸杞小声嘀咕一句,接着眼睛一亮,“诶,老地,你说鲁满那老装哔犯的‘知’会不会就是当上栖凤阁的掌门?你说我要是现在跑去告诉他,九诘哪怕把掌门之位传给林立都不会传给他,他会不会当场心态就崩了?” “你大可以去试上一试。试试看究竟是你先乱了他的心境,还是他先把你拍死。” “呃,我也就随口一说。” “总之,如果你不想让自己的‘知’变成人人都可以利用的弱点,就不要将它告诉任何人。”花千树再次强调,“包括我在内。” “可我们是朋友的嘛,你又不会对付我。” “那你就当我不想知道。”见枸杞还有话说,花千树头赶紧加上一句,“朋友我累了,给朋友我一条活路吧。” “那...行吧。”见花千树都这么说了,枸杞也就不好继续勉强。 事实上,他原本还想着让花千树帮着参谋参谋自己的‘知’有没有什么漏洞,有没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他可不想将来莫名其妙的就心态炸裂,前功尽弃。 “那接下来?”虽然花千树没有明说能解决自身五相隐沦的问题,但他一口气传授了这么多与求知相关的东西,总不能是拿自己寻开心吧? 枸杞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枸杞,我必须事先向你声明一点。”花千树正色道,“我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那...是有多少把握?” “五五之数。” “...” 这万恶的五五开啊! 无论是当年江浸月对上小哥总之前,还是后来鹿林林对上黄硕之前,扬言的都是五五开,可结果呢? 你哪怕整个四六开我都比较容易接受一点啊! 枸杞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什么问题吗?”见枸杞神色有变,花千树问道。 可转念一想,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百分百的呢?人一旦倒霉起来张张嘴都能接上一发天降美食。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已经不算低了...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枸杞强笑道,“没问题,五五开挺好的。” “嗯。” “那,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我需要你放松。” “我没紧张,我很放松。” “那你能不能别抖得这么厉害?” “我...” “罢了。”花千树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枸杞伸出手指。 前车之鉴,枸杞知道他这一指过来,效果堪比全麻,于是抓紧时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老地,我不是不信任你哈,我就纯属好奇,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会死。”花千树言简意赅。 枸杞一声“卧槽”不及出口,便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在那之前,他好像看到了花千树的另一只手上,一颗表面光滑的椭圆形宝石正不断变幻着光芒。 无限宝石? 这不科学! 第102章 大佬间的交流与沟通(1) “晚辈这边已经事了。”花千树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道了一句。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转上二楼,由远及近。 接着,一道干瘪瘦小的人影进入到了房间。 九诘二话不说,伸手搭上花千树的背心,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多谢前辈。” “芸芸书院的地瓜真君,横扫西荒的没名宫主人,无论哪一层身份都是世人高山仰止的存在,你这一声前辈,老头我可受不起呐。” “前辈说笑了。自晚辈踏入求知一途以来,耳边所闻尽是关于前辈的种种传说。清川左畔截江断流一剑斩蛟,句芒山下一夫当关荡尽群魔。更不用提八十年前争鸣堂上那九个振聋发聩的问题,至今想起,晚辈仍不免心潮澎湃。” 九诘“呵呵”两声,“你小子啊,尽是捡些好话来说。一剑斩蛟?你可知道在那之前,与我一并前往的那些同道又拼死斩出了多少剑?荡尽群魔?句芒山一役后,老头我可是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呐。还有,你家老头对我的那句评断你又为何提也不提?” 若是换作两三日前,最后那句话花千树是如何也不会去接的,但此时,他未作多想接过话头,“家师对前辈的评断是否应验尤未可知,可即便...” 花千树稍作犹豫继续说道,“即便前辈当真止步于知万物,除去知天命的那九人,前辈从来都是位列于当世第十人的讨论范围之中。另外,争鸣堂九问之后,南莽之地外道日渐式微,九州之内求知者与普通百姓间的关系趋于平缓,前辈在当中所做出的贡献足以令所有人望尘莫及。” “说到望尘莫及,你这嘴上功夫才是教人望尘莫及。不过,老头我很受用啊,哈哈。” “肺腑之言而已。” “既然如此。”九诘收掌回去,“你就不妨再多说几句,比如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何事?你的这一身伤又是何人所为?” “晚辈并非是要有意欺瞒。只是...”花千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前辈的问题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哦?” “晚辈至今都没有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想明白?你这肺腑之言看来是做不得真呐。”九诘一笑,突然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在记恨老头我吧?”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这孩子弄成这副模样也有老头我的责任呐。”九诘朝着床上躺着的枸杞努了努嘴,“可若是不做到这一步的话,我又担心你不愿意出手助他。虽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不难看出你对周遭的一切都带着质疑,持着戒心,包括我在内。” “...” “就连把这孩子往你这送,我也只能是尽量地做到不露痕迹。当然,这些小手段恐怕是瞒不过你的。” 花千树不置可否反问道,“前辈为何会对枸杞青睐有加?又为何会觉得晚辈能解开五相隐沦的困局?” “第二个问题倒是好回答。” “五相隐沦,药石无医。既然不老树的几任树守都这么说了,那寻常的法子自然是行不通的。而提到另辟蹊径,你也知道,当年你知意之时,世人都认定你将以‘百晓’为号,可谁曾想这世上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个地瓜真人。呵,真有你小子的。” 花千树也跟着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若说这世上还有人有能力解决五相隐沦,除你之外,不做他想。” “前辈谬赞。若非晚辈遭逢巨变,恐怕亦是有心无力。” “如此说来,这孩子倒是因祸得福。” “呃...”花千树多少有些无奈,“只不过这祸却是应在了晚辈身上。” “这...老头我失言了。”九诘打了个哈哈掩饰尴尬,“至于第一个问题嘛,好像也算不上难答。无非就是因为我那徒弟带回来的两句诗。” “诗?他写的?这小子会作诗?”花千树微怔,“该不会是什么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吧?” “哈哈,这孩子竟还说过这样的话?难怪那几日老何总是心情欠佳,原来是被这孩子给气的啊。”九诘抚掌大笑,“不过这孩子所作的与其说是诗,倒更像是没头没尾的断句。首先是这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自信乐观,豪迈大气。”花千树如实评价道,“倒也符合这小子的一贯作风...” “至于第二句嘛。”说到这里,九诘卖个关子,“你可知我那徒弟为何一回来便急冲冲地跑去闭关?” 第103章 大佬间的交流与沟通(2) 花千树自然能够猜到原因,只不过其中原因着实令人难以置信,“莫非这小子的断句竟是成了北堂玄的破境契机?” “你也知道我们所修的功法核心便是向死而生。向死向死,可这世上又哪里有人是真不畏死的?老头我也怕的紧呐!枸杞这两句,莫说是我那徒弟,就连老头我都感触颇深呐...”九诘发出一声感叹,接着缓缓吟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花千树神色动容,“很难想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再结合当时情境,他能说出这话更是殊为不易。” “当时情境?” “怎么?他未与你提过?” “确实是提过一些。”花千树苦笑道,“只不过晚辈所听到的,无非都是些他如何神通广大,将如何各路妖邪斩于马下的无稽之谈...” “当时这孩子与我那徒弟以及鹿家丫头在南石城相遇...”九诘将南石城事件的始末简单讲述一遍。 花千树听过之后不由感慨道,“不曾想这小子竟还有这般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一面。” “正是如此。” “晚辈甚至开始怀疑,他之前与我所说的自己想要求的‘知’并非只是夸夸其谈。” “他将自己的‘知’说与你听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九诘活了九十多岁,什么世面没有见过,但这一刻,他还是没有忍住爆了一声粗口,“卧槽...” “很不可思议,对吗?” “确实是难以置信,但也确实是太难了...”九诘点了点头,又着急问道,“你是怎么与他说的。” “晚辈并没有轻易否定,只是将利害关系向其阐明之后再让他考虑清楚。至于他最终是如何决定的,晚辈亦是不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九诘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你与这孩子相处的时间比我更长,对于他的品性亦是更加了解。你问我为何对他青睐有加,想来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若非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自己无非是在押宝,无非就是想看看这孩子究竟能留下一段如何不得了的汗青。” “晚辈同样期待。” \/\/\/ 两人无言半晌,九诘率先反应过来,“所以这绕来绕去,先前的问题便算是被你小子绕过去了是吗?” “前辈...” “罢了,你不愿意言明却也无妨。”九诘摆了摆手,“只是你身上的伤总不能再拖下去了。先前那颗浴火丸你定是给这孩子用上了吧,好在老头我这还有些存货...”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 “浴火丸虽然不比不老树的那些个疗伤圣药,但在内外伤的治疗上却也有其独到一处...” “晚辈...” “怎么?”九诘变得有些不悦起来,“你小子究竟是在跟老头我客气还是嫌弃?” 花千树不再说话,而是缓缓扯开交领。 九诘脸色剧变。 透过花千树的身体,他看见了洒落在一梦湖上的夕阳余晖。 “谁?这世上谁能将你伤成这样!” \/\/\/ “晚辈...不知...” “你...” “晚辈知道伤我的是谁,却又不知她究竟是谁...” “凌占?” “并非如此。” “这...罢了罢了。”九诘再次把手搭上花千树的后背,“这孩子就交于我来照料,你尽快动身去鹿小子那里,我知道你俩交情不错...” “前辈。” “还有何事?” “如若前辈允许,晚辈还想再待上几日。” “还待?” “一个月后,晚辈自会离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九诘烦躁地打断道,“我说你小子真不要命了是吧?” “前辈无须挂心,一个月的时间,晚辈总是撑得过的。” “你!你小子究竟在想什么?” “前辈,晚辈可以信任您吗?” “屁话!”九诘略带烦闷却不带丝毫犹豫地应了一声。 花千树摇头轻笑。 九诘不假思索给出的答案,让他决定对其付诸百分百的信任。 “劳烦前辈替我提醒小鹿一声。”花千树顿了顿,“祸起萧墙。” 九诘一下愣住。 也对,如果不是身边亲近之人突然发难,又有谁能将这小子伤到这种程度。 “没名宫?” 花千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还望前辈勿要声张。”花千树稍作犹豫,继续说道,“另外,前辈您也务必保持警惕。” 九诘再度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并不打算去南山?” “不。” “可这普天之下能治好你的,除了鹿小子还能有谁?你...” “我想回家。” “回...家啊。”九诘突然就不再劝了,转而变作一种复杂的语气,“看来用不了多久,这世上的知天命便要多出两位。” “此事言之尚早。”花千树不置可否,“倒是眼前还有一事,需得前辈相助。” “但说无妨。” 第104章 脑力提升? 数日后。 “所以,我这已经算是入境了?” 同样的问题枸杞已经翻来覆去不知道问了多少遍,花千树还是耐着性子应了声,“是。” 再次听到肯定的答复后,枸杞扬起的嘴角比ak还要难压。 被他的的情绪所感染,花千树眼中难掩笑意,“恭喜。” “多谢,真的,老地,爱你!”枸杞语无伦次地说道,同时不忘送上比心三连。 “熊样。”花千树笑骂一句。 枸杞亢奋好是一阵,才逐渐消停下来。 “接下来...” “对,接下来!”枸杞开始摩拳擦掌,“接下来我是不是就该去找杜忍那个死扑街报仇了?” “...”花千树露出了像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我记得你曾说过自己知道求知五境以及三小境的划分?” “知道啊。” “我还记得你曾说过杜忍入的是知体通达境?”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何时了!” “熊样。”花千树翻了个白眼,“你有工夫在这跟我耍嘴皮子,倒不如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有哪些变化。” “如何感受?” “用心感受。” 枸杞赶忙盘膝打坐,屏气凝神。 \/\/\/ 这样的状态约莫持续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枸杞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腿有些麻了。 “如何?”花千树问道。 “那个,老地啊,你能跟我具体说说会有哪些变化吗?我指身体上的。” “是否跳的更高?跑的更快?又或是变得更强壮了些?” 枸杞心道一声“卧槽”,你说的这些是特么用心就能感受到的吗? “我能不能换个方式试试看?” “随你。” 枸杞先是起身蹦跶了几下,接着又做了几次折返跑,最后一拳击向某块乱石。 石头没事,他手破皮了。 “好像...”枸杞呼呼吹着拳头,一脸沮丧,“什么变化也没有啊。” “你试着出几招我看看。” “军体拳还是星火燎原式?” “随便。” 枸杞依言在空地上演练起来。 花千树眼光毒辣,很快就发现枸杞无论力道还是速度较之从前都有所提升,只不过提升的幅度极为有限。 “停下吧。”花千树皱起眉头,“果然如此。” 即便有着九诘从旁相助,但枸杞入境的过程还是顺利的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原本以为疑团随着枸杞醒来便能自行解开,可如今看来,事情反而更加让人琢磨不透了。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老地你过分了啊!” 枸杞正指着花千树的鼻子大声控诉,突然,一个极为诡异且陌生的东西出现在他脑中。 英语单词。 sweetpotato。 什么玩意? 枸杞自己都吓了一跳。 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3.。 雷少侠,在下江浸月。 i=u\/r 枸杞,什么破名字。 氢氦锂铍硼碳氮。 还未请教少侠名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不想活了? 雅蠛蝶。 ... 上辈子的,这一世的。久远的,近前的。陌生的,熟悉的。可以言传的,只能意会的...各种各样的信息开始不受控制地接连闪现。 \/\/\/ 一般而言,大脑存储的信息为碎片化和无序的,记忆则是我们能从大脑中有效调取的有序信息。而记忆这种东西,又会因为大量的新的信息的进入而逐渐变弱,那些有序的信息则再次变成无序化。 就好像一个空间有限的房间,那些陈旧的,不常用的物件,自然而然就会被积压,遗弃在了角落,但也仅此而已。因为,这并不意味着它们真的就被移出房间,并不意味着它们永久消失,只是找回的过程殊为不易,或是需要辅以催眠,或是需要药物治疗,又或是... 入了知体境... 枸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何种变化,但他的脸色还是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早就还给老师的东西重新拿了回来,固然可喜可贺。 不仅如此,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也变得更灵光了些。就在刚刚,他还解开了某张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可问题在于,初高中的数理化知识能让自己飞天遁地吗? 脑子灵光对于自己将来仗剑江湖好像也起不到太大的帮助吧? \/\/\/ “怎么了?”见枸杞神情有异,花千树问道。 “我好像知道自己有什么变化了。” “哦?” “我的脑子大概变得好使了些。” “在我印象中,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脑子一般都不太好使。” “我...怎么跟你解释呢。算了,你出道题考考我。” “煌历五二六年,金鹊神君斩食糜兽于东海之滨,当时他所使的是哪套功法?这套功法又是何人所创?共有几式?第十六式又是什么?” “...” “一个也答不上来?”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狗屁问题? 你还不如问我水浒一百零八将里排第三十一的是谁,他家有几口人,分别又是谁... 不过别说,自己好像还真能答得上来。 “你这脑子可真是好使...” 面对花千树的无情嘲讽,枸杞一咬牙道,“跟我进去下一盘!” 第105章 你究竟吃过着什么? 围棋。 这段时间,花千树和枸杞在一起陆陆续续下了大概有个三五十局。几乎每一次,枸杞都是在中盘阶段就坚持不住,投子认负。 这一次,难得战至收官。 这一次,冥思苦想,负隅顽抗的人换成了花千树。 花千树手中的棋子,久久没能落下。 自己好像真的要输了... 花千树正考虑着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对面的枸杞却突然做出了自己蠢蠢欲动却又自持身份永远不可能做出的举动。 看着被枸杞扫落满床的黑白子,花千树心中喜意未在脸上显露半分,“你这是作甚?” 下一秒,枸杞将散落的棋子一一捡起,重新摆上棋盘。 局面依旧。 “老地,这下相信了吧,我没有骗你。” “我...”花千树目瞪口呆,“输了。” “唉。” 枸杞一脸的闷闷不乐,看上去并不像是装的。 “你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知足?我又有什么好知足的? 相比较而言,枸杞更愿意掌握时间停止之类的黑科技,实在不行,隐身也能勉强接受... 脑力提升算是什么鬼?你们这地儿应该不兴什么六个大脑,最强核桃吧? “脑子好使些,又能有什么用呢?” “恰恰相反。”花千树正色道,“起先我并不能理解你所谓的‘脑子变好使了’所指为何,但从刚才的棋局来看,你至少在专注力,洞察力,判断力,逻辑能力以及记忆力方面得到了全面提升。” “所以呢?一句话不也还是脑子变好使了些...”枸杞抠着手指,干巴巴地总结道。 花千树见他兴致不高,继续解释道,“专注,可以让你在与人交战之时,注意力集中,不被外物所扰。亦可以让你保持头脑清醒,不易为魅术,幻术等旁门左道所惑。洞察,可以...” 枸杞一边听着,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至于记忆力嘛,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可以少费些口舌。” “我也可以少挨些骂了对吧?”枸杞接话道,“老地,你没有骗我吧?” “骗你?意义何在?”花千树不屑地撇了撇嘴,“不仅如此,我之前说的那些不过刚才的棋局中所能观察到的,或许随着你的修为增长,还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脑子啊”枸杞终于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真是个好东西!” “那么问题来了。”花千树话锋一转,“你之前是否服用过一些强健体魄的灵丹妙药?” \/\/\/ 一般而言,求知者在入境之后身体的变化都是根据其自身原本不足所产生的。 就好比一个人原本耐力不济,那么入境之后他大概率将获取更加充沛的体能。一个人行动迟缓,相对应的入境之后,他便能得到速度上的提升。 更有甚者,有求知者在入境之后变得更加高大,更加俊美... 而枸杞,本就不是愚笨之人,甚至较之一般人而言都更加机敏聪慧。可他入境之后得到提升的却是脑力,这意味着什么,难不成这小子的身体在入境之前就已经趋于完美? 花千树难以置信,故而有此一问。 “九诘给的那枚浴火丸不必再说,我心里有数。”花千树补充道。 改善体质,强健体魄需要一个过程。从自己喂他服下浴火丸,满打满算不过五六日时间,花千树并不打算将其效果计算在内。 “不对,是两枚。”枸杞纠正道。 “两枚?” “对,之前在南石城的时候死胖子就给我吃过一枚。” “好吧。两枚浴火丸。” “还有,我之前受过一次伤,老石让我泡了半个月的药浴,里面有三味奇奇怪怪的药材。” “泡?药材?” “对,我不知道算不算。” 如果仅仅只是泡药浴的话,很难的对身子产生极大改善。更何况再名贵的药材,如果不经过炼制,所能发挥的功效十不足一。 “姑且不算。” “那就是七岁无虞了。” “七...”花千树顿时无语,“鹿丫头还真是对你一往情深啊。” “老地,你特么扯哪去了!我跟鹿林林就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 “你不必激动,更不必与我解释。” “我没激动!” 七岁无虞所能提高的是身体对各种奇毒的抵抗能力,与强健体魄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没有了吗?” “我说了没激动!” “我是说你就没再吃过别的了吗?” “有啊。” “还不快说。” “明明是你自己先扯些有的没的...”枸杞小声嘀咕一句,“还有就是养身丸了,我吃过两颗,不对,是三颗。” 养身丸。 原来如此。 这就能解释的通了。 等等! “养身丸?”花千树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 养身丸,说到养气补血,伐筋锻骨,当今世上无出其右。莫说是普通人,即便是上京仙居自家弟子都未必能够雨露均沾。 这小子说自己吃过三颗? 花千树怀疑枸杞多半是给人忽悠了。 “对啊。” “你指的是上京仙居的养身丸?” “有什么问题吗?” “你什么时候又跟上京仙居扯上了关系?” “啊,这又是一个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故事了...” 第106章 绝世神功 故事才听到一半,花千树便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自己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这小子“一无所有,一无所成”的鬼话,才会因为他五相隐沦而抱有遗憾,才会对他之前的境遇产生同情。 两个故事,两段际遇,不经意间与三大门派发展出来的良好关系,这小子的福泽深厚足以令世上绝大多数的求知者眼馋不已。 更不用提他在其中得到的那些切实好处,浴火丸,七岁无虞,甚至还有... 花千树还是没忍住再次确认道,“所以说,人家不仅救了你一命,还一共在你身上浪费了三枚养身丸?” “老地,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明明说过干掉小哥总是我!救了江浸月性命的也是我!”枸杞大声抗议道,“还有,什么叫浪费?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如果说给人灌迷魂汤也有划分境界的话,你小子足可以称得上是一代宗师。” 花千树“呵呵”两声,出言调侃。 可他却忘了枸杞的迷魂汤自己同样也是一点都没有少喝。 “什么叫灌迷魂汤?这分明就是人格魅力使然...” “熊样。”花千树笑骂一句,却也没再反驳,“后来呢?”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身上确实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 “后来...”枸杞脸上的眉飞色舞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后来自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呗。” “是这样么...”花千树见状,也就没有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 “好了,该交待的我都已经交待了,咱们抓紧时间办正事吧。” “正事?” “你不打算传我绝世神功吗?” “你在想屁吃?路都走不清楚就想飞了?” “那...”枸杞冷静下来,发现自己也确实是有些心急了,于是又问,“那接下来做什么?” “接下来...”花千树沉吟片刻,“接下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你问。” “你与江浸月之间的私情,鹿丫头知道吗?” “我...”枸杞瞬间涨成个大红脸,却也瞬间调整好心态,展开反击,“老地,你今天状态不错啊?” “比前阵子是要好上一些。” “好上一些?我看你这根本就是回光返照了吧!” “回光返照?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花千树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道,“我啊,只是见不得某人成天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做派。”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想低调啊,可实力不允许啊!”枸杞大言不惭地回应道,接着眼睛一亮,“诶,说到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一不小心又想起啊,自己好像已经学过绝世神功。” “你?绝世神功?恕我直言,我实在很难将这两者联系到一块。” “爱信不信咯。”枸杞“哼哼”两声,别提有多傲娇了。 事实上,发生在枸杞身上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已足够多了。哪怕他这会真搬出来一套绝世功法,花千树也不会感到太过意外。 “愿闻其详。” “听好了,万物皆有灵,灵犀在心则意念相通...” “灵犀诀?” “你又知道?”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绝世神功?”花千树反问一句,脸上笑容也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枸杞心里咯噔一声,“不...不够绝吗?” 花千树环手于胸,悠哉悠哉地也不答话。 枸杞见状,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老老实实认错三连,“老地我错了,我有罪,我检讨...” 花千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起来,“御兽之术,怎么说呢,全然无用不至于,却也实属鸡肋。道理很简单,那些比你弱的兽呢,哪怕御使得再好最多不过锦上添花。而真正意义上的珍兽异兽,当今世上凤毛麟角。即便有那么一只两只重现人间,怕是也找不出几个有本事驾驭它们的人。” 枸杞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精打采,“这么不给力的嘛。” 其实想想也是,就好比从心吧,谁敢指望它锦上添花?关键时候你甚至还要祈祷它别他娘的回过头来背刺你... “话可不能这么说。御兽之术对于提升即战力而言,或许用处不大。但据我所知,这些年来飞鸟斋和百兽苑靠着各自驯养的鸿雁以及雪狼可是大赚特赚,富得流油。” 枸杞心头一动,但还是大义凛然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 “熊样。”花千树将目光投向窗外的一梦湖,却又很快收回,“灵犀诀嘛,将来你若是真有兴趣再学不迟,接着。” 说着,便将一枚晶莹剔透的玻璃球抛向枸杞。 第107章 正式开始修行 “露芒!”枸杞一眼就把接过手的东西给认了出来。 这玩意他确实是太熟了,也确实久违了。 “你不是说脑子不好使的人才随身...” 话未说完,枸杞手中的露芒便开始发生变化。 变得好似被薄雾笼罩一般,模糊不清。 仅此而已。 “这...”枸杞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为何还是这样?” “为何会这样?”花千树同时发出疑问,但很快发现端倪,“不对,露芒非是没有变化,只是...” 花千树一边说着,一把从枸杞手中夺过露芒。 转瞬间,黄白两色,光芒大绽,犹如正午时分的烈日骄阳,晃的人睁不开眼。 “老地,你...” “别说话,拿好。” 花千树又把露芒塞给枸杞。 光芒敛去,露芒再度回归于一片朦胧。 “这...” “安静,坐下,别动,放松。”花千树将手搭上枸杞肩膀,一道真气渡了过去。 枸杞手上的露芒再次绽出黄白光芒,却远不如之前那般夺目。 于此同时,花千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渡过去的真气好似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噢...爽歪歪...”枸杞则是舒服的直打哆嗦,“老地,你对我做了什么?” “闭嘴。” 花千树稍作调息,又是一道真气渡去。 “噢噢噢噢噢....”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花千树终于不再尝试,收手回去。 而枸杞,已经爽歪歪到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像是烂泥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面,“老地啊,你特么究竟在搞什么...” 花千树正准备回答,却猛地瞥见仍被枸杞握在手上的露芒,忍不住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了?” 花千树也不理会,半蹲在枸杞身前,目光灼灼。 “是不是露芒有什么情况?” 枸杞挣扎着想要抬手起来,顿觉手上一空,露芒已是被花千树收了回去。 “老地,你...” “嘘。”花千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不得不把一肚子的疑问重新憋了回去。 无论是枸杞身上的情况,还是露芒最后所产生的变化,花千树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亦需要时间来理清思路。 首先,枸杞入境的事实摆在眼前,这便意味着五相隐沦的问题确实是被自己解决了的。 而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花千树不得不让自己再次陷入到回忆当中,不得不仔细回想自己当时和阿卜交手的时候,他所使用的每招每式。 无边落木,金石为开,对了,还有烽火连城...花千树这才意识到,原来短短数回合的交锋中,阿卜竟是使出了至少三种不同的五相功法。 再结合刚才露芒所发生的一系列变化。 原来解决五相隐沦的方法便是靠着那物件假借于外力么。 花千树觉得自己的推测理应不会出错。 同时,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放心,你已经入了境的事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枸杞顿时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为何露芒...” “这一时半会的我也解释不清。”花千树含糊其辞道,“总之,我该教教,你该学学便是。” “好吧。”枸杞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接下来学什么。” “接下来啊。”花千树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波澜不惊的湖水“不如就从灵犀诀开始学起吧。” “???” \/\/\/ “老地,这个字怎么读?” “苶。” “哦。那它是什么意思?” “疲倦,精力不济。” “这个字又读什么?” “...” “啊,你也不认识吗?” “...”花千树扶额道,“我听说你曾作过诗?” “听说?听谁说的?”枸杞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我都已经才名远播,举世皆知了啊...” “并不是。”花千树一盆冷水直接泼了过去,“我不过是有些好奇,像你这般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如何能够作出诗来?” “有没有可能是我在这方面比较有天赋?”枸杞心虚地解释道,“况且,我也没有像你说的这么不堪吧,我这充其量也就是有几个字不识而已。” 事实上,枸杞在脑力得到提升之后,他的库存早就不限于那几十首中小学生必备古诗词。原本他还想着找个机会大展拳脚,谁知道这么快就被现实敲了一记闷棍。 试想一下,所谓的文学大家哪个不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就自己这点文化素养,露马脚的地方可不多的去了? 自己今后要不就是老老实实低调做人,要不就得从基础知识开始恶补。 任重道远啊! “天赋?”花千树点头赞许道,“确实,你不仅天赋惊人,还勇气可嘉。” 但枸杞总觉得他不像在说好话。 果然,花千树话锋一转,“连《灵犀诀》里面的字都认不全,就敢跑到食铁兽面前去发号施令,你的勇气实属我平生仅见...” “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 “...” 第108章 火相功法 “火相功法?”枸杞从花千树手中接过一本薄薄的册子。 “嚯,难为你还认得这四个字。” 枸杞对花千树的揶揄充耳不闻,“只是这样?” 封面上的字迹一气呵成飘逸洒脱,如松烟入墨,灵韵十足,可以想象其中内容绝非凡俗,但他总感觉欠缺了些什么。 “不然怎样?” “连名字都没有?” 原来缺的是一个狂拽酷炫的名字。 “取名字?这么短时间能整理出这么一份适合你现阶段修习的功法已是不易,我哪有工夫再去做这等闲事。” “这里面的功法都是你的原创?” “并非全是。里面亦包含有其他门派的功法招式,我不过是博采众长,并做出一些适当的调整和改动罢了。” 枸杞一边点头,一边迫不及待翻阅起来。 简单翻看了几页之后,枸杞便发现册子里面的内容相较于《灵犀诀》而言,可谓是平铺直叙,通俗易懂,想来花千树在撰写的时候所考虑的不仅仅只是是否合适自己修习,甚至还考虑到了自己有限的文化水平。 枸杞心中一暖,“多谢了老地。” “我也不过是给自己图个省事。”花千树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谁有工夫逐字逐字地教你去读去认。” “呵呵。”枸杞只好尬笑两声,接着翻看,“诶,红莲摇曳?这破玩意我之前不就学过了吗?” “破玩意?九诘距离知天命不过咫尺之遥,你说这话难保不会被他听见。” 枸杞吓的一个哆嗦,赶紧改口道,“我是说,这石破天惊,惊为天人,人人梦寐以求又求而不得的功法我不是已经侥幸习得了吗?” “你脸怎么这么大?一个晚上的时间,你以为自己能掌握多少?演武大会上被人追着撵着满场跑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快别揭我短了。” “总之一句话,学是不学?不学东西还我。” “学!干嘛不学!温故而知新嘛!”枸杞赶紧把手连带着册子一起藏到背后。 “熊样。” “我能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吗?” “放。” “为什么学的是火相功法?” “来,东西还我。” \/\/\/ 一段日子过去。 “如何?” 枸杞将某套不知名的火相功法中的招式完完整整演练一遍过后,扬着眉毛问道。 花千树不置可否,缓缓起身,“试过才知道。” “正有此意。”枸杞脸上不见半分怯意,反而战意十足地应了一声。 花千树满不在乎地勾了勾手指。 只见枸杞身形一晃便出现他的跟前。 花千树偏过脑袋,避开迎面而来的一拳,顺势制住枸杞右手,接着一掌快如闪电按向对方胸前。 枸杞丝毫不见慌乱,轻喝一声“来得好”,当机立断以肘抵掌,化去攻势,同时出脚往花千树下盘扫去... 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互有攻守地对练起来。 \/\/\/ 一炷香后。 “不打了,我认输!。”枸杞揉着肩膀,大声叫停,“老地你真是一点都不留手啊!” “不留手?”花千树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花千树自然是手下留情了的,但整个过程也确实不如他所想的那般从容自如。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如果不是几日前九诘渡了几道真气过来,自己身上恐怕又要留下一连串的手印脚印。 这小子的进步实在太大了。 或许是得益于其入境以后脑力上的提升,《火相功法》上面的东西枸杞几乎一学就会,而自己对他的一些点拨和指导同样也是一点都通。 同时,他也不再像当初那样,只会傻乎乎地把一整套招式按部就班地打完,几套招式间的组合,切换,变化都是游刃有余。 更重要的是,每天喊苦喊累的是他,不厌其烦把几套功法招式反复演练的同样也是他。而几乎每一次与自己交手的时候,那些功法又会在他那里衍生出新的变化。 花千树回想了一下。从自己指点枸杞军体拳至今,前前后后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 若是从演武大会前夕,自己教授星火燎原式的时候开始算呢? 得出来的答案让他心头一惊。 “呃,我指的是你出手的时候能不能再温柔那么一点点...”枸杞当然知道花千树若是真不留手的话,自己的坟头草早该破土而出,茁壮成长了。 “不过。”花千树见他已然认怂,心情大好称赞道,“很不错。” “什么不错?”枸杞一愣,“老地,你这是在夸我吗?” 花千树不再理会枸杞的追问,转身步入房门,“该观湖了。” “又看...”枸杞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却也还是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第109章 苦不堪言,乐在其中 即便此时的气候已经有了转暖的迹象,但在窗子边上一动不动吹风的感觉总归谈不上是如何的美妙。 再加上当初自己被一梦湖所惑的经历,枸杞对于观湖一事带有天然的抗拒。 “老地,今天就到这吧,再看下去我真要吐了。”枸杞回头对着花千树抱怨道。 “所以我说你这人,尽是做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账事。”花千树把他的脑袋强行转了回去,“你要知道,栖凤阁门下那些入了境的弟子为了能来这里观湖,可是连脑袋都要争破的。” “这湖究竟有什么可看的?”枸杞先是表示不解,但很快就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争破脑袋?要我说那群二百五根本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来泄私愤。” “这话要是传出去,我保证不消片刻你便要成为栖凤阁的公敌。” “全民公敌又如何?”枸杞一脸的大义凛然,“我这是明知山有虎...” “想清楚咯,这群虎里可不仅仅包括杜忍这些小辈,指不定还有你口中的那几个老装哔犯。” “...别去明知山。” “...”花千树无语半晌,“这便是你引以为傲的诗才?” “嘿,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手伸出来。”花千树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把露芒塞了过去,“自己看。” “还有什么可看的?”枸杞不情不愿地把露芒拿到面前,脸上不耐顿时化作难以置信,“有颜色了?” “老地你快看!”枸杞揉了揉眼睛,再次向花千树确认道,“这露芒是不是有颜色了?” “你自己不会看吗?” 此时的露芒已依旧一片朦朦胧胧,只不过薄雾之上却是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红色...红色是火相对吧!原来观一梦湖可以提升火相!” “或许吧。”花千树的回答模棱两可。 枸杞却没有太过在意,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露芒上面,“诶,等等。这上面怎么还带了一点黄色?老地你快帮忙看看,诶,是不是还有白色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情况有些特殊。”花千树自然知道其中原因,却是含糊其辞地打岔道,“对了,这会还想吐吗?” “吐?”枸杞亢奋之情溢于言表,“老子可爱死一梦湖了!”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 “行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这腿我能玩...”枸杞头也不回,“我是说这湖我能看上一整年。” “我说行了。”花千树把他的脑袋又给强行转了过来,“我去...” 窗子边上本就风大,再加上枸杞观湖的时候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脸上早就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 “老地,今天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没有的话...” “有。” “没有的话我想...” 枸杞正脸对着花千树,两只眼珠子却始终朝着一梦湖的方向,看上去就像一个迫切需要人文关怀的中风患者。 “我说你够了啊!再看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枸杞闻言赶紧抹去眼泪,吸回鼻涕,目不斜视道,“前辈有事尽管吩咐。” “熊样。” \/\/\/ “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打算教你排布几套简单实用的法阵。” “有什么安排?” “我会教你一些机巧之术。” “安排?” “药理知识。” “?” “你可以试着开始练习洞螟之术了。” “洞螟之术?啊对!洞螟!” 花千树不提,枸杞都快忘记这茬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咱们快开始吧!” ... 记得自己跟何为贵推心置腹(灌迷魂汤)的时候曾大言不惭地说过,这世上全才能有几人。可这几日下来,枸杞却赫然发现,自己眼前这位不就是吗? 花千树所传授的内容简直五花八门,包罗万象。不夸张地说,哪天他要是心血来潮,告诉自己接下来要学习的是美容美发,开挖掘机,甚至是母猪的产后护理,枸杞都不会觉得意外。 大家都知道,学习这东西,从来都不意味着学了新的知识就可以把旧的抛诸脑后,于是便有了复习这一概念。再于是,火相功法,灵犀诀,洞螟,法阵,机巧之术...枸杞每天要学习,要复习的东西不断叠加,工作量成几何倍数不断增长,日子过的也是愈发苦不堪言起来。 但怎么说呢,苦不堪言是真,乐在其中却也不假。 而人啊,一旦变得充实起来,相对应的时间也就走的快些。 不知不觉,花千树所定下的一月之期近在眼前。 第110章 最后一盘棋 这日,枸杞以为自己起的已经足够早了,可当他轻手轻脚走出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大厅之中已然坐了一个人影。 在花千树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已经蒙尘的地图。 地图的一角,人不人鬼不鬼的孙小美和阿土伯相顾无言... “起了?” “早啊。” 两人同时开口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接着又同时沉默下来。 “过来坐。”花千树冲枸杞招了招手。 枸杞依言坐到对面,“今天又要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 换作平时,枸杞此言一出,两人免不了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但今天,花千树却是一点没有要计较的意思,“什么也不学了,陪我下下棋,聊聊天。” 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枸杞酝酿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啊。” \/\/\/ “秋葵给的东西你可有收好?” “这呢。”枸杞一边把花千树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客栈据为己有,一边从身上摸出万木春,“秋葵与我说过,她这玩意的牌面老大了,我都是随身携带的。” “她的东西?” “她的信物啊。” “这婆娘,还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 “难道不是吗?” “她能有个屁的信物,这是不老树树守的信物,万木春。” “鹿爸比的?” “正是。” 枸杞顿时觉得手中玉片的分量重了不少。 “不老树在南莽的地位你是清楚的,有它傍身,今后你在南莽范围内大可以横行无忌了。” “老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螃蟹,横着走路作甚。” “我原本便是想要提醒你,不老树固然地位超然,万木春固然在南莽一呼百应莫敢不从,但你毕竟资历尚浅,修为不济,若是太过招摇难保不会适得其反。”花千树对枸杞的反应颇为满意,“你能事先有此觉悟最好不过。”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枸杞把万木春重新收好,接着眼珠子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拿着万木春到鲁满面前,让他倒立拉屎,你说他从是不从?” “我觉得他可能会杀人越货。” “...”枸杞赶紧把自己给摘得一干二净,“倒立拉屎,你说这缺德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熊样。”花千树笑骂一句,“记着,人心隔肚皮,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将此物拿出来示人,更不要想着以此来仗势欺人。” “老地,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枸杞一脸委屈,“你不会是真不清楚我的为人吧!” “你的品性我自然了解。”花千树叹了口气,“但该交代的总是要与你交代清楚。” 气氛突然又变得沉重起来。 “老地...” “对了,我也有件东西要给你。”说着,花千树将一枚精致小巧的雕饰交到枸杞手上。 “这是,花?” “对,我的信物。”花千树点了点头,“只不过这玩意可不像万木春那般神通广大,指不定还会给你带来着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那我可以不要吗?”枸杞一边说笑着,一边已经把东西收入怀中。 “呵。”花千树也跟着笑了起来,“权当是留个念想吧。” \/\/\/ “输了。”花千树既没有垂死挣扎,更没有像某人那样不讲武德弄翻地图,而是把骰子放回桌上,大大方方认输。 “这不还有间茅房(温馨提示,为了方便花千树理解,枸杞把公园改成了茅房,不过功能性都是一样的,卵用没得。)吗?” “呵呵。” “再来一把?” 花千树略显烦闷地摆了摆手。 “乖,不气哦。” “你小子是不是有点飘了?”花千树作势欲打。 枸杞赶紧告饶,“下把我让着你一点...” “我看你真是飘了!”花千树一咬牙,“把你那些破玩意通通给我找出来,今天咱们挨个挨个下!” “好嘞!” 时光在不经意间,稍稍往回拨了一些。 ... “你的灵犀诀练的如何了?”花千树落下一子,形成冲四局面。 五子棋,简单易上手,是两人最先开始进行的棋类游戏。 “还行。”枸杞根本不做防守,随意落下一子。 而花千树又诡异地弃自己的冲四局面于不顾,落子别处,“还行?” “啾啾。” 不多时,一只鸟儿扑腾而至,停在枸杞肩头瑟瑟发抖。 “啊,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你了。” “怎么,跟人家交上心了还?”花千树带着几分好奇,“它说什么?” “它能说什么?别说它了,这附近的小动物我都试过了,我最多只能感受出来它们的一些简单的情绪。” “那它这会是什么情绪?” “这大冷天的没事把人家从窝里唤出来,你觉得它是什么情绪...” “...” “怎么,老地你不会灵犀诀吗?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这玩意鸡肋的紧,我学来作甚?” 花千树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枸杞产生出想要骂娘的冲动。 那你还特么让我没日没夜地练习? 迎着枸杞幽怨的目光,花千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但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枸杞没好气道。 “啊...”花千树将一枚棋子拿起又放下,反复几次才叹道,“就算和局吧。” 桌面上的棋纸是按照围棋的规格来绘制的,一共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 看着已然被填满了的棋纸,枸杞沉默半天才轻轻道了一句,“咱俩还真是能下啊...” 再能下... 这一局也到了不得不结束的时候。 第111章 机会 “知道我为何要让你日日观湖吗?” “不是为了提升我的火相吗?” “并非如此。”花千树直截了当地告诉枸杞,“一梦湖并不能提升任何人的火相。” “可我不是...” “你知道吗,一个人的行事无论如何顺遂心意,但在修行方面难免都会遇上各式各样的阻碍,越是临到破境的时候便越是如此。而突破瓶颈则需要一个所谓的契机。” “由于每个人的‘知’不同,际遇不同,性情不同,甚至是体质不同,所以这世上可以助人突破的契机也就有了千千万万的不同。有些人的突破契机或许只是一幅画,一段文字,又或许仅仅只需要吃上一顿睡上一觉。而有些人的契机啊,则是一段奇遇,一场恶斗,甚至是要历经一次生死...” “有人出门捡钱,有人出门踩屎,同人不同命嘛。”枸杞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很快意会道,“所以说这一梦湖算作是千千万万个突破契机的其中之一,对吗?” “这一梦湖啊,不仅算作是一道突破契机,还能算作是栖凤阁门下绝大多数弟子突破瓶颈的共同契机。” “怎会这样?你刚刚不是说...” “你可知为何栖凤阁所修习的皆为火相功法?其门中弟子又为何也大多天生火相?” 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我为什么会知道? 枸杞回以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一梦湖下边镇压着什么,你总该是有所耳闻的吧?” “赤凤?” “对,赤凤。” “这世上还真有这玩意?” “真有。” “可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真正意义上为栖凤阁弟子的突破提供助力的并非是一梦湖,而是湖里面镇压着的赤凤?” “正是如此。”花千树点头道,“要论体内所蕴含的火相之力,世间万物无出其右。也正是受益于这道无匹的火相之力,几百年来,栖凤阁门下的弟子无论在修为精进方面,还是突破的成功率方面,都要远超南莽其他门派。” “可是...”枸杞很快发现花千树这话与他之前所言明显存在歧义,“我记得你曾说过栖凤阁在南莽的地位是坐五望二?” “现如今的话确实如此。”花千树示意枸杞稍安勿躁,“不过你要知道,百余年以前,这南莽之主的位置可轮不到不老树来坐。” “栖凤阁?” “只可惜啊,几百年的时间,无论如何强大的生物,都会变得虚弱不堪,如何顽强的生命,也都临近濒死之期。更何况赤凤是为前人击溃而后镇压于此,想来它在下面的待遇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之前便说了,栖凤阁的弟子无论是精进修为还是突破瓶颈,都对赤凤存在着天然的依赖,可如今的赤凤已然成了火鸡,所能提供的助力几乎微不足道。不仅如此,栖凤阁中的诸多功法亦是前辈大能从赤凤身上感悟所创,这样一来,栖凤阁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助益反倒是成为了一种桎梏,同时也就造成了栖凤阁日渐势微,却又进退两难的局面。” 听到这里,就连枸杞都忍不住感叹道,“究竟是继续抱残守缺,在昔日的荣光中一步步走向沉沦?还是不破不立,把几百年的传承推倒重来?这也实在是太难选了些...” “怎么,这里面又有你的事了?” “倒也没有...” “另外,即便要选也轮不到你来选吧。” “我就是觉得栖凤阁如今不上不下的也太尴尬了。” “尴尬?”花千树嘁了一声,“能比某人五相隐沦还尴尬?” “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怎么在你那还过不去了?” “别废话,与你说了这么多,你抓是没有抓住重点?” “重点?” 一梦湖,火相,赤凤,突破... “难不成...”枸杞眼睛一亮,期待值瞬间拉满,“这一梦湖就是我突破瓶颈的契机?” “...” “老地?” 花千树一个爆栗过来,“你特么在想屁吃?这才入境几天就想着突破?” “做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枸杞嘴硬到一半,脑袋上又挨了一下,“重点究竟是什么,还请前辈赐教...” “赤凤已经虚弱到快要死了!你的机会来了!” 这里面才是特么的有我什么事吧! 枸杞一脸懵逼,“赤凤它虚不虚弱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能有什么机会?” “提升你火相的机会。” “可你一开始明明说的是...” “一梦湖确实不能提升任何人的火相,但你,可以从赤凤身上汲取火相!” 第112章 冥灯 “老地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从赤凤身上汲取火相?你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说你有,你便是有。” “言出法随么,那你倒是赋我时间停止...”嘴贫到一半,枸杞猛地一个激灵。 他突然想到了石斛,想起了当初石斛在讲述自己早年遭遇的时候,曾提到被人摄走体内五相一事,“摄人五相...”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枸杞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是,接着浑身又是一震。 我知道个屁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地我对天发誓,我根正苗红,我与罪恶不共戴天,我绝对没有接触过什么歪门邪道!” “我自然知道你与那些扯不上关系。况且摄人五相的邪门功法不容于世,近乎绝迹,你就是想学恐怕也找不到人教。”花千树一脸的莫名其妙,“你在跟我自证个屁的清白?” 枸杞顿时松了口气,但还是郑重强调一句,“我本来就是清白的!” “你再继续解释下去,我都要忍不住开始起疑了。” “...”枸杞忙不迭绕过话题,“既然如此的话,我又如何能...” “我说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究竟哪里特殊了?” “这一时半会的...” “停停停,就知道你要打马虎眼。” 没人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当花千树决定回避问题的时候,你也就别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半点有价值的信息。 “总之按你说的,我就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才可以从赤凤身上汲取到五相之力对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一个月下来,我的火相究竟提升到什么程度了?” “你真想知道?” 此言一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结果了。 枸杞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自认心态向来保持的不错,这点抗打击能力还是有的。 当初五相隐沦的时候尚且如此,如今已然入境,他自然不会好高骛远,更不可能贪得无厌。 “该说说,多大点事儿。” “九品。” “九品啊...” 要说枸杞一点都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但也仅此而已。 只见他自嘲一笑,“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我以为你早就将自己想象成了不世出的天才。” “嗨,玩笑归玩笑,你真当我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你有吗?” “也可能没有。”枸杞很快调整好心情,“不过话说回来,五相资质一共划分成了几品? “十品。” “哟,还不赖嘛,这都还没垫底呢!诶对了,这便算是我这一个月来观湖的成果吧?” “算是。” “一个月提升一品,那九个月后岂不是...” “就成了天纵奇才?”枸杞梦还没做完,花千树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呃,没有吗?” “你似乎是忘了我才说过赤凤濒死之事。相信我,如果你不主动做点什么的话,我保证你再不可能从它身上捞到半点好处。” “主动做点什么?我该做什么?是要救活它吗?” “...”花千树无语半晌,“你倒是心善。” “人嘛,总不能光想着白嫖...” “所以你是打算反哺它咯?”花千树似笑非笑,“莫不是你已经忘了当初为它所惑,差点跳湖的事了?你觉得它想对你做什么?想让你教它下大富翁吗?” “...” “当然,你也大可以去救治它试试。几百年的怨气,但凡它能恢复丁点,我保证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 “对了,被你这么一打岔,差点都忘了把事情跟你解释清楚。” “什么事?解释什么?” “五相资质最优者曰之拔萃,最次者则是九品,共计十品。” “...” 饶是枸杞心态保持的再好,也被花千树一丝不苟的科普给破了大防。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花千树继续说道,“你应听过‘非六品不知意’的说法,以你九品的资质发展下去,别说登堂入室了,最后怕是连门派外侍都很难竞争的上。” “...” “不过你灵丹妙药吃的多,体魄远比一般人都要强健,将来若是有意当个铁匠,屠夫,或是给人扛包搬货之类的,指定有的是人抢着要。” “...” “啊,差点忘了,还有一项替人搬尸的工作同样与你极为配适。你知道的,长时间地与尸体接触,难免会沾染上尸气,威胁到性命。”此时的花千树就像是一盏冥灯,不停地为枸杞指点着迷津,“但你不一样,你服用过七岁无虞...” “...” “还有...” “老地,我该如何做...” 第113章 后会有期 “准备好了吗?”花千树站在窗边,正色问道。 枸杞“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但听得出来十分勉强。 “还记得自己该怎么做吗?” “首先,施展洞螟之术,强化自身五感,以便于入水之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准赤凤所在的位置。” “接下来是灵犀诀....可是老地,我都说了,我最多只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又如何与赤凤沟通交流?” “我也说了,只能感受到情绪是因为那些小动物灵智未开,并非是你或灵犀诀的问题。” “可是,取其精血助长我火相这么过分的事,赤凤能答应吗?” “换作别人一定不能答应,但如果是你的话大有可能...” “这又是为何?” “因为你会灌迷魂汤。” “...”枸杞简直抓狂,“老地,我是认真的!” “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我在说笑?” “好,就当是我能说会道。可凡事总有个万一吧,万一我在下边把嘴皮子磨冒烟了赤凤都不为所动呢?届时又当如何?” “强取。”花千树言简意赅。 “你是说...” 花千树点了点头。 “可赤凤毕竟是栖凤阁立派之根本,我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去取了人家精血,九诘他不会有意见吗?” “不过是取其一滴精血而已,又不是要它的命,你在这瞻前顾后个什么劲?更何况我与九诘早就达成共识,他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见枸杞还有话说,花千树催促道,“别磨叽了,过来吧。” 枸杞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花千树身侧。 花千树变戏法一样递上一把刀子,“拿着防身。” “这...”看着刀锋上面冷光流溢,枸杞心中顿生几分豪气,“这便是你所使的兵器吗?” “屁的兵器。这是我从林立那里顺来的,或许是他平日里砍瓜切菜时候用的,总之聊胜于无吧。” “...” 花千树的坦诚让枸杞久久说不出话来。 “要是不要?” “还是要吧...”枸杞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可怜巴巴地问道,“老地,你真不打算陪我一起下去吗?” “不。” “为何?”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多次了,我不会灵犀诀,即便下去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那你现学来得及吗?” “...”花千树叹了口气,“枸杞啊,若你实在不愿意下去就便算了。” “老地,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想要提升你的资质也不是没有相对稳妥的法子,是我太心急了。” 枸杞终于松了口气,“你不早...” “扑通!” \/\/\/ 枸杞的水性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了。 不要忘了,当年在天池山的时候,他可是在水下跟小哥总大战了三百回合,并最终完成了一记销魂的千年杀... 可即便他的水性再好,也架不住被人冷不丁地提起脖领子,再一把丢出十几米开外,头下脚上地扎进湖里。 枸杞手忙脚乱地扑腾了半天才冒出脑袋,跟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地你!”枸杞胡乱抹去满脸的湖水,气不打一处来。 紧接着,他便对上了花千树复杂的眼神。 不舍,遗憾,欣慰,期许... 无论哪一种情绪,都是枸杞之前在他眼中从未见过的。 一肚子的怨气瞬间作云烟散。 “你要走了吗?” 花千树从枸杞身上收回目光,平静地应了声,“是。” “老地,你不肯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没关系。你不肯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些什么,没关系。你不肯让我参与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当中,我也能理解。但你总不至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吧?” 正当花千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枸杞又紧接着一句,“我知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哪有徒弟连自己师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 花千树闻言怔住许久,但目光却是变得愈发柔和起来。 “记住,你我再见之前,你从未听说过花千树其人,更不曾与他有过丁点交集。” “花千树。”枸杞跟着重复了一遍。 回应他的仅仅只是一道即将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背影。 “湖水通波接四方。” 花千树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送君不觉有离伤。 青山一道同云雨, 明月何曾是两乡。” “后会有期!” 送君不觉有离伤。 挂在枸杞眼角的,不过是些未干的湖水罢了。 第114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枸杞盯着窗子看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的心情趋于平复,开始认真分析自己接下来的可能要面对的困难局面。 受限于自身的天赋和修为,自己的洞螟之术所能持续的时间不足一刻。 这是之前多次尝试后所得出来的结论。 这就意味着自己从施展洞螟到入水,到找出赤凤所在并取其精血,再到最后安全上岸,整个过程的持续时间必须控制在十分钟以内。 这本就已经极为苛刻。 可相较于紧迫的时间而言,真正让枸杞在意的其实还是赤凤本身。 自己与它之间的交涉真的会如花千树所言的那般顺利吗? 枸杞表示很怀疑。 虽然花千树一再强调赤凤已经虚弱成了火鸡,并且对自己的迷魂汤推崇备至。 可一个活了几百年,并极有可能也饿了几百年的生物真的会吃一套吗? 将心比心,枸杞觉得赤凤目前最需要补充的应该是碳水。 另外,花千树提到的“强取”,指的是灵犀诀里操识纵体的招数。 可问题在于,到目前为止自己所能使唤的除了时常在附近出没的几只野兔和小鸟以外,体型最大的也不过是栖凤阁食堂里养的那条名叫旺财的老黄狗。 