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光年的距离有多远》 第一节 “云际大学第五届女子学院招生,特设舞蹈、礼仪、美容等课程,四年制本科文凭,学士学位……” 卓小茵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因为一阵在温暖的5月中并不常见的狂风而改变。 随着这阵妖风,“啪”地一声,走在身边的卓妈妈脸上,当即贴上了一张a4大小的纸。 紧接着,被纸蒙了眼的卓妈妈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更不幸的是,因为反弹力量的作用,前一分钟,卓妈妈还穿着最贵的套装(唯一的一套),脚蹬足有七厘米的高跟鞋(5年前买的),手挽一只鳄鱼皮的手袋(假的),还化了一些些的淡妆,自我感觉良好地走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而后一分钟,她却一屁股坐在了人来人往的水泥地上。 “哈!” 卓妈妈的身边当下就有路人甲笑出声来。 “妈!你怎么啦?”卓小茵连忙扶起妈妈,一边瞪圆了眼睛怒视周围,看有谁敢笑话她们。 在她的目光下,站在卓妈妈身边的一个妇人终于收敛住笑容,纡尊降贵地装着关心了一下:“不要紧吧?” “不要紧,”卓妈妈拿下了贴在脸上的纸,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抬起头来,“谢谢……” 她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瞪大了眼睛,惊喜地看着眼前的贵妇人——“文倩!” “心虞!”那个叫文倩的女子惊讶地看着卓妈妈,“真没想到是你!” “我们都有二十年没有见面啦!”卓妈妈一径的欢喜和热情,“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还那么年轻!” “你……倒好像变了不少呢!”史文倩冷漠的眼光一一扫过卓妈妈——韩心虞的浑身上下,从那件起了球的套装到式样老旧的高跟鞋,没有一样放过。 “小茵,来!”心虞拉过站在一边的卓小茵,“见过你的文倩阿姨,以前她可是你妈妈最好的朋友呢!” “我还在想呢,这个女孩是谁,原来是你的女儿啊,倒是有些小家碧玉的清秀模样呢,”史文倩有意无意地掸去了自己名牌手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就是穿得穷酸了些!” 小茵乖巧地站在文倩面前,嘴角露出俏丽的笑容:“阿姨真是又年轻又漂亮,一身的荣华富贵。” 史文倩得意地捋了捋盘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得小茵一声惊呼:“呀,阿姨的手袋是lv的吧,怎么上面有些脏了呢?我来给您擦擦吧!” 史文倩还来不及说话,小茵就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抢过了那只lv皮包,顺便一脚踩在文倩的bally浅口皮鞋上,接着,对着那只明黄色的皮包就是一口口水吐下。 “你……你干什么?!”史文倩又惊又怒。 小茵用力擦着那只lv手袋,又是一口唾沫:“我家买不起鞋油,就是用这种方法擦包擦鞋的啊!” 说着,她还抬起头来,向着史文倩甜甜地一笑。 史文倩脸色由青转白,气得就差昏倒。 她劈手夺过自己的手袋:“接我的车来了,你就省着点力气擦自己家的东西吧!” 一辆黑色加长轿车缓缓驶来,后车门精确地停在史文倩面前。 穿着黑色制服的司机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吧。” 史文倩淡淡说道,目光冷冷地扫过心虞,恨恨地在小茵身上停留了片刻,钻进车内。 透过深黑色的玻璃,小茵还能看见史文倩的侧面。 她有着纤细挺拔的鼻梁和高贵小巧的下颚,如果不是那么势利虚伪,她真的可以算得上美丽优雅。 豪华大车渐渐驶离。 “妈,我们走了啦。”小茵拉了拉妈妈。 卓妈妈却依然伫立不动,望着那辆黑车开远。 “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看的,老妈,我们快去拿钱吧,还要去交水电煤气费呢!”小茵一边提醒着,一边扯着妈妈离开路边。 “她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呢!”卓妈妈感叹着。 “我真是想不通,你年轻的时候怎么会和这种女人交上朋友的,”小茵调皮地学起了史文倩斜着眼看人的样子,“”你倒好像变了不少呢……就是穿得寒酸了些!“” 行人侧目看着这对奇怪的母女,走在路上,她们分明在各说各的。 “没想到,她还是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是卓妈妈的喃喃自语。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有钱就可以狗眼看人低了吗?”另一边,是小茵一手叉腰呈茶壶状的愤愤不平。 “她年轻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终于,卓妈妈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唠里唠叨,“你不知道,在我以前读的那所女子学校里,她和我还是并列校花呢!我们经常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两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回头率不要太高哦。我们学校旁边的男校里,喜欢我们的人真不知道有多多少……” “妈,银行就在前面了,我们得算一下这个月要拿多少。”知道卓妈妈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小茵连忙岔开话题。 卓妈妈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滔滔不绝:“唉,要不是当初还是少女的我那么无知、冲动、草率,本来,今天我是一点都不会输给文倩的!我不是说,我和你爸爸过得不开心,不幸福。你爸爸还在的时候,吃多少苦我都无所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他不在了,一切都要靠我们母女俩,再回想一下我年轻时候过的那些日子……” 卓小茵无奈地翻起了白眼,这些话,她早就听得耳朵里生老茧了。 打从父亲过世起,老妈伤心之余,就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罗嗦起来,每天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两句话,什么少女的无知啦,什么以前的日子啦,什么有钱没钱啦…… “所以啊,小茵,你一定要从我的身上吸取教训,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否则,你老妈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妈!”卓小茵猛然间一声大喝。 卓妈妈吓了一跳,终于住了嘴。 “嗯,你……”小茵转动着灵活的眼珠,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那声大叫,“你的……” 她的视线落在卓妈妈的手上。 “你手里的那张纸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幢老式的花园洋房。 拱型窗台、雕花栏杆、红木楼梯,还有一个庭院深深的大花园。 ——如果时光倒流50年,这幢四层楼的建筑将会是气派而又豪华的。 而现在,这套洋房中上上下下住了几十户人家。拱形窗台上布满积年尘埃,雕花栏杆锈迹斑斑,楼房中的木头也因为年久失修,开始松动断裂。 至于那个不知深几许的大花园,则是杂草丛生,藤蔓缠绕,早已成为了野猫的乐园。 夕阳中,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黑猫趴在不知这幢楼中哪家人家的窗台上,迷着眼,静静地打量隔着花园而对的,那另外的一套深宅大院——“影园”。 据说多年前,某位大户人家的公子为了安置自己两个心爱的女人,造了两栋一模一样的楼房,并分别在两个女子的名中取了一个字,为宅院命名为“影园”和“蝶园”。 时过境迁,佳人芳踪不再,而这两套原本相同的宅院,却有了不同的命运。 “影园”几易其主,几番修葺,依然保持着当初的模样——修剪整齐的花园中玫瑰怒放,喷水池在阳光的照耀下水波粼粼,大理石窗台纤尘不染,深色雕花栏杆戒备森严。 这几天,“影园”好像又有了新主人。一连几天,运输家具的卡车不断,直到今天,来了几辆豪华轿车后,才算有了些安静的迹象。 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黑猫在温暖的阳光下打了个滚,不再去看那金碧辉煌却总少点人情味的“影园”。 身为野猫,眼前这个混乱、破旧、长满了不知名的植物、夕阳下炊烟四起的“蝶园”,才是它的人间天堂。 忽然,它竖起了耳朵。 有女孩子的说话声从“蝶园”四楼那个大阳台上搭建的小屋子里传出。 随着说话声,还有电视机的嘈杂声,以及咀嚼食物的声音。 灵巧地几个纵身,黑猫跳上了大阳台,接着熟门熟路地来到那盆盛开的蔷薇花下。 这是它的老据点了。几乎每天的清晨和傍晚,都会有一个头发短短,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在这里放上几条小猫鱼。 这个女孩还给黑猫起了个名字——“满月”。 满月趴了下来,耐心地等待女孩的再度出现“云际大学第五届女子学院招生,特设舞蹈、礼仪、美容等课程,四年制本科文凭,学士学位。拥有上百年历史的云际大学乃国际知名高等学府,应广大师生和家长的要求,从今年起,特设奖学金制度,获本校全额奖学金者,学费全免。该学院本着培养有气质、有素质、有潜质,以及有……” “有弱智的学生!”斜刺里插出一个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所以有些口齿不清的声音。 何美嘉瞪大了素有“一线天”之称的眼睛,不满地看着趴在地上,边喝可乐边嚼薯片,还目不转睛盯着卡通片的卓小茵。 “是有志于成为淑女的”四有新女性“啦!什么弱智!看看你的德性,”美嘉对着小茵摇摇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成天不是和男生打架,就是赖在地上看影碟。像你这种人,倒真是应该进女子学院,培养出一点女生的样子来。” 小茵终于咽下了满嘴的薯片,再灌了口可乐清清嗓子:“开玩笑,我去这种地方?我是要成为国际知名电影导演的!呆在那种地方,我还怎么当导演啊?全是女生,连男演员都找不到一个!” “可是,我倒是……”美嘉看着手中的招生通知。 动画片终于结束了,小茵关上电视,收拾起满地的垃圾食物。 第二节 “对了,美嘉,赶快帮我把这张纸撕了。自从我老妈脸上贴上了这张招生通知以后,就有些怪怪的,我怕她动什么脑筋。” 身后没有动静。 “美嘉!”小茵提醒着,回过头去。 美嘉挤在那张对她来说嫌小了一些的椅子上,低着头,有些神不守舍。 一丝不祥的预感出现在小茵的心头。 美嘉的神情有些……诡异,和她老妈看到那张招生传单时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招生传单! 小茵看着那张紧紧捏在美嘉手中的那张a4纸,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 难道…… 不行,还是先下手为强! “既然你不撕,那我就自己动手了!” 小茵上前一步,抢过那张纸,正要动手一撕为二——不约而同的两声尖叫响彻云霄。 “不要!!!” “住手!!!” “你先借我回去复印一下,然后再撕,怎么样?”美嘉哀求道,小眼睛在那张大圆脸上可怜巴巴地忽闪着。 “你让我先把那个学校招生办的地址抄下来,然后就算你把这张纸当卫生纸用了,我也不管。怎么样?”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的卓妈妈一步步往里逼近。 小茵步步后退:“你们……你们想干嘛?” 美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向往的笑容:“我在想,反正我的成绩一向不怎么样,这种学校当然最适合我啦!” “老妈,”小茵转向另一边,“你想怎么样?” “我在想……”卓妈妈慢慢地说着,向小茵靠近。 “妈……”房间太小,小茵已经退到了墙角,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抖:“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啦!” “我在想,云际大学女子学院,听着就像是我范心虞的女儿该去的地方!” 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从阳台上搭的那间小屋中传出。 “不要哇——” 躺在蔷薇花下的黑猫吓得跳了起来,接着不满地叫了一声。 “喵——” 里面是怎么回事,拜托安静点,让它睡个好觉好不好? 屋里那些没有社会公德的人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惨呼过后,又开始了大喊大叫。 “我才不去那该死的女子学院呢!” “我让你去,你就去!” “我,我要去女子学院!” “我要当导演!” “难道你这辈子想跟我一样吗?” “小茵,你把纸给我!” “别撕!” …… 接着是一阵拍拍打打、扭在一起的声音。 几分钟之后——随着长长的“嘶——”的一声,小屋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满月侧头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 里面在搞什么飞机啊? 招生传单被一撕为二。 何美嘉与卓妈妈愣愣地看着各自手中的半张纸。 小茵幸灾乐祸地笑得打跌。 “哈哈,这可不是我撕的哦!这是你们俩的杰作哦!谁叫你们上来抢的?现在好,看你们拿这张破纸怎么办……” 卓妈妈回过神来,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既然现在我这里有半张,而另外半张在美嘉手里,那么……” 小茵的笑声渐渐消失。她狐疑地看看妈妈又看看美嘉。 “我们把两张黏在一起,又能成为完整的一张了!”美嘉的小眼睛闪现出光芒。 紧接着,两人飞快地转身向门口跑去,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同时,还不忘表达得意的情绪。 “哈哈哈!我一定要抄下招生办的地址!” “嘻嘻,卓妈妈,你可一定要给我复印哦!” “砰”的一声,小茵的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开了又关上。 犹如强风过境的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瞪着紧闭的房门,小茵沮丧地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 ——这两个疯狂的女人! 紫色的晚霞渐渐褪去,第一颗星星开始挂在天际。 微风轻轻吹拂,空气中有蔷薇、百合和夜来香的味道,初夏的气息四处弥漫。 小茵站在阳台上,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这带着甜香的空气。 “喵!” 一阵不满的猫叫响起在耳边。 “满月!” 看着窜到栏杆上,急切地用爪子拨着她的黑猫,小茵笑了。 “急什么!你的晚餐我早就准备好了啦!”她拿出两尾烧熟了的小鱼,蹲下身,放在蔷薇花下的那个盘子里。 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满月飞速窜到餐盘旁,心满意足地大嚼起来。 宠爱地摸了摸满月的脑袋,小茵站了起来,抬起头,眺望星空。 天色渐暗,深蓝色犹如丝绒般的夜幕中,星星一颗一颗地闪耀着。 小茵找到了在所有星辰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同往常一样,在它的身边,依依挨着一颗暗淡到如果不仔细看就无法觉察的小星星。 “它们靠得好近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它们靠得才不近呢!”这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胡说!你看那个小星星,它就贴在那颗大星星旁边!”小女孩反驳着。 “从地球上看过去它们像是贴在一起,可实际上,它们离得好远呢。”小男孩耐心地解释着。 “那,有多远呢?”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很远很远就对了。” …… 又来了! 小茵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甩了甩脑袋,甩开那段遥远却又时不时闯入脑海的回忆。 伸开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拼成一个方框,对准天上那两颗形影不离的星星。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能成为导演,她一定一定会拍一部关于儿时的友谊,关于长大后的爱情,关于这两颗星星的电影。 她已经用所有白日梦的时间,编织出一个美得出奇的故事,如果这个故事能够搬上银幕,她相信,一定一定会让所有人流泪,也一定一定能得到成功! 可是…… 可是,想起晚饭后,填高考志愿书时妈妈和自己发生的冲突,还有那张该死的女子学院的招生通知,小茵的情绪就开始低落下来。 卓妈妈范心虞出身豪门,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生活在最好的环境,受着最好的教育。可是,她无视于父母为自己安排的门当户对的婚事,毅然和一个靠送信打工赚生活费的穷大学生私奔,并从此和父母断绝关系。 “那是一个星光满天的夜晚,我翻过花园的高墙,和等在那儿的你爸爸,手拉手穿过大街小巷,来到码头,搭上一艘运货的小船。我们请船老大当证婚人,接着就坐在那满船的煤堆上,我们成为了夫妻。” ——这一段被小茵认为最动人的场景,却成为了卓妈妈清贫生活的开始。 “我们以为结婚了,上了船,就能够离开这座城市,就能够沿着河道,在星星的照耀下,一直行走下去。可是,没过两天,我们就回来了。这就是生活,无论再怎么浪漫,你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 现实中的卓妈妈再没有可能回到豪门生活中了,可是,她却把梦想寄托在自己女儿身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继承了母亲秀丽容貌的女儿再多一些高雅的气质,就算不入豪门,也能够当个好人家的媳妇。 所以,在高考志愿书的第一栏上,卓妈妈坚持让小茵填上云际大学女子学院。 “以你的成绩,一定能拿到全额奖学金,这样一来,我们连学费都可以不用交啦……” “妈!我才不去这种地方呢!”小茵打断卓妈妈的一厢情愿,“我要考的是电影学院导演系!” 卓妈妈双手捧住胸口作心绞痛状,开始上演苦肉计:“小茵,妈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就让妈妈开心一点,好不好?” 除了苦肉计外,卓妈妈还用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所以直到现在,那张高考志愿书还静静地躺在小茵的书包里,第一栏上,依然是一片空白。 烦。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梦想,实现起来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喵。” 满月心满意足的叫声打断了小茵的思绪。吃饱喝足的它跳到栏杆上,懒洋洋地趴在小茵跟前。 夜风轻轻拂过,吹乱了小茵的短发。 她固执地把手指镜头对准夜空中那两颗互相依偎的星星。 拍电影,编织动人的故事,捕捉春花、夏雨、秋月、冬雪……所有美丽的画面,留住感人的瞬间——这是她从小就有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她搜集了市面上所有关于导演、编剧方面的书籍;一遍又一遍地看世界名片;她还用了两年业余时间,完成了一部剧本;当别的女孩子把零花钱用在漂亮的别针和小首饰上的时候,她却攒下了每一分钱,只为了买一架属于自己的dv摄影机。 小茵倔强地咬住了嘴唇。 不! 第三节 她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梦想的,哪怕这个“任何人”是自己的妈妈! 手举得有些酸了,放下手来,就在这一瞬间,那颗暗淡的小星星忽然闪了一下,放射出宛如钻石的耀眼光芒。 小茵楞了一下。 这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从幼儿园起,几乎每个夜晚,小茵总会给自己一段时间,站在这里看着这两颗星星。十几年来,绽放光芒的总是那颗最明亮的大星星,而在它的光芒下,身边的小星星从来都那么低调,没有闪耀的时刻。 难道……它想告诉自己什么吗? 难道……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吗? 小茵的曾祖母是个巫医,对星相很有些研究。小时候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小茵相信,自己的身上也有那么些占星的天赋。 可是,十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告诉她,这毕竟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小茵再看向夜空,那颗星星静静地挂在那儿,暗淡不引人注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曾经有过的光芒——刚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吧。 趴在栏杆上的满月忽然警惕地站了起来,绿色的眼睛笔直地看向“蝶园”对面的花园。 不知什么时候起,“影园”的大花园中的每一棵树上都亮起了耀眼夺目的灯光,笑语喧哗,客似云来。 有现场演奏的优美爵士乐隐隐约约从那边传来。 “看来,”影园“的新主人在为他们的乔迁之喜而开party呢。”小茵轻声对满月解释道。 穿着白衬衫,打着黑领结的waiter四处走动着,为身着晚礼服,面戴精致面具的客人们送上香槟。 “哇,还是假面舞会呢!”小茵吐着舌头。 假面舞会! 浪漫小说里的必用法宝,豪门夜宴中的奢侈场景,而今,居然就发生在小茵家的对面。 星光下,草地上,俊男倩女在迷人的音乐声中轻轻摇摆,沉醉在陌生人的怀抱中,享受这一刻的浪漫。 “怪不得,老妈念念不忘过去的好日子,原来有钱真的是件蛮不错的事情嗳!”小茵睁大眼睛,不放过眼前的每一个细节——这些将来可都能用进她的电影中哦! “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会不会有什么浪漫的事情发生,最好是一些又特别又好玩的事情,这样,我就可以加到我的剧本里去。”小茵习惯性地向栏杆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黑猫那身柔软光滑的皮毛,可是,她触手所及的,竟然是凹凸不平的锈铁表面! “……满月!” 夜色中,一道矫健的黑影迅速地从四楼窜下,穿过幽暗丛林中的藤蔓野草,快速地奔向灯火灿烂的夜宴中的花园。 顺着满月行进的路线,小茵望向了“影园”的花园。 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知道是什么使得满月这么没命地飞奔而去了。 那致命的诱惑就在那儿——靠近“蝶园”这边的草地上,有一长条铺着白色编织麻布的餐桌,那上面堆满了各色最诱人的食物:巨大的龙虾、肥厚的牡蛎、鲜嫩的石斑、大盘的沙拉,还有好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冷盆热菜,及数不清的水果。 “咕咕……”小茵的肚子及时地响应了眼睛的呼唤。 她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出了名的老饕——满月呢? 可是…… 如果让这只大肥猫窜上那张自助餐桌的话,以它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德性…… 用不着闭上眼睛,小茵都能想象得出因为满月的到处乱窜而搅得“影园”的party天下大乱的景象。 虽然不是它真正的主人,可是,毕竟满月与她有每天早晚相见,共度晨曦日落的情份。 她不会允许这只野猫乱来,更不会允许它被别人乱棒打死。 衣香鬓影,金碧辉煌,绅士淑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这是另一场party,发生在——电视机里。 卓妈妈张大了嘴,痴痴地看着那部电视剧,几乎都忘了手中还在缝补着的衣服。 好像,真的好像她以前参加过的那些舞会。 虽然这些装腔作势的演员都没有真正的大家风范和气质,侍者的服务和party上用的餐具也差太多了,可是,那音乐,那感觉……就仿佛时光倒流,让她回到了从前。 不由自主地,卓妈妈放下了手中的旧衣服,抬起头,伸出手去,似乎接受了别人的邀请,然后款款起身,与想象中的舞伴走到屋中央,随着音乐,开始优雅地慢舞。 如果不是房门惊天动地的“砰”地一声被打开,接着,小茵没头没脑地冲进来大喊一声:“妈,我出去一下!”卓妈妈的这场梦还能再持续个半小时。 卓妈妈尴尬地呆愣在当场,手依然保持着高雅地搭在想象中舞伴身上的姿态。 小茵急匆匆地缩回头去,在关上门的前一刻,还好死不死地做个鬼脸扔下一句:“老妈,你跳得还真不错哦,不过,你的舞伴是谁啊?” 随着又一声惊天动地的“砰”地一声关门声,卓妈妈总算是又能活动了。 她愤愤地坐下,拿起针线活的同时,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到了好好地收拾这个没规没矩、无法无天,没有半点淑女样子的鬼丫头的时候了! 不过就是搬一次家么? 至于这样小题大做地大宴宾客吗? 还搞什么无聊的假面舞会! ——不过,戴着面具也有好处,那就是用不着端着一脸累死人的假笑,装出热情的样子忙着寒喧、问好了。 他走在华衣美服的人群中间,尽情享受面具带来的便利。 挺拔的身材,宽阔的肩膀,举手投足间毫不在意的随意气质,走到哪里,他都吸引来一片艳羡的眼光。 每个人都在猜测,在这付面具下该是一张怎样俊美的脸庞。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面具下的这张脸既不俊,也不美。 因为,他在做着各种各样,不同形式,表情各异,甚至有些动作还是挑战极限的——鬼脸! 说实话,要不是听说今天她会来,他一定早早地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我很看好那块地,很有升值潜力……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从富丽集团手中抢过来……” 那边厢传来一个嘹亮的嗓门。 这个大嗓门站在那圈男士的正中间。自信而掌控一切的神态,突出的将军肚,加上欲盖弥彰的纯金箔制成的面具,在在昭然若揭地显示出他的身份——安氏房产集团总裁、宴会的男主角、“影园”的新主人安越峰。 睁大眼睛,舌头尽量拖出。 ——这个吐舌头鬼脸是送给爱说大话的老爸安老头子的。 这边厢是一阵莺声燕语。 “哇,这是香奈儿最新款晚礼服吧?” “好漂亮。” “soso啦。我倒是觉得我这条蒂凡尼钻石手链还不错。” “哇,怎么没见你戴过呢,是新买的吧。” “是前天在法国买的,挑了半天才挑出这么一样还算看得过去的东西。” …… 那个穿着黑色香奈儿晚装,俾倪群雌的贵夫人也很容易辨认,她不是别人,正是安夫人。 面具下的他鼻子嘴巴皱成一团,眼睛尽量往上翻。 ——这个翻白眼鬼脸是送给他亲爱的爱慕虚荣的老妈史文倩的。 不好! 老妈向这边看过来了!快闪! “小杰!” 溺爱而自豪的声音依然不出所料地响起了。 还是慢了一步。 他无奈地转过身,向那堆贵妇人走去。 史文倩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这下好,连逃都没法逃了! “各位,这是我的儿子安臣杰!” “阿姨们好!”点头、打招呼,礼数周到而又风度翩翩。 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具下的两道浓眉早已经不耐烦地纠缠在了一起。 “他现在就读于青藤学院,过了暑假,就是二年级学生了。”史文倩骄傲地宣布着。 “哇!好厉害,青藤耶!” “听说学费贵得吓人!” “小杰靠的可是自己的奖学金!”史文倩就差鼻孔朝天了。 在一片羡慕赞叹的“哇!”“啊!”声中,无数双手向臣杰的身上袭来,摸袖口,翻衣领,抓胳膊,拍后背……还好他戴着面具,不然这些手还会往他的脸上招呼过来。 可是,就连这一小片地盘都面临被侵犯的危险。 “早就听说安公子长得一表人材,不知今天是否能让我们见一见庐山真面目?”一只戴满戒指的胖手说话间就向臣杰的脸上抓来。 火气顺着脚跟快速窜上,几秒种后抵达郁闷的胸口。 有没有搞错?这群女人到底以为站在面前的是个大活人,还是随便她们捏捏弄弄的大玩偶? 那只胖手抓到了面具的边缘,那些巨大的嵌宝戒指甚至还重重地刮到了他的面颊! 温和有礼的外表已经难以维持,克制已久的怒气眼看就要爆发——一阵巨大的盘碗砸地的声音从自助餐桌方向传来。 侍者急匆匆地向那边涌去。 看来自助餐那里有些突发事件。 “妈,我过去看一下。” 巧妙地闪开企图掀开他面具的手,他从母亲的臂弯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接着斯文礼貌地对众贵妇人点了点头——一气呵成的动作,使他以最快的速度、最体面的方式从那群女人中逃出生天。 不管自助餐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刻,他都心怀感激。 可是,这股感激之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当他看清楚发生在餐台上的状况之后,所有的情绪都不翼而飞,头脑中只剩下了两个字—— 第四节 混乱。 惨了! 小茵呆呆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片混乱。 她还是来晚了! 长条的餐桌上,早已是杯盘狼藉的景象了:盘子碎成一片、杯子打翻在地;盛着海鲜汤的锅子倒扣着;冷盆要不翻在地上,要不撒在桌上;热菜中,所有的鱼都只剩下一副骨架;红酒、香槟和饮料倾倒在桌上,为乱成一团的餐桌添上了由大片红色和黄色组成的印象派风格;而为客人们当场烹调美食的大厨脸上,更是多了两道清清楚楚的爪印。 更悲惨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很容易就能被揪出来。 顺着那显眼的沾着红酒的梅花脚印可以看出,混乱制造者并没有走很远。 就在那放面包的藤篮里,满月正舒舒服服地做着美梦,肚皮滚圆地在新出炉的面包上挺了出来,就差睡得四脚朝天了。 对他来说,这是这片混乱中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 ——罪犯竟然这么容易就能被抓获。 另外一个不幸中的万幸是,大部分的贵宾,包括他的老爸老妈都没有太注意这边,毕竟,用餐时间已经过了。 侍者、厨子抄着扫帚、拖把、鸡毛掸等家伙杀气腾腾地赶到。 居然还有人手里拿着杀虫剂! “阿杰,我们该拿这只臭猫怎么办?”一个侍者问道。 他坚持要佣人们直呼他的名字,每次听到“少爷、公子”等恶心称呼,他就寒毛直竖。时间长了,大家索性就直接叫他——阿杰。 “当然得赶快把它赶走啦!” “可是,这不太便宜它了吗?” “对啊,应该好好打它一顿,看它以后还敢偷吃!” 一片议论中,安臣杰没有说话,打量着面包篮中的那只黑猫。显然,这是只野猫,但有些地方,它又不同于一般的野猫。它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看来有人一直在照料它。 黑猫伸了个懒腰,翻过身继续睡,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 很明显,它喝醉了。 面具后的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要在平时,这还真是只好玩的小东西呢。 “要我看啊……”野猫惬意的睡眠激发了某人的恼怒,“就应该把这只猫扒了皮,我做个油炸肥猫给大家吃!” 大厨小丁握紧了手中炒菜用的小铲子,因为生气,脸上那两道猫抓痕迹显得更红了。 臣杰皱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清脆的声音焦急地响起了。 ——“不要啊!” 安臣杰这才注意到,人群的最前沿,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头发短短,眼睛大大的女孩子。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女孩的大眼睛里冒出怒火,“它不过是一只不懂事的小动物,犯了这么点错,也不用这么当真吧?”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格格不入地穿着蓝色旧棉布家居服、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应该就是这只野猫的照料人吧。 “喂,小姑娘,什么叫”这么点错“?你倒好大的口气!你知道这一桌自助餐有多贵吗?光是这红酒就要上千元一瓶,不算别的,就算算这些酒,你说要多少钱?”小丁踏上一步。 好贵! 小茵暗中吐了吐舌头。 可是,再怎么贵,她也不能眼看着满月遭到不幸。 趁大家没有防备,她一个健步冲到面包篮前,打算先抱起满月,然后再找机会偷偷溜之大吉。 可惜,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就在她抱到满月的前一秒,一双大手先她抓起了满月,接着牢牢地捏住那只大肥猫脑后的槽头肉。 更可恶的是,这个戴着面具的公子哥好奇地左右晃动手里依然沉睡不醒的懒猫,还没心没肺地扔下一句:“这只猫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醉死了?看来可以直接起油锅开炸了。” “喂喂,你怎么那么没人性?”小茵冲到那人跟前想抢下满月,无奈他高出她太多,“把猫还给我啦!” “这么说,这只猫是你的了?”面具后的目光盯在她脸上,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感觉,这张小小的脸庞看上去有些熟悉。 她犹豫了一下:“就算是吧!” “那好,把猫还给你也可以,”他扫了餐桌一眼,“不过,你得先赔偿我们的损失。” “赔……赔?”她的声音都快发抖了,妈妈呀,这要多少钱呀。 好像看出了她的疑问,他慢条斯礼地接着道:“不多,才几万块钱吧。” 几万块?还不多? 不如把她卖了吧! 小茵转动着灵活的大眼睛——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下满月,逃过眼前的困境? 先试试看实话实说吧。 她抓了抓短短的卷发:“钱我是没有啦,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家浇浇花,修修草什么的。这样可以吗?” “你有工作经验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他开口了。 摇头。 “你有本科以上学历吗?” 再摇头。 “你有职业技能证书吗?” 俏丽的小脑袋已经摇得像只拨浪鼓了。 “抱歉,”他悠哉游哉地晃着手中的猫,“我家是不会录用你这样的人的。” “喂!你搞搞清楚,我不是求着你找工作的!” 看到他那付眼高于顶、小人得志的样子,小茵就火大——不过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现在是在想办法赔你耶!”她生气地大叫。 面具后的他微笑了。 这个女孩还蛮可爱的,尤其是火冒三丈的时候。 看着那对冒火的大眼睛,一丝奇怪的熟悉感再次从脑中掠过。 难道他们曾经见过面? 摇摇头,甩去疑惑,他一伸手,把猫递到女孩面前——玩笑已经开够了。 小茵困惑地瞪着眼前的满月。 “你……你不要我赔啦?” “不过就是一些大鱼大肉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面具后冒出,“再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一定住在这里附近,我怎么好意思叫邻居来赔钱呢?” “真的?”小茵瞪大了眼睛,“以后本姑娘可不欠你什么啦。” “真的。”声音中的笑意更浓了。 “什么!”小丁不服气地站了出来,他脸上的伤疤还疼着呢,“就这样放她们走啦,太便宜她们了!” 趁着那个戴面具的还没来得及反悔,小茵身手灵活地冲上去抢过了满月,再一溜烟地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直到把满月这只大肥猫安全地从栏杆里塞进了“蝶园”,这才回过身来,向着小丁调皮地吐起舌头。 “阿杰!你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小丁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阿杰——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 “阿杰!”她大声地叫着,这两个字从喉咙里冲出的那一瞬间,她有种回到了从前的感觉——很久以前,有那么一天,还是一个小小女孩子的她,也曾这么大声地叫着另一个小小男孩,他好像,也是叫——阿杰? 安臣杰有些诧异于她的失神:“怎么?” “谢啦!”她终于回过神来,向着他灿烂地一笑。 尽管戴着面具,她还是能感觉到,在那面具下,他也在微笑着。 初夏的风从她身边掠过,吹起了她的短发。点点灯火在身边的树丛上闪亮,呼应着天上的星光。 有个女歌手在低吟浅唱:…… irememberwhenimeetyouwhenyoureyestoldwhattodosowedancednightawaythenyoutoldmetostay…… 栏杆就在身后,只要像来的时候那样翻过去,就能离开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回到“蝶园”,回到属于她的天地中去。可是——可是,也许因为这满天的星辰,也许因为这迷离的歌声,此时的她就像被施了魔法般,忽然不愿离开,忽然只想停留在这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的目光中。 宾客中起了一阵骚动,有什么新的人物到场了。 臣杰转过头去,注意力不再集中到她身上。他站直了身子——来的好像是他期待已久的人。 顺着他的目光,小茵看过去。 从花园正中的喷泉后,缓缓地走出一个戴了精致蝴蝶面具的女孩,乌黑的秀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及地长裙洁白胜雪。 喷泉的颗颗水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泛出金光。 女孩在金光的环绕中仪态优雅地走向人群,就像是准备接见朝拜的公主。 小茵看见阿杰身不由己地迎了上去,看见女孩挽住了阿杰的胳膊,看见他凑近她边走边聊。 晚风带来那个女孩笑声的同时,也带来了她身上茉莉的香味。 他玉树临风,她娇柔纤细;他风度翩翩,她气质高雅;他谈吐从容,她笑如银铃。 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而她…… 小茵看看自己身上:穿了三年的蓝格子棉布衬衫,肥大的旧运动裤,底都快磨穿了的跑鞋…… 她就像一个误闯仙境的凡人小孩,而这儿,根本就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 翻过了栏杆,回到“蝶园”,抱起依然打着呼的满月,小茵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可是…… 第五节 可是,她的脚步还是不争气地停了下来,她的眼睛还是没骨气地看向了舞池中的那群人。 阿杰和那个新来的女孩就在那儿,在泛着茉莉清香的夜风中,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 theheart“salonelyhunterandonlytimewilltellifshehasyouinhersightandayearhasfourseasoholdsyouinherellkeeyouawakeatnight…… 歌声中,那对金童玉女彼此凝望着,仿佛早已忘了世界上还有别人存在。 转过身,下定决心,不再看向那边。 小茵抱紧了满月,望着蝶园四楼阳台上那虽然有些昏暗却更显得温暖的小小灯光。 那里才是她的家,才是属于她的世界,在那里,才有爱她和她爱的人! “小茵……小茵!” “……嗯?”小茵愣了一下,接触到老妈关心的眼光。 “你怎么啦?端着碗足足有五分钟了,也没见吃一口。”卓妈妈奇怪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早上一起来,小茵就怪怪的,木头木脑,反应迟钝,无论是洗脸、刷牙还是吃饭,一点都没有平时灵动活泼的样子。难道——难道女儿发现自己在高考志愿书上做的手脚了? 也不像啊,要是被她发现了,以小茵的火爆脾气,还不跳起来大闹一番? 那是什么让她这么痴痴呆呆的? 小茵机械地扒着碗里的泡饭,视而不见地看着小鸟在翠绿的枝头婉转啼唱。 昨夜的一切重演在她的眼前。 星光、灯火、假面舞会……一切都浪漫得不像是真的。 还有…… 还有那个也叫阿杰的男孩。 最遗憾的是,她没有能够看到他的长相。不过,以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他的外貌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可是…… 小茵叹了口气,筷子在泡饭中划来划去。 可是,他应该有女朋友了吧,就是那个像公主一样的女孩子。 和那个女孩子比起来,自己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简直就要到外太空去了。 “小茵,你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啦!”老妈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咽下叹气和最后一口饭,小茵背上书包,拎起便当,高喊一声:“我上学去啦!”便往门外冲去。 卓妈妈的唠叨一如既往地响起:“你看你,头也不梳梳好,衣服也不拉拉齐,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家……” 外面阳光灿烂,又是明媚的一天。 经过了宿醉的满月脚步蹒跚地走来,看上去精神不振,好像还有些头痛脑热的样子——也许,这就是对它闯祸的最好惩罚了吧。 小茵不觉莞尔一笑。 看着披在身上的金色朝阳,她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昨夜的一切,就当是美梦一场。 把那些小小的失落、细细的酸涩、微微的感伤,都远远地抛到太平洋去吧! 她,卓小茵,依然是那个快乐、勇敢、有一些些固执的射手座女孩! “何美嘉同学,请你帮我收一下各位同学的志愿书。” 早自习的时候,东川中学高三(一)班班主任进教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班长收起前一天发下的高考志愿书。 “小茵,你的!”美嘉第一个对小茵伸出了手。 从书包里摸出那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想都不想,小茵就把志愿书交到了同桌兼死党的手中。 美嘉打开看了一眼,接着,对着小茵展开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状地露齿一笑。 直到班主任收齐了志愿书离开教室,而美嘉坐回到身边时,小茵才恍然大悟美嘉为什么笑得这么奇怪了。 “我的高考志愿书!” “怎么啦?”对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叫,不止美嘉,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 “我的第一志愿忘了填了!” ——都怪昨夜的“影园”事件,差点害她耽误了大事! 在同学们同情的目光中,小茵跳起来就要冲到教师办公室去。 “你已经填好了呀!”美嘉连忙道,“不然,我不会帮你交上去的。” 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小茵回头,一片迷惘地看着美嘉:“我填好了?” “是啊!”美嘉点着头,“没想到,我们俩竟然那么有默契,竟然都填了同一所学校。” “什么……什么学校?”不祥的预感浓浓地笼罩在心头,小茵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云际大学女子学院啊!” 看着小茵那欲哭无泪的难看脸色和杀人眼光,美嘉有些疑惑:“难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明白了,填这个志愿的人一定是……” 两个字从咬紧的牙关中迸出——“老妈!” 卓妈妈停下了针线,看向身边的闹钟——是上午第二节课的时间了,以她对女儿的了解,粗心大意的小茵这会儿应该把那张高考志愿书交上去了吧。 只要一交上去,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把视线移向窗外明媚的蓝天,范心虞从来没有这么心怀感激过。 感激那张从天而降的传单,也感激老天给了她这么一个机会,让自己的梦想在女儿的身上得以实现。 只要小茵进了女子学院,就一定能出落成一个知书达礼、气质高雅、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疯疯癫癫,怎么看都像是发育不良的小男生了。 而且,预感告诉她,在那所收费奇贵,而奖学金也高得吓人的学校里,小茵一定能遇上——改变她一生的人。 第六节 “云际大学女子学院2003届新生报到处。” 红色横幅高高悬在50米开外,在9月的骄阳下,喜气洋洋,精神抖擞。 “小茵,快点啦!”美嘉的大嗓门在耳旁一径欢天喜地地大呼小叫,“想到要成为女子学院的学生,我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小茵也浑身发抖,不过,她是害怕得发抖。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来这里? 不是说要做导演的吗?为什么她出现的所在竟然不是电影学院? 而现在,每往前踏出一步,也就等于离梦想更远了一步——一想到这儿,小茵简直连动都动不了了。 “还好我老爸老妈在股市里大赚一票,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进来呢……小茵!”美嘉的肥手牢牢抓住小茵,“就要到了,你怎么不走啦!” 美嘉死命拖着她往前迈进。 脚下开始扬起灰尘,身后的草地上拖出两道脚印。 偏偏,耳边还好死不死地飘进几个娇滴滴、捏着嗓门说话的声音。 “太高兴了,没想到我的梦想竟然实现了!” “我听说,第一届毕业的那些学姐,不是成为了国际知名公司的公关经理,就是嫁入豪门做阔太太呢!” “要知道,女子学院出来的女孩子,可是供不应求的啊!” “我还听说,有些学姐还没毕业,就已经被人定下来了呢!” …… 公关经理?阔太太??供不应求???还被定下来?!! 天,这里到底是高等学府,还是“笑迎四方宾,诚接天下客”的“怡红院”、“天香阁”? “不要啊——!”压抑已久的惨叫终于响起,小茵闭着眼睛开始狂喊,“我不要做ji……” “你不要做基……?”一个陌生、困惑的男人声音猛然出现在耳边。 小茵连忙睁开眼。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力大无穷的美嘉拖到了报名处。站在她眼前是一个一脸严谨与正气的中年男人。 他胸前的名牌上,六个大字赫然写着“女子学院院长”。 直视着院长浅色镜片后严肃的眼睛,小茵决定实话实说。 “是的,我不要做……” “做技术型人才!是技术型人才!”美嘉终于急中生智找到了借口,“小茵喜欢文科,她最讨厌技术啊、工程啊什么的了。” “小茵,”院长翻阅着手中的学生资料,“卓小茵?” “嗯!”美嘉鸡啄米似地点头,好像院长叫的人是她。 院长微笑起来,那张严肃古板的脸瞬间变得温和可亲起来,他把一只手伸到了小茵面前:“卓小茵同学,欢迎你以高考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我们女子学院!