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宠妻日常凤九》 第1章 一人换一人 “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走了！” “这些臭虫，为何如此灵活？” “前面便是悬崖，追！” “无眠哥哥，救我啊……” “呜呜呜……” …… 长夜无星，狂风穿过密林，树枝摇曳宛若群魔乱舞，两群人在其中策马狂奔彼此追逐。 马蹄之声、叫骂之声、女子的哭泣之声嘈嘈杂乱糅合在一起，化作战鼓敲打在凤九的心头，让她涌起了浓浓的不安。 她本能地抬眸看向前方身骑踏雪神驹，一袭素衣长袍的凤无眠。 虽然这个位置看不到他的模样，但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凌厉如剑的气势，无不让凤九心安。 这是她用生命来热爱的男人，有他在，任何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只要有他在，她也将无所畏惧。 凤九一手握紧马缰，一手轻覆在小腹之上，眼神泛起柔软和坚定。 等事情告一段落，她便告诉他自己真实的身份。 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她爱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 凤九正想着，眼前豁然开朗，咧咧风声乍起，潮湿冰冷的洪流之气扑面而来。 原来他们的人马已将逃窜的犯人们逼到了死角，再后便是悬崖，水声轰鸣，叫人的心瞬间便提了起来。 “别过来，过来我就掐死她！” 这高大狰狞的男人，是赵国第一高手黎霍。 他不仅武艺高强还城府极深，若非对手凤无眠太狡诈，身后还有奇人相助，他也不会被逼得狼狈逃窜。 想他纵横快意多年，今日在阴沟里翻船，如何能不恨？ 他捏着一名瘦弱女子的咽喉，拖死狗一样拖到了悬崖边缘。 女子泪流满面也不损她纤弱娇艳的美，哪怕在旷野之中满身狼狈，她也是这般的夺目耀眼。 “无眠哥哥，我好怕……救我……” 连嗓音都如此甜美。 她就是凤无眠等人不惜连夜追踪也要救下的人——大齐丞相之女楚碧玉，声名赫赫震惊天下的“女华佗”。 “你欲何为？”凤无眠开口，淡漠的嗓音压着夜色，冷厉刺骨。 黎霍身躯微颤，本能感觉恐惧，可他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黎霍抬手一指，目光落在身着布衣的凤九身上，嗜血笑道：“我要你用那个丑女人来换！”他不会忘记自己的得力干将，正是死在那丑女人的手中，那丑女人邪门至极，屡屡破坏他的计划。 既然成王败寇再无退路，他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把她交给我，我就放了这楚小姐。” 凤九一愣，然后就听到凤无眠说：“凤九，过去。” 四个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连理由都不曾询问。 凤九抬手捂住小腹，望着男人犹如天神般俊美淡漠的侧脸，咬牙后退了两步，第一次违背凤无眠的命令。 “王爷，我不能去。” 凤无眠回头，如渊的凤眸有如旋涡，吞噬掉凤九所有的侥幸。 “过去。” 坚定二字，刺得凤九呼吸困难，她摇头：“王爷，我不能去。” “本王说，过去。”这次，凤无眠的嗓音中染上了薄怒。 第2章 我真的是女华佗 在凤无眠眼中，凤九只是他的暗卫，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有什么资格说不？ 若以为凭借他对她的些许疼爱和特殊，就可挑战他的命令，那就大错特错。 凤无眠，不要不听使唤的刀！ 凤九迎向凤无眠的眼神，知晓自己没有退路。 她若不说出真相，凤无眠一定会牺牲她去救楚碧玉。 “凤无眠，你听我说，我……” “不！”楚碧玉突然大喝。 她偶然之下知道了凤九的秘密，生怕凤无眠心软，那她就死定了，所以她抢在凤九之前开口，“无眠哥哥，你不能让凤九过来，她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凤九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突然被揭开，时间、地点、情形统统不对，真是该死！ 凤无眠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凤九的命门探脉，脸色愈发阴郁。 “你竟敢阳奉阴违，私自有孕？” 每次凤九承宠之后，凤无眠都会给她一碗避子汤，除非凤九压根没喝，否则不可能有孕。 “凤无眠，你听我说……” “啊……”楚碧玉再次惨叫出声。 黎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悬在了断崖之外。 楚碧玉斗若筛糠，手脚并用疯狂舞动，口中不断传来“嘤嘤”之声。 黎霍笑得甚是得意：“没想到啊，堂堂摄政王，竟是个为了自己的暖床婢，将大齐功臣置之不顾的昏庸之辈！” 凤无眠身后跟着丞相家的护卫，他们见凤无眠的暗卫不愿意救自家小姐，开始急得口不择言。 “王爷！我们小姐拿出方子救了您边关三十万战士，您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没有我们小姐，你们早就惨败在赵国铁骑之下了！” “王爷！如果您不救我们小姐，我们定请丞相在皇上面前参您一本！” 凤无眠的护卫勃然大怒。 “你们说什么胡话？凤九是王爷的暗卫，是我们的兄弟！她屡建奇功，才不是什么暖床婢！” “王爷，让我去，干他娘的！” “王爷！凤九有了您的孩子，不能去，让属下去！” 凤九被凤无眠捏住了命门，腹部抽抽地疼痛，外加重伤未愈，不过片刻就已浑身瘫软，连话都说不清楚。 但她还是努力解释：“凤无眠……我的孩子……你放手！我不是凤九，我才是帮助大军渡过危机的那个人，你快放开我……” 霎时间，众人陷入寂静之中，显然都被震惊了。 凤九尝试挣扎无果，再次开口：“我真的是女华佗，你快放开我！” “哈哈哈……她说她是女华佗？” “话说八道，她算个什么东西！” “谎话连篇！” 丞相府护卫们怒气填胸，神情激愤，对着凤九破口大骂。 若这番话凤九早先说出，众人或许还会思索一二，可此时听来，却成了她为保命的推托之词。 凤九太痛了，哀哀道：“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是女华佗……” “你放屁！当初解瘟疫之难的方子是我们小姐亲手拿出来的，你为了活命如此颠倒黑白，简直无耻之尤！” 第3章 百口莫辩 凤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其中缘由，没人相信她，那凤无眠呢？ 她慌乱抬眸，却对上了一双愤怒失望的双眸。 凤无眠不信她…… “我没有说谎，”她努力辩驳，“不仅如此，我还是当年杨家沟的小女孩。” 凤九本不想在这样荒谬的情形下说出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保护孩子，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但她没发现，凤无眠的神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玉佩……” 凤九咬牙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满怀希冀地递给凤无眠。 