有好几次,自己甚至都不需要施展灵犀诀,光是“嘬嘬”两声旺财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硬控赤凤?枸杞觉得这简直比给它灌迷魂汤还不靠谱。 再回想起当初在幻象中所见的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可以预见自己一旦弄巧成拙激怒对方,那么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将会是如何惨烈的后果。 说实在话,就自己身上这几两肉,恐怕给人家塞牙缝都还不够。 太难了... 枸杞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还是再等上几日? 这个念头才刚出现,就开始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枸杞表情挣扎地在湖面上漂了小半会的工夫,最后一咬牙,对!再等几日! 死胖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关了,有他陪同,自己在面对赤凤的时候多少也能有些讨价还价的底气。人家这一闭关就是四个多月,指不定在小黑屋里面练就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武功法术。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四个月来死胖子半点长进也没有,但至少在体型方面,他也能比自己更容易激起起赤凤果腹充饥的欲望... 这双保险上的哟... 枸杞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就被自己内心萌生出来的阴暗想法给吓了一跳——自己是什么时候乱入的腹黑男主赛道?自己的侠义之心呢?自己的古道热肠呢?不是说好了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吗? 枸杞扪心自问羞愧万分,身体却很诚实地开始朝着岸边游去。 就在这时,一件不明物体从不鸣居里激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枸杞脑门。 “卧槽。”枸杞疼的龇牙咧嘴,一低头就看见了一些还未沉底的碎裂的泥块。 其中一块还顶着两坨疑似辫子的破烂玩意... 是孙小美! 枸杞又惊又喜,“花花!你还没有走吗花花!” 第115章 听我说谢谢你 花千树自然不会真的放任枸杞不管,一走了之。 但他接下来的打算,也无非是在不鸣居里静待最后的结果。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不是关乎到枸杞性命,他都打定主意不再插手。 他很清楚,幕后谋划和亲自下场,两者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正如枸杞所言,赤凤为栖凤阁开宗立派之根本,即便如今虚弱不堪,不再能提供有效助益,甚至隐隐成了栖凤阁后续发展的阻碍,但它所象征的始终是栖凤阁几代人共同的传承和信仰。 取其精血而不伤其性命,听着像是合情合理,无伤大雅。可对于栖凤阁众人而言,这无异于一种赤裸裸的打脸行为。用枸杞的话来说就是“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这种事情别说去做,哪怕只是想一想都难免会被认为是对栖凤阁的冒犯和亵渎。 只有枸杞是个例外。 无门无派,年少无知,说话做事天马行空,脑子看着也不太正常,有太多的借口可以为他鲁莽的行为开脱。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与栖凤阁的小师叔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何为贵和九诘同样对他照拂有加,期望颇高。 可以这么说,在栖凤阁里真正拥有话语权的,至少有半数都是向着枸杞的,这才是他可以“恣意行事”的最大仰仗。 再加上杜海川隐忍不发,李兮和见风使舵... 在自己的算计当中,事成之后,枸杞非但不会被人追责,反而是会被九诘顺水推舟收入门下。 日益增长的修为,大有机会得以提升的资质,再加上栖凤阁的庇护... 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所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盼这小子别像自己一样,一路走来磕磕绊绊。 花千树拿着一只人模鬼样的泥人在手中摩挲把玩,直到听见湖水中传来的异动... \/\/\/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尤其是枸杞,先前的那阵兴奋劲过去之后,他感觉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自己师父也喊了,诗也送了,情也煽了,谁能想到就这么会分神挂机的工夫,花千树便又重新站回到了窗子边上。 最关键的是自己这会都快游回到岸边了... 太特么丢人了! “花花啊,你听我跟你解释...” “你特么瞎喊什么呢!”花千树没好气地呵斥一句。 “你别生气啊。”见了花千树之后,枸杞尴尬是一回事,但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若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的话,以后我还叫你老地便是。” 花千树当场就被气笑了,“我说你做事到底有谱没谱?” “我...” “我说你能别他特么的磨叽了吗?” “我没磨叽!”枸杞强行辩解道,“要不是被你这么一耽搁,我这会指定已经跟赤凤接洽上了。” “行呗,你就在这跟我贫吧。等一会九诘过来了你再接着跟他贫。” “九诘?他来做什么?搭把手吗?不能够啊这...” “自然是过来拍死你的。” “???” “连赤凤的主意都敢打,我保证他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告诉我已经与他...” 花千树言简意赅,“我骗你的。” “...” 枸杞愣了不到零点一秒,紧接着手脚并用,火速回游。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你以为游回来就能撇清关系了?你以为到时候装傻充愣就能糊弄过去了?觊觎赤凤,九诘怎么会放过你,怎么敢放过你?。” 枸杞的一只手已经扒拉上了岸边的石头,开始发力往上爬,“到时候我指定把你给一块供出来,你这根本就是在教唆他人犯罪!” 花千树“嘁”了一声,斜着眼睛问道,“你哪位?我们认识?我特么又没下水,你以为你胡乱攀咬就管用了?” “...”枸杞彻底说不出话来。 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已经没有光了。 花千树并没有一味地穷追猛打,而是开始循循善诱起来,“听我一句劝,老老实实下去把赤凤的精血给取了,待你火相提升之后,指不定九诘起了惜才之心还能饶你一命。” “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在思过楼里关一辈子吧。”不等枸杞有所反应,花千树又“善意”地提醒道,“就你这样的,连饭都未必有人管!” “...” “究竟要怎么选,你考虑清楚。” 枸杞吐出一口浊气。 选?我特么有的选吗? 见枸杞神情有所松动,花千树放缓语气趁热打铁,“放心去吧,我替你在这守着。” 呵。 “我还会害你不成?” 呵呵。 “老地,听我说...”枸杞朝着花千树竖起中指,“谢谢你...” 完了,便头也不回地扎入到湖水当中。 \/\/\/ 在栖凤阁建筑群的最边缘地带,立着一间颇具年代感的带院小舍。 里面住着的老头在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但此时,他的眼睛却是睁的比铜铃还大。 九诘将身上油腻腻硬梆梆的袄子缓缓褪下,自顾自地道了一句,“惊蛰啦。” 第116章 我能借你一滴精血用用吗? 枸杞在水下游了没多会,便注意到周围的湖水正在逐渐升温。 而随着自己越游越远,越潜越深,水下的温度也几乎达到了他所能够忍受的极限。 枸杞意识到自己已经无限接近此行的目标。 这仅仅只是虚弱濒死的赤凤身上所发散出来的火相之力啊,若是全盛时期又当如何? 恐怕整座一梦湖都将为之沸腾吧。 枸杞略作感慨,接着迅速根据温差圈定出赤凤所在的大致范围,并开始在其中搜寻起来。 几个来回之后... 妈的赤凤呢? 不能够啊,即便湖底乱石满布藻荇交横,但赤凤航母一样的体型摆在那里,又岂是说藏就能藏的住的?更何况自己身上还挂着洞螟之术的buff。 这特么什么情况? 估算着十分钟的时限已经过去大半,尽管枸杞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再做耽搁,心中默念口诀,同时将灵犀诀施展开来。 接着,他集中起精神,在脑海中小心翼翼却又不失友善地唤了一声,“哥?” 几息之后,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波动。 “是你?” 枸杞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冰冷而又沧桑。 得到回应之后,枸杞的语气变得更加殷勤,“是我呢哥。” “你竟敢主动下来?” 枸杞心中有苦难言,这主不主动敢不敢的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吗? “几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赤凤又问,“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哥,我...” 枸杞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他知道自己总不能一开始就跟人家坦白,老子此番前来就是来给你丫放血的!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那是他们爹妈从小不往好的教,不像我,我素质可高了。” 赤凤沉默了。 枸杞只好觍着脸又叫了声,“哥?” “你过来吧。” 枸杞环视一周,讪讪问道,“过哪呢哥?” “你再往前大约十丈,便能看得见我。” 枸杞依言照做,只不过在游出了不到九丈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接着运气一坠,立足湖底。 还未等他开始查看,一股怒意传入脑海。 “你!” 枸杞神情一凛,摆开架势,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可谁知下一秒,怒意敛去,枸杞的脑海中传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踩到我了...” ??? 枸杞又是一惊,急忙收劲,往上浮起一些。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先前立足的地方,那些碎石和沙土下面,露出了几撮赤色的羽毛,以及自己当初在幻象中最后一眼所对上的那双红瞳... \/\/\/ 枸杞随意拨开一些堆积的碎石沙土,盯着下面看了好久。 很难想象自己在幻象中所见的,那只扶摇天地,睥睨世间的生物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此时的赤凤加上尾羽也最多不过两米,全身上下遍布伤痕,羽毛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无数根紧缚着的,贯穿着的或长或短,筷子粗细的链子,将它固定在湖底动弹不得,看着就像是一只暴雨天里被人随手丢弃在泥坑当中的破烂风筝。 落魄,悲凉。 甚至还很可笑。 “看够了吗?” 枸杞未做回应,目光顺着赤凤身上的链子延伸到了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立着一根挂满铜花的钉子,像是被人随意扎进土中,歪歪斜斜。 所有链子缠绕其上。 枸杞几步上前,看着钉子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陷入了沉思。 十丈...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所以你是觉得我游到这里,见了钉子就会忍不住手贱拔起来吗? 枸杞眼神复杂地看向赤凤。 “你看什么?” 枸杞蹲在钉子前面,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哥,这是什么?” 赤凤的声音明显变得紧张起来,“你拔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呼。 枸杞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 赤凤似乎真的成了火鸡,半死不活的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而在自己入境之后,它当时所用的那套惑乱心智的招数似乎也就无法奏效。 而最关键的在于,也不知这哥们是不是与世隔绝的太久,脑子似乎也变得不太灵光起来。 形势一片大好。 枸杞估算着还有些时间,继续以一种商量的口吻问道,“哥,我能借你一滴精血用用吗?” 以上结论都还带着“似乎”,即便赤凤身陷囹圄,但谁也不不能保证它是否还保留着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他暂时还不打算用强。 第117章 贴脸杀 “精血?”赤凤稍微一愣,紧接着一长串尖锐的啼鸣在枸杞脑海爆发开来,“这就是你的目的?果然,你果然是不怀好意,你们人类果然是没一个可信的!” “哥你冷静点。” “闭嘴!”赤凤怒意更盛,“卑劣!贪婪!下作!取我精血?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枸杞心道一声卧槽,自己果真没有猜错,赤凤果然还留有后手。 而且不难听出,它给自己留的应是某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甚至是玉石俱焚的手段。 元神自爆?灵魂自爆? 鬼知道呢。 怕就怕它到时候来个c0自爆,把自己给一块带走。 “没人想让你死。”枸杞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愿意伤害你。” “虚伪!” “你应想到我为何能够与你说得上话。灵犀诀,你听说过吗?或许在你那时候不叫这个名字,但意思是一样的。”见赤凤没有理会,枸杞继续说道,“灵犀诀除了可以让人与世间生灵交流沟通以外,其中还有一种叫作‘蛮种’的招数,就是把自己意志强加在对方身上,从而操纵它们的一举一动...” “就凭你!” “我当然知道自己修为不济。但是哥,你现在的状态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你!” “我承认!”枸杞突然一声厉喝盖过赤凤,“我承认人类确实卑劣!” “...” “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枸杞放缓语气,“可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便永远也报不了仇...” “笑话,你报不报的了仇与我何干?” “不,与你有关。”枸杞一字一句缓缓道出,“因为我要复仇的对象,正是栖凤阁。” “栖凤阁?栖凤阁...栖!凤!阁!” 赤凤先是茫然,再到震惊,最后变作怒不可遏。 滔天怒意席卷而来,就连枸杞都是一阵心神剧震。 \/\/\/ 赤凤之所以会这般愤怒,枸杞也不是不能理解。 分明是被人镇压于此,生不如死,却还要美其名曰“栖凤”,这种屈辱换作是谁恐怕都无法忍受。 另外,赤凤之前还提过一嘴“人类都不可信”云云,枸杞猜测,或许当年那位前辈大能在降服赤凤的过程当中所使的手段也并非是如何的光明正大。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枸杞却也没有打算等它把情绪发泄完毕。 毕竟时间不等人。 “这个理由可算充分?” “我如何知你所言非虚?”赤凤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首先,若我当真对你图谋不轨的话,一开始便会用上‘蛮种’,而不是试图晓之以理,浪费大把时间。” 赤凤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其次,若我不是与栖凤阁仇深似海,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此地?你自己也说了,几百年来我是第一个。” 赤凤沉默下来。 枸杞能够感受到它内心的挣扎。 “你得了我的精血,我呢?我又能得到什么?” 片刻后,赤凤问道。 “自由。” 枸杞言简意赅。 “自由?”赤凤冷笑一声,“既然如此,又为何不是你先为我拔走‘徒劳’?” “因为我打不过你,更不信任你。”枸杞坦然道。 “...” “我甚至都无法确定待你恢复自由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 “你需要赌,我也需要。你赌的是自由,我赌的是命,这很公平,不是吗?” 赤凤内心的挣扎变得更加强烈。 “你可愿立下魂灵之誓?” “我不会。” “我...” “我也没工夫学。实话告诉你吧,我在这下面所能待的时间不足一刻,这会过去多久你应该比更我清楚。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赤凤的回应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快,声音里甚至夹带着一丝慌乱,“你过来。” 枸杞一步上前。 事实上,他比赤凤还慌,洞螟之术的持续时间估摸着已经开始数秒了。 “抵着我的眉心。” 抵... 看着赤凤脑袋上所剩无几的鸟毛,以及它们所呈现出来的造型,枸杞竟然联想起了一位着名脱口秀演员。 妈的,老子用脚抵可以吗? “快些!”赤凤催促一句,“划开你自己的眉心!” 妈的妈的妈的... 枸杞心里万马奔腾,却又只得硬着头皮依言照做。 接着,他俯下身子,低下脑袋,强忍着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贴脸杀”。 第118章 心声 枸杞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赤凤头抵着头,一人一鸟含情脉脉凝视对方。 如果不是赤凤头上的杂毛太过出戏,想来画面也是极美的。 枸杞闭上眼睛不愿多看,同时告知对方,“我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一丝温热进入到了自己眉心。 赤凤精血吗? 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这样就可以提升自己的资质对吧? 会提升到什么程度呢? 会变得跟老地,小白,还有鹿林林他们一样吗? 枸杞对未来展开了无限遐想。 可下一秒,先前的那丝温热便开始急剧升温,瞬间便到达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这还不算完。 赤凤精血并非只是一味停留在眉心一处,而是像只火烧屁股的野狗一样,在枸杞体内横冲直撞,肆意撒欢,丝毫不顾及当事人的死活。 强烈的灼烧感在极短的时间内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枸杞疼的死去活来,料想自己是不是得有七八成熟了。 不过好在,撕心裂肺的痛楚并未持续太久,几息之后,赤凤精血的疯狂游走便逐渐偃旗息鼓,本身所携带的温度也是一降再降。 短短几息,枸杞却是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期间不止一次,他都快要坚持不住昏厥过去。 终于结束了吗? 枸杞心有余悸,丝毫不敢放松。 一来,谁也说不准这玩意会不会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 二来,他也没有忘记自身处境,更不会忘记自己接下来所要面对的问题同样棘手。 接下来该怎么办? 待赤凤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意拔出那个什么“徒劳”之后,多半得气得原地爆炸。 且不提它的自爆范围广不广,杀伤力强不强,自己能有几成机会得以幸免... 即便自己侥幸逃出生天,又当如何面对栖凤阁众人? 届时别说九诘了,指不准死胖子都得提刀上阵,追着自己一顿砍。 赤凤不能死。 至少在短时间内还不能死。 等到风头过去,人们开始淡忘此事了,到时候它死不死的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老地不也说了,它本来就快挂了。 可说来说去,眼前这关究竟要怎么过? ??:终于,可以出去了。 终于,自由了。 ? 出去?谁出去?出哪去? ??:出去以后,一定要吃好多好多的竹米!好多好多的苦楝子! ?? 这特么的是鹿林林的脑电波串台了吗? ??:可自己如今这么虚弱,会不会才刚出去就又被人给抓住镇压起来了?不行,得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还有,不能再相信任何人... 对了,这臭小子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一定不能被他给瞧出来了。 ??? 枸杞先是疑惑,再是震惊,待他接收“虚弱”这个关键信息的时候。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抑制住自己嘴角的上扬。 事情怎么突然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呢? \/\/\/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一些。 就在九诘说完那句听着颇具逼格,实则毫无意义的“惊蛰了”之后,院子里头便传来一句善意的提醒,“师爷,惊蛰前日便已过了。” 九诘踏出房门,在林立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就你话多。” 林立把扫帚靠在一旁,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师爷。” “我出去一趟,你打扫完了就自己忙去吧。” “是,师爷。” “对了,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往不鸣居那边送吃的了。” “啊?” 九诘在林立的肩头拍了几下,未做解释,转身离开。 \/\/\/ 九诘此行的目的地并不算远,不多时,他便站在了一间与他居所格局相同的院子前面。 同样有些破败,也同样是独门独栋。 九诘驻足门前,视线始终停留在一梦湖的方向。 片刻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毅然决然的神色,接着一把推开院门。 与此同时,正房里打坐运功的那位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119章 出关 “师父?”待北堂玄看清来人之后,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怎敢劳烦您老人家亲自送饭过来。” “我并非...” 北堂玄围着九诘转了一圈,脸上尽是迫不及待,“饭呢?” 九诘一把拍开试图往自己怀里探来的大手,“我并非是过来给你送饭的。” “那您这是...”北堂玄有些慌了,他担心九诘是跑来突击检查自己修行成果的。 “你的那位朋友有危险。” “枸杞?”听到这里,北堂玄反而松了口气,接着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师父说笑了,有您照拂,他能有什么危险。” “他下去一梦湖了。” “我不是特意让人交待过他不要观湖了嘛。”北堂玄一脸无奈,“他怎么就不听呢。诶等等,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他下去一梦湖了。” “他下一梦湖去做什么?”北堂玄终于变了脸色,“他都没有入境,下去湖里岂还会有活路?” “他倒是已经入了知体境。至于他是去做什么的,有机会你不妨自己问问。” “枸杞入境了?”北堂玄又惊又喜,“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五相隐沦解决了?是您吗师父,是您替他解决的吗?” “你的问题倒是不少。”九诘“嘶”了一声,“你看要不这样,我让人送些茶点过来,咱们坐下边吃边聊。” 北堂玄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故作矜持地回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情吃东西。”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问这问那?” “什么意思?”北堂玄的反应慢了半拍,“难不成师父您没有安排人手前去搭救?” “我这不是找你来了?” 北堂玄虎躯一震,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九诘跟前。 “小玄。”九诘脸上表情既是欣慰又带着几分忧虑,“你距突破只差临门一脚,你可是想清楚了?” 院门处,北堂玄的身子短暂停顿,头也没回,“师父,若不是枸杞的那两句话,我距离知意都不知道还得差多少脚。” 完了,便又以更快的速度奔赴一梦湖。 \/\/\/ 不鸣居。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花千树站在窗边,眉头拧成了海带结。 之前就提到过,他早已打定主意,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出手。 可谁又能想到,这小子竟能捅出天大的篓子。 即便自己未曾修习过灵犀诀之类的功法,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湖心处传来的疯狂和决绝。 以及,赤凤身上不断消逝的生命气息。 让你取它一滴精血,你特么把它搞死作甚? 花千树无暇多想,心中默念口诀,开始施展起“雪满头”。 “海川,兮和,小鲁,老何。不管你们这会在做什么,一会又要做什么,统统给我停下,老头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思过楼里百无聊赖的李兮和,校场上操练弟子的鲁满,教室里专心授课的何为贵都是面露疑惑。 唯有杜海川把目光投向一梦湖,若有所思。 九诘的这一嗓子传遍了整座栖凤阁,自然也传进了花千树的耳朵。 花千树有些动容。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人正朝着不鸣居的方向迅速靠近。 花千树停下尚未施展完成的“雪满头”,退到一旁,随手布下法阵,隐匿起自己的身形气息。 不多时,一个穿着红衣的胖子闯入到了不鸣居。 红衣胖子几步踏上窗台,一头扎进到了湖水当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半分犹豫。 “胖子?”花千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北堂玄么。这小子倒是结交到了一些不错的朋友。” 完了,他又朝着九诘声音传来的方向郑重施了一礼。 第120章 枸杞猜测,自己之所以能够听见赤凤内心发出的声音,正是因为其精血入体之后所起到的立竿见影的效果。 自己的资质提升了。 灵犀诀的效果自然也就跟着一道提升。 枸杞开心的想要飞起,却半点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好了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说起话来反而是带着紧张与忐忑。 “什么?” 反观赤凤,正如它内心坦言的那样。不仅虚弱,甚至还有些精神恍惚,“还差一些。” 赤凤:血已经渡过去了,好累,好想睡觉。 “还有多久?我的时间不多了。” 事实上,枸杞能够明显感觉到洞螟之术原本已经消耗殆尽的持续时间又往后延长了一些。 “再等一会,就一会。” 赤凤:必须再拖一会,至少要等自己恢复一些才行,不然可就太被动了。 被动吗?枸杞暗道一句,那自己可得好好把握这来之不易的主动权了。 “竹米是什么?好吃吗?我从未吃过。”枸杞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同时心中默念起灵犀诀。 一颗种子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可好吃了。” 赤凤下意识地回答道,接着又立马警觉起来,“你说什么?” 凝结完毕的种子在枸杞的催动下激射而出,瞬间没入赤凤识海。 蛮种! 对赤凤使用蛮种自然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但这总要好过自己提心吊胆地在湖底跟它持续消耗下去。 待它稍作恢复之后,自己所要面对的风险只会更大。 枸杞并不奢望操控赤凤的一举一动,但从它目前糟糕的状态来看,自己让它口吐真言还是能够做到的。 “你会自爆吗?”枸杞开门见山。 “自爆?”赤凤的那双红瞳里面满是疑惑,“是什么?” “你的底牌是什么?” “底牌...” 转瞬间,赤凤眼中的疑惑消失不见,声音尖锐,“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就特么的结束了? 自己软控赤凤的时间不会太长,枸杞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毕竟当初在旺财身上实验“蛮种”,让它倒立走路的最高记录也就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完了还得被它在屁股后面追着咬十分钟...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蛮种”在赤凤身上的作用时间竟只有短短几秒。 与此同时,赤凤精彩的内心活动也跟自己这边断开了联系。 不过好在,枸杞已经得到了自己最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至于它的底牌是什么?又或者它仅仅只是虚张声势,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底牌。 谁在乎呢? 只要它不会自爆,那便足够。 枸杞猛地抬头,让自己的脑袋与赤凤分离开来。 “给了你一颗种子,可惜你也没地方下。” “什么?” “算了,没什么...”枸杞作势转身。 “你这是在做什么?血都还没有渡完,你要去哪里...” “还没渡完吗?”枸杞耸了耸肩,“那便没渡完吧。” “你...你还不快去替我拔了‘徒劳’!”赤凤的声音里充斥着明显的焦急与惶恐,说出来的话也毫无逻辑可言。 “替你拔了‘徒劳’?”枸杞头也不回,“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明明答应过我...” “血都没有渡完不是吗?你自己说的。” “我...”赤凤语结半晌,讷讷说道,“我已经将精血渡于你了,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 赤凤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从来就没有打算助我脱困,对吗?” “我从未做出过任何承诺。我们都在赌,只不过你赌输了,仅此而已。” “可我从未想过要你性命!” “这...”枸杞叹了口气,“我也知道...” 赤凤不再言语,只是悲鸣。 第121章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塑造出来的赤凤跟心中所想有些偏差,故改动118-120三章。6.28前阅读的朋友,不好意思要多浪费你们几分钟了。) “人类,果然都不可信。” 这是赤凤第二次提及此事。 不知道此时的它究竟是在控诉枸杞的言而无信,还是在感怀自己从前的经历。 只是它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面透露出来的深深的绝望和无尽的悲凉,就连枸杞都有些动容。 “或许吧。”枸杞沉默片刻,补充一句,“对不住了。” 枸杞不是圣母,正常情况下更不会去对一只傻鸟产生共情。 但面对有着丰富情感,完整思想,并且能和自己交流沟通的赤凤,他又很难把对方当成异类去看待。 回想起之前听到的赤凤的那些心声,除了自由,吃的,睡觉,剩下的无非都是如何自保。 即便在它听到“栖凤阁”三个字的时候曾歇斯底里,但自始至终却也没有产生出任何打击报复的心思。 或许只是因为它太虚弱了。 又或许,它并非是穷凶极恶。 “你叫什么名字?” “我...” 枸杞本不愿节外生枝,但凭心而论,整件事情也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够厚道。 犹豫再三他才回道,“我叫雷风。” “雷风。”赤凤声音凄婉,低声恳求,“你可以替我把羽冠整理一下吗?先前为你渡血的时候想来是被弄乱了。” 其实并没有。 枸杞很想告诉它,你头上的鸟毛已经不剩几根了,整不整理的都没有太大意义。 他确实不是圣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腹黑冷血。 更重要的是,当有人拜托你替他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同时称呼你为“雷风”的时候。 你便很难再去拒绝。 枸杞叹息一声,转过身子,再俯下身子。 紧接着,他便再一次对上了赤凤的那双红瞳。 \/\/\/ 赤凤的本性或许算不上太坏,但这并不妨碍它在经历过一些欺骗和背叛之后,变得易燃易爆炸起来。 尤其是这一次。 几百年来,枸杞是第一个下到一梦湖的人。 这也是几百年来,赤凤第一次盼来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希望破灭之后,谁也不知道它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枸杞也并不打算知道。 当他看清赤凤眼中闪烁着的妖异的红芒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撤。 下一秒,他却骇然发现,自己不仅动弹不得,甚至连移开视线都无法做到。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哥,你听我解释...” “不,许,叫,我,哥。” 赤凤一字一句,语气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枸杞赶紧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凤爷,您听我解释...” “几百年了,我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出去!自由!竹米!苦楝子!还有很多好吃的!我这就去替你拔了‘徒劳’!” “出去...出得去吗?” “当然...” “当然出得去。”赤凤自顾自说道,“只不过得换个法子了。” 完了,炙热的气息便开始从它身上蔓延开来,周围水温急剧攀升。 枸杞与其相隔咫尺,顿时觉得周身如同火烧火燎,苦不堪言。 “你不是问过我的底牌吗?这便是了...” 四周的水温持续升高,枸杞已经痛苦到无法再集中精力施展灵犀诀。 “你知道吗,这并非是我第一次使用‘宿灵’,只不过上一次我再醒来的时候便被困死在了这座湖里。” “宿灵”是什么鬼?老地为什么事先不提醒自己? “我们又要开始赌了。”赤凤眼中红芒愈盛,“赌注不变。” 赌你个大头鬼啊!一赌毁所有啊! 枸杞根本无从做出反应,赤凤眼中的红芒便倾入到了他的体内。 紧接着,更甚于赤凤渡血时候的强烈的灼烧感开始爆发开来。 内外兼烧,效果拔群! 枸杞牙齿都快咬碎了。 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这该死的剧情需要! 枸杞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闯入视线。 一身红衣。 骚包且辣眼睛。 第122章 从九诘口中得知枸杞遇险的消息后,北堂玄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到了事发地点。 当他站在湖底,看着半死不活的枸杞,和已经死翘翘了的赤凤。 一张胖脸当场就垮了下来。 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 师父你到底是说枸杞兄弟有危险,还是指他很危险啊! 北堂玄内心崩溃是一回事,行动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他的目光在赤凤尸体上短暂停留,紧接着便一把捞过枸杞,迅速向上游去... \/\/\/ “...依照《华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木句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五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软妹币3万元。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向倪峰市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副本一份...” 被告席上,叫作木句的青年,拳头紧了又松。 数小时后。 倪峰市帆磐区某家苍蝇馆子的小包间里。 木句大杯喝酒大口吃肉,似乎根本没有被之前的判决影响到心情,“吃啊陈姐,这家火锅味道不错的。” 对面坐着的,被称作陈姐的中年女人听过之后反而把举了半天的筷子放回到桌上,“抱歉...” “说啥呢你这是!”木句头也没抬,“快吃吧陈姐。” “你的行为就是见义勇为...” “人家法院不都说了,事发地段监控损毁,证据不足,不予采纳。” “...”陈姐无语半晌,“木句,那个女孩呢?你跟我说实话,你救了人家,人家难道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吗?” 木句好不容易才夹起来的牛肉丸子一下滑走。 “木句?” 木句沉默许久,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之后递了过去。 “美女,江湖救急。” “?” “妈的老子今天被传唤了。那两傻逼跑去报警去了,说是老子酒后滋事,殴打他人。” “...” “出来做个证呗,只要你出面,那俩傻逼保准没屁放了。” “美女?” 世道荒唐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好一个荒唐的世道! \/\/\/ 陈姐拿着手机,看着微信上面简短的对话,久久说不出话来。 “喂,手机该还我了。”木句又开始变得没心没肺起来,“你该不会在偷偷给自己发红包吧。” “木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我之前问你的时候...” “早拿出来又怎么样?”木句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上门找她?找到了又怎么样?你觉得她会愿意出庭作证吗?到时候还能强迫她不成?还是说一个问号一个省略号就能当作证据?” “你不试试...” “陈姐,你接触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应该比我都多,人性这东西你也应该比我看得更透彻才对。” 陈姐默不作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姐,你真不用觉得抱歉。如果不是你为我东奔西走搜集证据,我这会怕是已经进去了,那两王八蛋能量不小的。”木句一脸无奈,低声骂道,“妈的,好好的监控说损毁就特么损毁了...” “木句,你后悔吗?” “后悔?”木句又开始跟锅里的牛肉丸做起了斗争,“当然后悔,我后悔自己当时下手轻了,没把那俩王八蛋给打出屎来。” “...” “哈哈!”木句把牛肉丸夹进碗里,心满意足,“开玩笑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 “大半夜的,两个大花臂把一姑娘往巷子里拖,这事换谁见着都会管一管吧?” “并不是,现在已经很少像你这样的人了...” “我也不想当圣母的...”木句叹了口气,“可如果我真的坐视不理的话,才是会后悔一辈子吧。” “...” “对了陈姐。还有件事...”说到这里,木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的退伍费也就三万出头,你那边的费用...” “你不用付我律师费。”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不等木句把话说完,对面的陈姐便开始解自己衬衫上的扣子。 木句惊了。 卧槽,这什么情况? 先是最上面的一颗。 “姐?你干嘛?” 接着是第二颗。 “姐,这大庭广众的...” 第三颗。 “不要...” \/\/\/ “兄弟?不要什么?” 枸杞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即是北堂玄的肥头以及朝着自己不断靠近的大耳。 “兄弟,你说什么不要?” 枸杞哑着嗓子,严正抗议,“不要离我这么近!” 北堂玄被吓了一跳,立马挪开身子。 “兄弟你醒啦!” 枸杞缓缓坐起,精神恍惚,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现实或是梦境... 他记得第三颗扣子解开之后,陈姐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接着自己便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烧伤疤痕,触目惊心。 “9.18”特大火灾么... 自己好像是从火场里面救出来过一个女人... “兄弟,想什么呢?” 见枸杞怔怔出神,北堂玄忍不住在他肩头拍了几下。 而他的巴掌一如既往,提神醒脑。 经他这么一拍,枸杞瞬间灵魂归位。 “卧槽。” “你这会感觉怎么样?” “就是肩膀疼。”枸杞揉着肩膀,没好气道,“其他都还好。” “只是...肩膀疼?”北堂玄一脸狐疑。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是觉得自己闭了四个月的关就可以一巴掌给老子拍成硬币了是吗? 枸杞正准备开启嘲讽模式,跟着也是一愣。 对啊,为什么只是肩膀疼?在下面的时候自己明明都已经快挂了啊... 还有“宿灵”,赤凤最后那一发看着也不像是空大了啊,可自己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兄弟?”北堂玄再次确认,“你真的只是肩膀疼吗?” “我...” 被他这么一打岔,枸杞觉得脑子更乱了。 罢了罢了,遇事不决问老地,一会再找他问个清楚便是。 等等! 老地! 救我的是胖子。 那老地呢? 老地人呢? 枸杞霍然起身,疯了似的冲进不鸣居。 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老...”记起花千树的交待,枸杞急忙把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这时,北堂玄也跟了上来,“兄弟,怎么了你这是?” 枸杞无暇理会,拔腿上了二楼,一把推开老地的房门。 人呢? 第二间,第三间... 人呢? 接着再是楼下的每一间房... 枸杞找了整整一圈,最后又回到空空荡荡的大厅。 人呢? 北堂玄一路跟在后面,一脸关切地问道,“兄弟,你是在找什么吗?” 寒风呜咽,吹落桌上棋纸。 枸杞上前捡起,看着上面画的歪歪斜斜的横竖线,觉得心里堵得慌。 “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丢了什么东西吗... “大概是...”枸杞颓然坐倒,鼻头发酸,“丢了一个地瓜...” 第123章 北堂玄从未见过枸杞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一言不发地陪坐一旁。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枸杞突然开口,“出关了这是?” “啊?是,算是出关了。”北堂玄稍作犹豫,小心翼翼地问道,“兄弟你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 枸杞经历过的离别也有好几次了,尤其是老地,光他一个人就贡献了两次。 只是当枸杞意识到老地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的时候,短时间里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所带来的强烈落差,终是让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当这股情绪宣泄完了,他自然也就缓过劲来。 离别,本就是为了下一次全新的相遇。 \/\/\/ “倒是你,能飞了吗?” “飞?枸杞兄弟说笑了。”北堂玄愣了一下,接着便一丝不苟地解释起来,“御物飞行那起码得是知意境造极以后的事了。不仅如此...” “啊,所以说你不管不顾地把我往这一丢就是四个多月,到头来连飞都不会啊...” “这...”北堂玄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枸杞兄弟,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 “你既已知错,我原谅你便是,不过...”趁北堂玄不备,枸杞猛地一掌拍去,“吃我一掌。” 枸杞本就没有真要怪罪北堂玄的意思,尤其在看清北堂玄裸露在外面的,被湖水烫的通红的皮肤之后,就更不可能再对他有任何怨言。 死胖子为了救自己也是相当拼的! 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两人相识以来自己被他拍了好几巴掌的仇总归是要报的。 是时候让他也尝尝知体境强者恐怖如斯的一掌了! 下一秒,北堂玄坐在原地稳如泰山,一脸的莫名其妙,“枸杞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枸杞若无其事地收手回去,“你肩膀上有蚊子,我替你拍掉。对,就是这样。” “这大冷天的...”北堂玄先是一愣,紧接着小小的眼睛里突然就闪烁起了睿智的光芒,“你是在偷袭我吧?” “...” “是了!枸杞兄弟你这是入了知体境了!可喜可贺!” 贺尼玛呢!你确定你不是在贴脸开大? “兄弟你是如何入境的?五相隐沦又是如何解决的?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助了你一臂之力?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快说与我听听。” 自己入境一事除了老地以外无人知晓。 倒不是自己藏着掖着,而是那段日子实在是充实过了头,即便林立每日送饭过来,自己也难得抽出时间与他说上两句。 总之,也是时候跟人分享一下自己内心的喜悦了。 \/\/\/ 枸杞从自己住进不鸣居说起,到校场,课堂,食堂,再到演武大会... 当他讲到演武大会上自己被杜忍重伤的时候,北堂玄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杜忍...” “就是他!”枸杞在一旁半开玩笑半撺掇道,“怎么样,有没有考虑替我把他屎给打出来?” 北堂玄阴沉着脸,咬牙道,“有机会的。” “...” 枸杞有理由相信,栖凤阁中年轻一辈之所以会拉帮结派,明争暗斗,就是某些狗东西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关于自己如何入的知体境,枸杞给出的解释可就不得了了。 伤愈之后,一觉醒来便入境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事实上,由于要隐去老地其人,自己的叙述内容当中难免出现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以及逻辑上的漏洞。 中间有好几次,就连枸杞自己都差点编不下去了。 反观北堂玄,却是不停点头,连连称是,并大呼“枸杞兄弟吉人天相”云云。 很显然,之前识破枸杞的偷袭,已耗尽了他今日份的睿智值。 见状,枸杞便又趁热打铁,主动向他交待起了自己下湖的原因——不慎失足落水... 至于赤凤,那是什么?我母鸡啊! \/\/\/ “你之所以匆匆跑去闭关,是因为寻得自己的突破契机了对吧?” 聊完了枸杞,自然就轮到北堂玄。 当枸杞问出问题之后,北堂玄的表情立马就变得古怪起来,看向枸杞的眼神也... “卧槽,哥们你有事说事,别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啊!” “是。”北堂玄犹豫良久,如实说道,“我的修为停滞在知体境已经五年有余,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突破契机,因为你...” 因为我? 别尼玛是因为爱情吧! “呵呵。” 枸杞表面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实则眼观六路,已经开始在规划逃跑路线。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掌握了红莲摇曳之后,能不能逃得出“灵活死胖子”的掌心。 “因为你的那句诗,让我看到了自己突破到知意的可能。” 呼。 枸杞松了口气,“诗?什么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原来是文大人。 “谢谢你,枸杞。” 谢了啊,文大人。 老地之前就表示过,突破契机千千万,有的简单有的难。 自己当时急中生智想到的这句诗,好巧不巧竟是成了死胖子的突破契机,看来他是真撞上大运了。 不过话说回来,死胖子要谢便谢,又为何时常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古里古怪。 像是看出枸杞心中所想,北堂玄思虑再三,终是道出,“枸杞兄弟你或许还不知道,若是一人在突破的过程当中得到了另一人的襄助,那么事成之后,只要助人者愿意,从今往后便可以受助者师傅的身份自居...” 嚯,这个设定有点意思。 看着北堂玄坦白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如释重负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接受命运审判的模样。枸杞只觉得好笑。 “什么师傅不师傅的,北堂你年长我好几岁呢,我怎会想着占你的便宜,我们是兄弟的嘛!” 北堂玄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不料枸杞话锋一转,“只不过从今往后,我是你枸哥。” “...” 不等北堂玄有过多反应,枸杞抢先一句问道,“所以啊北堂贤弟,这说来说去的,你如今究竟突破到了知意境没有?” 此言一出,北堂玄竟是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半天才嚅嗫道,“还差一些...” 见北堂玄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枸杞便意识到自己怕是无意中一刀子捅进人家要害了。 “呃,还差什么,差诗吗?若你还差的话我再给你写便是...” 完了,枸杞又善解人意地补充一句,“况且像你这样的天才选手,突不突破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天才吗?”北堂玄苦笑一声,“枸杞兄弟,你之前与我门中的那些记名弟子有过交手,你觉得他们是天才吗?” 枸杞作为记名弟子组的冠军选手,摇头摇的相当坚决。 “可实际上,他们在加入到栖凤阁之前,哪一个又不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天才?” 关于这一点,老地之前也有提及。事后自己还以为他是在小题大做。 “天才,也是分作三六九等的...”北堂忍不住感慨道,“你知道吗,我其实不过二品火相,与那些一品,甚至是拔萃的天才比起来,又能算得上什么...” “...” 九品火相的枸杞瞬间被破了大防。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明明是一道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怎么就拿着刀子互捅起来了呢? “事实上,这世间绝大部分人一生竭尽全力所能达到的终点,也只不过是那些佼佼者们的起点罢了。” 很难想象,北堂玄口中竟会说出这么沮丧的话来。 “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得全力以赴不是吗?” 北堂玄闻言揉了把脸,强打起精神,“也是。” 是个屁呢!老子还没说完呢! “等我们到达终点,再把那些站在起点舍不得走的,嘚瑟个不停的都给一一踹翻,岂不快哉?” 北堂玄听得一愣接一愣,最后眉毛一扬,大手一挥,“有道理!” “卧槽!” 第124章 “兄弟,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北堂玄回头看了眼枸杞,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宽慰。 “赤凤之死固然事关重大,可它又不是因你而死。师父不过是让我带你过去问问话罢了。” 听北堂玄这么一说,枸杞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哥们,你真相了你知道吗? 赤凤就是因我而死的啊! \/\/\/ 就在不久前,枸杞和北堂玄并肩而坐,你一言我一语地畅想着未来,谈笑之间,颇有几分“天下英雄,唯胖子与杞尔”的风采。 直到一道声音远远传来,才将两人从意淫当中拉回现实。 “小玄,把你那位朋友带到我这里来,我有话问他。” 于是,便有了开头一幕。 “话虽如此,可赤凤毕竟是你们栖凤阁开宗立派之根本,我是担心九诘前辈震怒之下拿我开刀...” “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来师父绝非不可理喻。这二来...”北堂玄环视一圈,确认没人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怎么说呢,赤凤之死事关重大是一回事,可事实上它死不死的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吧...” “呃...” 胖子这话,就连枸杞听了都是一脸懵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北堂玄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些年来赤凤日渐衰弱,所能提供的助益已是微乎其微,这件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愿意说破罢了。所以我才会说它死不死的也就那么回事。” 枸杞表示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装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至于事关重大,在我看来无非也就是关乎颜面罢了。毕竟栖凤阁栖凤阁的叫了几百年了,今后没了赤凤,栖凤阁的名头难免会显得名不副实。不过说来说去这都不过是些虚名而已。且不说师父向来不是沽名钓誉之人,这件事情本身就与你无关,他又如何会与你为难?” 不得不承认,胖子这一番分析下来还是相当具有说服力的。但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得建立在九诘看待问题与他一般通透的基础上... 枸杞心头始终惴惴。 这时,又听北堂玄继续说道,“再说了,一只死都死了的赤凤还能比枸杞兄弟你一个大活人来的重要?”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都还只是理性分析的话,那么这话则完全属于北堂玄的真情流露。 好兄弟,讲义气! 枸杞闻言差点泪目,“我明白了,确实没有什么可紧张的。” “倒是还有一事。” 见枸杞有所放松,北堂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提醒道,“如今你已入境,不慎失足落水一说未免太过牵强...” 我的好兄弟,你可算是反应过来了... “哦?那不知兄弟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你看这样如何。”北堂玄思索片刻提议道,“届时你不妨说是有神秘人从背后提着你的脖领子把你丢进湖里的...” “...” 卧槽!你特么又真相了你知道吗! 谁说我的好兄弟今日份的睿智已经用完了的? \/\/\/ 枸杞跟在北堂玄后面亦步亦趋,越走越偏,直到一间破败院子跟前才停下脚步。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隔着院门枸杞仿佛都能感受里面的肃杀气氛。 原本都已经放下的心又止不住地悬了起来。 事情真的会像胖子说的那么简单吗? 九诘真的会被自己糊弄过去吗? 神秘人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自己还是尽快构思出一套靠谱的说辞... “是这里了,兄弟你随我来。” 北堂玄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院门。 听见响动,正房里面,端坐在椅子上的九诘缓缓睁开眼睛。 而他座下的三个老登以及何为贵也同时回头,神情复杂地看向枸杞二人。 “师父,我把枸杞兄弟带过来了。” 九诘“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看向枸杞,“枸杞,我有话问你。”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枸杞腰板挺直,不卑不亢,“前辈请问。” “你可有师承?” “啊?” “我是问你可有师长,又可曾加入了某间门派?” ??? 枸杞迷糊了好一会,直到记起老地曾说过这么一句,“待你火相提升之后,指不定九诘起了惜才之心还能饶你一命。” 枸杞挺直的腰板朝前弯下九十度都还不止。 脸上的不卑不亢也瞬间变作谄媚。 “都没呢!师父!” 第125章 房间里的沉默震耳欲聋。 枸杞好像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卧槽”。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打击让他... 越战越勇!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和胖子指点江山的那段时间里,九诘对他的几个徒弟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做了什么。 但很显然,几人在自己加入栖凤阁一事上已经达成初步共识。不然这几个老装哔犯估计早跳出来一顿输出了,而不是有一个算一个的跟被人下了哑药似的。 尤其是鲁莽。 即便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像八月天里在外曝晒了一整天的猪肝,却也始终未发一言。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从九诘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枸杞猜想老头最多不过打算把自己收入到栖凤阁门下,而非是收作亲传。 据他所知,如今栖凤阁新收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是算在鲁满名下。 这是枸杞绝对不能接受的。 “您老人家是要收我做弟子吗?师父。”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卧槽直击灵魂。 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如果换作一般人,九诘的这间小院早就被抠成了花园别墅。 但枸杞又岂是一般人?他不仅心理素质过硬(脸皮够厚),他还会用实际行动来诠释什么叫做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就只会是别人。 九诘坐在椅子上面陷入沉思。 余下几人则纷纷撇过头去不忍直视。 过了好一会,九诘终于缓缓开口,“枸杞啊。” “师父我在呢!” “这声师父你先不着急叫。”九诘摆了摆手,“我并没有收徒的打算...” “那可太遗憾了...”枸杞脸上丝毫不见遗憾,反而满心期待地追问一句,“那义父您有收个义子的打算吗?” 九诘只好装作没有听见,强行解释道,“老头我年事已高,精力有限,恐怕是教不了你什么东西的...” “年事已高?义父您看着也就四十出头啊,男人四十猛如虎啊你知道吗...” “...” “精力有限?义父您应是久未出山了吧?不然这方圆百里内的寡妇准遭殃...当然,我并不是指您为老不尊,我所要表达的意思是您老当益壮...” “...” 九诘终于绷不住了,他不知道枸杞嘴里还能蹦出什么虎狼之词,但他知道不能再让这小子继续下去了,“我先收你作记名弟子...” “啊?”枸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记名弟子还是记名义子?” 老头这算是答应了吗? 亏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戴上一次舔狗面具! (那玩意都特么焊你脸上了好吗!) “我先收你作记名弟子...”九诘无奈重复一遍,“余下的日后再说。” 枸杞眉开眼笑,尾巴直冲云霄,“好的呢师父!” 记名弟子还是记名义子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大粗腿总算是让自己给抱上了! “小玄,你的这位小师弟今晚就不回不鸣居了。你看着给他安排一下吧。” “师弟...” 北堂玄一脸懵逼看着枸杞,一家懵逼地应了“是”。 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不过几句话的工夫,枸杞怎就成了自己的师弟。 “海川,你们也各自去忙吧。” 杜海川等人陆续告辞,枸杞也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准备开溜。 成功抱上大腿是一回事,可他没有忘记,自己私自下湖一事人家到现在都还没开始提呢! “枸杞你且留下,我还有话问你。” 第126章 枸杞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笑容不减,“好嘞师父,我先送送几位师兄。” 说完,他便冲着院子大声招呼一句,“拜了个拜啊,各位师兄!” 院子里头只有北堂玄迷迷糊糊地回头答应了一声,余下四人反而是加快了脚步。 其中包括了何为贵。 这个教了半辈子书的,稍显刻板的老人,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再愿意搭理枸杞了。 枸杞顺手把门关上,从门缝里面打望半天才回过身子,“他们走远了。” “好。” 枸杞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师父,你可以传我绝世神功了。” 九诘“呵呵”两声,并不接茬,“我确实有意收你为徒。” 这是说的什么话? 老头前脚才答应收自己为徒,后脚就想着回档了? 这种事情枸杞是绝对不会允许它发生的! “亲爱的师父!我已经是你的徒弟了啊!” 九诘仍是自顾自地说道,“可我心知,在你入境一事上,自己所尽不过绵薄之力,较之花千树在你身上所耗费的时间心血而言,着实微不足道。故而你这声师父我也确实受之有愧。” 枸杞最先想到的就是九诘可能会追问自己何故下湖,会问及水下发生的一切,会问及赤凤的死因。 甚至他还考虑过九诘是否会追究自己如何能够施展星火燎原式以及红莲摇曳一事。 对于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枸杞自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九诘嘴里竟会突然冒出“花千树”这三个字。 “花千树是什么...”枸杞反应不及,只得强行装傻充愣,“能吃吗?” 九诘先是有模有样地应了声“不可。” 紧接着,他又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不过地瓜的话,倒是可以食用。” “师父的话,徒儿怎的越听越糊涂了?” “你听不明白倒也无妨。为师本就无意追究你私自下湖一事。为师相信花千树的为人,也相信他行事自有分寸。” 说到这里,九诘话锋一转,“也正是因为如此,为师着实好奇赤凤究竟因何而死,你与它之间究竟发生何事?” “赤凤是什么...” “枸杞啊,你我之间若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无法建立的话,这师徒之缘怕是要今日结今日尽呐。” “...” “你要知道,老头我保下你可是顶着相当大的压力啊。”九诘长叹一声,接着补充道,“海川他们可是统一了意见要一巴掌把你给拍死。” “...” 你这样挑拨我们师兄弟之间本就寥寥无几的感情真的好吗? 枸杞心知九诘所言多半只是吓唬自己。 但他也清楚自己若是继续插科打诨下去的话,恐怕也真的会惹得老头不悦。 “赤凤是什么,徒儿自然是清楚的很呐!” \/\/\/ “所以说,赤凤是被你活活气死的?”九诘简直难以置信。 “大概是吧...” “师父,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至于您所说的什么花千树,徒儿确实是听也不曾听过。” “没听过便听过吧。” 九诘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心道这小子口风倒是咬的挺紧。 接着他又招呼道,“你上前来。” 枸杞依言照做。 九诘伸手在枸杞眉心处轻轻弹了一下,接着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片刻后,九诘眼睛重新睁开,“我并未在你身上感受到赤凤的灵识。” “赤凤的灵识?” “宿灵。”九诘提点一句,“顾名思义,宿己之灵识于他人之躯。” “所以说赤凤最后是打算...” “是。”九诘言简意赅,“但它失败了。不然的话,如今的你便不再是你。” 我...不再是我... 枸杞心中一阵后怕,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无须担惊受怕。”九诘似是看出枸杞心中所想,再次安慰,“我已为你仔细检查,赤凤灵识确实没有存在于你体内。” “多谢师父。” 这声师父,枸杞倒是叫的情真意切。 “小事一桩,倒没什么可谢的。” 枸杞本打算再客气两句,谁料九诘突然话锋一转,“若你非要谢的话,眼下正好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需要有人去办。” “呃...” \/\/\/ 翌日。 赤凤像前。 枸杞没有想到九诘竟会亲自前来送行。 这反而让他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或许九诘安排自己去办的并非只是如他口中所言“微不足道的小事”。 “待你二人到了地方以后,切记谨慎行事。待确认情报属实以后再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是,师父!”枸杞和北堂玄齐声应道。 “若是情况过于棘手...” 枸杞眼睛一亮,听上去并不需要拼死拼活。 “...就自己想想办法。” “是,师父!”这次答话的只剩下了北堂玄一个。 “枸杞,你可是有异议?” “不不不,徒儿这是开始在想办法了。” “未雨绸缪是好事。”九诘点头赞许一句,“可有想到办法?” “暂时还没。” “那就等到路上再想。” 实际上,枸杞已经想到办法了。 只是他没有勇气告诉九诘,自己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回家摇人”。 “若无他事,你二人这便出发吧。” 北堂玄正待答应,却被枸杞抢先一步,“师父,徒儿还有一事。” “何事?” “这是徒儿第一次外出历练,可徒儿身上却是连一件称手的兵器都没有...” “你擅使何种兵器,只管去武库取来便是,为何拖到现在才说?” 枸杞不卑不亢一句,“徒儿擅使师父所赠之兵器...” 北堂玄原本以为昨日所见已是枸杞操作之极限。 但这一刻,他还是被秀出一声“卧槽”。 九诘闻言倒是没说什么。 只见他反手按上一旁的赤凤像,也不见用力便从上面扒拉下来一片巴掌大的石块。 卧槽,你不赠就不赠,可别一言不合就拿石头拍人啊! 枸杞一个闪身躲到了北堂玄背后。 “师父,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撤了啊!” 九诘也不理会,一手拿着石块,另一只手则开始在上面龙飞凤舞起来。 一面不够写,还翻到了另外一面。 枸杞探着个脑袋,也不知他究竟在写些什么。 片刻后,九诘将石块抛了过来。 枸杞接住,一眼扫过。 名弟子? ??? 哦,还有一面。 九诘之记? 这特么什么玩意? “师父,这...” “拿着滚吧!” 第127章 来富楼作为王台镇上生意最火爆的一家酒肆,每日里客来客往的不可谓不多。 王来富作为这家酒肆的掌柜,所见世面也不可谓不广。 但此时,他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撼到了。 在酒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中年胖子汗流浃背。 一碗普普通通的素燃面愣是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而他边上的空碗,垒得足有一尺来高。 \/\/\/ 这时,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走进酒肆,稍作打量便径直朝着中年胖子那桌走去。 落座之后,年轻人压低声音提醒道,“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 “兄弟回来啦!”北堂玄嘴里窸窸窣窣个不停,手上动作同样也不见停,“快,你也尝一尝。这家的素燃面味道相当正宗!” “尝屁啊尝!从我进门就发现人家掌柜一直在盯着你看!” “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北堂玄不以为然,“他愿意看让他看便是。” “我特么...”枸杞在桌子底下不轻不重地踢了北堂玄一脚,“你莫不是忘了临行前师父的交待?你别他娘的连目的地都还没到就把自己给整成网红了先!” “网红?何为网红?” “总之,你快别特么吃了!”枸杞催促一句,同时招呼道,“小二,麻烦过来结账。” “诶,我都还没吃完呢!” 眼见小二收了钱后动作利索地开始收拾起了桌子,北堂玄大声抗议道。 “我家主人的意思是,下次再过来玩。拜了个拜!” 枸杞一把拉起胖子,拔腿便走。 \/\/\/ “我说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的身份?哪有人像你这么馋的?” 两人走在街上,枸杞忍不住抱怨道。 “我之前是不是就跟你说过,不要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多余的甚至是不合理的印象。” “谁规定的药材商人就不能嘴馋?” “人家要馋那也是馋山珍海味,馋美酒美人,谁特么就盯着素燃面馋的? “不就是多吃了几碗面嘛。”北堂玄还是不太服气,“难不成那边还会特意派人过来查证?” “枇杷村会不会有人查证那是他们的事,但首先我们得确保自己所做的一切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枸杞神情严肃,提醒一句,“不要忘了当时在南石城,我们是怎么翻的车。” “好吧。”北堂玄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我不对。” 还好像个屁呢,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枸杞郁闷地想到,要不是死胖子如今实力大涨,半步知意,他宁愿自己玩单机。 “对了兄弟,一无门那边你交涉的怎么样了?” “有什么好怎么样的,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直到现在都还是一问三不知。我找上门的时候,他们的那个什么所知真人差点没给吓尿了。那最后还不是让他们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说到这里,枸杞不禁感叹道,“不得不说,栖凤阁这块招牌还是好使!” 北堂玄顿时与有荣焉,“那可不是!”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醋川这家伙究竟有谱没谱?” “兄弟你这是问的什么话?醋师侄平日里虽然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呃...”北堂玄踩了个急刹车,语气也变得不太自信起来,“但我想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总是能拎得清的。” 枸杞“呵呵”两声,“既然他这么靠谱,为什么不当时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据他所说,他当时根本就没有进村的机会,况且...” 话说一半,北堂玄竟变得有些欲语还休起来。 一路行来,枸杞自是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况且他在经历当中有所感悟,着急回师门闭关...妈的,老子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在赌坊里头历练的!” “...” 枸杞对痘印卖瓜尿遁闭关男的一系列骚操作已经见怪不怪,于是拍板道,“罢了,且不管他的消息究竟靠不靠谱。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该干嘛干嘛呗。” “那我们这会该干嘛?”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会。”枸杞心里又是一声“卧槽”,已经没有了解释的欲望,“我们先沿街把药给收起。” “收药?我们只是假扮药材商人,收药来作甚?” 枸杞白眼一翻,自顾吆喝起来,“收购枇杷了!高价收购枇杷了!” 第128章 据醋川所言,当时他恰巧游历至王台镇,并在一间赌坊里结识了一位名叫胡有志的有志青年,两人相见恨晚,相谈甚欢,完了再一起输个精光。 可有志青年却像是早就习以为常,非但没有半点垂头丧气,反而拉着醋川又是一顿胡吃海喝,并且极为大方地把账都记在了自己头上。到了最后,甚至邀请醋川一道前往自己所在的枇杷村。 醋川本就输得连裤衩都不剩,自是欣然答应。 事情到了这里平平无奇,无非也就是两只赌狗的摆烂日常,但后续的发展却让素来没谱的醋川都察觉出了异样。 枇杷村距离王台镇约有七八里地,两人一路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待他们抵达村子的时候已近丑时。 “兄弟,你等会。”胡有志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我开下阵。” 醋川本就吹了一路的冷风,这一旦停下,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起来。 只听他勉强应了声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胡有志在那捣鼓了半天也没能把法阵打开,便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妈的,一个破法阵非得搞得这般麻烦!” “需要帮忙吗...呕...” 醋川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当场就喷了。 “呃,你自己先忙,我马上就好。” 话音未落,法阵开启。 “你瞧这不是...卧槽。” 胡有志正待起身,却冷不防被人一脚踹翻,整个人直接就压在了醋川身上。 这时,从村子里头走出一个年轻人,指着胡有志就是一顿臭骂,“胡有志,你特么又去赌了是吧!村里这点积蓄迟早得让你败光!” “胡有为我草泥马!老子赌又怎么样!赌输了又怎么样!老子赌钱是村长默认了的!”胡有志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疯狂反击,“老子赌赢的时候,往村里搬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少拿一样?” “老子特么稀罕!老子看你干脆在外面赌死算了!还特么回来做什么!” “死在外面...”胡有志一下愣住,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嘿嘿。老子能死在外面,你能吗你?” “你给我闭嘴!” 听到这里,胡有为顿时火冒三丈,跟上又是两脚。 这时,他这才看清胡有志身子下面还压着个人,“你特么还敢带外人回来?你是不是疯了!” “外人?醋川是我兄弟,嘿嘿...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我死,你们才特么的是外人!” “你特么真是疯了!” 胡有为对着胡有志就是一顿猛踹。 胡有志躺在地上不闪不避,嘴里怪笑连连,“嘿嘿...反正都是死,老子能自己选...嘿嘿...” “等你把债还清了,没人管你的死活。” 村里又有人走了出来。 一个老人,脸色阴沉,语气阴森。 “村长...”胡有志讷讷一声,整个人瞬间就像是丢了魂一样。 “现在,给我滚回去!” 胡有志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进入村子。 老人和胡有为紧随其后。 从头到尾,没有人跟醋川说过一句话。 从头到尾,醋川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就在法阵开启的那一刻,从里面倾泻而出的阴冷气息便让他酒醒了大半。 紧接着,出现他视线所及范围内的是一大段土坡,以及大概三两户的人家。 每户人家的门檐下都挂着两盏白色大灯笼。 而门前,则摆放着一口棺材。 醋川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施展出了洞螟。 直到众人离去,法阵关闭。 他的后背也被冷汗浸湿。 “进去。” 村长的声音再次传进他的耳朵。 进去? 进去哪? 醋川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第129章 根据醋川带回来的消息,枸杞做出了以下总结和分析。 首先,枇杷村的护村法阵有别于其他村落,除了阻止外物入侵以外,似乎还有着阻绝视线的作用,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存在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其二,据醋川事后回忆,当时从村子里出来的,那个叫作胡有为的年轻人脸色惨白,瘦得皮包骨头,几脚踹完之后直喘了好大一阵的粗气,显然是长期血气亏损所致。而胡有志在与自己接触的过程当中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基本雷同,只不过他之前并未放在心上罢了。 再加上村里弥漫着的阴气,高挂着的白色灯笼,门前停放着的棺材... 零零总总的信息汇聚一块,就连枸杞也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起来。 为此,他还制定了一套对应的计划。 而他的计划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环,正是醋川故事里头的核心人物,胡有志。 \/\/\/ 两人沿街一路吆喝采购,不知不觉距离一间外观破败,店门紧闭的铺子已是越来越近。 枸杞知道这间打着“李记果铺”招牌的店铺,正是胡有志时常出没的那间赌坊。 见正主尚未现身,枸杞抓紧时间突击检查,“对了,枇杷的药用价值你还记得吗?” “枇杷味甘酸性良,入脾,肺,肝三经,有润肺,止咳,下气之功效...其叶与川贝,杏仁,陈皮合用可清肺热止咳嗽...与丁香,天冬,麦冬,甘草等合用可降逆止呃...其根可收敛止血...” 北堂玄一丝不苟的回答,让枸杞十分满意,“很好。” “还有呢?” “什么还有?” “枇杷的药用啊,还有些什么?我得多做些准备啊!” “恰恰相反,关于枇杷的药用你只需要知道常用的几个便已足够。”枸杞停下脚步嘱咐道,“记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是药商,不是神医,矩细靡遗反而惹人生疑。” 北堂玄连忙点头称是,紧接着又问道,“兄弟,你有几分把握在救下胡有志之后他会老老实实地带我们回村?” “自然是百分百的把握。” “这是为何?” 枸杞未做解释,反而皱起了眉头,“其实整个计划真正的难点并非在于胡有志会不会带我们回村,而是届时我们究竟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留下...” “你可有想到办法?” 枸杞摇了摇头,“如果枇杷村真如醋川所言那样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很难想象他们会愿意让外人留在村里...” “那该如何是好?” “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说话间,“李记果铺”的店门从内而外被人猛地撞开,一个瘦到脱相的年轻人抱头鼠窜而出。 年轻人一路连滚带爬,嘴上不停吿饶,“两位大哥别打了!欠下的钱我定会想办法还上!” “妈的,老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赌钱输了还能欠着的!” 伴随着一声喝骂,两个一身横肉,满脸凶相的壮汉鱼贯而出。 “两位大哥,是不是你们平日玩的少了?赌钱输了欠着很正常啊!又不是不还...” “卧槽!你还敢顶嘴!” 两个壮汉跟上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他们?” 北堂玄小声问道。 枸杞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俩长得跟刑满释放人员一样的壮汉可是他亲自从一无门的弟子当中物色的! “记住我说的话。” 枸杞快速交待一句,几步上前拦在了壮汉和瘦弱青年中间,“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第130章 正对着胡有志疯狂输出的两人见枸杞现身,便一齐停下手来。 “你是何人?莫非想要管闲事不成?” 其中一人按照枸杞交待的台词照本宣科道。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给的你们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施暴!” 说完,枸杞摆开架势,看样子竟是打算伸张正义。 一无门的两位弟子长得三大五粗,实则连境也没入,见状皆是心道一声“卧槽”。 不是你让我们这么做的吗! 你只说让我们在赌坊做局,完了就是追着这个叫胡有志的一顿打,可你也没说到了最后我们也得跟着一起挨揍啊! 两人虽不知枸杞的葫芦里头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很清楚栖凤阁的人非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派惹得起的。若是对方真的丧心病狂到对自己“当街施暴”,那也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受着。 先前说话那人硬着头皮呛声一句,“这人欠了我们赌债不还,我们给他长长记性怎么了?” 胡有志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嘴里念念有词,“我又没说不还...” “原来如此。”枸杞看也不去看他,反而点头表示理解,“那是该打,两位大哥辛苦了,你们继续。” 胡有志眼里的光一下熄灭了。 而一无门的两位见枸杞想一出是一出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位大哥,你们真的不用管我。”枸杞一边往一旁退去,一边用眼神示意,“请继续。” 下一秒,街上重新响起胡有志的鬼哭狼嚎。 \/\/\/ 这时,北堂玄走了上来,表情俨然,“小七,发生何事?” “回主人,不过是只赌狗欠钱不还,正在被人教做人。” 北堂玄“嗯”了一声,“欠钱不还最是可恶,我们莫要管这闲事。” “是,主人。” “之前听闻王台镇周边盛产枇杷,可这一圈下来也没多少收获。”北堂玄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子,“罢了,先找地方住下,明日我们便启程离开。” 北堂玄说话的声音恰到好处,既可以让人听清,又不显得过于刻意。 原本都已经绝望了的胡有志,闻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声招呼道,“大人,枇杷!我们枇杷村最多的就是枇杷!” 北堂玄停下脚步,故意问道,“小七,这人是在跟我说话?” “是的,主人。” 北堂玄几步上前,先是对一无门的弟子抱了抱拳,接着问道,“你小子所言可是属实?” “大人,真的,是真的!我们村子之所以被叫作枇杷村,正是因为盛产枇杷啊!不信你问问他们。” 一无门的这两位弟子之前甚至连枇杷村都不曾听说,但为了推动剧情的顺利发展,还是一脸笃定地表示,“确实如此。” “大人你听,我没骗你吧。救我,救救我,稍后我便带你前去我们村子。” “救你?” “大人...您能不能先替我还了赌债...” “笑话!”北堂玄冷笑一声,“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我替你还债?你们村子很隐秘吗?我自己不会找人打听吗?小七我们走。” 见北堂玄说走边走,没有半分迟疑,胡有志一咬牙,“大人,我们村子并非如何隐秘。但我发誓,如果我不带着你们,你们永远也进不了村子!” 北堂玄再次停下脚步,盯着胡有志看了半天才开口警告道,“小子,我是商人,不是善人。如果事后被我发现你在信口开河,我绝饶不了你!” “我理会的...” “说吧,你欠了他们多少钱...” 事情终是按着枸杞的计划一步一步发展到了这里。 并非是他有意多此一举,化简为繁。 而是他心知胡有志只是赌狗而非傻狗。不仅如此,据醋川描述,枇杷村的那位村长更不像是什么易与之辈。 相较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先牵扯上利益关系然后再施以援手显然更加让人信服。 这便是他一直都在强调的所谓合情合理。 第131章 “两位,当心点脚下,这山路还怪难走的。” 胡有志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地还回过头来提醒两句。 见枸杞和北堂玄都没有搭话的意愿,便又干笑两声埋头赶路。 枸杞眉头紧锁,距离枇杷村越来越近,但他却始终没有想出能让自己二人在村里逗留的借口。 北堂玄同样眉头紧锁,同时,他的双手开始在周身上下挠个不停。 枸杞察觉到异样,不轻不重地捅了北堂玄一下,“你这是干嘛?” 北堂玄表情痛苦,半天才挤出一个“痒”字。 痒? 枸杞差点就炸了,他瞬间就回想起胖子曾经提过自己吃完辣的之后就会全身发痒。 “我说你就不能管管...诶。”话说一半,枸杞眼睛一亮,“你一般要痒多久?” “短则几个时辰,严重起来恐怕得痒上好几天。” “很好。” “...” “你这是才发作对吧?一会还会变得更严重对吧?” “是。”北堂玄又在脸上挠了几下,“唉,都怪我自己不好,先前吃了太多素燃面...” “很好!” “...” 关于留在枇杷村的借口,枸杞觉得自己已经想到了。如果胖子稳定发挥的话,指不定还能待上好几日。 \/\/\/ 之前就说过,枇杷村距离王台镇并不算远,步行也就小半个时辰左右。 不多时,一行人抵达目的地。 正如醋川所描述的那样,枇杷村外的法阵看上去雾茫茫的一片,具有阻绝视线的效果。 枸杞和北堂玄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心道“果然有问题”。 “二位请稍等,我...” 胡有志话没说完,法阵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村...村长...我...” 胡有志口中的村长站在入口处,看着也就五十来岁,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行将就木的感觉。 “进来再说。” “村长,他们...” “进来!” 村长加重语气,重复一遍。 说完便头也不回自顾离开。 胡有志见状急忙几步跟上,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整个过程当中,枸杞和北堂玄未发一言,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法阵后面的景象。 正如醋川所言,从缝隙当中放眼望去,先是一段土坡,接着是三两户的人家。 可不同的是,他们并未看见醋川口中的白色灯笼以及停放在门前的棺材。 更重要的是,之前阵法开启的时候,他们也并未感受到醋川再三强调的让他汗流浃背的阴冷气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疑惑和不解。 难不成是醋川夸大其词了? \/\/\/ 这时,村长回过身子,第一次把目光停留在了枸杞二人身上。 “你们是药材商人?” 北堂玄上前一步应了声是。 “需要收购枇杷?” “有问题吗?” “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村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收枇杷去做什么?倒卖吗?还是留作自己食用?” 北堂玄愣了一下,紧接着马上不客气地回怼道,“老头你是不是有病?刚刚不都说了我是...” “枇杷有何药用价值?” 村长语速极快地追问道。 “嘿,你这老头有点意思。”北堂玄一边伸手在背上挠了几下,一边冷笑出声,“老子收你几个枇杷还得接受考核是吧?” 村长始终不依不饶地盯着北堂玄。 “你看尼玛呢!枇杷老子不要了!把钱还来!操!” 第132章 北堂玄或许是因为身上奇痒难忍,整个人表现的极为不耐甚至有些暴躁,说话更是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枸杞站在一旁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心里给胖子疯狂点赞。 无论他是有意无意,这一番操作下来,显然会让自己二人另有所图的嫌疑降低不少。 “钱?什么钱?” 村长一下愣住。 “妈的,这小子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是吧?不打紧,我来告诉你!”北堂玄指着胡有志的鼻子大声说道,“这小子赌钱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要不是老子替他把钱还上,他能给人打出屎来!” “有志,可有此事?” 村长回头喝问一句。 胡有志低着脑袋,支支吾吾,“村长...我...” 村长见状便知北堂玄所言不虚,再开口时语气也软了几分,“在下胡志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轩爷。” “这位轩爷,多谢...” “谢个屁谢,老子是商人,不是善人。若不是这小子糊弄我说你们这儿枇杷多,你以为我愿意管他死活?” 胡有志一听就急了,“轩爷,我真没糊弄你,我们村里...诶,村长,你倒是说句话啊!” 胡志高摆了摆手,思虑再三才问道,“不知轩爷你愿以什么样的价格收购枇杷?” “嘿,老头你...”北堂玄当场被气笑了,“老子连东西都没有见到,你让我如何开价?干瘪瘦小的枇杷能跟圆润饱满的一个价吗?” 胡志高又是一阵犹豫,“不知轩爷你可否等上三日?” 北堂玄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为何要等三日?” 胡志高并未明确答复,只是郑重承诺一句,“三日后胡某定会给轩爷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在这之前...” 正如枸杞所料,胡志高这是打算送客了。 “在这之前,便有劳胡村长了。” 枸杞抢先一步说道。 “...” 胡志高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胡村长莫不是不情愿?” “这...” “村长你可当真是辜负了我家主人的一番好意啊!” “好意?” “枇杷村距离王台镇不过几里路程,我等原路返回也无非是浪费半把个时辰。”说到这里,枸杞话锋一转,“只是不知这三日里我主仆二人在镇上的一应开销应当记在谁的账上?毕竟提出三日之约的是村长你。” “...” “另外,村长您也瞧见了,我家主人身体抱恙,若是这回去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又该算在谁的头上?毕竟将我主仆二人拒之门外的同样也是村长你。” 枸杞说这话的时候,北堂玄的脖子上,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大片红肿。 “可我们村里既没名医也没妙药...” “我家主人的病只需静养即可,但是最忌跋涉奔波。” “...” “当然,如果村长你确实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我们自是不会强人所难。只不过...” 枸杞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胡有志。 只不过我们替胡有志还的赌债你得先补上! “二位请随我来...” 不等枸杞把话说完,胡志高已经当先一步在前引路。 北堂玄悄悄比出一个大拇哥,就准备跟上,却感觉枸杞在自己后背快速地写了两个字:药用。 这茬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北堂玄心里想着,但嘴上还是招呼道,“胡村长。” 胡志高停下脚步,没好气道,“不知轩爷又有何指教?” “枇杷味甘酸性良...下气之功效...其叶与川贝,杏仁...其根可收敛止血...” 北堂玄把之前早就记的滚瓜烂熟的答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反而是背的磕磕绊绊,有几处地方甚至停顿许久才有下文。 北堂玄的表演浑然天成,这让枸杞不禁开始怀疑他闭关四个多月,为的并非是提升境界,而是演技。 “大概便是这些了。”完了之后,北堂玄不忘阴阳一句,“不知胡村长可还满意?” 胡志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追问道,“还有呢?” “什么还有?” “枇杷的药用...” “老子是商人,又不是神医!操!” 第133章 枸杞和北堂玄前脚才刚上土坡,下一秒便不约而同地停驻下来。 枇杷村比枸杞当年居住小破村大的有限,一眼即可看到头。 村子的尽头,数百株枇杷树纠缠合抱一块,隐隐形成参天之势。 而树上挂着的,则是成千上万颗黄澄澄的枇杷果实,密密麻麻连作一片,远望过去好似黄龙盘踞,张牙舞爪。 两人从未见过枇杷树有这般长法,更不曾想过枇杷树竟能生出这般磅礴气势,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胡志高站在一旁也不催促,过了一会才开口解释道,“这便是我们村的老龙枇杷...” “老龙枇杷...”北堂玄跟着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就把脸给拉了下来,“老头,你...” 还不等他发作,距离几人最近的一户人家里便有人走了出来。 “我就说听见外面有动静,原来是村长。” 说话的是一个年近五十,满脸挂笑的中年男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女人。 “胡老二,胡二嫂。” 胡志高点头应道。 “有志。”叫作胡老二的中年男人又跟胡有志打了声招呼,接着才把目光投向枸杞二人,“村里来客人了这是?” “是。”胡志高介绍道,“这位是轩爷,这是小七。” “轩爷,小七。” 胡老二热情地冲着两人挥了挥手,而他身旁的胡二嫂更是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围着枸杞转了一圈。 “好俊俏的后生!” 枸杞回以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吃过了吗?” 胡二嫂又问。 “呃...” 此时饭点已过,枸杞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可他心知枇杷村里多有不寻常的地方,并不愿与其中村民产生过多纠葛。 “咕呱...” 正如许多小说,影视作品当中俗套的剧情那样,他的肚子抢先一步做出回答。 “我去替你拿些吃的。” 不等枸杞开口谢绝,胡二嫂已是一溜烟地转进屋子。 “我家婆娘就是这般性格,二位见笑了。” 胡二哥见状,无奈解释道。 “无妨。”枸杞摇了摇头,“还有,多谢。” “对了,不知二位...” “他们是来村里采购枇杷的。” 胡志高说道。 “采购枇杷?”胡老二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们要去采枇杷?” 气氛突然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胡志高上前两步,在他肩头轻拍几下,接着笑骂一句,“采摘工序哪有买主亲自动手的?” “呵呵,这倒是...” 胡老二干笑两声,脸色始终不太好看。 “况且,我也与这位轩爷商议过了,事情等到三日后再进行。” “三日后啊...”胡老二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恢复如初,“那感情好,感情好。对了村长,到时候需要帮忙的话别忘了知会一声。” “呵呵,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你。行吧,我先带人去安顿,你先忙。” 枸杞二人对着胡二哥拱了拱手,跟着胡志高一道离开。 几人走出不远,便听见身后传来胡二嫂的声音。 “那个饿着肚子的后生呢?” 枸杞回头,只见其手上拿着半个干瘪的馒头。 \/\/\/ 一路上,村里陆续有人冒出来与胡志高等交谈寒暄,北堂玄见众人热情高涨,一时间也是发作不得。 枸杞二人跟在胡志高身后七弯八绕,直到一间院子跟前方才停下脚步。 “这是我家老宅,平日里也没有人住。”胡志高指着院子说道,“二位暂且就在这里住下吧,稍后我会安排人过来打整。” 完了,拱了拱手便打算离开。 “老头,等等。”北堂玄上前一步将他拦住,“这一路上老子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要是不给老子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看也别等三日了,老子这就拍拍屁股走人。” “解释?”胡志高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轩爷指的是那些老龙枇杷?” “明知故问!”北堂玄冷哼一声,“那些枇杷分明已经成熟,你又为何要凭白浪费老子三日时间!” 胡志高与北堂玄对视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后日便是四月初八。” “什么玩意?” “四月初八,是村里祭祀老龙枇杷树的日子。” “祭祀枇杷树?” “是。” “老头你蒙我呢是吧?” 胡志高也不生气,笑着反问道,“轩爷,你走南闯北的也有些年了吧?” “是又如何?” “不知轩爷你可曾见过如此长势的枇杷树?又可曾见过如此气势的枇杷树?” “这...” “老龙枇杷树是有灵性的,祭祀老龙枇杷树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在这之前,莫说是擅自采摘,最好是连擅自靠近都不要...”接下来的话,胡志高像是意有所指,“否则一不小心触怒先灵,后果不堪设想。” “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擅自靠近?什么又叫擅自采摘?老子看着像是这么馋的人吗?” 胡志高笑了笑没有说话。 “罢了罢了,三日便三日,权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了。”北堂玄大手一挥,骂骂咧咧道,“还有事没事?没事老子静养去了。痒死老子了...” “确实还有一事...” “操!你事是真的多!” 第134章 见胡志高领着胡有志已然走远,北堂玄大喇喇地坐下,“没想到胡老头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进村了。” 枸杞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四处观察,随口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费那么多的口舌。”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要没有兄弟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胡老头还能主动放我们进来不成?” “你想说的是威逼利诱吧。”枸杞搬过一张椅子坐在北堂玄边上,“事实上,即便我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老胡他抬也要把我们抬进来的。毕竟准备工作都做的这么充分了。” “准备工作?”北堂玄一愣,“什么准备工作?” 枸杞有意无意地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把,拿到眼前打量,“还记得这一路过来我们遇上的那些人吗?” “男女老少的加起来得有好几十个吧,我哪能记得清。” 枸杞意识到了北堂玄话里的漏洞,却没有及时指正,“那他们在见着我们之后表现,你多少有些印象吧。” “表现?”北堂玄稍作回忆,“大家伙表现的都还算热情吧。不然我也不会等到最后才跟胡老头摊牌。” “从胡老二家算起,直到这间老胡所谓的老宅,一共路经十四户人家,其中十二户有人出来打招呼,男男女女总计三十二人,他们表现的都很热情。” “呃,热情...有什么不对的吗?” “热情啊,确实没有什么不对。”枸杞不置可否,接着又问,“那你又是否记得当老胡说明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众人的反应?” 经枸杞这么一提醒,北堂玄“嘶”地一声说道,“当这些家伙听到我俩是来采购枇杷的时候,好像突然就变得不那么热情了...” “仅仅只是不那么热情吗?”枸杞纠正道,“准确来说,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有人表现出了厌恶,有人开始紧张,有人变得恐慌,甚至还有人带上了敌意。” “敌意?” “第四户人家里一个叫胡志祥的老头。” “哦哦,他啊...” 从北堂玄脸上尴尬的表情来看,他的人脸识别系统暂时出现了问题。 枸杞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村民们表现出来的无论是厌恶,紧张,恐慌,还是敌意,相较于之前千篇一律的热情,我倒更愿意相信这才是他们的真实反应。” “千篇一律的热情...”有了对比之后,北堂玄也开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被你这么一说,这些家伙在见了咱俩之后,第一反应除了热情以外竟然没有多余的情绪。” “很难想象吧,三十二个人的情绪做到了完全统一...”枸杞做出总结,“老胡啊,是做了不少的准备,但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很显然,他并没有料到我们会以药材商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更没有料到我们会提出采购枇杷的要求,在没有及时做出沟通的情况下,村民们终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内心的真实情绪。” “看的出来,老龙枇杷树很关键,或许我们这是一不小心触碰到大家的逆鳞了。” “等等,还是不对。”北堂玄把枸杞的话消化一遍过后,再次提出疑问,“若是老龙枇杷树真的如你所言那么重要的话,胡老头一开始别让我们进村不就得了?” 对于北堂玄的表现,枸杞倒是颇为满意。 这种有问有答的交流方式,反而有助于他对自己的推测查缺补漏。 “关于这点啊,就要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了。” 第135章 “另外的问题?” “记得你之前曾问过我何来百分百的把握胡有志会带我们回村?” “确有此事。” “原因其实很简单。还记得醋川带回来的话吗?什么叫作‘村里这点积蓄迟早得让你败光’?什么又叫作‘老子赌钱是村长默认了的’?当一个村子的经济来源需要寄希望于一只赌狗的时候,你觉得他们的经济状况能好到哪里去?”枸杞顿了顿,“而老胡接下来的表现,也恰巧印证了我的猜想。” “胡老头的表现?”北堂玄尝试着回忆了一下,“他一开始倒是挺高冷的,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 “可当你提出让他还钱之后呢?” “瞬间就蔫了!对!胡老头当场就老实了!” “简单来说,老胡这是选择了向现实低头啊...”说着,枸杞不忘调侃道,“当然,这里头可少不了你的功劳,咱们的轩爷可是把狗大户的做派表现的淋漓尽致啊!” “兄弟,不是哥们不信任你啊。”北堂玄并未理会枸杞的调侃,反而提出质疑,“可是仅凭着醋师侄传回来的几句话和胡老头一个照面的反应就给人家扣上个‘贫困村’的帽子,会不会太武断了些?况且有一说一啊,醋师侄这人吧,有些时候说起话来确实有些不着边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之所以会给出这样的结论,自然还有更加充足的理由。” “哦?” “还记得这群人的穿着吗?怎么形容呢?大概就像是补丁下面缝了块破布...” “呃,你这形容...”北堂玄回想之后不得不承认,“倒也贴切...” “不仅如此,我所见到的包括老胡和胡有志在内,一共三十四个村民无一不是面黄肌瘦,发质干枯,皮肤松弛,甚至连指甲上都呈现出来凹凸之态,这些表现分明就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没苦硬吃?又或者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我去!你连他们的指甲都观察到了?”北堂玄低呼一声,但显然是被枸杞说服,“按理来说这不应该啊。老龙枇杷树咱们是见识过的,上面结的枇杷品质绝佳,枇杷村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沦落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啊。” “胡老头倒是有提到过什么祖上的规矩,难不成是碍于规矩,村里的枇杷不方便拿出去贩售?诶兄弟,你觉得这样解释的通吗?”不等枸杞开口,他又开始自说自话起来,“对了,还有村民前后不一的表现,胡老头不是说过后天就是祭祀的日子吗?你说这群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变得神经兮兮起来?我觉得这个解释完全合情合理啊!” 看得出来,北堂玄今日份的睿智值有些产能过剩了。 “不方便贩售?一年不方便,两年不方便,甚至是十年都不方便?”枸杞适时提醒道,“不要忘了,之前在王台镇采购的时候,可从来没有人向我们提起过枇杷村的枇杷哦。你觉得这是需要多少年的时间,才能把你口中品质绝佳的枇杷从人们的记忆当中抹去?” “呃...” “不方便卖?不愿意卖?不能卖?还是不敢卖?谁也说不清楚...” 北堂玄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枸杞所言似乎不无道理。 鬼才知道枇杷村为何放着上好的枇杷不拿去卖! “至于村里人的表现嘛,你给出的解释倒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北堂玄得到认可,兴奋地一拍大腿,“我就说嘛!” “那接下来,我们就来说说不合情合理的地方。” “呃...” “你知道吗,你刚刚说错话了。” “我?我刚刚说了什么吗?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男女老少的加起来得有好几十个’。”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也说了村里露脸的男男女女总计三十二个?好吧,我承认自己表述的不够准确...” “注意,我说的是‘男男女女’...” “这有什么区别吗?男男女女,男女老...”北堂玄猛地一个激灵,“我去!‘少’呢?” “对啊,村里的年轻人呢?” 第136章 北堂玄沉默半晌,再次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有没有可能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务工去了?” 枸杞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呃,我觉得吧...”北堂玄顿时变得不太自信起来,“好像不大可能...” “我们刚刚才讨论过枇杷村的经济状况不是吗?若是如你所言年轻人都外出务工了,于情于理村里人也不会过的如此惨淡。” “真是奇了怪了。枇杷村的年轻人都特么没手没脚么,穷成这样都不愿意出去找点事做?” “你觉得是他们不愿意出去?” “那不然呢?” “我觉得他们是出不去...” “出不去?”北堂玄被枸杞的言论吓了一跳,“兄弟你这未免有些骇人听闻吧!” “老子能死在外面,你能吗你?” “什么玩意?” “这句话是胡有志对胡有为说的,再结合胡有为听过以后暴怒的反应,你品品。” “这...”北堂玄琢磨之后,语重心长一句,“兄弟,咱们有一说一,醋师侄这人吧,有些时候说起话来确实有些不着边际,你也不必太过当真...” 这是北堂玄短时间内第二次对醋川做出如此评价。 “这便是醋川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吗?他要是知道了得有多伤心。”枸杞笑道。 “唉...”北堂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真不是我说他,你也看到了,村里哪有他说的什么白色灯笼,又哪来的什么棺材?有的时候啊,他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胡乱说出口。” “恰恰相反。”枸杞摇了摇头,“这次我站醋川这边。” “啊?” \/\/\/ “还记得我说过老胡对于我们的到来做了充足的准备吗?” “对,你说他提前安抚了村里人的情绪,让大家表现的热情高涨...” “不仅如此,他还事先令人处理掉了醋川所见到的那些灯笼和棺材。” 北堂玄倒吸一口凉气,“真有这些东西?” “真有。” 枸杞语气笃定,目光灼灼。 北堂玄只觉得全身一阵恶寒。 “听说过罗卡定律吗?” “罗...什么?” “呃,没什么。”枸杞心道自己这是问的什么废话,“简单来说便是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或许在某些人眼中他们不过是抹去了一些不该留存的痕迹,可实际上在这个过程当中必然会产生出另外的新的痕迹。” 北堂玄似懂非懂,“所以呢?” “所以,在我们所路经的十二户人家当中,有三户人家的门前出现了新近铲动过的痕迹。而另外四户人家门前为石板所覆,上面则是铺着大片的极为突兀的泥土。” “你是说...” “他们所做这些,自然是为了掩饰棺材长期停放之后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不等北堂玄有所反应,枸杞又问,“另外,你注意到胡老二家门檐上的新漆了吗?” “呃,我...” 北堂玄想说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说来枇杷村是真的穷啊。”枸杞突然感叹一句,“胡老二家以及相近的两户人家的门檐还是刷的全漆,可到了后来,便仅仅只是在门檐两端刷了新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他们的目的...”北堂玄试探着说道,“这些新漆是为了掩饰灯笼悬挂后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兄弟你可算是开窍啦!”枸杞比了个大拇哥以示赞许,“还有...” “还有?” “老胡说这此处是他的老宅?” “是吧...” “长期没人居住?” “是...吧...”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这...” “你打开门窗看看。” 北堂玄照做,一脸疑惑,“看什么?” “看得见老龙枇杷树吗?” 北堂玄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视线恰巧被房屋树木所遮挡,竟是丝毫不见老龙枇杷树的影子。 “再打开这边的窗子看看。” 枸杞指了指另外一侧。 这次北堂玄所见则是一条看着不宽却颜色暗沉的河流。 “卧槽,胡老头这是把咱们给软禁了啊!” 第137章 与此同时,枇杷村某处的一间宅子当中。 胡志高坐在椅子上面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皱纹里面夹着一只死去多时的蚊子。 在他身边,围坐着十来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 “村长,那两个家伙真的只是来采购枇杷的?” 有人开口问道。 胡志高扫了一眼众人,言语当中带着严厉,“胡老六他们家人呢?还有志德,志刚他们呢,全都没来?” “当年的事情本就跟老六他们扯不上太大的关系,这么多年下来,我见他们早就心存不满...” 又有人说道。 “扯不上关系?”胡志高冷哼一声,“当年贺姐是如何待他们的...”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胡志高自觉失言,及时打住了话头。 但整间屋子还是安静的有些诡异。 见众人怀揣心事沉默不语,胡志高斟酌道,“至于那个轩爷,至少目前来看,应是药材商人不假...” 这时,有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说你就是特么的没事找事,药材商人又如何,明知就快到日子了你特么还敢放他们进来!” “我没事找事?”胡志高不紧不慢地反问一句,“村里如今什么情况你胡志祥不清楚?再这样下去大伙吃什么?吃屎吗?” 先前说话的正是枸杞口中那个对两人带着敌意的胡志祥。 “我特么现在就出去...” “出去?”胡志高突然提高声音,“那位的交待你是忘记了吗?究竟是谁在没事找事!” “好!我不出去!我不找事!我特么当王八,我特么缩着头!可事情还不是自己找上门来了!”胡志祥越说越气,言辞激烈,“你口口声声说那两人只是来采购枇杷的,你又有几分把握?如果他们真的是那个什么栖凤阁的人呢?你我又当如何?” “如果他们是寻常商人那便最好,若他们是栖凤阁的人...”说到这里,胡志高沉下脸来,语气森然,“那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 房间再度归于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问道,“村长,那今晚...” “照旧。” \/\/\/ “我就特么纳了闷了!胡老头是如何提前做出的这些准备?他如何能预料到我们会来?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你说呢?” “要我说啊...”北堂玄稍作思考,脸上表情突然变得难以置信起来,“难不成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枸杞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胖子你特么这个时候上什么高速? “我说的对吗?” 见北堂玄一本正经,枸杞这才意识到污的是自己,“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叛徒是你还是我呢?” “这...”北堂玄又是一阵冥思苦想,接着难以置信+1,“难不成是醋师侄...” 可以想象,醋川此时已经哭晕在厕所。 可事实上,枸杞也给不出其他解释。 “是他没错。” “我早说他,做起事来真是没半点谱!” “呃,我的意思是或许是他的意外出现引起了老胡的警觉...” “我就说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又或许是他酒后失言,在胡有志面前暴露了身份...” “我...” 眼看着北堂玄大有发展成为一只骑墙狗的趋势,枸杞抢先一步打岔道,“其实这些并非重点,重点在于为何老胡在明知道我们有可能是求知者的情况下还敢放我们进来...” “什么为什么,难道不就是因为穷吗?”北堂玄不以为然道,在他看来,我们有可能是求知者,但也有可能不是啊!泼天富贵近在眼前,换你要不要赌一把?”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吗?” “那不然呢?” “你就不担心老胡留有什么后手吗?” “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后手?”北堂轻笑一声,“拿刀追着我砍吗?” “...” 枸杞很难理解北堂玄的蜜汁自信究竟从何而来,只好加重语气提醒道,“白色的灯笼,停放在门前的棺材,穷困潦倒的村里人,消失不见的年轻人,你当真没有联想到别的什么吗?” 北堂玄一怔,再开口时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大了几分,“你是说...” 枸杞急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嘴型吐出两个字:外道。 第138章 北堂玄脸色骤变,口中念念有词“怎会如此?” 不等枸杞发话,又听他自问自答般继续说道,“这不应该啊!按理来说外道势力在南莽范围内近乎绝迹,又如何会在短短时间内让我们接连遇上?” 枸杞自是知道原因,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到目前为止,传说中“主角光环”自带的一刀999级的快感他没体验到,反而是大大小小麻烦不断,奇事怪事一桩接着一桩。 “你不必紧张,毕竟这也仅仅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们并没有实质上的证据去证明枇杷村里的一系列异常与外道关联。” “我倒不是紧张,就是觉得匪夷所思罢了。”北堂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求知至今,我一共也就只有两次外出历练的经历,你说怎就次次都让我碰上这些破事呢?该不会是我命里犯煞,天生容易招些事端吧?” 北堂玄三言两语便主动把锅给接了过去,竟让枸杞有些无言以对。 “若当真如此的话,可真是对不住了啊,兄弟。” “...” 见北堂玄一脸歉疚,诚意满满,枸杞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道歉,“呃,我不怪你便是。” “好在兄弟你通情达理。”北堂玄如释重负,接着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刺激到这些人。毕竟,枇杷村若是真的与外道牵扯上关系的话,我先前提到过的老胡的后手便不得不防。” “我理会的。”北堂玄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你这会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挺好啊。跟你说话的这么会工夫,身上好像已经没那么痒了。” “不对,你的感觉糟透了,你就快要不行了。” “...” “所以我得外出替你求药去了。” “...”北堂玄反应过来,“你要出去?你这会出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探探村里人的口风。” “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要轻举妄动?” “我说的是不要轻举妄动,又没说按兵不动。”枸杞解释道,“你要知道,老胡之所以对我们还算客气,正是得益于你精湛的演技。至少到目前为止,在他眼里我们是药材商人的可能性是要大于求知者的。可三日之后呢,你拿的出钱来收购那些枇杷吗?届时我们所谓的商人身份不攻自破,你觉得他还会给我们好果子吃吗?” “趁着他们尚未严加防范,我们先将枇杷村的底细摸个清楚,紧接着雷霆一击。这便是我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优解。” “话虽如此...” “要不然我们就跟醋川学,想办法找个借口开溜,再回师门搬救兵。你看怎么样?” “呃,不怎么样。” “这不就得了。” “可这群人会透露消息给你吗?怕就怕消息没打探到,人家转个身就把你给卖了。” “人走路有时候左脚还会绊右脚呢。枇杷村里几十号人,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是铁板一块吧?” 见枸杞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北堂玄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策反的对象?” “策反不至于,但我想套些有价值的情报出来总是能够做到的。” 北堂玄还想再问,却见一只麻雀突然闯进屋子,绕了一圈便又飞出窗外。 枸杞神情一凛,“有人往我们这来了,快去床上躺着。” 第139章 来人是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这边伸手敲门,那边却是不停地回头张望,看上去心事重重。 以至于房门打开之后,他手上的动作差点砸在了枸杞脸上。 “你是?” 枸杞很快认出来人身份,却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问道。 男人回神过来,急忙道了声歉,“小七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胡老六啊。” “啊,对对对,你个老六。” “呵呵,叫我六哥便是。” 胡老六勉强咧嘴笑了笑,一边说话一边又回头看了几眼。 “六哥,你上门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你家主人呢?” “我家主人身体不适,在床上躺着呢。” “身体不适?床上躺着?” 胡老六似乎很难将这几个字眼跟自己认知当中的对象联系到一块,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 “正是。六哥若是有事要与主人相商的话,不妨改日再来。” 说完,枸杞便摆出了关门送客的架势。 “且慢。”胡老六又一次回头过后,上上下下将枸杞打量了一番,最后一咬牙道,“找你也行。” “找我?”枸杞故作惊讶道,“我不过一个负责主人日常饮食起居的下人,六哥找我有什么事?” “我...”胡老六欲言又止,“咱们能进去说话吗?” \/\/\/ “六哥坐。” 枸杞搬过一张椅子招呼道。 胡老六进屋之后第一时间把门关上,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仙救我。” 胡老六的来访并不算太过出乎意料,事实上,在枸杞原本计划的问询对象当中便有他的名字。 可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却是枸杞万万没有想到的。 “六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枸杞上前一步,试图将他扶起。 “上仙,小人已经整整十六年没有出过村子了。”胡老六一把挣开,“上仙,救救小人吧!” “十六年?” 枸杞亦是被胡老六的言论给吓了一跳。 十六年没有出过村子? 这仅仅指的是胡老六本人吗?还是除了胡有志以外的所有人? 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枸杞心中疑窦丛生。 “当时我人都不在村里,你说那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老六口中胡言乱语,看上去慌乱至极,无辜又有些可怜。 “六哥,有什么话咱先起来好好说。” 枸杞稍稍用力,将胡老六从地上拽起,扶坐到椅子上面。 胡老六坐着又是一阵失神,口中不断重复着,“十六年了...十六年了...” 枸杞静静陪坐在一旁,也不着急发问。 半晌过后,胡老六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强笑两声道,“上仙见笑了。” 枸杞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接着尽量放轻语调,“六哥,十六年前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十六年前...” 胡老六像是一下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整个人再度紧绷,同时又开始不住地四下张望起来。 枸杞见状,急忙伸手在他肩膀轻拍几下安抚道,“六哥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 “对对,你是上仙,在你这我很安全。” 枸杞不置可否,再次强调,“你很安全。” “那日,我和志德他们刚从外边回来,便被告知村里发生了大事。当我们几个跟着长辈来到老龙枇杷树下的时候就看见...”说到这里,胡老六突然把目光投向窗外,眼中惊恐万状。 枸杞猛地回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六哥,你无需紧张。我们不是刚刚才达成了共识?在我这,你很安全。” “天黑了,我得走了!” 胡老六脸色惨白,语气生硬地说了一句,接着便不管不顾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枸杞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不料胡老六猛地一个转身,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你这有火把吗?借我一支。” “啊?没有...”枸杞抬头看了眼天色,“不是,这会酉时刚过,距离天黑尚早。” 胡老六充耳不闻,跌跌撞撞地闯出院子,就连身上掉了东西也不曾察觉,只是不断念叨着,“天黑了,我得抓紧回去了。” “你东西掉了!” 枸杞几步上前将东西捡起,再抬头时却已不见了胡老六的身影。 第140章 这时,北堂玄也跟了出来。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神神叨叨的?” “像是被吓的。” “吓的?这大白天的,有什么东西能把一个大男人吓成这样?” 枸杞同样表示不解,“至少从他进门直到现在,我并没有发现任何会令人产生惧怕心理的东西。” “会不会是装的?” “看着不像。”枸杞摇了摇头,“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表现的疑神疑鬼,不停地在观察自己身后,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一样。” “他被人跟踪了?” “并没有,零零麻只飞了一圈,那便是只有他一人。” “零零麻?那是什么?” 枸杞没再回答,而是低头打量起手上的东西。 一只荷包,做工精细。 角落上还绣着一个小小的“贺”字。 “这是什么?” 北堂玄又问。 “胡老六先前掉的。” 说着,枸杞把荷包递了过去。 “荷包?”北堂玄接过掂量几下,“一个人大男人随身带着这玩意作甚?” “正常情况下,这种东西确实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特殊的意义?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枸杞叹了口气,“毫无头绪。”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还打算出去吗?” “若是我计划里头的几个谈话对象都跟他一样情绪不稳,说话颠三倒四的话,我想是很难再问出什么来了。” “话说回来,你又是如何筛选出来这些策反对象的?” “我都说了不是策反,我可没这本事。”枸杞无奈解释道,“还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些村民在得知我们的来意之后,下意识流露出来的真实情绪吗?” “厌恶,紧张,恐慌还有敌意。” “这些情绪的产生相信不难理解。但其中有三个人,他们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复杂的情绪却是我当时无法理解的。”枸杞皱着眉头回忆道,“他们第一时间表露出来的惊喜和期待因何而来?到了后面又为何变作了犹豫和忐忑?” “惊喜期待?犹豫忐忑?” “正是如此。而表露出来这些复杂情绪的三个人当中就包括了胡老六。” “所以他才会在你之前便主动找上门来。”北堂玄点头道,“如此看来,他似乎比我们还要心急。” “我们急,是因为只有三天时间供我们着手解决整件事情。可对于胡老六来说,我们的到来或许意味的是一场持续了整整十六年的噩梦终有机会得以终结。” “十六年,确实是够长了。人这一辈子又能有几个十六年...” 北堂玄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可惜他并没有提供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枸杞最后做出总结道,“目前我们只能够得知十六年前,枇杷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而这件事情几乎牵扯上了整个村子,几乎让几十号人为之与世隔绝了整整十六年。” “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靠我们自己去查证了。” “你是打算?” “夜探枇杷村。” “夜探?胡老头最后的交待不就是让我们夜里不要外出吗?” “他给咱们下的禁令可多了。”枸杞笑问道,“莫非你还打算一一照做不成?” “我做他大爷!” “你这辈分可是够吓人的。” “哈哈!” 北堂玄也笑了。 正说话间,几团乌云涌来,遮住日头,天色顿时暗了下来。 两人同时怔住。 枸杞抬头凝望片刻,喃喃自语,“方才那个老六不停叨念着的‘天黑了’,难不成指的是这个?” “这跟天黑好像还有些差距吧。” “但却足以令胡老六惊恐万分,方寸大乱...” “入夜后的枇杷村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者之间又是否存在关联?” “真相只有一个!”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烘托着气氛,直到枸杞口中的“零零麻”再次飞进院子,绕行三圈... 第141章 入夜之后,整个枇杷村便被笼罩上了一层薄雾。 即便枸杞二人待在房间,却也能明显地感受到温度骤降,寒意逼人。 “这便是醋师侄提到的那股阴邪之气吧?” “应该是了。”枸杞靠在窗边,头也不回地答道。 透过窗子,勉强可以看见老龙枇杷树方向,依稀有火光闪耀。 “这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胡老头不是说的祭祀活动要后天晚上才进行吗?” 北堂玄把头凑了上来。 “一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确定不用我一道陪着?” “我倒是想,可一旦你我都出去了,外面两位谁来应付?” 北堂玄朝院子里打望一眼,只见两道举着火把的人影正不停地来回走动。 “胡老头真特么是欺人太甚了!” “要论欺人太甚,谁又能比得上轩爷你?你是没看见,老胡临走的时候,脸色沉的都快滴出屎来了。” “那也是他自己没事找事!” \/\/\/ 原来,在枸杞得到零零麻的报信后不久,胡志高便带了些吃食进了院子,随行的还有两个素未谋面的老头。 双方不咸不淡地客套过后,胡志高便以照顾枸杞二人的饮食起居为由,提议让两个老头留宿下来。 枸杞自是万万不能答应,却又不愿过早撕破脸皮,只好有意无意地半拦在门口,与对方极限拉扯起来。 “这俩老头加起来一百多岁得有了吧?” 就在这时,原本被枸杞安排“在床上静养”的北堂玄踏出房门,说起话来半点情面也不留,“也不知道加起来有没有一百多斤?还特么照顾我?真要出点什么问题都特么指不定谁照顾谁!” 此言一出,俩老头顿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见没人说话,北堂玄直截了当道,“胡老头,你特么要监视老子没问题,不过你的人只能在院子里待着。老子可没有跟两个大老爷们同榻而眠的癖好!” 卧槽! 死胖子你在暗示尼玛呢? 见胡志高三人齐刷刷地朝自己看来,眼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枸杞只得示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在话是对着胡志高说的,及时出来打圆场的也是他。 “轩爷你误会了,胡某确实是...” “误不误会的大家心知肚明,不必多言。”北堂玄大手一挥打断道,“倒是我还有个提议。” “轩爷请讲。” “说起监视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往河里头也安排俩。你敢保证轩爷我大半夜的不会下去游水?” 不等胡志高有所反应,北堂玄又阴阳一句,“对了,这河通不通往那个什么老龙枇杷树?” “...” “小题大做,莫名其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树上结的都是鎏金呢。” 丢下这句话后,北堂玄便头也不回,飘然回屋。 经他这么一番冷嘲热讽,胡志高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死胖子这么一通不分敌我的输出过后,胡志高便也没有再提让俩老头拎包入住一事,而是取来几支火把,示意两人留守在院子。枸杞也适时地保证几句“我们主仆二人绝不会擅自踏出房门”,“绝不会给两位老壮士添麻烦”云云。 事情至此终是告一段落。 第142章 “说来也是怪了。