同时,祝贺你得到了我校的全额奖学金!” 完了,惨了,什么梦想,全没了。 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谢话语的同时,小茵只觉得大势已去。汗津津的手指碰了碰院长的手算是握手,接着又身不由己地捧上了课本、资料,才转过身去,院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有,卓小茵同学。” 她回过头。 院长的笑容在阳光下还蛮灿烂的。 “放心,我们学院是不上理工技术类课程的,你将在这里学到许多肢体语言……” 他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表达方式。 “你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淑女的。” “我才不要做假惺惺的淑女呢!什么静若处子,什么笑不露齿,这不是活生生要把人憋死吗?” 包在破破烂烂牛仔裤中的修长双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加上大大的t恤和反戴的棒球帽,这个一路上撞了不少行人、怒火冲天的冒失鬼,怎么看,都是一个小男生。 “小……小茵,你等……等等我啊!”美嘉一路小跑跟在后面。搞什么嘛,刚刚在学校里还是八匹马也拉不动的样子,怎么现在又成了动力十足的冲天炮了? “美嘉,什么叫肢体语言?”保持竞走的速度,小茵头也不回地问道。 “应……应该是指待……待人接物的仪……仪态,气……气质培养,和……和舞蹈动作吧!”美嘉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哼,学这些有什么用?既不能靠这些谋生,又对祖国和人民没有任何贡献,根本就是无聊嘛!” 脚步越走越快,眉毛越拧越紧。真是的,要她把四年时间浪费在这些恶心肉麻的事情上,还不如让她去死! “可……可是,小……小茵……”小跑变成狂奔,美嘉挪动着因为缺乏运动而赘肉多多的身体,吃力地跟在小茵身后,“这……这些对女……女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啊!” 小茵突然停住了步伐。 “哎呦!”身后的美嘉一个不察,撞到了小茵身上。可怜她的鼻子本来就不够高,现在更是有凹陷的趋势。 “你干嘛啊?”美嘉捂着鼻子抱怨。 小茵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看着身边的橱窗。 美嘉在小茵面前挥挥手:“hello,有人在吗?”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顺着小茵的目光,美嘉看向橱窗。 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卖摄像器材的商店,橱窗里展示的是一些新款的摄像机。在一架数码摄像机的旁边,还放着一台电视机,当场播放出即时拍摄下的影像。 捋了捋头发,再理了理身上新买的红裙子,美嘉对着摄像机摆起了pose.电视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她挤眉弄眼的大脸盘,而在她的身边,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小茵。 “小茵,”美嘉皱起了眉,不再理睬那台数码摄像机——小茵的样子好像不太对劲,“怎么啦?” “没有了……不见了……”小茵凝视着橱窗的一个角落喃喃道。 “什么啊?”美嘉看过去,左边的一个展台上空空如也,在商品摆放得琳琅满目的橱窗里显得有些突兀。 “pc系列120e.” “什么?”从来只听说过uv美白系列,这个pc系列的是什么东东? “sony的数码摄像机,”小茵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再次仔细逡巡了一遍这小小的橱窗,“139万有效像素、蔡司镜头、可变速10倍光学变焦镜头、pcm数码录音系统、37毫米直径滤镜、6.2厘米液晶屏幕、内外置麦克风、超级红外线夜摄功能、程式自动曝光、8兆记忆棒。” 张大了嘴巴,美嘉呆呆愣愣地看着小茵:“不会吧,你连它的功能都背出来了?” “它的原价是9980元,最近在打折,打完折后是8483元。”小茵的鼻子终于离开了橱窗,“只差一千多元了,我只要再多打两个月的工,就能买下它了,可是……” 每天,从这条路上经过的时候,她总是会在这片橱窗前停下脚步,痴痴凝望着橱窗内那台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漂亮的120e,梦想着自己拥有它的那一天。 可是——眼看着她就能够攒够钱了,却有人捷足先登把它买走了。 一步步地努力想要接近梦想,可为什么她无论怎么用力怎么向前迈进,梦想还是越来越遥远呢? ***********************************************沉默。 沉闷。 两个人的餐桌上,没有说话声,只有压抑得透不过气来的氛围。 透过饭碗的边缘,卓妈妈偷偷地打量自己那安静得异乎寻常的女儿。 三个月了。 自从她自作主张,偷偷地帮小茵填了那张高考志愿书以后,这三个月来,冷战的空气始终弥漫在这对母女之间。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小茵不会主动对妈妈开口。 虽然她不再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告诉自己,但是范心虞还是知道这两个月里小茵的每个行动。 她白天在快餐店打工,晚上做家教,每天忙进忙出的,一个暑假下来,又瘦了一圈。 范心虞低下头,暗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不知道女儿的梦想,也不是不为女儿的努力感动。毕竟她也曾经年轻过,那些青春季节里的梦与愿望,她都感同身受。 可是,正是因为知道在梦想成真、愿望实现的背后,是巨大而难以承受的付出与代价,所以,她才千方百计地为小茵找一条比较光明坦荡的前途,而不想看到女儿走上蜿蜒曲折的小路。 夹了一块小茵平时最爱吃的红烧肉,刚要向女儿碗里伸去,小茵却放下了碗筷。 “我吃完了。” “怎么吃怎么少?看你瘦的,都像一根竹竿了。现在的女孩子啊,也真是怪,我年轻的时候,周围的女孩子个个都像画报上那么丰满,哪个女孩要是瘦了点,还会……”看了小茵那张无精打采的面孔一眼,卓妈妈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唠叨,“来,再多吃一点!” “我真的没胃口。”小茵轻声道,起身向大阳台上走去。 这次不是故意和妈妈作对,而是…… 真的觉得好沮丧好失望,坏心情不是一个“差”字就可以解释的。这样的情绪,似乎应该称之为“迷惘”吧。 阳台上,满月一如既往地守在蔷薇花下,等着自己的晚餐。 把猫鱼放进盘子,满月满足地撕咬起来。 仰起头,看向夜色与乌云渐渐笼罩的天空。 阴霾的夜空中,没有一丝星光闪烁。沉闷的雷声在遥远的天际低低响起,潮湿的空气带来闷热和烦躁。 小茵叹了口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没有一样事情是对劲的! 先是两个月前的高考。 自从知道妈妈在高考志愿书上为自己填了女子学院后,小茵就此彻底放弃了复习,打算以最差的成绩落榜,然后明年再重新来过,进自己想进的学校。没想到的是,因为绝对轻松的心态,小茵的高考成绩阴差阳错地令人大跌眼镜,竟然以第一名的身份获得了云际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也让卓妈妈整整笑了两个月没有合过嘴。 正所谓,天不从人愿。 接着,是跟妈妈的冷战。 几个月来,小茵没有好好和妈妈说过一句话。虽然心底已经千百次想过和好的画面,可是,那小小的固执却始终让她开不了口。她是真的生气了,气妈妈不顾她的梦想,不尊重她的心愿。然而,毕竟母女俩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一旦冷战起来,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又难受又难熬的。 第七节 唉,想起来就好烦! 还有,就是sony的pc120e.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那架宝贝的,但可以知道的是,从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起,她就爱上它了。不仅仅因为这台摄像机轻盈小巧的漂亮造型,更重要的是,它功能齐全,能够帮助她抓住所有感人、美丽的画面。眼看经过几个月白天黑夜的努力打工,存折上的数字终于突破7000大关,即将攒够钱可以得到120e的时候,它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件让她又烦心又恼火又生气的事,小茵抓住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 不早不晚,正在这一刻,瓢泼大雨猛然从天上倾泻下来。就在自己家门口,小茵被浇得浑身湿透。 很好。 她终于能够理解,什么叫压在骆驮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卓妈妈心不在焉地把碗擦干,听着耳边“刷刷”的雨声。 简陋的水池边放着这个月的水费和电费帐单。 已经欠了好几天了,这个礼拜一定要去交掉。 可是,用什么去交呢?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全部用掉了。 一道闪电在乌黑的天际划过。 卓妈妈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这些钱她用得一点也不心疼。 闪电划过之际,也照亮了小茵那间小小的屋子:小而舒适的单人床,整整一面墙的影碟和cd,还有墙上铺天盖地贴的电影海报,以及…… 小茵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片刻的光芒中,她看见有个东西在闪电的照耀下,泛出了银色光彩。 连忙打开房间里的灯,眼前的一切让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就在那儿,在她那小小的书桌上,pc120e静静地站着,展示它小巧精致的模样。 不可能……怎么会…… 小茵惊喜地张大了嘴。 难道是…… “妈!妈——!” 卓妈妈坐在电视机前的那个椅子上,微笑着听女儿的高呼声由远及近。 终于,又拥有到了女儿这么亲热、这么发自肺腑的叫声。为了这样的一声“妈”,要她再多拿出几个月的生活费也不介意。 “砰”地一声,小茵重重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卓妈妈皱了皱眉头:“怎么又这么冲进来了?一点礼貌也不懂。”一如往常的抱怨下,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与爱。 “妈!”小茵灵活的黑眼珠兴奋地闪亮着,举起了手中的摄像机,“这个,是你帮我买的?” “不是买的,还是偷的啊?”卓妈妈别过头去看着电视机,“要是不给你买这个贵死人的东西,你还认我这个妈啊?” “怎么会不认你呢?”小茵扑上去就是一个大拥抱,“你永远都是我最最亲爱的老妈!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个?” 范心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推开小茵:“再怎么样,我都还是你妈啊!你想要什么,我会不知道吗?每次一上街,走到那个摄影器材商店前,你就走不动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个玩意看。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做妈的我会看不出来?” “妈……”小茵撒娇地推着妈妈,“你不是不让我做导演么,怎么还给我买这个?” “你不是不能当导演,只是在此之前,你首先该做的,是当一个女孩子,真正的女孩子。你看你,又是脏牛仔裤加t恤,还浑身湿淋淋的,哪有半点女孩子该有的味道?我之所以要让你进那个女子学院,就是想让你好好培养出一些气质、修养来,以后不论是找工作还是找婆家都容易……” 特有的“范氏”唠叨又响起了。 小茵吐吐舌头,抱起心爱的120e,悄悄向房门走去。 “……要知道,为了买这个东西,我可是用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呢,现在水费和电费都不知道用什么来交……” 一个月生活费? 小茵停下脚步——老妈才用了一千多块钱?那么剩下来的钱从哪儿来的? “……我也实在不愿意看到你再去打什么工了,弄得又黑又瘦,几个月下来才赚了七千一百二十块五毛八……” 小茵分明记得,自己把存折藏在枕头下的床单里,老妈却居然连小数点后面几位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恶,难道她是fbi的特工吗? “……算了算了,剩下的就我来补上吧。你不知道,老妈为了你,真算得上用心良苦了……” 一声大喝响起:“老妈!你又乱翻我东西啦?!” 真是言多必失。卓妈妈一下子收住了唠叨:“我……帮你理床的时候无意中……” “而且搞了半天,用的还是我的钱!”小茵嚷着,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刚才真的好感动,还以为老妈出于母女情深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呢! “什么你的钱,我不也出了一千三百六十二块了吗?哼,还有零头,我也不跟你算了……” 闪电和闷雷渐渐远去,密布的云层也开始散开。 微风吹过,“蝶园”树丛间的水塘上,泛起阵阵涟漪。粼粼波光中,倒映出薄薄云层后的满天繁星。 四楼传来大声的吵吵闹闹,惹起一片秋虫呢哝。 这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可是,这个不平静的晚上却显得有那么些——温馨。 摄像机的镜头里,是八个清晰的大字。 云际大学女子学院。 而这就是她——卓小茵——苦难生活的开始。 换了个姿势,小茵不再去听讲台上院长太过严肃冗长的新生欢迎致辞,把镜头对准了聚集在大礼堂中的全校学生。 有这样的大学生吗?浓得呛得死人的香水味中,触目所及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套装和千篇一律的就差写着“有钱”两个字的骄傲脸庞。 当然,小茵的短裤、旧衬衫和那架pc120e,也引起了相当高的回头率,不少女生专程向她这边看来,然后被摄像机镜头和小茵的鬼脸吓得忙不迭转回头去。 “……下面,有请学生会主席,二年级的任雪儿同学上台讲话!”院长宣布道。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看来这个任雪儿在学生中的人气指数很高哦! 一边的美嘉扯了扯小茵:“她的父亲是任氏集团董事长,听说她很厉害,无论男女老幼都难逃她的魅力!” 一抹茉莉香味淡淡飘来,给沉闷的礼堂带来一丝清新。 小茵抬起头——这味道好像似曾相识。 镜头定格在讲台的正中央,一个白裙胜雪,黑发如云的女孩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儿,甜美的嗓音柔和清晰:“很高兴看到有新同学加入我们女子学院,终于,我不再是一年级的新鲜人了,终于,我也可以被人称作”学姐“了……” 小茵不由自主随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因为雪儿的出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轻松、欢快的气氛。几乎她每说一句话,都会带来一片笑声。 小茵终于明白,任雪儿厉害在哪里了。 她的魅力在于那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切与幽默。她不矫揉,不造作,只是平易近人,大方温和。 再加上那出众的美貌和天生的高贵气质,站在聚光灯下的她,简直就像一个——公主。 放下了摄像机,没来由的,小茵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去。 女子学院,就应该是雪儿这样的真正的淑女呆的地方;而像她这样的小鬼,就应该去艺术或电影学院,和那群有着不安分的灵魂的人呆在一起。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我们学院有许多社团,我自己是击剑社的社长。”雪儿的微笑明媚亲切,“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参加社团活动,当然,如果觉得社团太少或有什么新想法,也可以自己组织——不过,请先跟我这个所谓的学生会主席打一声招呼。” 雪儿的结束语照例引起了一阵轻笑。 笑声中,一道灵光忽然在小茵的脑中闪现,它划过得太快,小茵只来得及模模糊糊地抓住个概念。 ——社团? “体操社、芭蕾班、演讲团……你到底参加哪一个?”美嘉停下了笔,审视着面前那张被自己上了浓墨重彩的瓜子脸。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 小茵愉快地享受着这个明媚的清晨——自从昨天晚上她想到了那个超级绝妙的计划后,直到早上起来,她的嘴都还一直咧在耳朵旁。 这样的心情,她甚至都能够忍受美嘉把自己的脸变成调色板,用那些沾了各种颜色的刷子肆无忌惮地在脸上扫来扫去。 女子学院还真是好混咧,把一张干净清爽的脸画成个大花脸都能得学分。至于那些形体、仪态课,只要摆出一些矫揉造作的pose,也竟然都可以pa了。不用挑灯夜读,无需勤学苦练,只要走路如弱柳行风,言笑间轻声细语,就准保能以优异成绩毕业。 可是,这些才是最难的。天知道小茵放慢步子学那些小碎步学得有多痛苦,还有那该死的掩嘴而笑——因为自己爽朗的仰天大笑,才上了两节课,她就已经被仪态老师k了不下数十次,却依然学不来抿嘴微笑,还必须用手绢捂着嘴不露出牙齿。 要不是老妈每天的唠叨,还有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绝妙计划,这个学校,她是连一秒种都呆不下去的。 “我是比较倾向参加芭蕾班的啦,”美嘉手中的刷子又开始在小茵的脸上挥动了,“既能够减肥,又可以培养气质。你说呢?” 小茵还来不及开口,斜刺里一个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芭蕾?我四岁起就开始跳了。都已经进了大学,只有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才会参加这种社团……” 小茵身边的那面镜子映出了说话的那个女孩的长相。修饰精致的面容,一身名牌的包裹,加上那目空一切的神情,在在显示出她富裕的出身和虚荣的本性。 “哎呀,丽丝,你和她们多啰嗦什么呢?”坐在镜前的玛莉审视着自己的眼睫毛,不耐烦地道,“反正她们报名的社团我们绝不参加就是了。” 陈玛莉、苏丽丝,这两个据称家里人不是某某集团总经理,就是某某公司董事的女孩,从进女子学院的第一天起,就调查清楚了所有同学的家庭背景,并且很快与以小茵和美嘉为首的“平民”及“暴发户”划清界限。 第八节 “喂,我们有得罪过你们吗?”美嘉的胖手捏紧了面刷,偏偏那沾粉带蜜的毛刷好死不死地伸进了小茵的鼻子。 “你们是没有得罪过我们,”玛莉顺了顺精心修饰的眉毛,“不过,我们也不愿降低我们的档……” 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炸雷般响起,气息所过之处,陈玛莉面前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中,扬起了五彩的粉尘。 “我的cd彩妆礼盒!”苏丽丝惊呼着扑向自己那从法国带回来的化妆品,彩妆盒中的香粉蜜膏,不是被吹走了一半,就是沾上了些黏乎乎“液状物体”。 “我的脸!”那边厢,陈玛莉瞪着镜中的自己。那用了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又四十七秒描绘出来的精致妆容,现在已经是红一片,黑一片了,就连好不容易黏上的假睫毛都掉了一根下来。 “对不起啦,”制造出这一片混乱的肇事者颇为优雅地耸耸肩——昨天的仪态课上刚教了这个动作,没想到今天就能学以致用了,“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因为我们要参加的社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成立,所以……”小茵扯过一张面巾纸,摁了摁鼻子,“你们大可以放心,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不会相遇的!” 这家小商店有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abc”商社。 自从女子学院诞生的时候起,“abc”商社就存在于这里了。 可能是因为供应的物品就像它的店名那样,太过普通与大众化,既不高级也不够贵,所以,五年来,它的经营之路一直走得跌跌撞撞,徘徊在倒闭的边缘。 可是,这家小小的,惨淡经营的商社,却是这诺大的学院里,卓小茵最喜欢呆的地方。 ——至少,有了它,她可以不用去那贵得吓死人的餐厅,吃那些与其说“精致”不如说是少得可怜的午餐了。 “什么?”美嘉停下了给钱的动作,瞪大了小眼睛,“这是什么社团?我们学校有吗?” 眉目清秀的店员小弟把手摊在美嘉面前,好奇的眼睛看看美嘉又看看小茵,再次肯定了自从看到这两个女孩后就有的想法。 她们是女子学院中的异类。 尤其是那个叫小茵的女孩子。 首先是穿着打扮。 别的女孩都是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裙子,加上精心的化妆,个个都像是从时装杂志上上走下来的。而这个小茵,却是短短的头发,短短的牛仔裤,脸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走在路上,人家不当心还会当她是男孩子呢。 还有就是言谈举止。 女子学院的女孩历来都是坐如钟,站如松,低声细语,浅笑轻颦。可是,小茵却甩手甩脚的走路,坐在椅子上也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还喜欢放声大笑,走到哪里,哪里就顷刻间布满了她清脆响亮的声音。 更特别的是,她们居然会喜欢“abc”这样的小店。 要知道女子学院的女孩另一大特征就是看不起“abc”。他至今都记得自己刚来不久,有个女孩子不小心闯进了这里,紧接着,惊叫声不绝于耳——“没有法国进口的起司蛋糕?”“没有瑞士巧克力?”“天!这里就连依云矿泉水都没有!”……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而小茵的出场,也同样令人印象深刻。一进门,小小的店面立刻充满了她那欢天喜地的声音。 “太棒了!这里有泡面耶!还有火腿肠……”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面对着一双活泼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我叫卓小茵。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身为“abc”店员以来的第一次,居然有人会关心到他:“我叫令剑合。” “我可不可以叫你阿合?”没等回答,小茵已经兄弟般的一掌拍到了他背后,“阿合,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泡面,我还要那个酱蛋……”——那一掌的力道之大,差点让他口吐白沫。 可是,最最最奇怪的事情却是——虽然一点都不淑女,虽然没有多少女孩应该有的气质风度,虽然从不化妆的脸上貌不惊人,可是,这个小茵在阿合看来,却是这所学校里最可爱也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不,应该说是第二道风景…… 手依然摊在美嘉面前,令剑合却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阿合,不要流口水了!快找我钱啦!”美嘉推醒了小弟,转头继续问小茵:“说啦,什么叫dv社?” 小茵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小店里那小小的快餐桌上,吞下了最后一粒贡丸:“老土,连这个都不懂!所谓的”dv“,即digitalvideo,也就是数码摄像的意思,而”dv社“,就是指用数码摄像机拍摄低成本电影的团体啦!” “我们学校有这样的社团吗?”美嘉有些疑惑——感觉上,这个社团好像和“女子学院”相差甚远。 “本来是没有的,”小茵得意地晃起脚来,“不过,从今年开始,”茵“dv社将在这儿成立了?” “”茵“?!”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怪的?难道…… “而这个社团的社长,也就是鄙人——我!哇哈哈哈!……” “abc”商社中,再度充满了卓小茵清脆响亮,得意忘形的笑声。 ——“茵”dv社。 这就是小茵用了一晚上时间想出来的超级绝妙计划。 既然进入女子学院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那么只能想一些曲线救国的方法来挽救自己的梦想啦。 用pc120e拍摄个人电影不成问题,而演员,只要小茵动动脑筋,也很好解决,成立dv社可谓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了。 而这道东风就是女子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任雪儿。 上完美容课,还来不及卸妆,小茵就冲到了击剑馆——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身为击剑社的社长,只要有时间,任雪儿一定是呆在击剑馆中。 “同学,你找……”任雪儿拿下头盔,疑惑地看着面前那张色彩斑斓的小脸。 “任学姐!”小茵甜甜地叫着,再甜甜地一笑。 在乌漆抹黑的眼影和红彤彤的胭脂的交相辉映下,这张谄媚的笑脸显得有些滑稽。 雪儿礼貌地藏起了自己的笑意:“有事吗?” “是这样的,”小茵省去了啰里啰嗦的解释和开场白,“我想自己组织一个社团,不知道可不可以?” 雪儿笑了:“我可不可以知道你想组织什么样的社团?” “dv社,也就是……” “自己拍摄电影或纪录片的团体。”没等小茵注释,雪儿已经明白了,“这是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拍电影?” 小茵点了点头:“我本来想考电影学院的,可是……”她倔强地抬起头,不让失望笼罩自己,“不管怎么样,我决不放弃我的梦想!” 阳光透过击剑馆的落地窗玻璃,斜斜地照在雪儿洁白的击剑服上。她低下头,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剑刃在阳光下闪烁出刺眼的光芒。 “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一样。”沉默片刻后,她开口了。 “……一样?”小茵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抹去了雪儿脸上明媚的笑容。 “其实,我也不想进这个女子学院。”雪儿看向窗外,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上,有只小鸟离开了枝头,向着蓝天展翅高飞,“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还在想着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呢!” 嘴张得太大了,以至于小茵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任雪儿?女子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任氏集团董事长千金?她所见过的,最像淑女的女生? ——她居然并不想呆在女子学院里? 看到小茵呆呆的模样,笑容回到了雪儿脸上:“好啦,我会全力支持你成立dv社的,不过,学校的规定是,必须拥有了四个以上的成员,才能够成立新社团。” “ok,没问题的啦!”只要能够成立dv社,哪怕是需要四十个成员,都不在话下。 “还有,下周三下午将会有一个社团招募会,也就是各个社团吸收新成员的时机,”雪儿微笑道,“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你的dv社闪亮登场!” “一定会的!”小茵兴奋得满脸生辉,正要转身离开——“对了,”身后柔和的声音拦下了她的脚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转过身,直视着阳光下的那道优雅的身影:“我叫卓小茵。” “原来,那个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进来的女孩,就是你,”随着雪儿的走近,一缕淡淡的茉莉清香也随之袭来,“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女孩的手握在一起,明亮的笑容浮现在小茵眼中:“我也是!” 社团招募会。 这是开学以来,云际大学女子学院的第一桩大事。 已经放学了,女子学院的体操馆中却还是异常的热闹。 “啊——!网球队!还有专业的网球教练!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社团!”一声尖叫后,苏丽丝的身影挤进了网球社团排到门口的报名队伍中。 “啊——!水上芭蕾团!我正愁法国带回来的那几条名牌比基尼没穿的机会呢!”又是一声尖叫,陈玛莉试图挤进水上芭蕾的展台。 “家政课!好棒耶!” “哇!瑜迦班!” …… 小茵无聊地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女孩子们发出无数喜悦的惊呼,在自己面前像一尾尾窜条鱼那样交叉着奔来跑去。 “小茵,看人家花道社那儿!”美嘉推推她。 右边的花道社展台上,展览用的插花早已被众多的女生蹂躏成了残花败柳,却还有人边喊:“我好喜欢花哦!”边不断地加入。 “演讲团那边也好热闹哦!”美嘉羡慕的眼光又看向了左边。 演讲团展台前就像沙丁鱼一样挤着一堆人,满头大汗的团长举起小话筒试图维持秩序:“大家请排好队领报名表,我们将择优录取!” 还择优录取! 小茵趴在面前那张空空荡荡的桌上。 尽管这次的招募会前来参加的新生有几百号人,可是——没有一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在“茵”dv社的展台前停下脚步——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 就连美嘉,也是她软硬兼施,连哄带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用感情攻势拖来的。她甚至还不惜降低自己对影片画面的美感要求:“你不是想当明星吗?如果你加入了我的社团,我保证,电影里每五分钟,就让你上一次镜!” 第九节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是展台的设计太简单,广告语写得太烂,还是社团的名字不够吸引人? 焦躁与怒火开始顺着脚趾头向上蔓延。 再这样下去,她可要不择手段了! 假想手段一:冲到别的展台前,用武力揪那么一两个人过来,然后趁着她们惊吓过度,脑子不清楚的时候签字画押;假想手段二:打着“茶道社”或“交谊舞班”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骗几个头脑简单的mm过来,不要多,只要凑满了四个就好…… “请问……”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小茵的胡思乱想。 她猛然抬头。 眼前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生,细致可人的五官,温柔羞涩的神情——很不错的女主角人选! 生意来了! 没等女孩开口,小茵飞快地拿起了身边的纸笔。 “你好!你的姓名?” 女孩犹豫了一下:“我叫夏芝薇。” “年龄?” “十八岁。” “好了!”小茵站起身,把手伸到芝薇的面前,“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社团。” 看着那只凑到自己鼻子前的手,芝薇急忙解释:“其实我只是……” 小茵抓过了芝薇的手摇了两下,算握过手了:“你先在这儿签一下名,然后我跟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基本情况。” “对不起,我……”芝薇说得大声了些,虽然这个女孩很热情,可是她并不是来……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 “我叫卓小茵,这位是何美嘉,”小茵介绍着,“”茵“dv社的社长和副社长。” “dv社?”尽管有别的颇为紧急的问题要问,芝薇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什么叫dv社?” “就是用数码摄像机拍摄属于我们自己的电影。知道什么是艺术的殿堂,明星的摇篮吗?”美嘉口若悬河,舌璨莲花,“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上镜头,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明日之星——所以我们的社团,简直就是奥斯卡影后的摇篮!” “来,在这里签一下名,你就不会遗憾终身了。”小茵适时地在芝薇手中塞上了一支笔,“知道吗,你太幸运了,加入我们的社团,你就已经在好莱坞的星光大道上刻下了半个手印!” 在小茵和美嘉左一句“奥斯卡”右一句“好莱坞”中,芝薇拿起了笔。 直到签下大名,直到看见小茵脸上的表情就像偷吃了奶油的小猫一样时,芝薇这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跑到这个展台来的原因。 在诺大的体操馆里,只有这边是最冷清的,也只有这里的人能有空帮她解决困扰了半天的问题。 “对不起,”她涨红了脸:“我来……其实只是想问一下……去洗手间怎么走?”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问题的解决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顺利。 街灯昏黄地亮起,天色已经全暗了。因为社团招募会的关系,这是小茵进大学以来,回家最晚的一次。 踏上那条幽静的小巷,想起下午发生的那一切,小茵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几声。 先是那了个温柔又糊涂的芝薇,才三两下功夫就被她和美嘉这对最佳拍挡骗进了社团,紧跟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茵”dv社的第四个成员竟然是“abc”商社的小弟——那个笨手笨脚,连走路都会前脚绊后脚的令剑合! 他满脸通红地站在那儿,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的入会理由:“我……我最喜欢看……看电影,而且,我很有耐心,也很……细心,我觉得……我会是个很好的务……剧什么来着?” 最后,还是小茵帮他说出了那个名词——“是剧务吧。” “嗯,对,就是务剧,不,剧务。呵呵。” 不过,以当时阿合那偷偷摸摸的眼光所瞟的方向看来,他入会的真正理由其实只有一个——夏芝薇。 才骗进了一个,没想到竟然还买一送一地自投罗网一个!天助dv社也! 因为成功地拥有了四个成员,在社团招募大会结束的前30秒,“茵”dv社在女子学院闪亮登场了——因为太兴奋了,一时走路没留神,小茵不小心撞在体操馆的玻璃上,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内老觉得眼前有星星,所以感觉很shiing.有了摄像机,又拥有了演员和工作人员,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开始着手拍自己的dv电影,也能够赶上明年5月份一年一度的全国dv电影大赛了! 这将会是她——卓小茵——人生的第二个契机! 第一个转折发生在六年前。 某天,在某份杂志上,十二岁的她发现了一则电影故事征文竞赛的消息。一时冲动之下,小茵用了一个晚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数千字的短篇小说,投了出去。两个月后,当她老早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消息传来了——虽然她的故事最后没有拍成电影短片,但是却获得了二等奖,并刊登在了杂志上。 至今,小茵还记得自己写的那篇小说的内容——这是一个关于等待与希望的故事:一个小小的女孩因为调皮,不慎从大树上掉了下来,砸在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小的男孩的身上。就这样,他们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相识了,接着,他们一起扮家家,一起挖烂泥,最后一起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晚上,星星升起来了。 小女孩发现,在最亮的星星旁,有一颗暗淡的小星星。小男孩说,虽然它们看上去靠得那么近,其实却隔得很远呢。 “有多远呢?”小女孩固执地问。 “嗯,我也不知道……我得回家问一下,明天再告诉你。”小男孩很老成地点点头。 他说,跟着那颗最亮的星星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果然,小男孩的家人找到了他们。 分手的时候,小女孩依依不舍:“明天还一起玩吗?” “当然啦,我不是还要告诉你那两颗星星到底隔了多远吗?”小男孩的回答大声而肯定。 第二天,小女孩等在他们相遇的那棵香樟树下。可是,他并没有出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第五年,第十年。 虽然,已经是少女的小女孩不再去那棵大树下了,但她还是在等待,等待那个男孩再次在她的生命里出现。 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再度相遇,那时,他就能回答她所有的疑问。 “美丽的画面感觉、字里行间活跃的生命力,加上丰富的想象力,可见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和丰富的写作经验。”——小说结束后,编辑还加上了这么一段评语。 这段评语,若是被小茵的语文老师看见,非笑掉他的大牙不可。“深厚的文学功底”?要是哪天在小茵的作文中看见一个成语,那么,那天一定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丰富的写作经验”?除了考试和逼不得已的作业,卓小茵绝不会多写一个汉字。 所以,这篇故事连同发表的杂志,一起被小茵藏在那本没人知晓的,加了锁的日记本中。 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从来大大咧咧男孩般粗心的小茵,也会有这么细腻的笔调,这么细致的情怀;更主要的是…… 这个故事是真的。 这是一段往事,真实地存在于她的生命里、记忆中。 阿杰——那个她六岁时认识的小男孩的名字。 《等待》——她的故事的题目。 而这两个名词,都埋在了小茵的心底,即使是老妈和美嘉这样的死党,她都没有告诉。 这是她的小小的secret,放在心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并没有占用多少空间,却始终固守在那儿。当她整理回忆的时候,这个秘密就会释放出那个午后灿烂的阳光的味道。 当故事锁进日记,秘密埋入心底的时候,她的梦想也随之而起了。 如果…… 如果有一天,她和阿杰再度相逢;如果有一天,她能担任导演,亲自把她和阿杰的故事拍成电影;如果有一天,所有的画面、对白、感受都能清晰完整地收藏好,而不再需要依靠回忆来搜寻脑海中那些发黄的残缺不全的旧照片…… 那该有多好! …… 风从街的那一头袭来,扫起了飘落地上的蔷薇花瓣,打乱了她的思绪,也带来了几丝凉意。 打了一个寒颤,小茵抬起头——秋天快来了吧。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这条幽静的街道,除了小茵外,再看不到别人。 不远处,一管街灯忽然暗了下来,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蟋蟀停止了鸣叫,小巷安静下来。 ——也许是太安静了吧,空气中有一丝异常的气氛。 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为什么她总觉得,在这条小巷中,并不止她一个人。 似有若无地,仿佛有另一个脚步跟在她身后。 小茵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脚步也加紧了;她放慢了速度,身后似乎也缓了下来。 又一阵冷风吹来,接着,在长长的街道中呼啸而过。 身后的脚步逐渐跟了上来。 一丝凉意顺着尾椎骨窜了上来——这决不是因为害怕,一向胆大包天的她,才不会害怕咧! 只不过,只不过眼前这个状况实在有些诡异,再加上前两天她才刚看过《午夜凶铃》续集,对那个披头散发的形象印象颇为深刻,所以…… 她停下了脚步,身边墙上那块抛光的铜牌上刻着两个娟细秀丽的柳体字——“影园”。 再往前走就是“蝶园”——就快到家了! 身后的那位,总不见得会跟着她回家吧! 深吸一口气,小茵猛地转过身——管你是人是鬼,现身吧! 没有人! 身后连一条人影也没有! 小茵瞪大了眼。不可能,难道真的是活见鬼了吗? 一阵簌簌的声音从“影园”栏杆后的树丛中传了出来。 满月! 第十节 她松了口气——一定是这只大胖猫!除了吃以外,它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躲在暗处,然后冷不丁地窜出来,吓别人一跳。 摸出了帆布大包中从不离身的数码摄像机,调到超级红外线夜摄功能,脸上浮起调皮的坏笑,小茵偷偷向“影园”那片栏杆摸去。 这两天,满月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吃完她给的晚饭,看来很有可能患上了相思病——她要趁其不备拍一些它的镜头下来,说不定,还能拍到它的意中人呢…… 调整好焦距、角度、光线……黑暗模糊一片的镜头中清晰地出现了影园那修剪平整、摇曳生姿的树丛。 看来这个红外线夜摄功能还真的蛮超级的耶! 只是,满月在哪儿呢? 上边、下边、左边、右边……镜头快速掠过树丛中的每一个角落,一闪而过中,仿佛错过什么! 小茵楞了一下,慢慢地把摄像机往回移。 那个影像再度出现了! 这不是满月,而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衣的男孩! 在摄像机的镜头中,这个男孩的表现相当不俗。 他身手灵活地穿过树丛,一跃而起,跨过阻挡在眼前的矮灌木。 利落的动作,潇洒的举止,他的行动甚至可以媲美运动员——只可惜,在这种的场合与时间,他的这番表现只能说明…… 心跳停止了片刻后,血液重新输入脑子,小茵逐渐清醒过来,看着镜头中那个男孩迅速地向影园那四层楼的豪宅靠近。 一身黑衣,深夜时间,翻过栏杆进入有钱人家的宅院,这一切只能说明一点——他是个小偷! “站住!”小茵冲动地大喊,正义与愤怒同时在她的心中萌发——有手有脚,又那么年轻,做什么不好,却偏偏要去当个小偷? 黑衣少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向树丛这边看来。 pc120e刻下了那张蓦然回首的脸。 如此明亮又如此俊朗的一张脸,就像是猛然投进黑夜里的一束阳光。 小茵张大了嘴,忘记了所有自己想说的话,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好帅! “什么!你就这样让他跑了?”美嘉诧异的大脸凑到了小茵的面前,小眼睛紧紧盯着她,“这可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啊!” 就在前不久,她还为了帮助一个老太太追回钱包,足足跑了八条街,直到那个跑得快断气的惯犯自投罗网,昏头昏脑的自己撞上了警察为止。这种面对恶势力不屈不挠的精神,把警察叔叔感动得就差当场颁她一个见义勇为奖。 “看什么看!我脸上开花啦?”一掌推开美嘉的大脸盘,小茵恼怒地走到电脑前。气美嘉紧迫盯人的好奇心,更气自己那天晚上的奇怪表现。 明明是秋天,明明是冷空气南下,气温骤降的时节。可是,就在那“小偷”男孩转过脸来的片刻之间,站在影园栏杆外的她忽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夏天的阳光下,脸上热辣辣的不说,还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十八年来,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连回想起来,都觉得怪怪的。 当然,等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身手不凡的黑衣男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小偷”入室“盗窃”的所有画面,包括那张看着帅,想起来却可恶的脸,都已经通过数码传输线,记录在了她的电脑里。人证物证俱在,不怕抓不到他! 打开电脑,她播放起那天晚上拍下的一切。 影园的树丛……那一闪而过的身影……镜头推近,黑衣男孩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光标一格格地向前跳着。 终于,男孩转过头来。 小茵按下了暂停键。 清晰分明的轮廓、英挺浓密的眉毛、明亮飞扬的双眸和似笑非笑的嘴角,尽管在夜色的笼罩中,尽管电脑屏幕有些不够清晰,但是,这张帅气的脸依然充满阳光,充满朝阳般的魅力。 而且——身为小偷,在他的神情中,居然没有丝毫的害怕和作贼心虚! 这也是小茵最想不通的一点。 啪!大大的一滴水珠落在了鼠标垫上。 嗯?下雨了?还是房子漏水了? 急忙抬头,美嘉的脸就在小茵的脑袋上方。她的目光痴痴地盯着电脑,张大了的嘴角旁,是又一滴垂涎三尺的口水。 “美嘉!”小茵连忙大喊一声。 一惊之下,美嘉终于转移了注意,顺便“咝”地一声,收回了那悬而欲坠的玉液琼浆。 好险! “口水是很有营养的啦!”小茵抱怨着,抽出纸巾使劲地擦拭鼠标垫,“你节约一点,不要太浪费了。” “没想到是他——”美嘉喃喃道。 “什么是他……”小茵停下了擦拭的动作,“……你认识他?” “不认识,”美嘉有些遗憾地摇头,“不过,我见过他。他在青藤学院读书,好像还是网球队的成员。我至今都记得我俩初次见面的时候,”她陷入了无限美好的回忆,“我向女子学院走来,而他向青藤走去,我们擦肩而过……阳光下,他的笑容真的好灿烂哦……” “青藤?”小茵皱起眉——这是一所名气大得吓人,学费也贵得吓人的学校,而且就在云际大学的旁边。 没想到,在这样的贵族学校里,居然也会出这号人。 目光迎向电脑中那双自信而神采奕奕的眼睛,撇开了再度浮现心头的怪怪的感觉——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要知道他在哪里上学,一切就都好办了! ***********************************************“兄弟!有人找你!”君瑞拍拍他的肩,促狭地眨了眨眼,“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哦!” 什么特不特别的,他淡淡一笑,会跑到网球场来找他的女孩子全都一个样:富裕的家境、任性的脾气、做作的仪表,还有就是一看到他,那副气也透不过来的样子。 当然,也有例外的…… 君瑞向更衣室走去,而他则来到了绿色的网状栏杆边,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也许,君瑞所指的“很特别的女孩子”,是她…… 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铁丝网外边,除了一个穿着牛仔裤汗衫的小鬼头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了。 