玉佩是凤无眠当年送给她的，也是他们风雨同舟的见证。 他一定会记得的，对吗？ 凤无眠夺过玉佩，任由猛烈的情绪海啸般袭上心头，低低道：“你怎么知道的杨家沟？怎么知道的玉佩？” 凤九不解：“什么？” 下一刻，凤无眠徒手一握，那玉佩顷刻碎成两半。 “凤无眠你疯了！”凤九惊呼出声。 她将这玉佩当做至宝珍藏多年，凤无眠却毫不犹豫地碾碎了它。 此时被碾碎的不仅仅是玉佩，还有凤九的心。 凤无眠怒极而笑，将玉佩丢垃圾般甩在凤九脚边。 他生得俊美无俦，这一笑犹如光风霁月繁花怒放，可凤九从他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柔软和笑意。 其中充斥的，是被欺骗愚弄的震怒，还有阴冷的杀意！ “本王有一块祖传玉佩，名为玲珑，乃万年寒玉锻造而成，水火不侵，万力莫摧。玲珑已被本王赠给了一位在杨家沟结识的故友，这位故友曾救过本王的命，她，正是楚碧玉！凤九，想骗本王也该多费些心思，这等废物也想蒙蔽本王？” 楚碧玉…… 凤九哪里不懂而今的形势，原来她竟不知不觉陷入了一个恐怖的圈套里！ 对方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连她不会揭穿楚碧玉假冒女华佗一事也料到了。 一步一步，算无遗策。 是谁……是谁要至她于死地？ 凤九飞快整理思绪，据理力争道：“凤无眠，我知道这些听起来很荒谬，但我真的是女华佗，我随师父魁仙老翁修行多年，早先的瘟疫方子也是我通过丞相之手拿出来的，不知为何被楚碧玉抢占了去，当初我为了顾全丞相府的颜面没揭穿楚碧玉，这才叫她钻了漏子。” “你以为本王会信你？” 凤九眼眶涩得发疼，连心魂都在战栗，但她还想给自己和凤无眠一个机会。 只要他愿意信她，他们就有未来！ 咽下口中苦涩，凤九再次开口。 “凤无眠，我再说一次，早先救了大军的人是我，当年救了你的人也是我！你若愿意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们可以回燕京对峙！” 一番话落入众人耳中，简直可笑至极。 “凤九你想得倒是美，回燕京对峙也要你能活下来才成！” “这女人恬不知耻，为了保住自己一条狗命，不仅冒充女华佗，冒充王爷的救命恩人，还想将给我们小姐泼脏水，这简直……” 第4章 对他拔刀 “够了！”凤无眠最后一丝耐心也被耗尽，“通通闭嘴！” 凤九艰难扯开嘴角：“凤无眠，我没说谎。” “本王叫你闭嘴！” 凤无眠不想再听凤九那刺耳虚伪的狡辩，抬手点了她的哑穴，后者脸色惨白，一把握住了凤无眠的手。 凤无眠毫不留情地将她挥开，再抬手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啪……” 凤九被打得头晕脑胀跌坐在地，有鲜血从嘴角淌下，小腹更是抽痛异常。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凤无眠，其中的错愕和悲伤连凤无眠都惊了惊。 他飞快压下心中异常，坚定道：“凤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若去救楚小姐，本王尚可饶你一命。” 饶她一命？ 哈哈哈哈！ 这赵国第一高手的手段，何其残忍，他凤无眠难道不知道吗？ 这是要她去死！ 为了一个楚碧玉，她和孩子都是随意能舍弃牺牲的棋子？ 凤无眠终究还是……不信她。 凤九心如刀绞鲜血淋漓，但她一遍遍对自己说不能慌，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黎霍冷哼一声，一边晃动楚碧玉一边道：“凤无眠，老子的脾气可没这么好，无论那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就要她，否则我就杀了楚碧玉！你该不会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孽种吧？” “无眠哥哥……”楚碧玉软软哭泣，“你不要再计较她冒充女华佗，她怀了你的孩子啊……无眠哥哥……万万不可用她来交换，碧玉临死前能在见你一面，已算是最大的庆幸……” 一声声无眠哥哥，触动了凤无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当年他中毒被虏，双眸无法视物，是楚碧玉一直鼓励他安慰他，他才能熬过那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楚碧玉是他的救赎和光芒，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 他要她活！ 她必须活！ 凤无眠垂眸看向脸色惨白，神色绝然的凤九。 她面上有一疤痕贯穿容颜，狰狞丑陋，但她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那双眼澄澈明亮，不被世俗污秽所染，永远真诚炙热。 而今日，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是个心机深沉，为攀龙附凤不惜满口谎言的人！ 凤无眠的心沉甸甸的，如有一块恶气堵在胸口，咽不下，散不去。 他想起两人并肩作战的日子，想起她坦率洒脱的笑靥，但水落石出后，那美好过往最终只留下了满地狼藉，遍野污垢。 凤无眠缓缓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已无一丝心软。 “一个孽种罢了。” 孽种？ 孽种…… 他竟然说他们的孩子是孽种，字字诛心不过如此。 可惜她说不了话，再多的怨恨都只能淤积胸口，生生逼出了一口鲜血！ “噗……” 凤九弯腰吐出那堵于口中的异物，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捂着小腹不断后退，孤狼般凶狠的眼神扫过众人，透着决厉和凶悍。 “凤九！”凤无眠眸光阴鸷冰冷，“过来！” “铮……” 凤九非但没过去，还抽出了腰间的软刀，内力灌入其中，刀锋铮鸣，杀机凛凛，锐气逼人。 她抬手，用刀尖对准凤无眠，染血的恐怖面容宛若恶鬼般骇人。 第5章 你救了她，本王便叫你活 利刃的寒光投映在凤九眼中，叫凤无眠气疯了，他冷澈如星的眸底翻滚着刺骨寒意，“别惹怒我！” 凤九笑了，那笑嘲讽惨烈又倔强，无声的说着她的仇恨和不屑。 仿佛从这一刻开始，凤无眠将会永远被她摒弃在生命和心房之外。 爱慕不再，思念不再，欢喜亦不再。 她怎么能？ 她怎么敢？ 她是他的！ 哪怕再痛苦愤怒，也只能是他的！ 凤无眠双眸一敛，连绵的内劲冲向凤九。 凤九正欲提刀抵挡，突然，一股万钧之力砸上她的肩头。 “噗……” 凤九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跌在凤无眠脚边，动手的，正是丞相家的护卫。 凤无眠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和瑟瑟发抖的身子，不知为何身形僵硬，连心脏都绞成了一团。 他嗜血的睨了动手伤凤九的人一眼，骇得对方心魂一颤，慌忙道：“王爷，我是怕她逃走！快，用她救我们小姐啊！”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王爷，我们小姐快不行了！” “王爷，救救我们小姐！” 