先前我见那胡老六大白天的都给吓得不成人样,怎么换成这俩老家伙却是半点也不怕了?” “不怕吗?”枸杞不置可否,“你去把灯熄了。” 北堂玄照做之后,枸杞打开房门对着院子招呼道,“我家主人准备歇息了,能不能劳烦两位将火把灭了?这大晚上的就没必要在外面晃人眼睛了吧?” 枸杞故意在“大晚上”几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两团移动的光火先是一滞,接着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但很快恢复如常。 院子里的两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沉默,快速地走动起来。 见状,枸杞只得装模作样地回头道,“主人,我可使唤不动他们。” “妈的,那就别管了!老子就看他们在外边晃悠一晚上。” 北堂玄配合着骂骂咧咧一句。 “看出来了吗?他们并非不怕,只不过相对而言,确保我们足不出户才是重中之重。” “就为了看住我俩,连命都不要了?” “没有人会愿意为了这点小事丢掉性命。”枸杞解释道,“你注意到没有,俩老头手上的火把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已经点上,并且片刻也不离手...” “火把?” “说起来,之前胡老六也有提到过火把一事。” “你是说有火把在手的情况下,就会比较安全?” “应该是在有光亮的情况下,会相对的比较安全。”枸杞点头道,“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事实究竟如何便无从知晓了。又或许他们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自保手段。” “天黑,危险...光亮,安全...”北堂玄反复嘀咕两遍之后突然问道,“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 枸杞当然想过,只不过类似的想法才一冒头就被他强行摁下。 还不等他阻止,便又听北堂玄继续说道,“我估计啊,你这趟出门多半得碰上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就你睿智!就你话多! 枸杞的脸已经有些白了,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回以金句,“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北堂玄愣了一下,“这话谁说的?” 枸杞俨然道,“三叔说的。” “兄弟,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生气啊。”北堂玄犹豫过后直言道,“你三叔能说出这种屁话,那指定没有见过鬼神的...” “...” 枸杞这会连掐死胖子的心都有了。 “诶,兄弟,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啊兄弟。” 老子只是脸色不好吗?老子被你说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兄弟,你听我跟你说...”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只想静静。” 北堂玄“哦”了一声,接着又若无其事一句,“那要不咱俩还是换换?事情我去办,你留下来一边想静静,一边陪着俩老头耗?” 直到这句话出来,枸杞才意识到了胖子的“别有用心”。 在正式面对未知的恐惧之前,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来自北堂玄的关心和善意。 “谢了师兄。”再开口时,枸杞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呵呵,怎么好端端地就提到什么谢不谢的了。” 被枸杞看穿心思之后,北堂玄反倒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师兄放心,我此番前去绝非是为了逞能,更不会意气用事。”枸杞认真解释道,“只不过我心中尚存疑问,还需要亲自求证。” 见枸杞心意已决,北堂玄便也不再强求,于是正色道,“兄,师弟,你施展洞螟的持续时间约有一刻钟吧?” “是。” “离了这间屋子便记得用上。” “可...” “听我把话说完。”枸杞刚要说话,便被北堂玄打断,“我之前所言并非全是为了唬你。枇杷村里无论是人或事都处处透着诡异,甚至隐隐与外道有些关联。按理来说,我本不该放任你一人孤身涉险...” 说到这里,北堂玄不由朝着院子的方向望去,眼中隐有怒意,“总之,一刻钟的时间算不上短。若是一刻钟后你没有安全返回的话,我自会出去寻你。至于院子里那俩傻x,爱咋咋地...” “师兄...” “另外,若是在你探查的过程当中遇上了什么危险,也只管大声呼救便是,师兄保证第一时间赶到。” “师兄...” “你就不用再去想着什么暴不暴露身份的问题了,屁点大的枇杷村,还能比我小师弟重要?” “师兄啊...” “师弟可是有话要说?” “师弟我刚刚一紧张,一不小心就施展开洞螟了。” “...” 第143章 枸杞翻出窗子,沿着外墙攀上屋顶。 这时他才看清,老龙枇杷树上方的夜空,已是被火光映照的一片赤红。 相对应的,整座枇杷村则是陷入到了无边的死寂与黑暗。 除了院子里兢兢业业的两位走动时候发出来的声响以及他们手上火把所带来的丈许光明。 难不成村里的人全都集中到老龙枇杷树那去了?这么大阵仗的吗? 若真是这样的话,倒是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不少便利。 想到这里,枸杞不再犹豫,认准方向之后,便施展开红莲摇曳朝着一处赶去。 不消片刻,他便站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此时,他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才铺上不久的泥土。 他头上的房檐两端刷着新漆。 枸杞把耳朵轻附在房门上面,屏气凝神,倾听动静。 再三确认屋里没人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 进入屋子,首先进入到枸杞视线的便是一张方桌,几条长凳,以及角落里的瓶瓶罐罐。 屋子的尽头,还靠墙摆放着的一面橱柜,上面堆放着一些用品,杂物。 陈设简单,未见异常。 在他的右手边,则是一间耳房,房门紧闭。 正当枸杞准备上前查探之际,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猝不及防地闯进鼻息。 稍加分辨之后,他很快发现血腥味正是从距离自己最远的那面橱柜当中散发出来。 枸杞心中一紧,暂时顾不上耳房,轻手轻脚朝着橱柜的方向靠近。 当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打开橱门的一刻,原本淡淡的血腥味立时变得浓郁起来,令人作呕。 与此同时,一个物件从中掉落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枸杞心道一声卧槽,急忙站直身子,后退两步,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 可等了一会儿工夫,却也不见再有什么动静。 枸杞心下稍安,凝神望去,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仅仅是一只拨浪鼓而已。 只不过拨浪鼓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枸杞定了定神,再次蹲到橱柜前面。 这时,他才看清里面竟是堆满了数十件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玩具。 陀螺,布偶,木马,小人...无一例外皆是血迹斑斑。 枸杞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 眼前景象诡异至极,枸杞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胡志高提起过的祭祀活动。 可如果是为了祭祀老龙枇杷树的话,祭品又为何是些玩具? 枸杞强忍着不适,从橱柜里取出几件拿到手上观察。 发现遍布上面的血迹呈暗红色,并且腥味未散,应是近日才形成。 至于血迹来自于人,又或者是其它动物,却又不得而知。 另外,枸杞还注意到,手中的玩具做工简陋,甚至有粗制滥造之嫌。 尤其是那几个布偶,五官缝的歪歪扭扭,给人狰狞恐怖之感。 若是这些也能当作祭品的话未免太过儿戏。 可如果不是为了祭祀而准备的话,这些玩具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枸杞回忆起这户人家的主人,一对年近六十的男女。 正常情况下,即便两人有子嗣,也应是到了而立之年。 那么,大量玩具的出现显然也是不合常理的。 枸杞百思不得其解。 可一想到自己时间有限,却也只能将诸多疑问暂且搁置心中。 他将几件玩具逐一归于原位,尽量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接着起身朝着门口处的耳房走去。 第144章 枸杞在耳房前面驻足一阵,在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才咬牙推开房门。 随着房门缓缓开启,首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老旧的木床。床身有好几处都被木条固定,可以想象人在上面翻身的时候会发出多大动静。 床上铺着一套被褥,上面打着大大小小不少补丁。 床头摆放着一对已经被洗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绣花枕头。 接下来是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挨着床头,靠背上面搭着几件衣物。椅面则放着一只笸箩,里面装的大约是一些剪子,针线和布片。 另一把上面空空如也。 最后是一排靠墙矮柜。矮柜上面立着一个盛水的瓦罐以及几只杯子,仅此而已。 眼前这幅颇具生活气息的画面与枸杞开门之前所预计的反差极大,这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他不禁开始考虑有没有再进去探查的必要。 一来,整个房间的布局简简单单,一目了然。其中摆设亦是平平常常,不见有异。 二来,很显然,这间耳房便是老两口平日起居的地方,自己一旦涉足其间,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正犹豫间,枸杞再次注意到了床头的那对绣花枕头。 上面绣着的是几朵荷花。 按理来说,荷花线条简洁,构造简单,绣起来应是不难。 可枕头上的纹案偏偏绣的歪七倒八,看久了竟像是人的鬼脸一样让人心生畏惧。 同样拙劣的针线活,同样怪异的观感。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橱柜里那些五官扭曲的布偶。 枸杞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自己这是抱的哪门子的侥幸心理? 有哪个正常人的家里会放着一堆带血的玩具? 又有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的家门口停放棺材,挂白灯笼? 枸杞一拍脑门。 妈的,直到现在自己都还没有找到原本应该出现在这户人家的棺材和灯笼。 这又是打的哪门子的退堂鼓? 若真是怕成这样的话,自己先前又为何要拒绝胖子的主动请战? 枸杞暗骂自己没出息的同时,一只脚已经踏入房门。 \/\/\/ 接下来的过程反倒变得顺利起来。 像是印证枸杞心中所想一般,在枇杷村里,简单平常恰恰意味着反常。 在他踏进耳房后不久,便发现了堆放在床下的边角木料以及几只尚未缝制完成的布偶。 果不其然,橱柜里的那些玩具正是老两口亲手制作。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阵极其微弱且缓慢的心跳声传入到他的耳中。 看到这里,或许很多人都会忍不住开始吐槽所谓的洞螟之术实属鸡肋。 事实上,当初枸杞并非没有向花千树提出过同样的质疑。可人家轻飘飘的一句“自己修为不济怪得了谁”,便让枸杞哑口无言。 而花千树所言亦是属实,施展洞螟之术,无论效果,时间或是范围本就与施术者自身的修为息息相关。 就好比如今的枸杞,在洞螟之术的加持下,他可以做到夜里视物,但也仅仅只是保证自己行动无碍,以及分辨大致事物。若非要让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去找寻些芝麻绿豆,实属是强人所难。 洞螟洞螟,想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洞察焦螟,却又不知究竟需要修至何等境界。 言归正传,通过心跳声传来的方向,以及脚下触感,枸杞很快找到了匿藏在矮柜下方的一块可以活动的地板。 当他缓缓掀开地板,从里面四溢而出的寒气顿时令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只悬挂着的大白灯笼动也不动,散发着森森冷光。 一副棺材停放其间。 形单影只。 第145章 地窖里头空间逼仄,并不足以站立直行。枸杞只得弓着身子,缓步前进。 越是靠近棺材,便越是觉得寒意逼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毫无疑问与外道脱不了干系。 别的不提,光是地窖里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寒冷,就绝无可能是自然形成。 究竟是因为村里被布下了某种法阵,还是其它诡秘的手段所致,还有待自己接下来的考证。 总之,枸杞此时反倒没了惧怕心理,唯一就是有些担心棺材里面的那位。 待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头,即便活着怕是也只剩下了不到半条命。 枸杞不敢耽搁,几步上前,双手用力推开棺盖。 \/\/\/ 看着棺材里头躺着的男人,枸杞顿时产生出了强烈的心理不适。 男人皮肤惨白,双眼紧闭,脸颊凹陷,眼眶凸起,本就已经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笑的是,他的头上偏偏还戴着一顶花里胡哨的虎头帽。 是的,虎头帽。 由于男人几乎瘦的脱相,枸杞很难对他的年龄做出准确判断,但从其身材体形来看,已是成人无疑。 一个成年人,戴着一顶八九岁孩童才会戴的帽子,其荒诞程度可想而知。 看着帽子的边缘几处被撑的炸线了的地方,以及男人被压迫的有些变了形的五官。 枸杞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 他的目光向下游移,很快便看到了男人裸露在外的手腕,上面遍布着的或深或浅,长短不一的疤痕。 其中一道颜色鲜红,显然是才形成不久。 如此说来,自己之前在橱柜里所见的那些玩具上面的血迹,极有可能来自于眼前这位。 想到这里,枸杞心中不适更甚。 男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而与他身份相同并极有可能处境也相同的,光是自己白天所见便还有六个。 枸杞实在想不明白村里身为父母的几位如何能够对自己的子女下得去这般狠手? 又如何舍得让自己的子女陷入到这般极端的境地? 究竟是为人所惑?又或是有别的什么难言之隐? 枸杞无从知晓。 他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 枸杞站在棺材边上,一时间有些挪不开步子。 而他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了那顶虎头帽上面。 没办法,这玩意确实是他娘的太吸睛了。 细看之下,他才发现这顶帽子色调均匀,走线齐整,做工竟是极为精细。尤其是那对虎眼,威严之中不失俏皮,端的是活灵活现。 做工精细...活灵活现... 枸杞一下想到什么,下意识地就把手伸进怀中。 这时,他才记起当时将胡老六落在院子里的荷包丢给胖子之后便没再向其要回。 无奈之下,枸杞只好把身子又往下压了压,试图从帽子的细节方面印证自己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这顶帽子上面同样缝有一个“贺”字? 正当他埋着脑袋,聚精会神之际,一个女声从地窖的入口处传来。 “咻咻呵呵,你在里面吗?” 声音极度沙哑且腔调怪异。 竟不像是人能发出。 枸杞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跟棺材里的男人来了个爱的抱抱,一声卧槽几欲脱口而出。 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屋子? 又是什么时候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为何自己竟是没有听见丝毫动静? 难不成死胖子一语成谶,真给自己碰上了什么邪祟之物? 枸杞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躲到了棺材后面。 第146章 地窖入口距离棺材所在不过短短几步,其间立着数根用作支撑的柱子。 随着脚步声的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身体不断与柱子发生碰撞时所发出的声响。其中一次尤为猛烈,以至于窖顶的尘土都随之簌簌落下。 听到这里,枸杞先是松了口气。因为无论是从脚步声还是碰撞声来看,对方理应是人非鬼。这便意味着即使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也至少不失与之一战的勇气和能力。 但他很快又变得提心吊胆起来,他不仅担心女人造成的响动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甚至还要担心女的横冲直撞有没有可能会造成地窖的坍塌。 他可不想无辜躺枪。 莫非这女人看不见东西? 枸杞心中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何她在地窖上面的时候却又能一点动静都不发出,以至于她的出现令自己毫无防备? 正犹疑间,女人已是径直撞上棺材。 只听“砰”的一声过后,整个地窖瞬间归于安静。 可即便如此,枸杞仍是没有听见来自于第三者的心跳或是呼吸声。 妈的,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枸杞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查看,便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像是布料与木料摩擦所产生的声音。 摩擦声伴随着女人口中不停发出的“咻咻呵”的声音。 由远及近。 枸杞的心脏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是你吗?” 当女人嘶哑怪异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距离枸杞不过咫尺之遥。 “咻咻呵”是个什么鬼? 我是你枸杞爸爸啊! 这下枸杞再也绷不住了,一个前翻远离棺材,紧接着迅速起身,摆开架势,做好了与之一战的准备。 \/\/\/ 可待他站定之后,却意外发现女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之前那句鬼气森森的问话也并非是冲着自己。 又或者说,她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自己身上。 女人呆呆趴在棺材边上,几次想要伸手进去,却又半途停下,给人一种迫切渴望却又患得患失的感觉。 枸杞自是不愿多生事端,于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站在角落,暗中观察。 这时,他才注意到女人的形象与自己的认知大相径庭。 按理来说,像她这种半路杀出,似人似鬼的神秘npc,多半是长发飘飘再配上白衣飘飘。 可事实上,女人的头发长则长矣,却不知是有多久没有洗过,大团大团纠结一块,犹如几块拖布搭在脑袋上面,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飘起来的样子。 至于她的衣着,枸杞更不知该作何形容。 女人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裹了多少件衣服,男男女女的都有,可无一例外的都是千疮百孔。就好像是每件衣服自打穿上以后便没再脱下,等破烂到不行了,再随意往上加一件。 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 最后是女人的相貌。 由于“拖布”遮挡,枸杞看的并不真切。 他只能隐约看出女人皮肤白皙,但表面布满泥垢... 所以说所谓的神秘npc,实则是不知道从哪个疗养院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吗? 枸杞心中吐槽道。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神展开? 第147章 别看枸杞还有心思吐槽,事实上他也无非是在苦中作乐,因为他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说上前沟通吧,以女人目前的精神状况而言,估计是很难奏效。 你说按兵不动吧,可谁又知道女人还打算在棺材边上趴上多久,自己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继续耗着。 可你说先发制人吧,光是从女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这点来看,她的修为或许还在自己之上,到时候究竟是谁制服谁都说不准。 枸杞一时间有些进退不得。 两难之际,女人终是先动了。 \/\/\/ 只见女人缓缓直起身子,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颤抖着将手探进棺材,同时口中不停地发出,“咻咻呵。咻咻呵。” 嘶哑的声音竟是出奇的舒缓与柔和。 这时,枸杞才算是勉强听清,原来女人一直挂在嘴边的竟然是“小小贺”。 荷包上面绣着的“贺”字。 女人口中的“小小贺”。 这两者间是否存在着什么联系? 枸杞脑子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些天马行空的念头。 可他还来不及细想,女人满是泥垢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男人的身体。 一触之下,浑身剧震。 女人手上的颤抖变得愈发强烈,动作迅速地摸过男人的四肢躯干,再到胸膛,到脸庞,最终摸上了男人脑袋上戴着的那顶虎头帽。 “树泥!” 枸杞无法看清女人脸上的表情,但不难听出女人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 这尼玛是什么神奇的大型认亲现场啊! 枸杞都差点忍不住跟着一起老泪纵横。 “树泥!” 女人再次重复道,同时将手高高抬起。 嘶哑的声音刺得枸杞耳膜生疼。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啊? 枸杞突然意识到,女人的激动难掩与其说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倒不如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痛快。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等到枸杞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的手掌已经凶狠,快速地朝着男人的脑袋拍下。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 女人的手掌距离男人的脑袋不过毫厘之间,却又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女人像是突然泄尽了浑身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一时间消失在了枸杞的视线范围内。 等她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爬开了一段距离。 是的,爬开。 “布树泥...布树泥...”女人一边发出嘶哑的声音,一边朝着地窖入口处缓缓爬离,“布树泥...布嫩乖泥...” 女人究竟是何身份? 是那个绣着“贺”字荷包的原本主人吗? 她口中的“小小贺”又是谁? 和女人又是什么关系? 女人为何会对棺材里的男人起了杀心? 又为何及时收手?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之前便与男人相识? “不是你”,“不能怪你”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看着女人爬行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即便枸杞一头雾水,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却也连带着泛起一阵心酸。 枇杷村里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暗暗发誓,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第148章 枸杞上辈子活到了二十岁,再加上他前阵子才过完的疑是十七岁的生日,共计三十七年。 在这三十七年的时间里,他大抵是见过几次盲人,却从未直视过盲人的眼睛。 毕竟这是一种很没有素质的行为。 而枸杞,向来都是一个高素质选手。 可这次不一样,女人身份莫测,行为古怪,他必须时刻盯牢对方的一举一动。 于是,当女人从地上站起,并且转过身子把脸朝向自己的时候,枸杞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女人的眼睛。 正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女人确实双目失明。 她的眼睛空洞无神,眼眸呈现出一片灰色,而眼白部分则是布满了黑色的血丝。 对着这么一双眼睛,枸杞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可我们才刚说过枸杞是一个高素质选手。 即便此时心中不适,他还是客客气气地跟人家打了声招呼,“嗨,你好。” 听见枸杞的声音,女人缓缓歪过脑袋,嘴巴张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字来。 “泥?” 枸杞先是一愣,接着一喜。 他很确信自己之前并未见过女人,但难保女人之前见过自己,并且认出了自己的声音。 如此看来,女人并非神志不清,自己与她尚有沟通的可能。 见事情有所转机,枸杞连忙应道,“对对对,是我,我是枸...” “泥...” 你特么倒是让我把话说完啊! 什么叫“我是枸”?这样很容易让人对在下的真实身份产生误解啊! 不过这会枸杞也没有工夫详细解释,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这一次,女人没有说话。 但枸杞却从她空洞无神的眼睛中读出了某种意味。 杀意,以及死意。 与此同时,女人眼眸里的灰色开始逐渐加深,直至漆黑。 接着漆黑扩散,填满整个眼眶。 枸杞并不知道这种变化具体预示着什么,但他想总归不是预示着会有好事发生。 如今情况未明,敌友难分,他并不愿贸然与之开战。 于是枸杞压低声音,放低姿态,再次客气地提议道,“姐,咱们有话好好说。” “四!” “???” 话音未落,女人身形先动,白皙但沾满泥垢的手掌转瞬间就到了枸杞面前。 \/\/\/ 眼见女人疯了一般朝着自己扑来,枸杞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好在她的这一掌直来直往,无甚变化,应是不难应对。 枸杞先是轻轻拨开女人脏不拉几的手掌,紧接着屈膝顶向女人腹部。 他这一下的速度并没有太快,同时也只用上了五分力气。 之前女人在地上爬行,失魂落魄的一幕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即便此时有点不讲武德,他也并不打算一上来就下死手。 可谁曾想女人竟是避也不避,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一击之后,两人各自退开半步。 枸杞暗暗叫苦,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刚刚那一下就像是顶在了钢板上面,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要碎了。 不仅如此,之前格开女人攻击的那只手臂也传来阵阵酥麻。 枸杞余光一瞥,发现自己衣袖像被利器划开,鲜血从里面涓涓流出。 这时,他才注意到女人的手指微微弯曲成爪,指甲或是尖长,或有断裂,但无一例外锋锐无比,自己不过稍不留神便为其所伤。 妈的,这家伙到底还算是人吗? 枸杞心道一句,同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149章 女人在被枸杞用膝盖顶开之后也是顿了一下,喉中发出“嗬嗬”怪声。 但很显然,她并非是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她或许只是没有想到,眼前之人竟还有余力反抗。 果不其然,短暂停顿过后,女人的手臂便又扬了起来。 “卧槽!” 枸杞咒骂一声,挥拳迎上。 再度交手,他才意识到虽然女人的招式并非如何精妙,力气却是大的惊人。 可偏偏地窖空间狭小,枸杞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一身所学别说施展,就连正常躲避都极难做到。 很多时候女人的攻击他都只能用手,用腿,或是用身体的非要害部位硬接。 而他每做出一次抵挡,都是一阵钻心剧痛。 不仅仅是被打的,更是被女人的指甲给抓的。 几个回合下来,他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 枸杞施展出红莲摇曳,勉强与女人拉开一段距离。 他大口喘着粗气,同时把目光瞄向了几步之外的地窖入口。 这真不能怪枸杞怯战。 首先,受限于当前环境,他很难全力施为。 再者,两人交手至今,枸杞曾几次击中女人要害,可女人就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不管不顾,反倒是他自己被震的浑身肉疼。 这种带了反甲的对手你告诉我怎么打? 而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老龙枇杷树那边的非法集会鬼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人家主人一回来,自己身份一暴露,老胡那边再一发飙... 这一连串连锁反应下来,后果恐怕不是自己所能够承受的。 总之,他已经做出了战略性撤退的决定! 但在这之前... 枸杞冷不丁地对着女人身后低喝一声,“小小贺!” 别嫌枸杞的办法老土,事实证明,越是老土的办法往往越是能够起到奇效。 听到枸杞的声音,女人果然停下动作。 “咻咻呵...” 只待女人回头,他便可以伺机逃走。 “丝水...” “...” 眼见自己打也打不过,跑好像也没有什么机会的样子,枸杞终于沉下脸来,严正警告道,“你再这样我可要摇人了!” 他并非是在虚张声势,他已经在认真考虑是否要召唤自己亲爱的师兄了。 查清楚枇杷村里隐藏着的秘密固然重要,可前提是他得有命查才行,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女人拖死在这里。 女人显然没有把枸杞的警告放在心上,一边“嗬嗬”出声,一边又扑了上来。 “卧槽!” 枸杞一个侧身勉强闪过,同时气运丹田,做好了大声呼救的准备。 \/\/\/ 说时迟那时快,枸杞一个“救”字尚未出口,地窖里的灯笼无风自灭。 枸杞的瞳孔瞬间扩大,陷入到了短暂的视觉模糊状态。 他只能隐约看见一道身影闪入地窖,一脚就把女人给踹飞了出去。 枸杞心中又惊又喜! 这该死的默契! “胖...” 枸杞刚想招呼,下一秒就把嘴巴给紧紧闭上。 来人并非北堂玄! 胖子的体型可比对方大了两倍都还不止! 枸杞这边才刚反应过来,那人的第二脚便径直冲他而来。 他本就视线受阻,再加之消耗过大,哪里防备的过来。直接就被一脚踢中下巴,仰面倒下。 这一脚踢的极重,枸杞嘴里顿时冒出一股腥甜,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好悬没有当场昏厥。 当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却发现不讲武德二人组的身影已是消失无踪。 “这...” 第二个神秘npc的动机和行为比女人还要莫名其妙,枸杞只觉得自己入境之后有所提升的脑力又被打回了原型。 不过此时他也无暇多虑,抓紧逃离现场才是最关键的。 可当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子,却骇然发现同时消失不见的竟还包括了棺材里的男人! 枸杞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跌跌撞撞地就打算追出地窖。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追上去送死么?” 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枸杞顿时愣在原地。 遍体生寒。 第150章 北堂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放心不下枸杞一人在外。可看着总是有意无意从窗子前面轮流经过的两道人影,心里又是无可奈何。 心烦意乱之际,其中一团光火再次靠了上来。 短短时间内,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北堂玄终于忍无可忍,起身骂道,“还特么让不让人睡了?” 来人闻言非但没有远离,反而又举着火把靠的更近了些,“你的那个娈童呢?” 北堂玄大怒,“娈你大爷!” “娈尼玛!” 几乎同时,枸杞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被两人齐声问候之后,窗户外的那位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语气暧昧地道了声,“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说完,便持着火把逐渐远离。 “你还没完了是吧!” 北堂玄恨不得追出去一顿输出,却听枸杞有气无力地低声招呼道,“快别理那傻x了,过来扶我一把。” 他骂骂咧咧地准备过去,又听枸杞继续说道,“替我拿一身换洗的衣服。” 北堂玄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几步过后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卧槽!” 枸杞身上的衣物几乎烂作布条,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深深浅浅的伤口正不停地往外渗血。 北堂玄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怎么搞成这样?” “我好像捅了大娄子了...” \/\/\/ 两人在黑暗中用极低的声音交谈,枸杞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在地窖里所经历的告知对方。 北堂玄听过之后第一句话就问,“你这会感觉怎么样?伤的到底重不重?” “应是些皮外伤。” 枸杞心中一阵感动,小小的心灵得到了大大的慰藉。 “当然,如果能有些延年益寿的药物给补补身子那自是再好不过。” “延年益寿的没有,补气养血的倒是不少。”北堂玄见枸杞还有心思说笑,随即放心不少,摸出一粒药丸丢了过去,“诶,你说有没有可能胡老六他们所畏惧的就是出现在地窖的那个神秘女人?” “女人?那玩意算不算人都还两说!别说他们,估计我都得一连做上好几天的噩梦。”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身坚如铁又没有痛觉,听上去确实不像是人...” “怎么,你想再找人家碰碰?” “我吃饱撑着给自己找不自在么?”北堂玄连连摆手,接着感叹道,“平心而论,就当时的情况而言,换作是我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你不用安慰我,技不如人而已,多大点事儿...” “我并非是在安慰你。”北堂玄想了想,“这么说吧,如果当时身处地窖的是醋川师侄,我估计他已经交待在那了...” 既然痘印卖瓜尿遁闭关男在你心里菜成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拿他来跟我比? 虽然北堂玄例子举的不怎么样,但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在敷衍自己,枸杞心中的憋屈也跟着一扫而空,“低调低调,小试牛刀罢了。” 北堂玄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之前不是推测说有光亮的地方就会相对安全吗?为何她还会出现在地窖?” “无凭无据的算得上什么推测,我那充其量是猜测罢了,哪里能做得数,或许她害怕的是明火?谁知道呢!” “那个最后出现的神秘人呢?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从他的体型来看应是村里人无疑,再结合他一开始就弄灭灯笼,并且趁我不备将我踹翻这两点来看,多半还是我们之前见过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恐怕是不愿被我认出身份。” “村里人...枇杷村的水果然够深啊!” 枸杞摸着自己肿起老高的下巴,跟着附和一句,“唉,谁说不是呢。” 第151章 “我们之前见过的人...”北堂玄自言自语道,“会是谁呢?” “别瞎琢磨了,光是今天露过面的村民就有三十六个,光靠猜是猜不出来的。” “三十六个?我记得你说过共计三十四人...” “外面那俩傻x不算吗?不过他俩满嘴喷粪的也确实不用太当人看...” “呃,外面那两个倒是寸步不离,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行吧,一共三十四个,你猜去吧。” “...” 见北堂玄不说话了,枸杞开口提醒道,“兄弟,其实我们刚才所讨论的都可以先放一放,现在的重点在于虽然我已尽可能地将地窖恢复原状,可毕竟棺材里头少了个大活人,只要人家一开棺,那是如何也掩饰不过去的。” “他们就算是怀疑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吧?若是外面那两个老家伙察觉到你不在屋里,怕是早就冲进来了。更何况你刚才回来的也足够及时...” “可我们才刚来村里就出了变故,这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枸杞叹了口气,“我担心接下来所要面对的阻力会变得更大。” “那你是怎么想的?” 枸杞沉默半晌,正色道,“师兄,我想听听看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枇杷村里发生的这一切确实与外道有关。” “你确定?” “确定。”枸杞点了点头,“离开地窖之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把整个村子摸了个遍,一共二十二户人家,其中有十二户人家的门前是存在着停放过棺材后再做出遮掩的痕迹。” 枸杞一边说着,一边沾水在桌上标注出十二个方位,“你看出什么没有?” 北堂玄大睁着眼睛努力辨别,最后还是一脸茫然,“什么?” “五相汇元阵你不认识?” “五相汇元阵的大名倒是如雷贯耳,但我之前确实没有见过,这便是了吗?” “不是,这么实用的法阵你竟没有学过?” “法阵这块本就不是栖凤阁所擅长的,更何况五相汇元阵乃是晏州观星台的镇派绝学,哪里是想学就能够学得到的。” “原来是这样...” “倒是师弟你又是从何处所学?” “这...” 当时花千树只是告诉枸杞五相汇元阵实用性强,若是布置得当可以做到出其不意,以弱胜强。他却是不知这套法阵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梦中所学,梦中所学...” “又是之前那位助你入境,并且教授你诸多功法的桥本老师吗?” “呃,是的吧...” 枸杞满头黑线,心虚地回应道。 “桥本老师的名字虽然古怪了些,却是诲人不倦,不失为一位合格的好老师。”说到这里,北堂玄忍不住发出感慨,“也不知我北堂玄几时才有机会与之见上一面。” “呃,有机会的...”眼见话题逐渐跑偏,枸杞随口应付一句过后赶紧解释道,“不过这桌上画的并非是五相汇元阵,两者虽然看着相似,但所起到的作用却是截然不同。”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五相汇元阵能起到在一定时间内吸纳一定范围内的五相之力于自身的作用,而被人布在枇杷村里的法阵所汲取的则是这方水土里的阴气,并且是源源不断地在汲取。据我观察,这些阴气最终作用到的地方...”枸杞又在桌子上添了一笔,“正是老龙枇杷树。” 第152章 “源源不断?这如何可能!”北堂玄一脸震惊,“背阳生阴,午后生阴,气降生阴,积水生阴...可一个地方无论地势如何与众不同,气候如何反常莫测,所能产生出来的阴气终是有限,枇杷村不过一隅之地,如何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阴气?” “你以为那些棺材,灯笼,还有躺在棺材里的那些人是做什么用的?” “你是说外道靠着这些布置在人为的制造阴气?” “法阵之道我也不过略懂皮毛,更何况外道行事诡秘,手段极端,也非是我等所能够揣测的,但从我今夜所见来看多半如此。” “这群疯子究竟想做什么...”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外道此举所图恐怕不小。” “何以见得?” “你要知道,布置一套法阵的难点向来在于阵枢的定位而非布阵材料。在知晓阵枢所在的前提下,只要用上些玉石,阵旗,又或是些特殊的符篆即可成阵。而有些施加于自身的小型法阵,成阵的关键甚至仅仅在于周身几处要穴。” “我原以为布阵所需往往都是些天材地宝...” “将天材地宝用作阵枢也不是不可,但这里面就需要涉及到一个性价比的问题了。”枸杞耐着性子解释道,“简单来说,一些名门大派的护派大阵或许会用上天材地宝来催动,可对象若是换成一些偏远村落呢?你觉得出现在阵枢上的会是普通玉石还是天材地宝?毕竟两者的成本可是有着云泥之别。” 北堂玄简单思考过后表示理解,紧接着又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布置在枇杷村里的法阵的成本...” “不可谓不大,这套法阵几乎就是靠着人命来维系运作。” “靠着...”北堂玄简直难以置信,“人命维系?” “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村里人的健康状况吗?如今看来,恐怕不仅仅是贫困所致。还有,我所见到的那个躺在棺材里的男人,情况更是槽糕透顶,若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怕是命不久矣。” “整个村子的人画地为牢十六年不说,甚至连自己的子孙后辈的性命都要搭上,这些人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枇杷村的人为何甘心被人摆布十六年尚无定论,但我想多半与十六年前发生的那件所谓的大事脱不了干系。” “那个胡老六也不把话说清楚...” “这也不能全怪他,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究竟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如今能有几分理智尚存已是不易...”枸杞心有戚戚表示理解,接着说道,“现如今的情况你也大致清楚了...” 枸杞正准备就接下来的计算征求北堂玄的意见,却听他在一旁自言自语起来。 “制造阴气...汲取阴气...所图不小...” 北堂玄重复几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忙不迭问道,“等等,你之前在那户人家里当真是见到了些带血的玩具?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自然是不会错的。”枸杞点了点头,“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些玩具的用途,若非要说是祭品的话,那他们所祭祀的又是什么?” “草!” “啊?” 枸杞不明白北堂玄为何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这群蠢货当真是不知死活!” 北堂玄再次咒骂一句。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那些玩具确实是祭品。”北堂玄沉声道,“这群傻x恐怕是在养鬾!” 第153章 “鬾?” “一种小鬼。” “小鬼?” “我所指的并非是大家平日里对小孩儿的称呼,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邪祟,鬼物。”为了方便枸杞理解,北堂玄开始逐字逐句地背诵起一段不知出处的文字,“命格纯阴者殇于九龄之内...” “死在九岁之前的小孩...” 听到这里,枸杞心中一动,忍不住喃喃自语一句。 “‘殇’一般指的是少年人的死去,但在这里,往往还附带着‘枉死’的意思。”北堂玄并未在意,额外解释过后继续说道,“后葬于阴极之地,经年或可成鬾。” 枸杞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相信你也听出来了,实际上鬾的形成条件颇为苛刻,可查资料当中明确记载过鬾的出现不过只手之数。可其一旦现世,无一例外不是祸乱一方,生灵涂炭。” 枸杞再次沉默以对,他必须抓紧时间处理脑海中接连浮现出的几条信息。 十六年前发生的大事。 枉死的小孩。 小小贺。 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女人。 封闭了十六年的村子。 养鬾... 他极力想要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却又始终觉得不得要领。 “兄弟,我说话你有在听吗?”见枸杞神情恍惚,北堂玄忍不住稍稍提高声音提醒一句,“若枇杷村里当真有人在利用阴气养鬾的话,那么此事的凶险程度恐怕难以估量。” 被北堂玄这么一打岔,枸杞脑中本就零散的信息立时变得更加碎片化。 可转念一想,自己与北堂玄抵达枇杷村不足半日,收集到的信息本就极为有限,若只是一味地强行拼凑,只怕事情的真相反而南辕北辙。 想到这里,枸杞告诫自己切勿操之过急。 “在听。”收敛心神之后枸杞正色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仅凭你我二人之力恐怕很难妥善解决此事。所以我才想听听你的意见。” 北堂玄叹了口气,“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当下最稳妥的对策便是尽快脱身返回师门,将此间所发生的一切禀明师傅后再交由他来全权处理。” 枸杞心知北堂玄所言不虚,但或多或少感到一阵失落,甚至是失望。 短暂沉默过后,他还是坦诚道,“我同样担心南石城之事重演,而我们不可能次次都指望天降神兵。” “所以,你若非要问我的话。”说到这里,北堂玄话锋一转,“我建议你尽快找个借口离开村子。” “然后?” “然后我留下来继续与他们周旋。” “你留下来?” “正是。” “从枇杷村到栖凤阁往返需得半月有余,这么长的时间你如何周旋?你就不担心村里隐藏着像黄硕那样的外道高手吗?另外,我们一直在强调的胡志高的后手你想好如何应对了吗?对了,还有鬾,一旦被他们养成了鬾,你又如何应对?” “枇杷村之事本就存在着诸多蹊跷诡异之处,如今既已证实外道参与其中,我辈又岂能坐视不理?”北堂玄缓缓站起身子,负手而立,“外道高手又如何?胡老头的后手又如何?鬾又如何?我北堂玄与尔等邪魔外道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听着北堂玄的陈词激昂,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散发出的神圣光辉,枸杞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秋葵之前所言果然没错,这世上总是会有那么几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瓜。 而这一次,这个“傻瓜”还在发言的最后还大义凛然了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听到这里,枸杞终是轻笑出声。 第154章 “亲爱的师兄啊,这些不吉利的g咱们就先不着急立了吧。” 枸杞笑着调侃一句。 “什么搁?” “这不重要。”枸杞并不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让胖子去掌握一门外语,“重要的是事情并没有发展到你所认为的无可挽回的地步。” 此时的北堂玄已经做完了心灵马杀鸡,但听到枸杞的话后还是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 栖凤阁所修功法的核心固然在于向死而生,但没有人会真的想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与外道势不两立没问题,但大可不必把性命也给搭上。” 北堂玄看上去明显松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如今形势严峻不假,但还远没有到所谓的生死存亡之际。”枸杞见状也没再卖关子,“不仅如此,对于你我而言至少还有三个利好消息。”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有利好消息?”北堂玄以为他莫不是疯了,“师弟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思说笑吗?”枸杞故意板起脸解释道,“简单来说,枇杷村里并没有外道,至少目前没有,这就意味着我们不会碰上黄硕那个量级的对手,你觉得这算不算是利好呢?” “没有外道?何以见得?” “如果村里外道在的话,绝不会坐视这群土鳖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犯下错误?他们犯了什么错误?” “我不是才与你说过布置一套法阵的关键在于...” “阵枢的定位,这我知道。” “而这群土鳖为了避免被我们发现端倪,擅自更改布置,使得棺材摆放的位置偏离了阵枢。” “偏离阵枢?”经枸杞这么一提点,北堂玄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法阵其实已经失效了?” “即便没有立时失效,但效果必然是大打折扣,这便是第二个利好。” “这么一来,鬾的养成进度必然会被拖慢不少!” “正是如此。”枸杞点了点头,“他们这一顿操作下来,那个什么鬾不知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养成了。” “那第三个利好呢?” 听到这里,北堂玄整个人的信心充足不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记得我一开始就说过,枇杷村里几十号人,根本不可能铁板一块。”枸杞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些,“如今村里想要破局的可不止我们两个。” “你是指胡老六...” “我指的是第二个出现在地窖的神秘人。” “可他不是...” “他是踹了我一脚没错,这仇我记着呢。”枸杞咬牙切齿一句,转而继续说道,“可单从结果来看,他确实是引走疯女人,而我也确实因此得以脱困。” “可他如果是友非敌的话,又为何要把棺材里的男人一并带走,此举岂不是大大增加了你我暴露的风险?” “或许留下那个男人所引发的后果更加难以让人接受?这就不是靠着胡乱猜测可以得知的了。” 北堂玄把枸杞所说消化了一遍,紧接着又问,“关于此人的身份你其实心里有数对吗?是不是除了胡老六以外另外两个情绪有异的人之一?” “或许吧。毕竟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确实没有认出那人身份。”枸杞皱起眉头,停顿片刻,“但我刚才又把一路以来的所见所闻整合了一遍,我发现自己竟是忽略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人物。” 第155章 “忽略了谁?” “你想想看,枇杷村里的一系列反常究竟为何会被撞破,而我们又是跟着谁来到了这里?” 北堂玄的脑海中一下浮现出某人形象。 “他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只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被他嗜赌如命,胸无大志,甚至时刻表现出来的唯唯诺诺所蒙蔽。” “胡有志...” “我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目前来说第二个神秘人是胡有志的可能性极大。” “如果真是他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找机会跟他摊牌,争取与他达成合作?” “不,如今情况未明,我们最好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多一个帮手的话我们的胜算岂不是更大?” “帮手?”枸杞冷笑一声,“我可不认为他是什么帮手。反倒是我俩,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你是说胡有志在利用我们?”北堂玄惊讶道,“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人家救了你...” “我可从头到尾也没提过‘救’这个字。”枸杞纠正道,“我说的是他引走了疯女人,而我也因此得以脱困。” “呃,这有什么区别吗?” “听上去确实是一个意思,可你不妨换个思路想想,如果当时他不出手,你觉得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你会被那个女人拖在地窖,直到被人发现。”北堂玄想了想继续说道,“又或者是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我外出去寻你...” “很显然,无论接下来如何发展,结果无外乎都是我俩提前暴露身份。” “确实是这样。”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胡有志利用我俩破局的计划提前破产?” “照你这么说的话,胡有志的出手更多算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行为?” “多半如此。” 北堂玄琢磨片刻,忍不住说道,“师弟啊,我总觉得你这样多少有点...” “小人之心了是吧?”枸杞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胡有志究竟是敌是友尚不好说,我只知道如果他真有合作意向的话,一开始就应当表明身份并且将村里的情况坦诚相告,而不是让我们两眼一抹黑,从而陷入到不必要的麻烦与危险当中。” 北堂玄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 “而我不赞同主动与他接触,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这家伙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这...”北堂玄实在是没想明白枸杞的结论从何得出,“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我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过即便是你遇上那个疯女人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枸杞提醒道,“可胡有志呢,二话不说便孤身将其引走,你觉得他的手段会差到哪去?” “...”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其他人都被困在了村子里头,而他却可以自由出入?” “被你这么一说,胡有志的身上确实存在着诸多可疑之处。” “而且,从他一系列的举动不难看出,胡有志显然是不愿暴露身份的。若我们就这么冒冒失地找上门去,能不能达成合作先不说,怕就怕到时候还无端给自己增加了一个麻烦的对手。” “你是说他到时候不仅不会跟我们合作,甚至还有翻脸的可能?” “谁说不是呢?”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啊...” “所以啊,我们不妨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他继续觉得我们不过是两颗被蒙在鼓里的棋子,指不定我们还可以反过来利用他的这种心态。” “你打算如何利用他?” “其实谈不上什么利用,只不过接下来的过程当中难保我们不会犯下些错误,届时能有个人替咱俩收拾烂摊子岂不正好?” “...” 一番交流下来,北堂玄终是被枸杞彻底说服。 两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大致拟定好后续计划之后,枸杞突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师兄,你听说过‘宿灵’吗?” 第156章 枸杞自然是知道何为宿灵,当初在栖凤阁的时候九诘便简单给他解释过一次。 不仅如此,他老人家还给自己做了一遍详细的身体检查,并最终得出自己身上并不存在赤凤灵识的结论。 枸杞不是不相信九诘。 只不过相较之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实。 就在不久前,自己决定追出地窖的那一刻,那个响彻在他脑海中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他很确信来自于赤凤。 所以,这当中究竟是出现什么问题? “宿灵?”北堂玄先是一愣,紧接着反问道,“那你知道什么是凌占吗?” “大概有过一些了解。” 枸杞心道这不就是夺舍换了个皮嘛,自己修仙小说是看得少,可又不代表一点都没有涉猎。 “那便容易解释了。”北堂玄开始兢兢业业地科普道,“宿灵,凌占,两者其实极为相似,只不过凌占所指的是一个人通过某种邪门术法,使得自己的神识强行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子,而宿灵的施术方则是换作了那些拥有自我意识,并且练就神通的奇珍异兽。” “所以说一个人无论是被凌占或是宿灵,最终都逃不脱神识溃散,失去自我的命运吗?” “大致如是。”北堂玄点点头,“如果非要说两者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便是完全凌占一个人的身子的过程往往较长,因为两个意识从激烈碰撞再到相互融合,所需要一定的时间。” “宿灵的话就简单粗暴的多了,可以说对方的灵识侵入进你身体的瞬间,你的自我意识就将被碾个粉碎。” “瞬间...粉碎?” 那自己现在又算是个什么情况? “正是如此,毕竟宿灵的施术方是兽,它们可不会对一个人的过往经历有半点兴趣,更不可能会去尝试与其原本的意识相互融合,碾碎然后占据,这便完了。” “...” “当然,我所说的这些不过存在于理论。事实上,那些异兽珍兽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会去宿灵一个人的身子的。” “这又是为何?” “你会去凌占一条狗的身体吗?” “...” 枸杞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北堂玄倒是浑然不觉,饶有兴致地继续解释道,“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能够施展宿灵的,定然是那些拥有自我意识,并且练就神通的异兽珍兽,它们眼中的人类确实与狗无异。” “...” 这时,北堂玄终于注意到枸杞有些不大对劲,立马关切道,“诶师弟,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呵呵...” 妈的,换作是你被人指着鼻子骂狗还特么不敢反驳,脸色也不会好到哪去! 不仅如此,死胖子的一句话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是枸杞一人。 就在北堂玄爆出金句的那一刻,枸杞的脑中立时响起了一阵阵尖锐的嘶鸣,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对了师弟,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些来了?” 待脑子声音逐渐消散,枸杞思虑再三,终是决定坦诚相告,“我,我...” 北堂玄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于是认真道,“你我兄弟之间有话直说便是。” 岂料枸杞再开口时已是带上了某种奇怪的节奏。 “...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师弟我这是被凤给威胁了啊! 枸杞有苦难言,还不得不觍着脸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歌唱的怎么样?” “呃...不错,就是颤音重了些...” 妈的,换作是你被威胁“若你敢把我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听,我誓与你同归于尽”,你也指定得颤! 第157章 如果说此前枸杞对于赤凤灵识存在于自己体内之事还抱有一丝丝侥幸的话,那么再次在他脑中响起的这道声音算是让他的幻想彻底破灭。 而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地方在于,赤凤似乎能够洞悉自己心中所想,自己打算将事情始末向北堂玄和盘托出的念头不过才起便被对方粗暴制止。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近几日里,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自己在梦中与各位老师探讨人体构造的种种画面同样也被对方尽收眼底? 枸杞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羞耻,恨不得挖条下水道远遁千里,直达星空彼岸。 相比较之下,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歌词都显得没那么社死了。 “啊...颤音重了吗...” 在得到北堂玄尴尬又不失中肯的评价之后,枸杞总算是回过神来,勉强应付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并不能确定赤凤发出的死亡威胁究竟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对方真有这个本事。他只知道既然事情关乎自己性命,那么老老实实听从指示总是不会错的。 “呃,好...”北堂玄并不是很能理解枸杞莫名其妙的举动,但他显然是察觉出了对方神情有异,“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绝对没有!” 这一次,都不需要赤凤发出警告,枸杞急忙矢口否认。 “那...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想要说的?” “并没有。”枸杞再次否认,但见北堂玄眼中疑虑愈甚,只好又改口道,“咱们之前不都商量过了吗,接下来这天把天的时间咱俩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养精蓄锐,等到差不多明日的这个时候再找机会直捣黄龙,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成的倒霉玩意给提前扼杀,枇杷村的破事就算是基本解决了。” “那现在...” “养精蓄锐,养精蓄锐哈。你看我这浑身是伤的,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枸杞一边说着,半个身子已经退出房间。 胖子的睿智值忽高忽低极难把握,他很担心再聊下去会被对方瞧出端倪。而赤凤显然也不是个讲理的主,到时候真要是来个同归于尽,自己都不知道跟谁喊冤去。 \/\/\/ 枸杞锁好房门之后,第一时间扑到床上,用被子把脑袋捂的严严实实。紧接着才压低声音,狗狗祟祟又不失热情地唤了声,“哥?”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哥,你在吗?” 枸杞等了一阵,不死心地再次试探道。 而他的试探毫无意外地再一次石沉大海。 反复尝试了几次过后,枸杞终于选择放弃,一把掀开被子,仰面躺在床上。 若是真如北堂玄所言,赤凤的灵识在侵入到自己体内的瞬间便会将自己原本的意识碾个粉碎,那为何直到现在自己还能保持清醒? 自己的这份清醒又能保持多久? 会像如今这样跟赤凤的灵识一直共存下去吗? 还是说对方只不过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待着一个彻底磨灭自己意识,占据自己身体的机会。 届时自己会不会像个行为艺术家一样,抱着对方心心念的竹米就是一顿狂炫? 对了,竹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枸杞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思想逐渐跑偏... 再接着,他便抵挡不住浓浓倦意,带着满腹疑惑沉沉睡去。 第158章 地窖里的那番打斗消耗了枸杞极大的体力,而有关于赤凤的一系列破事耗损的则是他的心力。 身心俱疲之下,枸杞这一觉睡的极好,哪怕隔壁的北堂玄呼噜打的震天响,也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有隐隐微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 这才特么几点?老师课都才上一半... 枸杞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再睡,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突然爆发出来,响彻原本就不大的枇杷村。 “死人啦!” 大清早的死什么... 死人? 枸杞猛地坐起身子,顾不上一身酸痛,连滚带爬冲出房间。 几乎同时,北堂玄也从自己的房间里钻了出来,两人差点撞到一块。 “刚才是不是有人喊...” 北堂玄的眼里还带着几分迷糊。 “出事了。”枸杞沉声道,“快去看看。” 枸杞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房门,却发现院子里已经不见了守夜的两位。 枸杞心里咯噔一声,死的该不会是俩老头吧? 虽说守夜一事自己并非所愿,两个老头的目的也并非如何单纯。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北堂玄的到来,两人想必不会遭此无妄之灾。 北堂玄显然怀着同样的心思,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会不会是...” “不知道,去看了再说。” 枸杞当先一步迈出院子,朝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 事发地点距离两人暂时入住的老宅并不算远,枸杞二人很快赶到。 现场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的村民,众人围着一间破旧的屋子,脸上皆是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其中就包括了守夜的两个老头。 枸杞先是松了口气,但脸色很快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间屋子的主人昨天傍晚才跟自己打过交道。 枸杞和北堂玄一前一后穿过人群,随即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男人。 胡老六。 胡老六身上的衣物几乎碎作布条,深深浅浅,或长或短的抓痕遍布全身,清晰可见。 只一眼,枸杞便看出这些伤痕出自何人之手。 “出人命了啊...”枸杞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一句。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群听的清清楚楚。 接着,他猛然转身看向一众村民,满腔怒火几欲爆发出来。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见枸杞朝自己看来,众人一个接着一个低下头去,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待他准备出言喝问之际,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 枸杞再也顾不上其他,几步来到胡老六身旁。 “胖...”情急之下,枸杞差点露出马脚,“主人,这人还有口气在!” 北堂玄闻言急忙上前,二话不说便掏出疗伤丹药喂胡老六服下,同时把声音压到最低,“是她吗?” 枸杞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不是都应该有自保的手段吗?胡老六又为何会被盯上?” 枸杞无奈摇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几条线索如同乱麻般纠缠一块,他实在没法理出个头绪。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不醒的胡老六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来,喉头涌动半天才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呵...” “你是渴了吗?” “她姓贺吗?” 北堂玄和枸杞几乎同时发问,问出来的问题却是截然不同。 “什么意思?” 枸杞无暇理会北堂玄,再次追问道,“她是不是姓贺?” “呵...呵...” 没有人知道胡老六究竟是在回答枸杞的问题,还是在做无意义的发音。 但枸杞更愿意相信是前者。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抓住了那根最为关键的线头。 第159章 “你们在做什么?” 枸杞还来不及细想,便被一声喝问给打断了思路。 此时,越来越多的村民陆续赶来,其中自然包括了村长胡志高。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帮年龄相仿的老人,多数都是昨日见过。 胡志高领着几人越过人群,来到枸杞二人的身前,再一次大声制止道。 “快给我住手!” 枸杞对于枇杷村众人的印象已经降至冰点,可考虑到自己如今所扮演的角色,也只好极力克制着情绪。 现在还远没有到跟对方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北堂玄就不一样了,坐拥“狗大户”和“金主”的双重身份,让他做事说话可以肆无忌惮的多。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回怼道,“我们在做什么你是看不见还是看不懂?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干脆脑子不好使?” 胡志高听了还没怎么样,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老头立马不干了。 “说话客气点!” “客气?”北堂玄上下打量了老头一番,横眉竖目,一脸凶相。 北堂玄记得枸杞曾经特意提到过有人对于自己二人的到来抱有相当大的敌意,似乎就是眼前这个老头。 “哪位啊你?” “胡志祥。” “我说胡老头啊...”北堂玄让开半边身子,突然提高声音,“你特么才该对老子客气点!看清楚咯,要不是老子及时出手,你们这会过来只有给他收尸的份!” 这时,胡志高等人才算是看清楚现场惨状,以及胡老六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所有人的脸色几乎瞬间变得惨白,甚至有人直接被眼前血腥的一幕给干到门外干呕去了。 “怎么会这样...” 胡志高踉跄几步,要不是一旁有人帮忙扶着,只怕当场就要跌坐地上。 “呵,你问我?”北堂玄冷笑一声,“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我算是才明白,原来你派了两个老家伙守着院子还真不仅仅只是为了监视这么简单。” 胡志高就像是没有听见北堂玄的讥讽一般,只是不住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胡志祥见状越众而出,几步来到胡老六身边,也不顾他满身血污,直接动手在他身上翻找起来。 “喂!你在乱搞什么!”北堂玄急忙出言提醒,“我警告你,这人不过一口气调着,你再这么乱来,出了事可别往我们身上赖。” 胡志祥充耳不闻,仔细翻找一遍过后才直勾勾地看向北堂玄,“胡老六身上的东西呢!” “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北堂玄先是茫然,紧接着就是一声“卧槽”。 “出了事赖我,东西丢了还赖我,你们别特么太过分了啊!” 北堂玄的愤怒倒也不全是装的,他确实是没搞懂胡老六丢了什么,更想不通胡志祥为何会好端端地怀疑到自己头上。 “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北堂玄正欲破口大骂,却被枸杞用眼神制止。 “呵。” 枸杞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 胡志高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厮,冷着脸问道,“你又是谁?你笑什么?” “小的不过一个下人,贱名不足挂齿。” “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枸杞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小的自问与主人初来乍到,应是没有得罪过这村里的任何一个人吧?却不知老人家你为何要对我们主仆二人抱有如此深的成见?” 胡志祥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当然,不管你对我们有什么意见,那也都是你的事情,我们既无权过问也无意强求。”说到这里,枸杞话锋一转,“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搞清楚几点。” 第160章 “首先,我家主人昨日刚从几个恶霸手上救下了你们村一个叫作胡有志的年轻人。再者,地上这位也是我家主人用了极为名贵的丹药才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家主人是给你们送钱来的,而不是你们抓回来的犯人!” “我...” 枸杞所言“句句属实”,掷地有声,胡志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枸杞见状,提高声音追问一句,“所以,两条人命再加上后续的精诚合作,在你们这里却是连一点最基本的尊重都换不来吗!” 此言一出,原本冷眼旁观的一众村民皆是有些动容,北堂玄更是忍不住偷偷叫了声好。 正当他以为枸杞会乘胜追击,彻底让胡志祥无话可说的时候,枸杞却突然回头提议道,“主人,我看这枇杷村的枇杷咱们不收也罢。” “呃...”北堂玄不知枸杞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还是配合道,“正有此意。我们走!” 说完便当先朝门外走去。 枸杞紧随其后。 正当两人一前一后准备踏出房门的前一刻,有人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们不能走。” \/\/\/ “胡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堂玄冷冷地问了一句。 枇杷村里人人姓胡,他可没有工夫挨个挨个去记对方的名字。 此时他口中的“胡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胡志高。 胡志高的脸色依旧难看,可态度却带着几分坚决和强硬。 “我说了,你们还不能走。” 不等北堂玄开口,胡志祥也跟上来言简意赅地提醒道,“志高,搜身!” 这老头怎么这么难搞! 枸杞心道一声“卧槽”,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枸杞之所以会着急离开,正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胡志祥口中的“东西”所指为何。 而这件东西极有可能还被北堂玄带在身上! 枸杞把头转向北堂玄,再次“呵”了一声,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及时领会并想到对策。 “村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搜走主人钱财,再害了我主仆二人的性命不成?” “好你个胡老头,没想到你这般恶毒!”北堂玄这会也不干了,对着人群就是一阵嚷嚷,“胡有志何在!老子无论如何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答老子的吗?” 人群当中一个青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村...” “闭嘴!” 胡有志才探出来的半边脑袋重新缩了回去。 胡志高盯着枸杞二人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事情并没有二位想的那么严重。” “你特么都打算谋财害命了还叫不严重?” “不不不,轩爷你误会了。”胡志高急忙否认道,“或许是在下表达的不够清楚,在下的意思是二位暂时还不能离开。” “你这暂时又是多久?十天半月?三年五载?” “过了明日即可。就像在下之前所保证的那样,届时定会让轩爷你见识到咱们村里枇杷的成色。” 话已至此,北堂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至于搜身一事...” “想都不用想!” 北堂玄严正抗议道。 “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志高你!”胡志祥一脸震惊地看向胡志高,“你当真是掉进钱眼里了不成?” 胡志高简单回了句“闭嘴。” 声音不大,却不容抗拒。 完了,他又以近乎谄媚的语气对着北堂玄说道,“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轩爷你大人大量可别往心里面去。大伙儿还指望您能给出个合理的价钱。” 北堂玄不置可否“唔”了一声。 胡志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让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而一旁的枸杞则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对了,此时天色尚早,二位不妨回去接着休息。” 北堂玄点了点头,短暂考虑过后摸出一支瓷瓶,指着胡老六说道,“里面是些补气养血的丹药,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颗,可保他性命无忧。” 胡志高一下愣住,过了半天才伸手接过,“多谢轩爷。” 北堂玄摆了摆手,招呼上枸杞便打算离开。 “二位。” 没走几步,胡志高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来自栖凤阁?” 枸杞二人身形同时一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欺什么玩意?”还是枸杞率先反应过来,装疯卖傻般驳斥一句,“我家主人做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你不要乱说我跟你讲。” “呵呵,是是。”胡志高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二位好走。” 两人没再理会,径直离去。 距离他们不远处,老龙枇杷树正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显得愈发莫测。 几道人影立于树下,动也不动。 见此情形,枸杞脸上神情也变得愈发凝重。 第161章 “胡志高!你就这么放任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开?你为何不让我搜他们的身?” 见枸杞二人已然走远,胡志祥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道。 “因为没有必要。”胡志高的目光从胡志祥身上一扫而过,便自顾朝胡老六走去,“来两个人搭把手,先把老六弄到床上去再说。” 胡志祥一把将他拦住,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什么没必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没必要再搜身,更没有必要再将他们强行留下。”胡志高站定身子,叹了口气,“我想我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的身份?他们什么身份?难道他们不是来收枇杷的?” “绝对不是。” “这...何以见得?” 不仅是胡志祥,距离胡志高较近的几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同样也是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你们觉得,村子里的枇杷若是正常出售的话,大概可以卖出多少鎏金。”胡志高顿了顿,补充道,“就按当年的市价。” “少说也得有数百枚三色鎏金。” 简单讨论过后,很快有人给出答案。 “你们看那什么轩爷,他的身上像是带了数百枚鎏金的样子吗?” “我倒是记得昨日他的那个仆从进村的时候,身上大包小包的似乎背了不少东西。” 又有人说道。 “那些包袱呢?” “几百枚鎏金的份量可算不上轻,如何能够随身携带?他们自然是将包袱放在了休憩的地方。” “你说的没错,他们的包袱自然是留在了我给安排的宅子里面,可问题在于,他们两个人却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假设那些大包小包里头确实装着数百枚的鎏金,那么他们此举是不是意味着大量财物在一段时间内都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胡志高继续解释道,“不仅如此,这两人不过初来乍到,枇杷村对于他们而言近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你们觉得真正的商人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这时,昨夜被安排看护院子的其中一个老头举手示意道,“志高,我与志超听见动静之后最先赶来,那对主仆几乎后脚也就到了,我见他们二人来的匆忙,会不会是情急之下给忘了?” “我记得那个自称轩爷的昨日还在强调自己是商人而非善人。”胡志高摇了摇头,“可商人行事,利字当先。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即便当时事态再紧急,正常情况也当留下一人看守财物才是。” 见无人反驳,胡志高总结道,“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药材商人,而他们所携带的包袱里面装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难不成他们真的是那个什么栖凤阁的人?” 胡志祥上前两步,沉声问道。 “多半如此。”胡志高点头道,“我最后的问题问的极为突然,即便那个自称小七的年轻人反应足够迅速,但在这之前,在他们听到‘栖凤阁’三个字的一瞬间,身体却同时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众人稍做回忆,发现事情正如胡志高所言的那样。 “会不会只是因为他们之前听说过栖凤阁?” “既然只是听说,又为何要着急撇清关系呢?” “...”胡志祥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一咬牙问道,“志高你打算怎么做?要跟他们硬碰硬吗?” “先不着急。”胡志高盯着之前北堂玄交于自己的瓷瓶,眼神几经变换,终是变得异常坚定,“但我说过,无论是谁,都不要试图阻止我们要做的事。” 第162章 就在胡志高对着众人侃侃而谈之际,枸杞和北堂玄也回到了两人暂住的地方。 北堂玄第一时间将房门锁死,接着才长舒了口气,“刚才真是好险,他们是在找这玩意吧?”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胡老六遗落在院子里的那只荷包,“这玩意除了做工不错以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为什么会让胡老头这般在意?” 枸杞从他手上接过荷包,反复打量过后才给出自己的判断,“因为这玩意正是他们赖以保命的关键。” “保命的关键?”北堂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疯女人所惧怕的不应该是明火之类的东西吗?一个荷包有什么可怕的?” “我一直想不明白,之前在地窖的时候,那个女人显然是认出了棺材里躺着的男人,并且打算痛下杀手。可最后她又为何会选择及时收手?”枸杞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道,“如今看来,她当时认出的恐怕不仅仅只是男人的身份,还有男人头上戴着的那顶虎头帽。” “虎...虎头帽?” 北堂玄越听越是迷糊。 “正是。虽然我并不能确定那顶虎头帽上是否同样缝有一个‘贺’字...”枸杞再次将荷包举到眼前端详片刻,“但经过比对,我可以断定两者出自于一人之手。” “这又能说明什么?” “你刚刚提到‘惧怕’?”枸杞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东西会让一个没有痛觉,又几乎刀枪不入的人感到惧怕吗?” “...总是会有一些的吧。”北堂玄也不敢确定,“只不过无论是找寻又或者制作起来都会很麻烦...” “对啊,既然这么麻烦...”枸杞脸上泛起笑意,语气却是陡然转冷,“那么干脆就利用人家仅存的理智和往日的情分好了!” “往日的...情分?” “虽然我不曾亲眼所见,但我想保命的东西总是应该人手一份,而这些东西恰巧又是出自一人之手,那么你觉得这个女人最大的可能会是什么身份?” “村里人!”北堂玄忍不住惊呼出声,“疯女人也是枇杷村的人!” 枸杞点了点头。 “可她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因为小小贺。” “小小贺?” “一个与女人的关系极为密切的人,或许我们可以直接认为小小贺便是女人的骨肉至亲。” “骨肉至亲...疯女人...”北堂玄反复叨念几遍,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鬾...” 枸杞面无表情,再次点头。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群人究竟是有多疯,究竟得有多蠢!”北堂玄紧咬着牙关才不至于让自己声音过大,“他们究竟受了外道什么好处,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他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事情恐怕远没有这么简单...”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听我把话说完。”枸杞示意北堂玄稍安勿躁,“枇杷村这群人确实够疯,但你要说他们蠢,我倒是不太认同。至少胡志高不是个蠢人,更不像是个会轻易受人摆布的人。” “胡志高?”北堂玄呸的一声,“这老头指不定就是罪魁祸首,我看他就是最蠢的那个!”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还能为什么,掉钱眼里去了呗!”北堂玄咬牙切齿地分析道,“对了,他之所以会干出那样的混账事,指不定就是收了外道的钱...” “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我就说...等等!你说什么?” 第163章 “我说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枸杞无奈重复一遍。 “暴露了?怎么就暴露了呢?”北堂玄惊讶过后就是一阵心虚,“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还是做错了什么?” “错不在你。” 枸杞本就无意甩锅,于是解释道,“胡志高最后的试探来的太过突然,是我的应对出了问题。” “最后的试探?你是指他故意提及栖凤阁一事?” “是。当时我不应该急于否认的。你之前也说了,我们走南闯北多年,可如今却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有什么...”北堂玄本想着嘴硬几句,但很快又不得不承认道,“好吧,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枸杞摇头苦笑。 “但你说有没有可能胡老头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我倒是想。可你不要忘了,他是先做出放我们离开的决定然后才出言试探的,这是不是足以说明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犯下错误。” “不能够吧?说实话,我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还挺满意的...” “错不在你...” “又不是我的错吗。”北堂玄跟着琢磨了一会儿,但很快放弃,“那我是真想不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别说你了,事实上我也是一头雾水。” “妈的,都说水浅王八多,没看出来胡老头还是只成了精的老王八!” “谁说不是呢。”枸杞忍不住叹道,“一直以来我都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低估任何人,却不曾想事情还是演变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想不明白那便不想!”眼见枸杞的情绪有些低落,北堂玄抬手就是一巴掌,“师弟你只需记得,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师兄跟你一起扛!” 枸杞顿时热泪盈眶。 “你倒也不必感动成这样。” “亲爱的师兄啊,我这肩膀早晚得废在你手上,你让我拿什么跟你一起扛...” 枸杞原本以为入境之后自己的抗打能力已经大幅提升,却没想到北堂玄随随便便的一巴掌就差点将他干翻。 “我本想着你已经入境,一时忘了收住力道。” “师弟我是入境了没错,可你他娘的都快知意了不是?” “我的错我的错...” 北堂玄手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加上他就本是一片好意,枸杞如何会真的与他计较。 一番插科打诨过后,气氛反而变得轻松不少。 这时,北堂玄继续问道,“你说胡老头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们身份,却为何迟迟没有对我们动手?”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想他或多或少都会忌惮我们求知者的身份。”枸杞试着分析道,“还有,我们几次讨论过的外道留下的后手,有没有可能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 “完全有这种可能。” 北堂玄表示赞同。 “准备时间...对了!”枸杞一通分析下来,反倒是提醒了自己,“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完全可以趁他们尚未准备就绪之际先下手为强!” 说着,枸杞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开干,一回头却发现北堂玄只是坐在原处,并没有响应自己号召的意思。 “有什么不妥吗?” “确实有些不妥...”北堂玄面露难色,“师弟,你之前说过这群人当中并不存在外道。” “是又如何?” “所以说这些村民都是普通人。” “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他们是普通人,那我们便没有随意出手的理由。” 枸杞愣了半天才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出手的理由?” 第164章 “怪我事先没有与你说清,求知者不得无故挑起事端,更不得无故对普通人出手,这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枸杞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何北堂玄在明知村里没有外道且鬾的养成时间极有可能无限延期的情况下,却始终不曾主张用暴力解决问题,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松摆平村里一群老弱病残。 没想到背后还有着这么一层原因。 不过想想也是,若求知者仗着自身修为便可以随意欺压普通百姓的话,只怕像九诘这样有意缓和两者间关系的人都难免会无从下手,更不用提后续的相互接纳与信任。 “师弟,要不我们还是照原定计划...” “等等等等...”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枸杞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白白错过,于是他试图晓之以理,“师兄你想啊,就算这些村民是普通人,可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外道何异?” “无异。” “所以说我们这哪里叫无故挑起事端,又哪里是无故出手,我们分明是在为民除害啊!” “确实如此。” “再说了,我们最多不过是将他们控制起来,又不是真的要取了他们的性命。待解决了鬾这个心头大患之后,这群人还不是任凭你怎么处置。”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在理,这群人也确实可恨。” 本以为北堂玄会再次迎合自己的观点,却不料他话锋一转,“但规矩就是规矩,我不赞成你这么做。” “我...”见软的不行,枸杞干脆拉下脸来,“所以说只因为他们是普通人,就可以肆意妄为,伤天害理了是吗?妈的,谁弱谁有理了是吧?” “并非如此。”北堂玄摇头道,“你也说了,如今村里最大的隐患无非是鬾,只要解决了它,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届时,我们自然可以联系附近官家将枇杷村众人绳之以法。” 枸杞差点就被北堂玄给绕迷糊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顺序不对啊! “不是,你是忘了胡志高还是忘了我们讨论了几百遍的后手后手后手!你就不担心在你解决鬾之前人家就先憋出个大招把你给解决了?” “他们哪有这本事。” 北堂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你以为我在与你说笑?南石城一役这才过去多久,你别忘了我们可是连性命都差点丢那儿了!” 北堂玄沉默许久才一字一句回应道,“若是连外道留下的后手都无力应对的话,那也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枸杞从未想过北堂玄还有着这般固执己见,甚至是迂腐的一面,但他知道自己先发制人的计划多半是行不通了。 见枸杞郁闷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北堂玄颇感过意不去,于是旧事重提,“师弟,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枸杞没好气地打断道,“要不然我找个机会回去师门搬救兵是吗?然后留你一个人搁这舍生取义是吗?你快他娘的闭嘴吧!” “...” “妈的,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 枸杞烦躁地挠了挠头,“也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定下的。” “师傅定的。” “...” 第165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师傅的智慧和远见果然是常人所不能及。” 枸杞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后,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彩虹屁。 哪怕他心里意见再大,也没有勇气去质疑九诘的决定。 “呵呵。” “你笑屁!” “我刚才提到的那些规矩确实是师傅接掌栖凤阁的时候最先立下,而后又被各个门派所争相效仿。”北堂玄不以为忤,认真解释道,“现如今不仅是南莽,就连南莽以外的绝大多数门派皆是以此作为其门下弟子外出历练时候的行事准则。” “你...”枸杞盯着北堂玄看了好一阵,才确定对方并非是在说笑,“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一无门的两位猛男把胡有志按在地上摩擦的画面还特么历历在目呢! “世间门派千千万,所有弟子加在一块更是不计其数。这其中难免会有些行事鲁莽,恣意妄为之辈...” 身为幕后指使的枸杞明显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不轻不重地咳嗽两声以示不满。 “当然了。”北堂玄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往回找补,“事急从权嘛,偶尔做出些变通也是相当必要的。” “那你这会打算变通了吗?” 枸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反问道。 北堂玄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我并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将师傅所立下的规矩放在心上,又有多少人不过是敷衍了事。但我想,身为栖凤阁的弟子,我们理应恪守原则,而不是轻易地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事到如今,枸杞已经不再试图去改变北堂玄的决定。 “可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番决定下来会让自己陷入到多大的被动与危险当中吗?” “我自然是有想过的,所以我才会一再建议你...” “你要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屁话,我可真翻脸了!” 枸杞能说出这番话来,便证明他并非是真的动怒。 北堂玄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转而提议道,“我们就不能照原计划行动吗?” “还有个屁的原计划呢...” “等他们祭祀完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鬾给解决了,我们早先不就是这么计划的吗?” “你也说了是神不知鬼不觉,可我们这会极有可能连身份都暴露了,行动起来哪里什么隐蔽性可言?到时候人家派过来十个八个老头把咱俩团团围住,你告诉我怎么行动?” 不等北堂玄开口,枸杞又抢先一步提醒道,“人家可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好意思动手吗你?” “...”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我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刚刚你也看到了...” “看到什么?” “...”枸杞扶额道,“枇杷树下面有人守着啊!” “有人守着吗?这我倒真没注意...”北堂玄不尴不尬地挠了挠头,“你可有看清那些人的身份?” “能有什么身份?枇杷村里最不缺的就是老头!” “只是由村民把守的话...”北堂玄沉吟片刻,给出自己的看法,“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的守卫工作未必做的多么严丝合缝,我们有没有可能伺机潜入?” “可能性不大。”枸杞当即一盆冷水泼了过去,“我觉得这几个老家伙恐怕不仅仅是摆设这么简单。” “何以见得?” “你想想看,先前胡老六出事的时候闹出来多大动静,就连负责监视我们的两个老头都没忍住赶过去凑热闹了。可反观看守枇杷树的几位却依然能够做到寸步不离,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们能有多大机会蒙混过关?” “若事实当真如你所言,机会恐怕不大。” “想要越过这些人的防守,靠近枇杷树,就不可避免的要与他们产生冲突。”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除非...” 枸杞很快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除非什么?” “还是先想想第一关该怎么过吧。”枸杞并没有急着回答,转而问道,“对了,师傅规定的是不得无故对普通人出手是吧?” “正是如此。” “倘若先动手的是对方呢?”枸杞又问,“师傅总不会连正当防卫的权利都给咱们剥夺了吧?” “正当防卫?” 北堂玄显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稍作理解之后才给出答复,“正当防卫的话,应该不碍事吧...” “那事情就好办了。” 第166章 枸杞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尽数告知北堂玄,两人在商议并敲定下一些细节之后,便各自回房打坐调息,养精蓄锐。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西落,天色渐沉。枸杞非但没有等来想象中前来围剿自己二人的老家伙们,反倒是被窗外传来的阵阵脚步声搅的心神不宁。 这时,北堂玄推门而入,满脸疑惑。 “外面那些人是个什么情况?” 枸杞起身来到窗边,驻足察看。隐约可见院墙外头陆陆续续有人经过。 “他们这是朝着枇杷树的方向去的。” “这是打算放任我们不管了吗?” 正如北堂玄所言,众人脸上表情或是茫然或是麻木,但无一例外都不曾朝院子里多看一眼。 “应是如此。” “所以说这第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北堂玄顿时面露喜色。 “放任不管...”枸杞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这可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啊。” “怎么又不是好消息了?” “在我看来,胡志高之所以会对我们放任不管,无外乎两种可能。”枸杞死死盯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其一,出于对你我二人百分百的信任...” 北堂玄忍不住轻笑出声,“可拉倒吧!” 枸杞也跟着笑了一下,“其二...” “其二什么?” 北堂玄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一抬眼却发现枸杞大张着嘴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了这是?” 北堂玄也跟着凑到窗子边上,正好瞧见三三两两的村民沉默着经过院门。 骨瘦如柴,脚步虚浮,看上去年龄都不算大。 “这几个是...”北堂玄一愣,“村里的年轻人?连他们都现身了?” “虎头帽...” “什么?” 枸杞定了定神,“棺材里躺着的那个男人,我刚刚看到他了。” “棺材里的男人?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枸杞摇了摇头。 “可你不是说他从棺材里头消失了吗?” “不仅仅是棺材,包括整个地窖,甚至是那户人家,最后我都找过,并没有发现他的下落...” “会不会这家伙当时躺在棺材里头根本就是在装死?待到后来便又趁乱逃了出去...”北堂玄对于自己的推测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声音越说越小,“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枸杞心中发出同样的疑问。 北堂玄所言并非毫无道理,此人当时或许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处在无意识的状态当中。或许正是由于他的通风报信,自己和北堂玄才会暴露了身份。 可既然如此的话,胡志高在掌握切实证据的情况下又为何还要出言试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抛开这些不谈,此人如今现身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与他一道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 胡志高在得知自己二人的身份之后,却沉寂了整整半日甚至是更多的时间,他又在酝酿什么? 自己和北堂玄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枸杞觉得自己仿佛陷身于巨大的漩涡当中,越来越多的谜团令他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师弟?师弟!” 见枸杞怔怔出神,半天没有反应,北堂玄终于没忍住扬起了巴掌。 “卧槽。” 肩膀上传来的痛楚,让枸杞瞬间回魂。 “你可是想到些什么?” 北堂玄假装没有看见枸杞一脸痛苦,忙不迭追问道。 “想到个屁!”枸杞望向枇杷树方向升腾起来的火光,一咬牙道,“先跟上去再说。” 既然跟着死胖子一道选择了困难模式,那么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自己总不可能置身事外。 第167章 夜色渐浓,火势愈旺。 偌大的火堆就生在老龙枇杷树前方的空地上。 枇杷村的村民们围拢四周。或是蹲在地上将形形色色的玩具丢进火中,或是立于一旁,沉默不语。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既不显得悲伤,也不如何庄重,有的只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木然。 距离众人十数丈以外的一处墙角下,北堂玄鬼鬼祟祟地探着半边脑袋,“师弟,还真给你说中了,他们并没有留人在外围看守。” 如他所言,上午守着枇杷树的几人也加入到了所谓祭祀的队伍当中。 “希望接下来还能这么幸运。” 枸杞随口敷衍道。 他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无人看守,确实避免了一些无谓的冲突,可事实上,这仅仅只是整个潜入计划得以实施的前提。 “师弟,你真打算在他们祭祀的时候潜入枇杷林?” 北堂玄收回脑袋,语气担忧。 “不然呢?待他们散伙以后怕是又要分出人来继续看守,届时我们的机会只会更加渺茫。”枸杞沉声道,“另外,胡志高越是迟迟没有动作,我便越是觉得不安。” “有没有可能外道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后手,他们其实已经技穷了?” 枸杞原以为北堂玄这话不过是安慰自己,可一回头却发现他眉头紧锁,竟像是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这番结论。 “之前我们谈到胡志高为何会放任你我二人不管。” “对,你不提这事我差点都给忘了,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你说有没有可能,胡志高之所以放任我们不管,正是因为在他看来我们已经与死人无异?” 北堂玄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眼前时机,或许不是最适合的,但极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 “我们之前不是推演过很多遍了吗?计划还是具有一定可行性的。”枸杞笑着反问道,“怎么,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什么忙也没能帮上...” “你这不是帮我强行上难度了嘛。”枸杞小声嘀咕一句,接着才正色道,“但是你也应该清楚,这个所谓的计划并非如何严谨,这些人的注意力是否集中?零零麻又能制造出多大的动静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甚至...” “甚至什么?” 若是计划受阻,甚至还需要有人里应外合。 枸杞心道一句。 “你只需要知道这个计划当中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能否成功全凭运气...” “我知道。” “所以啊。”枸杞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提醒道,“万一师弟我在过程当中出了什么岔子,你可别...” “师弟你不必再说。”北堂玄打断道,“虽然我无意挑起事端,可他们若是胆敢对你不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你也说了,这叫正当防卫。” “对,正当防卫。” 在得到北堂玄的保证之后,枸杞不再耽搁,动手点上几处穴位,周身气息开始变得若有似无起来。 北堂玄见状不由得再次感叹道,“桥本老师若存于现世,想必也是一代宗师!” 枸杞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干脆装作没有听见,一个转身便融入到了火光所触及不到的黑暗当中。 第168章 枸杞动动手指便布置完成,起到隐匿自身气息作用的法阵正是花千树所教授的,所谓简单实用的法阵之一。 加之他一身黑衣,再配合上红莲摇曳的身法,整个人顿时化身一道黑夜里的魅影,若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当他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距离老龙枇杷树不过丈许。 只不过两者间还隔着熊熊烈焰,以及祭祀当中的枇杷村村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他的存在感已经微乎其微,也绝无可能大摇大摆地越过人群,进到林子。 整个计划终于进行到了最后也是最为艰难的一步。 枸杞稍作调息,正准备施术,却突然发现众人的祭祀活动似乎也已经进入到了另外一个环节。 只见一众村民纷纷起身,相对有序的排在了火堆前面。 在他们对面,距离火堆不过咫尺之遥的地方,站着胡志高。 “开始吧。” 随着胡志高一声令下,众人陆陆续续从各自身上掏出一件件工艺精良的针线制品。 接着,为首之人持刀猛地划过掌心,鲜血瞬间将其手中的一面方巾给浸湿染红。 还不等枸杞有过多反应,方巾已被投入火中。 原本平稳燃烧的火苗立时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蹿起老高,疯狂舞动。 枸杞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以免受到波及。 反观距离火堆最近的胡志高动也未动。即便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却仍是哑着嗓子指挥道,“下一个!” 众人依言照做,霎时间血光四溅。 衣帽,鞋袜,甚至是枕巾床罩,一件接着一件被火焰吞没。 见此情形,枸杞心中不安愈甚。 他有意上前阻止,却又不愿让北堂玄为难。 权衡过后,枸杞还是决定照计划行事,先将鬾给解决了再说。 于是,他再次默念法诀,同时心道一句,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零零麻! \/\/\/ 不消片刻,枇杷林中传出异响。 下一秒,成群的麻雀倾巢而出,盘旋在人群上空久久不散,引起不小的骚乱。 众人或是发出阵阵惊呼,或是驻足原地仰头观望,原本有条不紊进行着的祭祀活动也被迫中断。 枸杞几次想要趁机越过人群,却又按捺下来。 因为他注意到包括胡志高,胡志祥在内的几个老家伙非但不为所动,反而一脸警觉地四下张望起来。 吓得他赶紧抱头蜷缩在阴影当中。 就在枸杞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声凄厉的惨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几乎同时,枸杞一个闪身便与众人擦肩而过,钻进了林子里头。 至于在关键时刻送上神助攻的那位,即便他看也未看一眼,却也能够猜到对方的身份。 \/\/\/ “胡有志!你他娘的鬼叫什么!” 胡志祥气势汹汹地来到胡有志跟前,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质问道。 胡有志捂着脑袋,半天才发出微弱的声音,“那些麻雀...” “那些麻雀怎么了?”胡志祥见他一脸痛苦不似作伪,连忙关切道,“你被他们伤着了?” “那些麻雀在我头上拉屎...” “...”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是在胡言乱语,胡有志将手从脑袋上面移开,伸到胡志祥面前,“祥叔你看。” “我看你妈个头!” 胡志祥一把打开,拂袖而去。 第169章 枸杞钻进林子,又借着惯性前行了一小段距离。 在确认自己并未暴露行踪之后,第一时间解除了那套用于隐匿自身气息的法阵。 枸杞蹲着身子,喘着粗气。 若不是此时他正忙着抹去糊了自己满头满脸的蜘蛛网,实在空不出手来。他指定会忍不住狠狠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原来,花千树所授固然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可相对应的,人家也极为认真负责地将适合各个阶段修习和使用的功法逐一告知过枸杞。 用他的话来说,无论何种功法乃至阵法,充分施展的前提在于施术者本身拥有与之相匹配的修为。勉力而行非但会使其效果大打折扣,甚至不排除有反噬自身的风险。 就好比这套法阵,花千树在教授之前就提过一嘴,“未及通达小境,不可妄用。” “学了又不能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听好了,我说的是‘未及通达小境,不可妄用’。” “妄用了又会如何?” “那你试试看咯。” 为了自己的潜入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枸杞终是忍不住试了一下。 试过之后,他也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不听老地言,吃亏在眼前。” 他并不清楚以自己初临知体境的修为,究竟将这套法阵的功效发挥出了几成。 他只知道从自己布置完成,再到解除法阵,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可偏偏就是这么一小会的工夫,足以令他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妈的,让我试试看这种话,老地你也真是说的出口!” 枸杞忍不住低声抱怨一句, 不过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彻底打消了仗着自己所学繁多,随意开大的念头。 那本《火相功法》里头,光是花千树明确交待过非得知体境造极以后方能使用的功法足有好几套呢! 回想起每每自己抬杠的时候,浮现在花千树脸上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枸杞难免又是一阵庆幸。 \/\/\/ 枸杞蹲在地上调整了好是一阵,总算缓过劲来。 正当他起身准备继续前行之际,却是发现自己竟是寸步难行。 不知何时,他已置身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回首望去,空地上跳跃着的火焰,以及骚乱过后勉强排成队列的人群依稀可见。 眼前身后,恍若隔世。 枸杞本不愿过早施展洞螟之术,只因其持续时间不过短短一刻。 而他始终有着某种预感,即便接下来能够顺顺利利地把鬾给解决了,却还有另外一场恶战在等着自己。 可眼下情形,就连最基本的辨别方向都无法做到,更别提深入林子探寻鬾之所在。 加之村民们手中的祭品一件接着一件重新开始被投入火中,又让枸杞在无形中多了几分压力和紧迫感。 稍作权衡之后,他还是选择默念起法诀。 随着洞螟之术的施展,枸杞终于能够勉强看清周围景象,一阵阵难以名状的味道也跟着闯入鼻息。 香甜却又夹杂着酸腐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直萦绕其心头的那股预感也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第170章 今晚之前,枸杞曾两次见到过老龙枇杷树,只不过都是远远观望。 至于今晚,受限于诸般因素,他更不可能有机会一窥其全貌。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座由无数棵枇杷树纠缠合抱,连接形成的林子远比自己想象当中要大的多。 不仅如此,枸杞似乎也成了这片林子长久以来屈指可数的访客之一。数不清的枯枝腐叶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行走起来已是极为不易,更不用说从中辨别出前人足迹。 粗略估算,洞螟之术的持续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半,周围一成不变的景象,却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反观枸杞只顾埋着脑袋,一脚深一脚浅地穿行在几乎密不透风的树林之间,并不显得如何慌乱。 只因他心知,自己距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 事实上,就在洞螟之术施展开来的那一瞬间,在他内心深处便无端生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这种感觉指引着枸杞做出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选择。 包括他行进时的路线,包括在过程当中需要规避的某些风险。 他自然清楚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便是大家口中经常提到的所谓直觉。 可是直觉啊。 枸杞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在他看来,直觉的真实面目,无非是逻辑无法理顺,或者干脆就是编不下去故事的时候,作者搬出来搪塞读者的一种手段。 (啪啪啪) 其敷衍程度不亚于“机械降神”。 之前就说过,枸杞是个资深的推理(猎奇)小说爱好者,“直觉”自然也就成了他阅读时候最为抗拒的字眼。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也有全凭直觉行事的这么一天。 上辈子丢出去的回旋镖隔世来袭,正中脑门。 让他既是尴尬,又是感叹世事无常。 可转念一想,相较于那种“某某某就是凶手!为什么?直觉!”的“直觉”,自己的直觉显然更具说服力一些。 回想起来,一梦湖湖底环境之险恶犹胜今日,自己之所以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赤凤所在,除了有水温变化作为参照以外,似乎也离不开来自于自己内心深处,冥冥之中的指引。 都说洞螟之术的作用在于强化自身五感,也不知如自己这般强化了第六感的情形是否孤例。 待到此间事了,定要找北堂玄问个清楚明白。 枸杞这般想着,不过稍一愣神,便直直撞到树上。 满树枇杷倾泻下来,砸得他眼冒金星,指引他一路前行的直觉顿时消失无踪。 无措之际,他却发现身前不远处的地方,一张木质摇床赫然在目。 摇床之上,苔痕遍布,沧桑尽显。 摇床之下,各式玩具,堆积成山。 \/\/\/ 眼见鸟群散去,祭祀人群再度回归秩序,胡志祥懒得再与胡有志多做计较,返身回到胡志高身侧站着。 “志高,你感觉如何。” 胡志高目不斜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疼。” “...” 余光扫过,只见胡志高头上脸上脖子上满是燎泡,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滴落地上。 胡志祥见状,多少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犹豫再三,他才试探着追问一句,“就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了吗?除了疼以外...” “没有。” “没有?” “没有。” “会不会是因为祭祀尚未完成?” “不知道。” “可如今不见了胡老六的那只荷包,整套祭祀还能算作完整吗?” “...” “有没有可能...” “闭嘴!” 第171章 即便目标近在咫尺,枸杞并没有选择贸然上前,而是停在距离摇床丈许的位置,踮起脚尖谨慎观望。 可一看之下,却又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一下把自己给撞昏了头。 在他看来,眼前所见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更像是... 一只猴子。 这便是外道处心积虑要养的鬾? 摇床里躺着的难道不应该是“小小贺”吗? 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神展开? 枸杞既是觉得离奇,又觉得一切未免过于荒诞。 之前我们便提到过,受限于自身修为,洞螟之术固然使得枸杞能够于暗黑中视物,但较之平常始终有着不小的偏差。 鉴于此,枸杞不敢有丝毫大意,带着满腹疑惑,缓步上前。 \/\/\/ 几步过后,枸杞在摇床前面站定。 此时,他已将心中怪异荒诞的情绪全部收敛,转而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躺在摇床里的确实是个孩子。 只不过他前额突出,颧骨高耸,浓密的毛发像是络腮胡子一般覆盖其脸颊两侧,较之常人大有不同。 相对的,孩子的皮肤却又极其光滑白皙,娇小的鼻头,稍稍翘起的嘴巴点缀脸上,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只见他双目微闭,神情安详,就像是安然睡着在了某个玩累了的午后。 或许下一秒便能悠然转醒,发出悦耳的笑声。 “小小贺,是你吗?” 枸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轻声发问。 随着目光向下游移,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在他的衣领上,枸杞看见了那个标志性的“贺”字。 字体清秀,如溪般潺潺。 小小贺身上穿着的是最寻常不过的麻布衣服,但不难看出缝制之人的每针每线都可谓格外用心。 整件衣服做工精细,走线齐整,胸口处的那只叼着元宝摇头晃脑的小狗更是显得活灵活现。 枸杞脸上笑意浮现。 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引起共鸣。 直到他余光瞥见小小贺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 枸杞将小小贺的手掌向上抬起一些,同时俯下身子,仔细查看。 这时,他才看清其手背上的伤口有着多个创角,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 卫星状挫裂创。 即便枸杞并不具有相关方面的知识储备,却能依稀记得这类创口应是山石之类的重物打击造成。 就像是印证他心中所想,很快,枸杞就在这些创腔里面发现了少量残留的石屑和沙土。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小小贺的手指内侧,存在着深浅不一的大量擦伤... 而随着小小贺的手臂上抬,衣袖滑落,其手臂上一道道或粗或细呈条状的伤口也跟着进入到枸杞的视线当中。 枸杞的呼吸声变得愈发粗重,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 “操!” 事实上,即便是在上一世,在那个人民素质和认知有所提高,包容性和理解性普遍增强的社会当中,像小小贺这类群体,都难免会面临各式各样的误解和偏见,遭到或多或少的排挤和歧视。 更不用说在这个认知落后,观念老旧的时空里... 这也正是为何枸杞在看清小小贺样貌的时候,会发出那么一声叹息。 在枇杷村里,小小贺究竟会被当作什么样的存在。 异类?怪物?不祥之兆? 在小小贺有限的生命当中,又遭受了哪些不公的对待? 辱骂?殴打?无休止的欺凌? 枸杞实在不愿,也没有勇气继续往下想。 命格纯阴者殇于九龄之内... 枸杞脑中无端响起北堂玄说的那些话来。 ‘殇’一般指的是少年人的死去,但在这里,往往还附带着‘枉死’的意思。 “小小贺,你也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对吧?” 枸杞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让心情有所平复。 接着动手解开其衣上交领。 第172章 小小贺身上的衣物被缓缓揭开,枸杞却奇怪地发现无论他的胸前或是腹部都未见半点伤痕。 疑惑的目光再次投向小小贺的两条手臂,枸杞这才注意到那些条状挫裂创似乎也仅仅分布在其手臂外侧。 手背,手臂外侧存在大量伤痕,前身完好无损... 枸杞脑中突然闪过一帧模糊的画面。 得罪了。 枸杞心道一句。 接着将小小贺身上衣物逐一褪下,稍一用力,将其翻了个身。 正如枸杞所想的那样,在小小贺的后背上,他看见了大大小小,或重或轻的数不尽的伤痕。 触目惊心! 暗红的,绀紫的,黄褐的... 不规则的,条状的,半圆型的...甚至,在小小贺的左肩处还留着两道深深的弧形的印痕... 这是... 牙印? 枸杞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 即便枸杞打自心底不愿意承认,但很显然,小小贺左肩上的印痕确是牙印无疑。 很难想象,成年人在对着孩童施暴的时候会用上牙齿。 不仅如此,从那两道弧形的间距来推断,咬人的那张嘴巴恐怕不过一寸见方。 一寸见方的嘴巴... 枸杞的胃里突然一阵翻腾。 他强忍着几欲作呕的冲动,把目光停留在小小贺后背上的几处接近半圆的挫伤。 与其他伤痕不同,这几处挫伤显得相对规整。 相对规整的,接近半圆的伤痕... 枸杞很快想到什么,他低下脑袋看向自己脚面... 胃部的不适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原本模糊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 相貌异于常人的少年缓慢爬行,地面上锋利的石子划破手指,血流如注。 每爬一步,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不过相较于他满背的伤势来说,这样的疼痛似乎也并非无法忍受。 尤其是肩膀上挨的那一下,可是连肉都要让人给咬去... 不过好在,自己当时用手护住了脑袋,这样,妈妈就不会发现自己受伤。 这样,妈妈就不会心疼了。 少年这般想着。 他只希望尽快结束这场噩梦。 只要回到妈妈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有人上前一脚踏在少年背上。 “爬啊。” 少年试着挣扎,但无果。 “给我。” 那人从同伴手中接过石块,朝着少年狠狠砸下。 “你还真敢爬!” “啊!” 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勉强回首,只见一道,两道...十数道人影朝着自己围拢过来。 有人表情冷漠,有人发出冷笑。 有人天生冷血! 到了这里,枸杞脑海中的画面崩裂四散。 他也终于忍受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蹲在地上大吐特吐,眼泪鼻涕齐齐流下。 这,便是你们画地为牢十六载的真相么?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枸杞再也吐不出来任何东西,他才抹了一把嘴巴,缓缓起身。 他将小小贺的衣服重新穿好,一丝不苟地整理过后,方才转身朝着枇杷林外走去。 “你这是要走去哪里?” 枸杞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赤凤冰冷冷的声音。 他顿时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事情未做?” 经赤凤这么一提醒,枸杞再次蹲下身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 枸杞没有给予赤凤任何回应,而是埋着脑袋精挑细选起来。 过了一会,他捡起一坨软硬适中的泥巴,掂量几下之后就这么大剌剌地蹲在地上捏起了泥巴。 “我在跟你说话!” 有了之前捏孙小美和阿土伯的经验,枸杞这次得心应手。 不多时,一个疑似婴儿的东西逐渐成型。 这时,赤凤已经不再口吐人言,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啼鸣足以显示其内心的愤怒。 枸杞置若罔闻,又从地上捡起一小撮泥巴,搓成细条之后按在“婴儿”脸上,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回摇床边上。 “来的仓促,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金贝贝,留着给你做个伴。” “你特么到底在干嘛!” 赤凤的声音听上去歇斯底里。 “你需得将他头颅取下方能了结其性命。如若不然,谁也不要想活!” 枸杞又对着摇床里的小小贺拜了几拜,这才故作惊讶地问道,“谁都没得活?” “你和那死胖子连‘知意’都不是,如何能够奈何的了鬾!”解释过后,赤凤再次催促,“快动手!” “原来如此。”枸杞点了点头,接着表情一变,冷冷问道,“那如果我死了,你还能继续屁话啰嗦吗?” “...” 第173章 北堂玄脸上的表情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复杂难言。 就在枸杞只身潜入黑暗不久,村民们的行为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眼见众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划破掌心,再用鲜血浸染祭品,北堂玄跟着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而随着带血的祭品接连投入火中,原本平稳燃烧的火焰越来越旺,几有冲天之势。 胡志高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上首,虽未见有明显的自残举动,行为却更加让人背脊发凉。 由于胡志高所处位置紧挨火堆,其身上衣物,乃至毛发都不止一次的被狂乱的火苗给点燃,而他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用手拍灭,自始至终半步未动。 随着时间推移,尚未有所动作的只剩下十数个首次露面,人模鬼样的年轻人。 平心而论,面对如此惨烈的局面,即便换作自己都免不了心生惧意。 可让北堂玄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年轻人脸上神情较之那些年长者竟是更为冷酷淡漠,手起刀落之际更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眼前流程仿佛经历过无数遍之多。 北堂玄的额头上有冷汗冒出。 \/\/\/ 事到如今,没有人还会认为这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祭祀。 北堂玄心里仅存的一丝侥幸终于幻灭。 