再次巡视一便后,他终于确信,找自己的人,正是那个“小鬼头”——因为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紧紧地盯在他脸上。 “喂!”女孩子开口了,清脆响亮的声音有些似曾相识,“九月十八日晚上十点,你在哪里?” 他一愣,有没有搞错?这女孩是在对他说话吗? “我在跟你说话呢!”女孩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严肃。 看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头”是在跟他说话。 她是蛮特别的,比起那些一看到他就要昏倒的女孩,至少,她用来引起他注意的开场白还是蛮有效的。还有,好像在哪里曾经看到过她…… “我们……认识吗?”话一出口,他猛然记起来了——不错,他见到过她,好像是两个月前,在…… 与此同时,小茵也有一阵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影园初次撞见他的刹那,在自己家电脑的屏幕前,在网球场边看他挥汗如雨的时候,她都有种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可是,究竟在哪里呢? 小茵甩甩头,把思绪拉到正经事情上来。 “可以这么说吧,”她板着脸,“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 他微微一笑,看来,那次的事情她已经不记得了,或者说,她并不知道那次在那张面具下的脸究竟长什么模样。 “你认识我?”他重复一遍。面对着她严肃的目光和那张正儿八经的小脸,一丝顽皮的念头遏制不住地出现在脑中——也许,和她开个玩笑会是件蛮好玩的事情呢! “我再问你一遍,九月十八日晚上十点,你在哪里?”她仰起头,隔着绿色的栏杆,盯着他的眼睛。深黑色的瞳仁,漂亮的弧度,还有那在男人中少见的长而密的睫毛……如果在平时,遇上了这样的男孩,她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让他在她的影片中担任男主角。只可惜,他空有一副出色的皮囊,却不求上进,偏偏去做个小偷! “呃……”他挠了挠头发,都几天前了,谁有空记得那么清楚? 小茵坚定地踏上一步——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让人改邪归正,也算得上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吧。她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把这个男孩从泥沼中拉出来,让他踏上前途光明的正道,清清白白做人,如果他改过自新了,那么她还能提供他一个机会,让他在她的影片中担任重要角色。她甚至还可以为他写一个剧本,题目都想好了,就叫《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如果你记不起来的话,那么我不妨来提醒你一下,”她清了清嗓子,“那天晚上十点左右,你翻过了湖南路一处名为”影园“的民宅的栏杆,进行入室”盗窃“!” “盗窃?!”他啼笑皆非,“居然还是在”影园“里?” 这个又“特别”又胡搅蛮缠的女孩子到底在乱说什么啊?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好吧,我再提醒你一下。那天,你在”影园“里穿过树丛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对你说”站住“?” “站住”? 他依稀记起来了,好像在某个阴沉沉的夜晚,是听到过这么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回头又看不见人,吓得他在跨越灌木丛的时候差点绊个狗吃屎。 原来,那个企图吓死他的人就是她!难道,她以为他在…… “喂,你在搞什么啊……” “想抵赖?”小茵充满正义感地一笑,“你的犯罪证据已经被我记录下来了。”她从帆布书包最里面的那个袋袋中掏出一盘小小的录像带,在他的面前扬了扬,“我奉劝你最好去自首,改过自新,从头来过。不然,我就把这个东西送到青藤学院的校长室!” 改过自新,从头来过? 这个女孩的脑袋里是豆腐渣么? 还有,校长? 她居然不知道他的老爸就是青藤学院的名誉校长? 莫名其妙! 现在,在他的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莫名其妙的女孩,莫名其妙的事件,最莫名其妙的是,碰上了这样荒谬的状况,他居然还会有出奇愉快的心情! 虽然思维混乱又胡搅蛮缠,不过,这个“小鬼头”还真的是蛮好玩的呢! “我是不会去自首的!”他微笑道,一时间,仿佛整个下午的阳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脸上,“你把这些”犯罪证据“送去校长室吧!” 小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扬长而去的修长背影,昂然的姿态,洒脱的脚步,在在说明他的轻松与无所谓。 难道,她的苦口婆心他一点都没有听进去?难道,他就这么藐视法律与正义?难道,他就这么醉心于犯罪事业? 握紧了手中的迷你录像带,小茵也固执地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不管怎么样,这个闲事她是管定了! 她一定要让他迷途知返,重新做人! 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离开网球场还不到半个小时,希望能够从头来过,重新做人的人,变成了小茵自己。 如果手中有铲子,她一定会在青藤学院的校长室中,挖个九层地洞,然后从此住在地下室里,不再在这个世界上露面,免得丢人现眼。 尤其是在那个姓安的人面前丢人现眼。 安臣杰。 这就是那个“小偷”的名字。 九月十八日晚上十点,他翻越的那个栏杆,是他家的。 而他家,正是“影园”。 更不幸的是,其实小茵早就认识他了,不但认识,还欠过他一次人情。 两个月前,是他摆平了满月闯的祸,是他放走了这只大肥猫,也是他让小茵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做浪漫。 可是,她却愚蠢地不知道,这个被她以为是小偷的安臣杰,就是那个戴了面具的——阿杰。 第十一节 是缘分,还是宿命? 抑或只是一场捉弄伯游戏? 初秋秋日的阳光总是特别让人愉快。微风阵阵吹在安臣的脸上,感觉痒痒的。 回想起下午发生在院长办公室的那一幕,他觉得自己也许有些过分,但更多的感觉却是……有趣。 有趣的女孩,有趣的误会,而最有趣的时候,莫过于她发现他其实就是影园主人的那一刻。 “你好,我叫安臣杰,”在青藤学院院长慈祥和蔼的目光中,他微笑着向那个女孩伸出手去,“你可以叫我阿杰。” “阿……杰?!”她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 他微笑地看着面前那张生动的脸。 前一秒,那张脸上还充满了代表着正义的严肃;下一秒,遍布在那张小脸上的神情却是夸张到有些滑稽的惊讶。 他不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脸部表情竟然能够如此丰富,即使是卡通人物也不过如此吧。 “难道,”影园“就是……你家?”小茵小心翼翼地问着,已经有些明白今天自己是糗大了。 “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安臣杰微笑地看着小茵,“那天我忘了戴钥匙,又不想惊动别人,所以就自力更生喽。” 先是眉毛不断地跳动,接着嘴角有些抽搐,那对灵活的大眼睛在他和院长的身上来回转动一番之后,那个女孩忽然爆发出一阵干巴巴的大笑。 “啊哈哈,啊哈哈,看来……看来……是我误……会了……”一边干笑着,她一边小心地向后退,等他发现她的企图的时候,她已经退到了门口。 只不过眨眼的工夫,她的身影已经在门边消失。 正当阿杰和青藤学院院长面面相觑的时候,她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又出在了门边:“我叫卓小茵!” 他一愣。 她调皮地一笑,吐了吐舌头:“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们会再见面的。 安臣杰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那块锈迹斑斑年代久远的铸铁门牌——“蝶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姓卓的女孩子应该就是住在这里。 既然是邻居,当然会有许多见面的机会。 他微微一笑,拐进了“影园”。 不知为什么,他已经开始期待与那个小鬼头的再一次相遇了。 “嗨……”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出出在安臣杰的脑袋上方。 他停了下来,举目四望。 偌大的花园中芳草依依,繁花寂寂,哪有什么人?该不会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吧。 安臣杰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阿杰!我在这里!”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最先落入眼帘的,是一双穿了脏兮兮运动鞋,挂在“影园”和“蝶园”的栏杆上,不停地荡来荡去。 “我说吧,我们会再见面的!” 顺着那双脚再往上,牛仔裤、白汗衫,安臣杰的目光定格在一张有着调皮笑容的脸上。 “找我什么事?是不是又有了一些我的”罪证“?” 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惊喜,也或是想逗逗她,阿杰板起了脸。 小茵的笑容消失了:“我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今天错怪了你,抱歉。” “好,我接受了,我可以走了吧。”他依然面无表情的。 “喂!你这个怎么这样?”来道歉已经给足面子了,他居然还摆出一副晚娘面孔,什么意思嘛!“只不过是一时的误会而已,你怎么那么小心眼?” “不错,我就是小心眼,”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显然,她的话又得罪他了,“抱歉,先走一步。” “喂……”小茵冲动地跳下栏杆,却没想到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四肢朝地地摔个狗吃屎。 迅雷不及掩耳的,阿杰一个箭步向小茵冲去,原想接往她,可是,下一秒,两个人却一起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电光火石间,一道似曾相识的感觉划过小茵的脑海。 躺在地上的他突然开始微笑。阳光般的笑意从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移到了唇边。 “喂!有什么好笑的!” 发现自己正趴在他的胸前,小茵连忙站了起来。 “这上我想起小时候——也许是七岁的时候吧,有一次也是为了接住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女孩,结果我和那个女孩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回忆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它们靠得好近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从地球上看过去它们像是贴在一起,可实际上,它们离得好远呢。”一个小男孩解释着。 “那,有多远呢?”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很远很远就对了。” “阿杰……”小茵喃喃念着。 “就在那天,我和那个小女孩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玩,一起迷路,还说好第二天接着见面的,可是……” 她接了下去:“可是,第二天你却始终没出现。” “就在那一天,我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依然躺在地上,双手垫在脑后,“从此,我和那个只认识了一天的朋友失去了联络。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不知为什么,那段记忆始终留在我的脑海中。” 她瞪视着躺在地上的他。 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而这重逢,来得却是如此突然。 她从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再度回到她的生命;她也从没想过,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有如此猝不及防的惊喜。 “还记得那棵老银杏树吗?”她轻声问道,“小女孩就是从那颗树上掉下来的。” “当然……”他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在那棵树下整整等了你三个月,直到开学的那一天才又哭又闹地被我妈从银杏树下拎到了小学教室。” “你?你就是那个……” 安臣杰瞪大了眼睛,刚想站起来,却发现一只穿了运动鞋的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竟然让我等了那么久!”一双闪着怒火的大眼睛狠狠地盯着他,“说!要怎么补偿我?” “你想怎么样呢?”他笑着问道。 可是下一秒,当小茵提出了她的要求时,安臣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拍电影?” “对啊!你长的还算符合我的要求,能凑合着做电影里的男主角。” “还是主角?” “没想到我居然如此大仁大义吧?你那么对不起我,我却还给你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你成为偶像型演技派明星,踏入金光灿烂的演艺圈。你为什么还不哭着感谢我?” 安臣杰是想哭,但那绝对不是感激的泪水。 “我现在的这部电影只是小试牛刀而已,参加明年五月份的全国dv电影赛;我已经想好了,下部我会去参加戛纳电影节,到时候,你在我的培养下,很有可能成为国际级的巨星哦……” “还有下一部?” “再下一部嘛,就拿去参加奥斯卡好了……尽管这个奖商业气息太浓,不过,那个小金人还是蛮好玩的……哇哈哈哈……” 安臣杰小心翼翼地打断了卓小茵的畅想。 “卓……卓导,这么好的机会用在我身上简直就是浪费。我能不能先观摩学习一下,等你的第三部电影开拍我再上,然后直接去拿个小金人?” 一张甜蜜地微笑着的小脸凑到了他的面前:“你不想演就直说好了,我不会怪你的。” “我不……”他再度后退。 “那么多年来,我一直反你当成我的朋友,你呢?” 后背顶到了大树,已经退无可退了。 “我演,我演还不行嘛。”他终于说道。 “我就知道你抵挡不住好莱坞的诱惑,”小茵捶了他一拳,“既然你自己说当男主角,就一定要加油哦!” 生平第一次,安臣杰终于知道欲哭无泪是什么滋味了。 一个不祥的预感告诉他——卓小茵,这个男孩般的小女生,也许正是他命中的魔星。 车水马龙,行人穿梭。 她狂奔着。即使心跳已经快得不堪重负,即使双腿已经酸软得举步维艰,但她还是在好努力地跑着,向着那不知名,却又仿佛充满了光明的方向飞奔。 那光明……仿佛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可是…… “丁零零”。 小茵猛然惊醒,感觉自己的心还在狂跳着。 “该上课啦,我的小姐。”范心虞在厨房大声喊着。 “知道啦!”小茵一边以吼叫的形式回应老妈,一边郁闷着怎么总是在梦到最关键的时刻天亮了。 今晚一定要把那个梦进行到底,看着自己到底要跑去哪里。卓小茵暗暗下了决心。 翻身下订,习惯性地抚摸了一下心爱的pc120e后,她突然想起昨天忘了做的事——告诉阿杰今天排戏的时间和地点。 迅速地找出纸和笔,潦草写上时间、地址,冲上阳台顺手抓起花盆里的石头,包好纸条——时间刚刚好,对面“影园”中,安臣杰正要出门。 小茵大喝一声:“小心石子。”同时,纸团也飞掷出手。 一道黑影“啪”地落在了阿杰的身前。这哪是石子啊,简直就是一颗硕大的石块。 “你要谋财害命啊。”阿杰皱起眉头。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阿杰黑着脸走出了“影园”的大门。 偏偏,小茵的大嗓门还是不依不饶地跟在脑后。 ——“我们到时候见!” “action!” 安臣杰慢慢地向何美嘉走去,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你来了。” “我实在无法离开这个城市。” “ng,停停停!”卓小茵的声音响彻了这条幽静的小路。 “美嘉,你现在饰演的是女主角的好朋友啊,不要直勾勾地盯着男主角好不好。” “哦。”美嘉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休息一下吧。” 安臣杰坐在街心花园的花坛边上,感叹着自己可悲的命运。 今天下午先是整整找了一个小时,最后才终于在一个老阿婆的陪同下到了拍摄现场。 第十二节 而后小茵把他介绍给了“茵”dv社的其他成员,包括一个有些花痴的胖女生,一个有些白疾的花瓶女生和一个说话都不顺溜的奇怪男生。发小茵宣布由他出演男一号,那个叫夏芝薇的女生是女一号后,不知为什么,另两个人都像被霜打过的白菜——全蔫了。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拍摄开始后。那个饰演女二号的女生不断地对他放电,看得他毛骨悚然;而那个演对手戏的plmm就更过分了,不断地忘台词,说错对白,而后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sorry,估计他安臣杰这一生能听过的道歉,今天至少占去一半。 当小茵指手画脚地“指导”美嘉如何完美地诠释一个富家小姐的闺中好友时,那个担当场记兼剧务的小个子男生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你好。我叫……令……剑合。” “你好,我叫安臣杰,你可以叫我阿杰。” “那个,我……是自愿来……来这个……社团的。”令剑合笑了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我是被逼来的。”安臣杰也干笑了两声。 “我……希望你……知道,我和夏……芝薇的关……关系都很好,所以……” “继续重拍前一个场景!”卓小茵打断了令剑合的结结巴巴。 “开工了,我们以后再继续聊吧。”安臣杰礼貌地离开,他已经有些明白这个奇怪的男孩想说什么了。 “5号场景第7次拍摄。action!”小茵架起了她的sonypc120e再次向她的导演梦想走去。 “我还是没能离开。” “我知道……对不起,小茵,我又忘了我该说什么了。”芝薇不负从望,又一次忘词了。 “ng,ng.”小茵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这样吧,芝薇,你先休息一下,我来演一次给你看看。” 卓小茵卷起袖子,亲自披挂上阵了。 小弄堂的另一边,一群老阿姨们边织毛衣边看好戏边发出感叹:“唉,真不知道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些什么。” 无视旁观者的说三道四,小茵果断地下达命令:“令剑合你负责摄像!夏芝薇负责提词!美嘉拿着反光板!ok,action!” “我还是没能离开。” “我知道。” “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但是……” “不要但是,我想要我们的将来。” “我们会有将来吗?我的生命……” “不要说了,”安臣杰轻轻捂住了小茵的嘴,“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一起分享一切,痛苦,忧伤,快乐。” “卡” 小茵叫了停。 刚才的一刹那她的心忽然跳得好快,感觉就像……就像那晚偷拍阿杰时一样。 “怎么样,我演还不错吧。”安臣杰拍拍小茵的肩膀。 “嗯。” “想当年我念小学时可是校话剧社的客串演员哦,在排演的《仲夏夜之梦》中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阿杰兴奋地说道——不知为什么,和小茵配戏,竟然让他的心情开朗起来,“只是那个角色没有台词,因为它是一块大石头。” 每个人都笑起来。 芝薇笑得尤其开心。看得出,不当女主角让她轻松了很多。 难道,她真的不适合当女一号?又或者,只有自己才真正适合这角色?真正适合与安臣杰演对手戏? 甩甩头,小茵甩开这些思绪。 “各位辛苦了,明天休息一天,我把剧本修改一下,后天我再通知大家。”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小茵窝在小房间的沙发上,手里撕着一朵无辜的小花,身边的“满月”则不时的嗅嗅飘落在它眼前的花瓣,期望能从中找出一些可吃的。 “喜欢。”随着最后一片花瓣的掉落,卓小茵得到了又一胩“喜欢”的证实,现在“喜欢”与“不喜欢”的比例为5:5.“奸商啊!”小茵愤怒地看着眼前那株几乎已经光秃秃的多头菊,“说什么花瓣数都一样,骗人。” “满月”终于明白即使等到天亮也不会出现它渴望的宵夜了,拖着肥胖的身体向自己的小窝走去。 为什么,当双目对视的时候,她的心会跳得这么历害? 为什么,每次当她看见他的时候,都会觉得如此开心,又如此羞涩? 为什么,知道了他就是童年的那个“阿杰”后,对他怒目而视,却把喜悦悄悄地藏在了心里? 难道,这种感觉就是…… 电话铃声及时打断了她的困惑。 “请问卓小茵在家吗?”一个掐得死人的温柔的声音问道。 “我就是,你……” “我是夏芝薇。” “芝薇?这么晚了,有事吗?” “小茵……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抢劫得窃的事就行,哈哈。” “我今天偷偷在你包里塞了一封信。” “信?” “嗯,一封拒绝信。” “不要啊!我不是不让你演女主角,真的,你可不要离开dv社啊,今天我只是示范一下,女主角以后还是你的。” “不用那么紧张,那封信不是给你的。” “不是我的?” “信是给阿合的。几天前他到学校,说有东西送给我希望我接受。然后就塞给我一束百合和一张卡片,转身跑了。” “哦,然后呢?”小茵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沙发上,顺手打开一包薯片,开始听故事。 “卡上写的都是些要和我交往之类的话,我吓了一跳,就把信给妈妈看了。” “不会吧!”薯片塞太多了,噎住了喉咙。 “我长这么大所有的事都是妈妈给我安排的。妈妈要我写回绝的信,我就写了。可我不敢当面给他。你可是我们的头,那么有魄力,我真希望能像你一样。但我又怕你知道了会拒绝我,所以就偷偷地把信放进了你的包。” “关我什么事吗?”天知道,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了。 “你愿意帮我把这封信给他吗?求求你了,拜托了!” 芝薇的声音那么的楚楚可怜,小茵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我不愿意”加上了“才怪”两字。 芝薇快乐地说道:“小茵,你最好了,小茵万岁。”然后无比温柔地向她道了晚安后挂断了电话。 好烦!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又来了一件麻烦事。 卓小茵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软软地倒到了沙发上。 “我痛恨爱情!” 可是…… 自己对安臣杰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自从阿杰离开后,等待的应该就是和他重逢后的不再分离,那绝对不是友情,那是——喜欢。虽然痛恨爱情,小茵还是偷偷地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定:将爱情进行到底。 “嗨,早啊,阿杰!”在“影园”门外转了第6圈后,小茵终于刚好“邂逅”了走出门来的安臣杰。 “好巧,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小茵正求之不得呢。 “小鬼,剧本改得怎么样啦。” “喂,本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女生。以后只许叫我小茵,不然格杀勿论。” “哦,你是女生?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啊?”阿杰大笑起来。 “找死啦。”小茵抓起笔记本就向阿杰头上招呼过去。 “杀人啦,快闪!”安臣杰一个侧身夺过笔记本,“今天有空吗?来我家吧。” 卓小茵一愣:“干吗?” ——难道他知道了她的主事?又或者他要对她倾诉些什么? “是有要事相商,关系重大,请务必出席。”阿杰神秘地对小茵笑了一下。 清晨的太阳正慢慢在他们面前升起,美好的一天又开始了。 好的心情总是能让人保持愉快。 昨晚才刚刚为爱下了决定,没想到今早就收到了来自阿杰的意外邀请,今天简直是太完美的一天了,小茵甚至没有计较来自苏丽丝和陈玛莉的嘲笑与讥讽。 “脸颊边要轻轻地刷一些深色粉底……” 所有的女生都在对着镜子仔细地化着妆,包括了——卓小茵。 “喂,小茵。”何美嘉转过一张扑了一半粉底的脸,“今天你怎么也化得那么认真?是不是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幸好粉盖得够厚,遮住了她的脸红。“我只是觉得拍电影的时候可能用得上。”小茵淡淡道。 今天学的是晚妆,几小时后就能派上用场,她能不认真吗? 今晚,她要在阿杰面前展现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小茵,今天学校有没有什么新闻啊?”范心虞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道。 “没有听,妈,我先进屋了。”小茵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看一眼钟,还早。ok,现在开始温习美容课的内容了。 卓小茵拿出了所有化妆品摊在了桌上,把脸凑到镜子面前,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满月”静静地趴在小茵屋子的窗台上,好奇地看着她在脸上加各种奇怪的东西。 “天啊!”一声惨叫划过傍晚的夜空。 镜子前俨然一个活脱脱的小丑。有生以来第一次,小茵由衷地认识到化妆原来也是一门学问。 第十三节 那些零零碎碎地化妆品在老师的手中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可是现在,为什么她怎么涂沫,都只会越来越像青面獠牙的牛鬼蛇神?。 “丁零零!”电话铃偏偏在此刻不识相地响起。 “喂!” “对不起您所拨的电话是空号,请至电信局查询,谢谢。”小茵气鼓鼓地一把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是我拨错号码了?”电话那头,安臣杰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电话。 “糟了,不会是……”而这边,小茵终于突然意识到刚才的电话可能是他打来的,“怎么办,怎么办” 幸好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喂,阿杰吗?” “阿杰?我是阿嘉啊,小茵妹妹。”美嘉压低了声音说道。 “去你的,什么事啊?” “小茵,我刚看了第15次《蓝色生死恋》,又哭了一次,现在心里有太多的感触,我想找你聊天。” “小姐,我今天没空。明天赶早,拜拜。”小茵“咔嚓”挂断了电话。 铃声再度响起。 “小茵,求你了。就一会儿。”美嘉不依不饶。 “真的不行啊。我求你了,放我一晚自由吧。”电话再次挂断。不是上茵狠心,而是她很清楚,何美嘉的电话时间是以三十分钟记的,基本每天她都会来骚扰自己一次,早怕了她了。 “丁零零!”电话第四次响起。 “我都说了今晚没空啊!”小茵有些生气了。 “没空,你不是今早才答应的吗?”阿杰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啊,阿杰,那个,没有啦,我不是对你说的,呵呵。”小茵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只能以傻笑来掩饰。 “那你现在就过来吧,我在大门口等你。” 女儿的房门突然打开,范心虞看着小茵飞奔而出,没过三秒种,就见她又飞奔而回,直取洗手间,五秒钟后,小茵再次飞奔下楼而去。 尽管早已不见人影,楼梯上却还回荡着小茵的声音。 ——“我去”影园“了!” 豪华! 当卓小茵踏进安臣杰的家时,在她的脑子里闪现的只有这个词。 西班牙米黄的大理色地板上铺着雪白的羊毛地毯,flos的地灯,fritzhaon的红色swan沙发随意的布置在宽敞的客厅中央,一张明代的紫檀雕花桌被摆在了客厅里做餐桌。太多太多只有在杂志和showroom才看得见的东西,在这里比比皆是。 “走,上楼去。”阿杰拉着小茵就上了楼梯。 “你怎么也不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呢。” “哪有什么可以参观的,如果你想,那下次啊!”安臣杰硬拽着小茵上了四楼。 “影园”巨大的露台上摆了一盆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可不像上茵家的那个露台,由于加盖了厨房和卧室,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阳台。 小茵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露台边,抬头望向夜空。 一样的月色,一样的星星,一样有阵阵玫瑰花香传来,原来无论贫穷或者富有,那夜色、那星空和那温柔的夜风都平等的赐予给了每个人。 不知从那家的窗户里飘出了肖邦的小夜曲,音乐隐隐萦绕在良辰美景中,一切都如此的浪漫。 “把握机会啊,卓小茵,”小茵暗自提醒着自己,“这样的夜色决不能错过。” “阿杰……”小茵低声说着,慢慢转向阿杰。 “小茵。”安臣杰抬头仰望着星空却先开口了。 “嗯?”小茵一愣。 “你知道吗,从十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到我们再次重逢,” 阿杰转身低头凝望着小茵道,“我感觉我对你……” “什么?” “我感觉我们不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真……真的吗?”小茵微微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他想说些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有种感觉,”阿杰轻轻把手放在了卓小茵的肩了,“觉得,不论我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向你说。” “那你先说,”小茵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其实……我也有话想告诉你。” 安臣杰再次抬头望向远方,在摇着树影丛中有着一丝丝柔柔的灯光。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女孩。事实上,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上她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向她表白……” 微风轻柔地吹过了树梢,拂起了小茵的短发。 他都说了些什么?难道,这就是…… ——表白了吗? “而这个女孩就是……”阿杰低沉的声音在继续。 “扑通、扑通”……这是自己的心跳声吗?为什么如此震耳欲聋地响,连他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清了。 “任雪儿。”他静静地说道。 心跳停止片刻,血液迅速抽离脸庞。 阿杰转过脸来看她:“你应该认识她的,她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小茵抬起头。 美好的夜晚突然变得如此黯淡无光,而眼前的安臣杰竟也仿佛远在无边。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这个给她好吗?”安臣杰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信封上有着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这封信里,我约雪儿明天放学后在你们学校门口见。我决定,明天就向她表白。” 看着阿杰恳切的眼神,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够兄弟,”安臣杰欣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可是一直反你当亲弟弟看噢!” “亲弟弟。”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这是一句笑话,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 有什么东西碎了。 小茵几乎都能听到那洒落一地的清脆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阿杰终于注意到了小茵的异样。 “没什么。”小茵微笑着抬起头来,接过了安臣杰手中的信,“很晚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话,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还有……”阿杰缓缓道。 小茵停下了脚步。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曾说过要告诉你那两颗星星的距离。就在我有分手的第二天,我就知道答案了。”他稚气地一笑,“我可是为了你,把这个答案记了整整十二年哦!” 她转过身来。 “它们这间相隔了94605亿公里,相当于沟每秒30万公里行进了一年的路程,”可杰自豪地背着这一连串的数字,“简单地说,那颗大星星与小星星之间的距离,有一光年那么远。” 小茵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夜幕中,那两颗颗星星紧紧地依偎着。 难道,如此的相依相随竟然只是假象? 难道,它们之间竟然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 “阿杰,有客人吗?” 一个冷漠的声音加入了他们。 “妈,这位是卓小茵,我们的邻居。” 小茵转过头,刚好看见史文倩高昂的鼻孔。 “伯母,你好。” “哦,小茵啊。我还记得你呢。”史文倩理了一下今天刚护理过的头发,“你妈还好吗?需要什么帮助就来找我,不要难为情。以前都是老朋友,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我妈很好,谢谢阿姨关心。” “阿杰啊,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以读书为重。” “妈……”阿杰刚想辩解。 “你可是安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别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怎么还老是和一些无聊的人在一起。” 话里的那根刺清清楚楚摆在那儿。 很好,史文倩的出现为今晚道出了一声最好的结束语。 “晚安!”小茵低声说着,向大门走去。 阿杰连忙追上。 “我送你吧。” “不用了。”她抬眼看了看他。 走廊的灯光为安臣杰笼罩上一圈咖啡色的光晕,那雕刻般的脸部轮廓不知为什么有些模糊。 “晚安。” 她轻声说着,飞快地走出了“影园”,也走出了今晚的浪漫幻想。 回到“蝶园”自己那个小小的阳台,小茵再次抬头仰望着星空。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女孩。事实上,从很小时候起,我就喜欢上她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向她表白……” “你可是安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别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 ——阿杰,在我们之间真的有不可逾越的距离吗?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一只大苍蝇?” “没有啊?”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小茵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美嘉。 美嘉喝光了碗面里的最后一口汤。:“你今天好奇怪哦。” “有什么奇怪的?” “我看了一下时间,你手里的那双筷子已经在半空中停留整整10分钟。” “啊!”小茵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悬在半空。 “如果你不喜欢那碗方便面,不如我帮你吃了吧。” “好吧。”小茵把碗推给了垂涎三尺的美嘉。 第十四节 abc商社的门外,三三两两的女生结伴而行。 明媚的阳光,晴朗的秋日,可是,为什么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心情却如此灰暗呢? 双手支着下巴,小茵反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 那些勇气、固执,和不顾一切向前冲的精神,都到哪里去了? “今天下午社团活动暂停一次!”她对美嘉宣布道。 “好耶!”斜刺里冒出的声音竟然来自在柜台之后的令剑合。 “不至于吧,难道和你一起拍dv很痛苦吗?”小茵一下子揪住阿合的衣领,把他抵了在墙角。 美嘉事不关己地用力吸了一口面条:唉,可怜的令剑合,不幸又成为小茵的出气筒了。 “小茵,这是什么哪个年代的衣服啊,我忘了,快啊。”被老师提问的何美嘉不断地轻问身边的小茵。 “何美嘉同学,你昨天难道没来上课吗?” “啊……” “那从明天开始就留下来和我一起备课吧,顺便温习一下每天上课的内容。”素有“笑面虎”之称的服装老师终于动用了传说中的“地狱备课惩罚术。” “是,老师。”何美嘉一脸无奈地坐了下来。 而身边的卓上茵,却依然置若罔闻地对着书本发呆。 下课了,只有不幸“中招”的何美嘉和继续在发呆的卓小茵没有离开教室。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究竟要做些什么。” 小茵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该不该把信交给任学姐?我应该告诉她我也喜欢阿杰吗?如果我不去,阿杰会怎么样呢……” “卓小茵,你今天是不是中邪啦。”何美嘉恼怒地看着卓小茵。 “我估计你可能还需要忍受一阵我的中邪,慢慢会习惯的。”她微笑了一下,拍了拍美嘉的肩膀,“下节我翘课,记得帮我点个名,姐妹。” 背起背背包,手里拿着安臣杰写给任雪儿的信,小茵向学校的击剑馆走去。 决定了。 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 按照心的方向走,总不会错。 初秋温暖的阳光下,一下自信的女孩向着自己的幸福大步走去。 “雪儿,外面有人找。” 清脆的女孩声音打破了击剑馆的宁静。 在席地而坐的女孩们诧异的目光中,一个穿着洁白击剑服发女生站起身,向击剑馆门外走去。 该怎么对她说? 是先说明阿杰的要求?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要和她公平竞争?也许……这两个方法都不好……也许我该表达得含蓄一些? 击剑馆的门口正对着一棵百年银杏树,秋日的阳光把它的树叶染成了金黄色,如此耀眼,如此灿烂。 一个修长的身影斜靠在银杏树上,手里旋转着一片飘落金色叶子,仿佛心里有什么烦恼的事,挥之不去。 “小茵?” 随着一阵淡淡的茉莉清香,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小茵转过身来。 眼前是一张微笑而困惑的脸。 夕阳的余晖为那张白皙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这的确是一张让所有人眼前一亮的脸庞。 “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侧着头一笑,“不会又是为了dv社的事情吧。” “那次多谢你的帮助,任学姐。”小茵沉默了一下,“不过,这次,我并不是为了dv社而来。” “那是什么事情呢?” “其实我们有一个共同认识的朋友,他拜托我今天来找你。” “是吗?”任雪儿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茵。 “他就是……安臣杰。” “小杰!” “小杰?” “我和安臣杰从小就认识了,我们是儿时的玩伴。因为我比他大几个小时,所以一直叫他小杰,虽然他一直为这个耿耿于怀。”雪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对了,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其实我和阿杰在很小的时候就遇见过,只做了一天的朋友,就再也没有联系上了,”掩饰起了心头的失落,小茵甩了甩被风吹乱了的短发,“可是,也许是因为机缘巧合吧,现在我们又成了邻居。今天,我就是受他的委托来找你的。”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杰曾经提起过的女孩啊!”雪儿惊喜地说道。 “阿杰曾经提起过我?”小茵惊讶地看着雪儿。 “是啊,为了你,我还和小杰生过气呢,呵呵。”雪儿爽朗地笑了起来。 “真的?” “我还记得那天是安家离开这个城市的前一天,我特别买了玩具想送他。”雪儿回忆着,灿烂的笑意弥漫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他不在家,我就等着,可一直到很晚他都没回来,第二天,本想和他饯行的,没想到小杰在家里哭着闹着要出去,说是昨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约好了要一起玩的。我生气得当场把送他的玩具扔在地上,还一直没理睬他直到他离开。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小茵勉强扯了扯嘴角,附和着笑了一下。 原来,在好久之前,就已经有了一场为了阿杰而展开的战斗了。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不说小时候的傻事了,”雪儿轻轻靠在了银杏树上,“好奇怪,小杰居然会要你来跑一趟,有什么事他自己不能对我说吗?” “他,”小茵顿了一下,“他托我给你一封信。” 一纸洁白的信封递到了雪儿手中。 “小杰真是的,”雪儿笑了,“不知道又想玩儿什么把戏。谢谢你,小茵。” “没什么,”小茵摇摇头,自嘲地一笑,“阿杰说我就像他的”弟弟“,为”哥哥“做这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那我先回击剑馆了,”雪儿转过身,“击剑老师正给我们上课呢。” “任学姐,其实……”小茵欲言又止。 雪儿停住了脚步,一阵秋风轻轻掠过,卷起了满地金色的树叶,也吹乱了两个女孩的头发。 一片秋叶落下,空气中有丝潮湿的味道。 网球场过,安臣杰捡起了滚落脚过那只明黄色的小球。 天边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抹乌云,遮住了落日。 第十五节 快要变天了吧。 “小杰!”君瑞挥动着网球拍,“轮到你发球了!” “来了!” 甩开心头那一丝莫名的不安,安臣杰回到了网球场中。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她叫任雪儿……你能不能帮我一次……” “小茵!” 亲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茵回过神来。 “对不起。” 沉默在空气中徘徊不去。 雪儿抱歉地笑笑:“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 “我喜欢阿杰!” 雪儿微微一怔。 “这就是我想说的,”小茵因执地看着雪儿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他,事实上,十二年前,当我们第一次遇上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阿杰了。” “小茵……” “我知道阿杰和你从小青梅竹马,而且他一直都暗暗地喜欢学姐你,可是……”小茵抬起头来,看向银杏树那金黄色的枝头,“我还是不能够阻止住自己喜欢他的心情。就像小时候,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再在那棵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树下出现,我每天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跑到那里去等他一样……” 风吹过枝头,带来一些绵绵的雨丝。 “十二年来,我已经习惯等待了,”小茵闪亮微笑的双眸凝视着雪儿的眼睛,“可是,从今天起,我将不再等待了。不管未来会怎么样,我都要为了我的梦想去努力!” 一片树叶在她们中间悄悄附落。 “任学姐,我一直都好喜欢你,好想和你成为好朋友,可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会成为竞争对手。为了阿杰,我会一直一直地努力下去的,我也希望学姐你也能一起加油哦!” 小茵接住了那片飘落的金黄色落叶,这树叶和十二年的一样灿烂、美丽。]一身白色击剑服的雪儿伫立树下,目送小茵离去。 渐渐密集的雨丝中,雪儿低头慢慢打开了手中的信。 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电话那头:“小茵,帮我把信给阿合了吗?”这是芝薇的柔声细语。 可恶! 小茵拍着自己的脑袋,她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她心虚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关系,”芝薇一如既往地耐心体贴,“明天送也是一样的。” “放心,明天一定帮你搞定啦!”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暴雨倾盆而下。 这应该是夏末秋初的最后一场雨了吧。 小茵挂断电话,看了一眼窗外昏暗天空的瓢泼大雨,把随身大包内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笔记本,贺珠笔,钥匙,随手记录想法的便条……那封信,那封给阿合的拒绝信就在那儿。 空气中有一抹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信封上七个硬朗挺拔的大字。 ——“任雪儿小姐亲启” 雪儿?! 大雨连绵不断地坠落。 风卷着落叶夹着雨丝,从街的那头横扫而来。 有片树叶打到了“云际大学”的门牌,随即又被卷走。 一个男孩的身影倚靠在这块门牌旁。 在白茫茫犹如面筋的大雨中,他痴痴地等待着。 他不知道的是,在街对面的角落,有一个女孩正远远地凝望着他,默默地陪他一起站在这场初秋的大雨中。 第十六节 瓢泼的大雨,伞下寂寞的身影。 夜色渐深,雨却越来越大,失望松手,手中的雨伞滑落到地上。 无奈地转身,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 阿杰…… 对不起。 可是…… 这三个字又该如何向你说出? 脑海里不断闪现雨中的那个身影,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他的失落、他的伤心,我却感同身受。 睡去,又醒来。 大雨后的夜空显得特别的清澈透明。