凤无眠的心有如被烈火灼烤，一掌击毙那护卫。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俯身想扶起凤九。 凤九却好似惊弓之鸟，竭力的反抗，但方才那一掌伤及了她的脏腑，她只能一口咬在凤无眠的手上。 她力道极大，似乎想生生要掉他一块血肉。 “呜呜……” 面容丑陋的女子如同一头受伤的幼兽，只能用稚嫩的犬牙保护自己。 凤无眠眼眶发涩，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字一顿道：“凤九……你救了她，本王便让你活！”否则她公然冒充女华佗，只有死路一条。 她功力深厚，体魄强悍，哪怕怀有身孕，比起瓷器般一碰就碎的楚碧玉，她也更能抵挡狂风骤雨。 他们一路闯过血雨腥风，风无眠相信，她一定能救下楚碧玉。 凤九浑身如千针入体般疼痛，尤其是肩膀，正火辣辣地灼烧着。 方才那人掌心有毒！ 可她被凤无眠点了哑穴根本说不了话，就算能说又如何呢？ 跟在风无眠身后风风雨雨，起起伏伏，以命相互，以诚相待，可到头来，她都比不过一个楚碧玉。 又或者说，比不过一个贵女和华佗的身份。 她知道风无眠为何不愿意信她，因为凤九，只是一个暗卫。 在他看来，凤九卑微低贱有如蝼蚁虫豸，根本不值得尊重，更不值得信任。 所以他在关键时刻能牺牲她……甚至牺牲他们的孩子！ 本以为凤无眠是一个可以跨过身份地位，全心全意信任爱慕的人。 到头来，他们依旧处于世俗的樊笼和制约中。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凤九咧开嘴角，发出低低的嘶鸣，无声的笑着，笑她的天真愚蠢，笑她的有眼无珠！ 她双眼圆睁与他对望，那明亮澄澈的眼底此时有烈烈怒火，浓浓痛楚，灼灼恨意！ 凤无眠喉咙紧得发疼，胸腔中蔓延着炽热的痛意，鲜明滚烫。 他不敢与凤九对望，一把拽着她的衣襟站起，将她推向那个狰狞的男人。 第6章 穿越?失忆? “放人！” 黎霍双眸陡然一亮，眼里恶意暴涨，一把丢开。 楚碧玉疯狂尖叫：“无眠哥哥救命！” 凤无眠飞身掠起冲向她，将她从坠崖边缘救了回来。 转身时，他才发现黎霍已经快速移动到了凤九面前，但显然并不想用凤九做人质，而是想要凤九的命！ 男人掌心汇聚浑厚内力，脸上露出狰狞嗜血的狂笑，狠狠一掌打向凤九胸前。 “给我死！” 凤无眠睚眦欲裂，“凤九！躲开！” 剧毒发作，凤九浑身柔软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掌打在自己身前，打得她五脏六腑剧痛，打得她四肢百骸俱颤…… 她口吐鲜血，满目悲凉，如同一只破碎的蝶般坠向深渊，眨眼间就被黑暗和混沌吞噬。 “凤九——” 凤无眠脑海一片空白，本能要去抓凤九。 楚碧玉却死死抱着他，嚎啕大哭：“无眠哥哥……我好怕啊……呜呜呜……” “滚开！” 凤无眠挥开楚碧玉，纵身欲跳悬崖，可是更多的人冲了出来，压制住了他。 “王爷，不要冲动！” “王爷，凤九武功高强，不会有事的！” “王爷！” 一声声王爷，不迭不休，凤无眠的心被推向了未知的深渊…… …… 楚寒烟没想到自己飞机失事后，竟然大难不死地穿越了。 只可惜这穿越的身子是个差点一命呜呼的可怜虫，整整三个月时间，她连床都下不了，愣是差点没躺出褥疮来。 她没有可怜虫的记忆，听自称是她师父的小老头说，可怜虫和她同名同姓，是大齐楚丞相的嫡女。 楚寒烟来了兴趣，但听完可怜虫的生平事迹后，差点白眼都翻烂了。 可怜虫幼天资聪颖，六岁便被小老头破例收为最后一位关门徒弟，却因爱上了一个渣男为他蛰伏收敛，奉献一切，甚至还留在渣男身边做暗卫保护他。 最后，却被渣男用来交换人质，坠落山崖一命呜呼。 是的，凤九正是大齐楚丞相唯一的嫡女，楚寒烟！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楚寒烟才没揭穿楚碧玉假冒女华佗一事。 因为那是她的妹妹，虽然同父异母，可到底还要顾全楚相的名声。 但这一念之慈，却把楚寒烟害死了。 小老头说得是义愤填膺，睚眦欲裂。 楚寒烟听得是天雷滚滚，三观俱裂！ 可怜虫为了一个男人，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果然，恋爱脑是最可怕的存在啊，无论在什么时空都一样。 “嘎吱……” 残破的小木门从外推开，鹤发童颜的小老头骂骂咧咧走了进来，掐着楚寒烟的喉咙将苦得入心入肺的药“咕噜咕噜”灌入她口中。 “好点没？”小老头双眸晶晶亮地问，“认得为师了吗？” 楚寒烟心中大骂，认得你是个毛啊，我是穿越又不是失忆，没有原主的记忆，谁晓得你是谁？ 但给楚寒烟五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只能摇头道：“认不得。” “没理由啊……”小老头暗暗嘀咕，“眼瞧着这脑后淤血也散了，为何就是没恢复记忆呢？” 第7章 中奖了! 楚寒烟生怕小老头再给她灌苦药，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师父，哪怕没了记忆，您也是我的好师父，我们何必拘泥于过去呢？一切向前看，希望在明天啊~” 小老头看着楚寒烟献媚的小模样，嘴角一抽道：“罢了罢了，有记忆没记忆，你都是这泼皮样，没记忆也好……” 没记忆，就不会太痛苦。 “师父，我能下地了吗？我都快长蘑菇了。” “不能，觉得无聊你就看医书。” “还看？” “这些书籍都是我和你一起整理誊抄的，是包罗万象集古今智慧大成之作，你就不该多看两遍吗！” 楚寒烟哽咽无语，虽然她上一世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圣手，可也遭不住天天看医书啊。 不过神奇的是，这些书籍的字迹和她本人的字迹一模一样，她仅仅只是看了一遍，就将其中的内容融会贯通了。 难道她和那个可怜虫，还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成？ “师父，我真的看吐了……” “吐是正常的，毕竟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什么，什么小的？” “哦，你怀孕啦，你不记得了？” “噗……”楚寒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记得你妹啊！” 楚寒烟不服了，她一个二十二世纪五好青年，人人追捧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莫名其妙就中奖揣崽子了？ 啊，好气！ “女孩子家家，别天天你妹你妹的骂人，多不雅。” “这不是在骂人。”小老头怎么知道她这是在骂人？太诡异了……打死不认！ “呵……”小老头一副“老子还不了解你，失忆了也是一个熊样”的神情，轻轻拍拍楚寒烟的脑袋道：“你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个坚强的，如此折腾他，依旧妥妥当当，这是你们母子的缘分，也是我和他的爷孙缘分，师父可告诉你，好生照顾我的小徒孙，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缘分？ 她和这个小胚胎？ 见楚寒烟一脸傻乎乎，小老头无奈摇头道：“实话实说，你的身体损伤严重，若不把他生下来，你也会没命。” 楚寒烟：“……”不是，这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乖乖的。” “……”靠。 