他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应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切。 自己是否真的会死? 北堂玄不禁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并非畏死。 事实上,受其所修功法影响,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许还隐隐有些期待死地后生的那一刻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感悟和升华。 就像南石城所经历的那样。 但此刻,他却突然意识到,若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连自己都无力应对的危险。那么自己一旦遭遇不测,枸杞一人又当如何保全自身? 回想起自己在明确否决枸杞先发制人的提议之后,其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意外,不解,无奈,甚至是愤怒,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丝毫退缩,没有表现出半点弃自己于不顾,独自偷生的意思。 思及此处,北堂玄的心情变得格外复杂。惭愧不安,自责内疚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枸杞固然成全了自己所求,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对方陪着一道涉险。 更不意味着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对方陪着一道赴死! 不能再等了! 必须阻止他们! 北堂玄终是改变主意,决定出手。 但在这之前,他还需要替自己接下来的违背师意的举动找足理由。 自己现身并非是为了挑起事端,北堂玄告诉自己。 而是胡老头的衣服千疮百孔,头发眉毛所剩无几,未免有碍观瞻。 不仅如此,村民们的行径也过于血腥骇人,实在有违天和...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火里燃烧时散发出来的奇怪的气味,不仅影响了空气质量,甚至影响了自己的睡眠质量... 总之,无论自己给出的理由如何牵强,可以预见的是,但凡自己出面阻止祭祀继续进行,无疑将会引发众人的激烈反抗。 而对方一旦动手,那么自己出于自保被迫做出反击的行为就叫作——正当防卫! 对! 我不过是正当防卫! 我既没有主动伤人,更没有破坏规矩! 北堂玄很快将自己成功洗脑。 接着,他开始默念法诀,洞螟之术随之施展开来。 北堂玄走出墙角,正待上前。 一阵前所未有过的强烈的危机感无端生出,瞬间蔓延至全身。 直教他汗毛倒竖。 身后有人! 北堂玄猛然回头。 紧接着,他便对上了一双灰色的,无神的眼睛。 “泥,树水?” 第174章 “志高,还是不行吗?” 祭祀接近尾声,尚未投入祭品之人寥寥无几。 胡志祥见状,忍不住再次追问。 连续的高温炙烤,让胡志高变得精神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有感觉了没有?”胡志祥尝试着描述道,“就是那种可以力大无穷,一个打十个的感觉。” “感觉...”胡志高远不比先前那般淡定,又是过了一阵才苦笑摇头,“我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站...不住?” 胡志祥脸上变色。 眼见胡志高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仰面倒下,赶忙上前一步将他搀住。 “怎会如此?” “我不知道...” “定是因为少了胡老六的荷包!东西究竟去了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 “要我说这事指定与那个什么轩爷脱不开干系!你既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当时又为何不让我搜他们身!” “正是因为事情与他脱不开干系,我才更要阻止你鲁莽行事。”胡志高有气无力地解释道,“我能猜出他们求知者的身份纯属偶然,事先更不曾有过半点准备。若是你强行搜身,将他二人彻底激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可如今呢?如今我们已是将那位的指示一一照做,你却为何迟迟没有感受到变化?” “...” 胡志高一时语塞,“再等等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再等?你还熬的住吗?” “十六年都熬过来了,又有什么是熬不住的...” “十六年...”胡志祥讷讷重复一遍,接着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志高,莫不是那位...” “休得胡言!” 胡志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被胡志高强行打断。 只因这些年来,同样的念头在他脑中不知出现了多少回。 两人相顾沉默许久。 “志高,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那位留下的手段不起任何作用,我们又当如何?” 胡志祥半天没有等到回应。 “志高?” 这时,他才注意到胡志高的目光不知何时投向了老龙枇杷树,眼神里既是难以置信又带着一丝慌乱。 胡志祥正待回头,一个谈不上熟悉,却也算不上陌生的声音率先响起。 “若是外道留的手段起不了作用,我保证你们会被我打出屎来!” \/\/\/ “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你是何时进的林子?你究竟是何人?” 胡志祥转过身子,连珠炮似的发出一连串疑问。 而胡志高仅仅只是叹了口气,简短问道,“你,可是求知者?” “是我。我从林子出来刚好就在这里。我在你们祭祀的时候,从你们眼皮子底下进的林子。我叫枸杞。我是求知者。” 枸杞不慌不忙钻出枇杷林,不慌不忙走向两人,同时将问题逐一回答。 最后,他在两人身前站定。 “你俩加一块拢共问了五个问题,却偏偏不曾问我何为外道。” “什么是外道?” 像是在配合枸杞一般,胡志祥立马问道。 枸杞“噗”的一下笑出声来,“真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演技,随便找个小鲜肉都能无情碾压。”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听得懂的并不重要。”枸杞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言辞却是逐渐犀利,“重要的是你们知道何为外道,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你们不但参与其中,甚至乐在其中!” “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滚!我们这不欢迎你!” 胡志祥恼羞成怒般上前推搡枸杞。 “你似乎从一开始就看我们很不爽。” 胡志祥并不是很能理解枸杞口中的“不爽”是何含义,他只是奇怪自己分明已经使上了浑身力气,为何眼前少年依旧纹丝不动? “真是巧了,你们这群杂碎当中我也看你最是不爽!” 说着,枸杞一拳挥出,正中胡志祥腹部。 胡志祥应力飞出老远,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如何?出来屎了吗?” 第175章 北堂玄自问不是无胆之辈。 但不论是谁,猝不及防之下对上这么一双骇人的眼睛,都难免会变得六神无主。 更不用提女人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看着像鬼更要多过像人。 “偶...偶树北堂玄啊...” 北堂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已经陷入到了短暂的宕机状态,但他总归知道初次照面便学习人家说话口齿不清,可算不上什么礼貌的行为。 “在下北堂玄。” 下一秒,他回神过来,再次自报家门。 但女人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冒犯。 只见她原本灰色的眼眸逐渐被漆黑填满。 正如枸杞描述当中的那样。 “泥...” 北堂玄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女人一个“四”字堪堪出口,他便脚尖一点向后飘去,从而避开劈向自己面门的致命一掌。 这正是枸杞在吸取血了的教训之后所得出来的经验,女人的“泥”字后面,多半跟着的是个“四”字... 北堂玄心道一声好险,未及站定便下意识地开口解释道,“贺姨,不,贺姐,我并非是你敌人!” 听见北堂玄对自己的称呼之后,贺姓女人停下了追击的脚步,歪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堂玄刚想着松口气,却又马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据枸杞所言,女人神志不清,并非是一个能够进行正常交流沟通的对象。 她或许能够听的进去话,能够做出一些简单的思考和判断。但其行为更多的还是依照自身本能所驱使。 尤其在她的眼睛变黑之后。 趁着女人思考人生之际,北堂玄余光向后瞥去。 空地上血腥诡异的祭祀仍在持续,令人不安。 北堂玄焦急万分,却又苦于自己脱不开身。 他将视线重新停留在女人身上,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原本紧锁着的眉头也跟着松展开来。 若是能够将她引入人群,岂不正好引发骚乱? 所谓祭祀必将为之终止。 北堂玄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沾沾自喜,同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刺耳的,极其欠揍的男声响彻耳旁。 “定是因为少了胡老六的荷包!东西究竟去了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 ... 此时的北堂玄有着洞螟之术的加持,自是将两个胡老头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从两人的对话当中可以得知,村民们用鲜血浸染过后投入火中的,正是那些出自贺姓女人之手的针线制品。 而据枸杞推断,那些针线制品本是他们用来保全性命... 北堂玄心里咯噔一下。 若真是如此,那么自己将女人引入人群之后所引发出来的后果,恐怕不仅仅只是骚乱这么简单了。 北堂玄停下脚步,一时陷入两难。 正犹豫间,对面的女人已是短暂地思考完了人生,歪着的脑袋也已重新摆正。 北堂玄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图安抚道,“贺姐...” “泥...” “尼玛!” 北堂玄一秒都不愿意再浪费,狠狠一跺脚,便化身一道残影,朝着老龙枇杷树相反的方向奔离而去。 果不其然,就在他与女人错身之际,女人口中缓缓吐出那个“四”字。 \/\/\/ 北堂玄的修为高出枸杞不少,红莲摇曳由他使来更显灵动异常,迅捷无匹。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他全力施为,贺姓女人只有在他屁股后面吃灰的份。 片刻后,北堂玄驻足于村子入口处的那段土坡之上,此处已是他所能想到的,距离老龙枇杷树最远的位置。 他转过身子,目视贺姓女人尾随而至。 “我知你是个苦命人...” 见其头发披散,模样凄惨,北堂玄叹了口气。 女人毫不领情,一掌拍来。 北堂玄身形一晃,闪到一侧。 “我会尽可能地留你一条性命...” 言罢,他动手解下自己的发带。 那条原本再也普通不过的发带,随之绽放出隐隐红芒。 第176章 对于枸杞的突然现身,有人觉得意外,有人感到疑惑。 但也仅仅只是意外和疑惑而已。 他们只是想不明白枸杞究竟是何时潜入到了林子里面。 而接下来枸杞说出的那些话,却让众人脸上齐齐变了颜色。 外道? 什么是外道? 是指当年替大伙出谋划策,布置法阵的那位吗? 什么叫留下的手段不起作用? 那位留下的手段如何能够不起作用? 那可是大伙明知对方极有可能是求知者的情况下,却依然试图与之周旋的最大的倚仗啊! 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全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枸杞一拳将胡志祥撂倒在地。 人群当中才有人惊呼出声。 而让枸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寥寥几个女性村民表现出了惊慌无措以外,其余人等竟是面带怒意,开始朝着自己这边围拢过来。 这特么不符合这群人又蠢又坏的反派人设啊! “着什么急?”枸杞面不改色,轻描淡写道,“我既说过要将你们所有人都打出屎来,那便不用担心我会厚此薄彼。” 原本怒意勃发的村民们明显放缓了脚步。 “大家不用听他放屁!”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指出,“老子当年不是没有跟求知者打过交道。他们无非就是力气大些,动作快些,最多就是会使些稀奇古怪的招式。这人年纪轻轻的只怕更是不济,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他不成!” 无知者无畏啊! 枸杞心道一句。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家伙的描述似乎又极为符合自己如今的现状。 眼见众人再度变得跃跃欲试起来,枸杞不带丝毫犹豫,反手扣住胡志高的咽喉,“你们再往前一步试试!” “你!” “放开老胡!” “卑鄙!” 在一片谩骂指责声中,枸杞扯着胡志高的脖子走进人群。 投鼠忌器之下,众人只是怒目而视,却不敢有多余动作。 很快,枸杞找到了之前鼓舞人士气的那人。 “老熟人了哈。” 此人正是当初被胡志高指派过来监视枸杞二人的两个老头之一。 “如何称呼?” 老头看了一眼被枸杞制住的胡志高,闷声应道,“胡志猛。” “胡志猛啊。”枸杞点了点头,“你倒是有些见识,怪不得被委以重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与求知者打过交道?” “是又如何!” “他们只不过是力气大?” “是...” “有多大?” “...” “有没有这么...”胡志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枸杞又是一拳挥出,“大?” 胡志猛应声倒地。 “你疯了!” “你不要太过分!” “我跟你拼了!” 众人再次出声抗议,却是在不自觉当中带上了几分外强中干。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眼前少年不但一言不合便会动手,动起手来更是毫无保留。 地上躺着的两位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人希望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打出屎来。 即便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上前确认过地上的两位是否真的已经被打出屎来。 枸杞打了个哈欠,轻飘飘地问道,“谁特么还要当出头鸟?” 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刚刚又是谁说的要跟我拼命?” 枸杞又问。 这个问题更不可能有人回答。 叫嚣着要跟枸杞拼命的那位,早就不知道将自己藏进了哪个角落旮旯。 “他呀。”枸杞朝着地上的胡志猛努了努嘴,“其实所言不差,我确实年纪轻轻,也确实没多大能耐。你们若是齐心协力,一拥而上,我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既无从判断枸杞所言究竟是真是假,更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好端端地自曝其短。 “不过呢...” 惊疑之际,只听枸杞以极其平静的口吻说出了让所有人背脊发凉的一句话来。 “在你们动手之前,我保证会第一时间拧断他的脖子。” 他,指的自然是胡志高。 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去质疑枸杞这话的真实性。 没有人敢怀疑他是否真的会说到做到。 第177章 胡志高在被枸杞制住之前,已是被火烤的得有两三成熟,加之此时心急如焚却又偏偏说不出话来。 连番打击之下,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几乎昏死过去。 直到他听见枸杞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并且调笑一般地对着众人挑衅道,“所以呢?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胡志高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最后一丝力气,死命挣扎。 原本紧扣他喉咙的手指为之出现些许松动。 “不要管我...”胡志高暂得喘息,勉力说道,“阻止他...” \/\/\/ 没有人会知道,胡志高之所以能有机会发出声音,正是枸杞有意为之。 只不过老头的表现与他所预期的多少有些偏差。 没有想到胡志高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般大义凛然的话来。 不过,无妨。 枸杞略微有些意外地扫了他一眼,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将头转向人群。 “瞧,村长都发话了,你们还在等什么?” 目光所及,有人明目张胆,有人小心翼翼,但无一例外的往后退开了些。 枸杞扯着胡志高缓步向前。 每走一步,原本呈围拢之势的阵型便松散一些。 直到有人退避不及,跌坐地上。 至此,众人士气跌至谷底。 \/\/\/ “唉!” 枸杞叹了口气,显得颇为失望。 叹息过后,却又立时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胡志高身为村长,积望颇高。你们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是担心连累到他,是都不愿意成为罪人对吧?” 是或不是,无人作答。 但人人心中自有答案。 “那不如这样。”枸杞眼珠一转,给出建议,“你们出来个人换他。”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们想啊。”枸杞很快做出解释,“如此一来,你们岂不是可以毫无顾忌地群起攻之,所付出的代价也无非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说完,枸杞环视一圈。 “那么,谁来?” 沉默。 针落可闻般的沉默。 等了片刻,枸杞终于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来,“所以啊,你们究竟是不愿意见到胡志高死,还是自己本身贪生怕死?” 若是换作几分钟以前,总会那么一两个悍不畏死的跳出来舍生取义,以命换命。 但此刻,无人敢言,无人敢动。 甚至无人敢与之对视。 “既然你们不动手,那接下来我就要将你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出屎来咯!” 枸杞眯起眼睛,像是一匹饿极的孤狼,开始在人群当中找寻猎物。 “从谁开始好呢?” 这时,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压力,一屁股坐倒地上,爆发出绝望的呼喊。 “你究竟要做什么!” \/\/\/ 我要做什么? 枸杞心中发出冷笑。 我不过是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牢牢记住这个晚上。 牢牢记住此处所发生的,以及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是了,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夜。 枇杷村,老龙枇杷树下。 你们每一个人都必将经历肉体上的沉痛打击以及发自于内心最深处的仓惶无助! 你们所遭受到的这些折磨和屈辱,也必将成为你们往后余生永远挥之不散的梦魇! 枸杞不杀人。 但他诛心。 第178章 “那就你了。” 枸杞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可当他走到近前,却又一下怔住。 胡二嫂。 自己初来乍到时最先见到的村民之一。 那个夸赞自己长得俊俏,问询自己是否吃过的中年妇女。 胡二嫂看向自己的眼神当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茫然。 枸杞原本紧握着的拳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 如今想来,她当时所表现出来的热情或是逢场作戏,但最后时刻,她转出屋子,手中拿着的那半个馒头却是真真切切。 枸杞真的很难相信像她这样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也会是当年之事的参与者之一。 还有胡老六,且不提他一开始便急于撇清自己与事情的关系。换个角度来想,若是他真的参与其中,又如何能够在第一时间找上门来寻求帮助? 至于胡有志,即便其动机至今不明,甚至当时出现在地窖的神秘人究竟是不是他都尚无定论,但这至少证明了村里面存在着同样渴望破局之人。 枸杞并非刽子手。 即便他义愤填膺,口口声声强调着要将所有人打出屎来,但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到,枇杷村里的每一个人当真都要为当年之事背负上责任吗? 尤其在他放倒两人,情绪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宣泄之后。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胡二嫂重复问道,“后生,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过是要讨回些公道。” “讨回公道?”这时,胡二嫂身边的男人也大着胆子开口道,“可我们已经有十六年没有跟外人打过交道...” “不要!”枸杞尚未有所动作,胡二嫂便挣扎起来将自家男人护住,“后生,我家男人确实没有说谎,我们已经整整十六年没有出过村子,更不曾与外人有过交集,又如何能亏欠过你什么...” “在这之前,你我之间确实没有半点交集,而我也并非是要为自己讨回什么公道。” “不是为你自己?” 枸杞不再理会胡二嫂,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年轻人走去。 他决定给这些人最后一次机会。 “有你的份吗?” 枸杞的问题没头没尾,年轻人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枸杞摇了摇头,转而走向下一个。 “有你的份吗?” 依旧无解。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直到胡有志畏畏缩缩地从人群中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七,不,枸杞兄弟,我们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又或者是得罪过别的什么人,你可否说的清楚明白一些?” 有意无意地,胡有志再次献上一记助攻。 “也是,毕竟十六年过去了,或许你们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说到这里,枸杞猛地一声暴喝,“当年参与迫害小小贺一事的往前一步!” 谷底之下还有深渊。 有人瞠目结舌,有人面如死灰。 但无人上前。 “那我们换个方式好了。”枸杞深深吸了口气,极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往前一步。” 依旧无人挪步。 枸杞突然有些想笑。 笑自己之可笑。 “真特么是全员恶人啊。” 语气平静。 怒火复燃。 第179章 枸杞用一声暴喝狠狠揭开了众人心头那道扭曲丑陋的伤疤,而他最后给出的那一句评价更是简短不失犀利,正如一把尖刀直戳人心。 有人恼羞成怒,歇斯底里,“一派胡言!恶人!你才是恶人!” 有人情绪崩溃,绝望哭喊,“十六年了!我们已经用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来赎罪,你还要我们怎么样!” “赎罪?还真是说的出口啊你...” 枸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众人莫名其妙,却又无端生出遍体寒意。 满场的吼声哭声霎时间却又变作鸦雀无声。 “我见过小小贺的尸体。” 少顷,笑声渐消,枸杞声音陡然转冷,“他虽然天生缺陷,相貌异于常人,但较之真正意义上的异类妖魔相去甚远,平日里或许没有少受委屈,但总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直到我看见他肩上的牙印及后腰处的那几处鞋印...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对小小贺痛下狠手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群体...” 枸杞每说一句,众人脸色便难看几分。 有人掩面而泣,有人摇摇欲坠。 但同时,有人开始动了。 那些原本为枸杞所震慑的,怕疼的,怕死的村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勇气,开始慌慌张张地,跌跌撞撞地,却又义无反顾地朝着某个方向移动。 枸杞冷眼旁观,并未予以理会。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十六年前小小贺才多大,那个群体当中的成员又才多大?究竟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让他们下得去这般狠手,才能让他们犯下这般令人发指的罪行!在小小贺身上我并未发现致命伤,他是被人给活活打死!” 枸杞将目光逐一扫过场中那十数个年轻人,以及三三两两在他们身前站定的,将他们护在身后的村民,“当年,你们也是这般护着自家孩子的吧?事后,你们当中有人负责清理现场,有人负责处理尸体,甚至还有人与外道勾结,利用小小贺的尸体来养鬾...” “当然,你们所做一切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阻碍,小小贺的生母,那个贺姓女人。于是,她不仅瞎了眼睛,甚至变成了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究竟是如何低劣的,瘠薄的,罪恶的土壤才能生出你们这么一群狭隘的,自私的,冷血的...” “你放屁!” 一声怒吼传来,打断枸杞说话。 不知何时,胡志祥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 “放屁?最臭最响的屁我都没来得及放呢!” 枸杞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朝着胡志祥走去,“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你们根本就是与外道勾结在先,推波助澜,纵子行凶在后...” “你...你...” 胡志祥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狗,你倒是抗揍...” 枸杞抬起一脚,正待将其重新送回地上,耳边却又响起胡志高异常虚弱却又无比强硬的声音。 “你,确实是在放屁...” 这一次,并非枸杞有意为之。 第180章 我叫胡志祥。 诚然,从志兰将她带进我家院子的那一刻起,我的视线便再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只因我从未见过如她这般的女子。 英气逼人的同时,温婉动人。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贺相宜。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出现在她身上。 相适相宜。 至于志兰为何要带她前来我家? 一个陌生女人打算留宿甚至是久居村里,自然需要征询村长的意见。 而当年枇杷村的村长,正是我爹。 那日,我爹恰巧外出办事,待志兰离开以后,我便陪着贺相宜在院子里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通过交谈得知,贺相宜竟年长我不少,熟稔之后,我便称其为贺姐。 而我对她的这个称呼也一直沿用至今,再也没有变过。 也不再有机会去改变。 放屁!事到如今,我又何须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拖延时间! 你既要了解事情来龙去脉,我自是要从头说起。 如我先前所言,贺姐这般的女子是我生平仅见。 这里指的不仅仅只是她的相貌气质,更是指她的谈吐,她的见识。 东岛之上冰川火海,孤城以北昼夜无时,西荒地界大漠飞雪...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我已被她口中的瑰奇世界深深吸引,以至于忘记去思考她为何要孤身一人走南闯北,又为何最终要落脚在我们这个偏远的村子。 不仅如此,我更是完全忽略了那个打自进门起便被她负在背上的,盖着黑布的竹筐。 随后,我爹回来家里,与他一道的还有志高。 说实话,即便到了现在,我与志高仍是不大对付。 我性子急躁,而他则是喜怒不形于色,谁也不知道他成天在心里憋着什么屁。 可就在那天,就在他跟着我爹一道进入院子,看见贺姐的那一瞬间。 我便轻易地看穿了他的心思。 志高存着与我一般的心思。 \/\/\/ “与你一般的龌龊心思吗?” 贺相宜最后自然是留在了村里,不然也就不会有着后续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思及此处,枸杞懒得再听胡志祥废话,冷冷打断道,“在我听来,你所说这些无非就是两个老头见色起意。怎么?难不成这便是你们后来犯下滔天罪恶的理由?” “你放屁!你根本就是在放屁!”胡志祥气急败坏,大声反驳,“我对贺姐仰慕爱慕,即便求而不得,又如何忍心伤她分毫!” “仰慕爱慕?”枸杞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大爷贵庚啊您?” “三十有六。” “三...” 看着胡志祥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枸杞一时语塞。 妈的,你确定自己三十六而不是六十六? “癞蛤蟆也妄想吃天鹅肉。” “你!” “再者,若贺相宜当真像你说的那般与众不同,恐怕于她而言也未必算是什么好事。” 说着,枸杞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场中女性,“你与胡志高既可对她一见生情,那么难免也就会有人对她心存嫉恨。” “后生,我懂你意思。” 这时,胡二嫂从人群当中站了出来,“但你这话未免失之偏颇。” 枸杞冷笑不语。 “妇人善妒,可善妒者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妇人。” 胡二嫂斟酌半晌,接下来的话连枸杞都不免为之侧目,“更何况嫉妒这种情绪所产生的范围和作用的对象,也无非是自身所能触及到的人或事。至于那些可望而不可及之人,所谓嫉妒,根本无从谈起。” “就好比一只蛤蟆,它或许会嫉妒另外一只蛤蟆背上的疙瘩要比自己少些,或许会嫉妒它捕到的虫子又比自己多些,但你可曾见过蛤蟆会去嫉妒飞在天上的天鹅?” “于我们这些人而言,贺家妹子就那只遥不可及的天鹅。” 第181章 我叫胡志兰。 只因我在同辈当中年龄最长,又与自家那口子成婚较早,久而久之便成了大伙口中的胡二嫂。 我家位置距离村口最近,但凡那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我在家里一望便知。 那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睡醒后便去到厨房张罗起一家子的早饭,紧接着又是将昨日换下来的衣物拿上,准备去河边清洗。 当我踏出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在村子外头徘徊的贺家妹子。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她。 更不可能知她姓甚名谁。 但我还是想也未想便朝她走了过去。 或是见她满面倦容,神情忐忑。 又或是因为从她一身风尘仆仆当中,我感受到了某些前所未见过的品质。 即便大家都清楚不可轻易替生人开阵,更不用说将其引进村子...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从那日起,贺家妹子便正式在枇杷村里住了下来。 也是从那日起,贺家妹子成了我的邻居。 \/\/\/ “邻居?” 枸杞对此存疑。 “像贺相宜那么一个年轻女子,与你们非亲非故,即便只是借宿几日都难免会多有不便,怎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你的邻居?” “说来也巧,当时村里正好有着那么一间空置已久的屋子,而那间屋子又正好挨着我家。” 枸杞很快想起,昨天夜里自己确实见着这么一间年久失修,房门大敞的破败房子,只不过当时时间紧迫,自己仅仅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想着深入探查。 没曾想那里便是贺相宜当年居所。 紧接着,他又生出另外一个疑问。 “现如今...” 问题尚未完整,胡二嫂便默契般点头称是。 枸杞倒吸一口凉气。 “后生,我不知你先前的那些结论究竟从何得出,更不知你为何会对大家做出如此恶毒的评价。但相信我,事实绝非你想的那样。” \/\/\/ 那间屋子之所以会空置出来,正是因为太过破旧。 贺家妹子入住之后,我有些放心不下,便带了工具,扯上我家那口子一道上门,想着尽可能地替她做些修补。 见我二人上门,她自是说了不少感激的话,尤其是见了我手上的那些工具,更是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可当我提出替她修整屋子,收拾房间,却又被她婉言谢绝,只是询问道能否将工具借她一些时日。 临走的时候,贺家妹子又颇为局促地问我是否能匀她一些老旧衣物,我只是当她用作换洗,想也未想便从家里取了些来。 当晚,偏逢大雨。 听着屋外的风声雨声,想着旧宅房顶上的那几个破洞,我翻来覆去久久也没能入睡。 第二日一早,我正想着过去瞧瞧,一开门便看见她已是笑意盈盈等在那里。 而她手上拿着的那些。 我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晚上的时间,我的那些老旧衣物已是被她改制成了各式各样的,让人眼花缭乱的针线活计。 我在震惊当中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只听她带着商量的口吻问我能否替她将东西拿到外头售卖,若是能卖出价钱,除去还我的那些以外,再替她带一些布料回来。 若是卖不出去,她便再想办法。 听得出来,她对自己手艺并非如何自信,但作为一个常年与之打交道的过来人,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其中价值。 至于“还我的那些”,一时之间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所指为何。 这便是贺家妹子,做事讲究,考虑周全,让人挑不出半点理来。 之后的事情并不难猜,经过几次买卖,贺家妹子很快便累积了一笔财富。 但我相信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些财富最终又被她用作何处。 第182章 “无论她将那些钱财用作何处,但我想最后无疑是到了你们手中。” 胡二嫂似乎没有想到枸杞能够一语中的,愣了一会才点头承认道,“不错,那些钱确实是到了我们手中。” 不知不觉,贺家妹子在村里待了已有月余。 那日,她找上门来,希望我能陪着一道去趟村长家里。我本就闲着无事,自是欣然陪同。 到了地方,少不了一番寒暄。 寒暄过后,她便提出买下如今居所的请求,希望村长为她做个中间人。 说着便将这段时间攒下的鎏金一股脑地全给拿了出来。 这一个月来,贺家妹子以人生地不熟为由托我替她买卖,她的那些所得我自是一清二楚,而她带来的那些鎏金莫说是一间老宅,只怕买下十间新房都还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她住的那间屋子废弃已久,原本归属早就无从考证,又何需大费周章地花钱购买? 说实在话,这世上恐怕没有人会不爱惜钱财,但同样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昧去别人辛苦所得。 村长在得知她的意图之后,便将实情告知,同时让她把钱收回。 贺家妹子并未照做,而是重新给出提议。 若是老宅归属无法判定,那么理应算作村子共同所有,她又恳请村长将自己带来的那些鎏金妥善分与大家。 村长如何能够答应,贺家妹子却直言若是大家不肯将钱收下,那么她也不会继续待在村里... 总之,在她的坚持之下,那些钱财莫名其妙的,却又合情合理般分配到了我们每个人的手上。 我之前便说过贺家妹子做事讲究,考虑周全。 就拿这件事情来说,分明是我们无端受了好处,可她却不忘顾及大家感受,仿佛自己才是承了人情的那个。 后生你说,像她这般的为人,又如何能够让人嫉恨的起来? 日后,我与贺家妹子谈及此事,她只是不以为意地与我说道,钱财于她而言不过身外之物,她所求也不过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以及...一生平安喜乐。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将目光转向自己卧房,眼中柔和是我前所未见。 一时间,我竟没有听清她口中提到的某个名字。 \/\/\/ 对了,还有件事不得不提,那便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头,她所住的那间屋子早就已经焕然一新。 你没有猜错,整个过程全是由她一人动手,而我所做不过是替她去镇上购置了一批修缮房屋所需的砖瓦涂料。 当时,她与大家逐渐熟稔起来,借着机会便又亲自张罗了几桌饭菜算作暖灶。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她的厨艺,也是我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美味... 想来你是不知道吧。呵,莫说是你,这世上怕是已经没有几人记得,当年村里远近闻名,日日脱销的枇杷饼正是贺家妹子教着大家做的。 还有,她的那些针线活,同样也是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大家。 至于我们学的如何,那便因人而异了... \/\/\/ “志详所见,或许只是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相适相宜。而我眼中的贺相宜,不仅相貌出众,性格讨喜,更是一个集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能耐于一身的奇女子。” “后生你说,我们又哪里来的资格去嫉恨她?” 胡二嫂再次问出类似的问题,枸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在他听来,无论是贺相宜此人本身,还是她在枇杷村的这些经历,完全可以另开一书。 就比如《重生之我在农村搞事业》,又或者叫《穿越之我带领父老乡亲发家致富》。 也正是如此,枸杞反而趋于相信胡二嫂所言属实。 毕竟这么一个人物,这么一番经历,绝非是随口便能杜撰出来。 “我原以为贺家妹子会像她所期望的那样,安身立命于此,平安喜乐一生。直到某一天...” 说着,胡二嫂将目光转向场中一名年轻女子。 第183章 我叫胡有娣。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这世上最令人厌恶的莫过于这个名字。 我不明白,爹娘明明已经有了我,又为何总是朝思暮想着一个弟弟。 我不喜欢弟弟。 连带村里的那些男孩子都跟着一起讨厌。 但我想,只要让自己成为最引人注目的,比所有男孩子都要更了不起的那个。 那么或许便能让他们断了那份念想。 虽然那个时候,我根本不能理解究竟什么才能算作是了不起。 但我总是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可以引人注目。 就比如那些男孩子们正因为自己敢往旱厕里头扔炮仗而洋洋自得的时候,那么我便会当着他们的面,在有人如厕的时候往里面扔炮仗... 你不必用这般眼神看我,我自是知道自己当年可笑的紧。 总之,他们敢想敢做的,我定要做的更疯更过。 他们敢想却不敢做的,那么就由我来做。 虽然事后免不了一顿打骂责罚。 但长此以往下来,我倒是成了村里的孩子王,成了大家口中的“老大”。 \/\/\/ 其实贺姨进村那天,我们一大帮孩子一直悄悄地跟在后头。 这一路上,有人注意到了她的美貌,有人被她的气质吸引。 但我们这群人所关注的,无非就是那只被她一直背在身上的,盖着黑布的竹筐。 里面装着的会是什么呢? 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指定是些换洗的衣物。 会不会是糕点呢? 呀!那个竹筐好像自己动了也!这个阿姨是不是在里面藏了只小狗? 所有人都在好奇,但没有人敢上前一探究竟。 毕竟大家都跟她不熟,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跟村里其他大人一样,包容我们犯下的那些过错。 如果是衣物,我便偷偷给她藏起来一件。 如果是糕点,我便取来给你们一人一块。 如果是小狗的话... 我故意卖了个关子。 如果是小狗的话怎么办? 又有人问。 那你们可得跟着我一起,每天都给它喂好吃的!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我已经拍着胸脯揽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 可这个任务想要达成似乎这并不容易。 贺姨平日里深居简出,莫说是再见那只竹筐,就连她本人我都没能再见上几面。 直到后来,她与大家逐渐熟稔起来,我娘带着我一道上了她家,而我也终于在她的床头上见到了那只竹筐。 竹筐上面盖着的黑布阻绝了我的视线,却阻绝不了我愈发强烈的好奇。 况且,竹筐放在床头。 这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 趁着她与我娘交谈之际,我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这时,贺姨却先我一步进了卧房,接着又拿出几块糕点交到我的手上。 小馋猫。 贺姨在我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随手关上房门。 接下来,她继续耐心指导着我娘手工针线方面的技巧,而我则老老实实待在一旁吃着糕点。 味同嚼蜡。 再往后,我又跟着我娘上过几次她家,但每一次,她的卧房都是房门紧闭... 这让我愈发笃定那只竹筐里头必然藏着惊人的秘密。 随着时间推移,其他人或许早就将事情抛诸脑后,只有我还在不断提醒着自己,作为众人的“老大”,定然要言出必行。 同时我也坚信,揭开那只竹筐里头藏着的秘密也定然会是我做的所有事里面,最引人注目的,最了不起的一件。 第184章 不知不觉,贺姨在村里住了已是两月有余。 在这期间,我见她去过几次别人家里指导那些缝缝补补的手艺。 见她参加过村里老人的寿宴。 甚至有一次,她还跟着我娘她们一道去了镇上挑选布料。 同时我也观察到,无论行程远近,时间长短,每一次出行前,贺姨总是会将房门锁的严严实实。 但这总要好过她足不出户,自己毫无机会不是吗? 我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 哪怕这一等,又是近一个多月的时间。 直到有天晚上,村里有人在如厕的时候不慎滑倒,不省人事。 贺姨在得知消息后,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 “对了,二嫂之前许是忘记说了,贺姨那一身能耐里头还包括了一手高明的医术。自她来了以后,但凡大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免不了会向她求助。” 枸杞并没有接茬,而是反复打量起眼前这个叫作胡有娣的女子,试图从她那一头枯发以及面无血色的脸上判断出其大致年龄。 “你在看什么?” 枸杞收回目光,放弃尝试。 “你多大?” “我...”胡有娣刚欲作答,却又话锋一转,“十六年前我还未满九岁。” 枸杞暗自有些心惊。 并非因为自己被胡有娣看穿了心思。 而是他很难将暗中观察,等待机会这些字眼跟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联系到一块。 如今回头再看,所有人自然都能够猜到贺相宜的竹筐里头藏着的正是小小贺。 可放在当时呢? 一只盖着黑布的竹筐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估计也是转个眼的工夫便会抛诸脑后,正如枇杷村里其余的那些孩童。 而胡有娣,以她当时的年纪竟能在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执着了数月之久。 这一点,恐怕是连贺相宜都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知你在想些什么。”见枸杞良久未语,胡有娣自嘲般说道,“莫说是你,有些时候连我自己都会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心机和执念当真是深沉的可怕。” “...” 胡有娣的心机究竟算不算是深沉,枸杞不予置评。 但他却很清楚对方心中的执念根源于何处。 也难怪有人会说,类似“有娣”,“招娣”,“盼娣”等等名字,便是诸多女性来到这个世界上所受到的第一次的无形的伤害。 这不仅仅只是某个个体,某个家庭的悲哀,更是整个时代和社会的悲哀。 “可那段时间我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只想着去证明,证明...” “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证明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即便心知对方与小小贺之死脱不开干系,可听到这里,枸杞还是忍不住打断道,“可事实上,你根本不用去证明任何事情。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阻绝你的父母对一个所谓弟弟的渴望。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取代一个所谓弟弟在你父母心中的地位...” “正如没有人可以代替你一样...” “你,说什么?” 胡有娣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 基于立场,枸杞声音重新转冷,“继续往下说。” 第185章 这并非是我第一次进到贺姨家中。 不过这次仅我孤身一人,又是晚上。 加之我本就做贼心虚,整个人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厅堂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寻着从卧房当中透露出来的点点光亮,蹑手蹑脚,缓缓靠近。 还未抵达门口,我便听见从里面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就像是有什么在啃食东西的声音。 竹筐里头藏着的果然是只小狗吗? 这个天真的想法让我的胆子一下大了起来,以至于忘了去思考若仅仅只是小狗的话,贺姨又为何要将它藏匿数月不予示人? 我三步并作两步闯进卧房。 出乎意料的是,吃东西并非什么小狗,而是一个穿着青色小挂,头上梳着总角的男孩。 男孩坐在床上背对着我,虽然无法看到他的样貌,但从他身形体态我还是一眼便能断定他绝非村里的孩子。 是从邻村跑过来的吗? 贺姨家里这是进了贼了吗? 见他旁若无人般大快朵颐,我气不打一处来。 “喂,你是谁?你在贺姨家里做什么?你在偷吃什么!” 听见我的声音,床上的男孩缓缓转过头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 说到这里,胡有娣的声音出现了古怪的停顿。 ...见到那个怪物。 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竟可以那般惊天动地。 \/\/\/ 胡有娣的描述可谓详尽,枸杞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她与小小贺初遇时的画面。 以当时的情形而言,莫说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哪怕换作成年人都难免要被吓的魂飞魄散。 可怪就怪在胡有娣在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脸上所呈现出来的并非只是惊惧的神情,反而... 枸杞很难给出准确的形容。 就像是多年以后回忆起跟朋友,家人一起参与过的某次鬼屋历险。 难忘,怀念,甚至还有些温馨。 另外,即便她将小小贺称作怪物,可之前那声古怪的停顿也同样引起了枸杞额外的注意。 胡有娣在陈述事实不假,但同时,她也刻意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枸杞初步断定。 似是注意到枸杞有些分神,胡有娣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见她定定看向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继续。” 枸杞冷声催促道。 胡有娣收回目光,应了声好。 \/\/\/ 我被小,那怪物的样貌吓得连连后退,过程当中也不知是撞上了什么,接着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呼喊,眼泪鼻涕也跟着糊了满脸。 那怪物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了好是一阵才跳下床来。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但他并没有理会我的哭喊,一边朝我走来,一边从桌上扯下一张帕子。 你要做什么! 不要...不要杀我。 我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只能绝望地向他发出祈求。 那怪物在我身前站定,蹲下。 小心翼翼地将张帕子搭上了我的手臂。 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不慎打翻了一只笸箩,掉落出来的剪子在我的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姐姐,不哭。 他的声音很清脆,亦很清澈。 可在我当时听来,却要比那只划伤手臂的剪子还要尖锐。 谁是你姐姐! 我没有弟弟! 怪物! 你这个怪物!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将他踹开。 一边尖叫着,一边连滚带爬冲向屋外。 紧接着,我便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散发着皂角味道的怀抱。 贺姨!怪物!你家里有怪物! 我感觉到贺姨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贺姨将我揽进怀中,安抚着我的情绪。 声音如往常一般,轻柔可人。 只是不知为何,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将我头发打湿一片。 小小贺,你先进去。 第186章 “然后?” “还能有什么然后。”胡有娣发出一声冷哼,“事后我自是被爹娘狠狠教训了一顿。不仅如此,那天晚上村里无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乎都被我的声音给吸引了过来,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我屁滚尿流的惨样,我颜面尽失,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拜他所赐?你确定不是咎由自取?” “你!” 枸杞摆了摆手,并不打算与其争辩。 “我对你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也并非是这些。” “你还想知道什么?关于那个怪物?” “别废话。” “自那天起,那个怪物便莫名其妙地进入到了大家的生活当中。而更让人莫名其妙的是,他那样的怪物竟然在短时间内便让大家接受了他的存在,就好像他的存在本就是理所当然。” “这里面似乎并不包括你?” “不包括我。” 胡有娣将头转向一侧,语气生硬。 “但包括了原先追随我的那群人。陆陆续续有人当了叛徒,开始背着我偷偷跟那个怪物玩到了一块。” “如此一来,我更是将他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但凡逮着机会便要排挤他,打压他,直到最后...” “杀了他?” \/\/\/ “姐,你胡说些什么呢姐!” 不等胡有娣做出回应,一道人影突然上前将她与枸杞分隔开来。 “枸杞兄弟,你听我说,事实并非如此。有娣姐确实对小小贺有过误会,但那些误会早就已经解除了...” “闭嘴!” “不仅如此,小小贺还曾救过我俩的性命!” “你闭嘴!” “还有,当年也是有娣姐带头...” “我让你不要多事!” “就是,你又何必多事?” 原本冷眼旁观的枸杞也跟着劝阻道,“如今有人愿意抗下所有,于你们而言岂不正好?” 原本争执当中的两人齐齐看向枸杞,却赫然发现他的眼神里面满是戏谑。 “我...”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小小贺之死系你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是不是想说若我要报仇的话只管冲着你一个人去便好?” 胡有娣一时语结。 “你若有心求死,为何不一开始就挺身而出,将胡志高从我手上换走?又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我只是不愿牵连无辜...” “可你刚才还将他们称作叛徒。”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我们自是达成了和解。” “达成和解了啊...” 枸杞跟着重复了一遍,表情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是。” 胡有娣硬着头皮承认道。 “所以说仅仅只是因为达成和解,时至今日,你甚至甘心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他们?” “我...” 胡有娣再次接不上话。 “胡有娣,你很聪明。故事的铺垫更是深入人心。”枸杞突然发出感叹,“你不惜将自己塑造成一幅刻薄,记仇,妒忌心强又心机深沉的形象,只为能将他们从中摘出。” “我本就是这么一个人!” 胡有娣的声音猛然拔高几度。 “你很聪明。” 枸杞不以为意地再次评价道,紧接着话锋一转,“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都是傻子。” 某位“故人”说过的话被他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对方。 胡有娣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第187章 “不过无妨,我且如你所愿,将他们算作无辜。” 枸杞不再步步紧逼,放缓语气顺着胡有娣的说辞继续往下,“那么接下来呢?” 这番态度反而让胡有娣无所适从。 “什么...接下来?” “他们所谓的无辜毕竟是由你性命换来,你难道不应该对他们抱有某些期待吗?” “我没想那么多...” “就比如期待他们接下来的人生。” “我不知道...” “你们都在说自己十六年没有出去过了,你就没有想着此间事了,他们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村子,从此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当中吗?” 胡有娣缓缓垂下脑袋,沉默以对。 “又或者你心知肚明,待事态平息风头过去之后,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接着躺回棺材里头,继续维系法阵运行,完成你们未竟之事。” 胡有娣闻言开始止不住地全身发抖,即便未发一言,却也印证了枸杞所料不差。 “所以这才是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们的真正原因,不是吗?” “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我是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六年了,你们都还没有死心吗?” 枸杞的声音里面除了不加掩饰的愤怒以外,还透露出些许悲哀。 “我不清楚当年外道究竟对你们做出了何种承诺,又对你们许下了哪些好处,让你们可以如此死心塌地为之卖命。但你不妨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周围的这些人,看看你们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值得吗?” “...” “更何况,一旦让鬾养成,你以为最先遭殃的会是谁?”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外道,更不知道什么是鬾!” “那你们知道些什么?就知道编造谎言?知道掩盖真相?知道利用贺相宜的善良苟且偷生?知道利用小小贺的尸体谋私谋利?” “你放屁!”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说我放屁,可笑你们的所作所为却又无一不在印证我所言非虚。” “所言非虚么...” 胡有娣抬起头来,与枸杞四目相对,“那位先生当年就曾告诫过大家,我们所行之事实属逆天,一旦泄露必会招来百般阻挠。如今看来,他才是所言非虚...” “那位先生?” 情急之下,胡有娣终是吐露出了关键信息,一个隐藏在整件事情背后的神秘人物。 胡有娣不再接话,而是一字一句冷声道,“你问我知道些什么?我只知你道貌岸然,一边口口声声说要为小小贺讨回公道,一边却又极力阻碍我们所行之事!” 枸杞本打算继续追问有关于“那位先生”的更多线索,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所行之事究竟是什么?又或者说,你们以为自己在做的究竟是什么?” 胡有娣狠狠啐了一口。 “看来在你眼里,我倒是成了坏人。” “你是好人坏人与我何干,我只知你若是真心为小小贺好,就不该让大家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这么多年的努力?”枸杞怒极反笑,一拳挥出,“无可救药。” “不要!” 一道人影拼了命地飞扑过来,挡在了胡有娣的身前。 “你也想死了吗?” “枸杞兄弟...” 胡有志跪在地上,半天才勉强发出声音,“我怕死,我不想死...” “那就滚一边去!” “但我更想让小小贺...” “胡有志!你疯了吗!你忘了...” 枸杞一掌劈向胡有娣后枕,“你刚才说什么?” 胡有志看着瘫软地上的胡有娣,眼中满是惊恐。 “她太聒噪了,我不过让她安静一会。你这会是有话要说,还是想跟她一样?” 第188章 我叫胡有志。 小小贺是我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我与小小贺能成为朋友,并非因为他曾救过我一命。 而是在那之前,在某段时间内,他面临着我一直以来所面临的处境。 受人冷落,遭人排挤。 原因?那还用问吗? 呃,你是问我啊。 枸杞兄弟,你之前提到过的一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了,赌狗! 因为我爹正是一只无可救药的烂赌狗! 自我娘走后,我便再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喝上一碗热汤,更没有添过一件新的衣服。 村里其他的孩子适龄以后都陆陆续续被送到镇上读书,而我呢,就只能蹲在家门口玩泥巴堆石头,并且时不时地幻想着它们能在某一时刻突然变成鎏金。 可事实上,即便这些泥巴石头真的变作鎏金又如何? 或是三两天,或是个把月,总归是要被我爹送进其他人的口袋里面。 我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自己不受人待见。平心而论,换作是我也定不会愿意让自家孩子跟一个无人管教的,成天脏不拉几的邋遢鬼玩在一块。 当然,我也不能算是完全没人搭理。毕竟都是些孩子,又哪里会完全听的进去爹娘的话。更何况他们总有独自一人,又或者是游戏缺人的时候,而我向来无所事事,自然就成了最好的替代人选。 可惜这种被人需要的时光往往都是短暂而零碎的,只要他们的玩伴一旦到位,我便又理所当然地会被晾在一旁... 我的废话是不是多了些? 总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得有一年多吧。直到后来,有娣姐发现了小小贺的存在。 直到我发现他与自己一样,时常坐在家门口怔怔出神。 当然,小小贺可不会玩什么泥巴石头,贺姨手巧,他的玩具要比任何人的都更多都更新颖。 \/\/\/ 说实话吧,跟小小贺接触这件事情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 虽然我娘生前常说不可以貌取人,可他的相貌也未免有些过于骇人。 直到有一天,我见他坐在门口摆弄着一只四肢关节都能活动的木头小狗,那可是我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 我站在远处观望许久,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最后一咬牙大着胆子朝他走了过去。 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这是小小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对,你没有听错,这句话是小小贺对我说的。 而我往常听到最多的无非就是其他孩子或是嫌弃或是命令甚至是如施舍一般冷冰冰的一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虽然那个时候我并不能清晰分辨出两者间的区别,但我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他了。 说来也是奇怪,小小贺相貌怪异,可他见我点头之后露出来的笑容却又比当时的阳光还要和煦几分。 那一整天,我玩的格外尽兴。 除开自己终于告别了某某某的替代品的身份,终于有了自己的玩伴以外,更重要的是,对于我这个长期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来说,贺姨家的饭菜糕点同样令人难以抗拒。 尚未告辞,我已开始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如今回想起来,我亦分不清楚吸引我的究竟是小小贺的玩具,是贺姨亲手做的各种美味,又或者是小小贺本身。 但我总归是觉得庆幸,自己最终能够鼓起勇气,从而结识了小小贺这个朋友。 第189章 有娣姐刚才提到,小小贺在短时间内便让大家接受了他的存在。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村里那些大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至少在我看来,像小小贺那样的孩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他的玩具多,人又特别大方,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不仅如此,与他玩耍的间隙,贺姨还会时不时地拿出一些零食糕点来分享... 兄弟,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在这胡说八道。你想想看,对于一群孩子来说,还有什么能比好吃的好玩的更有吸引力? 那个时候,除了有娣姐以及与她关系要好的几人以外,村里其他的孩子已经慢慢从惧怕到好奇,再到最后全都顺理成章地跟他玩到了一块。 而有娣姐身边的几人,实际上也是在私下里跟小小贺眉来眼去的。 诶,我这个词是不是用的不太准确? 不瞒你说,我这辈子能认得到的那几十个字,也全是小小贺教的。 反正在我眼里,小小贺可以说是具备了一切让人亲近的条件,那些不愿与他接触的人无非就是拉不下脸面,又或者是脑子不太正常。 有娣姐,我可不是在说你... (见胡有娣仍旧昏迷不醒,胡有志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好吧,我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就像我说的,有娣姐与小小贺间的误会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小小贺救了我俩的性命。 \/\/\/ 转眼已至夏季,村子外围的那条小河自然成了消暑玩耍的最好去处。 事发的前一晚才下过一场大雨,河水要比平时更深更急,加之村里的大人本就抗拒大家下河玩水,那天依然泡在水里的只剩下了我这个无人管束的孩子。 而事实也正如大人们所预料的那样,湍急的水流让我的体力消耗要比平时大了不少,游了没一会我便觉得自己没了力气,就连再想游回岸边都做不到了。 就在我不知道吞下了多少河水奄奄一息之际,终于有人伸手托了我一把,让我暂时得以喘息。 下河救我的自然是有娣姐。 你不会真的以为有娣姐能成为我们的“老大”,只是因为她比谁都要更调皮捣蛋吧? 可惜有娣姐毕竟是女孩子,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很快,遇险的便从我一人,变成了我们两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在水里头既是害怕又是紧张,见有人靠近便不顾一切地拉扯,攀爬,只为能让自己喘上一口大气。 而有娣姐在被连累着吃了几口水之后,一点也不客气地把手朝着我的脑袋上按了过来... 