透过屋里的窗户,那颗大星星如此的闪亮耀眼,而始终在它身边的那颗小星星却显得更加黯淡了。远远看去,它们是如此接近,竟然有着一个光年的距离…… “妈,早。” “现在才6点多,今天你怎么起那么早?” “……阿嚏!” “感冒了?” “没有,只是有些睡不着。我来做早饭吧。” 卓妈妈轻轻推开了往灶台走来的女儿:“我快好了,你把餐桌摆好就行了。”她看了小茵一眼,“对了,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你跑到哪里去了?弄到深更半夜才回来,害得我一直都为你担心。” “对不起,妈。”小茵含糊其辞,“我……我们出去拍雨景了。” “又是为了你的那个电影,”范心虞翻动着平底锅上的煎蛋,看了女儿一眼,“为了这个片子,你整整又瘦了一圈,还成天精神恍惚。我问你,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拍完呢?” “也许还得有一阵吧。”小茵懒懒地靠在窗边。 窗外,是一棵茂密的梧桐。 一夜的秋雨,扫下了一大半的落叶。可与此同时,正是因为经过了雨水的洗刷,那些坚持屹立在枝头的,却显得愈发清爽翠绿。 “妈,”看着一滴晶莹的水珠从树叶上滑落,小茵低低地问道:“你和爸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 小茵拂开了落在眼前的黑发——不知不觉间,俏皮的短发已经越来越长了:“没什么,只是想知道。” 卓妈妈关了火,把煎蛋盛出,坐到了餐桌边。 “还记得那部名叫《音乐之声》的老片子吗?电影里,有个小邮差每天都会用石子扔冯特拉普上校的女儿的窗子。”范心虞的唇边有一丝陷入回忆的微笑,“我和你爸爸第一次见面,正是因为他用石头砸我卧室的窗户。” “用石头砸你的窗户?” “那天,家里的佣人全都放了假,你爸爸来送信,没有人应门。因为是急件,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于是,你们就一见钟情了?”离开窗户,小茵也坐到了餐桌边。 “与其说一见钟情,不如说是一见难忘。我恼火他这么粗鲁地叫门,而我的小姐做派也让他看不顺眼。至今,我都还记得,那是个下着小雨的阴沉的日子。讨厌的一天,遇上了这么个讨厌的人,我的心情应该很差才对。可是与他大吵一架之后,我却发现,我从来没有那么的……充满活力。”范心虞笑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与人斗,其乐无穷“吧。” “因恨成爱,我总以为这是言情小说里的惯用伎俩,”尖尖的下巴搁到了桌上,小茵聆听着这段过往,“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这种事情。” “我们可是用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自己喜欢对方的哦,”范心虞倒出一杯牛奶,放在女儿的面前,“可是,那段彼此看不惯、天天斗嘴吵架的日子,现在,竟然成为了我和你父亲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小茵心不在焉地戳着盘中的煎蛋:“那么……你们又是怎么认定对方就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呢?” “有一阵子,你爸爸病了,没法兼职,就叫了大学里的同学帮忙送信。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毕竟可以不用看见那个冤家对头了,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却一天比一天着急起来。我担心他的病情,怕他有什么不测,甚至恨不得跑到他的学校去看他。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景轩已经在我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那么爸爸呢?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感情的呢?” 范心虞转过头去,凝望着持在墙上的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结婚照。 相片中,娇美的新娘与英挺的新郎彼此依偎,虽然已经年代久远,去依然能看出两人互相凝望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深情与不悔。 “男生……”范心虞轻吧着,往事如潮水般涌止心头,“在这方面总是有些迟钝的。我用尽各种方法试探、暗示他,他却毫无反应,我甚至还刺激他说,家里已经给我订了亲,可是,他所做的依然只是祝福,祝福我与我那位凭空捏造的未婚夫。万般无奈下,我不得不用了最笨的办法……” “什么办法?”小茵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直接对他说。”范心虞微微一笑,“这办法虽然笨,但却是最直截了当也最有用的办法。在我家的玫瑰花丛前,我拦住了景轩,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我喜欢你“。” 小茵屏住了呼吸:“爸爸怎么说?” “你爸爸愣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他说——”范心虞的眼眶慢慢湿润了,唇边却依然有着笑意,“”让我们试着爱看看吧。“”并不期望能与他“邂逅”,只是想道歉而已。 只是,道一声歉。 “吱——” 随着“影园”铁门的打开,一个看上去有些落寞的帅气男孩走出了大门。 小茵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在街对面的树后。 也许是那阴霾的天空,也放是因为早晨的薄雾,阿杰的身影显得有些颓废。他低着头走在路上,地上还有昨夜大雨的痕迹。他就那样一直走着,并不红色开那些坑坑洼洼的水塘。 第一千次告诉自己,应该直接走到他的面前,向他说一声对不起,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喜欢你,让我们试着爱看看吧……” 可是…… 直到阿杰的身影消失在街的那头,她却依然躲在那棵树后。 不是缺乏勇气,而是…… 而是害怕。 害怕他的愤怒,害怕他的拒绝,害怕…… 就连友谊,都没有办法保持。 “小茵。” 芝薇温柔的声音响起在餐桌对面。 “阿嚏!”抽出又一张纸巾,卓小茵再次擦了擦自己红红的鼻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封信给阿合呢?” “信……” 好烦! 真是一团乱麻,该怎么说才好?管他,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对不起,芝薇,那封信被我弄丢了。” “那可怎么办?”芝薇轻颦着眉头,不胜困扰,“令剑合今天上午又来找我了,还非要送我礼物。” “礼物?今天是什么日子?” “阿合说今天是我生日。” “他说?” “他老是追问我哪天生日,所以……”芝薇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所以我就随便说了一天,估计就是今天吧。” 要不是芝薇看上去那么苦恼,小茵早就放声大笑了:“那他送了你什么呢?” “巧克力,一大盒巧克力。” “那不是很浪漫嘛。” “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令剑合啊!”芝薇苦着脸,“而且,那个夹了花生的香草口味巧克力也是我最讨厌的。” “算了,看来只能我替你把话对阿合说清楚。阿嚏!”小茵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终于彻底投降,“可是,我该怎么对他说呢?” “你就说……”芝薇忽然停了下来。 顺着她的目光,小茵看见餐厅远处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向她们冲来。 “不好,估计是阿合。”虽然并没有看清对方是谁,但芝薇已经警惕地站起身,“拜托了,小茵,巧克力送你。拜拜。”她飞速步入餐厅穿梭的人群中,一会儿就消失了。 “芝薇!芝薇……”令剑合手里捧着一大束蔫了的香水百合,愣在小茵的面前,“卓导,芝薇去哪里了?” 花香与花粉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阿嚏!阿嚏!”小茵突然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下一秒,偌大的餐厅就只剩下她,以及站在原地发呆的令剑合了。 4:00pm青藤学院。 阴沉的天色下,走在这所男子学校大道上的,竟然全是女生。 而更奇怪的是,这些女生行进的,居然是同一个方向。 好奇地跟在她们身后,停下脚步时,小茵发现自己站在了青藤学院的网球场边。 第十七节 网球场。 绿色的防护网周边早已经站满了密密的女生,绝大多数都来自于云际大学女子学院。 搞什么? 难道是女子学院搬到这里来上课了?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卓小茵好奇地探头张望。 “樊君瑞耶!”左边一个女生的尖叫刺入她的耳膜,“青藤法学院第一帅哥!” “这次可是明年一月青藤杯网球赛的热身赛哦!”右边是另一个女孩高分贝的声音,“这次的决赛人选,也就是青藤杯的大热门!” 嘁! 原来不过是小小的大学里一场小小的网球赛! 有必要这么万众瞩目吗? ——想来,看比赛是假,看美男才是这帮无聊女生拥护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吧! 悻悻地缩回了脑袋,刚想再次奋力挤出人群,耳边忽然响起一片喧哗。 “来了!” 快走,再不走就要挤成人干啦! “快看!安臣杰上场了!” 安臣…… 小茵停下了脚步,须臾被人流带回了那片绿色栏杆前。 阿杰? 这次的比赛分了a组和b组。现在两个组的冠军已经站在了同一个网球场上。 小茵一眼就看见了左面的安臣杰。 虽然已是深秋,但阿杰的身上却已经湿了一大片,额头的汗水滴落在了一把黑色与香槟色相间的球拍上。 场边的告示板上公布着进入决赛的名单:a组冠军:安臣杰b组冠军:樊君瑞安臣杰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兼强劲对手。 虽然明知道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一场激烈的比赛,可是,他却依然神思恍惚。 为什么雪儿不愿意来见他? 既然不来,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为什么直到现在雪儿也没有解释? 难道是他哪里做得不好,让雪儿失望了? 或者,这就是拒绝的表示? 太多的问号带来太多压抑的感觉。 ——而且,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见雪儿的出现! 也许,能发汇心中郁闷的,就是眼前的这场比赛了。 挤在人群最前沿,小茵能够清楚地看见阿杰的脸。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她能从他眼中读出伤心、失望与怒意。 后悔涌上心头,如果……不把信交错给了雪儿,如果……能够及时鼓起勇气,解释一切,也许阿杰就不会那么受伤,那么生气了。 比赛开始了,由樊君瑞先发球。球被高高地抛起,在半空中突然被拍狠狠扣向了网的那边。 君瑞发球直接得分。风开始起跑的安臣杰无奈地走向了原来的位置,等待下一个发球。 “阿杰……” 好想大声地为他加油,可是…… 一阵秋风吹过,带落几片枯黄的树叶。 当视线无意间掠过球场那一边的安全网时,小茵愣了一下。 在那拥挤的人群之外,站着一个长发女孩。秋风吹起了她的秀发与白色长裙。 ——雪儿。 “好球!” 一阵欢呼声中,安臣杰回了一个高质量的球,迅速向网前跑去。 “安帅哥难道想跑去阻挠对方?”一个化了浓妆的女孩问着身边的同伴。 “不知道。” “这叫上网。”小茵冷冷地向她们解释。 “哦……”两个女生恍然大悟,却又傲慢地一扭脖子,“嘁,谁问你啦。” 安臣杰的成功上网阻截了那个姓樊的男孩的回球,并将球扣向前场,君瑞飞快奔向前场,一个漂亮的过身球,将网球打回到阿杰的身后。 再次得分。 本该三十分钟结束的比赛整整打了一个小时,安臣杰和他的对手实力确实不相上下,但由于不稳定的情绪,他的失误很多。 整场比赛,阿杰都在拼命奔跑,他可以为了任何一球不断地上网,回底线,甚至只是为挽回一个毫无希望的死球。 他是个发泄,用体力的透支来宣泄心中的怒火与失望。 结果很残酷——安臣杰输了。 “喂,今天你怎么回事,打得那么臭,”来到场边,樊君瑞撞了一下安臣杰的肩,“就种状态怎么和我争温布乐顿徽章啊!” 安臣杰勉强笑了一下:“我们俩,谁赢不都一样吗?” “咦,那不是雪儿?”君瑞指向防护网的一边,“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雪儿!”安臣杰举目望去,却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正转身离开。 把手里的拍子向君瑞怀里一塞,安臣杰飞身向场外冲去。 去哪里了?她究意去哪里了? 青藤学院的大道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当女生们从安臣杰身边经过时,毫无例外地放慢了脚步,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他的目光并没有为任何人停留,固执地企图在人群中找出那抹白色。 为什么来了却没有一句问候? 为什么见面了却又立即离去? “安臣杰!” 雪儿! 连忙转身,安臣杰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 “阿杰!”小茵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暗淡下来,“小茵。” “我……我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 “怎么了?”安臣杰心不在焉在问道,目光依然在人群中搜索着。 “我……” “怎么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的风格哦。”阿杰轻拍了一下小茵的脑袋。 “今天早上,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那你怎么不和我一起走?”阿杰微微一笑。 “其实,不公公是今天早上,还有昨天晚上,我……也始终在你的身边。”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安臣杰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为什么呢?”他问着,脸色阴郁了起来。 原本就并不明朗的天色愈发阴沉了起来。风也有些大,乌云渐渐占据了整个天空。 也许很快又要下雨了。 “对不起……阿杰。” “怎么了?” “是这样的,昨天,我正要去找任学姐的时候,芝薇塞给了我一封信。那是她写给令剑合的……”小茵困难地说着,“拒绝信……” “所以,”阿杰明白了,冷冷地代她说下去,“你交给雪儿的,也正是这封拒绝信。” 她从睫毛下偷偷地瞄了阿杰一眼。 那张脸上阴云密布,若是真有雷公的话,大概也就是这副样子吧。 虽然害怕依旧,但是不知为什么,坦白出来后,心情竟然放轻松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我发现的时候,马上奔去学校。”小茵低下头,“看见你站在门口,我好抱歉,却又不敢走过去告诉你,所以,所以……阿嚏!” “所以你就一直傻乎乎地陪我?”阿杰好气又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而且还为此着凉了?” “嗯。”小茵点了点头。 满肚子的怒火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是因为她的可爱,还是两人间那种莫名的亲近感觉?总之,每次只要一看到她,再郁闷的心情,也会慢慢地豁然开朗起来。 更何况,这也说明了雪儿并没有拒绝他啊! “真是傻瓜!”安臣杰揉了揉小茵的头发。 “你不怪我吗?” “当然!” 小茵双眸一亮,可是,阿杰的下一句话却又使她正在飞扬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你是我的弟弟嘛,我怎么会怪你呢?” 如果我告诉他昨天我对雪儿说的话,他会怎么样? 难道阿杰就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思吗?难道男生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总是反应迟钝而木讷的? “小茵,”何美嘉好厅地看着正在电脑旁发呆的卓小茵,“怎么啦?” “啊!”小茵一下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你不会傻了吧。本来说好一起来修改剧本的,可你倒好,盯着个电脑一动不动就是老半天,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在想剧情该怎么发展呢,美嘉你觉得呢?”小茵搪塞着。 何美嘉又往嘴里塞进一块曲奇饼干后说道:“不如这样,让男主角阿杰近上第二女主角我,发生一段三角恋就不错嘛……” “打住,打住,我们这可是拍最纯真的爱情啊!这样改可不行。” “可是,我的爱也很纯真啊。”美嘉辩解道。 小茵翻着白眼:“谢谢,我知道怎么改了。” “不用我帮忙了?” “不用了。对了,”小茵想起了什么,“美嘉,你知道阿合喜欢芝薇吗?” “当然知道。连闻都能闻到令剑合身上那股发春的味道。他们又怎么了?” 哎,这又是一桩烦心事:“还不是因为芝薇不喜欢阿合,想通过我去给她传话,难道我脸上写着快递两个字吗?” 第十八节 “我看看,”美嘉认真地盯着小茵看了三秒后回答,“嗯,没有。因为你脸上写的是”语言留言“。” “去死!”小茵顺手抄起一个沙发垫就往美嘉头上拍去。 “停,停。”美嘉停止了打闹,“你什么时候去对阿合说呢?” “唉,我正犯悉呢。” 美嘉小眼一转:“不如交给我办吧!” 小茵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这位最佳损友竟然破天荒地自动请命,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既然有人自告奋勇,那她也乐得把这块烫手的烘山芋拱手相让。 上午的课程就快完成了,安臣杰和樊君瑞早已饥肠辘辘了。 “喂,小杰,吃饭去,我饿死了。” “好。” “昨天雪儿来看你比赛了,你小子怎么还发挥得那么差。” “去你的,你昨天只是幸运而已。” “对了,那个后来和你在一起的女孩是谁?” “哦,她啊!是我弟弟。” “弟弟?”君瑞不解的看着阿杰。 安臣杰对他一笑:“发什么呆,再不去就真饿死人了。” “记住,你只要负责吃就可以了,别的,包在我身上。” 美嘉对着小茵神秘地一笑,径直推门进入abc商社。 一进门,小茵就靠窗坐下后,美嘉则不知跟令剑合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只见令剑合热情地端来了两碗香喷喷的方便面,外带两根烤香肠。 “快吃吧,你不是说饿死了吗?”美嘉坐到张大了嘴的小茵身边。 困惑地咽下面条。 接着——“差不多了,”美嘉向柜台后的阿合打了个响指,“上甜点。” 令剑合乖乖地端上两块水果蛋糕。 神秘的仪式持续到两个女孩酒足饭饱走出abc.小茵再也忍不住了,再等一秒,她就要被好奇憋死了:“喂,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步骤是这样的,”美嘉抹着油嘴,一脸得意,“第一步,先告诉阿合我有芝薇给他的口信,告诉他可以,得是他得请我们吃饭;第二步,再对他说,芝薇拒绝了他,但是,没关系,我们有办法,而若要知道这是什么办法,得请我们吃甜点;最后,告诉他挽救的办法就是我们不断地在芝薇的身边吹耳边风,芝薇耳根软,一定会听进我们的建议的。当然,这耳边风也不是白吹的,是要有回报的。”她晃动着手中的可乐,“令剑合这小子也还算拎得清。” 所谓的骗吃骗喝,原来是这样的。 只是,小茵的一世英明也算是给美嘉毁了。 “good!今天很好,大家可以收工了。” 随着小茵的一声“收工”,刚才还睡意朦胧的美嘉一下来了精神。 “终于可以回家了,太好了。”美嘉飞快地收拾好了东西。 “典型的上班一条虫,下班一条龙。”小茵笑着说道。 “管它虫啊,龙啊的,只要能回家吃饭就好。我很好养活的。”美嘉笑嘻嘻地来到安臣杰面前,“阿杰,要不你养我试试?” 阿杰连忙摆手:“我不养宠物的。”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芝薇偷偷来到小茵身边。 “小茵,你有没有把信交给令剑合啊?他怎么还是那样啊?”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恐吓也恐吓了,你就节哀吧。”小茵边说边狠狠瞪了美嘉两眼,只可惜美嘉正陶醉在安大帅哥的身边,哪里顾得了这边厢有苦难言的她啊! “可是……”芝薇楚楚可怜地缠在小茵身边,“他这样,我……” “小茵,”一个声音响起在他们身边,“我们一起走吧,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阿杰!” 此时他的出现简直就像救星。 “小茵……” “拜拜!”小茵如获大赦地挥着手,“明天见!” 夕阳下,喧闹的街道恢复了宁静。 虽然电影已经拍了不少日子了,可是,同阿杰一起回家,这却是第一次。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茵……” “阿杰……” 两人同时开口。 吐了吐舌头,小茵调皮地一笑:“你先说。” “我在想……”阿杰停下了脚步,“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什么?”她踢着街上的小石头。 “周末,我想同雪儿一起郊游,”安臣杰低头看她,“你能再帮我约一次雪儿吗?” 努力藏住眼中的失落,小茵微笑地迎视着阿杰的目光。 “好!” “够兄弟。” 一个大巴掌拍在小茵瘦弱的脊背上,就差吐血而亡了。 小茵也笑了,跟在阿杰向边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在他俩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身影,一道快乐,而另一道却写着——寂寞。 “抱歉,上次给错了信,让阿杰误会了你。” 雪儿微微一笑,优雅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没关系。” “可是……”小茵重重地叹了口气,长那么大,她第一次知道忧郁是什么滋味,“我喜欢阿杰,而他却完全不知道,不但不知道,他还希望通过我去约另一个女生……” “你完全可以告诉小杰的。”雪儿建议道。 小茵自嘲地一笑:“更奇怪的是,这些话我虽然无法对阿杰说出口,可是,在你面前我却毫无保留。” “也许,”雪儿轻啜着咖啡,“越想得到就会越怕失去吧。” 甩甩头,甩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人思绪。 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吧。 “阿杰想周末约你一起去郊游。” “哦。”雪儿应道。 “好了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卓小茵站起身,“拜拜。” “小茵,”雪儿叫住了她,“我有个打算。” “什么?” “不如这样,”雪儿提议着,“周末,你和dv社的人与我们一起去吧!我们来个单车远游,食物方面由我来安排。” “可,阿杰是想和你单独……” “不知道他的感情还好,”雪儿微笑道,“一旦知道了,单独在一起感觉总会有些怪怪的。也许人多了会自然一些呢。” 第十九节 “这……” “就当帮我一次,好吗?” 下了两天的雨,到了周五今晚才转晴。 一层秋雨一层凉,虽然如此,周六的早晨还是美得不可思议。 天空是一片瓦蓝,草地上还有点潮湿,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芳草味道。 一切预示着这将是美好的一天。 提前半小时,安臣杰已经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事实上,他激动得几乎一晚没有睡着。 雪儿应该知道了他的心情吧。 而她答应了这次郊游,是否意味着她也有同样的心情呢? 阳光下,林xx道的那头有一辆雪白的跑车向这边驶来。 镇静,站在靠在树上的单车边,安臣杰告诉自己,镇静,千万不能像小男孩那样手足无措。 停下车,打开车门,穿了一身洁白运动装的任雪儿走了出来。 “早啊,小杰。” “早,雪儿。” 安臣杰向雪儿走去。 也许——从这一刻起,一切将有所不同,一切会有所改变…… “早啊,阿杰。” “美嘉?” “早,阿杰。” “芝薇,令剑合?” 而最后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卓小茵。 “他们是我邀请来的,你不介意吧?”雪儿侧头微笑。 “当然不。”安臣杰勉强地笑了笑。 卓小茵绝对是一个拍摄狂,就连今天她都带着她的宝贝pc120e.令剑合对芝薇的搭讪,美嘉对阿合的作弄,这对无聊男女的追打等等,一概没有逃出pc120e的小小镜头。 可是,收入镜头最多的,始终还是阳光下的安臣杰。 他见到dv社的人,一个个从车里出来时的惊讶,而后的无奈,到最后勉强的苦笑;中午大家一起烧烤时,他与何美嘉抢着要第一块烤熟的鸡翅膀时的孩子气;他打开一瓶被芝薇使劲摇过的可乐,而被喷得满脸都是时的窘样;还有,还有就是他对雪儿无微不至,无所不在的关怀。 在小茵的镜头里安臣杰永远都是男主角,而阿杰心目中女主角却永远只会是任雪儿。 是缘分,还是宿命? 抑或只是一场捉弄人的游戏? 雪儿放下了手中的饮料。 “我想宣布一件事。”她突然地说道。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安臣杰更是有些诧异。 “这个学期结束后,我将会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里啊?”何美嘉努力地吞下了一大口的烤肉。 “我决定去美国进修传媒。其实成为一个最出色的新闻记者才是我最大的梦想,所以我会向着这个目标不懈努力的。” “你已经决定了?”小茵轻轻地问道。 “是的,而且我还有一个决定,那就是,”雪儿的眼光有意无意间掠过阿杰,“在学业完成前,我不会为其他任何事情分心。” 其他任何事情…… 是指他的事情吗? 阿杰愣愣地看着烤炉上已经有些焦黑了的肉串。 他没想到她竟然决绝到不会为任何事分心。 他更没想到她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这个决定。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安臣杰猛然站了起来,跨上单车,飞驰而去。 在他身后,是一群不知所措、面面相觑的男孩女孩。 虽然已是深秋,可是,“影园”里依然是一片微型机勃勃的景象。 晃着双脚,小茵坐在“蝶园”和“影园”之间的栏杆上。 “妈,我出去打网球了。” 一个低落沉的男孩声音从大宅的房门传出。 阿杰! 小茵心里一紧,停止了晃脚的动作。 背着网球拍,安臣杰落寞地走向大门。 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走出家门。 “嗨!阿杰!” 他抬起头来:“小茵,你怎么在这儿?” “我……” 小茵飞身跳下,却再一次失去平衡。 “当心!”阿杰冲上前去,接住了她,也再一次的,两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小茵连忙站了起来:“对不起!” “没关系,”阿杰无奈地耸了耸肩,索性坐在了围栏下的草地上,“我已经习惯了。” “我……”小茵坐在了他的身边,“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梢懒洋洋地撒下。 淡淡的云层在天空慢慢地飘过,一次次地为草地投上阴影。 “说吧。”安臣杰道。 “首先我想说的是,”小茵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真的不知道任学姐会在那天宣布出国。” 如同一抹浮云飘过天际,安臣杰的脸色阴沉了起来:“别再提她了。” “我还想说的是……” 小茵停顿了几秒钟,终于鼓起勇气。 “我喜欢你。” 一阵微风掠过,树枝摇曳,树影婆娑。 ——我喜欢你。 而你…… 能否听到我此刻的心跳? 是否了解我此刻的心情? 请——告诉我你的感受,请——别用沉默作为你的回答。 一片树叶悠然飘落。 沉默中,小茵听到自己的声音试图在解释着什么:“还记得你叫我去你家的那个晚上吗?当你告诉我那两颗星星的距离有多远的时候,我本来想告诉你我的感受的。可是……你告诉我你喜欢别的女孩,而我,也没有虽然的勇气。” “小茵,”安臣为不安地坐直了身子,试着开口,“我……” 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才不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友谊?才不会造成伤害? 转过眼不敢看他,小茵继续着:“所以,第二天当我为你带信的时候,我把对你的感觉告诉了任学姐。” 这又是一个意外。 “你告诉她你喜欢我?”阿杰惊讶道。 “是的,我说了。我告诉她,我要和她公平竞争……” “竞争?” 并没有觉察到安臣杰声音中的那一丝警惕,小茵接着道:“我还说,成为你和她之间的邮差,这让我觉得很痛苦……” “如果你不想送信,”他打断了她,慢慢地道,“你可以直接对我说。你答应了我,却跑到雪儿面前去诉苦!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你居然是这种人! 小茵猛然抬头,却惊讶地发现安臣杰眼底的那丝怒意。 当他得知她送错信的时候都没有生气,可是,现在却生气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没有想到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会这样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你可以不异伤害他人!” 阿杰的话就像一道鞭子抽到了她的身上。 这次轮到小茵惊呆了:“我?我怎么了?” “第一次的信真的是拿错了?”他冷笑,“也许不是吧。至于雪儿的出国计划,也许你也是早就知道了,于是,你对她说出那番话使她更坚定了出国的念头,当她远走高飞后,也就再也没什么人能够妨碍你了。我说的没错吧,卓——小——茵。” “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你应该了解我的。”小茵摇着头辩解。 “我很了解你。”他想起她是怎样缠着他加入dv社的,也想起她曾经告诉他为了拍电影所做的一切。 “毕竟,”他冷冷地道,“你卓小茵为了实现目标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这些话深深刺痛了小茵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跟妈妈说的不一样?“让我们试着爱看看。” 这是爸爸曾经对妈妈说过的话。 为什么阿杰不但不这么说,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阿杰……” “从今天开始,我退出”茵“dv社,也不再不上你的镜头,”带着冰冷的愤怒,安臣杰站起身,“至于你电影中的男主角,对不起,另请高人吧。” “怎么会这样!” “没有了男主角,我们还怎么继续啊!” “这家伙真是过分,说不干就不干了,一点也没有责任心。” 第二十节 “小茵,你不是他邻居吗?要不你就试试偷拍阿杰吧。”芝薇轻声细语地说道。 “偷拍?” “嗯,是个好主意。我还一直以为你胸大无脑呢,看来芝薇你还蛮聪明的嘛。”何美嘉的夸赞让令剑合狠狠地看着她足有三十秒。 “也只能如此了,”小茵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曲线救国”的馊主意,“以后再慢慢剪辑吧。” “小茵,怎么还不来吃饭?” 卓妈妈四处搜索着女儿的身影。 很奇怪呢!小茵这两天只要一回家就会拿着她的宝贝摄像机跑东跑西地狂拍不止。 这儿周围哪有什么好拍的啊。 “来了!”小茵闪到老妈跟前,把范心虞吓了一跳。 刚才拍到了阿杰在阳台上看星空的样子,真是帅呆了。 “傻丫头,上了这么久的女子学校怎么还是没有淑女的样子呢。”范心虞抱怨着走开。 闪烁的电脑前,是一段段安臣杰的影像。 小茵从来不知道安臣杰竟然还会修建草坪;还有,他竟然也喜欢坐在地上看电视。看他那副张着嘴的“电视儿童”模样,还真是好笑呢。 当屏幕上出现安臣杰送任雪儿走出“影园”的镜头时,小茵下意识地关了电脑。 “累了,该睡觉了。”小茵告诉自己,刻意忽略心底那阵阵酸涩而又心痛的感觉。 夜色朦胧。 安臣杰走在回家的路上。昏黄的街灯在他身后打出一条孤单的身影。 秋风卷起落叶,带来阵阵凉意。 冬天就快来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喂!怎么走路。”这是一个男人粗哑的嗓门。 “对不起!我来帮你捡。” 一个女孩连忙道歉。 只是,她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 “走路还东拍西拍拍什么啊!”中年男人不依不饶地骂骂咧咧,“长不长眼睛?” “喂!我都已经给你道歉了,还帮你捡东西,你还想怎么样啊?”女孩的火爆脾气也发作了,“不过就是撞了你一下嘛,话怎么那么多!” “怎么了?”当战争快要升级的时候,安臣杰及时插手,“小茵,那人怎么回事?” 看到对方有人来了,中年男人悻悻离去。 “阿杰!”喜悦涌上心头,阿杰毕竟还是把她当朋友,还是会帮她,“谢谢。” 安臣杰淡淡一笑:“走路怎么那么不专心?撞了人还好,撞了车可就麻烦了。”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手里那架小小的摄像机。 也许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了rey键,取景框里回放的正是阿杰孤独地走在落叶街头的景象。 “这是什么?”阿杰一把夺过pc120e.“这,”慌乱中,小茵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是……” “卓小茵,”他低着头,目光停留在他的那些特写,远景及中景上,冷冷地开口,“如何我没记错的话,就在三天前,我对你说过,不再担任你电影中的男主角,也不再上你的镜头。”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这样冰冷……这样愤怒。 “你这么做,”他的声音低沉而不带丝毫感情,“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小茵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他的开朗呢?他的温和呢? 眼前的阿杰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掂着手中那架小小的银色摄像机,安臣杰猛然举起手来。 “不要……” 小茵的惊叫划破暗夜的寂静,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猛然响起。 那是金属破裂的声音。 街灯下,银色的碎片反射着昏黄的灯光。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安臣杰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地响起,“你,还有你那该死的镜头,通通离我远一点!” 除了pc120e外,还有什么东西也碎了,就在…… 就在她的心里。 双手插在裤袋里,安臣杰继续回家的路程。 推开“影园”大门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小茵还在那里,在那堆碎片的旁边。 她一片片地捡起那些银色的碎片,一颗闪亮的东西从她脸上滑落。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她的眼泪。 第二十一节 “每一个女孩都曾经是一个无泪的天使,当她遇上心爱的男孩时便有了泪,天使落泪,坠落人间。 所以每一个男孩都不能辜负他的女孩,因为她曾经为了你,放弃了整个天堂!“ ——不知曾经在哪里读到过这样的言语。 当时总觉得这段话美则美矣,却太不真实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另一个人放弃天堂?怎么可以为了一段感情流那么多泪? 可是…… 现在,我终天明白了,原来——眼泪,真的可以绵绵不绝;而天堂,怎么也比不上你对我微微地一笑。 不许哭! 说什么也不许哭! 坐在窗前那一盏昏黄的灯光中,小茵给自己下着死命令。 还没有到世界末日,还没有经历生离死别,眼泪、鼻涕,这些脆弱的产物是不允许出现的! 可是…… 目光移向桌上那不再漂亮,不再闪烁光芒的pc120e,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滑了下来,滴落在银色的摄像机的金属碎片上。 虽然不愿去回想,安臣杰愤怒的面容和那些决绝的话语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了脑海:……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还有你那该死的镜头,通通离我远一点!……”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你可以不惜伤害他人!“ …… 伤害? 她真的有帮意去伤害过别人吗?也许阿杰是受到了打击,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那么伤心、愤怒,真正感觉受到伤害的,反而却是自己呢? 虽然阿杰砸了她的摄像机,还说了那么多伤她心的话,可是,她不恨他,一点也不恨。 她能够理解他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那种挫败、伤心和愤怒。 那么,到底是谁错了呢? 小茵一次次地反问着自己。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如果真的错了,那么,她错在认识了他;错在让他加入dv社;更错在喜欢上了他…… 可是…… 可是,喜欢上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细雨斜斜地打在窗玻璃上,窗外的梧桐在风雨夜色中摇摆,飘下片片树叶。 即使穿上了厚厚的套头毛衣,她还是觉得冷。 好冷。 把脚蜷起来,让自己在椅子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都已经12月份了,也许,冬天已经来了吧。 抑或,她生命中的冬天,也已经开始了吧。 “喵”的一声,满月跳到了她的膝头——冬天,每到晚上,小茵就会让满月进入自己小而温暖的房间,远离漫漫寒夜。 一阵抓挠后,满月终于安静了下来,抬起头,碧绿的大眼睛严肃地审视着小茵脸上的泪痕。 “喵?”它疑惑地轻声叫着,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从来都是阳光般明朗的女孩身上,竟然也会笼罩上如此浓浓的悲伤。 小茵把自己的脸埋进了黑猫温暖柔软的皮毛中。 满月。 因为满月,她第一次闯入了影园,也是长大后第一次和阿杰面对面。 “不过就是一些大鱼大肉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住在这里附近,我怎么好意思叫邻居来赔钱呢?”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说过这番话后,他不但没有为难她,还放走了闯下大祸的满月。 那是一个有着灿烂星光,有着动听音乐的夜晚,而戴着面具的他释放出的温暖宽容的魅力与绅士般的翩翩风采,盖过了一切美好的事物。 接着在青藤学院的网球场边。 “我是不会去自首的!你把这些”犯罪证据“送去院长室吧!” 他一脸坏笑地说着这番话。 明明知道她冤枉他了,明明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他却毫不在意。他的调皮,他的坏,使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 还有那个暴雨的夜晚,等在女子学院门口的他的痴心;郊游的那天,他的愤怒;还有…… 还有,十多年前,第一次见面时,还是小男孩的他的善良与自信,即使是偶然的一次相遇,随口的一个承诺,他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那两颗星星之间的距离有一光年那么远……准确地说,相当于光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行进一年的距离。” 隔了那么久,她终于得到了从六岁起就开始等待的答案,可是,告诉她这个答案的人,她是否再也,再也得不到了? 还有她的梦想——拍摄电影,留住画面,记录下他和她之间的所有故事,是否,这个梦想也再也,再也实现不了了? “喵!”满月不满地叫了一声,从她身上跳到桌上,抖了抖浑身的毛,居然洒出了一片水珠。 看看满月恼怒的绿眼睛,再看看桌面上那点点的水珠,在这一整天里,小茵第一次笑了。 笑容的背后,却是更深的无奈与失落。 说好不哭的,可是,她的眼泪却几乎让满月洗了一次澡;说好不再去想的,可是,脑海中,她和阿杰在一起的画面已经播放了n遍了。 说好振作起精神的,可是,看看镜子中的那个女孩!她还是那个快乐、勇敢、有一些些固执的射手座的小茵吗? 小茵仔细地研究着书桌上那面镜子中的自己:哭红了眼睛,咬肿了的嘴唇,苍白的面颊,沮丧的神情。在她的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字:失败。 可以痛苦,可以伤心,可以失落,可以无奈,但是,小茵绝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失败!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以失败! 闭上了眼睛,深深深呼吸。 接着,睁开眼,看向镜子中那依然固执和勇敢的眼神。 ——就算得不到阿杰,就算她最爱的人永远不爱她,她也不能,绝不能放弃自己的梦想!! 可恶! 安臣杰咒骂着自己。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回到家,穿过花园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向影园和碟园交界的那圈栏杆看去。 虽然明明知道不会再有什么人等在那儿,可每次看到那里除了玫瑰、夜来香花丛和几棵高大的香樟树外,空无一人时,他还是会感到有一点点的——只是一点点而已——失望。 他痛恨自己这种失落、沮丧、后悔的感觉。 是的,他后悔了。 只要一闭上眼,小茵哭着捡起地上撒落的片片碎片的那一幕,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苍白的脸色,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受伤的眼神。 那天,也许他是太过分了。 就算再生气,就算再火大,他也不该砸了小茵的摄像机。他知道,她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台数码摄像机的;他也知道,她是如何地珍爱它;他更知道,在那小小的pc120e上,寄托着小茵全部的梦想。 可是,他居然亲手毁了她的梦想。 “阿杰!怎么又回来得那么晚?” 前来开门的管家老李疼爱地抱怨着。 看着小主人长大的他,对阿杰那张青藤学院的课程表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今天下午,三点钟以后阿杰就没课了,就算再打两个小时的网球,也赶得及回家吃晚饭。可是,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了,他才刚刚回来…… “我有些事。” 冷冷地甩了一句,阿杰径直朝楼梯走去。 老李一愣,连门都忘了关。 第二十二节 阿杰是怎么了?平常,这孩子是最开朗,也最没有心事的,不是跟这个开玩笑,就是对那个来个小小的恶习作剧。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像现在这个样子,连着好几天都沉着脸,就好像每个人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究竟出了什么事? 安臣杰三步并两步地跨上楼梯——现在,他只想到自己的房间去,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小杰。” 他停下了脚步,无奈地向楼梯口看去。 “妈!” 史文倩仪态万千地站在那儿,即使马上就要睡觉了,她也依然保持着神清气爽的模样,仿佛随时都在准备接待客人。 “你上哪儿去了?不回来吃饭也应该打个电话跟我们说一声啊!” “我无能为力君瑞家了。”阿杰随便找了个理由——总不见得告诉老妈自己就在自家的花园里喝了两小时的西北风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影园和蝶园相交的那道栏杆边,他停住了脚步。虽然再往前走就是温暖明亮的大屋了,可他却发现自己宁愿呆在这儿,欣赏夜色中的花园,闻着樟树清香。 可是,直到他被夜风吹得浑身冰凉,被香樟树的味道熏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喷嚏后,他才发现,自己在这儿徘徊了两个小时的真正目的——居然是期待着能再次听到那一声清脆的“嗨,阿杰!” 正是这个发现,让他怒气冲天。气那个老是从栏杆上摔下来的小混蛋,更气自己这个居然还会在那里等她的大傻瓜! “君瑞?”史文倩重复着,随即放心了,“你没忘了代你爸爸和我向樊叔叔问好吧?” 阿杰的朋友里,史文倩最看得上眼的就是任雪儿和樊君瑞。除了为人温和懂事、知书达礼外,他们不是系出豪门,就是名家之后。君瑞的爸爸是出了名的大律师,十多年前,曾经为安氏集团出了不少力,因而成为了安越峰的莫逆之交。 “嗯。”安臣杰淡淡地应了一声,“我先上楼了。” 直到他转过身去,踏上了通住三楼的楼梯,史文倩才闲闲地扔下了一句。 “对了,”她不经意似的道,“那个姓卓的小姑娘打过电话给你。” 姓卓? 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史文倩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问她有什么事吗?她没说就挂了。” 小茵?她给他打电话? “哼,对我连个问好都没有,没家教的野丫头,也不知道范心虞是怎么教她的……” “丁零零——”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史文倩不屑一顾的话语。 母子俩都一愣,随即,安臣杰迅速转身向楼梯上自己的卧室冲去。 “你告诉那个卓什么茵的女孩子,以后要打电话,就在晚上九点钟以前打过来,九点以后,我们都睡觉了,不会再接电话的!” 史文倩在阿杰的身后愤愤地叫道,回答她的,只有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小杰,是我……” 话筒的那头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随着这声温柔的呼唤,空气中仿佛顷刻间充满了茉莉的清香。 “雪儿!” 安臣杰喃喃道。 这是他最想听到的声音,这也是他最愿意接到的电话,可是……为什么他竟然有一丝丝的失望?为什么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欣喜若狂呢? “对不起……”雪儿犹豫着说道,“我不应该在那次郊游的时候说那些话的。原本很开心的一天,可是,都是因为我……” “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阿杰打断了她的话,闭上眼,那个周末的郊游,以及那天晚上面对小茵时的愤怒和挫折仿佛犹在眼前,“是我太冲动,太任性,也太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 如果他不是那么自我中心,也许,他就能早一些看出小茵的伤心,也不会这么冲动地砸了那台摄像机。 “小杰?”雪儿有些诧异于安臣杰的沉默。 “对了,”他回过神来,“我想我应该祝贺你的。”