小老头离开去配药，楚寒烟正想着如何作一作把这小胚胎作掉。 突然，一股浓浓的酸涩和悲伤从心底泛出，迅猛又强势。 她抬手一抹，发现自己竟然满脸是泪。 这是原主的感情吗？ 因为深爱着自己的孩子，所以不愿意他有一点损伤。 浓烈的爱，让楚寒烟呼吸微颤。 毕竟她上一辈子是孤儿，成年后又专注于医疗研究没有结婚，所以到死，她都没有亲人。 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个小家伙将是她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亲人了吧？ 缘分啊……这何尝不是上天的礼物和馈赠呢？ 如果是这样，她好好爱他便是。 “放心吧……” 楚寒烟喃喃开口，轻轻摸索着自己的小腹，泪水不知不觉已停下。 “加油啊，小家伙。” 第8章 五年后回归 不知道是不是楚寒烟的错觉，她似乎感应到了微弱的回应。 随后，楚寒烟又否定了自己这荒谬的想法。 她肚子里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又不是妖怪，怎么能给她回应？这怕是魔怔了吧！ 楚寒烟自嘲一笑，又沉沉昏睡了过去…… 楚寒烟并不知道，在她养伤失踪期间，整个杞县，甚至于周遭区域，都被摄政王的军队翻了个底朝天。 那铺天盖地的探索搅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直到齐文帝下令后，摄政王才由明转暗，但搜寻从未停止。 一年一年又一年…… 众人只知道摄政王丢了心爱的宝物，除此之外无人敢多寻问一句，生怕有杀身之祸。 …… 五年后。 一辆马车晃悠悠驶入了燕京城，经过检查后，马车便不急不缓来到了朱雀街丞相府前。 停稳后，从马车上跳下一大一小二人。 大的是一妙龄女子，她身形高挑，纤细婀娜，肌肤白皙如雪，脸庞如雕如塑，一对英眉张扬秀美，一双星眸潋滟生辉，琼鼻更是高挺精致，红唇浅浅勾着，色若渥丹美不胜收。 哪怕是最质朴的棉布青衣，也被她穿出绰约风姿，雅致神韵。 小的是一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乌溜溜的发丝一丝不苟梳起，凤眸大而明亮，仿若含着万千繁星，小巧的唇紧抿着，眉心轻蹙。 少年老成的神情和他软绵绵白嫩嫩的包子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叫每个来往的人都忍不住看得灵魂打颤，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也太太太……太可爱了吧，观音娘娘坐下的散财童子，都不及他千分之一啊！ 到底是谁家的小公子？ 就连丞相府的家丁，也被这一大一小给威慑住了，半晌才上来询问。 “小娘子，你们来错地儿了吧？这里是丞相府，你们速速离去。” 女子眨眼，抬眸看了眼大街对面的茶楼，星眸微微一弯，冷冷笑道：“没错，找的就是丞相府，喏，你过来。” 家丁一愣，两步上前，那女子抬手就把马缰递给他，道：“把马车迁到后院，找点饲料喂一喂老风。” 女子言罢，拖着小公子就往府里走，这可把家丁吓得够呛。 这下他可顾不得什么美不美的了，凶神恶煞拦在女子面前，怒斥：“你干什么的？停下，找死吗，这可是丞相府！” 女子蹙眉道：“我知道，我回得就是丞相府，怎么，你们没收到消息吗？” “什么消息不消息的？”家丁双眼圆瞪，“你算什么东西，丞相府也是你说进就能进的？滚滚滚！” 女子丝毫不恼，淡淡笑道：“这不可能，我已派人送了信回来，你去禀告丞相，就说他的女儿回来了。” 女儿？ 什么鬼女儿！ 这不说还好，女子一说，家丁和四周之人捧腹大笑了起来。 “这女子怕是脑子有病，竟敢冒充丞相之女！” “谁不知道丞相的掌上明珠是碧玉小姐，你算个什么东西？” “再不滚，腿都给你打断了！” “听到没有，快滚！” 第9章 大小姐! 家丁语气甚是凶悍，他身为丞相府的仆人，平日里威风惯了，这一发作，连一些小官小吏都要礼让三分，自然是有些唬人的。 四周众人各个目露鄙夷，对着女子指指点点，那满满的恶意几乎令人窒息。 此时，对街茶楼的贵宾间里，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笑得春风得意。 其中一人娇软道：“还是娘亲厉害，一出手就叫这小贱人颜面尽失。”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楚碧玉。 年长的女子，是楚碧玉的娘亲李氏。 李氏用怜爱的目光看向面若春花的女儿，轻声道：“看懂了吗？有些事，根本不用脏了你的手。这家丁名张伟，狗眼看人低之辈，只要知人善用，你就能兵不刃血。” 楚碧玉点头：“女儿知道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李氏不急不缓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不着急，早着呢。” 不叫这劳什子的嫡女，被欺辱得脱了一层皮，又怎能泄她心头之很！ 楚寒烟啊楚寒烟，你以为躲出府外多年就能逃过一劫吗？ 当年我能整死你娘，而今，也能整死你！ 楚寒烟微微叹气，正待开口，小公子竟蹿到了她面前张开双手道：“你们不准欺负我娘亲！” 小公子凤眸又黑又利，好似一只凶悍的小狼崽，一时之间竟真的骇得家丁头皮发麻，脚下发软。 回神后，家丁又万般懊恼，暗忖自己竟被一奶娃娃吓到，丢脸至极，于是抬脚就要往小公子身上踹。 “兔崽子找死！！” “啊……” “天啊！” 众人都以为这小公子难逃厄运，但下一刻，那家丁竟整个飞了出去，“咚”得一声撞在墙壁上，哀嚎声立刻响起。 “哎呦……” 众人：“？？” 发生了什么事，这家丁怎么就飞出去了？ 只有小公子双眸灼亮地盯着自家娘亲，其中写满了别扭的崇拜。 嗯，娘亲好帅气，他好喜欢！ 但他不能说喜欢，否则娘亲又要捏他的脸，都把他捏成面团包子了…… 有家丁从门内跑出扶起昏迷之人，护卫们更是将楚寒烟和小公子为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片刻，丞相府的管家便气势汹汹杀了出来。 “哪个瞎了狗眼的竟敢在我丞相府撒……” 话都没说完，管家就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良久后，他战战兢兢道：“大……大小姐？” 大小姐？ 不仅是丞相府众人傻眼了，连围观的百姓们也呆若木鸡。 感情这女子真的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不会吧！ 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为何如此落魄的回来？ 而且丞相府的小姐不是没成亲吗，这叫她娘的小公子是怎么回事！ 楚寒烟淡淡颔首，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懒懒道：“侯管家还愣着做什么，把老风牵进去，它饿了。还有，本小姐已来信说明了归期，为何无人相迎，李姨娘呢？” 楚寒烟说话时，暗将内力灌注其中，整条朱雀街，从接头到街尾，无不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第10章 哪里痛往哪里戳 侯管家闻言嘴角狠狠一抽，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一丝颜面都不留给李姨娘。 