就在我俩相互折腾,精疲力尽之际,我感觉到似乎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脖领子。 余光所及,跟着被一道提出水面的还有有娣姐。 你刚才干嘛拽我! 有娣姐缓过气来,指着我的鼻子就是一通臭骂。 你还不是也按我脑袋了。 我当时心虚的紧,却仍是硬着头皮回嘴道。 你! 有娣姐狠狠瞪了我几眼,终是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见有娣姐没再追究,我也赶紧赔笑。 可这一笑起来便又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什么是比劫后余生更值得庆幸的事了! 见我俩捧腹不止,小小贺一脸茫然,似乎想跟着一块,却又不知究竟有何可笑。 多谢。 有娣姐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这声道谢是对小小贺说的。 对不起。 对不起? 那天我吓着你了。 有娣姐没再说话。 但自那天起,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有个弟弟好像也不错”。 也是自那天起,小小贺彻底融入到了大家的生活当中。 我打心底替他高兴。 但同时,却又会忍不住感到担心,担心自己又会变得像从前那样可有可无起来。 第190章 “对了,你们还记得七月初三是什么日子吗?” 说到这里,胡有志突然向距离他较近的几人问起。 几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有娣姐,你记得吗?” 胡有志转而又看向胡有娣。 “呃,枸杞兄弟,有娣姐她真的不要紧吗?” “你还有工夫关心别人?有话直说!” 枸杞不耐地催促道。 “是,是。” 胡有志立时恢复成了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 小小贺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出门跟我一块玩了。 倒不是他避而不见,只是我上门找他的时候总是推脱自己在忙。 至于具体忙些什么,却又遮遮掩掩。 那日,他又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我的邀约。 我百无聊赖地回到家中,脑子里止不住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莫不是自己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吧? 莫不是小小贺也开始嫌弃我,打算疏远我了吧? 一想到又要变成从前那样孤单一人,我顿时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就连想哭都哭不出来。 我和小小贺互为对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一直以来,我也将他视作自己最好的朋友。 但此时我却突然意识到,似乎从来都没有人规定最先的就一定等同于最好的啊! 在他眼里,我又是他第几好的朋友呢?会不会仅仅只是他如今众多朋友当中最无足轻重的那个呢? 我胡乱扒拉了几口剩饭便倒在了床上,恨不得立马就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却又生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所难以接受的。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我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归家了,更何况如果是他的话,敲门的时候总免不了伴随着一堆污言秽语。 我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门外站着的小小贺。 快跟我来。 小小贺不由分说便牵上了我的手。 当时我的心里高兴极了,却又赌气一般将他一把甩开。 小小贺,我有话要问你。 小小贺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又将手伸了过来。 有什么话迟些再说,再晚可就要耽误时辰了。 我挣脱不开,只好任由他牵起我朝着他家的方向跑去。 小小贺的力气可是很大的。 你想想看,当时我跟有娣姐遇险,他可是一只手一个,将我们两人一起提出的水面。 \/\/\/ 我老远便看见小小贺家门前的空地上摆了一张大圆桌,村里同龄的孩子已经纷纷落座,但却没有动筷,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正疑惑间,贺姨端着两碟子糕点走出房门,对我点头招呼道。 我们的小寿星到了呀。 小寿星?贺姨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见我一脸茫然,小小贺一下也变得紧张起来。 哥,七月初三不是你的生辰吗? 是了。 七月初三。 我的生辰。 我娘走了不过短短两年,可这个日子却好似变得无比陌生。 就连我本人都已淡忘。 见我怔怔无语,小小贺连忙又问了一遍。 是。可你怎会知道? 小小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你之前跟我提到过的嘛!快上桌吧,大伙都在等你呢! 我随着小小贺一道上了桌子,吃着贺姨亲手为我张罗的一桌子饭菜,听着贺姨唱的不知名的却又无比动听的歌谣,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沌如梦般的状态。 而我当时所有的注意力也几乎集中在了强忍泪水,不让它们落下。 哥,你先前说有话问我? 席间,小小贺向我问起。 我顺势抹了抹眼睛。 没有啊。我就是想告诉你,小小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191章 “至于那些天小小贺究竟在忙些什么,最终我也得到了答案。生辰宴结束之后,小小贺取来一件崭新的外衫给我,他告诉我衣服是贺姨缝制的,但上面的纹案是他亲手绣的。” 胡有志眼中笑意难掩,“我原本感动的都要哭了,可看着小小贺绣的那只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东西,却还是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将熄的火堆,喃喃自语,“只可惜,那件衣服刚才已经烧了,不然真得让你瞧瞧小小贺的手艺有多差劲。” 枸杞见他真情流露,全然不似作伪,动容之余不禁疑窦丛生。 正如先前所提到的,无论是胡二嫂,又或是接下来的胡有娣胡有志,枸杞都趋于相信他们所言属实。 可如此一来,当年惨剧的发生似乎又很难说得通了。 前后矛盾且不合情理。 当时枇杷村那群与小小贺年龄相仿的孩子既与他感情深厚,又有什么理由突然发难,痛下狠手? 不仅如此,村里的大人更是对贺相宜感恩戴德,他们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容许事情发生? 另外,贺相宜本人呢?她当时又在做什么?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枸杞的视线再次停留在了胡有娣身上,自然联想起了她口中的“那位先生”。 此人在整件事情当中显然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为何枇杷村众人却始终对他绝口不提? 若非胡有娣受激之后无意提及,恐怕自己至今都无法捕捉到其真实存在过的痕迹。 他是如何做到让村民讳莫如深的? 事发之后又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让众人信服,甘心苦守一隅长达十六年之久? 枸杞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胡有志已是缓缓收回目光。 “对了兄弟,你可曾听说过梨花糖?” 不等枸杞有所反应,他又自问自答般说道,“那玩意可稀奇的紧,当年只有我生病喝过苦药的时候,我娘才会舍得让我吃上一颗。” “我觉得小小贺就像是梨花糖,与他相识的近一年的时光,便是我至今所能回忆起来的为数不多的一些甘甜。” “只可惜啊,再甜再美好的糖果,也终会有化去的一天。” 见胡有志主动提起,枸杞便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当即问道,“当年迫害小小贺一事,你可有参与其中?” 同样的问题枸杞之前便已问过,却不像这次点名道姓,单刀直入。 胡有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而他的反应恰巧证实了枸杞心中疑虑并非空穴来风。 “你既将小小贺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又如何忍心对他下此毒手?” 枸杞又问。 胡有志神情恍惚,勉强应付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枸杞想过胡有志或许会声泪俱下,或许会强行诡辩,甚至干脆矢口否认。 但他从未想过对方竟会以一句“不知道”作为答复。 即便心知当年事发恐怕另有蹊跷,但这样的结果绝非是枸杞所能接受的。 “我...” 胡有志怔怔摇头,可见到枸杞脸上隐有怒意,便又强打起精神解释道,“兄弟,并非是我有意隐瞒,只是当年之事...”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92章 “那日恰逢休课,大家同往常一样聚在一块玩耍。然后...” “然后什么?” 胡有志眉头紧锁,仿佛一下陷入到了痛苦的回忆当中,直到听见枸杞催促,才如梦方醒一般讷讷说道,“然后我便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给惊醒...再然后便看见了倒在血泊当中的小小贺...” “你特么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们与小小贺一道玩耍,接着就看到了小小贺倒在了血泊当中?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们可是起了什么冲突?” 胡有志被枸杞一连串的厉声喝问吓得连退数步,脸涨的通红却又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了,那些记忆就像是给人抹去了一般...” “给人抹去了记忆?” “是是,正是如此。” 胡有志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不仅是我,他们也是一样。” 这时,胡有志身旁有人大着胆子说道,“你所问的这些问题,我们早就扪心自问过千百遍,但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么事发之前呢?你们可曾见到过什么可疑之人?村里又可曾发生过古怪之事?” 被问话之人嘴巴张了几下,却始终未发一言。 “又是不知道么...” 枸杞强压怒火,“那贺相宜呢?当时村里面的大人呢?难不成他们眼见你们施暴行凶,全都坐视不理?” “枸杞兄弟,当时村里的大人几乎全都外出了...” 胡有志颤颤巍巍地举手示意道。 “全都外出了?”枸杞很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巧合,“理由呢?” “你可知十六年前南莽曾历经过一场大疫?” 枸杞回想起无论黄硕还是秋葵都曾提及过此事,于是冷着脸点头道,“继续。” “当时谁也不知道疫情将会持续多久,于是大家便几次有组织地前往镇上采购物资。那日的情况也是如此,留在村里的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便是我们这些孩童...” 胡有志给出的解释可谓滴水不漏,至少枸杞没能从中发现任何漏洞。 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觉得有一只无形黑手在暗中操纵着事情的发展。 十六年前的大疫... 枸杞猛地一个激灵。 南石城一案若是溯本求源起来,恐怕也要归咎到那场大疫。 这让他忍不住想到,当年在南莽其余各地,是否同枇杷村一样,上演着一出出惨烈的生离死别? 如果说从村民外出采购,到小小贺的死,再到最后利用村民养鬾,都是为人所精心策划。 那么其它地方呢?是否同样也在酝酿着一场场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即便心知有很多事情绝非是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卡拉米所应该操心,甚至妄想着去干预的,但枸杞的额头上还是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枸杞兄弟,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是这些,但是中间经过,我...” 胡有志的声音再次响起,枸杞也跟着收回思绪。 眼下问题只剩下一个。 “她先前提到的那位先生,当年究竟是如何吩咐的?” 枸杞将手指向胡有娣,“他让你们做了些什么?你们又以为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听闻此言,胡有志一下跪倒在了枸杞身前。 “枸杞兄弟,我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但在这之前还请兄弟你高抬贵手,莫要再阻挠复活小小贺一事!” “你说什么?” 枸杞仿佛听到了这天底下最为荒唐不过的事情。 “我们所做一切自然是为了让小小贺能够死而复生。” 可如此一来的话,似乎很多问题便又能解释的通了。 第193章 北堂玄曾提到过,死者命格纯阴乃是养鬾的必要条件之一。 命格纯阴之人自是凤毛麟角,小小贺天生异相同样极为罕见,这就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这两者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若假设成立的话,那么小小贺一旦暴露身份,便极有可能招来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甚至是心怀不轨之辈的明争暗抢。 贺相宜之所以将其保护的严严实实,一路辗转,最终落脚于枇杷村这个偏远地界,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些考量。 只可惜,即便到了这里,小小贺仍是难逃厄运。 小小贺究竟缘何暴露,如今已无从考证,但从结果来看,有人利用了那场大疫,利用了某些妖法邪术,制造出了一场针对他的骇人听闻的惨案,从而达成养鬾的第二个条件——枉死。 而真正让人细思极恐的是,事后肇事者竟又摇身一变,以救世主的身份现身人前。 这一次,他所利用的无非是大家心中愧疚与良知,或是辅以花言巧语,或是加以威胁恐吓,终是诓得众人为其养鬾十六载而不自知。 而他,则是将自己从整个事件当中摘的干干净净,成功隐藏到了幕后... \/\/\/ 这是枸杞结合了先前几人所言,重新整理出来的故事版本,其真实程度几何犹未可知。 但这个版本的故事无疑已是将他之前推测全盘推翻。 枸杞非但不以为恼,反而因此长舒了一口气。 “全员恶人”的情节固然更加符合爽文设定,但谁都无法想象枸杞涉身其中所面临的巨大压力,以及发自于他内心深处的不安与不适。 相较于此,他宁愿相信老孟同志的性善论。 至少在自己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回响耳边最多的便是那句“人之初,性本善”。 当然,枸杞愿意相信是一回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然尽信几人所言。 “复活小小贺?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 再开口时,枸杞的声音里面带着质疑,同时还带上了几分无奈。 “我...” 胡有志一咬牙,“信!” 枸杞环顾一圈,望向围拢四周的枇杷村众人,“你们也信?” “鬼话?” 胡有娣不知何时已然转醒,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你又如何证明自己口中的那些什么外道,什么养鬾的不是鬼话?” “还没有睡够吗?” “你!” 胡有娣柳眉倒竖,却又极为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枸杞本就无意与她多做口舌之争,见状只是缓缓侧过脑袋,“连你也...卧槽!” 他原本的问话对象自然是手中人质,胡志高。 在枸杞看来,胡志高既能识破自己与北堂玄的身份,智商理应在线。 可让他没有想到是,胡志高的智商在不在线尚且不得而知,但看上去人家已经快要他娘的下线了! 只见胡志高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舌头也跟着耷拉出来老长一截。 枸杞急忙放松手上力道。 胡志高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干呕,跟着又狠狠瞪了枸杞一眼。 枸杞莫名感到一阵心虚,只好装作没有看见。 费了好大一阵工夫,胡志高终于缓过气来,哑着嗓子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何也会相信人死复生这样的无稽之谈?” “是。” 见胡志高直言不讳,枸杞便也没有拐弯抹角。 “你心中疑问接下来我自会替你解开,但希望你搞清楚,我之所以愿意回答你的问题,并非是自己贪生怕死,而是因为你曾说过要为小小贺讨回公道!” 第194章 我叫胡志高。 是枇杷村的村长。 说来讽刺,我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似乎也正是因为当年那场悲剧的发生。 你问我如何能够相信人死复生这样的无稽之谈? 可事实上,小小贺的死就像是巨石一般压的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听闻事情尚有回旋余地,哪里还有多余的理智去判断什么是可信,什么又是不可信。 而我,无疑是其中最坚定,同时也是最疯狂的那个,以至于在后续的过程当中,我几乎没过脑子便全盘接受那人所提出来的诸多苛刻条件。 时至今日,我也没有能够想通,自己当初如此迫切地渴望复活小小贺,究竟是在怜惜他本人,还是怜惜因为小小贺的死而伤心欲绝,整整三日不吃不喝的贺姐。 没错,小小贺死后,贺姐在他身旁已经守了整整三日。 大伙苦口婆心的劝说她充耳不闻,对于那几个孩子的叩首谢罪同样视若无睹。 就连放在她身前的水和食物亦是原封未动。 这期间,我曾去看望劝解过她无数回,直到后来,我甚至开始怀疑她将小小贺搂抱在怀中的姿势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打自看见小小贺尸体的那一刻起,挂在她脸上的从未间断过的两行清泪已然变作血水。 \/\/\/ “等等。” 听到这里,枸杞突然打断道,“当年外出采购物资的那批人当中可曾包括了你?” 胡志高奇怪地看向枸杞,但还是如实道,“当年我年轻力壮,自然...” “那他们呢?” 枸杞指着周围人群又问。 胡志高几眼扫过,“多数是包括了的。” “当时你们是结伴而回,还是各自返回?” “结伴而回...” 胡志高越听越是糊涂,“你为何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无关紧要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枸杞摇了摇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 “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诸位结伴返回村子之后,又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 “那就特么的奇了怪了,你们当中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出小小贺究竟是因何而死?” 枸杞自是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并不意味当时身处于漩涡之中的村民们拥有洞悉全局的能力。 而事情后续的发展亦是能够证明这一点。 即便心知当年惨案的背后隐还藏着外道这个罪魁祸首,但事后村民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让枸杞感到难以接受。 说着,他将目光逐一扫过场中十数个年轻人以及他们身旁长者,“又或者说你们家的孩子生来金贵,区区几个响头便能弥补贺相宜丧子之痛?” “你!” 胡有娣第一个跳了起来。 “你最好闭嘴!” 枸杞发出警告。 “事情不是这样的。” 又有人说道。 “叩首谢罪这几个字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的吗?还是你要告诉我是我的耳朵不好所以听错了?” “当时...” “好了,还是我来说吧。” 胡志高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无非是在怪罪我们当年敷衍了事,没有给小小贺,没有给贺姐一个公道...”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好,那我们便就事论事。” 第195章 “你觉得眼前这些年轻人十六年前当是多大?” 枸杞不满地“啧”了一声,心道你们一个长得比一个着急,鬼特么才知道当年他们有多大。 胡志高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妨明确地告诉你,他们当中最大的叫胡有义,当年刚满十二。最小的是胡有仁,当年不到五岁。” “我承认,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臭毛病坏习惯,平日里大错小错的也没有少犯。可是杀人啊!你让大伙如何相信这是他们那个年纪能够干的出来的事?而且还是齐齐动手,对着与他们最为要好不过的小小贺下狠手,下死手...” “而且你也听见有志说了,不仅仅是他,事情发生之后十四个孩子竟是一概记不起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难道不奇怪吗?” “或许你会觉得是他们统一了口径。但不要忘了,我刚刚才说过,当时最小的胡有仁还不到五岁...” “无论你信是不信,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将事情上报官家,以命抵命。可就像你所说的,小小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同样的,村里的孩子也不能莫名其妙的便丢了性命。” “既然你们都觉得事有蹊跷,又为何不去寻求其他的帮助?我记得你们当中有人声称自己与求知者打过交道。” “求知者?” 胡志高勉强低头看向枸杞手腕,“你是指像你这样的?” “...” “还是像当年那人...” 胡志高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枸杞还是从他的声音里面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另外,他还注意到胡有娣口中的“那位先生”,到了胡志高这里也变成了“那人”。 \/\/\/ 时值四月,气候固然谈不上炎热,却也有了几分暖意。 贺姐抱着小小贺的尸体一动不动已有整整三日,无论是从死者入土为安的角度考虑,还是对于她本人来说,都绝非一件好事。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犹豫着是否要将两人强行分开之际,村子里突然进了外人。 没有人打开法阵,更没有人听见法阵被强行破除时所发出的异响。 那人就这般施施然走了进来。 我见此地怨气冲天,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那人冲着我们作了一揖,只一句话,便打消了大伙心中大半疑虑。 接着,他又自顾走向事发现场,仅仅一个照面的工夫,贺姐便瘫倒在地。 她睡了,扶她找地方躺下。 这是那人所说的第二句话。 声音温和,像是带有某种魔力一样,让人心甘情愿听从吩咐。 可事实上,我们与他素未谋面,更不知他姓甚名谁! 见有人照做,那人又递出一支瓶子。 一日三次,温水吞服,勿忘。 又有人伸手接过。 完了,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小小贺,蹲下,点穴,行针,一气呵成。 小小贺身上的尸斑肉眼可见地迅速消散。 此子三魂七魄已成溃散之势,我所能维持最多不过半日。救或不救,尽快给我答复。 救?救什么? 不知是谁颤抖着声音问道。 那人也不理会,盘膝坐在小小贺的尸体边上,闭目养神起来。 从质疑到让人信服,从莫名其妙再到掀起大伙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那人只用了短短四句话。 第196章 “四句话...” 听完胡志高的讲述,枸杞简直匪夷所思,“且不论他所言是真是假,光是对于他的突然突然现身,你们竟未曾产生过半点怀疑?” 不等胡志高回答,枸杞又喃喃自语道,“是了,‘此地怨气冲天,不请自来’...真他娘的滴水不漏!” “就像我之前所说,事发后的三天,大伙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懊悔不迭濒临崩溃,眼见那人仙风道骨,手段惊人,根本无暇多想眼前机会究竟是救命稻草,甚至是悬颈麻绳...更何况,他留给我们考虑的时间不足半日...” “那事情发生之前呢?你们可曾注意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同样的问题枸杞已经问过,可考虑胡有志当时尚且年幼,他便不死心地再次追问道。 胡志高摇了摇头,“若非要说有何不同寻常,只能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疫。” 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疫已被众人多次提及,枸杞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杞人忧天也好,伯虑愁眠也罢,他忍不住开始怀疑那场波及整个南莽的疫情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假设这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祸事,那么无论其范围还是影响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个人行为的范畴。 而无论是黄硕,还是一手设计了枇杷村惨案之人,其性格之隐忍,心机之深沉,手段之残忍以及他们对人性的精准把控皆是令人毛骨悚然。 很难想象这群在夹缝中生存的外道邪魔一旦形成统一势力,将会给这个时空带来如何恶劣且不可逆的伤害。 枸杞越想越是汗流浃背。 看来此间事了,自己很有必要跟九诘老头展开一次深入交谈。 \/\/\/ “当时,大伙几乎不假思索便应承下来复活小小贺一事。而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气定神闲般向我们提出了复活小小贺所需的条件...” 听见胡志高的声音重新响起,枸杞也跟着收敛心神,“他让当时动手伤害小小贺的孩子躺进棺材作为阵枢,以此布置邪阵用以养鬾。” “邪阵么...” 胡志高苦笑出声,“那人告诉我们这是用来复活小小贺的转生法阵...不仅如此,他还指示大伙每月都需从那些孩子身上取些鲜血,用于维系法阵运作...” “如此荒唐的要求竟没有人表示反对吗?” “倒也没有什么过于强烈的反对,但大伙终归都是普通人,肯定是犹豫了的。” 说着,胡志高将目光转向胡有娣,“但有娣这孩子自小便有主见,加之她将小小贺视作亲人一般,听闻此节二话不说便割臂取血,以示决心。她这么一带头,其他孩子便也纷纷效仿...” 枸杞记得胡有志曾说过“有娣姐带头”云云,便点了点头接话道,“她之前提到过,那人还告诫你们此举逆天,需低调行事,从而让所有人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是。” 胡志高自嘲般说道,“如你所见,他还给我们留下了后招,扬言倘若有人前来阻挠,使之便可与其抗衡...” “若非今日他所谓的后招未见成效,难不成你们还将继续深信不疑下去?” “我们与世隔绝不是十六天,不是十六个月,而是整整十六年。哪怕我们再蠢再笨,也必然会心生疑虑。” 胡志高摇了摇头,“按照那人所言,复活小小贺‘需得数月之功’。可事实上没过几日,我们便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 第197章 “首先是贺姐。吃了那人给的药以后,贺姐确实没再哭闹。但同时,她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白日里痴痴傻傻不发一言,可一到了晚上却又如鬼魅一般四处游荡,甚至越到后来...” “到了后来,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无意识无差别地对人发起攻击...” 胡志高垂下脑袋,似是到了现在都难以接受现实。 半晌,他才点头承认道,“大约是在半年以后,贺姐开始不再让人靠近,开始变得像你说的那样具有攻击性。可无论你相信与否,除了今早你所见到的胡老六外,这十六年来未有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因为你们几乎人人持有她的那些手工制品。” “你说的不错。贺姐因为小小贺的死哭瞎了眼睛,又因为我们的愚昧无知而被害得失了心智。” 胡志高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哽咽起来,“可即便她丧失了理智,却依然没有忘记那些亲手缝制的物件,没有忘记她曾将这些物件赠与何人,没有忘记我们曾是她的邻里亲朋。” 说完,两行浊泪顺着其眼角滑落。 不仅是胡志高,人群当中有人掩面而泣,有人涕泗横流,一时间哭声大作。 而枸杞,也缓缓将手收了回来。 眼见胡志高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之后,反而有些站立不稳,差点跌倒,他又眼疾手快从背后托了一把。 胡志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另外,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愈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而那些孩子几乎日日作息在棺材里头,更是早就不堪重负...” “事情既已发展到了这一步,你们为何...” 话说一半,枸杞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推测,“不对,你们应是被困在了村里。” 胡志高有些意外,却没有否认,“不错,我们出不去了。” “可为何他却能够自由出入?” 枸杞指着胡有志问道。 胡志高的嘴巴张了几下,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隐瞒的?” “是啊,村长,到了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不等胡志高开口,胡有志抢先一步说道,“枸杞兄弟,还记得之前我曾提到过我爹么?” “你爹?” “对,那只烂赌狗在村里关了不到半月便按捺不住,趁着夜里四下无人偷偷跑了出去。” 胡有志面无表情地说道,“当然,这些不过是大家的推测罢了,因为再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就躺在距离村口几步开外的地方。” “这或许是破局的唯一机会,仅仅只是因为有人死在了村子外头,你们便得出无法外出的结论,未免也过于草率...” “不止是他。” 胡有志摇了摇头,“当时我尚且年幼,眼见我爹身死,当即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村里的两位长辈见状也急忙跟了出来,结果就是...” 直到此时,胡有志的眼中才流露出来几分伤感,“我依然毫发无损,可他们却七窍流血,一命呜呼。至此,除开我以外,便再也没有人敢踏出村子半步。” 第198章 “你出了村子毫发无伤,剩余两人却横死当场?” 枸杞忍不住发出疑问。 “事实如此。” 胡有志点了点头,“但枸杞兄弟,你不必问我原因,因为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其中缘由。” 胡有志所言是否有所保留枸杞无从知晓。但同样的,他也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既然你出入无碍,却又为何始终没有选择对外求援?” 枸杞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短暂沉默过后继续问道。 “阁下确是求知者?” 胡志高接过话头反问一句。 “在下乃是栖凤阁九诘真君座下记...呃,亲传弟子!” “想来阁下已经跟贺姐打过照面。” “是。” “敢问阁下当时是如何对待贺姐的?” 枸杞一下被问住。 就昨夜的情况而言,如果不是胡有志(十有九九)半路杀出,自己恐怕已经领了盒饭。 同理,如果自己实力允许,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定会毫不犹豫地送贺相宜下线。 “当年惨案的发生或系于那人的设计陷害,但小小贺的死于非命亦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见枸杞怔怔无语,胡志高长叹一声,“村里的孩子害死了贺姐的孩子,难不成我们大人还要联合起外人再将贺姐推向万劫不复吗?” “我们既不忍心再让贺姐受到任何伤害,更没有能力挣脱牢笼扭转局面。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一群被困在时间里的普通人,一方面备受煎熬苦不堪言,一方面又自欺欺人心存侥幸,总想着某一天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能回归到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发生那场大疫,大伙没有外出采购,小小贺没有死,贺姐更没有因此而瞎了眼睛,失了心智...” “困在...时间里的人么...” 枸杞一时竟无言以对,喃喃重复一遍。 两人相顾无言一阵,胡志高开口打破沉默,“此间所发生的一切我等已悉数告知,不知阁下接下来有何打算?打算如何处置贺姐,如何处置小小贺,又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枸杞回神过来,正色回应道,“我既已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贺相宜乃是遭逢丧子之痛,加之受人陷害才最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那么便绝无可能落井下石,与其为难。待我返回师门之后,也定会如实相告为其求情,极力争取一个妥善结局。” “至于小小贺...” 胡志高这边才刚松了口气,枸杞的神情却又变得严肃起来,“大...老哥,我先前所言绝非危言耸听,那人苦心经营这一切正是为了利用小小贺的尸体来养鬾。而鬾,则是一种极其残忍危险的鬼物,一旦让其养成,你们枇杷村首当其冲不说,恐怕方圆百里难免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人死复生,终究是行不通么...” 枸杞摇了摇头。 “敢问阁下如何打算?” 枸杞正准备答话,一声惊呼率先响起耳边,“小小贺!” 目光所及,只见胡有志脸上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意外,惊喜。 但同时却又难以自控般带上了几分惊惧和恐慌。 小小贺? 枸杞尚未有所反应,一声桀桀怪笑传入耳中。 面朝着老龙枇杷树的几人脸上皆是浮现出与胡有志相似的神情。 枸杞猛然转身。 先前他在枇杷林深处所见到的小小贺的尸体此时正立于一根手臂粗细的枝干之上。 只见其咧着嘴角,望着众人。 脸上笑容非但不像胡有志所描述那样同阳光般和煦,反而令人感到一阵彻骨寒意。 枸杞一把推开身旁的胡志高,朝着众人大声招呼道,“跑!” 第199章 “我早就警告过你此邪祟之物距离养成不过旦夕,需得尽快铲除,可笑你竟还想着替他讨回公道...” 几乎同时,赤凤的声音响起脑海。 “闭嘴!” 眼见村民们非但没有按照自己的指示散开,反而有人大起胆子试探着朝“小小贺”靠近,枸杞根本没工夫听它哔哔,以心声回应。 “不要命了嘛!” 枸杞对着众人又是一声暴喝,同时施展出红莲摇曳,朝着老龙枇杷树的方向掠去。 “小小贺”——准确来说,此时我们应当将其称之为鬾。 此时此刻,它仍然立于原处狞笑不动,可枸杞却分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正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 “我且看你如何收场!” “你看东西用嘴巴?” 赤凤不再出声,回以冷哼。 枸杞所处的位置距离鬾不过数丈,与赤凤互怼的工夫,便已赶至其所停留的枝干之下。 紧接着,他顺势脚下一点,腾空而起,一套“狼牙风火拳”直取对方要害。 此乃“火相功法”中所囊括的一套拳法,讲究的正是多点开花,同时还兼具了快准狠的特点,与茶神的成名绝技极其雷同。 而我们之前提到过,花千树所教授的尽是些无名功法,枸杞便私下将“狼牙风风拳”的名字稍加改动之后直接套用。 如此一来,显然更加符合大部分小说及影视作品当中“生怕对手无从应对,出招之前必先报上自家功法名称”的感人设定。 \/\/\/ 言归正传,枸杞心知对方绝非善类,不敢有丝毫保留,一上来就放了大招,试图在第一时间逼退甚至是拿下对方。 面对枸杞来势汹汹的一击,鬾不闪不避,只是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转而变成了一副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模样。 没听说鬾是个智障玩意啊? 枸杞心中暗喜,手上攻势不减。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背已然触碰上了对方浓密的脸毛。 可下一秒,不出意外的出现了意外。 鬾毫无征兆地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自己的“狼牙风火拳”打了个寂寞。 自己竟他娘的放了个空大! 枸杞落回地上,一脸茫然。 与此同时,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从背后传来。 枸杞急忙转身,只见七八个村民表情扭曲地躺在地上,显得痛苦不已。 而鬾正骑在其中一人背上,遥遥望着枸杞。 它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相较于之前的狞笑,如今更显出几分嘲讽的意味。 接着,鬾略一挥手,便从那人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卧槽!” 枸杞见状,片刻也不敢耽搁,一个健步冲入人群。 见枸杞再度袭来,鬾不慌不忙地将手中血肉丢弃地上,待他靠近跟前,方才一个纵身,跃上了另外一人的肩头。 枸杞只好又跟着调转方向。 反复几次之后,他不仅没能伤到对方分毫,反倒是凭白消耗了不少力气。 这时,枸杞终于意识到对方先前所表现出来的孱弱不过伪装,甚至是对自己的愚弄。 对方非但不是智障,反而具备相当的智慧以及残忍狡诈的性格。 眼见现场血肉横飞,一片哀嚎,枸杞义愤填膺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无能狂怒之下,他重新觉醒了唐门弟子的身份,随之使出独门绝技——舌灿莲花! “你跑尼玛呢!猕猴桃脸!” 第200章 枸杞没少吐槽过鹿林林说话刻薄,更是偷偷嫌弃过花千树的阴阳怪气。 可他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巴才是跟淬过毒一样。 在这个时空当中,其实并不存在猕猴桃这种水果,(至少到目前为止,枸杞从未见过。)鬾大抵是很难理解什么叫“猕猴桃脸”的。 但很显然,它总归是听的明白什么是“猴”,什么是“脸”。 鬾停下手上动作,从一个村民的身上跳落地面,看向枸杞的眼神当中满是震怒。 枸杞丝毫不怵,与之对视。同时再一次大声招呼道,“都尼玛别愣着了!能动的尽量带上动不了的,能跑多远跑多远!” 事实上,众人早就已经吓破了胆,根本用不着枸杞提醒,或是连滚带爬,或是相互搀扶,或是几人拖拽起一人朝着远处退去。 以胡有娣为首的,当年与小小贺交情深厚的几个年轻人还想犯倔,亦是被身旁长辈强行拉开。 鬾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枸杞身上,并未对众人的撤离加以任何阻拦,只是眼中怒意逐渐转作杀意。 枸杞见状,反而是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执着于了解事情真相,执着于为小小贺讨回公道的做法有何不妥。但从客观上来讲,也正是由于这番选择从而导致自己错失了将鬾扼杀于摇篮之中的最佳时机。 一旦鬾在枇杷村里大开杀戒,无异于自己亲手害死了数十条的人命。 旁人无论如何也体会不了之前他所背负着的极为沉重的心理负担。 \/\/\/ 不多时,一众村民陆续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而枸杞也终于可以放下包袱,放手一搏。 “你看尼玛呢!猕猴...” 一道虚影朝着自己面门极速而来,枸杞连话都来不及说完,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脑袋偏向一侧。 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仅一个照面,枸杞的脑袋上便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剧痛随之传来,让他差点没忍住叫出声音。 可他此时根本无暇顾及。 风声已然响起耳后! 枸杞勉强侧身,紧接着又是连退数步。 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 鬾的速度枸杞之前便见识过,很快。 但在真正交手之前,他一直天真地以为自己全力施为起来也未必会比对方差上多少。 他错了,错的离谱。 几个回合下来,枸杞非但连对方的毛都没挨到一根,反而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鬾似乎并不急于取自己性命,而是在享受整个虐杀的过程,不然自己恐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可虐杀虐杀,自己如今已经被虐成狗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被杀了? 一想到这里,枸杞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恐慌。 就这么稍稍愣神的工夫,他的后背又挨了鬾一爪子。 鬾每一次的攻击间隔大概有着一到两秒钟的时间,趁此间隙,枸杞深深地吸了口气,终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赤凤大人!请救小的一命!” 这声来自于枸杞内心深处的呼唤,既显得诚意满满,又带着无比的谦卑。 他甚至没有再将赤凤称之为“哥”。 因为他记起亲爱的赤凤大人曾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过自己——不要叫我哥! 第201章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此邪祟之物距离养成不过旦夕!” “是小的不好。” “我是不是提醒过你要将那具尸体焚烧殆尽,以绝后患!” “是小的不对。” “我...” “小的错了,小的有罪,小的检讨...” 枸杞一边挨着最毒的打,一边还得分心应付赤凤,愈发变得手忙脚乱。 此时他哪里还有工夫去管赤凤逼逼叨叨些什么,认错三连张口就来。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还是多挂了好几处彩。 “赤凤大人啊,小的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 “若非眼前邪祟最终依靠极端手段仓促养成,你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枸杞之前就在奇怪,枇杷村的村民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除了让他们亲爱的村长被烤了个半熟以外究竟还有何意义。 听赤凤这么一说,他终于明白过来究竟何为外道留下的所谓后手,其本质上不过是一道釜底抽薪之计。 一旦被人撞破阴谋,那便是玉石俱焚! “所以说猕猴桃脸并非处在全盛状态,小的仍有机会战而胜之?” “战胜它?就凭你?” 赤凤轻蔑一笑,随即又陷入沉默。 枸杞不以为意,更没有催促。 虽然他至今也没能想明白赤凤是如何完成的“宿灵”,又是如何瞒天过海,躲过了九诘的检查。 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灵识既然存于自己体内,那就必然不会坐视自己白白送命! 果不其然,短暂沉默过后,赤凤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你能以燃命之技强行提升自身修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燃命?” 枸杞闻言一愣,“燃谁的命?” “...” 赤凤也愣了一下,“你不妨去死好了!” “大人,大人!小的的意思是,小的并不会什么燃命之技啊...” “我自然知你不会。” 赤凤平复了一下情绪,“况且以你如今的修为即便是会了也无法施展。” “那该(你)怎(说)么(尼)办(玛)呢?” 枸杞知晓对方能读出自己内心想法,关键时候强行替换掉了括号里的内容。 “吃枇杷!” 赤凤言简意赅。 “吃...吃枇杷?” 枸杞一脸懵逼。 “此处的枇杷为阴气浸养多年,木相正盛,食之可助我恢复些许。而我如今...” 赤凤的语气当中透露着不甘,“如今你我休戚相关,我的状态恢复便等同于你的修为提升,届时我再传授你‘一炷一华年’。” “一炷一华年?” “顾名思义,以自身一年性命换取一炷香时间内的修为大幅提升。” 一年性命换一炷香的时间? 枸杞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学。 更何况自己如今拉满了仇恨,即便有心抽身去炫一波枇杷,猕猴桃脸恐怕也不能够答应。 这他娘的又不是足球比赛,还能有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 “你还在磨蹭什么!” “大人啊,猕猴桃脸恐怕不会放任小的去吃枇杷吧?” 枸杞如实应道。 “与你一道的那个死胖子呢?你让他先顶上!” 是啊!死胖子呢? 北堂玄为何至今仍未现身? 自己搁这又是舌战群儒,又是横刀立马的,死胖子在干嘛? 不会还躲在墙角暗中观察吧? 还是那句话,死胖子在让人失望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不过经赤凤这么一提醒,枸杞第一时间发出召唤,“师兄救我!” 第202章 枇杷村最边缘的那处小山坡上。 北堂玄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他如今所面临的情况较之枸杞也好上不了太多。 眼前女人疯疯癫癫,理智全无。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出手之际既不考虑进退有度,更不知何为惧怕,全然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女人明明破绽百出,可其身体就像是枸杞所描述那般钢浇铁铸,任凭北堂玄手中的发带无数次地正中目标,最终却又无功而返。 北堂玄不过肉体凡胎,既不能像她那般不管不顾,又不愿真正伤及女人性命,反倒显得有些处处受制。 而真正让他心惊的是,随着两人交手时间渐长,女人原本所使的莫名其妙的,牛头不对马嘴的招式竟也慢慢开始变得有章有法起来。 时间流逝,北堂玄身上陆续添了几道伤痕,发带上的红芒也逐渐黯淡下去。 \/\/\/ “栖凤阁当中尽是些背信弃义之徒,贪生怕死之辈!” 眼见枸杞没能搬来救兵,赤凤冷言嘲讽道。 这一次,枸杞并没有选择附和。 吐槽归吐槽,但他心知肚明北堂玄绝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对方未能及时赶来救援唯一理由只能是被某种突发状况所牵绊,暂时无法脱身。 枸杞首先想到的就是贺相宜。 如果是她的话事情倒还好办,自己昨晚虽然同样被虐的不轻,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还能跟她打的有来有回。 北堂玄的修为高出自己一大截,拿下贺相宜理应只是时间问题。 枸杞唯一所担心的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外道。 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就躲在距离枇杷村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他是否已经得知此处变故?是否已经闻风而动? “你竟还有工夫担心别人?” 枸杞并未刻意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赤凤读出之后显得难以置信。 “死胖子与我关系不错。” 枸杞没有否认。 “先顾好眼前再说!” 赤凤先是冷哼,紧接着大声提醒道,“来了!曲池!” 去吃? 吃什么? 吃枇杷吗? 可自己不是才刚解释过没有抽身机会吗? 枸杞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赤凤的真实动机。 这家伙究竟是想助自己提升修为,还是干脆只是想着吃饱了好上路? “蠢货!是曲池穴!” “曲池穴...” 枸杞先是恍然大悟,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未接触过相关知识... “...在哪里?” 不等赤凤再做回应,左手肘窝处传来的剧痛已然给了枸杞答案。 原本凭借着红莲摇曳,即便枸杞的速度比不上鬾,却也始终未曾受到过实质性的伤害。 如今这一分神,反倒是被对方硬生生地从手上扯下一块肉来。 枸杞疼得直冒冷汗。 “右侧攒竹...” 赤凤及时做出调整,“头!” 右侧传猪头?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 枸杞只是稍稍一愣,紧接着便意识到赤凤所指的恐怕是右头... 右头,右边脑袋。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破译能力更是堪称专业,毕竟他本人就曾写出过同样狗屁不通的双语日记... 总之,枸杞按照指示,第一时间将脑袋偏向左侧,终是堪堪躲过鬾迎面而来的一爪子。 “左膝。” “肚子。” ... 根据赤凤的指示,枸杞已经数次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鬾的攻击,一人一凤间的配合也变得愈发熟练。 但他并不仅仅满足于此,他开始尝试着做出反击。 第203章 “右屁股!” 枸杞听从赤凤指挥,迅速朝着左侧迈出一步,同时扭动起屁股。 姿势从容又不失妖娆。 妖娆当中还暗藏着几分凌厉。 只见他朝着自己身体的右下方凭空挥出一拳。 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砰”的一声,从他身旁掠过的虚影被狠狠砸落地面,激的尘土飞扬。 这是枸杞第一次击中目标! 正当他抬脚准备补刀之际,远处传出一声惊呼,“当心!” 当心? 枸杞心头一凛。 难不成附近还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为何赤凤没有对自己发出警告? “蠢货!” 赤凤恨铁不成钢般骂了一声。 枸杞这才反应过来喊话的人是胡有娣。 这娘们该不会是在提醒鬾当心吧? 她该不会还在把眼前的猕猴桃脸当作自己的小小贺弟弟吧! 不过一个愣神的工夫,鬾已然闪身到了枸杞对面。 “罢了,你本就不能伤它分毫,不必白费力气了。” 枸杞正犹豫着要不要追逐过去,听赤凤这么一说,便驻足原地,按捺不动。 果不其然,鬾的脸上既是惊讶又有恼怒,却唯独不见受伤之后该有的痛苦神情。 “小小贺...” 胡有娣满是希冀的声音里面又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凄楚,就连枸杞都难免为之动容,原本呼之欲出的唐门暗器也是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胡有娣此时的心情枸杞并非不能理解。 整整十六年的苦守,十六年的漫长等待,好不容易盼来了所谓的人死复生的奇迹,最终却又演变成了自己为人所利用,小小贺已然妖魔化的局面。 这样的结果莫说是她,枇杷村里的绝大多数村民恐怕都难以在短时间内接受。 眼见众人驻足于相对安全的地方远远观望,始终不肯散去,枸杞既是感到无奈,又不免有些心酸。 “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 话说一半,枸杞赫然发现鬾抱着脑袋一脸痛苦,身体跟着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是你吗?” 随着胡有娣的声音再次响起,鬾的面部表情变得愈发挣扎,目光也是时而狰狞时而迷茫。 难不成鬾之前的表现并非全是伪装? 枸杞心里猛地生出一个念头。 难不成小小贺的自我意识尚未泯灭,只不过是被鬾暂时给压制住了? 难不成此时他正在就自己的身体控制权与鬾展开激烈的争夺? 类似的狗血情节枸杞可没少看过! 他顿时觉得希望大增,接着开口试探道,“小小贺...” “别跟着犯蠢!” 赤凤呵斥一句,“此子意识早就磨灭殆尽,如今表现更像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休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不要指望他能最终完成反制!” “呃...” 枸杞心有不甘,尝试着向赤凤解释并争取道,“磨灭殆尽是不是就意味着还有一丝尚存?大人啊,我们是不是可以施以援手...” “杀了他,让他解脱,便是帮他。” “...” 枸杞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赤凤的话很快得到应验,鬾的眼神几经变换,最终变得冷酷起来。 枸杞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204章 我们之前便强调过,鬾拥有着不俗的智慧。 它或许无法理解为何枸杞能够在短时间内适应自己的节奏,并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一拳。 但这并没有妨碍它根据当下情况做出判断且及时调整策略。 就在枸杞屏息凝神,严阵以待之际,鬾一个转身朝着远处众人冲去。 在这之前,残忍当中带着狡黠的笑容重新挂回到了那张猕猴桃脸上。 “卧槽!” 枸杞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鬾真是怕了自己,但他更没有想到对方竟他娘的还会不讲武德,咒骂一声就待跟上。 “你莫不是忘了我先前所言?眼下岂不正是大好时机!” 枸杞当然知道赤凤口中的大好时机所指为何。 如今鬾调转矛头,冲向人群,这便意味着自己去林子里炫一波枇杷的计划将不会再受到任何阻碍。 意味着自己不仅能有机会扭转局面,甚至还能得益于此,提升修为。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在于,大量的无辜的村民为之牺牲。 这是枸杞绝对无法接受的! 他并非圣母,他不过是有着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原则以内和底线之上,百无禁忌。 反之,则宁为玉碎。 \/\/\/ 枸杞心知此时惹恼赤凤绝非明智之举,只好假装没有听见,既不做出回应,更没有与之争辩。 “蠢货!”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赤凤竟也没有多做坚持,仅仅只是骂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他甚至都没有从中感受到愤怒的情绪。 蠢货便蠢货吧,枸杞不以为意,一个纵身追了上去。 可他似乎是忘了自己之所以能够避开鬾的攻势完全依赖赤凤预判,在绝对速度方面,自己差了对方可不止一点半点。 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任凭赤凤再怎么神通广大料敌先机,却也提供不了丝毫帮助。 任凭枸杞拼尽全力,亦是改变不了自己只能跟在鬾的屁股后面吃灰的事实! 眼见对方距离人群不过一步之遥,枸杞惊怒交加,鞭长莫及。 \/\/\/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越众而出,一记凌空飞踢正中鬾的猕猴桃脸上。 只一个照面便将对方踹得倒飞出去,一时间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枸杞大喜过望,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一个北堂玄! 好一个威风凛凛,天降神... 卧槽,死胖子这是他娘的什么神仙穿搭? 随着烟尘散去,枸杞这才注意到北堂玄不仅头发散乱,身上衣物更是零碎到了需要打码的地步。 这一身行头不仅与他硬凹出来的单脚站立一脚侧踢的酷炫造型极为不符,甚至还会让人忍不住怀疑起他之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北堂玄没有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缓缓收脚回去,同时对着枸杞沉声招呼道,“师弟,你我前后夹攻...” “不要!” 这个时候,某人又出来抢戏了。 “不要?” 北堂玄并不认识胡有娣,更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在他看来,眼前这群人不过都是些又坏又蠢的刁民罢了。 只见他头也不回地冷声说道,“你若想死,只管找个地方自行了断,莫要在这里妨碍我等斩妖除魔!” 不等胡有娣再做回应,北堂玄已是拉开架势,“师弟,动手!” “好!” 枸杞也跟着打起精神。 “好个屁!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当作一回事!” 赤凤的声音响起脑海。 这一次,枸杞能够切身感受到它的不满与愤怒。 第205章 “我不是,我没有,大人您错怪小的了!” 枸杞急忙否认三连,“小的不过是见强援已至,便想着与其联手制敌...” “强援个屁!联手个屁!两个连知意都不是的废物联起手来又能抵个屁用!” 赤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枸杞当场就有些懵了,“据说胖子已经半步知意了,应该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我特么说的是你!” 赤凤丝毫不留情面持续输出道,“资质又差,修为又低,还特么没有半点的自知之明!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自信,竟有脸说出‘制敌’这般大言不惭的话来!” 这番言论多少有些人身攻击的意味了,任凭枸杞再怎么装作低声下气,也难免生出了些许怨念。 “你别不服气,把眼睛睁大看清楚了!” 赤凤话音未落,枸杞便注意被北堂玄踹翻在地的鬾已然重新站了起来。 此时的鬾正背对着枸杞,导致他无法看见对方的面部表情。 但从北堂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震惊来看,先前攻击似乎未见成效。 枸杞调整了一下情绪,“照你所言,我跟胖子加一块也不是鬾的对手,那他一个人又如何能够顶得住?” “顶不住也得顶!你若是真的担心他独木难支,那便动作快些!” 看着北堂玄那副衣不蔽体的惨烈模样,枸杞实在是无颜再要求对方独自面对强敌。 玩笑归玩笑,他哪里会不知道北堂玄之前所经历的无疑是一场恶战。 “你再这么婆婆妈妈下去,结果无外乎是所有人跟着一起陪葬!” 枸杞心知赤凤并非危言耸听,若是自己继续纠结下去,恐怕真的会害死更多的人。 想到这里,枸杞终是下定决心,艰难开口道,“胖...师兄,可否独自撑上一阵,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北堂玄闻言只是匆匆扫了枸杞一眼,紧接着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鬾的身上。 “好。” 他甚至没有过问枸杞,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是比对付鬾更重要的? 枸杞感动,咬牙,转身,最后仍是不忘向对方提出了自己宝贵的建议,“师兄,若是实在撑不住了,莫要忘了施展燃命之技!” “...” \/\/\/ 枸杞再次进入到枇杷林,再次陷入到无边的黑暗。 不等赤凤提醒,他便开始默念起了口诀。 “洞螟之术不得在短时间内重复施展,我原以为你会推三阻四...” 赤凤略微有些诧异。 同样的话,无论北堂玄还是花千树都曾提及,并反复强调过强行施术所带来的后果。 可此时情况危急,时间紧迫,枸杞哪里还有工夫去计较什么伤及自身。 不出意外的话,老子一会还得燃命不是? “吃哪些?怎么吃?有什么讲究没有?” 随着洞螟之术的施展,周围环境逐渐变得可视,枸杞望向挂在树上密密麻麻的满目金黄问道,“别告诉我这些全得吃完...” “当初在湖底你是如何寻着我的?之前又是如何发现那只邪祟的?跟着自己的感觉找到那些木相最盛的枇杷!” 跟着感觉? 所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还得是靠直觉是吗? 也不知道次元壁对面的诸位究竟有没有老老实实按照指示将脑子寄存... 枸杞甩了甩脑袋,摒除杂念,跟随着所谓直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一棵树下,接着手脚并用,爬上树干,最后将手伸向一颗... 已经烂的往外冒水的枇杷... 第206章 “你确定?” “你确定?” 枸杞和赤凤异口同声发出疑问,随后又几乎同时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这棵枇杷树所在的位置姑且还算作整座林子的边缘地带。 透过一片枝繁叶茂,枸杞依稀可以看见空地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已然纠缠到了一块。 看上去,鬾似乎并没有与北堂玄正面交锋的打算,而是像个多动症患者一样上蹿下跳,左冲右突,试图以此来越过防线大开杀戒。 但它显然没有料到对面那个体型臃肿的男人竟拥有着完全不亚于自己的速度。 每当它即将闯进人群之际,那道宽大的身影总是能提前封住路线,将其拦下。 看着北堂玄的神勇表现,枸杞忍不住心生感慨。 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死胖子在关键时刻是真他娘的给力!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他还能维持多久。 “坚持不了太久的。” 听出枸杞的心声之后,赤凤当即泼了一盆冷水,“死胖子的消耗远比你想象当中要大的多。更何况那只邪祟目前所图不过是屠戮村民,一旦它转变策略,全力对付起死胖子,局面必然急转直下,到时候...” 不等赤凤把话说完,枸杞一咬牙已是将手上的烂枇杷塞进了嘴里面。 至于上面那几个疑似虫眼的窟窿,他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 随着枇杷下肚,灼热的气息开始在枸杞体内迅速扩散。 \/\/\/ 不得不承认,赤凤对于场中局势有着异常精准的预判。 如它所言,几次突破未果之后,鬾很快放弃尝试,调转矛头,开始朝着北堂玄发起猛烈的攻击。 只见其双腿稍稍弯曲,下一秒便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了原地。 上面! 北堂玄头也不抬,冲着自己的右上方就是一拳。 拳爪相碰,一触即分。 随之传出的闷响回荡不已,直叫人胆战心惊。 北堂玄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 正如鬾低估了他的速度,对于对方的力量,北堂玄同样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一拳过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差一点就要抬不起来。 未及调整喘息,鬾瘦小的身影再度迫近眼前。 \/\/\/ “够了!” 六颗枇杷下肚,枸杞觉得自己浑身燥热难耐,脑袋昏昏沉沉,像极了高烧不退时的状态。 不仅如此,这些烂枇杷的酸爽程度同样也给他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浑浑噩噩当中,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你爱我,我爱你,某雪冰城甜蜜蜜...”的歌声。 接着,有人递上一杯新鲜出炉的糯香柠檬茶... 好在赤凤见势不妙,及时出言制止。 “我说够了!不要再吃了!” “已经够了吗?” 枸杞迷迷糊糊回应道,“我原以为要吃够七颗才能召唤神龙...” “什么七颗?什么神龙?为何你总是会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一想到赤凤能够读出自己心声,枸杞瞬间清醒过来,收敛起了心神。 “你以为我愿意知道你的那些龌龊心思?我不过是在提醒你,若是继续这么下去的话,难保你不会暴毙当场。” 赤凤嗤之以鼻道,“当然,你若执意要吃够七颗,我绝不阻拦。” “什么七颗?为什么要吃够七颗?大人说不让吃,小的便不吃。” 枸杞装疯卖傻的同时,又委婉拒绝了赤凤的“好意”。 见赤凤未做理会,他又试探着问道,“大人,那接下来小的是不是该修习燃命之术了?” “此事待到你修为提升之后再说。” “???” \/\/\/ 枸杞已经在这片林子里耗上了不少时间,前前后后更是喝了六杯,不对,吃了整整六颗烂枇杷,如今却被告知自己的修为不过是在原地踏步。 这样的结果实是让他难以接受。 “原地踏步?” 赤凤的声音逐渐拔高,“接下来这一步你可要当心了!” 话音未落,枸杞浑身燥热猛然凝于灵台一处,紧接着又在五脏六腑当中爆发开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一梦湖底。 回到了被赤凤宿灵的那个瞬间。 火烧火燎。 生不如死。 第207章 沉闷的碰撞声,尖锐的撕扯声接连响起,在老龙枇杷树前方的空地上回荡不已。 停留在远处的,久久不愿散去的人群则陷入到了一片死寂。 他们难以理解小小贺为何会如同疯魔一般朝着那个自称轩爷的胖子发起攻击。 