他苦涩地说道,“祝贺你终于说服你的父母,终于能够实现你的理想了。” 他知道她的理想,也知道她的决心。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太了解她了。在那美丽柔弱的外表下,雪儿同时拥有坚强的意志和冷静的头脑,一旦下定决心,她会毫不犹豫地跨过所有的牵绊,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认准的目标走去。 可是,他曾经多么希望自己是她的目标而不会成为她的牵绊! “只不过想要实现自己的一些理想,”电话的那头传来一声轻叹,“我却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其中,最重要的,就是……” 雪儿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就是你。” 他的心跳足足停止了半分钟,半分钟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 她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说过,在学业完成之前,不想为了任何人或任何事而分心,但是,我真的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真的很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雪儿……” 她再度打断了他:“小杰,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 安臣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搬家时雪儿送的造型奇特现代的吊灯。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那玻璃罩子上已经积了一些灰尘了。 明天记得让老李找把梯子来,他得把这盏灯擦一下。 侧过身,床头柜上的夜光闹钟显示出了现在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应该早点睡了,明天一大早就是两节专业课。 可是——“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 虽然已经挂了电话,雪儿的声音却始终盘旋在耳边。 愿意!求之不得!——他以为自己一定会这么说。 但事实上,他的回答却是:“我需要考虑一下。” 他的视线落在了闹钟边的那只银质相框上。在那张有些泛黄的照片里,他和雪儿正亲密地朝着镜头大笑。 拍照片的时候,他们还在读初中三年级。尽管只有十五风岁,但他却已经认定了雪儿。 在她身上,有他所喜欢的一切:美丽、聪明、幽默、亲切,更重要的是他们亲密无间,他们彼此欣赏,他们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 他想像不出,他的生命中若是没有了雪儿,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可是,当梦寐以求的渴望终于实现,当雪儿终于希望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回答却是——“我需要考虑一下。”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像切西瓜那样劈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明白,”尽管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雪儿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回答,“放下一切,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在几个月前,放下一切,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几个月后的今天,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这两个月我会办理退学和出国手续。可能我会买下个月底的飞机票,因为过完新年,那边就开学了。所以……所以,你还有两个月的考虑时间哦。”挂电话之前,雪儿笑着说了这番话。 两个月,聪明的她给了他两个月的考虑时间。 但是,他根本就不需要两个月那么久,出国之前,他真正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买一台新的pc120e,然后来到卓小茵面前,对她说:“对不起,伤了你的心,但是,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然后,他就能无牵无挂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了。 是的,刚才那个蠢头蠢脑的回答只是出于一时的紧张与糊涂,事实上,他真正想说的一定是——“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米色的电话就在那儿,就在他和雪儿的合影旁边。 只要他拿起电话,拨出她家的号码,那么一切就会成为定局! 既然已经决定,那么何不马上告诉她?对,就现在! 拿起手提电话,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按下那些熟悉的号码。 电话铃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深时分惊天动地的猛然响起。 他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看着手中吵闹不休的手提话机,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个电话进来了。 铃响第六下。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对方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喂?”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问道,“找谁?” 是他。 “阿杰!”小茵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一样,“我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我还没睡觉呢。” 他不再不耐烦了,但她希望那声音代表的是平静,而不是冷漠。 “哦”了一声后,尴尬的沉默笼罩在这根午夜电话线上。 “小茵,”他打破了寂静,“有什么事吗?” “阿杰,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她终于从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想起自己要说的话了,“麻烦你走到你家四楼的阳台上来,好吗?”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终于云开雾散了。 夜风拂过花园,带来雨后清新的野草和香樟树的味道。 他站在阳台上,记起小茵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个大阳台上还怒放着玫瑰,可是现在,却只剩一些残枝败柳了。 “嗨,阿杰,我也站到了阳台上,”电话中,小茵听似轻快的声音响起,“所以,现在我们是面对面了!” 安臣杰向对面看去。 果然,一个穿着白色棉裙的女孩站在蝶园四楼的阳台上,风吹起了她披在肩上的乌黑的头发,也吹起了她白色的裙摆。 他第一次注意到,小茵的头发留长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小茵穿着裙子的样子。 小茵不再是他的“弟弟”了,不知为什么,这个发现让他感到失落的同地,却又有些惊喜。 “你要给我看什么?”他问道。 第二十三节 “抬起头,看东边的那颗最亮的星星,还有……一直在它身边的那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那两颗星星很容易打到,在雨后明净的夜幕中,它们分外耀眼——至少,对那颗明亮的大星星来说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阿杰,”话筒中传来她故作轻松的话语——可是,在这声音的背后,他听到的却是不确定与没有自信,“我总觉得你就是那颗最最耀眼的大星星,整个夜空因为有你,才会那么明亮,那么美丽。而我,我就是你身边那颗不会有人注意的小星星,那样平凡,那样黯淡……” “小茵……”看向对面纤细、瘦弱的她,他觉得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刺痛。 “可是,即使是最不起眼的小星星,它也有梦想,它也有希望。它期待着有一天,大星星会注意到它,会把自己的光芒照耀到它的身上……因为,毕竟,它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那么的接近,只有一光年而已……” 小茵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阿杰。 也许因为从床上被她拉起来的缘故,所以他的头发有些乱。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她所见过的最帅的男孩,在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芒。 “阿杰,”她喃喃说道,“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光年的距离有多远吗?” “记得。”为了找到这个答案,他曾翻遍了厚厚一大本百科全书,并且用了整整三天,才把那一长串的数字和公式背了下来。 “你告诉我一光年等于九万多亿公里。” “确切地说,是约94605亿公里。” 她侧着头笑了一下,有些苦涩:“毕竟是学理工科的,数字逻辑概念超强。我就不行了,再怎么样,我的脑袋里也装不下那么一大堆数字。” 她举着话筒站在蝶园的阳台上。风从街的那头吹来,吹起了片片落叶,也吹乱了她的头发。 ——穿那么少站在风里,她就不怕生病吗? “小茵,天冷了,”他诧异于自己的心疼,“我们进屋谈吧。” “不,有些话我要看着你说。”小茵坚持着,“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用了一些其他的方式,来了解一光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其他的方式?”他有些不明白。 “阿杰,你知道我认为一光年有多远吗?”电话里小茵那清脆柔和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忧伤。 “多远?” “一光年的距离——”她慢慢说着,“就像你和我之间的距离那样远。” 隔着影园和蝶园这两个深宅大院,他们远远地相望着。 夜色中的影园在夜灯的打造下,美得不可思议;而蝶园却杂草丛生,荒芜一片。分明是同时期建造,分明是同样的设计,同样的结构,可是,它们的命运,它们的结局,却是这般的不同! 小茵有些自嘲地笑了,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就像我们之间的距离那样。看上去,我们离得那么近,仿佛一伸手,我就可以碰到你。可事实上,我们之间却隔得好远好远,身为平凡的小星星的我,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身前伸手,还是够不到你。” “小茵……”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所以,我能够做的,只是远远是看着你,在你身边,散发我能够散发的所有的光芒,即使这些光芒那么微不足道,但是,我已经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 她眨眨眼,眨回了眼眶中的泪水。 抬起头,虽然视线有些迷离,但那颗大星星依然骄傲地闪烁着,而那不知名的小星星,在她的视野里,却已经模糊不清了。 “阿杰,我不会忘记你那天大叫着对我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他闭了闭眼睛,这是他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 “不,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恰恰相反,我还要谢谢你打破我的痴心妄想。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任学姐,她那么漂亮,那么高贵,那么聪明,再怎么样,我也比不上她。” 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保持平稳,可是,却依然有一丝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出来。 风冷冷地打在身上,他却不骨丝毫感觉。 他一直以为,她活泼得像头小鹿,诡计多端得像只老鼠,同时,顽固得像水牛一般决不认输。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认输的时候,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认输的时候,他竟然会——心痛。 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能够搜索到的词汇依然只有——“对不起,小茵……” “别再说”对不起“了,”小茵打断了他,“还记得《爱情故事》吗?” 记得,他在心里回答,在那段把她当“弟弟”的快乐而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他曾在她家,陪她一起边吃垃圾食品,边看完了这部有“催泪弹”之称的电影。其中所有的情节他都不记得了,惟一记住的只有一句对白:“lovemeaeversaysorry!”——爱就不必说抱歉。 “爱,不必说抱歉。”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如果是朋友的话,那么也不必说对不起!”她犹豫了一下,“我们——还是朋友吗?” 他曾经对她大吼大叫,他曾经把她当做自己受到挫折时的出气筒,他曾经摔坏了她的摄像机,他曾经毁了她的梦想。 可她……还那么小心翼翼地接近他,那么不确定地问他——“我们还是朋友吗?” “最好的朋友。”他茫然道,不知道心中的疼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她笑了,努力挤出笑容的同时,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只是朋友。” 甩甩头,甩掉所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幻想,甩掉未经许可擅自掉下的眼泪,也甩掉萦绕已久的心痛感觉。 “所以,”小茵拿下了电话,直接向着对面的阳台大喊,“晚安!阿杰!” 星空下,他看到她的笑容——如此可爱,如此坚强,却又如此悲伤。 “那要看你出多少修理费了!!”同样,胖老板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 专卖店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这边。 隔着柜台针锋相对的那两个人,眼睛越瞪越大,脑袋越凑越近,眼看就连鼻子都快顶到一起时——“修,当然修,”就在他俩旁边,一个带笑的男低音悦耳地响起,“至于修理费,照给就是了。” 小茵和胖老板的杀人眼光终于从对方身上收回,注意力集中到身边那个胆敢不知死活地打断他们灵魂交战的人身上。 “照给?你给?”小茵冷冷地扔下一句,向身边看去——质地良好的棉质t恤、洁白的衣领、上扬的嘴角、挺直的鼻梁,再加上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这个多嘴多舌的男孩子长得还蛮斯文帅气的呢。 “修?你来修?”老板翻着白眼,从那个男孩手中一把夺回了先前给他看的那个新款摄象机——看他那副锦衣玉食的样子,哪里知道劳动人民的疾苦? “抱歉,”男孩彬彬有礼地回答,“我不会修……” “哼……”老板张大了鼻孔呼气,不会修在这里瞎搅合什么? “可是,”男孩接着道,“修理费,我来出!” “什么?!”老板目瞪口呆的同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跳了出来。 小茵站到了那个男孩的面前,大眼睛中又开始火冒三丈:“喂!我修我的摄象机,要你来管什么闲事?我卓小茵虽然没多少钱,但还没有沦落到要*别人施舍的份上!所以,你不妨把你的好心用在真正需要的人身上……”“抱歉,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男孩打断了小茵义正词严的滔滔不绝,“我不是替你出修理费,而是想把钱借给你。”他微微一笑,“对了,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你等着这架摄象机急用,是吗?” 如此镇定的笑容,如此温和的口吻,小茵发现自己的恼火竟然无法发作,只能愣愣地点头。 “那么,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老板,你报个数吧,需要多少钱才能修好?”他看向老板,依然温和有礼,笑容却多了自信和精明。 咽了口口水,面对这样的笑容,胖老板忽然觉得最好还是实话实说:“起码三千。不过,即使这样,我还是建议,最好再买一台新的。” “那就三千。”抢在她再度发火之前,眼镜男孩拍板成交,拿起小茵放在捉上的皱巴巴的几张大钞,“你这边有五百,剩下的我先垫着,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 “老板,什么时候能够交货?”男孩问道,就在转眼之间,混乱的场面不复存在,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中了。 “一个星期以后吧。”老板叹着气,收下了柜台上那架只能称之为“残骸”的摄象机。 “那么,你就一周后的今天来拿吧!”男孩把收据递到了小茵面前。 “可是……”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为什么她该死的就是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呢? 男孩微笑着看向小茵状若痴呆的脸,“我相信,这家专卖店的维修水平,一定能让你的摄象机完好如新!”“就这样?”阿杰重重地捏着小茵的脸颊,让她从对那个斯文帅哥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就这么结束啦?” “不要啦,很痛的啦!”小茵抱怨着躲开。 “所以你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四眼帅哥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换人家钱,对吗?”阿杰拿过了小茵手上的pc120e.“我那个时候就在拼命想,好象有一件重要事情漏掉了,可是,直到他走得不见人影了,我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的名字了。” 唉,她生平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欠别人的钱了,现在可好,不但欠了一屁股债,就连债主是谁都不知道。 “话又说回来,”他头也不台地研究着修理一新的摄象机,“你把120e修好了,又没用多少钱,这不挺好的吗?” 抬起头,他发现自己面对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嗯?我怎么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是不是我认识了别的帅哥,你吃醋啦?” “吃醋?怎么可能?” 他干笑着,他只不过是有一点点——只是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而已,想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竟然不是他……“好啦!放心啦!”她一掌拍向他的后背,就差拍得他口吐鲜血而亡,“没有人能够动摇你的男主角地位!” “男……男……男主角?”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对啊!”小茵上下打量着——很好,在停工的这几个礼拜,他修长的身材没有丝毫走样的迹象,帅气的脸庞也一如既往,“我收回撤消你担任男一号的成命!” 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他提出不做这个该死的男主角的!“我……”天哪,他再也不想回到水银灯,不,日光灯下过那种非人的日子了,现在还是赶快闪人比较安全,“对了,我……我约了君瑞打网球,再跟你扯下去,就要迟到了!”他开始一步步后退,“我……” “安、臣、杰!”小茵一字一顿,“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对我的事情是不是就应该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第二十四节 “是。”他欲哭无泪。 “我的片子马上就要完工杀青了,所以,在这个当口,你这个好朋友兼男主角是不是应该坚持到底,直到完成伟大的事业呢?” 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些呢。 可是……也许,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惟一的意见事情了。 “两个月。”他喃喃地道。 “你答应了?”小茵没听清楚。 “希望你的电影能尽快拍完,因为——我只能做你两个月的男主角。”他暗自叹了口气,想起了昨夜和雪儿的那通电话,也想起了那个虽然还没来得及对雪儿承诺,却已经在心中决定下来的选择——如果雪儿留学,那么他这个超级护花使者也只有一起出国。 而在出国前,他所能为小茵做的,只有成为她——最完美的男主角。 “两个月?”她一愣,却又很快欢天喜地起来,“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啦!真够哥们儿的!”她再度重重地拍向他的后背,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失落,“哇哈哈哈——到时候,我就能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导演啦!” 不知为什么,她的兴高采烈却让他的情绪更为低落。 “给你。”他把pc120e塞回小茵怀里,背上一折为二的网球拍,决定离开这片不再繁华似锦的花丛,也离开哪个满脑子只知道拍电影,当导演的傻女孩。 “顺便说一句。”走上大道前,他停下了脚步,“你手中的摄象机已经不是原来的了,这架pc120e是全新的!” 直到看见她的嘴张大得连下巴都快掉下了了,他才再度微笑了起来。迎着阳光,向门外走去。 “新的?” 何美嘉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pc120e,小眼睛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真的耶,那道被我的发夹刮出来的痕迹不见了,令剑合脏手抓过的地方也是干干净净的,镜头上也没有淋过雨的迹象,还有……” “还有,即使再怎么天衣无缝的修理技术,”芝薇轻轻柔柔地接着道,“也不可能把那堆碎片修复得一点伤痕也没有。” “所以,”美嘉下着结论,“一定是那个四眼帅哥帮小茵买了台新的摄象机!哇!好浪漫哦!” 小茵的结论却截然不同——“我被人耍了!”现在她终于明白,见到她去拿摄象机时,胖老板那一脸不怀好意的因小是什么意思了!她都能想象得出那个恶心笑容背后的潜台词——哎呦,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看看你这个小姑娘,人虽然又凶,长得又不怎么样,还真是蛮有一套的嘛。只出了区区五百块钱,就把一台价值近万元的全新摄象机弄到手了,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老子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呢! ——太过分了! “啪!”小茵推开椅子愤然起身,刚想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时,却发现自己面对了一屋子诧异的眼光。 第二十五节 “小茵!”何美嘉轻声惊呼,“现在是仪态课,你想找死啊!” 惨了!因为太生气,竟然忘了自己还在上课,还是该死的仪态课!小茵看向讲台上尤老师那张由面色铁青转为堆满笑容的脸,不由打了个寒战——她不是想找死,而是死定了! “卓小茵同学,”果不其然,尤彩花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我知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地站起来,一定是想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演一下我刚才说的”亭亭玉立“姿势,既然这样,”他优雅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就请你上台来吧。” 完了。 小茵步履蹒跚地向讲台上走去。 “”亭亭玉立“?看她那样子,怕是一百年也”玉立“不起来吧。” “正因为这样,所以尤老师才对她特别”关照“呀!” 杂她身后,陈玛莉和苏丽丝用教室里几乎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幸灾乐祸地窃窃私语。 尤彩花笑眯眯地看着小茵走上前来。 “来,双腿站直,保持笑容,然后抬起头,挺胸,收腹,很好!”她不断休正小茵毫不容易摆出来的pose,“不过,要摆好这个”亭亭玉立“姿势,最关键的就是要持之以恒,所以,”她点点头,“卓小茵同学,你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下课,千万不要动哦,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她的悲惨状况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又三十七秒。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使小茵变成一具“亭亭玉立”的化石。 即使早已下课,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还挺立在讲台的正中央,不是摆pose摆出了瘾,而是她已经浑身僵硬,几乎“活”不过来了。 “我要杀了他!”从那两片“微笑”得不能动弹的嘴唇中,困难地吐出了这五个莫名其妙的字眼。 “谁?尤彩花?”一边揉着小茵僵直的四肢,美嘉一边好奇地问道。 “四眼帅哥!”两道杀气从小茵的眼中冒出,这是她目前浑身上下惟一还能灵活运用的地方。 “为什么?”芝薇捧住了胸口,每次听到“打”啊“杀”的,她那颗温柔的小心脏就有些承受不住,“他对你那么好,帮你买了摄象机,也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 “可是,他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小茵挪动着麻木的双腿,还好,虽然走起来姿势难看,但至少已经可以慢慢地向门口迈进了,“我最讨厌的事情,第一是欠人家的情,第二是欠人家的债,现在可好,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我不但既欠了情又欠了债,还居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而且,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罚站!” “哪有你这样的怪胎!”何美嘉不满地翻着绿豆眼。 “不如这样好了!”芝薇总有层出不穷的浪漫想法,“反正圣诞节很快就要到了,你就把四眼帅哥当成是又帅又体贴的圣诞老人,知道你要什么,就提早给你送来了。” “呃!”小茵抑制不住地一阵干呕,“芝薇,拜托,不要总是这么恶心好不好?” “既然说到了圣诞节,”随着一阵淡淡的茉莉清香,一个柔和的声音加入到了她们中间,“不知道你们的平安夜是怎么安排的?” 小茵抬起头来。 任雪儿站在门口,裁剪高雅的白色套装勾勒出苗条的身材,如云的长发烘托出高雅的气质。 “任学姐!”小茵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眼前的这个女孩才是真正的“亭亭玉立”呵! 雪儿微微一笑:“如果没有什么其他活动的话,那么在”影园“会有一场圣诞舞会,届时希望你们能够参加!对了,还有令剑合,也麻烦你们帮我通知一下他。” “”影园“?”芝薇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安臣杰希望我们都能成为他的贵宾呢。”雪儿俏皮地侧侧脑袋,“而且,在这个party上,不会有一位家长在场哦!” “可是,”美嘉看了看小茵,“为什么他不自己来邀请我们呢?” 穿过走廊的风吹起了雪儿及肩的黑发,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漂亮的红晕。 不知为什么,小茵已经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也许,小杰觉得我来也是一样的吧,”雪儿微笑着慢慢说道,“他邀请我担任——舞会的女主人。” 冬天“女主人”——感觉起来好幸福好明亮的名词呵! 而“朋友”——代表的只不过是好普通好平凡的关系。 可是,再怎么样,我也只是他的朋友,永远永远也做不了女主人。即使没有雪儿,他也不会注意到那个平凡又渺小的我的。 我明白。 可是…… 为什么在我的镜头里,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还有,在我的心里,无论怎么样,都只有他一个人呢? 今天是平安夜,午夜十二点,圣诞老人会驾着驯鹿从星星上下来,带着整整一口袋的礼物和梦想,满足所有人的心愿。 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么,圣诞老人,您能不能实现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 我知道,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有和它摇相呼应的另一颗,就像牛郎星和织女星隔着银河相互守望那样。我并不奢望自己有朝一日会变得光芒四射,能够配得上天上那颗最明亮的大星星。 我只是希望——我能一直一直守侯在那颗大星星的旁边,守侯在阿杰的身边,即使只是默默地闪着光,只是偷偷地看着他,即使成为不了“女主人”,我也会感觉很幸福很满足的平安夜。 第二十六节 一年之中最美丽的夜晚。 不是因为满天的星光,也不是因为灿烂的烟火,而是因为每个人脸上闪烁着的充满梦想的笑容。 不管圣诞老人会不会来,也不管传说是不是真的,只要能有这么美丽的一天,好好地做个充满幻想的美梦,就已经是件最美好的事情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芝薇,你掐我一下,看我疼不疼!”美嘉脚下一个趔趄,不得不抓紧了身边某人的手臂。 “哎呦!”令剑合一声惨叫,连忙甩开何美嘉的魔爪,“至少我能确定,”他不满地看着手臂上的红色抓痕,“我没有在做梦。” 头上,是巨大而璀璨的意大利水晶吊灯;脚下,是光可鉴人的西班牙大理石;耳边,是乐队现场演奏的轻歌慢曲;眼前,更有华衣美服的宾客如云而来。 “我一定是在睡觉,还没有醒过来。”美嘉下着结论。如此华丽耀眼,又如此金碧辉煌,简直将像是电视里的画面,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美嘉!不要这样,你好重的啦!”芝薇使劲推开软绵绵地*在自己身上的美嘉,虽然“影园”的party是奢华了点,但也不至于会让人激动得昏过去吧。 “哼,我就知道,这种人来到这里,一定就会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哎呀,我说丽丝,人家毕竟是炒股票发家的爆发户,你还能指望什么呢?” 斜刺里,冒出了两个尖利刺耳的声音。美嘉终于站直了身子,清醒过来——除非是噩梦,否则陈玛莉和苏丽丝是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的。 “你们……” 美嘉刚要张嘴反击,一个悦耳的男中音打断了她。 “嗨,美嘉、芝薇、还有阿合,你们都来啦!”穿着黑色礼服的安臣杰微着走近了他们,在他身边,是一身洁白晚装,有如公主般浅笑盈盈的任雪儿。 “哇!阿杰,你好帅哦!雪儿,你也好漂亮哦!”美嘉瞪大了眼睛。 “谢谢!不过,还是要怪小杰啦!”雪儿妩媚地横了阿杰一眼,“也不告诉我该穿些什么,现在好啦,我们俩一黑一白,哪有这样的舞会主人?” “没事啦,你们还是很配的啊,再也找不出比你们更般配的一对了!”令剑合咋咋呼呼地由衷赞叹着,却没有注意到美嘉和芝薇沮丧地对视的目光。 “咦?小茵呢?”雪儿环视周围,“她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美嘉看了芝薇一眼:“她说她有点事,晚点再过来。” “这样啊,”安臣杰微微一笑,“你们要是看见她,就说我在等她。还有,”他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陈玛莉和苏丽丝,“来到这儿参加party的人,都是我的贵宾,我希望他们都能受到礼遇,否则,也就是对我的不尊重。” 眼睁睁地看着雪儿陪伴着安臣杰在人群中走远,美嘉和芝薇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是他们缠着阿杰不让雪儿知道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的。 “喂,想不想玩”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游戏?”那天,拍完电影后,美嘉借着买羊肉串的名义,把阿杰带到了一边,“很简单,只要你不告诉她party上你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可以了。如果雪儿和你真的是有情人的话,就一定会穿同样颜色的衣服。怎么样,敢不敢试一试?” 当安臣杰一边满嘴流油地啃着羊肉串,一边心不在焉地呀应下来的时候,芝薇递上餐巾纸,温温柔柔地出场了:“对了,阿杰,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穿黑色的衣服呢,嗯,你要是穿上黑色的礼服一定显得又成熟又酷,雪儿看见了,肯定会又惊又喜的!” 她们的计划是,若是安臣杰穿上黑色礼服,而雪儿又一如既往地穿着白色衣服,那么在这个圣诞晚会上,他们看上去就不会像男女主人了,而这样的话,小茵就可以……可是,事实上,即使阿杰和雪儿一个穿着乞丐装,一个穿着公主服,他们看上去还是天造地设、与生俱来的金童玉女。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是最显眼,最般配的一对。 而小茵,就算穿对了颜色,穿对了衣服——她也没有办法取代雪儿。 “小茵!”站在她俩身边的阿合忽然开心地大叫起来,那副没心事的样子看着就惹人讨厌,“小茵来了!” “啪!”美嘉上去就是一记板栗,“从没见过她啊,大惊小怪!” “可是……”令剑合委屈地抱住了脑袋,“小茵今天看上去不一样了!” 小茵站在大厅的门口,忐忑不安地看着那些拿着香槟穿梭自在的人们。 ——在这堆人中间,她看上去会不会怪怪的? 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眼更让她的勇气急速撤离。 那双黑色高跟鞋已经让她的叫痛了一晚上了,现在更是举步维艰。 那只黑色珍珠鱼小手袋抓在她的手中,已经都快要捏得变形了还有那件黑色吊带晚礼服,会不会……会不会露得也太多点了? 都怪美嘉啦,非要她穿趁个这副黑寡妇的样子,现在好啦,自己别扭不说,就连别人看过来的眼光都上一怪怪的。 老妈是第一个用这种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的。 就在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出房门的时候,卓他*的一句话差点让她又在房里躲了半个小时。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谁死了?” 而现在,她面对的是整整一屋子好奇地朝这边投射过来的目光。 可恶! 是谁规定舞会里不可以穿牛仔裤运动鞋的?她非把那个人那颗顽固不化的脑袋扭下来不可!“小茵!” 美嘉大呼小叫地从舞厅的那一头直冲了过来,接着,一个急刹车停在小茵的面前,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三分钟。 “美嘉?”小茵被看得心里发毛,“你怎么了?是不是中风了?” “帅呆了!”美嘉风马牛不相及地喃喃道。 “嗯?你说什么?”小茵没听清——又是三个字,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我知道我很丢人现眼,现在撤应该还来得及吧!” 她转身就想向门外溜去。 “过来!”美嘉一把抓住小茵,把她扯到门边巨大的穿衣镜前,“你出来前没照过镜子吗?我刚才说的是——你今晚实在是太漂亮了!” 小茵凝视着镜子中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孩。 修长苗条的身材包裹在设计高雅的黑色丝质礼服中,乌黑的秀发笔直而闪亮地披在肩头,衬出细腻光洁的肌肤,虽然没有任何首饰,但那双流光溢彩的黑色眼眸已经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这……是我吗?”小茵不敢置信地凑近了镜子。 是灯光的关系,还是场地的原因,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和家里简直就是判若两人?现在的她,简直就是——完美。 “好美!”随后赶到的芝薇一声惊呼。 她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翻便了整个衣柜才找出压在箱底的这套礼服,没想到,穿在自己身上就像是睡裙一样的衣服,小茵穿来,却有如此惊人的效果——看来,即使是名家设计,也要穿对了人才行。 “我说小茵今晚不一样了吧!”令剑合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像搓衣板一样的身材,原来还是有点内容的……” “阿合!”美嘉的小眼睛好奇地凑到了令剑合的面前,“你的鼻子怎么了?” 令剑合吓了一跳,连忙更紧地捂住鼻子:“没……没怎么,你闪开点,当心我打喷嚏!” 小茵的唇边闪过一丝坏笑:“是么?”她的手忽然间指向地上,“呀,谁的钱掉了?” 迅雷不及掩耳,阿合的双手已经向地上摸去:“哪里?钱在哪里?” 等他反应过来,再想捂住鼻子已经来不及了。 三双好奇的眼睛紧紧盯住了挂在鼻子下那两道红彤彤的东西。 “我果然没猜错!”美嘉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真恶心,快拿这个擦一擦!”芝薇不那么温柔地扔给阿合一包纸巾。 小茵慢慢直起身,甩了甩披肩的长发,再理了理肩上那两根细细的带子。 又是两股热血从令剑合的鼻子中涌出。 “没想到,”小茵慢条斯理地说着,“我——卓小茵,居然也能够让别人喷鼻血!这种感觉——还真不错耶!”她得意地向美嘉和芝薇眨眨眼,终于忍不住抬头狂笑起来,“哇哈哈哈哈——”那熟悉的笑声引起了他全部的注意。 安臣杰微微一笑。 小茵终于来了。 抬起头,环视全场,居然并没有看见她。 可是,那笑声…… 得意忘形的笑声再度响起——除了她,没有人会笑得这么爽朗不羁。 目光投向笑声响起的地方。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可能,那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孩不可能是…… 第二十七节 “小茵来了!”顺着安臣杰的目光,雪儿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小杰?”她笑着挽起了他的手臂,“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迎接一下我们的客人?”“哇!我真因该带上pc120e把这一切给拍下来!”小茵吐着舌头看着周围的一切,虽然“影园”并不是没有来过,可是,没想到把家具挪开,布置成舞厅之后,这个客厅看上去会这么——富丽堂皇。 “喂,小茵!”美嘉翻着白眼,“拜托,今天是平安夜,也没必要在这种日子都那么工作狂吧?” “可是,”小茵一边穿过人群,一边毫不淑女地挥着手,“你知道借这样的场地拍一天的场租费要多少吗?卖了我都不够耶,所以…… 她笔直地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接着,耳边响起一个带笑的声音。 “所以,今晚,你应该痛痛快快地玩一玩,场地的事情,交给我来负责就行了。” 小茵抬起头,目光落入一双黑色,充满笑意的眼眸。 “阿杰!你今晚好帅哦!”她开着玩笑,“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事实上——她暗暗纠正自己——无论他穿什么,也无论他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会心跳加速得透不过气来。 安臣杰赞赏的目光从小茵那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回到了她闪亮的眼睛中:“而我,却快要认不出你了!”他含笑低声问着,“那个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干弟弟到哪里去了?” 不知为什么,小茵觉得周围的气温开始上升,而自己的心跳再次加速:“那个……他……”在他的目光中,她浑浑沉沉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能去做了……变性手术了被。” “变性手术?”他重复着,接着抬起头,朗声大笑。 小茵的目光移到了阿杰边上那个含笑而立的白衣女孩身上。 “任学姐。” “小茵,你好漂亮!”雪儿微笑着拉起她的手,“这件礼服很适合你呢!” 小茵烦恼地摇摇头:“穿成这样,我连路都走不来了呢!” “可是,你穿得比我这个女主人都像女主人呢!”雪儿笑着说道。真的呢! 小茵偷偷瞄着阿杰那无懈可击的黑色礼服——今晚,她竟然和他都选择了黑色。这,难道是天意吗?看起来,就好象他们才是一对呢…… 可是…… 可是,比起高贵如同公主的雪儿,即使穿上了金缕玉衣,她还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站在不天鹅身边的丑小鸭,那么平凡,那么黯淡无光。 “我哪里比得上任学姐!”小茵挥挥手,挥去那小小的失落,“别忘了,我可是女子学院里最不可救药的女生哦!” “可是,偏偏就是这个最不可救药的女生,”阿杰笑着接上话题,“才一进门,就有无数的男孩想抢着认识了!” “骗人,我怎么连一个都没看见?”她俏皮地向周围看去。 “想要认识你可没那么简单,首先要经过雪儿和我这一关呢!”阿杰揽住了雪儿的肩。 ——“雪儿和我”! ——还有那只揽在雪儿肩上的,阿杰的手! 小茵用力保持住笑容——这样的场面,这样的对白,以后很多时候都要面对的吧,所以,一定要从现在就开始习惯才行呢! “我们精挑细选了一下,最后决定,只把机会留给一个男生,”阿杰笑着继续道,“他一定会成为照顾你的最佳人选!” ——照顾? 天知道小茵的笑容保持得有多辛苦——她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人照顾了? 安臣杰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 “嗨!” 这是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好!” 小茵无精打采地打着招呼,目光顺着那人深蓝色的西装向上看去。 他下巴还算坚毅,笑容还算温和,鼻子也够得上“鼻若悬胆”的标准了,至于眼睛…… 她的目光惊讶地落在了一副银边眼镜上。 眼镜的主人微微一笑:“小姐,我们好象在哪里见过吧?”“是你?!”小茵的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是我!”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小茵的嘴巴越张越大。 “你就是……”她的手指上了他的鼻子。 “我就是。”他点带内头,把那根没有礼貌地戳在他面前的手指轻轻移开。 “喂!什么你啊我的,”阿杰急急忙忙地插了进来,纳闷地看着那两个人,“你们——认识?” 小茵连头都没转一下:“你知道吗?他就是那个四眼……” “我姓樊,”为了避免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他连忙自我介绍,“樊君瑞。” “原来阿杰经常提到的君瑞就是你!”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点吧,“我叫卓小茵。”小茵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能不能问一下你的电话和地址?” 站在边上的阿杰差点摔一跤,而君瑞伸出去的手也僵了一下。 ——这个女孩是不是太大胆迅速了一些? “我的电话是1381234567,此外,我是青藤学院法律系二年级的学生,你可以到学校里来找我。” “很好,”小茵点点头,“两个月后,我会把8500元还给你。” 安臣杰差点又摔一跤——有没有搞错?原来君瑞就是那个半小茵买pc120e的人。这也太巧了点吧! 君瑞握住了小茵的手,微微一笑:“对了,那台摄象机你用得还顺手吧。” “至少,我不会再把它摔坏了。”小茵吐吐舌头——没想到,那个不知姓名的四眼帅哥兼债主,竟然会踏破铁鞋无觅处地自己出现在她的面前!看来平安夜还真的能心想事成呢! “真可惜。” “可惜?”小茵抬起头,没有觉察自己的手还握在君瑞的手中。 “这样的话,我就再也听不到你在专卖店里和老板的大吵大闹了,”银边眼镜上,有一道幽默的光闪过,“这简直是人生的一大损失呢!” “那不如这样吧,”小茵笑了,不知为什么,这个君瑞让她感到很——轻松,“你再拿8500元过来,我就再让你见识一次!” 天底下最郁闷的事,莫过于身为介绍人,而被介绍的双方却根本不需要他来介绍! 安臣杰窝火地看着眼前有说有笑,谈得正热络的那两个人。 哼,就在一分钟之前,君瑞还是生拉硬拽才被他拉到小茵面前的,现在倒好,看他那副样子,根本就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而且——他居然到现在都握着她的手不放! 这也太过分了! 他怎么可以…… “看来,”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适时止住了他冲上前去把那两人拉开的冲动,“君瑞和小茵真的是一见如故呢!” 阿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雪儿笑着瞟了他遗言:“好啦,你这个月下老人也算是成功一半了,怎么样,想不想跳支舞庆祝一下?” “好!”算了,眼不见为净,还是尽快离开这个看着就让人生气的场面吧!“拍电影?”君瑞专注地看者眼前的女孩,她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呢,“那么,谁是男女主角?我猜,”他赞赏地打量她“女主角一定是非你莫属了!” 