丞相夫人去的早，侯爷后院又只有李姨娘一人，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丞相府真正的女主人了。 大小姐一回来就喊“李姨娘”，直接把她一巴掌给打回了尘埃里。 这不，四周众人已议论纷纷了。 “李姨娘？” “我的妈呀，原来丞相夫人去世这么多年李姨娘还是姨娘啊。” “不要脸，那她干嘛对外宣称自己是夫人？” “啧啧啧，一个妾侍也敢自称夫人，反了天了！” 在这大齐之中，如果男主人愿意给两份颜面，侍妾也算半个主子。 若不愿，侍妾的地位只比家中的仆人高上些许，如何和尊贵的嫡女相比？ 楚寒烟言罢，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对面茶楼。 她内力深厚，眼神好，那二楼气得脸色铁青龇牙咧嘴的女人，应该就是李姨娘了吧？ “这……李姨娘并未交代，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失误。” 楚寒烟叹气，不急不缓道：“嗯，不着急，毕竟李姨娘只是一个丫鬟出身的妾侍，见识浅薄目光短浅了些。本小姐多年未归，没人教导她，她便不知分寸失了礼数，说起来本小姐也有错。管家不要对她太苛刻，毕竟那是二妹妹的生母。” 如果不是侯管家稳重绷得住，此时怕已冷汗淋漓，抖若筛糠甚至跪地喊冤了！ 这他娘的苛刻的人是他吗？ 可别给他乱扣帽子啊大小姐！ 都说揭人不揭短，骂人不骂娘，大小姐这是哪里痛往哪里戳啊…… 不对，应该说是把李姨娘和二小姐的名声往死里戳！ 一个妾侍，一个妾侍之女，这些年来竟毫无分寸，不知礼数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当成了丞相府的主人。 这不是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吗？ 楚寒烟声音传得极远，李姨娘和楚碧玉早就坐不住了，两人收拾妥当迅速冲了回来。 如果再不现身，指不定这楚寒烟要往她们身上泼什么脏水呢！ 无耻，卑鄙，龌龊！ 楚寒烟抬眸看向急忙回来的二人，笑眯眯道：“这不是李姨娘和二妹妹么？” 楚寒烟说话时并未做出趾高气扬的姿态，身上所着也并不是锦缎华衣。 可她轻缓的语气，雍容大方的举止，适宜矜贵的笑容，已将两母女碾成了泥土尘埃。 仿佛在她面前，她们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楚碧玉望着这样的楚寒烟，突然想起了年幼时的恐惧…… 那个时候的楚寒烟，无论是做什么，都能将她比成泥泞残渣。 她永远记得爹爹的眼神，只要有楚寒烟在，就永远看不到她楚碧玉！ 楚碧玉深吸一口气，上前盈盈行了一礼，怯怯懦懦道：“你……楚……大姐，您回来了？我和娘亲没有接到来信，怠慢您了，大姐千万不要生气……” 她身姿纤细柔美，端得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愣是营造出了一个被嫡女欺负的、敢怒不敢言的庶女模样。 第11章 夺权! 楚碧玉本就生得如同一朵白莲花似的，这一委屈，更是眼中含泪我见犹怜，大大激起了众人的保护欲。 “二小姐竟如此害怕大小姐？这大小姐恐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可不就是嘛，不就是没接到吗，用得着如此大发雷霆？” “啧啧啧，这大小姐不知道在何处躲了多年，一身乡野之气。” “和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二小姐比起来，简直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楚碧玉垂眸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万般得意。 只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楚寒烟回话，她略显不安抬眸，对上了楚寒烟居高临下的眸光。 那双眼岑静深邃，在这种注视下，楚碧玉不由得窘迫起来，就仿佛自己是她脚下的烂泥般不堪入目。 “我……” “李姨娘。” 李氏咬牙行礼：“大小姐。” “本小姐为了替大齐和爹爹娘亲祈福，自幼在万佛寺修行，其中清贫自不用多说，可盼得便是爹爹康健，家庭和睦，国泰民安。 爹爹乃男子，不理这后宅之事，你作为二小姐的生母，为何将她教导得如此不知轻重，不知缓急？ 堂堂丞相府二小姐，哪怕是庶女，也该成为贵女表率遇事不惊、遇变不乱，可你看看她。 本小姐和她相见后，不过说了一句，她便做出这泫然欲泣的模样，成何体统？哪里有一丝一毫贵女风范？凭白坠了爹爹的英名，拉低我大齐闺女的水准。” 言罢，楚寒烟摇摇头，一脸遗憾。 楚寒烟的话明明不含一句辱骂，可李氏和楚碧玉却觉得有巴掌重重落在她们脸上，把她们打得脸颊通红。 眼前之人可是丞相府的嫡女，却毫不娇贵，甚至为了大齐百姓，为了丞相甘愿忍受清平之苦礼佛十几载。 而你一个人庶女天天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却养出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性子。 “啧啧，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庶女就庶女……” “可不是么？” “白瞎了丞相府这些年的好衣好物，应该让这二小姐去常伴古佛才是。” “哈哈哈哈，可别，万一人佛祖嫌弃呢？” “兄台所言甚是。” 楚碧玉被气死了有没有？ 很不得好似一个泼妇般对着这群嚼舌根的废物们破口大骂，可偏偏蛇打七寸，楚寒烟把她们拿捏地死死的，还站在道德制高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李氏和楚碧玉只能乖乖认错。 “请小姐责罚。” “请姐姐教导。” 楚寒烟点头，又道：“你不曾收到本小姐要归来的来信？” 李氏当然收到了，就是想给楚寒烟一个下马威罢了，但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反正侯府中都是她的人。 如果楚寒烟继续询问，定会给外人一个咄咄逼人的印象。 李氏：“没有。”快！继续逼问我！ 楚寒烟眉梢一挑：“没有？没有就罢了，反正我已经回来了，这种错以后都不会发生。管家，今日入夜前将家中账薄和各楼各阁各柜的钥匙都拿到我院子来，我亲自执掌中馈，以免日后再有这等错事上演，给我丞相府抹黑。” 第12章 孩子他爹死了 管家、李氏和楚碧玉都傻眼了，这到底是个怎样战斗力彪悍的存在？ 三言两语，就夺了李氏的中馈大权？ 可偏偏楚寒烟句句在理，又是你李氏有错在先辩驳不得。 “我……我……”李氏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啥，最后眼瞳一缩落在了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身上，她脑中灵光一闪大喝道，“大小姐，这是您的孩子？” 楚寒烟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坦然道：“对，这是我的孩子，” “可我知道您还未成婚啊。