更无法想象造成这些骇人声响的打击若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们总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谓事实,绝不会因为某个人,甚至是某些人的接受与否而发生任何改变。 眼下的事实便是,小小贺已经不再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小小贺了。 是了,那个叫枸杞的少年说了,它是鬾。 \/\/\/ 枸杞进入枇杷林已有小半炷香的时间。 这便意味着北堂玄与鬾之间的战斗同样持续了小半炷香的时间。 而我们都应该知道,他此前才刚经历了与贺相宜的一场恶战,随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此处。 鬾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浪潮让他感到应接不暇,一次比一次猛烈的出手力道让他愈发力不从心。 至于枸杞之前提到的燃命之技,即便自己想用那也得有本事用才行啊! 北堂玄苦笑无语,不得不强打着精神,迎接鬾的下一波攻势。 “不要...” 之前才被自己怼过的女人又开口了。 北堂玄正打算出言呵斥,却突然意识到以目前的局面而言,这个女人似乎没有必要再对自己加以阻拦。 难不成她的这声“不要”是对着鬾说的? 她是在劝阻鬾不要继续伤害自己? 她是在替自己担心? 北堂玄的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 更奇怪的是,不过简简单单的两个发音竟让自己无端振奋了几分。 “无妨。” 北堂玄背对着众人,酷酷地应了一声。 面色凝重却始终不减分毫。 见着这一幕,鬾似乎变得更加兴奋,甚至忍不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 “哟,猕猴桃脸。” 一声调笑从老龙枇杷树的方向传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 枸杞从中缓缓走出,“还他娘的会跳霹雳舞呢你!” 正如鬾无法理解什么是“猕猴桃脸”一般,“霹雳舞”同样超出了它的认知范畴。 但很显然,它总归是听的明白什么是“跳”,什么是“舞”。 鬾猛地停下动作,转过身子对着枸杞怒目而视。 而让它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注意力竟全然不在自己这里。 是的,自枸杞现身以来,他便没有多看鬾哪怕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空地中央站着的,浑身浴血的,岿然不动的北堂玄身上。 北堂玄时常穿着的那身红衣,愈发变得残破不堪,让人不忍直视。 血水和汗水混作一块,浸湿挂在他身上的所剩无几的布片,最后滴落地上。 枸杞心中怒意悔意歉意夹杂一块,好不容易才让情绪稳定下来,“师兄,久等了。” 北堂玄摇了摇头,“无妨。” 直至此刻,他紧绷着的神经终是有所放松。 而代价就是,哪怕只是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疼得龇牙咧嘴。 “还能坚持吗?” 北堂玄点了点头。 枸杞见状又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还没看过瘾吗?” 任谁都能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必然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有人开始动了。 站在最后排的村民最先转过身子。 同时也是最先变了脸色。 第208章 “贺姐?” “贺家妹子?” “贺姨?” 人群当中陆续爆发出或大或小的惊呼,随后传入到枸杞耳中。 贺相宜? 枸杞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是应该下线了吗? 并非是他麻木不仁,而是枸杞深知自己既无法施展燃命之技,那么哪怕与北堂玄联起手来都未必能在鬾的身上占到多少便宜。 如今再加上一个贺相宜,自己二人所要面对的恐怕又将是另外一番局面。 什么? 为什么枸杞不能施展燃命之技?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一些好了。 \/\/\/ “还活着吗?” “谁?谁在说话?” “我。” “你是谁?” “赤凤大人。” 枸杞的脑海中无端呈现出一只秃毛火鸡昂首挺胸的傲娇模样,意识也跟着从混沌当中逐渐恢复,“原来是你个老六...” “什么是老六?” 赤凤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枸杞一个激灵,瞬间回魂,“赤凤大人,小的还活着呢!” “我问你什么是老六?” 很显然,赤凤并不容许枸杞蒙混过关。 “老六啊,指的就是...” 事实上,北堂玄在外跟鬾性命相搏,生死未卜,自己却苟在这里跟赤凤科普什么是老六的行为就叫老六。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一方面赤凤绝非一个可以轻易糊弄的主,另一方面,自己能否习得燃命之技,能否以此逆风翻盘还得仰仗对方。 枸杞既是对自己的老六行为痛心疾首,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恭维道,“像大人这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行为就叫老六,一般我们夸人的时候都会说‘六六六你个老六’!”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赤凤不屑冷笑,“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小的知道,为了助小的提升修为,大人自身亦是消耗不小。” 如他所言,枸杞虽无法读出赤凤心声,但却不难听出赤凤声音里透露出来的疲惫不堪。 说着,枸杞郑重且诚恳地道了声,“多谢!” “各取所需罢了。” 赤凤毫不领情回以冷哼,“你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小(你)的(搁)确(这)是(傲)真(姣)心(尼)实(玛)意(呢)。” “若我告诉你,你仍是无法修习燃命之技呢?” “???” 枸杞极力控制着情绪,才没有让自己黑化成唐门弟子。 但他还是没忍住“夸”了一句,“你个老六,真的是六六六!” “这有何值得称赞?” “...” 枸杞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好在赤凤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转而解释道,“燃命之技需得到达知意境界方能施展。很遗憾,你距离此门槛尚有半步之遥。” 与赤凤这一番交流下来,枸杞无论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况都已逐渐恢复。 先前令他生不如死的火烧火燎亦是化成了涓涓暖意,流淌在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非常之良好。 变强了的感觉。 这么说吧,枸杞原本以为的是,以他现在的实力,即便不用什么燃命之技也能将林子外面的猕猴桃脸给打出屎来。 可他如今却被告知自己竟是连知意境界的门槛都尚未迈入,竟是连施展燃命之技的资格都尚未拥有。 这特么的到底是些什么奇葩设定? 剧情都推进到这里了,就别特么的强行上难度了好吗? 枸杞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悲观情绪,赤凤难得出言宽慰道,“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若那个胖子真的如你所言半步知意,那么你二人联手起来未尝没有胜算。不要忘了,那只邪祟同样不在全盛状态。” “未尝没有胜算?” 枸杞眼睛一亮,跟着重复道。 赤凤顿了顿,勉强应了声是。 “那是有几分胜算?” 枸杞又问。 这一次,赤凤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我累了。” “嗯?” “...” “大人?” 赤凤未再予以回应。 “大哥?” “老六?” 第209章 惊疑之际,只见原本聚拢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来。 一道人影从中缓缓走出。 标志性的拖布脑袋,款式新颖的千层肚大衣。 不是贺相宜还能是谁? 而随着她的现身,北堂玄瞬间陷入到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当心!” 枸杞见状急忙向其发出警示,同时施展开身法,准备上前相帮。 不曾想对方闻言之后非但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反而是以眼神示意枸杞不要轻举妄动。 枸杞一个急刹车,停留在了原地。 这时,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首先,贺相宜所留下的那些物件已是在之前的祭祀当中尽数烧毁,可她为何没有对这群手无寸铁的村民发起攻击? 再者,贺相宜的外观装束较之昨晚虽无甚差别,但枸杞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在气质,或者说在气势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绝非自己的心理作用。 同一个人,在失智和清醒两种不同的精神状况下,身形体态,走路姿势,面目表情等方方面面或多或少都会呈现出不同。 枸杞的观察细致入微,故而第一时间便留意到了此节。 贺相宜的神智恢复正常了? 是北堂玄治好了她吗?死胖子竟还有这一手? 枸杞正满腹疑惑,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更是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 贺相宜越过人群之后,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站在了北堂玄的身侧! 两人并肩而立,皆是发型酷炫且一身奇装异服。 恍惚之间,枸杞觉得自己像是乱入到了某超现实后现代大型魔幻主义杀马特走秀现场。 剧情发展到这里堪称离离原上谱,就连枸杞向来活泛的大脑都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短路。 死胖子之前所经历的究竟是一场什么样的“恶战”? 他这是将贺相宜给“拿下”了? \/\/\/ “明志”,“殄魂”境兵器。 可遗憾的是,以北堂玄目前修为暂时还无法将手中发带的诸多妙用尽数发挥。 正是因为如此,他与贺姓女人交手多时却始终未能一锤定音,反倒是被对方渐渐占据了主动。 随着枸杞的呼救声在远处响起,北堂玄终是咬牙做出了某种决定。 只见他让开要害部位,硬生生用身体接下女人一掌的同时,左手迅速扣住女人手腕,令其无法脱身。 紧接着,他右手一挥,“明志”有如灵蛇出洞,瞬间缠上女人脖子。 “明志”,明心志,亦明心智。 至于女人的神智是否会因它而重新变得清明,却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半步知意,终归不是知意。 \/\/\/ 北堂玄手中的“明志”无风自长,越变越长,从脖子再到四肢躯干,不多时便将女人周身牢牢束缚。 女人开始时的剧烈挣扎亦是渐渐平息。 奏效了吗? 北堂玄心道。 可他既没有选择上前求证,更无暇顾及浑身伤痕累累,匆匆抛下一声“得罪”,转身便走。 他甚至没有考虑自己将兵器留在了这里,接下来的局面又当如何应对。 “登等..” 北堂玄身形一滞。 “泥异格人...应付不来...” 女人语速缓慢,口齿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北堂玄自然知道所能得其出手相助,对于后续所要面临的一切多有利好。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未做丝毫停留。 “我赶时间。” 第210章 贺相宜在北堂玄身侧站定,虽未发一言,脸上表情却已述尽万语千言。 原本对着枸杞龇牙咧嘴,怒目而视的鬾似是有所感应,再一次调转身体,将脸朝向了贺相宜所在的方向。 面对着贺相宜,鬾的眼神当中不再有任何迷惘,无论表情还是举动也再看不出丝毫挣扎的迹象。 那些本就所剩无几的小小贺的自我意识终究消散无形。 胡有娣不顾旁人劝阻,越众而出,“贺姨,小小贺他...” 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这世上...再也没有小小贺了...” 贺相宜像是再对胡有娣做出回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人会知道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怀着一副什么样的心情。 人们只能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只能看见她的身子在颤抖。 甚至,就连她脚下尘土沙石,周遭空气都在跟着一道颤抖。 他们并没有看错。 而他们所看不见的,是从贺相宜身上爆发出来的冲天杀意。 “动手!” 话音未落,贺相宜已是当先一步朝着某处掠去。 接下来是鬾,或许是感受到了眼前女人身上爆发出来的杀意,感受到她给自己所带来的威胁,当即跟上意图阻拦止。 北堂玄如何能够随它所愿,一个纵身紧随其后。 最后是枸杞。 他没有想到贺相宜竟是如此刚烈决绝,反应稍稍慢了半拍。 \/\/\/ 北堂玄虽不清楚贺相宜径直冲向空地一侧的举动意欲何为,但想来不是怯战。 既然如此,他便有义务替她拦下敌人,争取时间。 事实上,北堂玄自身速度原本与鬾不相上下,但吃亏在历经连番恶战且受伤不轻。 眼看自己与鬾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北堂玄内心焦急却又百般无奈。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后发先至,挡在了鬾的跟前。 师弟? 北堂玄又惊又喜。 喜的是枸杞拍马赶到延误了鬾的行动,自己总算是得以机会近身上前。 惊的是对方的速度。 他的行动何为变得如此之迅捷? 正犹疑间,枸杞与鬾已然战至一块,并且... 看上去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北堂玄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导致眼前出现了幻觉。 \/\/\/ 近五个月前,枸杞跟随自己返回师门的时候,尚且困于天生五相隐沦而不能求知。可当自己闭关结束再见面时,对方已是莫名其妙地入了知体境,从而正式踏进求知门槛。 原以为这已是天大的幸运与恩惠,自己同样发自内心地替对方感到高兴。 可现在这算什么? 今天之前,准确来说应该是半炷香以前,枸杞的修为仍是初临知体。 如今半炷香时间过去,他的修为竟已变得与自己持平了? 对方不过就是钻了半炷香时间小树林,就完成了从初临知体到通达再到造极三级跳? 惊喜变成了惊吓。 北堂玄彻底凌乱了。 不过他很快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是可能,是肯定! 肯定是那桥本老师! 桥本老师既能在梦中教授师弟各种功法神通,那么在短时间内助他提升修为似乎也不无可能。 可是三级跳啊...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不成桥本老师从梦中照进了现实,此时就置身于那片枇杷林中? 若是如此的话,接下来自己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待到此间事了,也定要叫师弟他替自己引荐... “师兄!” 直到枸杞的声音传入耳中,北堂玄如梦方醒。 “还他娘的磨叽啥呢,快过来跟我一起揍它丫的!” “好!” 北堂玄精神大振,冲着鬾的后脑瓜子就是一记刚猛直拳! 第211章 枸杞从未进行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 此前的绝大多数时候他不是被虐,就是在被虐的路上。 当然,他也有过高光。 别忘了他还顶着栖凤阁第二百五十届演武大会记名弟子组别的冠军头衔。 可当他回望自己的夺冠之路,却又会忍不住抱憾于当时所遇上的无外乎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卡拉米。 这种高下立判的碾压局何曾让人真正感到尽兴? 高手寂寞,不外如是。 至于事情的后续发展...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 总之,这种势均力敌,拳拳到肉的较量让他血脉偾张,爽歪歪到了极致! 而那些从灵台一处流淌出来的,游走于全身脉络的暖流正是他源源不断持续输出的关键所在。 不仅如此,出招的同时,枸杞甚至能够感受到不远处熄灭少时,热力未散的火堆与自己之间产生出来的某种若有似无的玄妙呼应,兴许下一刻便能死灰复燃,掀起冲天火势。 半步知意。 自己距离调动五相之力只差半步! 一想到某影里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火遁忍术,枸杞变得愈发兴奋起来。 剽窃不完,好名字根本剽窃不完啊哈哈哈。 就是不知道赤凤这个老六何时才能转醒,继续替自己另辟蹊径。 什么?你说走捷径可耻? 拜托能不能先一口气干完六杯糯香柠檬茶,发场四,五,六十度的高烧再来跟我哔哔! 别扯什么柠檬茶胀肚子,柠檬茶可他娘的不会长虫眼! \/\/\/ 枸杞的脑子里天马行空,手上动作却不见停。 “狼牙风火拳”接连不断命中鬾的身体要害部位,打的对方嗷嗷怪叫,倒退不止。 鬾并非没有尝试反击,可它终属精怪邪祟,攻击手段全凭本能使然,既无套路更无章法。 现如今枸杞修为暴涨,无论是对出手时机,出手力道的把控,还是自身的反应速度皆是大幅提升。 与之相较,鬾便再难有优势可言。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鬾之所以会显得这般名不符实,不堪一击,归根究底还是由于它是靠着极端手法仓促养成... 只见鬾一爪挥空,收势不及,当场就被枸杞用一记“火神腿”扫中胸腹,倒飞出老远。 它的身后,一个造型奇特的胖子早就已经等候多时。 \/\/\/ 正如北堂玄很难理解枸杞的修为为何能够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枸杞对于北堂玄一个愣神的工夫就能打满鸡血的神技同样感到叹为观止。 他自然不会想到北堂玄此前的愣神看似短暂且平常,实则脑洞大开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 他只觉得此时的北堂玄不仅显得亢奋无比,甚至还带着极强的表现欲望。 只见其先是一个栽捶,直将迎面而来的鬾狠狠砸向地面。 可还未及对方与地面亲密接触,他又猛地抬起一脚重新将鬾踢回到半空。 接着,单手崩拳,上步冲膝,老汉推车,老树...啊呸! 总之,北堂玄同样是一阵疯狂输出,再同样以一记鞭腿将鬾送回到了枸杞跟前... 可怜的猕猴桃脸像是皮球一般在空中来回飞行,许久没能着地。 第212章 就在枸杞二人对着鬾进行花式吊打的时候,贺相宜同样没有闲着。 她虽目不能视,却无碍行动自如。 抽身战局之后,贺相宜迅速来到空地一隅,也不见有多余动作,一颗挂着苔绿的约摸拳头大小的石块便出现于她的手掌之上。 只见其驻足原地,脑袋微侧,脸上表情极为专注。 少顷,她衣袖一挥,手中石块激射而出,生生嵌入地面。 做完这些,贺相宜未做丝毫停留,纵身赶往下一处地方。 \/\/\/ 我们再将目光拉回到空地的另外一边,两位排球少年间的“对决”看上去也已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枸杞先是一套“狼牙风火拳”直接将“球”击向半空,跟着高高跃起,抬手就是一发强力扣杀。 对面的北堂玄精准预判了“球”的飞行轨迹,但动作却是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来“球”狠狠砸落地上,沙石四溅。 随着烟尘散去,鬾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北堂玄见状并未选择上前补刀。 并非是他托大,而是此时此刻他的情况较之对方着实没有好上多少。 疲乏,痛楚,头晕目眩,诸般负面状态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来,让他差点就要站立不住。 北堂玄踉跄几步稳住身形,下一秒却又跟个没事人一样掸了掸衣袖,理了理头发。 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表现能否入的了桥本老师的法眼... 还尼玛凹造型呢? 眼见北堂玄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偏偏还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枸杞心里疯狂吐槽,却不忘举步上前帮扶。 可谁曾想一步尚未踏出,他便觉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北堂玄见状大惊,抱着相同想法赶忙上前... “砰!”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两人坐在地上大眼瞪着小眼,皆是一副宝宝心里苦的表情。 北堂玄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才塑造出来的光辉形象终究毁于一旦。 枸杞则是苦于自己毫无预兆的虚弱似乎并非仅仅只是脱力这么简单。 原本游走于全身的暖流已是悄然退去温度,而不远处的那团火堆也跟着断开了与自己之间的联系。 自己的修为又倒退回去了? 即便枸杞打自心底不愿意承认,可就眼下情况而言,他又实在想不出来第二种解释。 所以说赤凤所谓的提升修为竟还有着时间限制? 这个老六是怎么做到事先半点口风也不漏的! 老子现在会员到期了,又他娘的该去找谁续费? 所以枸杞一再强调,人啊,还是得脚踏实地才对,投机取巧走捷径的行为最不可取! (微笑) \/\/\/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枸杞痛心疾首,北堂玄闷闷不乐之际,躺在地上的那位似是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头。 枸杞怀疑自己是不是连视力也跟着一起衰退了,正待向北堂玄确认。 这一次,鬾的动作幅度更大了些。 两人几乎同时道了声“卧槽!” 狗日的竟然还没有咽气! 鬾从地上缓缓爬起,摇摇晃晃半天最终站定身子。 接着嘴角抽动,咬牙切齿,“你...们...死...定...了...!” 卧槽! 猕猴桃成精了! 猕猴桃脸开口说话了! 第213章 枸杞和北堂玄皆是目瞪口呆。 鬾在经历了己方不遗余力的打击之后还能存活下来已是教人三观尽碎,谁曾想对方起身之后竟还口吐人言,煞有其事地发出了死亡威胁。 没人知道它究竟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就有本事说到做到。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就枸杞二人如今的状况而言,哪怕是胡有娣提着把菜刀杀过来,都够的他们喝上一壶。 鬾的目光在北堂玄身上只是短暂停留,很快便调转身子,一瘸一拐地往枸杞那边走去。 卧槽! 刚才动手的又不止我一个,你他娘的非得往老子这儿来吗! 枸杞对于鬾舍近求远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 可他却是忘了自己那声灵光乍现的“猕猴桃脸”给人家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正所谓口嗨一时爽,枸杞之前喷的有多爽,此刻内心就有多绝望。 “该死的家伙,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莫要伤我师弟!可恶!” 眼见鬾朝着枸杞步步紧逼,北堂玄在其身后大声呼喊。 可是像他这种朴实无华又略显中二风格的叫嚣又如何能够吸引的了仇恨? 鬾视若罔闻,脚下速度反而变得更快了些。 枸杞手脚并用慌忙后退,同时大脑飞转。 \/\/\/ “猕...不是,这位小兄弟,猕猴桃你知道吗?水果之王听说过吗?不瞒你说,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颇具帝王之相...” 鬾闻言一愣,脚步骤停。 事实上,就连枸杞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都能圆的回去? 不对,这种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昧心话自己如何能够说得出口? “嗬...” 鬾站定于枸杞跟前丈许,歪着脑袋也不言语,只是桀桀怪笑。 你笑尼玛呢! 枸杞心里义正言辞,嘴巴却很诚实地没话找话道,“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对...” “对吧!对吧!我就说吧!小兄弟搞事业不?需要小弟吗?你觉得我怎么样?” 枸杞赶紧赔笑自荐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此时的行为与二五仔无异。 可转念一想,二五仔就二五仔吧,总好过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短命仔! 只要拖上个一时半会儿,待到自己和胖子稍作恢复,未尝不可再与之一战。 大不了届时自己再当一回二五仔便是! 枸杞绝非盲目乐观。 其实不难看出,鬾并非真的毫发无伤,至少它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就不像是在作假。 当然,你非要说是它腿麻了也不是不可以... 枸杞甚至大胆猜测,对方之所以没有着急动手,而是耐着性子在这里听自己放屁,多半也是因为伤势过重,需要时间调整缓和。 “怎么样?小兄弟考虑一下?” 枸杞一脸谄媚,再次提议。 “...个屁!” “???” 打脸来的这么快? 还是说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狗日的就已经缓过劲来了? 眼看着鬾摆出一副一言不合就要痛下杀手的架势,枸杞脸色大变。 “不是,你听我说啊,小...” 鬾充耳不闻,缓缓抬手,曲指成爪。 枸杞眼睛一亮,脸色再变。 “小可爱,你完了!” 越过对方瘦小的身体,他看见了重新支棱起来的北堂玄。 只见其脸上颓色尽去,宽厚的身体好似坚墙固垒,让人莫名感到心安。 在他身侧,贺相宜默然而立,表情复杂。 杀马特组合,再度合体。 机械降神的戏码,虽迟但到! 第214章 北堂玄起身之后第一时间便打算上前施救,却被一旁的贺相宜伸手拦下。 “前辈,我师弟有危险...” “不碍事的,他...” 贺相宜的声音出现了奇怪的停顿,“它为我用法阵所困,暂时伤害不到任何人。” 北堂玄并没有过多在意,闻言只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鬾的身上。 对方正如贺相宜所言那般,站在原地张牙舞爪,却始终寸进不得。 凝神望去,只见其周身似是被无形绳索所缚,随着它挣扎不止,隐有绿芒变幻明灭。 没有想到眼前女人竟是不声不响地布下了如此厉害的法阵。 北堂玄心下稍安,随即又是一惊。 “暂时?前辈的法阵能困它多久?” “不会超过半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 北堂玄神色一凛,又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需得抓紧了。” “没用的。” 贺相宜上前半步,以背相对,似是不愿让北堂玄看见自己脸上表情,“若是寻常打击能够奏效的话,它便没有理由还站在那里。” 北堂玄心知对方所言不差,于是按捺下来诚心求教道,“前辈可有破解之法?” “你现下感觉如何?” “恢复的得有个三四成左右。” “我并非问你恢复的如何。” 贺相宜摇了摇头解释道,“我需要知道的是,你知意了吗?” “知意?” 北堂玄一愣,但很快如实答道,“晚辈距离知意尚有半步之遥。” “那现在呢?” “现在?” 北堂玄奇怪道,“自然还是一样。” “你竟还未知意?” “没啊...” 问答之间,北堂玄愈发感到莫名其妙。 而贺相宜,同样也是一脸困惑,喃喃自语,“怎会如此...” \/\/\/ 突破瓶颈提升修为的途径千千万万,其中自然包括了辅以法阵的方式。 贺相宜正是凭借着这样的方式晋升知意。 思及此处,在布置完用于控制住鬾的法阵之后,她又依样画葫芦,将当年助力自己入境的法阵重现于空地,以期场中年轻人能够藉此直达知意。 但很显然,自己布下的法阵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 不仅如此,另外一侧的那个年轻人甚至未能得益于此恢复状态。 莫不是因为自己疏于此道多年,故而在布阵之时出现了差错? 贺相宜无奈苦笑。 \/\/\/ 枸杞所处的位置距离北堂玄二人不过十数米,两人间的对话自是被他尽数听进耳中。 相较于北堂玄,枸杞的心思则要细腻不少。 他留意到了此前贺相宜的声音里奇怪的停顿,以及停顿前后重复出现的相同发音。 “他”与“它”。 作为整件事情的旁观者,枸杞自然能够理性地将两者区分开来,区别对待。 简单来说,他同情小小贺的遭遇,但绝不会对鬾抱有丝毫怜悯。 可若是换作当局者的角度呢? 就连村里儿时的玩伴在见到死而复生的“小小贺”的时候尚且心存侥幸,抱以幻想。 枸杞实在难以想象作为其生母的贺相宜在做出一系列理性的决定的同时,究竟是在承担着如何锥心刺骨,浑不欲生的痛苦与悲伤。 有好几次,枸杞都在贺相宜脸上看见了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稍纵即逝的挣扎与绝望... “贺姐,非得到了知意境界才能送它...往生极乐吗?” 斟酌过后,枸杞如是问道。 第215章 “往生极乐么...” 尽管枸杞的用词已经尽可能的委婉,但贺相宜闻言之后还是陷入到了恍惚之中,跟着喃喃重复了几遍。 枸杞心中动容,亦不忍催促。 好在对方并没有过多感怀,很快强自振作,遥遥冲着枸杞点头道,“正是如此。鬾属精怪邪祟,寻常攻击手段或能伤其血肉躯壳,却绝难重创于它。届时,它无外乎是拖着一身残肢断臂继续作恶...” 听到这里,鬾突然怪笑出声,得意之余极尽嘲讽。 贺相宜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冷静分析道,“若想使之真正被剪除,需得用上‘殄魂’境兵刃。” 鬾表情骤变,目光惊惧当中又带着像是要择人而噬般的凶狠。 \/\/\/ 通过自己入境之后那一个月时间的恶补,枸杞了解到这个时空里的神兵利器一共分作“破甲”,“殄魂”,“地灵”,“天嗟”四境。 所谓“殄魂”,顾名思义可以伤及神识,甚至灭绝魂魄。 按照枸杞原本的理解,所谓“殄魂”不过就是区区蓝装,不足贵也。因此他还曾恬不知耻地向花千树讨要过几件。 你没有看错,枸杞张口就是十件八件的要,其结果自然是被人家一阵挖苦嘲讽连带用鸡毛掸子教做人。 那次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时空里的“蓝装”绝非是自己所以为的,游戏里面用来分解成材料的垃圾装备。 首先,锻造“殄魂”境兵器所要的用到材料本身就较为稀缺,神经病才会将成品拿出来用作拆分。 另外,在兵器的锻造过程当中更需辅以秘而不宣的特殊法门,非是极少数精于此道的个人或者专注于冶兵炼器的求知门派绝难掌握。 几方面因素加在一块,最终造成了这世间绝大多数的求知者对“殄魂”境兵器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局面。 而这也正是枸杞等人如今所面临的困境。 \/\/\/ “这一时半会的,上哪去找什么“殄魂”境的兵器?” 枸杞亦是感到无计可施。 “如今我们所缺少的非是兵刃...” 说着,贺相宜伸手将披散着的头发拨开一旁,露出缠绕在其脖子上的红色缎带。 枸杞一眼认出那是北堂玄用来束发的带子,却不知贺相宜此时将其展示出来意义何在。 还有,胖子的发带好端端的又为何会跑到了贺相宜的脖子上去? 枸杞满腹疑惑,随口附和道,“原来不缺...什么?”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贺相宜言下之意,胖子的那根发带似乎正是“殄魂”境的兵器! 难怪自己二人拜别栖凤阁之际,九诘老头要郑重其事地,亲自为胖子系上发带! 再联想到自己所得不过是老头随手从赤凤像上扒拉下来的破烂石块,枸杞顿时怨气冲天堪比厉鬼。 也不知老头的真迹卖不卖的上价钱! “我们所差的是一个能够充分发挥其威力的人。” 贺相宜的声音持续传来,枸杞也顾不上吐槽九诘的厚此薄彼,“一个知意境界的高手...” “高手么...” 贺相宜未置可否,怅然应道,“总归要能物尽其用才是。” 或许说者无心,但贺相宜这话的指向性未免太强。 北堂玄闻言老脸一红,恨不得动手挖条地缝往里面钻。 别说他本人了,这种神装在手却发现等级不够穿不上去的情况,就连枸杞都替他觉得尴尬。 也难怪某游里无级别限制的装备往往能够卖出天价... “前辈,莫非连你也未入知意境吗?” 枸杞不过开了个小差的工夫,便听北堂玄直接问起。 胖子你在想屁吃呢! 枸杞一惊,急忙重重地咳了两声。 第216章 相同的疑问枸杞并非没有。 可平心而论,贺相宜在整件事情的处理,尤其在对待“小小贺”的问题上已是足够客观理智,让人敬服。 入了知意境又如何? 她是深明大义不假,但没有人可以因此而强迫她提刀上阵,骨肉相残。 哪怕对手仅仅只是顶着一副小小贺的皮囊。 这样的要求对于贺相宜而言都未免过于残忍。 北堂玄显然未曾考虑到此节,更没有意会枸杞的提醒。 “师弟你还好吗?可是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我...” 枸杞心知对方的关切三连实属一片好意,但他此时还是希望胖子赶紧把嘴巴闭上。 无奈之下,他又冲着北堂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知你心意。” 北堂玄尚在状况之外,贺相宜却像是已经洞察了一切,“但想来你也应该清楚,若我因心慈手软而举棋不定,甚至是横加阻拦,最终的结局无外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因此而枉送性命。而它...” 说着,贺相宜发出一声叹息,“说到底,它最后亦是难逃一死。我若能亲手送它归于尘土了结一切,总要好过它在其他人的手上尸骨无存...” 枸杞听着贺相宜以极其平静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却一点也不是滋味,更不知该如何作答。 “并非是我未入知意境。” 这时,又听贺相宜对北堂玄解释道,“只不过我非是火相,你的‘明志’与我并不配适,我若使之恐怕同样难以物尽其用...” “原来如此。” 北堂玄点了点头,随后陷入沉思。 \/\/\/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缠绕在鬾身上的绿芒变得愈发黯淡,其动作幅度亦是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挣脱束缚。 贺相宜虽目不能视,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冲着枸杞问道,“对面的小兄弟,不知你现下感觉如何?” 枸杞闻言一愣,贺相宜这是病急了乱投医吗? 自己的修为啊... 枸杞表示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晚辈距离知意大概还差个三四五六步...” “...” 贺相宜也跟着愣了一下,迅速改口道,“你恢复的如何?能否自如行动?” 枸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已无大碍。” “劳烦你带上大家先行离开。” 贺相宜指的自然是枇杷村的村民。 她难道不知道村里人一旦擅自离开就会横死的事吗? 不等枸杞做出解释,贺相宜转而对着北堂玄交待道,“我所布下的法阵恐怕已撑不了太久。这位兄弟,届时还请你尽量将它拖住...” 贺相宜如临大敌,布置战术。 北堂玄不住点头,口中亦是“嗯”个不停,但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他有些心不在焉。 贺相宜眼盲而非心盲,无奈之下只得提高声音告诫道, “对方绝非善类,切莫掉以轻心!” 北堂玄又是含含糊糊地“嗯”了几下,接着才如梦方醒般大声提出反对,“不行。” “什么?” “师弟他暂时还不能离开。” 第217章 如果从一开始的时候枸杞就知道自己所要应对的是这种可能危及性命的局面,他保准头也不回地连夜扛着高铁就得跑路。 但奇怪的是,此时他却未有丝毫想要退缩的念头。 他并没有意识到所谓因果一旦沾染,再想抽身便是不易。 他只是觉得先前那阵突如其来的极度虚弱已然过去,自己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总不至于拖贺相宜二人的后腿。 如今听见北堂玄的招呼,他便更没有理由先行离开。 胖子今日份的睿智值尚未使用,谁也说不准他是否急中生智,想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可以妥善解决此事的法子。 “前辈,我们不一定非得用到‘明志’。” 果不其然,北堂玄胸有成竹地向贺相宜提议道,“我们可以用火...” “我特么...” 枸杞一个没忍住当场爆了粗口。 同样的建议赤凤不是没有给过,当时就被枸杞给怼了回去。 更何况贺相宜才刚说过不愿小小贺尸骨无存,你特么倒好,直接给人家安排上灰飞烟灭了! “用火么...” 贺相宜一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北堂玄却是浑然不觉再次强调,“对,用火!但不能是寻常的火!” 说着,北堂玄望向枸杞,表情俨然,“师弟,师傅交付给你的石块你可有带在身上?” “你是指那块除了压秤以外一无是处,二百五才会随身携带的破烂玩意?” 枸杞没好气地反问道。 “正是。” “连你都承认它是破烂,你觉得我会...哎哟我去!” 枸杞矢口否认刚到一半,他口中的破烂玩意已是从他身上滑落,砸在脚上。 北堂玄见状松了口气,紧接着正色道,“你是师父新收弟子,又是第一次外出历练,我想师父他绝不会无缘无故予你一件无用之物。不要忘了,这块石头本身就是从赤凤像上取下。” “所以呢?” “若我所料不差,当时师父题字之际定是往其中注入了自身的五相之力,你只需...” “若你料差了呢?” 枸杞并不赞成将小小贺的身体付之一炬的做法,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上了情绪。 “时不我待,我们不妨先试上一试,总要好过在这里一筹莫展。” “要试你试。” 说着,枸杞作势俯身。 这种缺德冒烟的事他可不干。 他的手指堪堪触及地上石块,一道黑影扑朔而至,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枸杞吃痛不已,本能地朝着一侧滚去。 在这之前,他总算是抢先一步将石块握进手中。 再起身时,北堂玄与贺相宜已是联手将鬾拦下。 鬾在两人夹攻之下左冲右突,口中不断发出尖锐的咆哮,“给我!把它给我!” \/\/\/ “师弟!快将你自身相力灌入石块当中!快!” 正如北堂玄先前所言,他所恢复不过四五成,战不多时便已有些力不从心。 而贺相宜同样久疏战阵,少了他的牵制,亦是显得独木难支。 “如今法阵告破,我们撑不了太久的!” 北堂玄再次大声提醒道。 枸杞待在一旁紧握石块,几次想要加入战局却又偏偏无从下手。 在北堂玄催促之下,他愈发感到纠结异常,进退两难。 圣母女表,圣母女表。 人人烦人人骂。 枸杞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身临其境,他才深刻体会到当机立断,杀伐果决爽则爽矣,可想要真正做到又是何其不易! 未见枸杞有所动作,北堂玄心中发狠,双手死死扣住鬾的肩膀两侧,任凭自己双臂被抓的血肉模糊亦不松手。 “贺相宜!你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忘了自己职责所在!” 贺相宜闻言浑身剧震。 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明志”从其脖子上缓缓松落。 随着她一挥手,“明志”飘忽而出,将鬾牢牢缠住。 北堂玄不敢有丝毫松懈,顺势将其压在身下。 “贺...” 不等他再做提醒,颤抖的几不成调的声音已是先从贺相宜口中传出。 “动手吧。” 第218章 枸杞手背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有血流出,原本沾满手上的那些也已经干涸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痂。 生者与逝者之间,枸杞做出了选择。 就在北堂玄与鬾缠斗一块,双臂受伤血流如注之际,他已是不自觉地按照对方先前的指示将自身相力灌注于石块当中。 这样的选择让他内心生出强烈的负罪感,就连石块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炽热亦是浑然不觉。 枸杞脚步沉重,缓缓上前,最终站定在贺相宜身侧。 “贺姐...” 贺相宜嘴巴微张,正待说话,一道尖细的怪异的童声率先传入众人耳中。 “娘亲...” 贺相宜浑身又是一震。 鬾被北堂玄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说起话来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这个胖子压得我好难受...”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北堂玄又急又气,只恨腾不出手来将对方嘴巴堵上,“贺相宜,莫要受了它的蛊惑!” “难受么...” 贺相宜充耳不闻,柔声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娘!你快帮我打他!” “打他?” 贺相宜先是一愣,接着苦笑出声,“一直以来,小小贺因为长相受了不少委屈,‘娘,他们笑我长得难看’,‘娘,他们说我是怪物’,‘娘,我心里好难受’...类似的哭诉我亦记不清听了多少回。” “但你知道吗?” 说着,贺相宜声音里的苦涩转作欣慰,“他从未要求过我伤害任何人!” “...” 鬾一下怔住。 “小兄弟,劳烦你...” “娘亲!不要!” “动手吧。” 贺相宜再次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再看不见任何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斩断一切幻想的毅然决然。 “是。” 枸杞同样没再犹豫,催动相力灌注石块。 “娘!你怎么舍得!娘!” 鬾先是苦苦哀求,再是歇斯底里,“贱女人!我杀了你!你去死!去死啊!” 随着相力持续注入,石块在枸杞手中越变越烫,让他几乎就要把握不住。 “让开!” 枸杞大喝一声。 北堂玄双手一撑从地上爬起,接着又一脚踹翻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鬾。 几乎同时,大团火焰从石块当中喷涌而出,瞬间将鬾吞没。 “啊!” 鬾满地打滚,疯狂扭动身体,凄厉尖锐的惨叫声不断传出,几乎刺穿众人耳膜。 枸杞不忍再看,将头撇向一边,同时伸手捂上了贺相宜的耳朵。 他并没有注意到,经由自己相力催发而出的火焰里面,除去红黄白三色以外,还带上了一抹幽绿。 \/\/\/ 不消多时,鬾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周遭的一切也逐渐趋于平静。 “贺姐...” 枸杞缓缓收手回来,想要安慰却又觉得自己如今无论说些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没事的。” 贺相宜轻轻道了一句。 “好...” 就在这时,将熄的火焰当中传出一个声音。 “娘亲。” 清脆,稚嫩,烂漫,天真。 “珍重。” 思念,重逢,道别,不舍。 贺相宜的身子猛地一僵,紧接着像是失去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枸杞想要搀扶,却也跟着两眼一黑,仰面倒下。 恍惚之中,他听见了贺相宜的呢喃细语,似吟似唱。 “日出朝呐月升暮,朝暮时变啊常幻...暖风熏呐萱草长,吾爱恒久啊无疆...” 这便是胡有志提到的那首不知名的极为好听的歌谣吗? 枸杞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第219章 四月早春,莺飞草长。 坐落在南莽边陲的小村中,十数个孩子歪歪扭扭勉强排作一列,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脸上皆是挂着期待。 队列前方,一个穿着小褂,梳着总角的小男孩席地而坐,周围各式各样的玩具堆积成山。 每有一个孩子上前,男孩便拿出一件玩具交付对方。 得了玩具的孩子兴高采烈,就地摆弄。男孩同样嘴角上扬,一脸满足。 很快,孩子们各自拿到了心仪的玩具,相互间嬉戏打闹起来。 男孩蹦跶起身,打算加入其中。 这时,一个年龄稍长的少年出现在了场景当中,站定在男孩跟前。 “你是谁?我之前没见过你呢。” 男孩仰起脑袋,脆生生地问道。 “我是...” 少年报上名字。 “什么?” 男孩却没听清。 “那...你也想要玩具吗?” 两人对视一阵,男孩见少年没再自报姓名,开口又问。 “我们不熟。” 少年摇头。 “没关系的。” 男孩大方说道,“你挑一件喜欢的去吧,我们一起玩过便算是熟了。” 少年仍是摇头,同时手探入怀,摸出一方石块。 “我与你换。” 危险... 危险! “这是什么?” 男孩一愣,但很快摆手道,“不用啦,你喜欢什么只管挑便是。我娘手巧,我有很多...” “我与你换。” 少年坚持,递上石块。 “那...好吧...” 男孩迟疑,缓缓伸手。 别接! 快跑! 跑啊! 场景瞬间变幻,霎时火光冲天。 少年,男孩,人群,村落齐齐消失,仅剩废墟焦土,满目疮痍。 \/\/\/ “不要!” 枸杞一下惊醒,心跳如雷,冷汗浃背。 床边的胖子嗖地一下站起身子,警觉之中尚带着几分迷茫。 “谁!” 北堂玄四下张望,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重新坐回原处。 “醒了啊,师弟。” “嗯。” 枸杞闷声应道。 他本不愿搭理北堂玄,可见对方全身缠满绷带,裹的跟个大号肉粽子一样,顿时就心软了下来。 “还在生师兄的气呢?” 北堂玄见枸杞闷闷不乐,凑过脑袋大大咧咧地问起。 “我...” 平心而论,北堂玄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的每一个决定不仅理智客观,更可谓顾全了大局。 反观自己才是优柔寡断,矫情做作的那个。 “我不怪你,我就是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于贺姐而言过于残忍。” “残忍吗?” 北堂玄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你!” 枸杞没有料到北堂玄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为之气结。 “在我看来,贺相宜大仇尚未得报,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若干年以后,又有谁会记得她?谁会记得小小贺?谁会记得他们身上的冤屈?谁会记得枇杷村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这样的结局于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残忍。” “...” “另外,你觉得小小贺尸骨无存过于残忍,但你可曾想过,假设鬾不死的话,结局又当如何?那样的结局于枇杷村村民,于周边百姓而言又谈何公平?” “...” “师弟你聪慧过人,我所说这些你又如何会想不到?于当下而言,将贺相宜的孩子化成灰烬的做法固然难言温和。” 说着,北堂玄发出一声叹息,“可为了不让将来更多的人直面残忍,总得有人来当这个恶人不是吗?” 枸杞突然意识到原来北堂玄所背负的绝不少于自己,他所做出的那些看似轻描淡写,铁石心肠的决定,同样是历经了百般挣扎,万般纠结。 “师兄,是我错了...” “错?” 北堂玄爽朗一笑,大手一挥,“若是心善也算是错的话,这世道才是真的错了。” 枸杞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身子,被北堂玄一巴掌给拍回床上。 “卧槽!” 第220章 经由北堂玄的一番开导,枸杞心结解开,心情转好,诸般疑惑随之而来。 “对了师兄,我记得贺相宜没有与你自报家门吧?还是说之前你们的交手的时候...” “当时她神智尚不清醒,满脑子都是‘四四四’的,沟通起来都费劲。” 北堂玄否认道。 “那你是如何知晓她的身份?” “贺姓女子,功法招式大开大合,身体有如钢浇铁铸,加之精通法阵,她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怎么就呼之欲出了?贺相宜当年很出名吗?” “是。” “是个屁呢是!” 枸杞翻了个白眼,“快别跟我兜圈子了!” “如今南莽年轻一代能人辈出,其中独领风骚者众说纷纭...” “诶等等!” 枸杞忍不住插嘴道,“师兄你不就是南莽这一代的年轻人里面扛把子的吗?” “什么是扛把子?” “呃,你就按照独领风骚的意思来理解吧...” “你这又是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 “唉!我不过就是侥幸赢了王冕一招半式,怎就越传越邪乎了!” 北堂玄嘴上谦虚,表情暗爽。 “王冕又是谁?” “到时候你就是知道了。” “什么叫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到底是想让我说王冕,还是想听贺相宜的过往?” “呃,那还是贺相宜吧。” “总之,要是把时间放回到二十年前,谈论起南莽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大家心目中只会出现一个名字,贺相宜。” 原来贺相宜的来头这么大的吗? 枸杞着急知道下文,连忙追问道,“还有呢?” “什么还有?” 北堂玄两手一摊,“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你不是要将她的过往说与我听?” “她风头正盛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哪里知道她的什么过往...” “你!” 枸杞正欲开喷,脑中突然想到另外一号人物,“诶,如今的南莽之主不是鹿林林她爸比吗?” “爸比?” 与枸杞相处下来,北堂玄的脑子跟着活泛了不少。稍稍一愣便反应过来,“是鹿树守没错。” “所以说二十年前,贺相宜连他的风头都给盖过了?”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鹿树守能有什么风头,那个时候他都还没有入境呢。” “原来如此...卧槽!” 枸杞猛地从床上坐起,“据说鹿爸比已是知天命了?” “正是。” 枸杞瞪大了眼睛,“所以说他从新手到满级一共只花了二十年的时间?”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应是理解错了。” “???” 这是什么神奇的叙述方式? “鹿树守求知始于十六年前,于三年前入的知天命境。按照你的说法,他从新手到满级仅仅用了十三年的时间。” “...” 枸杞彻底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北堂玄当初会总结出“天才也分作三六九等”的结论。 九诘老头牛不牛? 南莽坐五望二的名门大派的掌权者。 手指一挥便能将相力蕴藏于石块当中,千里之外助人斩妖除魔的大能。 可人家在知万物境界停滞了整整六十多年! 反观人家鹿爸比。 十三年啊! 小学上到高中也才不过十二年。 换作某些学渣,一不小心留个一两年的级,恐怕连高中都还没毕业... 枸杞原以为北堂玄所做结论不过是在感怀自身。 他现在有理由怀疑对方根本就是在对着自家老头贴脸开大! 第221章 “鹿树守的晋升速度可谓绝无仅有,师弟你大可不必因此而感到焦虑。” 见枸杞震惊不已,半天没有说话,北堂玄贴心安慰道。 “啥?” 枸杞脸上表情变得愈发震惊。 死胖子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鬼? 焦虑? 自己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九品火相的小卡拉米有什么可焦虑的? 要说焦虑也应该是像九诘那样成名已久,如今却只能眼巴巴在别人屁股后面吃灰的前辈大能,又或者是像北堂玄这种被寄予厚望的少年天才们才会感到焦虑吧? 退一万步说,自己哪怕非要卷起来,对象也自然应该是同属小卡拉米的醋川,杜忍等等。 鹿爸比? 自己跟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赛道的好吗! 北堂玄当然不会知道枸杞丰富的内心活动,继续解释道,“世人所惊羡的往往只是鹿树守一日千里,平步青云。又有几人愿意深入了解他这一路以来究竟身陷过几次险境,历经过几番生死?” “总之,师兄想要告诉你的是,求知之路务必脚踏实地,切莫好高骛远,更不可操之过急。” “正是!正是!” 枸杞表示自己脚踏实地堪比压路机,举双手赞同道。 “但是!” 不料北堂玄摆了摆手,话锋一转,“师弟若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修炼法门,也大可以拿出来与师兄一道分享。” “???” “师弟先前为何会突然展现出来半步知意的实力?” 北堂玄把脑袋凑的更近了些,目光灼灼,“师弟待在枇杷林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经历了什么奇遇?可是遇到了高人指点?” \/\/\/ 死胖子这是发现什么了吗? 该不会是被他察觉到赤凤的存在了吧? 之前听他高谈阔论,见解独到,理应是耗尽了今日份的睿智值才对。 这不应该啊... 枸杞惊疑不定,却见北堂玄脸上突然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是桥本老师吧?” “什么桥本老师?” “就是在梦中传授你功法的那位老师啊!” “...” 枸杞本人早就把这茬抛到了九霄云外。当时在一鸣居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一时兴起随口胡诌,谁曾想北堂玄竟能记到现在。 “师弟你...” 今日所剩不多的睿智值让北堂玄对枸杞先前所说一切产生出了怀疑。 “你自己都说了,桥本老师是在梦中教授我功法,又如何能够出现在现实当中?” 无奈之下,枸杞只得搬出另外一位老师,“不瞒师兄,此前助我提升修为的乃是相泽老师...” “相泽老师?两位老师的名字都好生奇怪。” 枸杞正不知该做何解释,却听北堂玄已主动替自己自圆其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古时候有一种叫作相柳的...” “对对对!” 枸杞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忙不迭附和道,“相泽老师正是那相柳的远房亲戚。” “蛇妖?” 北堂玄的语气一下严肃起来。 “...” 蛇妖? 见北堂玄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枸杞神色一紧。 死胖子该不会是想找人家大战三百回合吧! 你未必吃得消我跟你讲! “师兄你先别着急除魔卫道,相泽老师她是蛇妖没错,不过人家...” “是我过于紧张了。” 北堂玄摆了摆手,自嘲一笑,“精怪亦分善恶,相泽老师既愿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想来不会是什么坏人。” 枸杞所能说的也只剩下了“对对对”... “不知相泽老师此时何在?师弟可否代为引荐?” “老师她...” 枸杞心道尼玛,表情俨然,“冬眠了...” “冬眠?惊蛰已过多时。” “她帮过我之后说是要回去补个觉...” “原来如此。” 北堂玄发出叹息,“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与之一见。” 其清澈纯真写满遗憾的眼神开始让枸杞有些不敢直视,“师兄啊,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想再休息一会。” “行。” 北堂玄起身道,“我去与贺相宜说声,你迟些再去见她。” “贺姐找我?” “是。” “那我还是与她见过之后再回来歇息不迟。” “也好。” 第222章 老龙枇杷树最深处的小块空地上,一张腐朽欲坠的木制摇床孤零零地停放在那里。 一道人影孑然而立,纤细的手指沿着摇床边缘轻轻摩挲。 两者相顾相伴,原本各自间的孤单寂寞便都显得不再那么寂寞孤单。 看着眼前一幕,枸杞思绪万千,一时间亦不忍上前打扰。 “来了。” 贺相宜耳廓微动,恋恋不舍地收手回去。 枸杞无声叹息,缓步上前。 “贺姐...” 贺相宜依旧是那副夺人眼球的杀马特造型,但枸杞却能感受到她在精神气质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胡志祥或许废话连篇,词不达意。但有一点他总归是没有说错。 英气逼人,温婉动人。 相适相宜。 二十年前公认的南莽年轻一辈扛把子的卓绝风姿依稀可见。 “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了。” 贺相宜转过身子,语气关切,“恢复的如何?” “我...并没有什么大碍的。” 原本布满贺相宜眼中那些诡异骇人的黑丝已然消散,灰色眼眸也恢复的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再也不见昔时灵动光彩。 枸杞见状,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遗憾与不忍。 “我亦如此。” “诶?” 贺相宜未做解释,柔声问道,“枸杞是吗?” “正是晚辈。” “这是你做的吗?” 不知何时,贺相宜的手中多出了一坨不明物体。 枸杞原本对于自己的手艺尚有几分自信,可一想到众人曾多次提及贺相宜手巧,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让贺姐见笑了。” “是个娃娃对么,真的很好...” “贺姐你这话说的...” 枸杞老脸一红,愈发感到尴尬,“也未免太过违心了吧...” “枸杞,多谢。” “呃,这个金贝贝不过就是我随手捏成,聊表心意,贺姐你大可不必...” 不等枸杞把话说完,贺相宜已是拱手作揖,正色说道,“感谢你一心为小小贺讨回公道,感谢你让当年真相浮于水面,感谢你让我们母子二人在最后一刻得以团聚...” 说着,贺相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当然,也要谢谢你为小小贺做的这个金贝贝,他定会喜欢。” 枸杞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一步将其扶起。 接着,他又像个小学生一样,略显生硬却又不失真诚地道了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 贺相宜大大方方谢过枸杞,又大大方方由他扶起,一点也不显得矫揉造作。 “敢问枸杞兄弟师从何人?” 枸杞不知贺相宜为何会突然问及此事,但自己梦中学艺的那套说辞在她这里恐怕是行不通的。 “晚辈乃是九诘真君座下弟子。” “可我听北堂兄弟说,你从拜师九诘前辈到离开栖凤阁尚不足一日时间。” “这...” 贺相宜摇头轻笑,“好歹你没有告知我是什么桥本老师梦中授艺...” “...” 死胖子还真是什么破事都往外乱说! 枸杞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贺相宜继续说道,“枸杞兄弟不愿明说亦是无妨。我问你师承一来是好奇你所使功法别具一格却又精妙无比。二来则是担心你我二人所学相互冲突,后续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冲突?麻烦? 枸杞先是一愣,接着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 “贺姐,你可是要传我绝世神功?” 第223章 枸杞与贺相宜交手之时,其神智尚不清醒,所使招式更是毫无章法可言。但对方一身刀枪不入,并且带有一定反震效果的钢筋铁骨着实是给自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她那一身反甲究竟是天生自带还是因为有着功法加持。 “绝世神功倒谈不上,不过这套‘螣鳞木甲’可锻筋骨强血肉,初成之时便可立竿见影,越是往后效果则越是显着,于任何求知者而言都尤为实用。” 是它!就是它了! 枸杞满眼都是小星星,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贺姐,我可以学吗?” “自然可以。螣鳞木甲所属防御功法,倒是不必担心与你所学相互冲突。不过...” 贺相宜先是点头,转而又问,“若我感觉无差,枸杞兄弟所使的似乎皆是火相功法,不知兄弟你是否身属火相?” “是。” “几品?” “这...” 这种戳人肺管子的问题为什么非要拿出来讨论? “枸杞兄弟不必多疑,只不过螣鳞木甲为木相功法,与你本身并非绝对配适,我担心你日后修习起来未必能够顺遂无阻,尽其全效。” “这倒没啥好疑不疑的...” 枸杞见四下无人,一咬牙坦诚道,“晚辈是九品火相...” “九品火相?” 贺相宜声音陡然提高。 “贺姐你小声些...” 枸杞表示自己还是要面子的! “这绝无可能...” 贺相宜震惊之余不住摇头,“听北堂兄弟说,你初临知体不过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 “确实如此。” “可你现在至少有着不亚于知体通达小境的修为...” “通达小境?” 枸杞换作枸杞感到震惊了。 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至少。” 贺相宜予以肯定,“于九品相性者而言,这恐怕是他们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够企及的高度,更遑论你进步如此之神速...” 贺相宜后面的话枸杞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的嘴角已经咧上了后脑勺。 通达小境... 通达小境啊! 原来昨日短暂高光之后,自己的修为从半步知意回落不假,可那并非是自己所以为的一撸到底,彻底打回原形。 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自己的修为已是晋升至了通达小境! 六杯糯香柠檬茶,真他娘的是值爆了! “赤凤大人?” 正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枸杞在心里饱含深情地唤了一声。 他已经开始怀念起赤凤这个老六了。 \/\/\/ 枸杞像个傻子一样无声大笑,直到贺相宜的声音持续传来,才让他有所收敛。 “贺姐,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 贺相宜不以为意,重复道,“昨日战斗之时,你甚至一度展现出了半步知意的实力...” “...” 枸杞一下愣住。 怎么连贺相宜都注意到了? 她当时不是应该在忙着布置法阵吗? 他并不打算将相泽老师搬出来救场,他觉得这是对双方智商的侮辱。 至于赤凤的存在,他便更没有理由暴露给任何人。 老六是助自己提升了修为不假,可那句“同归于尽”的死亡威胁音犹在耳啊! 第224章 “是我唐突了。” 枸杞不过稍显犹豫,贺相宜已是先行抱疚道,“昨日之事实是令人匪夷所思,故而我才有此一问。” “贺姐,晚辈并非想要刻意隐瞒,可其中原委晚辈也确实不便言明。” 贺相宜的善解人意反倒让枸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认真给出解释,“包括晚辈师承同样如此。” “我理会的。” 贺相宜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贺姐你放心,晚辈可以保证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绝对无关旁门左道!若贺姐不信,晚辈可以发誓...”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 贺相宜连忙制止道,“良善者,天自佑之。其实想想,如枸杞兄弟这般侠义少年,再怎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身上,似乎也都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贺姐谬赞。” 枸杞嘴上称着谬赞,内心却又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良善者,天自佑之。 不得不承认,贺相宜的一番高情商发言,实在让人受用。 贺相宜有所察觉,摇头轻笑,此事便算揭过。 “是了。” 贺相宜很快想到什么。只见她素手一翻,金贝贝随之隐去。 接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一共七颗石头便呈现于其手掌之上。 “这些你先收下。” 哆啦a梦显灵啦! “这是什么?” 惊讶之余,枸杞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 他原本还打算客套一番,可九诘所赐予的石块不久前才大显神威,这让他对同类型的东西不再有任何的抵抗力。 更何况贺相宜既能拿出来相送,足以见得这几颗不起眼的石头绝非凡品。 贺相宜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据说枸杞兄弟擅长布置法阵?” 据说? 想也知道这些内部消息都是据谁说的。 妈的,死胖子到底有什么是不往外捅的? 老子身高体重报了没?身份证号码报了没?xp告诉人家了吗? 枸杞心里疯狂吐槽,嘴上谦虚应道,“晚辈不过是略通皮毛罢了。” “如此便好。” 贺相宜一边点头,一边将手递前,“日后你布阵施术之时,这些招摇璞石定能派上用场。” “...” 枸杞伸出去的双手顿时停滞半空。 “枸杞兄弟?” 花千树当初教授枸杞布置法阵,其中自然包括了布阵之时所需的各类材料,而招摇璞石就曾被多次提及。 正是因为如此,枸杞才会强行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 南莽极西有山,曰招摇。 临海而立,孤绝险峻。凶瘴横行,绝迹人烟。 山上璞石自生,灵气自蕴,使之入阵可事半而功倍。 按照花千树的说法,招摇璞石已可纳入天材地宝的范畴。 只因其数量稀缺,一经现世便会引得诸方势力大肆争抢。 据传闻,当今极少数流通于市面上的招摇璞石已被炒至数万枚三色鎏金一颗的价格,却仍是有市无价,供不应求。 如此价值连城之物贺相宜一出手就是七颗,这让枸杞如何敢接,如何好意思接。 “贺姐,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这些璞石确实不轻。光是举上这么一会,我的手便有些酸了。” 说着,贺相宜已是将七颗招摇璞石交付到了枸杞手中。 璞石入手,温润之感布及全身。 枸杞精神为之一振。 “贺姐...” “感谢的话就不必再说。” 贺相宜摆手打断道,“拿好它们,集中心思,接下来我将传你《螣鳞木甲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