第二十八节 小茵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轻轻地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他是不是在说她漂亮?不管他什么意思,反正把这句话当补药吃下去就对了。 “那么男一号是谁呢?”他问道。 “是阿杰啦!他没对你说起过吗?”小茵转过头,向安臣杰站着地方看去,“阿杰……” 阿杰已经和雪儿相携离开。 她看着他们走到舞池中央。阿杰的手揽住了雪儿的腰,而雪儿,则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肩上。 水晶吊灯那金色灿烂的灯光照耀在他俩身上。 穿着黑色礼服的他高大英俊,而洁白无暇的她娇艳如兰。 他们是舞池中最出色的一对,当他们慢慢旋转时,就好象…… ——所有的灯光都是为他们而亮,所有的歌声都是为他们而唱,而所有的一切美好的事物也都是因为他们而存在。 “小茵?”君瑞有些诧异于她忽然的停顿,“怎么啦?” “没什么。”小茵转回了头,勉强地一笑,“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她的笑容掩饰不住她的失落,也隐藏不了眼中隐隐的泪光。 君瑞审视着那张忽然失去了所有光芒的小小的脸庞,在这一瞬间,他只希望能够看到她重新展露笑靥。 “我们刚才说到了跳舞,”他慢慢说道,“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跳一支呢?”轻柔的旋律悠扬地回荡着。 明亮的大厅灯光璀璨。 *近落地窗边,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君瑞是个很好的舞伴,跟着他轻轻摇摆,是一件舒适而自然的事。更重要的是,他仿佛了解她这一刻的心情,体贴地不再开口说话。 强迫自己的目光不再去跟随舞池中那最引人瞩目的一对,小茵转过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棵美丽的圣诞树上。 这棵树布置得真的很漂亮! 每一根树枝上都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打造出如梦似幻的金色光芒。 紫色、红色、白色、蓝色……各种闪着光,有着漂亮颜色的装饰品缀满了枝头。 在圣诞树的顶端,悬挂着一颗银色的大星星,就仿佛是从天上坠落人间,如此明亮,又如此美好。 轻轻地叹了口气,小茵在不知不觉中把脑袋*在了君瑞的肩上。 每个女孩都有梦想。即使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女孩,也会有最不切实际、最美丽的幻想。 她曾经以为,成为一个优秀的电影导演,会是自己毕生的梦想。 可是…… 曾几何时,在她的梦想中,悄悄地多出了一个身影。梦中的他对着她皱眉,地着她微笑,对着她发火,却又纵容她所有的无理取闹。 对着那颗耀眼的大星星,小茵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知道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知道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白雪公主,虽然知道他介绍男孩个她是希望她能对他死心,虽然知道她默默的祈祷只是痴心妄想…… 但是,她仍然幻想——他会注意到她,他会关心到她,在他的心中会有她…… 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 “介不介意我们交换一下舞伴?” 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迅速睁开眼,小茵的目光落入一双黑色的、闪着怒意的眼眸中。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 而且是很生气。 虽然是两个人一起公务,他却把她推到了一米开外;他的手抓得那么紧,都把她捏疼了;还有他的脸,嘴角紧绷着,眼睛闪着寒光。 这样的表情,她只看到过一次——把pc120e摔坏的那次。 ——顶是与人惹到阿杰了! ——而那个人就快要倒大霉了! 小茵吐吐舌头,颇有些辛灾乐祸——只是不知道那个倒霉蛋是谁?她居然还敢吐舌头? 他无意之中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却更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她背着他私地下认识君瑞不说,还把头*在君瑞的肩上跳慢舞,现在竟然还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兄弟兼介绍人放在眼里嘛! “喂,”小茵拍拍他,“我们说说话嘛,否则,这样子转来转去,就像两个木头人一样。” “你说阿!”她没好气的。 “你那个朋友——君瑞,还蛮好玩的,他居然对我说,我和他每跳一次舞,就值一千元,只要在和他跳七次半,我欠他的钱就算还清了。哈!”小茵一笑,“这个人好奇怪哦!” “不如你在和他多跳个十七八次,这样的话,说不定连拍电影的灯光和后期制作费都能赚到。”他冷冷得说着,注意到君瑞投向这边的目光。 “喂,”小茵纳闷的抬起头,“你生气了?怎么了?” 安臣杰转过头去。 他是生气。 生自己的气。 把君瑞介绍给小茵,这曾经是他最自鸣得意的办法,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让她对自己死心,当他和雪儿出国后,也不用担心小茵会没人照顾。这个计划正所谓一石二鸟,两全其美。 可是…… 为什么计划进行的越顺利,君瑞越是和小茵投缘,他这个出谋划策的始作俑者,牵线搭桥的月下老人,竟然会感觉越来越……不爽了呢? “君瑞对我们拍的电影也很感兴趣!他还说要来探班呢!”小茵偷偷地瞄了阿杰一眼,看样子,他的火气还不是一点点,真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好死不死偏偏在他们俩跳舞的时候惹他生气,害得她像是在跟一块木头转圈子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阿杰生气时的样子,还真的蛮酷的呢! “探班?!”他一声大吼,不但把她吓了一跳,就连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向这边看过来,“有什么好探的?是来探你吧!”“喂!你这个人真得很奇怪耶!”小茵有些明白了,搞了半天,原来他的那张臭脸是摆给她看的。看看周围,她压低了嗓门,“是你自己没经过我同意,就把哪个樊君瑞介绍给我,现在有来生我们的气!你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我没有生君瑞的气!”他怒声反驳。 “那么就是在生我的气了?”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好好的一个平安夜,他先是莫名其妙得给她介绍男朋友,现在又无端端给她看脸色,她虽然渺小平凡,但还不至于成为他滥施同情或者随便发泄怒气的对象!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既然这样,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在一起跳舞了吧!”“小茵!”他更紧地抓住了她,“对不起,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结实自己的心情,“我想,我就像个典型的做哥哥的,看到自己的妹妹有了别的男孩喜欢,总会觉得……不太放心。” 对,就是这三个字——不放心,才造成他现在这样郁闷的心情的,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小茵不满地转动着灵活的大眼睛,“这个别的男孩正是做哥哥的你,介绍给我的呀!” “这个,我也知道,”他挠挠脑袋,决定实话实说,“所以,我才更……生气。” 凝视着那张苦恼而又帅气的脸庞,小茵发现自己的火气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慢慢浮上心头的苦涩。 她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他不想让她缠着他,所以,把君瑞介绍给了她;可与此同时,他又觉得不安,觉得自己这么做会伤害了她。 他的确伤害了她;但是她决心不让他看出来。小茵微笑着拉起了阿杰的手:“多美的音乐,我们不要浪费了吧。” 乐队演奏出一支优美的曲子,有个胖胖的女歌手站在那里,用沙哑的声音浅唱低吟:whenifallinloveitwillbeforeverorineverfallinloveinarestleworldsuchasthislovehasendedbefore…… 他们不再说话了。 他把她拉近了些,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再依次惊讶于她的柔软与纤细。 他带着她慢慢旋转,离开舞池中密集的人群,来到了那棵有着圣诞树的落地窗边。 窗外,喷水池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梦幻般的金色光芒;晚风拂过,带来千头菊的清香;夜空中,繁星满天,如同一颗颗钻石,闪烁在黑色的夜幕上。 还有歌声,那美得不可思议的歌声:…… butthemomentthatifeelthatyoufeelthesamewaytooandihopeyoudoiswhenifallinlovewithyou小茵闭上了眼睛,悄悄地靠近了阿杰。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请让这个梦做地再长一些吧。 “君瑞?怎么了?”雪儿轻声问着。 君瑞一惊,把雪儿从落地窗附近带开:“没什么。” 转过雪儿的视线,他自己的目光却再度回到了窗边那两个慢慢旋转着的人影身上。 小茵低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一边,使他读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可是…… 他却从安臣杰凝视小茵的目光中,看到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温柔。diesandgentiemen,抱歉打扰了各位!”主持晚会的司仪拿起了花筒,与此同时,音乐也悄悄地停止了。 每个人都停下了舞步,等待接下来的节目安排。 “再有十秒钟,就到午夜十二点了!”司仪大声宣布着,“请大家跟我一起倒计时!十、九、八……” 第二十九节 “七、六、五……”所有人都跟着大喊起来,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期待,晚会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四、三、二……”小茵喃喃地跟着读秒,目光却离不开安臣杰神采飞扬的眼眸和微微而笑的嘴角——再过几秒,圣诞节就来临了,而圣诞老人也会带着满满的口袋从星星上来到人间。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到她那个小小的希望,不知道他会不会满足那个微不足道的心愿,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一!“ 随着全场洪亮而一致的声音,所有的灯光在这一刻忽然熄灭。 于是,充斥在耳边的声音又变成了尖叫。 在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小茵先是被人踩了脚,接着又被人撞了一下,就在她摸索着向人比较少一点的落地窗边走去的时候,又不幸被某条腿拌了以下,脚上的高跟鞋终于不堪重负,带着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以狗吃屎的姿势大出洋相的时候,一个宽阔的胸膛接住了她,同时,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 就在这一刻,全场的灯光重新亮起。 “merrychristmas!”一个低沉而好听的声音说道。 她慢慢抬起眼,视线接触到了一双闪亮、黑色的眼睛。 “圣诞快乐!”她喃喃道,意识到他的手还扶在她的手臂上。 “槲寄生。” “什么?”她没有听清。 “知不知道这么一个传说?”安臣杰微微一笑,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她,“平安夜那天,站在槲寄生枝下的女孩,每个人都可以亲她一下。”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站在那棵银色的圣诞树边,而在她的头顶不远处,正是那束槲寄生。 他的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额头。 远处的天空中,有人在放着烟火,那闪烁而璀璨的火花照亮了整个夜空。 就仿佛是被梦境笼罩,一时间,她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她从心底里叹气——当他直起身的时候。 “这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他从礼服的口袋中摸出一个有着漂亮包装的小盒子,“打开看看!” 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扁扁的黑色丝绒盒。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的笑容中,打开了首饰盒。 眼前的一切,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漂亮!” 她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个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小小的礼物。 这是一个有着星星造型的发夹。在那银质的五角的边框里,缀满了小小的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如同不小心坠落人间的星星。 他接过了发夹,轻轻地为她别上。 看着那枚闪烁的星星与她明亮的眼睛交相辉映,他笑了:“你是我的星星公主。”——你是我的…… 如果再不说些什么,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谢谢!我……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她手忙脚乱地在那小小的珍珠鱼皮手袋中摸索着,终于掏出了一个小盒子,“不过……不能和你送给我的比……” 她把那个有着蓝色包装的盒子递到他的手重,看着他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是什么?”他从礼盒中拿出一管绿色和白色相间的东西,疑惑地皱起眉。 “百得胶。”她不安地解释,“我知道上次弄断的是你最喜欢的网球拍,我买不起新的赔给你,所以,只能送你这个,染个你把那把断了的球拍粘起来。” “粘起来?”他举着那支管状物,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研究过,”她有些尴尬,“这个牌子是最好的,据说不论是什么东西,用上去都能黏得死死的,再也分不开。所以……” “所以,你要我用这个把那把拍子黏起来再用?”阿杰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接着,猛然爆发了一阵哄然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小茵不满地嘟哝着,“我知道你有钱,不会知道”逢缝补补又三年“是什么意思,不过……不过,这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希望你能够在你们学校的网球比赛中大显身手。你没必要这么笑话我吧……” 他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谢谢!”他认真道,“我很喜欢。” “真的?!”她有些惊喜。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就算你送我一块烂石头,我也会喜欢的,”他忽然伸出手去,使劲捋着她的脑袋,“谁叫你是我的星星公主呢?” “不要!”她尖叫着闪开,“你把我的头发弄乱啦!” 就在他们笑成一团的时候,有人打开了麦克风。“嗨,各位来宾!” 站在话筒前的,是一个优雅地微笑着的白衣女孩——雪儿。 “我和安臣杰都非常感谢各位今天的光临,感谢你们给我们带来一个欢乐而美好的圣诞节。” 小茵停下了理顺头发的手,看了站在身边的阿杰一眼。 “她在那儿干什么?”安臣杰低声咕哝着,不解地望着麦克风前的雪儿。 “趁着今天这么快乐而热烈的气氛,我先个宣布一件事。”灯光下,雪儿的脸上荡漾着美丽的笑容,“小杰,请原谅我没有和你商量,擅自决定现在就把这件事宣布出来。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我觉得还是让大家早一些有心理准备为好。” “她怎么……”阿杰脸色一变,皱起眉头,拨开人群向雪儿走去。 “这件事情就是——”雪儿缓缓说着,嗓音柔和而清晰,“再过两个月,小杰和我就要离开这儿,一起去美国留学了。” 安臣杰停下了脚步。 在他身后,是眼睛慢慢睁大,脸色渐渐苍白的小茵。 ——两个月。“两个月……希望你的电影能尽快拍完,因为——我只能做你两个月的男主角。” 那天清晨,也就是他们和解的第二天,他曾这么对她说。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 无论雪儿走到哪里,他都会天涯海角地跟随——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很快,就要和大家说再见了,”麦克风中,雪儿继续说着,“虽然舍不得,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们所有人的祝福!” 一阵热烈而愉快的掌声响起,每个人都微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笑,应该跟着鼓掌,可是,再怎么努力,她也扯不出一丝笑容。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眼前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背影,那个一动不动的高大的背影。 “小杰!”雪儿向着站在人群中的阿杰伸出手。 他终于动了。 小茵看着他一步步地向雪儿走去。 “圣诞快乐!”雪儿笑着说道,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打着漂亮的紫色结的礼盒,“这是为了预祝你在青藤杯中大显身手,打开看看!” “谢谢!”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接了那只漂亮而巨大的礼盒。 拆开包装纸的那一瞬间,小茵感到安臣杰愣了一下。 接着,他慢慢地从盒子中拿出了礼物。 ——在水晶吊灯明亮的灯光下,一把崭新的黑色与香槟色相间的head网球拍散发出柔和的光彩。 一月“到了!就是这儿!”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惊起了停在枝头的鸟儿。 那只黄色的小鸟在空中盘旋一周后,停到了另一棵树上,侧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伙冒冒失失闯入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的的年轻人。 “这……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连个人影都没有!”美嘉气喘吁吁地抱怨着,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还得爬那么高的山,好累。” “拜托!”小茵笑了起来,“这只不过是个小土丘而已!连上都算不上,还高山呢!你也太恭维它了!” “典型的缺乏地理常识。这个城市什么都不缺,就是没有一座真正意义山个的山。”令剑合多嘴多舌的声音紧跟其后,“还是大学生呢,我看某人有必要回到小学里去补补课!” “令、剑、合!”美嘉转过身,食指戳在阿合的鼻子上,“你那么见多识广,当一个小商店的小店员好象太委屈你了吧!” “好啦,你们两个,”芝薇出现在他俩的当中,及时拉开了他们,“你们就不能安静一会儿?不要一见面就吵,好不好?” 令剑合涎起笑脸,撒娇地甩着芝薇的手臂:“芝薇,你不会嫌弃我只是一个小商店的小店员吧?” “又来了!”美嘉翻起白眼,“也不先撒泡尿照照镜子,就想吃起天鹅肉来了!” “喂!何美嘉!”令剑合跳了起来,“我想吃什么关你什么事?是不是因为我不想吃你这个恐龙的肉,你心里不舒服啦?” 美嘉的小眼睛恶狠狠地凑近了阿合:“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耳边响起一声暴喝。“你们通通给我闭嘴!”小茵一手*腰,另一只手作茶壶状在每个人的面前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还没开工就先起内讧,这帮人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导演放在眼里? “我们是来工作,还是来吵架的?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了,拍成了,我请大家喝酒!要是拍不好的话……”压了压反戴的棒球帽,小茵威胁地转动着灵活的大眼睛,“我们就每天都来爬这座”高山“,直到拍完为止!” “小茵……”美嘉谄媚地抢先表态,“只要不再爬山,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很好!”小茵从工装裤里掏出笔记本,“我们先检查一下设备带齐了没有。”她划出了第一项,“摄象机和三脚架?” “都带上了!”美嘉一挺胸脯。 小茵疑惑地上下打量着美嘉——她明明两手空空:“东西呢?” “都在……”美嘉心虚地一笑,“安臣杰身上。” “服装、化装箱?”小茵在笔记本上勾出第二项。 “也带上了,”芝薇说道,接着温温柔柔地补充了一句,“阿杰看我拎得太重,就帮我拎了。” 很好!——小茵咬牙切齿地看向最后一项:“轮椅和别的道具呢?” 令剑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安臣杰出发的时候,我都检查过了,这些东西都在他身上呢!” 第三十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合,”小茵以眼杀人地看向令剑合,“你应该是个男人吧?” “男人也是有区别的啊!我只是个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男人,不像阿杰那么威猛,那么肌肉男,所以,只能让他……”阿合躲在芝薇身后,避开那两道杀人眼光,“能者多劳了。” 俗话说得好:忍字心头一把刀。 ——忍! 小茵闭上眼,缓缓胸口的浊气,再慢慢睁开眼睛。 “那么,”她以最温和平静的声音问道,“我们的男主角呢?”他们在山道旁的灌木丛中的臭水沟里发现了他。 他四仰八*地躺在水沟里,带着惨花拜柳、混杂着泥土的溪水从他身下缓缓流过。 除了树枝与落叶外,他的身上还压着重重的轮椅和服装;头上的化装箱被撞开了,散了他一脸的胭脂;在那架歪七扭八的三脚架夹住了他的一只手,而另一只手则高举着,紧紧抓着pc120e.他怒视着围在头顶的那圈脑袋。 “你们谁敢笑出声来,我就杀了谁!”他威胁道。 与此同时,另一堆玫瑰红色的脂粉从化装箱中漏出,正落在他的鼻子上。银色欧米茄表的时针指在三点的位置上。 离正式拍摄还有一个多小时。 趁着芝薇给小茵化装的这段时间,美嘉拖着令剑合大呼小叫地去“探险”。 安臣杰静静地坐在山顶,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山脚下的都市。 这座小小的山丘坐落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因为没有任何的名胜古迹,长得又不太有气势,所以不受重视的它,千百年来只能默默地守在这里,看尽潮涨潮落,沧海变成桑田。 山脚下高楼林立,道路纵横交错,一派繁荣景象,而与此同时,在这个小小的山头,却只有寂寞的树林、班驳的阳光和声声的鸟鸣。 “南瓜默默不说话,它只是继续成长。” 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什么?”阿杰转过头去。 小茵坐在他身边,没有看他,只是望着山脚下的车来车往。 “小时侯,我看过一本童话书,名叫《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在它的最后一页上,有这样一句话——”洋葱、萝卜和番茄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种东西,它们认为那只是空想,南瓜默默不说话,它只是继续成长。“” 她背诵着,嘴角浮起一丝微笑。“这座天马山也是这样,即使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它还是默默地不说话,守侯着我们的城市。” 他注意到她已经化过妆了,连衣服都换好了,白色的棉质长裙在山风的吹拂下衣袂翩然,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他送的那枚星型钻石发夹在她的耳际闪闪发光。可是,即使是那些钻石,也不能与她的眼睛相比。阳光下,她的眼睛明亮闪耀,梦幻般地凝望着远方。 “你也是一只南瓜。”他说。 她转过头来:“我?” “当所有人都在赚钱、拍拖、找工作、出国的时候,你却在拍电影,”他看着她,“所以,也一定有很多人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像你这样的南瓜。” “如果我是南瓜,”她笑了,笑的时候鼻子先可爱地皱起来,接着笑意荡漾在整张脸上,“那也是只吵吵闹闹的南瓜,而绝不会是一只不说话的南瓜。” 她看着他,想起他刚才四脚朝天地摔在沟里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对了,你怎么会摔到山沟里去?” 尽管脸上已经擦干净了,他还是下意识地抹了一下鼻子:“因为我的愚蠢!” 她笑出声来,接着站了起来,也一把把他扯起来。 “走!带你去个地方!”令剑合的大呼小叫与何美嘉疯疯癫癫的笑声,在转过一片小树林后,渐渐消失了。 就在那片树林后,有着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样是山巅,可是,从这边望出去,却看不到都市,看不到马路,也看不到车来人往。 只有田野,无边无际,翻滚着金黄色的波浪的田野。还有一条蓝绿色的河流弯弯曲曲地穿过这片田野,河的两岸是密密的芦苇。太阳在云层后缓缓穿行,为这片金黄与蓝绿涂上绚烂。 安臣杰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犹如莫奈画笔下的一切。没想到,只是换了个角度,一切竟然会如此不同。 “怎么样,漂亮吧!”小茵骄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怪不得,你把最后一场戏的景取在这儿。”他眯起眼睛,想象着电影的片尾曲在这样的场景中渐渐响起。 ——这样的山头,这样的景致,还有这落山风和时隐时现的阳光,这里的确是表现最后那场戏的最佳景点。昨晚,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看完了《等待》的大结局。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边看边打瞌睡,可事实上,他完全被《等待》的剧本吸引住了。 他没想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的。 爆笑的台词,女一号傻里傻气的“追夫”行动,男女主角几次滑稽的擦身错过,还有配角无处不在的插科打诨,在在使他以为,这部dv电影不过是一出落入俗套的轻松幽默的喜剧,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观众与戏中人将会皆大欢喜。 可是,一切却全然不是他所想的。 他曾在某本侦探小说上,看到这样的话——除非看到结局,否则,所有的猜想都是徒劳。《等待》也是一样,除非看到电影落幕,否则,不会有人会猜到这样的结局。 可是,偏偏只有这样的结束,配上之间轻松幽默的情节,才能以突如其来的爆发力,达到动人心弦的效果。 安臣杰默默地注释着小茵,这个一刻不停的小鬼,刚刚还是爬在一块到石头上采着皱菊,现在又开始抓起地上的小石块,用尽力气向远处扔去。 尽管拍电影已经成为他所遇到过的最痛苦的事,尽管被身边这个自称天才导演的胡搅蛮缠的家伙弄得心烦不已,安臣杰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预感——也许有一天,这个顽固偏执的女孩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为大导演。 《等待》——虽然目前还只是一部剧本,加上一些未经剪辑的片段,但是,他已经从中看出一些与生俱来的天赋和闪烁着灵感的火花了。 “很不错!”他淡淡地评论着,看着阳光时隐时现地为那片金色的平原抹上亮色。 “什么很不错?”小茵挑了一块顺手的鹅卵石,向前扔去。 “你取的景,还有——你的剧本。”他揉着鼻子,有些模糊不清地说着。 “我的……”小茵迅速地转过头来——很不幸,她还是听清楚了,而那张小脸也刹那间充满阳光,“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不去看她,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知道吗,阿杰,这是你第一次夸我的电影!” “是吗?”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我就说吧,我是个天才!”不出所料,小茵再度摆出了她的习惯动作,“哇哈哈哈哈——” 整个山头顷刻间充满了她肆无忌惮、清脆响亮的笑声。 他愣愣地看着她仰天长笑,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以至于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阿杰!” 她忽然止住了笑声,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又怎么了?” 安臣杰吓了一跳——这个女人变脸的速度怎么像翻书一样快? “说实话,你也是第一个鼓励我继续把电影拍下去的人。” 鼓励她继续拍下去? 天地良心,他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要不是看她这么认真,他说不定会狂笑出声。 “从今天起,无论你在哪里,美国也好,北极也好,我都把你当做是我的绿颜知己!”小茵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宣布着。 美国……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 真的,时间过得飞快呢!雪儿已经在为他申请西北大学的奖学金,据她说,以他的成绩应该很快就能通过。如果入学通知下来的话,那么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和雪儿远度重洋,去那边读书了。 “小茵……”他不止到自己该说些什么。 和雪儿在一起,是他盼望了那么多年的愿望。可是,当这个愿望终于能够实现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那么欣喜若狂。 相反,随着出国的时间一天天地接近,在他的心中,却一天比一天有着更多的不舍与不安。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份不舍与不安到底是为了是什么! “既然是知己,”小茵并没有注意到阿杰的欲言又止,接着道,“那么,我就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甩开那阵黯然的情绪,他在自己的语气中加入了一些好奇。 “知道我为什么要挑这里作为最后一场戏的场景吗?”小茵转过头,望着山下那片金色的田野。 “难道不是因为这里的景色?”他开始有些真的感兴趣了。 她摇摇头:“这只是原因之一,而最主要的原因是……” 她停了停,眺望着远方。 “——这里,是我爸爸和妈妈曾经私奔到的地方。” 他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私奔? 小茵的妈妈? 那么保守、安分守己又大家闺秀的——卓妈妈? “你看这儿。”小茵指着身旁一块耸立在山顶的岩石。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安臣杰注意到了石头上一排因为年久而有些暗淡的字迹。 “山不在高,有情则灵——卓景轩、范心虞夫妇至此一游。” “卓景轩,就是我爸爸。”小茵抚摸着那排字迹,喃喃低语,“当年,他只是一个*给人送信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的穷大学生。可是,他却不自量力地爱上了豪门千金……” “而这个豪门千金,也就是你妈妈。”阿杰补充着。 “世界上年个日秒年有这种蠢人,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偏喜欢去啃咸菜萝卜干……”史文倩曾经用不屑的语气来描述范心虞,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这么说了。 “偏偏,我妈妈也爱上了他。于是,为了他放弃了一切。甚至不惜断绝与家里人的关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小茵轻轻剥去了岩石上的青苔,好让字迹更清晰一些,“最后,他们私奔了。他们以为,只要两个人能够厮守在一起,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地久天长,也一定是可以的!可是……” 她停了一下:“可是,事实上,他们只走到这儿。” “这儿?”他有些吃惊,就在他以为还有什么轰轰烈烈、惊心动魄的情节的时候,故事却仿佛戛然而止了。 “他们顺着那条河来到这儿,”她指着山脚下那条蓝绿色的河流,“这条河叫”亭枫河“。他们原本以为,顺着这条水道能够到达更远一些的地方,却没有想到,到了这儿,河水就已经太浅了,船再也不能往前开。” 她若有所思的:“”亭枫河“——这个名字是我爸爸取的,却被当地的人沿用了下来。他和我妈妈来到这儿的时候,正是像现在这样的秋冬季节,所以取这个名字有”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意境,可是,”她有些嘲讽地一笑,“说得更直白一点,”亭枫“,更有”停止继续疯狂“的含意。” “所以,他们停止继续疯狂,停止继续前性……”他喃喃说道。 “也停止了继续梦想。”小茵补充道,“他们在这座山上呆了整整一天,最后,终于决定回去,回到他们熟悉的城市——与其在新的地方展开新的生活,不如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冒险——我妈妈是这样对我说的。” “就在妈妈告诉我这个故事的第二天,我就跷课来到了这里,并且找到了这块当初他们刻下自己名字的大石头,”她的手轻轻拂过岩石上的字迹,“虽然,我的父母在这里停止了他们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在找到这块石头的同时,我却对自己发誓——” 她抬起头,望着眼前金黄色的麦田,闪烁着波光的亭枫河缓缓流过田野,蔚蓝的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 “这里,”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地响起,“将成为我的梦想开始的地方!”夕阳穿过暮霭,照耀着田野,河流与山巅,也把光芒照射在山头的这一对男孩女孩身上。 他看着傍晚金红色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然后再从那双大眼睛中反射出来。 这是一双灵活而明媚的眼眸,有着乌黑的瞳仁,长而密的睫毛,可是,真正使这双眼睛光彩照人并不是这些,而是眼中那飞扬、灵动、充满生机的同时又闪烁着梦幻的神采。 “所以……”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你把《等待》的最后一场戏安排在这里,这样一来,不但适合剧本要求,同时也富有纪念意义。” “不错!”她昂起了头,两手*腰站在山头,“居然能想得出这样的办法,就连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呢!” 安臣杰斜睨着身边那个又开始不安分的家伙,后脑勺冒出一大滴汗来——天哪,不会又来了吧? “我是不是很天才啊?”小茵自问自答着,“答案当然是——yes,ofcourse!”她一抬头,那可怕的笑声再度撒满整个山头。 “哇哈哈哈哈——”傍晚。 紫色的云霞堆在天边,遮住了落日。 他站在山巅,山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头发。 在他身边,是一张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 尽管在她的耳畔,有一枚别致而闪亮的星型发夹,可是,在山风的吹拂下那把黑色的秀发依然有些零乱。又一阵风吹来,发丝拂过她的脸颊。 他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整了整摊在女孩膝上的毯子,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最后,看向了她的眼睛。 在这双眼睛中,没有一点神采,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任何光芒的闪烁! 他凝视着她,慢慢地站起身,绝望地忘向远处。 夕阳在坠落的最后一刻,穿过沉沉暮霭,绽放出金红色的光芒。 阳光射向山巅,撒落在那对犹如剪影般的人影身上。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面对着落日。 在这一瞬间,金色的阳光射入她的眼中,使她的眼睛仿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卡!” 小茵叫道,一把推开了身上的毯子,从轮椅上跳了起来,飞速奔到三脚架边上。 “给!”令剑合连忙递上摄象机。 按下那个小小的重播按钮,小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小茵,怎么样?光会不会太暗?”美嘉紧张地问道。 天色已晚,而这已经是第三条了。要是这一次还过不了的话,接下来的几天就得继续跷课,来这里重新拍过了。 “我刚才没有给你补妆,”芝薇有些不安,“你在镜头上会不会黑了一点?” “如果镜头有些……斜的哈,那一定是三角……架的问题。这个臭三脚架,刚才……怎么都支不好,简直是存心跟我作对!”令剑合结结巴巴地说明着。 随着小茵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每个人都开始越来越担心。“喂,卓导!”阿杰戏谑地称呼着,试图化解笼罩在大家身上的紧张情绪,却掩饰不了自己语气中的关心,“这次到底拍得怎么样?事先说明,要是不行的话,只能后天再来了,明天我还要参加青藤杯的决赛呢!” 小茵全神贯注地看着数码摄象机里的画面。 用专业眼光来看,这一场戏里可以被挑出来的毛病实在太多了:因为逆光的关系,画面显得有些暗;镜头的推拉摇移也不够稳定平滑;此外,安臣杰的动作有些僵硬;而她脸上的妆化得也不够细致…… 可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那满天晚霞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山风起得恰倒好处,更或许是由于阿杰和她之间那无需言语的默契……总之,这一场戏的拍摄效果竟然是出人意料的——“prefect.”她终于下了结论。 不知是因为没听清,还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嘉大声地追问着:“什么?” “我是说,”小茵慢慢而清晰地说道,“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这场戏,那就是——完美!” 天色渐暗,星光开始在天空闪烁。 除了偶尔有一两声归巢鸟儿的叫声外,在这座山头,竟是一片沉寂。 令剑合第一个打破沉默。“你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三脚架没有问题?”“ “没有,”小茵肯定地点点头。 “还有光线……”芝薇的声音响起。 “恰倒好处。” 安臣杰清了清嗓子:“这么说来,我的那些pose,也摆得不错了?” “不是不错,”小茵忍住笑,“是帅呆了!” 美嘉冲到了她的面前:“那么,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所有的前期拍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而我们也不需要再爬山了。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去……”小茵终于笑了起来,大声宣布着,“喝酒庆祝一下了!”/pp终于可以结束历时将近四个月的漫长煎熬,摆脱卓小茵这个女魔头的铁腕掌握,重新回到无拘无束、轻松自在的旧日生活中——想起这些,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出奇的愉快,甚至连跌跌撞撞摸黑下山的过程,都觉得乐趣无穷。 下山途中,安臣杰幸灾乐祸地旁观了令剑合脚下一个不稳,以至于摔断了一颗门牙的全过程;饶有兴致地在小茵的挑唆下一起装神弄鬼,激发出了美嘉和芝薇狂吼乱叫的高分贝潜能;最后,他更是童心大发地和小茵来了一场“下山跑步比赛”。“我比你快!”安臣杰冒着摔断脖子的危险,两步一跨三步一跳地冲向山下那颗作为终点的松树。 “不可能!”眼看阿杰就要抵达终点,小茵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衣服。 “你……”他扯开了她的手,“你耍赖!” 小茵甩下安臣杰,用力向松树跑去:“但是我赢了!” 她得意得太早了。就在她快要碰到那棵树的时候,脚下却绊到了阿杰的腿。 “我赢不了,你也别想赢!”他大声宣布着。 最后,他们大笑着同时摔倒在了那棵松树边。 小茵试图站起来,却已经笑得没有力气了:“你不要脸!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耍赖……” 一只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与此同时,一个熟悉而悦耳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看样子,你们今天的戏一定拍得很顺利吧。” 安臣杰猛然抬起头来。 夜色中,一个清爽帅气的男孩出现在小茵的身边。 “君瑞?”小茵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樊君瑞微笑着拉起了她:“我本来是想探班的,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结束了。”他的视线迎上了阿杰的目光,“不过我想,我正赶上了你们的关机宴吧?” 安臣杰的笑容渐渐凝固,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安臣杰的笑容渐渐凝固,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pp“”瞬间移动术“!把我移到……校门里去!” 一个醉醺醺的女孩站在与云际大学同等知名的学府——f大门前叫嚣着。 “我移!”她向门内冲去,却一头撞上了那铁将军把门的雕花校门。 “哇哈哈哈!” 一阵没有礼貌的笑声从街角传来。 “那个女的好好玩,她一定是……” 安臣杰连忙捂住小茵的嘴,免得她说出什么惹是生非的话来,只可惜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 “……喝醉了!”小茵大笑着指向前面那个不断撞门的身影。 阿杰好笑地翻起白眼,无奈地和君瑞对视一眼。 还有脸说人家! 看看她自己——潮红的脸色,满嘴的胡言乱语、一路上的手舞足、跌跌撞撞,她醉酒的程度比起那个撞校门的女孩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满月!” 小茵挣脱开了安臣杰的手,大叫着向f大的校门冲去。 “喂!你去哪里?”阿杰和君瑞连忙追上。 总算,那个撞门的女孩还算够清醒,终于翻过校门爬进了f大,却又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而现在,轮到小茵来撞门了。 “开门!快开门!”她一头抵门,“让我进去!” 亏君瑞及时拉住,才没让她做出更多自残的动作来。 “又怎么啦?”阿杰不耐烦地问道。 不知为什么,看到小茵被君瑞揽住的样子,他就有些火大。 麻烦——女人的代名词。 比女人更麻烦的,就是喝醉了的女人!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明明不会喝酒,还非得跟人抢着喝;喝一些低度的啤酒也就算了,她却偏偏要冲着56度的红星二锅头上;原本以为,喝上一口她就会知道厉害了,她倒好,竟然不知死活地灌下了整整一瓶。 结果就是,那个路边排挡中的所有的人,无论是老板娘、跑堂的小弟,还是“茵”dv社的成员,都不得不聆听了整整一个小时的个人演唱会。最后,在小茵那五音不权,嗓门洪亮的歌声中,老板娘流着泪来到他们的桌前,答应只要他们赶快离开,她可以免去所有的饭钱和酒钱。 ——“各位行行好,生意已经很难做了,你们就不要把客人再吓跑了。我沙锅内有八十老母,下有两岁小儿,还得*这个小排挡来养家糊口呢。” 想起老板娘说这话的样子,安臣杰就是一阵哭笑不得。 “小茵!你干什么?” 君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眼前的小茵竟然开始爬起了f大的校门,任凭君瑞怎么死拉硬拽都拦不住。 “喂!你到底要怎么样?”安臣杰一把扯下了她拉住校门的手。 “满月……”小茵脚跟不稳地指着f大的校门内,“它为什么……和那个女的那么要好?” 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铁栏杆内那道黑色灵活的肥胖身影有些熟悉。 “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满月好整以暇地舔舔自己的脚掌,安安稳稳地继续伏在校门里那个睡在水泥地上的女孩身边。 “好!既然你不出来,”小茵撩起袖子,“那我就进来……抓你!” 满月依然不为所动,绿色的大眼睛看看小茵,又看看阿杰。 “满月是看你有我和君瑞陪着,而那个女孩子只有一个人,所以它要留下来照顾她。”阿杰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居然能读出一只猫的心思?“它是不会跟你走的啦,你还是安分点,跟我们回家吧!” 小茵东倒西歪地沉思了片刻:“也对!”她终于得出结论,“好吧,我们走!” 她带头向前走去,却重重地撞上了电线杆。 “小茵!” “当心!” 阿杰和君瑞同时叫出声来,同时冲了上去,也在同一时刻扶住了她。 小茵倒在两个人的手臂中,竟然就此昏睡过去了。 “呃……” 阿杰的视线对上了君瑞的银边眼镜后的目光,这一刻,两个人都感觉有些尴尬。“你扶着她好了,”阿杰松开手,耸了耸肩,“这家伙还蛮重的,你来扶着,我就轻松了。” “小杰,”君瑞拉起了小茵,“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做个尽职的追求者”阿杰有些开玩笑的。 “小茵对我说过,今天是最后一场戏,如果顺利的话,所有的拍摄就会在今天完成。所以……” “所以,你就特地赶来祝贺。”