您这是未婚先孕？”说到一半，李氏猛得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说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般。 哪怕大齐君主开明，民风开放也不允许未婚生子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发生！ 连普通人家都无法接受，更别说丞相家的贵女了！ “嘶……” “老天爷……” “竟有这等事情？” 事态再次发生大转变，围观百姓感觉今日这朱门大瓜吃得他们都快消化不良了。 但正主儿却不慌不忙，优雅从容地摸了摸小公子的脑袋，冷冷道：“你是什么身份？” 李氏一愣：“我、我是丞相的侍妾。” 楚寒烟冷笑道：“你也知道你是侍妾，那你有资格管本小姐的婚事？本小姐成婚与否需要和你报备？嗯？” 李氏迎上楚寒烟冰冷肃杀的目光，连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我……”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在人前胡言乱语，辱我名声，辱我儿名声！你可知道这孩子姓楚，是丞相所承认的唯一正统继承人！” “什么？” 李氏一直有个美梦，她想再替相爷生一个儿子。 相爷无子，只要她能替他生下儿子，哪怕只是庶出那也是这丞相府的正经继承人。 只要有了儿子她便能高枕无忧、尽享富贵荣华，女儿也有依仗能嫁个好人家，到老了说不定她还能挣个诰命夫人当一当。 但而今楚寒烟突然回来了，带着一个生父不详的野种就大摇大摆、厚颜无耻地说他是丞相府的继承人？ 这叫李氏如何能接受？ 李氏反驳：“你……既然是你的孩子，如何能姓楚？你又不是男子！” 女人生得孩子怎么可能随女人姓？ 楚寒烟笑眯眯道：“哦，孩子他爹是入赘的，入了我楚家的族谱，不过你一个妾侍是没资格知道的。而且这桩婚事是皇上他老人家赐得婚，只因我在礼佛需要低调罢了。质疑我家小公子的身份就是质疑皇上他老人家的圣威，你且仔细想想你有多少条命够砍头的。” 众人惊呼：“皇上？” “我的天啊，竟然是皇上赐得婚！”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一定是相爷为楚寒烟求回来的吧？” “嫡女就是嫡女，哪怕远隔万里也是相爷的心头肉啊。” “可不就是么。” 李氏和楚碧玉脸都黑了，可恶啊，凭什么楚碧玉就没这种待遇呢？一样是相爷的女儿，相爷这心都快偏得没边了！ “那孩子他爹呢？”一个需要仰仗女人鼻息的男人一定是个窝囊废，用他来刺激楚寒烟也是好的。 楚寒烟耸了耸肩，一脸平静道：“孩子他爹啊，死了。” 第13章 请家法! 李氏和楚碧玉摩拳擦掌的，乍一听楚寒烟的丈夫死了都懵了。 死了丈夫，那楚寒烟不就是寡妇吗？ 寡妇！ 寡妇啊！ 哈哈哈哈！ 两人只差没当场拍手称快了！ 死得好！ 死得妙！ 任你楚寒烟身份高贵又如何？任你由皇上赐婚又如何？你到底是个福薄命薄的寡妇！ 没了男人支撑，你这后半辈子就该被欺负死，说不定还会落得一个命硬克夫的下场！ 呸，活该！ 楚寒烟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眼里的快意，淡淡道：“李氏，你可知罪？” 李氏心中喜不自禁，面上故作惶恐：“我只是问一问孩子他爹的去向，又怎么会是犯罪呢？” 楚寒烟冷冷一笑，牵着小公子的手便朝着李氏的方向走去，明明是如此清绝妍丽的美人儿，脚步之下竟生出了浓浓的肃杀之气，压得李氏头皮发麻，压得楚碧玉浑身发冷。 “你……你想干什么？” “姐姐，你别恼羞成怒啊……” 望着二人极为相似的、战战兢兢的、仿若雨打芍药般柔弱无辜的脸庞，楚寒烟在心中对自个儿的便宜爹和小面团的便宜点爹的审美深深鄙夷。 果然啊，男人就喜爱这种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李氏，本小姐再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楚寒烟站定，淡淡一句话，让李氏心惊肉跳。 “敢、敢问大小姐，我何罪之有？” “你这是不认罪了？” “我……我无罪啊大小姐！” “无罪？”楚寒烟冷笑，“如果你说没收到我的来信，是你能力有限御下无方；如果你将楚碧玉教导得畏畏缩缩不知所谓，是你见识浅薄只懂以色待人；那么你在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的情况下，为保自身利益，害怕被我夺权，从而不顾丞相府名声，当着父老乡亲们的面便随意诽谤我儿，冲撞圣上之龙威、藐视圣上之旨意就是又蠢又坏！你用心险恶、愚昧无知又蛇蝎恶毒、死不认错！你何止有罪？你简直罪无可恕！你该死！！” 最后三字并未拔高声音，却有无尽山岳之气魄，叫李氏当场脚下一虚当场软倒跪在楚寒烟面前。 “我……我……大小姐，我冤枉啊！冤枉！” 李氏哭得极其伤心，只是楚寒烟的话太铿锵有力了，让人对李氏生不起一点同情。 都说妇人无才便是德，可这样又蠢又坏的妇人在后宅里可是一个大毒瘤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全家都祸害了。 可怕可怕…… 连丞相都差点扛不住啊！ “冤枉？”楚寒烟眉梢上扬，“国发家规在，如山铁证前，可由不得你冤枉，今日就由本小姐暂替父亲好好训一训你！管家，请家法。” 管家虎躯一颤，不懂这锅为啥就甩到了自己头上。 这家法是请还是不请？ 哎呦喂呀丞相啊，您老人家可快快回来吧…… 管家急得满头是汗，楚寒烟眯眼道：“怎么，本小姐请不动您老人家么？” 管家不迭说不敢，战战兢兢去请了家法。 第14章 便宜爹 眼瞧着管家手捧戒尺而来，楚碧玉这下什么都顾不得，连忙跪在李氏面前拦住楚寒烟。 “姐姐！使不得啊姐姐！” 楚寒烟点头：“的确使不得。” 楚碧玉心下一喜，以为楚寒烟是知道怕了，谁知接下来的话气得楚碧玉吐血的心都有了。 “一个滕妾，的确没资格被上家法，免得玷污家法列祖列宗们知道了不高兴，管家，去折两根柳枝来。” 管家给楚寒烟跪下的心都有了！ 大小姐啊，您这是人要打，面子也要折啊？ 管家只能命人去折柳枝，当然不忘派人去请丞相，而今只希望丞相能来得快些，否则一切都将无法收拾了啊。 下人们捧着柳枝胆战心惊献给立楚寒烟，后者静静打量手中的柳枝，楚碧玉一动不动护着李氏，她相信楚寒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打李氏。 她打了，爹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但庆幸不过一瞬间，下一瞬楚寒烟就突然抬手，狠狠抽在了李氏和楚碧玉的身上！ 她的力气不打，但却打得既有技巧，将内力灌入柳枝里，能叫人疼痛入骨，如有长针刺入皮肉，可偏偏外表会毫无痕迹。 这种暗力和巧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啊……” “啊……姐姐别打了！” 两人痛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连唇瓣都疯狂颤抖、哆嗦，真真好不可怜。 楚寒烟面无表情，不悲不喜，足足抽了二十鞭才停手。 抽到最后楚碧玉扛不住了，直往李氏的怀里钻。 因为疼痛两人再也无法保持那凄美绝色的模样，哭得泪水模糊、七零八落的，连脸上的胭脂水粉都被晕染开了，红红白白，愈发滑稽。 等丞相楚墨池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鸡飞狗跳的一幕。 他猛得上前，一把拽住了楚寒烟的手，正欲怒斥，却对上了一双冰冷凉薄，仿佛旷野孤烟般的双眸。 楚墨池仿佛被烫到般放开了她的手，好半晌才恢复如初，唇瓣动了动，道：“回来了？”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身形英武，挺拔若山，龙章凤姿，星眸深邃，是一副稀世罕见的俊朗容貌。 难怪能生出原主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这便宜爹长得真真养眼。 只可惜是个眼瞎的。 “嗯，回了。” 楚寒烟笑答。 她唇角微勾，眉眼儿微微浅弯，眸底漾起涟漪般的光芒，看得楚墨池一阵恍惚，回神后，楚墨池冷喝道：“你这是作甚？为何在丞相府门口闹笑话？成何体统？还不把东西放下！” 听到楚墨池向着自己，李氏和楚碧玉哭得更大声了，两人一前一后跪爬到楚墨池面前，紧紧抱着他的双腿。 “爹！您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姐姐打死了！姐姐好狠的心，哪怕我们有错，关起门来说一两句就是，何必这样折辱我们呢？” “相爷，您可算回来了，救救妾身吧，妾身真的是无心的啊……相爷……呜呜，可怜我们娘俩啊……” 第15章 讨要嫁妆 听听，听听，那哀哀怨怨、缠缠绵绵的哭声，连楚寒烟都有些于心不忍呢。 但她这恶人都做了，当然不会惧怕。 楚寒烟一边挥动手中拿的小柳条，一边嗤笑道：“这小柳条二十抽能抽死你们？在丞相府住了十几年，还真以为自个儿是金堆玉砌的矜贵人了？自己是什么来路，心里没点数？” 李氏脸色一白，她是什么来路？当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来路了…… 当初为了勾搭楚墨池她可是连尊严都不要了，最后为了挤走了楚寒烟的娘，她差点连命都豁出去了。 李氏生怕楚墨池想起曾经的自己多么不堪，忙道：“相爷，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顶撞大小姐的。” “爹爹……女儿错了，女儿以后再也不敢惹姐姐不高兴了……” 楚墨池听着她们的哭泣，头痛欲裂，只能对楚寒烟道：“她们都是你的亲人，何必如此咄咄相逼？你的性格和你娘简直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一点改进都没有！” 楚寒烟眉梢一挑，不屑道：“我为何要改？我不改有人都能把我的功劳送给别人，我要是改了，此时不就尸骨无存了吗？” 楚墨池神色复杂盯着楚寒烟，许久后才哑声道：“我会补偿你的。” 楚寒烟笑了，发至内心的笑。 但这笑不是因为喜悦，也不是因为痛快，而是因为讥讽。 如果眼前的男人你知道，因为他将自己一个女儿的功劳给了另一个女儿从而害死了她，他会怎么想呢？ “好啊。”楚寒烟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她笑眯眯道，“既然你要补偿我，那我要掌管丞相府的中馈。” “嗯。”楚墨池一口应下，既然嫡女回来了，又发生了种种磨难，这中馈自然要交给她，也算是给她撑腰。 “我娘留下的嫁妆，我也要自己管理。” “好。”楚墨池毫不犹豫，听得李氏心如刀绞！ 楚墨池虽然贵为丞相，可他却是忠诚的保皇党，为了不让人有攻歼的机会，他平日的生活十分廉洁、两袖清风，除了皇帝的赏赐之外，家中绝大部分的开销都来至于丞相夫人留下的嫁妆。 如果都还给了楚寒烟，那她和楚碧玉的吃穿用度怎么办？ 难道仅仅凭借那一个月十两、二十两的份例吗？ 那她的女儿还怎么继续“艳冠群芳”，她女儿又怎么能获得好亲事呢？ “不行！”李氏激动开口，随后又惊觉自己太激动了，便尴尬道，“大小姐，您还年幼，这丞相夫人留下的嫁妆都已亏损为多，不如由妾身代为管理可好？等盈利了，妾身再把它们还给您？丞相，您看如何？” 对于发妻的嫁妆状况楚墨池是不知道的，一来是相信李氏，二来是怕睹物思人，所以他便将发妻嫁妆的管理权全权交给了李氏。 李氏从来都说嫁妆里店铺、庄园和田地的效益、收成都很一般，刚好能维持运转，对此楚墨池是相信的，毕竟李氏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也没这个胆子骗他。 楚墨池点头：“你姨娘说的不无道理，你自己怎么看？” 第16章 三百万两! 楚寒烟的白眼都快翻烂了，她很怀疑自己这便宜爹的“傻白甜”性格是怎么把这丞相之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 但楚墨池是傻白甜，她可不是！ 楚寒烟挑眉，不急不缓从报复中拿出几本账目和清单，慢慢展现在李氏的面前，笑道：“这是我娘留下的二十间铺子、五座庄园和一千亩田地的清单。我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皇上还派了几位户部的大人替我复查，我确定以及肯定它们都是地段最好，土壤最优渥的，生意最红火的。 就以这里面盈利最少的铺子玉章阁为基准吧，玉章阁每年盈利一万两，二十间玉章阁那就是每年二十万两。一共十五年的时间，那便是三百万两。 还有庄园土仪和田地的收益，别的我也不多算了，算是姨娘辛苦照料我爹的劳务费吧，还请姨娘把这十几年来的利益共计三百六十万两一并归还，否则我就要上告官府了。” “什……什么？” 李氏的脑袋嗡嗡作响，如同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我……我……” “你什么你？”楚寒烟笑眯眯道，“这些可都是户部给出的数字，可做不得假啊。姨娘，您还是快快退钱吧。” 李氏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仓惶抬头看向楚墨池，不迭道：“相爷，您……您听我说……” 楚寒烟才不会给李氏开脱的机会，她淡淡道：“李姨娘，您如果还要辩驳，那我就要把户部的王大人、李大人统统请过来了。毕竟当初可是他们帮着我核定的呢。” 李氏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楚寒烟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她那些烂铺子怎么可能如此赚钱？ 半晌李氏都不说话，只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楚墨池也晓得她有所遮掩，冷冷质问：“你想昧下烟儿的银子？” “不不不……不是的……”李氏可担不起这样的庞大的数额罪名啊，无奈之下她只能对楚墨池实话实说：“相爷，您听我解释……它们根本就没赚这么多钱！一间铺子一年盈利一千两就顶天了！最好的也不过是三千两！根本就没有一万两啊！” “是么？”楚墨池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但你不是告诉我，它们都不赚钱么？哪怕一年一间铺子一千两，那而今也有三十万两了，银子呢？” 银子当然被李氏和楚碧玉挥霍光了啊！ 否则这些年来楚碧玉在燕京城那里可能有这么好的名声？ 都是实打实的银子花出去，才能经营到如此的。 “等等！”楚寒烟冷笑，“爹爹，你们二人一唱一和，该不会就想把我娘嫁妆的利润变成三十万两吧？” 