安臣杰把手插在裤袋里,转身径直向前走去,“恭喜你,你很快就能成为一个模范bf.” “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君瑞的口气中有安臣杰从未听到过的严肃。 他停下脚步,回身过去。 君瑞扶着小茵站在原地,眼镜在街灯的照射下有些反光。 夜以深,街上行人寥寥。 风从街的那头吹来,卷起一地落叶。 “冷”睡梦中的小茵有一丝颤抖。 安臣杰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却又立刻停下了脚步。 君瑞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的披在小茵身上。 “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小茵电影里的男主角了。而我希望……”他没有抬头。目光停留在小茵那张熟睡的脸上,“从今天起,我能成为她生活中的男主角。” 远处,有钟声敲响。 又一阵风呼啸着掠过。 一盏老化的街灯不停的在他们身边闪烁。 “别忘了当初是谁介绍你们认识的!”安臣杰慢慢说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小茵是我的妹妹。看到他们俩在一起……” “丁零零……” 好吵! 什么声音“小茵!你醒醒了!喂!小茵……” 谁那么烦在她耳边吵个不停,每看到她想睡觉么不理它,继续做梦! 刚刚梦到那儿了好象有两个大男人在说话,正说到关键的地方…… “刷!” 被子被掀开了,紧闭的眼前顿时一片闪闪,白茫茫。 太过分了! 小茵终于睁开眼,眼前却同时出现了三个,不,六个人影。 “你们……” 她坐起身,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头好痛!赶紧抱住脑袋:“我这是……”着下好,不仅仅是头痛,就连喉咙里都象吞下了一只青蛙一样。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这就是宿醉的好处,你看你,头上还撞了个大包。”卓妈妈心疼的递上了一块冷毛巾,“来,在头上缚一会儿。” “昨天你喝醉了。”芝薇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害的我们大家都为你担心呢!” “明明不能喝酒,还和我们抢着喝。你喝的到是痛快了,”何美嘉抱怨着,“我们可惨了,一个晚上不的不坐在那听你的个人演唱会。” “个人演唱会” 就她那五音不全的嗓子还唱歌这下没脸见人了。 “对了,”美嘉接着道“被两个大帅哥护送回家的感觉如何啊” “两大帅哥”什么啊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呢“就是安臣杰和樊君瑞啊你都忘了”美嘉的小眼睛凑到小茵面前,“走的时候,你们可是勾肩搭背的呢! “勾肩搭背” 惨了惨了!这下,她冰心玉洁的形象毁于一旦了。 “小茵啊!”卓妈妈坐到床边,“你和哪个名叫君瑞的男孩进展的怎么样了” “普通朋友啊!”小茵翻翻白眼。 老妈在想什么啊君瑞和她不过是打打电话,偶尔见一面,她就想做人家的仗母娘了吗“普通朋友”卓妈妈满面春风,“普通朋友会把你一直抱上四楼” “什么”三个女声同时大叫起来。 小茵当然是其中叫的最响的哪个:“抱……抱!”—— 天那,他都快头痛欲裂了。 “是啊,我要接一下手,他都不肯呢!” 卓妈妈回想着昨天的情形——那个姓樊的男孩家教很好,知书答礼,对醉酒的小茵更是温柔有加,怕她冻着,还把他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要是小茵交上了这样的男朋友,还真是福气呢…… “君瑞” 小茵抱着脑袋回想。可恶!为什么昨天的事情,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那么安臣杰呢他不在吗”美嘉叫起来“他怎么会让别人吃小茵的豆腐” 小茵抬起头——啊杰“他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卓妈妈摇摇头,“象他这样的贵公子,怎么会屈尊于来送我们家小茵他不再摔坏我们家的摄象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是君瑞送她回家的。 阿杰没来…… 回忆开始一点一滴回到脑海。 她记起自己在街上看见了满月,也记起自己撞在电线杆上,之后,还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说话。 那是……阿杰的声音“别忘了当初是谁介绍你们认识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小茵是我的妹妹,看到你们俩在一起——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难道,这不是梦——难道,阿杰,你真的怎么说过偏偏,老妈还在耳畔兴高采烈的喋喋不休:“对了,小茵,刚才那个姓樊的南海给你来过电话,问你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还说,下午有场什么比赛,希望你能去看呢!” “是青藤学院一年一度的网球比赛,”芝薇说到“今天下午两点半开始,我们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要知道,这可是冠亚军的决赛啊!获胜者可以得到温布儿顿徽章,”美嘉兴奋的补充着“我们学院有好多女生去当拉拉队呢!” “温布尔顿的徽章……”小茵喃喃重复着。 ——“”着可是限量发售的哦!可别小看这枚徽章,里面还有一个传说呢!据说,得到的人若是把它送给了心爱的女孩,就会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 她记得安臣杰曾经这么说过。 “这次的决赛会很好看哦!比赛的双方可谓实力相当,棋逢对手!”芝徽充满期待,“樊君瑞是夺冠热门,但是,另一个人的呼声比他更高呢!” “而那个人,就是啊杰。:”小茵喃喃到,想起啊杰在山顶时说的话。 美嘉促狭地想小茵挤挤眼睛:“小茵,在这两个人当中,你希望谁能拿到温布尔的徽章” 2:30pm青藤学院网球场。 青藤杯网球公开赛的决战正式开始了。 绿色的铁丝网边,水泄不通的挤满满了人,而霸占住前三排最佳观看位置的,无一例外全部是女生。 这也难怪,这次的决赛不仅仅是技巧与力量的对决,对绝大多数女生来说,这便是一场帅哥大比拼。 “你生了病不在家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一个高分贝的声音赛场外所有的喧嚣。 另一个脆弱的声音响起:“我……咳咳……我已经好多了……咳咳……了……咳咳咳……” 咳嗽成这样,还叫好多了“好多了那就好。不过,听说流感就是快要好的时候,感染性才最强!” 流感! 刹那间,里三层外三层的赛场边,散开了一条足够十来人通过的康家家大道。 直到占领了头排头座的最好位置,小茵才停止咳嗽,在众人的杀人眼光中,和美嘉,芝薇击掌庆祝自己的胜利。 她们来的正好,比赛的双方已经开始了开赛前的热身。 樊君瑞——法律系的头号种子选手。为了这场比赛,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球艺,一尘不染的运动裤上,压着笔直的褶皱。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温文尔雅,风格传统,偏偏的绅士风度足以倾倒所有的女孩。 另一边的安臣杰拉开网球拍套的拉练,取出香槟色的与黑色相间的球拍——他同样穿了一身白衣,与君瑞不同的是,他戴了一顶道吉斯守场员的帽子来遮挡下午的阳光,随意,不羁的外表下,是蓄势待法的力量与自信,难怪,只不过举着网球拍挥了两下,他都会引来女生一片痴情的尖叫。小茵抓紧了前面绿色的铁丝——无论在任何时候,无论在任何地方,没依次看见阿杰,她都想离他进些,再近些。 可是,从她挤进人群到现在,他只向这边扫过一眼,却没有作任何停留。 而且…… 她的目光投向了铁丝网的另一边。 雪儿正静静的站在那,修长的身姿端庄幽雅,美丽的眼睛凝视着阿杰的一举一动。 “再过两个月,小杰和我就要离开这,一起去美国留学了……虽然舍不得,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们所有人的祝福!” 圣诞节的哪天晚上,她这么宣布着,还送给了阿杰一把崭新的head网球拍。 ——现在,挥舞在阿杰手里的球拍,一定就是她送的吧,毕竟用百得胶粘起的身首异处的球拍这种事情,再怎么说,都属于异想天开吧。 “小茵!”美嘉推了推她,“君瑞在看你呢!” 君瑞…… 小茵看向网球场的另一边,。 果然,她正望象这边,看到她在看她,他微微一笑,银边眼镜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君瑞。 这个优秀的男孩,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对她那么温柔,总是小着容忍着她所有的固执,顽皮和蛮不讲理,总是默默的在她身边,当她冷的时候给予温暖,在她醉的时候给予依*.她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当他对着他微笑的时候,她也能了解他的期盼。 可是…… 比起他的付出,她所能回报的,却只能那么少…… “说实话,我希望赢的人是君瑞,”美嘉看着长中两个白色的身影,“虽然在这两个人当中我喜欢阿杰多一些。” “君瑞,”芝薇有写差异,看了小茵一眼,“你为什么希望他赢” “因为,若是君瑞获得了温布尔顿徽章,一定会把它送给小茵,可是,如果是安臣杰的到了,”美嘉若有所思的回答,“你说,他会送给谁”/pp明亮的黄色网球被高高抛起。 比赛正式开始了。 安臣杰重重的把网球从空中扣下——这是他的发球局。 君瑞一个轻松的截球,把球击了回去。 控制好自己的步速,阿杰以一个漂亮的反手回球,为自己鹰得了5分。 “好棒!”小茵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美嘉轻轻的撞了撞她:“别忘了,你可是樊君瑞请来观战的!” 小茵一冷,想君瑞看去。 他正全神贯注的等着阿杰的另一个发球,虽然看来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失利而受到影响,但是透过那银边眼镜,小茵还是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望。 兴奋之情如同潮水一样褪去。 君瑞…… 小茵有点黯然。 他真心的希望他能赢得这场比赛。可是…… 可是,她也不能忍受阿杰落败…… ……她到底是怎么了安臣杰以40:15赢得了第一回合。 第二盘50:30,樊君瑞扳会一局。 终于,二人以前六局3:3的比粉迎来了一决胜负的第七局。 熟练地拍打着手中的网球,安臣杰感觉到了左手边铁丝网外的关切目光,他抬起头来,向那边看去。 雪儿亭亭玉立在网球场外,投给他一个温柔鼓励的笑容。 回报了一个自信的微笑后,他回过头来,克制住自己不往右边看去。 他知道小茵在那边,事实上,他颇有些好笑地目睹了她们三个吵吵闹闹地挤到人群最前沿的全过程-他敢打赌,这个馊主意一定是出自小茵那古灵精怪的小脑袋。 尽管如此渴望见到她的笑容,如此希望她为他的每一个得分欢呼,为他的每一次失利叹息,可是,他却只能对她视而不见。“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小茵电影里的男主角了。而我希望,我能成为她生活中的男主角。” 君瑞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把网球高高地抛起,看着那明黄色的小球以自由落体的方式坠下——他不能再给小茵希望,他也不能让君瑞失望。 安臣杰重重地把球扣向对方,扣向君瑞。 赛场上,两个矫健的白色身影穿梭着,网球来回翻飞,在一阵阵的鼓掌和欢呼声中,阿杰和君瑞打出了不少精彩的场面。 当别人欢呼的时候,小茵也愣愣地扯出笑容,当别人鼓掌的时候,她应景地拍两下手。 “小茵,怎么了?”细心的芝薇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什么。” 小茵挥挥手,却怎么也挥不开刚才的那一幕。 阿杰向雪儿转过头去,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雪儿那目光一亮的神情中,小茵知道,他一定是在对雪儿微笑。 从开赛到现在,阿杰不曾向她望过一眼,可是,他却知道雪儿的所在;他不曾给过她一个微笑,却和雪儿相视而笑。雪儿。 不管怎么样,她才是他心目中真正重要的人。他愿意为了她在大雨中苦守一夜,愿意为她抛开一切出国留学,而现在…… 他也一定是为了她,才那么努力地去赢得温布尔顿的徽章的。 “阿杰和君瑞,你希望谁能拿到温布尔顿的徽章?” 美嘉曾经这么问过她,而她也曾一度犹豫过。 可是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希望看到阿杰能赢,希望他得到梦想中的一切——即使,在他的梦中并没有她。 书上说,只有全心全意的希望对方快乐,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喜欢。 可是,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真么苦涩,这么失落,又这么无奈呢? “out!” 裁判的一声大喝拉回了小茵的注意。 而与此同时,君瑞的一记反手重挥把球击出了线外。 最后一局的比分定格在了50:40.——安臣杰终于赢得了本年度青藤学院的青藤杯网球公开赛。“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赢不了你。”君瑞笑着上前握住了阿杰的手,“祝贺你!” “谢谢!”阿杰走向场边,拿起了网球拍套,“不过模拟始终是我最强劲的对手。” “我在想,要是换把球拍,”君瑞若有所思地看着阿杰手中的head网球拍,“你是否会赢得更容易些?” “也或许会彻底输给了你。”安臣杰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把那把黑色与香槟色相间的的球拍塞进了皮套中。 按照青藤学院的传统,比赛过后,温布尔顿的徽章立即校长颁发给获胜者。 这是一枚银质的挂件,圆形的徽章被一圈枝繁叶茂的常春藤所环绕,一对相互交*的人影在常春藤中挥舞着网球拍,而一球拍的正中,则是一颗小小的网球。 “这可是限量发售哦!可别小看这枚徽章,里面还有一个传说呢!据说,得到的人若是把它送给了心爱的女孩,就会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 而现在,这枚传说中的徽章正在安臣杰的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他低着头,凝视着这枚银质挂件。 “他会把它送给谁呢?” 观看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好奇的切切私语。 “真希望他能送给我呢!”一个女孩期待的声音从小茵的背后传来。 “别傻了,他才不会送给你呢!”另一个女孩说道,她的嗓门响亮得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那枚会战一定是属于任雪儿的,他都已经喜欢她好久了!” 雪儿静静地站在绿色栏杆之外,镇定地微笑着。 而安臣杰——小茵的目光移向了球场中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他依然凝视着手里的徽章,遮阳帽檐下,那对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你可以把它送给你喜欢的女孩了,”老校长轻拍阿杰的肩膀,“可别让人家等得太长了。” 阿杰终于抬起了头来。 在所有人的屏息期待中,他走向了自己的左手边,走向了雪儿。 当那枚熠熠生辉的徽章滑入雪儿的掌心时,她的脸上绽放出了喜悦的笑容。 ——喜悦,但不惊讶。 这样的结局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她有这个自信。 看着阿杰帮雪儿把挂件挂上,小茵不得不承认——的却,也只有雪儿,才配得上这么美丽优雅的徽章。 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精彩的比赛,还是赛后更精彩的余兴节目。 人潮开始退去。 没有了那些吵吵闹闹的女生们青藤学院的网球场逐渐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小茵,等等我!”君瑞披上了外套,叫住了打算离开网球场的小茵、美嘉和芝薇。 小茵转过身来,向着君瑞绽开笑容。 可是,与此同时,她的笑容凝结在唇边。 爱界和雪儿跟在君瑞的身后。 夕阳下,纤细的雪儿含笑以为在挺拔的爱界身边,温布尔顿的徽章在她胸前闪闪发光。 “本来想在你面前赢一场的,”君瑞洒脱地耸耸肩,“可惜,又输给那家伙了!” “你的反手击球是我见过最棒的,”小茵微笑道,“我正打算请你做我的网球教练呢!你的收费不会很高吧?” “喂,小茵!我怎么记得这话你以前也对我说过?”阿杰跳到了她的跟前,“你还真是个见异思迁的家伙呢!” 小茵抬起头。 阿杰的笑容一如往常,那双黑色的眼睛也一如既往的温暖。 昨天,他们还笑闹在一起,可此刻,一切好象都不同了。 “阿杰,”她伸出手去,“祝贺你赢得了温布尔顿的徽章!” “谢谢!”他匆匆握了一下她的手,笑容可掬,“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她凝望着阿杰,笑容渐渐从唇边消失。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小茵喃喃道,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向着青藤学院的校门飞奔而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如此突如其来,以至于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小茵!”反应过来后,君瑞立刻先骨折小茵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是怎么了?” 美嘉看看芝薇芝,薇疑惑地摇摇头。离开! 现在她只想远远地离开! 离开那可恶的笑容,离开那虚假的对白,离开所有会让她那哥愚蠢的心疼痛的场面…… 直到胸腔开始发痛,直到再也喘不过气来,她才停下了脚步,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涕泪纵横的同时,却并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又来到了那棵巨大的银杏数下。 一阵风从枝头掠过,最后一片金黄色的落叶飘落下来。 小茵愤愤地挥去了脸上的泪,却有更多的眼泪从眼角涌出。 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却找不到一块手帕、一张纸巾。 该死! 她怎么可以这样愚蠢?怎么可以这样莫名其妙?她怎么可以这样……爱他? 可是——“……看到你和小茵在一起——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阿杰……他可以不护送她回家,他可以不把温布尔顿的徽章送给她。他可以不喜欢她,但是…… 他怎么可以…… ——看不到她! 夕阳西下。 雪儿和安臣杰走在堆满落叶的复兴路上。 漫长的半个小时内,他只说过一句话:“我送你回家吧。” 抚摸着胸前温布尔顿的徽章,雪儿抬起头,静静地把目光移到了安臣杰的脸上。 在他脸上,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没有表情的空白。我又做了那个梦了。 我在跑,跑得那么急,那么快,穿梭在匆忙的人群中。 即使心跳已经快的不堪重负,即使双腿已经酸软的举步维艰,我还在好努力得跑着,向着那不知名,却又仿佛充满了光明的方向飞奔。 那光明……仿佛就在我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然而,无论我怎么跑,它好像总是在距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 终于,就快到了,就快到那最亮的地方了,那里有幸福,有快乐,有所有美好的一切。这一次,我终于能够到达了! 可是…… 我的心为什么跳得那么快?我的胸口又为什么感觉如此沉重?我为什么会有透不过气来的压抑? 第三十一节 无论他有多固执,多冲动,多烦人,多诡计多端,只有她,才是我真正想陪伴一生的女孩。 我又做哪个梦了。 我在跑,跑的那么急,那么快,穿梭在匆忙的人群中。 即使心跳已经快地不堪重负,即使双腿已经软的举步为艰,我还在好努力的跑着,向着那不知名,却又仿佛充满了光明的方向飞奔。 那光明……仿佛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然而,无论我怎么跑,它还想总是在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 终于,就快到了,就快到那最亮的地方了,那里有幸福,有快乐,有所有美好的一切。这一次,我终于能够到达了! 可是…… 我的心为什么跳的那么快我的胸口又为什么感觉如此沉重我为什么有透不过气来的压抑答案很简单——满月。 当我惊醒时,它正趴在我的胸口,绿色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我,肥胖而沉重的身体几乎能把人压扁。 已经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八次,还是十次相同的梦境一再重复,仿佛在预示些什么。 它到底要告诉我些什么呢为什么我看到了前面,却怎么也看不到……结局…… 窗外,不知哪家人家的钟声敲响10下,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一切如豆。 显示器的荧光照在卓小茵的专注的脸上。 在她的眼前,录象画面正在电脑上一格一格的向前跳动着。 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镜头,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自己在和安臣杰对戏,为什么两个人当中会莫名其妙的钻出了美嘉的脑袋她居然还在那里使劲的挤眉弄眼! 剪! 下一个画面是令剑合……该死的,怎么会拍到他挖鼻孔的镜头再剪!! 还有,这打的是什么灯光效果,竟然会让芝薇的脸上惨白一片,冷不丁看见,还以为活见鬼了呢我剪我剪我剪剪剪…… 扔下鼠标,小茵摊倒在桌上。 总以为dv电影的拍摄过程已经够累了,没想到,后期的剪辑工作竟然更让人感到沮丧。 所有的这些镜头,在拍摄的时候已经在摄象机上重播并ok了的,可谁会想到,输入电脑后,还不过15寸的显示器,这些画面就已经显得如此——百孔千疮,破绽百出。 这样的东西,怎么有脸拿到电影院的大银幕上去播映呢! 光标继续一格一格的跳动,终于停了下来。 镜头定格在小茵和安臣杰面对面的画面上。 这是一场分手戏。 细雨飘飞,落英缤纷。他终于对她提出了分手。他,下定决心远走它乡,而她,痛苦万分而又难以挽回。 细看之下,那场细雨未免下的太大了些,镜头上的两个人都有点象落汤鸡,而那些落叶,也撒的太急了点,运气好的话,还能有幸看见美嘉那只抓面了树叶的胖手。 可是…… 阿杰那挺拔的身影,执着的神情,已经足以弥补一切的不足。 而她……她的伤心也如此清晰可见,如此真实。 她清楚的记得,就在拍这场戏的前两天,阿杰在大雨中等了雪儿整整一个晚上,而与此同时,她也终于清楚了自己在阿杰心目中的位置。 “弟弟……我可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弟弟噢!” 可悲的是,就在阿杰哈哈大笑的同时,她却还是那么不争气的眷恋着他弄乱她头发的感觉。 吸了口气,小茵直起身打算继续工作。 她调整了一下工作台灯的灯光,却发现显示器旁边有一样东西光芒一闪。 ——那枚星型发夹。 轻轻的拿起发夹,一颗颗小小的钻石在灯光照射下,争先恐后的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你就是我的星星公主。” 平安夜的那天晚上他曾这么对她说过。 可是,他一直不知道,早在12年前,他的星星公主就已经把他的身影深深的藏在心里了。 “那两颗星星隔的有多远呢”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 “恩……我得回家问一下,明天在告诉你。”一个小男孩回答道。 “明天还一起玩吗” “当然了,我不是还要告诉你答案吗” 12年后,小女孩终于得到了答案,而答案却是——星星公主跟他的王子之间的距离,相隔了一光年。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也打乱了一室的寂静。 快速的瞄了一眼电脑显示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10:30了,那么晚了,谁会打电话过来难道是…… 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小茵飞快的拎起了电话:“哦” “小杰”话筒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安臣杰疲惫的*着身后的床架,视线下意识的停留在了前面贴满网球明星的海报的墙上。 就在这面墙上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只黑色的网球拍套:“雪儿,那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怎么,不高兴我给你打电话”雪儿敏感的捕捉到了他声音中的一丝不快。 “怎么会我只是……”经过了下午的那场网球赛,现在的他,只要好好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有点累。”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雪儿说到“不过我还是想请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打开你房间的门。” “怎么”安臣杰向门口走去,“难道门外会有一个惊喜” 门外果然是一个惊喜。 雪儿含笑站在那里,在灯光的照耀下,温故而顿的徽章在她的胸前闪闪的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关上手机的同时,她向他递了一叠纸。 第一张纸的抬头,印着一串显眼的花体英文字母。 ——美国西北大学。 “你的入学通知书下来了,这样,我们就能在春季同时入学了。”她幽雅的侧侧头,“怎么,还不请我进去” “我是君瑞。”电话的那一头是一个斯文有礼的声音。 “君瑞!”小茵试图用开朗的声音掩饰自己的失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今天下午,你怎么突然跑开了”他由于了一下,“……我很担心你。” “我……不是说了么我忽然想起有件事没有做。”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她还是挤出一丝微笑,“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下午的时候,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却忘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场,她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不过,有过怎么依次爆发也好,既然眼泪已经流够,也许,接下来的她能够平静的接受任何事情。 “小茵” “什么” “我的父亲在外办个案子,托我买本书。我在想,不知道明天你有没有时间……”他听了下来“陪我一起去书店” 慢慢放下手中的星型发夹,捏紧手中的话筒。 “好啊。:小茵回答到。 偶尔侧声人雪儿进屋的同时,安臣杰注意到母亲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妈”他喊住了老妈“有什么事么” “这么晚了,雪儿还特地跑来给你送信,”史文倩一脸知趣的笑容,“你可要和她多聊聊哦。” 安臣杰转过身,雪儿正站在窗边,凝神端详着放在桌上的那张合影。照片中,安臣杰和她一起朝着镜头大笑。 风吹拂起了窗帘,也带起了她的头发。 “我记得派这张照片的时候,正是我过15岁生日的那天。”雪儿回忆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而这一天也恰好是你的生日,同年同月同日生,你说这是缘分,而我这个无神论却坚持这不过是巧合,我记得,我们还为这件事吵了一架。” 他站到了她的身后:“一旦争起来,我总是说不过你,哪天也不例外,我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是巧合。 雪儿轻抚银质镶匡的镜面:“我还记得,你送我的礼物是一只快枯萎的玫瑰,party上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你就把这朵花仍到我身上,然后掉头就跑,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停下来。” 回忆起那一天,啊杰笑了:“这朵花之所以会枯掉,是因为我把它塞在衣服里面,藏了整整一天,而我之所以会跑掉,是因为我害怕你会把它扔回到我脸上。” 第三十二节 她放下相匡,转过身来:“我是差点把那朵玫瑰扔掉,因为这是我那天收到的最不起眼的礼物。可是晚上当我把它插到花瓶里的时候,我忽发现,其实,你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 “在我和你之间的,”雪儿抬起头,凝视着安臣杰,“是缘分。” 他没有说话。 旧象时间在此刻停止,沉默渐渐弥漫在他们周围的空气里。 “呃,”终于,他首先打破了沉默,“谢谢你特地的为我跑一次。” “其实,要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小杰”她轻声唤道,“谢谢你送给我温布尔顿的徽章。也谢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哪天当你对我说,你决定放弃青藤的学业,离开家人,和我一起出国时,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吗在那一刻,我也下定决心——总有一天,我也要为你做一件事情,完全不为我自己考虑的,做一见你最向往,最渴望,最希望我为你做的事情。” 他有些不自然“但是,我并不是想得到你的回报,才这么做的……” 她打断了他:“这么说吧,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他愿意为之付出的人,对我来说,这个人——就是你。” 安臣杰看着雪儿,直到她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红晕。 这就是雪儿,美丽高雅,聪明,有自己的风格,即使是表白,也好似那么的与众不同。 ——表白。 等了那么多年,雪儿终于对他有所回应,有所表白,原以为自己会大喜过望,欣喜若狂,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自己的心情竟然会那样的手足无措,那么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很晚了”他终于狼狈的想出话来,“我……送你回家吧。” 显然,他的回答不是她所期待的。 “不用了,我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望,雪儿转过身去,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面的多姿多采,挂满网球明星海报的墙上。 “原来,你把网球拍挂在这里,”她走上前去。 “这样以来”他解释到“没天,我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送给我的圣诞礼物。” 她的指尖从黑色的球拍套上滑过。 “每天看见,但是,从不使用。”她沉思着看着手上的灰尘,喃喃道,“想来,并不是我送的礼物帮你赢得青藤杯的吧。” 不等他的回答,雪儿拍去了手上的灰尘,象门口走去:“好了,我该回家了,对了……”她站在门边,“查点忘了告诉你,我俩的的飞机票我已经定好了,想知道我们哪天启程么” “哪天” 她直视着啊杰:“二月十四号。 昏黄的灯光依然静静的照着电脑桌。 所有的画面消失不见,电脑已经开始自动屏保。 站在阳台上,小茵裹着厚厚的毛衣,*着铁栏杆,看自己的呼吸在夜色中变成白色的轻霜。 “不知道明天你有没有时间陪我一起去书店” 刚才,君瑞是这么说的吧这是——在约会吧。 离开了栏杆,她在阳台上走来走去——为什么别是女孩出去约会都是欢天喜地,心跳不已,而她却这么犹豫,这么平静更要命的是竟然还觉的有一丝罪恶感呢满月静静的缩杂小茵用纸箱为它做的小窝里,绿色的大眼睛随着眼前的女孩来回转动。 小茵停止了度步,看向对面的影园。 阿杰的房间还亮着灯光,那么晚了,他竟然难的的还没有睡觉。他有没有为他突然的里去而担心抑或,能铭刻在他脑海的,只有把赢来的徽章为雪儿挂上的那一刻影园大宅门廊的灯忽然亮起,紧接着,那扇胡桃木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安臣杰从里面走了出来,紧随其后出现在门廊下的,是雪儿。 他们俩说了些什么,雪儿笑了,灯光在她的秀发上跳跃,她踮起脚,在安臣杰的脸上轻轻一吻。 这一刻,小茵决的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雪儿开着车离开影园,看着阿杰望着雪儿离去的方向发了一阵呆后回到屋里,接着,她继续傻傻的凝望,直到影园的大宅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她终于能将自己的视线从对面的豪宅大院移开,抬起头,仰望夜空。 风从北方吹来,也带来了一整个天空的阴霾。 没有丝絮般的轻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也许,即使闪烁明亮如星星,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吧,也许在人们看不到的另一边,星星也有着数也数不清的陨石落痕吧,而一旦受伤了,星星也会躲在云朵的背后悄悄哭泣吧。 可是,星星能够落泪,而你,卓小茵,却不可以!小茵挺直了脊背,向屋内走去。 别忘了,明天你还要开开心心的去约会呢! 这家书店就在地铁旁边。 外面是川流不息,吵杂不休的人群,而在书店里,却宁静的恍如隔世。 光洁的木质地板,深色的胡桃木书架,分类整齐的书籍,还有时刻微笑着的店员,共同营造出安静而舒适的氛围。 “!”小茵一声惊呼,去发现自己喊的太大声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怎么了”樊君瑞翻阅着手中的.“这本书我找了好久,那里都找不到,”小茵压低了嗓门“没想到,这里的书竟然会这么全!” 把两本书一起送上收银台,君瑞转身对着她一笑:“对了,这家书店还有一个蛮不错的咖啡屋,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喂!你怎么连我的钱一起付了!”小茵抗议着,却已经被君瑞不由分说的带到了书店外的露天咖啡座上:“喂你。” 一个系着红色围裙的男孩走上前来:“两位要些什么” “我要一杯拿铁,至于这位小姐,”君瑞向小介绍着:“这的卡普及诺很有名,不妨一试呢。” 忘了刚才想说的话,小茵睁大眼睛,“这你经常来吗” “除了网球场,这里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了。”君瑞微微一笑,“这里有书,有阳光,有香浓的咖啡,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常常都是一呆就是一下午。” “这样你不觉得无聊么”小茵接过使者送来的咖啡。 “怎么会呢”他笑了,“你不如静下心来闻闻咖啡的香味,享受享受阳光,再看看街上的人们,试试看,这样是不是真的无聊。” 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好香!”小茵说道,果然,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研磨咖啡的味道。 还有阳光,这不可多得的冬日的暖阳,暖洋洋的撒着,勾引出浓浓的慵懒的情绪。 有一班地铁开过,为热闹的街道又添了一拨人潮。 “怎么样” “果然有种享受生命的味道呢!”喝了一口咖啡,小茵的目光从街上的人群移到了君瑞的脸上,“君瑞,你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你的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好奇的。 “我总以为,阿杰的朋友,也会和他一样:阳光,单纯,最喜欢运动和睡觉,不爱读书,花钱大手大脚,脾气火暴,脑子一根筋,一看起电影嘴巴就张的大大的,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小茵摇摇头,“你和他,真的完全不同呢。” “没想到,”他深思的看着它“你能一口气说出安臣杰那么多缺点。” 小茵调皮的一笑:“既然你门俩一点都不象,这说名我眼中的你全是优点了。” 他低头喝着咖啡,银边眼镜在阳光下有些反光,“可是,为什么我却希望在你眼中,我才是哪个充满缺点的人呢”什么“她没听明白”没什么,“他转移开话题,”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他突然的问到。 “记得。那是在sony的专卖店里,你还借钱给我修,不,买摄象机呢。” 君瑞沉默了片刻。“事实上,那时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 “第二次?”小茵有些诧异。 “第一次是在青藤学院的网球场,你跑来找安臣杰,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知识对我说:”喂,我找那个和你一起打网球的家伙!“” 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她满心以为阿杰是个夜闯民宅的小偷,还充满正义感地企图将他绳之以法。 “当然,像我这样平凡的家伙是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君瑞小着自嘲,“可是至今,我都还记得你那天的样子。短短的头发,大大的眼睛,还带着一脸为民除害的表情。” “我看上去一定很傻吧?”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一定很搞笑。 “是很傻,”他直言不讳,“但也很直率,很可爱。你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子。小茵”他欲言又止。 “怎么啦?”她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早上上课的时候,我遇见了小杰,他说,西北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已经下来了,而他~~~” 小茵静静地玩着手中的咖啡匙。 “他和雪儿为了能够进入春季班,已经订了二月十四号的飞机票。” 要不是她那长长的睫毛颠动了一下,他甚至会以为她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他问道。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小茵抬起头来,让阳光撒在自己脸上,“阿杰喜欢雪儿已经有好久了,现在,他的努力终于有了进展,我想,他一定很开心吧?”她笑着转过头来。 君瑞回想起安臣杰摆了一早上的那张臭脸——如果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能算得上是开心的话,估计全天下就没人不高兴了。 “也许吧。”他转移开话题,“寒假很快就要到了,我父亲希望我能利用这段时间,和他一起处理那桩经济纠纷案,做他的助手,也算是一次实习。” “这次很好的机会,”小茵点着头,“你爸爸是有名的大律师,做他的助手,你一定能学到很多。” “可是,我却并不想去。”君瑞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 “为什么” “如果去的话,那么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不能待在这里。可是……”君瑞转过头来,凝视小茵,“我并不想离开。因为这样一来的话,二月十四日这天,我们……就不能一起度过了。” ——终于来了。 小茵涨红了脸盯着手中的咖啡杯。 第三十三节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小茵”他接着往下说。 “我……” 君瑞扶了扶眼镜:“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安臣杰,而在昨天,我也看到了你为他而流的眼泪。” “你看到……”她惊讶的抬起头来。 “昨天你跑开后,我一直跟着你,事实上你在那棵树下坐了很久,我也就在你的旁边陪了多久。” ——那是她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时候,也是她最不愿意被别人看见的一刻。 “你”小茵愤怒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刺探别人的隐私!”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跟踪你。”他解释到“你那样突然跑开,我实在撒比有些担心。所以我……” 她冷静了下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不该朝你发火,君瑞,你一只对我那么好,可是……我那副样子一定让你失望了吧” “不是失望”他摇了摇头,眼前再度浮现出她把脸埋在膝间,*着那棵大树落泪无声的摸样,“小茵”他握住了她放在咖啡桌上的手,“看到你这样,我只感到……心疼,所以,无论是春节。元宵。情人节,还是每一个平凡的日子,请让我在你身边,别的方面也许我不及安臣杰,但是,我一定会比他更珍惜你,至少,我不会再让你流泪。” 阳光渐渐而斜,路上行人匆匆,红绿等来回跳跃。 轻轻抽开自己的手,小茵终于太起头来,看想咖啡桌对面屏息以待的君瑞。 “有时候”她道“流泪也是一种幸福呢,君瑞,你是个好男孩,应该陪伴在一个愿意为你而流泪的女孩身边。而我,我又苯,又死脑筋,只会一条走到黑,你就让我这么一直走下去好了,阿杰曾说我固执的象一头水牛,要是某天,我突然不再固执了,也许……也许阿杰会不认识我呢。” “安臣杰不值得你这样对他!”他愤怒的低声叫起来,“他和雪儿就要出过了,他的新中根本没有你,他……” “我也不值得不这样。”小茵静静的道,“抱歉,君瑞,我知道我和阿杰是没有可能的,有时候,我也好讨厌我的固执,可是……我的心里真的没办法那么快再容纳另一个人。如果勉强的话,不但对你不公平,而且我想,我们之中谁也不会快乐的。” 沉默在他们中间徘徊不去。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止住了车辆与人流。 “所以,还是做你父亲的助手吧,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大律师的,别为了我而止步不前。而我呢,就让我这个小小的梦想家继续去剪辑我的电影吧”她站了起来,“谢谢你的咖啡我得先走一步了。” “小茵!”君瑞叫住了她,“我不是你电影中的男一号,不过,我要你记住,任何时候,如果你需要我,只要勾勾手指,”他的银边眼镜在夕阳下闪过温暖的光芒,“我这个最佳男配角会飞奔而来的。” 小茵的回答是对他勾了勾手指。 “谢谢,”当他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笑着对他说。 下一个礼拜,寒假开始了。 寒假的第一天,君瑞正式开始实习,在樊理年大律师的身边担任助手,他们父子携手办理的特大经济纠纷案是个大报纸没天的头版头条。 在这同一天,安臣杰正式从青藤学院退学了。 “据说,青藤的校董事会为此还特地把安臣杰找来谈了一次,希望嫩够挽留住他,”美嘉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他去意已决,而且,他的老爸老妈也很支持他呢。” 小茵推掉了一切娱乐活动,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dv电影的剪辑上,但即使她每天扑在电脑上超过16个小时,进展的速度还是很慢。 “哈!”某天,卓妈妈把饭菜端进小茵房间的时候颇有些得意洋洋,“刚才史文倩打来电话,说她儿子获得了美国什么西天大学……” “是西北大学。”小茵头也不回的纠正到。 “对,是西北大学什么管理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她还说,和他一起出国的是哪个任氏集团的总裁的女儿,等到学成归来的那天,也就是她多了个媳妇的时候了。瞧她拽的那样,”范心虞拍拍小茵,“你知道我怎么说我问她:你看报了没那个每天上报的樊大律师,以后就是我们家小茵的未来公公了……” 她的唠里唠叨不但害的小茵吃不下一口饭,还让她胸闷了整整一下午。 二月八日,农历春节。 晚上十二点之前,安臣杰打来了电话。 “希望你能成为新年里第一个给你祝福的人。”他在电话的那头低声说道,“新年快乐!” “也祝你新年快乐!”小茵握紧了话筒,只不过是他的声音,却已让她心动不已。 “猜猜我现在在那里”他问道,话筒中有户外的杂音。 难道在——她莫名的有些惊喜:影园的阳台上“ “今晚的夜色不错,”他邀请道,“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赏星星” 晚上的最低温度达到零下五度——天气预报台这样报道着。 可是,当她穿者厚厚的红色中式棉袄跳上自家阳台上时,却发现,对面阳台上的他只穿着黑色皮夹克,牛在裤,衣领翻起。 “你知道你象谁么”他看见她的时候一阵没有风度的大笑,“无锡大阿福!” “你知道你像什么人吗”她不甘示弱的回嘴,“混在黑帮里的不良少年!” 但事实上,一身黑色的他帅的不可思议。 “好了,不和你斗嘴了,”他鸣金收兵,“我们是来赏星星的,不是吗” 她抬起头,看着深兰色的夜幕。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的冬夜,虽然不像夏天那样繁星满天,却也算的上星光灿烂。 “找到了我们的那两颗星星了吗”透过话筒,阿杰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 ——我们的星星。 “找到了,”她笑了起来,“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大熊星座在夜幕里熠熠生辉的排列着,那颗最明亮的大星星一如既往的闪烁着,而在它的身边,黯然失色的小星星依然不弃不离。 “只可惜,”小茵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他们属于什么星系的,却不知道他们叫多么名字。” “没关系,他夸张的拍着胸脯,”我来帮你查。“ “你不是要出国了么上次等你的答案足足等了十二年,”她开玩笑的,“这次你又想让我等多久” 他沉默了下来。 “阿杰”她有些诧异。 “我希望你……”阿杰的声音低了下来,“别再等我,在过六天,我就要出国了,你曾经说过,我们之间有着一光年的距离,虽然我从来不这么认为,但是,这次,我们之间整整隔了一条太平洋……所以……” 她瞪着对面的他。 “阿杰,你不是打电话过来祝我新年快乐的吗可是为什么,你的话却一点也不让我快乐呢” 受伤的自尊让小茵拔高了声音——她有什么权利来干涉她对他的感情“早在十二年前,我就已经习惯等待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等,因为,只要有等待,就会有希望。”她抬起头,不让泪从眼眶中溢出,“所以,我会等你回来,等你告诉我那两颗星星的名字,而且,阿杰,我还要告诉你的是——不论我们之间阁着的是一整条太平洋,或是一光年的距离,你……”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猛然响起。 午夜十二点整,每家每户都燃起了鞭炮,以吵闹而传统的方式迎接新年的到来。 安臣杰从没有像此刻讨厌过爆竹的声音。 虽然知道这些话一定很重要,但是卓小茵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当那喜庆的鞭炮声停歇下来的时候,小茵的话也告一段落了。 “看!烟火!”终于,她的声音能够从话筒中清晰的传出来。 他转过身,果然巨大而美丽的礼花在他的身后的夜幕上灿烂的绽放着。 等他回过头来,蝶园的阳台上已经不见了小茵的影子,话筒中传来的也只是嘟嘟的挂号声。 安臣杰凝视着手中的电话。 可恶! ——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7:30am淡淡的薄雾弥漫在这个冬日的清晨。 独自推着行李车在蝶园与影园交界的那道栏杆边,安臣杰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凛冽而清新的空气。 因为有雾的关系,天色有些阴沉,就象他此刻的心情。 飞赴芝加哥,原本是件值得期盼的事情,可是,现在的他却没有丝毫激动兴奋的情绪,溢满胸口的,只是惆怅与……失望。 惆怅来自于因为父母的依依不舍以及那几通青藤学院弟兄门的电话,而失望…… 透过那道栏杆,他看向于影园相临的蝶园。 蝶园寂静而沉默,在若隐若现的薄雾中有种颓废苍凉的美。 他的目光停在了蝶园四楼那间小屋的窗台上。 棉布印花窗帘低垂在窗前,显然,小屋的主任不希望阳光或是别的什么打扰到她的睡眠。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他还是希望在这一刻,小茵会像以前那样荡着脚坐在高高的栏杆上,阳光灿烂的笑着。 昨天,他曾清楚的告诉她自己出发的时间。 “坐的是十一点的飞机,所以,明天早上我七点半就要从家里出发,我不让老爸老妈送我,尤其是老妈,她一定会在机场号啕大哭的……不过,要是真的没人送,也许也会蛮孤单呢。” “我不会让你觉得孤单的!”小茵这么保证着,而且是这句话让他深信,大拿感他离开的时候,她一定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她并没有出现,并没有像他所期盼中的,“嘿!阿杰”那样喊着他的名字,然后笔直的摔到他的身上。 他这一走会有多久四年,五年,还是十年难道,她就那么吝于再见他一面难道,她已下定决心把她抛到脑厚“小杰!” 随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穿着白色外套和工装裤的雪儿出现在影园门边,在清晨的薄雾中,益发显得清爽宜人。 “出发吧!”她笑着向门外侧了侧头,她那辆白色小跑车就停在街边。 第三十四节 他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再次留恋的环视周围。 庭院深深,芳草寂寂。几处小鸟的叫声打落了满院的寂静。 “走吧。”他转过身,推起了行李,不知为何,那修长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正当他铃起行李,打算放入车中时,身后响起了急速的脚步声。 “阿杰!” 安臣杰飞快的转身。 管家老李喘着气跑来:“我忘了把这个给你了!”他递上一个薄薄的粉紫色的盒子,盒子外面扎着银色的丝带。“早上那牛奶的时候在信箱里发现了这个,应该是给你的吧。”老李解释着。 解开丝带,在雪儿和老李好奇的目光下,阿杰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满满一盒手工自制的巧克力。 在那些深咖啡色的巧克力上,还放着一张卡片。 ——“这是我花了一整天亲手做的,要是你胆敢不把它吃光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没有抬头,没有署名,没有祝福问候,也没有离别之情。 但是,就是这么简单而凶巴巴的一句话,让他的心情忽然开朗起来。 一丝阳光透过薄雾,淡淡的撒在了街上。 “我不会让你觉得孤单的!” 小茵在电话里这么说道。 她果然做到了。 小茵趴在粉色的印花窗帘后面。 蝶园中的参天大树都已经落光了他们的叶子,所以,透过缝隙,她可以远远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挺拔身影阿杰把行李放进了车后箱,他在与老李道别,他打开了车门,他终于要上车了。 可是,在上车之前,他却停住了脚步,转身向蝶园这边望过来。 小茵下意识的向后一躲。 当她再度探头看去时,他已经关上了车门。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发动机的声音,那辆小小的白色跑车缓缓的在清晨的宁静的街道上驶过,转国街角之后,终于从她的事业中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忍了整整两天的眼泪也终于滑落。 她曾听说过这么个传说:若是在做巧克力的时候,不小心掺入眼泪,那么吃巧克力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流泪。 所以,昨天,当她苯手苯脚的做那些巧克力的时候,天知道,她的眼泪忍的有多痛苦,更困难的是,不但不许自己哭,还要笑着把巧克力做完。 ——如果,做巧克力的时候,是笑着的话,那么吃巧克力的人也一定会和高兴吧。 抽出桌上面的纸,擦去了眼泪,再狠狠的摁了摁鼻涕。 要是阿杰一辈子都不回来,难道,卓小茵你就一辈子以泪洗面吗拜托,争点气好不好! 深深深呼吸,把眼泪通通都收回去,拉开窗帘,打开玻璃窗,让新鲜而喊类的空气和淡淡的朝阳一起涌入这小小的房间。 今天,不如放自己一个大假,远离电脑,逛逛街,用压岁钱shoing一番,享受享受久违的阳光。 毕竟,即使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情人节也应该快快乐乐的度过,不是吗8:30am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巧克力。 糖放的太多,失败,牛奶放的太少,失败,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些没有来的及磨成分的可可豆,简直是失败中的失败。 “不请我尝一颗吗”雪儿从反净中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 “算了,”他盖上了盖子按照原来的样子把银色丝带扎好,。“消灭他们的重任,还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雪儿瞟了一眼那粉紫色的盒子:“既然那么难以下咽,何不把它们扔了呢” “如果我这么做了,小茵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看到那张卡片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算盒子里装的是泻药,他也要全部吃下去,这总比把小茵惹火来得安全多了。 “她还真是个痴心的女孩呢。”雪儿看回了路面,“记得,有依次我和她谈起了你。小茵说:”虽然阿杰喜欢的是你,可这并不防碍我去喜欢他,“她还说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她在红灯前停住了车,“我一直很好奇,这所谓的很早很早以前究竟有多久” “十二年。”安臣杰看向窗外,眼前见到的却是哪个从树上直接摔到他怀里的六岁的大眼睛小女孩。 “我走啦!” “不能说走,要说我出去了!我走了,听上去多不吉利……” 关上门,把老妈的那些唠叨都关在内。 一口气冲到楼下,穿过蝶园的枯枝杂草,把觅食回来的满月吓了一跳之后,她终于在一扇有着漂亮雕花的铁门前停下了脚步。 “安宅”——小茵愕然看着铁门前那些精致的木牌。 不是说要逛街,要血拼么可是,为什么她却来到了影园的门前一声大吼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外。 “新华路43号卓小茵!”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中年人站在蝶园的门外十足的喊着,“卓小茵,有没有这个人” 小茵好奇的凑到了他的面前:“我就是,大叔,有什么事吗” 邮递员显然被她的迅速出现下了一跳,来来回回的把她和身份证上的那个人不对了一番后,终于扔给了她一包东西。 “你的包裹!” “谢谢!” 接过包裹,拆开牛皮纸,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厚厚的书:电影的原理小茵微笑了起来——一定是君瑞。 她轻轻地翻开书页,与此同时,一张淡蓝色的信柬飘落地上。 00am.饶过引桥,白色跑车随着车流从高速公路上下来,驶上了通往国际机场的宽阔的柏油路面。 “看,那边有座小山。”当车从一座小小的山丘边飞驰而过的时候,雪儿问道,打破了车内长时间的沉默,“每次去机场,我都很好奇,不知道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天马山。” “你知道”她的视线从路面移开,有些惊讶的瞥了安臣杰一眼,“那么,好有那条河,知道叫什么河吗” 安臣杰看着那条与道路交*而过的河流,沿河,有一排随风摇摆的芦苇,即使是在阳光上,也依然带来冬天的萧瑟:“它叫”亭枫河“,有”停车坐爱枫林晚“的意思。可是,事实上,之所以叫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深意……” “很美的名字。”雪儿打开汽车音响,“小杰,什么时候你成了地理学家了” 意识到她并不是真的对天马山与亭枫河感兴趣,安臣杰向后*在坐位上,决定就地打住。 帕格尼尼的小提琴乐曲在车内静静的流淌着。 这就是雪儿美丽,聪明,高雅,有自己的风格,也有坚定的意志,只要认准了目标,就不会为旁支末节而分心。 这些都曾经是安臣杰最欣赏的特质,可是——他转过头来,凝望着雪儿优美而专注的侧面——知道现在他才发现,那内敛而保留的端庄态度,使她很少去欣赏生命中微小或简单的事物。也错失了许多小小的喜悦。 “虽然,我们的父母在这里停止了他们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在找到这儿的同时,我却对自己发誓——这里,将成为我的梦想开始的地方!” 一样有着顽固的决心,只要是自己的梦想,就会固执的一直走下去……可是,为什么小茵却总是能发现生命中的小小的惊喜。并且用自己明朗的笑声感染着每一个人呢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雪儿转过头来,向阿杰微微一笑。 他一惊,连忙收回自己的的视线,茫然的望象车外。 安臣杰,你在干什么在雪儿和小茵中间做比较吗他不觉得这么做,很卑鄙吗而且,既然已经决定去美国了,你也没有权利去想小茵。 公路上的路标标出,距离机场还油公里。 可是…… 为什么离小茵越远,她的一言一行一瞥一笑,就越鲜明的出现在脑海“对了”雪儿绕过前面的卡车,“我可不希望我送你的球拍成为一幅壁画。” “怎么可能你送的那把球拍我已经放在了……”他停了下来。 放在哪个行李箱里了可恶!为什么他竟然不记得自己曾把那把球拍从墙上拿下来为什么他也没有曾给那把网球拍打包的丝毫印象与之相反,他倒是很清楚地记得,那把曾经被小茵压断,又用她送的百得胶粘好的球拍被他好不容易塞进那巨大的登山包里的全过程。 “小杰”雪儿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安臣杰视而不见的望着窗外。 如同闪电划过漆黑的夜幕,就像强光照亮暗处的角落,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如此的清晰,又如此的确定。 “小杰”耳边再次传开雪儿的声音。 “雪儿,”他轻声道“停车。”。小茵:一切都好吗现在的我,每天忙着取证,开会,研究,查资料,就像热国上的蚂蚁,没有一刻能够听下来,燃而正如你说的实际地参加一件案子,果然能让我学到很多东西,而这些知识,这正是书本上所缺乏的。 哈记得那天陪我一起去书店么你掉了一本书在我这里,今天随信奉还——事先声明,尽管我真的很想送你些什么,但这并不是情人节礼物——希望这本书能帮助你快些完成你的电影,也让我们这些伸长了脖子等了老半天的人能够早日一睹为快…… 心不在焉地走过东胡路,小茵在匆忙的人群中穿梭,一边读着那淡蓝色的信纸。 才不过寥寥数语,君瑞的温暖和幽默已经仿佛在眼前。 …… 言归正传。 远离你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我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可是,现在,我不的不承认,无论是网球场上,还是在你心里,我都不是安臣杰的对手,这家伙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克星。只要有他在,我就似乎永远只能成为配角。 不过,我也想通了,记得那本书上曾经说过:主角是用来讲故事,而配角是用来喜欢的。即使没有为我流过眼泪,但只要你曾经因为我而微笑,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总有一天,我也会遇到一个只为我而流泪的女孩,不是吗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可是,因为我的私心,也因为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拖到了现在。 而这些话,是关于安臣杰的。 我和他,还有雪儿,从十几岁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可以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了。他和雪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他俩又有一层特殊的缘分,也因为雪儿的美丽和聪明,十五岁那年,小杰就对我说,他喜欢上雪儿了。 他们俩的确是最想陪的一对。无论在外表,家世,还是共同的喜好方面,都无可挑剔。 只有一点,雪儿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并且为这个目标而用功的读书,不想因为别的原因而分心,所以,她一直是对小杰若即若离的,如果说,他们之间有问题的话。这,就是唯一的障碍。 不,这并不是唯一的障碍,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障碍,那就是——你。 小茵的脚步慢了下来,以至于被身后行色匆匆的路人撞了一下。 “喂,走路发什么呆啊”恶言恶语在耳边响起,小茵却置若罔闻。 ——另一个障碍什么意思我曾经对你说过,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青藤学院的网球场上,那天,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没对你说的是,那天的小杰也让我颇为吃惊。 小时侯的安臣杰是出了名的调皮大王,自从认识了我和雪儿,才算慢慢收敛了,可是在那天,他的脸上又有了久违的,恶作剧的笑容。 没几天后,他对我说,他认了个弟弟,再后来,我才知道,哪个弟弟,就是你。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故事,我只知道,自从你出现后安臣杰慢慢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居然会同意当你电影里的男主角——要知道,他是最讨厌任何形式舞台形式的表演。 为了拍电影,他甚至多次不来参加网球训练,这跟是令人难以置信——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小杰喜欢的话,那一定非网球莫属。 而最过分的是,他居然鸡婆到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但是,我和他之间从来不会干涉对方的感情问题,所以,为了这事,那个平安夜的晚会上,我还差点和他翻脸。 平安夜。 举起手,她轻轻抚过头上那个星形发夹。 “你是我的星星公主。” 哪个晚上,阿杰曾这么说过。 可是,接下来,他就把她介绍给了别的男生。 他也拥着她在美丽的音乐中旋转。 然而,在此之前,他早已决定陪伴别的女孩共赴大样彼岸。 ……当然,看到他给我介绍的女孩原来是你时,我也就不怪他了。可是,当我如他所愿来追求你的时候,那个要翻脸的人,却变成他了。 还记得你们拍完最后一场戏的那天吗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理所当然的肩负起送你回家的任务,可讨厌的是,安臣杰那家伙始终阴魂不散的跟在我们身边,他的理由很冠冕堂皇——毕竟,你是他的邻居,同路回家也是天经地义的。 第三十五节 可是,这一路上,他抢在我前面扶着你,当你要爬墙的时候,在你撞到电线干的时候狠不得踢那电线干一脚——虽然他对你始终是一幅又火大有不耐烦的样子,然而,在那一刻我的感觉,相信我,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有时,这种感觉的准确性连女人都赶不上,却是,他对你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任何人——尽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就在那天晚上,我逼安臣杰作出承诺——如果他还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的话,那么,他就要从你的生活中淡出……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小茵是我的妹妹,看到你门俩在一起,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即使烂醉如泥,那天晚上,她还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难道——这些话都是违心的吗难道。阿杰,你也有个无奈的感觉信上的字迹不知为什么变的有些模糊。 抬起头,不让眼泪滴落,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又来到了那棵银杏树下。 风掠过树梢,最后一片金黄的树叶悄然飘落30am“对不起,我……” “小杰,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不……是的,”他承认到,低头看着始终放在膝上的那只粉紫色的盒子,“我忘了带你送我的那把网球拍了。” 一辆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驶过。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一定是带了你那把久的。”雪儿笑的有点勉强,“反正,只要你能够打球就可以了,至于用那把拍子,我是不会在意的。” “我还忘了带一件东西。”他抬起头来。 “什么” 他看向窗外前面不远处,国际机场那银白色的玻璃墙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又一辆车从他们的身边开过。 “我自己。”安臣杰静静的说道。 “是吗”雪儿笑着在安臣杰的面前摆摆手,“那么,hello,请问,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是谁呢” 他拉下了她的手“我说的是真的。” 笑容渐渐从她的唇边消失:“我们必须在半小时内checkin.”她从新发动车子,“时间快来不及了。” “也许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安臣杰说道“对不起,雪儿,我不能陪你去美国了。” 一时间,车内寂静无声,只有发动机的低鸣盘旋在周围。 “小杰,”雪儿终于打破了沉没。“这个消息,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是不是对我更公平一些呢” “对不起,”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邱吉尔曾经描述这样一些人他说:他们常常被真理拌倒后,爬起来匆忙离开,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一直觉得他形容的这些蠢人很可笑,没想到的是,”他自朝的一笑:“我竟然也是这么样的一个笨蛋。” “那么,”雪儿淡淡的道,“把你拌倒的是什么呢>”“雪儿,还记得我门第一次见面时饿情景吗”他答非所问“那是在一家百货公司我陪我妈逛商店,正遇上了你和任伯母,我们的妈妈只顾着自己聊天,就让我门这两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还记得哪天你穿了一件雪白的连衣裙,站在那里装出对我毫不在乎的样子,那时,我就想,以后我的女朋友就要找你这样的。” “小杰……” “于是,我就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你说,要好好读书,ok那么我们一起用功,你说,不想因为恋爱而分心,那好,我就做你的好朋友。一直等着你,你要出国,那也没问题,我可以退了学陪你……我的决心很大因为我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你所以,对于拌倒我的障碍就连停下来看一眼就多余……” “而这……”雪儿看着眼前的路面,“就是小茵。” “我摔的第一次跤是在小茵告诉我她喜欢我大那天,他没有把我的信交给你,因为忙着对她生气,所以我忽略了心底的喜悦,第二次则是在我把她的摄象机摔坏的那天,看到小茵的眼泪,我竟然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粗鲁最卑鄙的人,接下来……” “不要说了……” 安臣杰望着窗外,让那些刻在心理的点点滴滴回到眼前:“接着,小茵给我打电话,约我到阳台上看星星,她对我说,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有一光年那么远,她说她永远也够不到我,哪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却在第一时间找到你告诉你我的决定——我要陪你出国……” “小杰……” “还有那个圣诞节的晚会,为了告诉自己并不喜欢小茵,我把她介绍给了君瑞,可笑的是,当君瑞真的开始追她的时候,我竟然郁闷的想打人……” “够了!够了!!够了!!!”雪儿终于打断了他,“安臣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他的视线移到雪儿苍白的脸上,“抱歉,雪儿,我不能和你一起出国了。因为……我只想呆在小茵身边——无论她有多固执,多冲动多诡计多端只有她,才是我真正想陪伴一生的女孩。” 转过头,不让安臣杰看见自己的眼泪,“如果……”雪儿轻生道,“我现在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呢” 沉没了片刻。 “对不起。”阿杰说道。 工整的字迹在淡蓝色的信纸上延展着。 ……安臣杰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果然,他对你渐渐冷淡,果然,在后来的青藤杯上,他把温布尔顿的徽章送给了雪儿。 那一刻,我原本应该觉得高兴的,可是我看到你哭着跑开,也望到了小杰望着你离去是的表情。 我从来没有在安臣杰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失落,却又强装冷漠。 即使再不情愿,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预感:安臣杰喜欢你。 是的,写了这么一大堆,我只是想告诉你,小杰喜欢的人是你。 捏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而心跳的声音也如同雷鸣般在耳边响起。 君瑞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一定是在开玩笑,一定是神志不清了,他…… 一架播音飞机呼啸着在天空中划过,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君瑞说的,会是真的吗如果你还有任何怀疑的话,那么,只需要一个简单的事实就能说明一切。 某天,我约好了小杰一起去打网球。他迟到了,并且板着一张晚娘脸,火冒三丈地对我说:网球打不了了,因为球拍被一个冒失鬼给弄断了,于是,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练球,知道圣诞节后。 那天一大早,小杰就急不可待的把我约出来,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试试雪儿送的新球拍,可是到了网球场,我才知道,我错了,在安臣杰手中兴奋的挥舞着的是那把曾经断了的久拍子。 “没想到真的有用耶!”挥出几个漂亮的反手球后,他还兴高采列的嚷嚷起来。 在我一再的追问下,他解释说,自己不过是想试一下,送的圣诞礼物——也就是那管百得胶是否真的能把球拍粘好。 接下来的每一场链球和比赛中,安臣杰用的,始终是他的久球拍,他是那种只要衣服上沾点灰,就会坚持马上换掉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珍惜某一件东西。 在青藤杯的决赛中,你也许没有注意到他的球拍,因为雪儿送的和那把就的一模一样。可是,身为他的朋友,我却深深地知道,为他赢得比赛的,依然是这把曾经折断了的head网球拍。 只要手中握着这把球拍,即使不看你一眼,即使没有你的欢呼,他也会赢——因为,你虽然并不是他的猛中情人,虽然没有被挂在墙上顶礼膜拜,可是,你却活生生地生活在了他的心里,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点快乐,每一滴忧伤…… 大颗的泪水滴到了纸上,化开了那些黑色的字迹。 握紧那团被泪水和墨汁弄的脏兮兮的淡蓝色信纸,小茵飞快的转身,向东胡路跑去。 ……小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小杰一定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吧。 我想说的是……不管是你还是小杰,你们都是互为一半的天地,失去了对方,没有人能独自飞翔。 所以,去追她吧!现在还不晚,去拦住他,让他明白他的心意,让她了解,如果真的和雪儿在一起,他不会快乐的……告诉他,你喜欢他,告诉他,他也喜欢你!如果他还不明白,那么,就替我狠狠的揍他一拳,好让他清醒过来! 她不耐烦的挥去那些模糊了视线的眼泪,饶过一个又一个档在先面的路人,飞奔着拐向街角。 现在是9:50,再过一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心脏不堪负荷的狂跳着,腿也软的仿佛再也抬不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在一个小时内赶到机场,赶到阿杰的身边……她不能让他走,她要让他明白…… 在他们之间,并没有一光年那么远的距离……只要看着她他就会明白,原来,他们已经离的那么近了…… 一阵尖叫响起在身边,小茵不解的回头,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妇人正在对她大声尖叫些什么。 转过头,电光火石间,她猛然明白哪个女人在叫些什么了…… 10:15am宝蓝色的出租车飞驰着开上了高速公路。 如果你能在半小时内赶到,我多付你一半的车费。“ 司机含糊不清的答应了,脚下猛踩油门。 安臣杰*在后坐上,感觉自己的新在胸腔里砰然的跳。 他终于明白了,终于了解了自己的心意,也终于不再是个大傻瓜了。 虽然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虽然他的反应迟钝了些,可是…… 低下头,他看着自己手中那枚银质徽章。 “我曾对你说过,我也要为你做一件事情。所以……把这枚温布尔顿徽章送给你真正心爱的女孩,希望你们能拥有一段美好的爱情。” 这是来自雪儿的祝福,而这祝福,他一定会用自己的女里来实现的! 曾经见过的那些景色,在眼前飞速的后退着。 来时的路上他是那么忧郁,沉重,不明所以的情绪低落,可是现在,他却是如此急切,紧张,而又——快乐。 才不过短短的一两个小时,他的心情竟会这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觉得你就是那颗最耀眼的大星星,而我,我就是你身旁那颗不会有人注意的小星星,它期待着有一天,大星星会注意到它,会把自己的光芒照在它身上……可是,我们之间却隔得好远好远,身为平凡的小星星的我,无论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向前伸手,还是够不到你。” 那个初冬的夜晚,小茵曾经这么说过,当时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无言以对。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 那答案如此显而易见,如此正确无误,却也如此简单。它只有六个字,——我喜欢你,小茵。 车速明显放慢下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 “前面出了车祸,有些堵车。”司机回答。 果然,警车和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中间,旁边围着警察和一些好奇的路人。 出租车慢慢向前开去,他的实现也心不在焉地从那群人的身上滑过。 冬日的阳光淡淡地照射着,路面上,一道银色而耀眼的反光刺疼了他的眼睛。 他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却在刹那间,感觉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 就在那里,就在*近黑色轿车的柏油路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枚……—— 缀满钻石的星型发夹。 第三十六节 3月1日。晴小茵,你已经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两个星期了。 天知道我们这两个星期是怎么过的。 你妈妈整天以泪洗面。对我来说,这两个星期就如同炼狱,每一天,我看到的都是罩着呼吸机的你在生死边缘徘徊。而闭上眼睛,出现在我面前的,依然是你,你苍白着脸躺在柏油马路上,如同一个拌坏了的布娃娃。 还有满月,它仿佛也知道了些什么,昨天我尖刀它的时候,它静静地趴在你家的阳台上,整整瘦了一圈。 今天,韩医生终于专家会诊的报告。 他的结论是,你正处于慢性迁延性昏迷状态,他说,你的昏迷是由于大脑皮层由于受到撞击产生严重损害,从而处于突然抑制状态,因此虽然你不省人事,却依然有自主呼吸,心跳忽然脑干反应。 通俗一点说,小茵,你现在是植物人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植物人的,所以——你很酷哦! 韩医生还说,除了有呼吸和心跳之外,你也可能听到别人对你说话,并且还有可能一朝苏醒。 这是两个礼拜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只要……只要你活着,我的存在才会有意义。 我决定,从现在起,一刻不停地和你说话,告诉你每天发生的事情,对你读我的日记,直到你醒过来……,不,即使你醒了,我也会陪在你身边,说个不停,直到你对我喊:“安臣杰!你烦不烦啊!你给我闭嘴!” 直到那时,我才会闭嘴。 会有那么一天的,是不是那一天,你会醒来,会对我笑,会和我说话,会对我凶…… 会有那么一天的,是不是3月5日。阴天。 当眼前的门被关上的时候,上帝总会在别的的地方为你开另一扇窗。 人生就是如此奇怪,是不是早上,我和家里大吵一架。 当我老妈听说我再也不会出国留学,不会和雪儿交往,而要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时候,她大哭起来,说什么我这么做是在伤她的心,说我不可以为了你这样的女孩毁了自己的前途,还说她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浪费自己的生命。 我用行动来回答老妈——我走出了影圆,并且在短时间内不打算回家。 我并没有在浪费生命——妈妈为什么不能明白——你就是我的生命。 我来到了医院,在帮你擦身的时候——不要担心,我只是擦你的手臂而已啦,绝对没有趁机占你便宜——你妈妈进来了。 她也哭了。 她流着泪说你并没有白白地对我付出,说我比她想象中好很多,还说我和我妈一点都不像。 我趁机对她提出请求,我问她,能不能住到你们家里这样我照顾你妈妈和你会方便的多。 所以,小茵,现在我是在你的书桌上写这篇日记。 你瞧,虽然离开了我自己的家,我却住进了你家——人生就是这么有得有失。 陪伴我的,是你的台灯,你的电脑,你的椅子,你的小玩具,你数不清的碟片,你的pc120e……还有你的照片写字台上,有你的一张照片,你在对着镜头做鬼脸,那样子真的很丑我知道你不喜欢男孩哭哭啼啼的,所以,我这几个礼拜,没有流过一滴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却流泪了我愿付出一切,只求你再对我做个难看的要命的鬼脸 第三十七节 3月8日 多云转阴,然后又转多云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祝你——三八妇女节快乐!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女子学院放假一天,所以,一大早,美嘉,芝薇,还有令剑合,这小子也沾了妇女节的光了,他们三个就吵吵闹闹地来到了你的病房,弄地天下大乱先是美嘉,她一来就企图用她带来的“又漂亮又新鲜的香水百合”取代我送你的十一支玫瑰,引起了我和她的一番口水大战,最后隔壁病房的人看不过去了,借了我们一支花瓶,才总算相安无事接着是令剑合,这家伙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一整天都兴奋的手舞足蹈,要不是我拦着,他差点就在你的床上翻跟头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芝薇终于顶不住他的纠缠,同意先和他交往三个月试试看还有芝薇,她不停地给你铺床叠被,洗脸擦身——这些平时都是我做的,她这么一来,简直是要我失业嘛!这也罢了,她还鸡婆到企图让你吃苹果!我跟她解释了半天,说你只能吃流质或半流质的东西最后,她终于同意不再喂你了,却逼着我一天之内把那五斤苹果吃光! 老天,你都交了些什么朋友啊!简直一个比一个难缠,一个比一个怪胎最后,我终于发火了,叫他们通通给我安静下来“你们怎么不为病人想想你们这样,就不怕吵到小茵吗”我对他们叫道他们总算不说话了接着,美嘉是第一个哭出来的“我们就是想吵醒她!”她哭着说“想让她知道,我们来看她了!” 他们陪了你整整一天,在你的身边聊天,斗嘴,打打闹闹,要不是脸上还有泪痕,他们看上去就和平时一样小茵,我想说的是——美嘉,芝薇,还有阿合,他们的确是你最好的朋友 也幸亏他们来了,这提醒了我一件事——你的dv电影从今天起,后期的剪辑工作就由我来负责5月的大学生dv电影赛上,一定会有一部叫做等到的作品,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所以,小茵,你醒来吧,醒过来看着你的电影在电影院上映,看着你这个大导演一鸣惊人你这么固执,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如此脆弱的,还有你的笑声,那爽朗,自信,讨人厌的笑声哪里去了还有,还有,你不是说等我告诉你那颗大星星的名字吗难道,你不等我了吗我已经知道了它叫什么了,你想知道吗?如果想的话,就醒过来听我说吧! 求求你,醒过来吧 第三十八节 4月1日 晴 小茵对不起,我不能在你身边继续陪你了,即使我很想这么做,但是我父母对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继续像现在这样每天在医院里呆上十二个小时,除了陪你和剪辑电影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话,他们就要和我断绝关系断绝关系,这意味着我将不再是安氏集团的继承人,我将不再衣事无忧,不再随心所欲,甚至连回青藤学院都不可能了小茵,你也一定不愿意让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吧所以所以,我决定,离开你的小屋,般回影圆,接受我父母的条件——在一个星期之内飞往芝加哥,赶上西北大学的春季班所以小茵,再见了 哈哈!你相信了吧!有没有在哭呢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愚人节耶!所以,刚才的话都是骗你的! 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是的,我曾经这么做过,那时候的我是天底下最苯的笨蛋,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的是谁,以至于差点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擦身而过现在的我再也不会了还记得你曾经误会我只个小偷吗事实上,小茵,你才是真正的小偷——你翻过蝶园和影圆的栏杆,悄悄溜进了我的生命,打乱了我的计划,改变了我的人生,也偷走了我的心我不会留下自己的心,任凭空空如许也的躯壳在外漂泊——当老爸老妈对我下最后通牒的时候,我这么告诉他们做了十二年的乖儿子,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对抗我的父母是切断我的经济来源还是取消我的继承人资格,都随他们去吧!我有手有脚能够养活自己,也能够养活你! 而你,小茵,你所要做的,就是努力地让自己醒过来醒过来看看我,听我对你说话,和我一起去海边,然后戴上我送给你的发夹对着我微笑我的星星公主,让我再次看到你的笑容吧——五月的阳光,蔚蓝的海洋,黎明的薄雾,夏夜明亮的星辰即使这些,也比不上你的笑容,哪怕是淡淡一笑4月15日下了一天的雨今天,我终于完成了等待的后期剪辑虽然在拍摄电影方面,我不如你专业,可是,在电脑剪辑上,你还真找对人了等待会是一部最棒的电影,如果它不得奖,我就不姓安,跟着你姓卓! 为了庆祝我完成你的电影,你妈妈送给了我两样东西作为礼物你猜是什么你的日记和你偷拍我的那卷录象带我本来并不想看你的日记,毕竟,这样做侵犯了你的隐私权,可是我实在忍不住想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所以,我从晚上十二点开始看你的日记,一直看到凌晨3点猜猜我从日记中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个女孩在不平坦的路上走着,跌倒了,哭了,又爬起来,笑了我看到一个男孩一帆风顺地向前走着,因为太得意,以至于差点错过了身旁最动人的风景 凌晨3点钟至5点,是录象时间我没有想到,小茵,你居然偷拍了我那么多镜头——打网球,走路,翻过栏杆,和别人说话就差拍我洗澡,上卫生间了早知道被拍了那么多,你就算有一百台pc120e也不够我摔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地板上,看着电视屏幕上那些高兴,生气,面无表情,扮酷,做鬼脸的我,我忽然流泪了小茵,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竟然那么深被自己喜欢的人所爱,这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所以,再此,我郑重声明:我流泪并不是因为我爱哭,这是——幸福的眼泪“每一个女孩都曾经是一个无泪的天使,当她遇上心爱的男孩是便有了眼泪,天使落泪,坠落人间所以每一个男孩都不会辜负他的女孩,因为她曾经为了你,放弃了整个天堂!” ——在日记中,你这么写着小茵,你曾经为了我,放弃了天堂而现在,就算你没有知觉,就算你只有一丝呼吸,可是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能看得到你,触得到你,能对你说话,对我来说,这就是天堂 第三十九节 4月30日 晴有一个最好的消息,你想不想听早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全国大学生dv赛的组委会打来的,他们通知我,我们的等待已经入闱,五月上旬,会在定点的影院播放,评出最终结果我就说吧,我们的电影一定会只最棒的! 下午,我去电影院去看试映情况我到的时候银幕上正放着等待里我和年一吵架的那场戏因为是试映,所以,只放了一小段,当你砸完了杯子,嚷嚷着向我冲过来的时候,影片就定格了银幕上的你小脸通红,瞪大了眼睛——你平时生气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凶呢! 可能是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吧,你的这个镜头始终停留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所以,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我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张火冒三丈却又生机勃勃的脸对不起,这个下午我没有来医院陪你可是,我想告诉你——曾几何时,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的声音清脆嘹亮,秀发飘逸,表情丰富,生气是像番茄一般红着脸,笑起来仿佛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阳光,我是这么喜欢她的表情而如今,我却不敢把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她不够漂亮,个性固执,又不肯服输她不完美,可是,我仍愿以颤抖的声音对她表白——小茵,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挚爱seehowthenighthasfallenfallenuponyouandmeseehowitscloakhascoveredusguardingourmysteriesandhowthestarsaresinkingsinkingbelowyouandmelostinadreamofobviouelostintheshimmeringsea edson忧伤感性的歌声随着吉他慢慢响起,与此同时,昏黄的灯光渐渐照亮了黑暗的放映厅银幕上列出演职人员表——眼前这部影片全部的工作人员:导演,演员,摄影,剪辑都来自于“茵”d社整个放映厅里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反映直到有一声掌声出现,这道掌声缓慢,用力,响亮接着,所有的人开始鼓掌人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用最热烈的掌声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动和受到的震动等待——或许这只是一部低成本,小制作的电影,或许在拍摄技巧等方面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或许它只是一部幼稚的学生作品可是,它所蕴涵的梦想,希望与百折不悔的深情,已经足以打动任何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一根弦响彻大厅的掌声经久不息地继续着,人们试图用自己的热情呼唤出幕后那位年轻而有才华的导演没有人注意到,在放映厅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个男孩悄悄离开了五月悠长的街上铺满了落叶——这是座只有在春天才会落叶的城市安臣杰走在街道上,枯叶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修长的双腿,落寞的肩膀,加上天生的贵族气质,这样的男孩走到那里都好似众人瞩目的焦点他毫不在意地从那些欣赏,羡慕的目光前走过他只在意一个人的眼光,他只愿成为一个人注目的焦点可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抬起头,为的是不让泪水溢出——“我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男孩子了!” 第四十节 阿杰茫然四顾是谁,是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可瓦工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只有一阵风,一阵在五月不常见的大风,从街的那头吹来,吹起了满天金黄的落叶仁和医院的不锈钢铭牌在五月的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两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年轻护士匆匆走过,一路撒下清脆的笑声,为单调沉闷的医院带来生机与活力她们栽02房的门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一间特护病房,拥有整座医院最好的设施和护理条件“我敢打赌,现在我进门,看到的一定是那个男孩坐在她的旁边,跟她说话”那个叫小琳的护士说道,“自从韩医生跟他说卓小茵有可能听得到声音以后,这个天底下最酷的男孩就变成了天底下最唠叨的男孩了” 说句实话,“年长一点的阿萍叹了口气,”我还真羡慕卓小茵呢,被这样的男孩如此深爱,即使再也醒不过来“ “呸呸呸”小琳忙打断她,“不要说不吉利的的话!我可不希望小茵醒不过来,我也不想看到那个叫阿杰的男孩一辈子生活在失望和忧伤里”那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好小茵“阿萍微笑着推开房门,”这样她才能早一点醒过来,不是吗“ 随着房门的开启,微风从窗外涌入,轻轻掀动起白色的窗帘,窗台上的玻璃花瓶里,依然有十一朵红玫瑰怒放着,*床的椅子上,堆着散落的杂志一切一如既往唯一的不同,来自那张单人床,床单洁白平整,被褥堆放整齐点滴瓶静静地挂在床头阿萍楞楞地站在门口,微笑在唇边凝结“小琳!”她惊叫着,“她不见了!” 海边暮色苍茫紫色的云霞堆在天边,遮住了落日安臣杰站在沙滩上,海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头发在他身边,是一张轮椅,小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尽管在她的耳畔,有一枚缀满小钻石的星型发夹,可是,在海风的吹拂下那把黑色的秀发依然有些零乱又一阵风吹来,发丝抚过她的脸颊这是一张清秀而年轻的脸庞白皙的皮肤,小巧的下巴,微扬的嘴角,挺直的鼻梁,乌黑的眼睛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眼眸黑白分明他记得她笑起来的模样,她的鼻子会可爱的微微皱起,接着,笑意抵达眼眸,让它们顾盼生姿,散发动人的光彩可是可是,现在在这双眼睛中的,没有一丝神采,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任何光芒的闪烁! 握住了她的手,他慢慢地站起身,面对着一望无际,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海夕阳在坠落的最后一刻,穿过沉沉暮霭,绽放出金红色的光芒阳光射向海边,撒落在那队犹如剪影般的人影身上她一动不动地坐着,面对着落日而在这一瞬间,堇色的阳光射入她的眼中,她的瞳仁晶莹剔透,仿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迎风而立,所以没有看见——有一颗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在夕阳的余辉下闪烁着透明的光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