楚墨池被楚寒烟狠狠噎了噎，这是在质疑他的人品？ 一眼读出楚墨池的想法，楚寒烟轻笑道：“还请爹爹多包容，毕竟我可是在这上头狠狠跌过跟斗的呢。” 楚墨池胸膛剧烈起伏，似乎被气得不轻，半晌方咬牙道：“为父自然会和李大人和王大人确认，如果是三百万两，砸锅卖铁为父也不会少你的。” 第17章 凤无眠 楚寒烟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盈盈行了一礼：“那就多谢爹爹了，三百万两，这都能堆个金人呢，爹，您选姨娘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真棒！” 楚墨池被自己女儿气得脑门疼，突突地疼。 他冷冷注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幽幽道：“李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你若不能给本相一个解释，本相定不会轻扰你。” 李氏从未听过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用如此狠厉的声音对自己说话，虽然她成为他的侍妾之后，他从来不曾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但他也还是尊重她的。 哪怕她出生不良，也从未轻怠过。 所以她才会变得越来越贪心，越来越过分…… 可而今她才知道，男人的信任和尊重根本不是爱，只是他自身的修养罢了，在事实面前，他不会袒护她，哪怕一点点。 怎么办？ 怎么办？ 突然腰间被人用力掐了一下，李氏抬头就看到自家女儿，突然福临心至轻呼一声软软晕了过去。 “姨娘？姨娘！” 楚碧玉凄凄惨惨唤了一声，就连怒火在心的楚墨池也怔了怔，忙道：“乔午，快请大夫！” 管家连忙颔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楚寒烟侧身拦住。 乔午寄得直呼：“哎呦我的姑奶奶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赶紧让让吧。” 楚寒烟笑得从容、惬意，悠悠道：“急什么？” “为什么不及急？”楚碧玉瞪着楚寒烟的眸子就几乎冒出火来，“姨娘虽然身份低微，但也是我的生母，你怎么能如此恶毒呢？楚寒烟！你礼佛都礼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楚碧玉小脸憋得通红、又急又气的样子真真叫人心疼。 不仅管家不赞同，连围观的老百姓们纷纷开口：“大小姐，再生气也等把人救了再说吧。” “是啊大小姐。” “这人万一没了，可不就罪过了吗？” 楚寒烟没答应，而是挑眉看向楚墨池，后者的眼神复杂得让楚寒烟看不懂，就在此时，一道冰冷刺骨、低沉有力的嗓音传来，仿佛重锤落在众人心头，让喧嚣吵闹的人群瞬间寂静。 “发生了什么事？” 楚碧玉立即如同看到亲人般哭着起身，趔趔趄趄向来人小跑而去。 “王爷……您来了？求求您救救我和姨娘吧，姐姐她要逼死我们啊……” 来人身着霜白色的长袍，袍角用银丝勾勒着蟠龙纹，浓密乌青的长发仅仅束起一半，剩余的长发好似绸缎般流泻飘动。 遥遥看去，仿若瑶台上仙，冰冷疏离，不沾红尘。 随着来人走进，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仙人，饶是楚寒烟上一世见识了无数俊男美女，也不得不承认无人能及他之一二。 他眉若远山，眸似寒渊，轮廓清隽绝伦，如雕如刻，一笔一划，恰如其分的完美。 他的唇色极淡，隐隐透着刻骨的凉意，但也无法淡去他极富侵略感的、摄人心魂的俊美。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楚寒烟想，这两句诗用在他身上，果真再合适不过了。 只一眼楚寒烟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自家小公子的便宜爹，摄政王凤无眠。 第18章 极尽嚣张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参加王爷，王爷千岁！” 人声喧闹中，凤无眠一眼就看到了那如同火焰般张扬明艳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型眼里却无一丝一毫的温润和柔软，就像是一柄凌厉的宝剑，又像是一块星空荒原上的顽石。 美丽、危险又冷硬。 凤无眠想自己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个妇人？否则他怎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起。” “谢王爷。” 见凤无眠和楚寒烟静静对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萦绕在两人身边，楚碧玉心中警铃大作，哭泣道：“王爷，你救救我们吧……我只是想替姨娘请大夫而已，姐姐竟然不同意……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凤无眠俯身将跪在地上的楚碧玉扶了起来，楚碧玉佯装柔弱地向男人靠了靠，后者突然握住她的肩膀，愣是让楚碧玉靠也不是，不靠也不是，很是滑稽。 “楚二小姐，您没事吧？” 凤无眠身后的女护卫立即上前扶住楚碧玉，动作迅速训练有素，显然没少替自家主子处理狂蜂浪蝶。 楚碧玉尴尬又凄凄惨惨看了女护卫一样，轻声道谢：“谢谢你凤十。” “初二小姐客气了。” 一旁的护卫首领去询问一番，将事件前因后果悉数告诉了凤无眠。 凤无眠听罢轻轻颔首，直视楚寒烟，嗓音清冽微凉，低醇好听：“楚大小姐，关于李氏贪墨银两一事，本王可以代她出这三百六十万两。但再多的银两也比不过人命，楚大小姐阻止管家请大夫，这是何意？” 楚寒烟笑眯眯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楚大小姐，”凤无眠眼神极深，“你可知道你这算害人性命？依我大齐律例，可是要服刑的。” 楚寒烟惊讶道：“当真？” 凤无眠蹙眉不言，但满眼都是面对无知妇人的不耐。 楚墨池向前一步挡在了楚寒烟面前，拱手道：“是小女无状浅薄，下官这就去请大夫。” 楚墨池这是像凤无眠求一个台阶，凤无眠也默许了。 毕竟此事的确是李氏贪心作恶在前，楚寒烟心中有怨也能理解。 但楚寒烟却语不惊人誓不休。 “不准去。” 三个字！ 斩钉截铁！ 极尽嚣张！ 只是丝毫不将摄政王看入眼里啊！ 这该是多大的胆子才敢这样和摄政王硬碰硬？ “烟儿！”楚墨池恨不得捂住女儿的嘴，“乔午，你还愣着干什么！请大夫！把大小姐带回去！” “是！” 乔午立即上前，突然脚下一麻，“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楚寒烟身边。 在场不乏内力浑厚的绝顶高手，起码凤无眠和他身边的护卫都听到了那破空之声。 极小！ 却极为迅猛！ 就打在了管家乔午的膝盖上！ 乔午疼得吃牙咧嘴，愣愣看向楚寒烟，后者笑得自若从容：“爹爹，你这么紧张作甚？我没说不救你的爱妾，但你忘了，你心爱的二女儿楚碧玉可是女华佗啊。能拯救边关三十万将士、声名赫赫、慈悲为怀的女华佗，连这区区的惊厥都医不了？哪怕我信，三岁小儿也不信吧？” 第19章 她的孩子 楚寒烟一提，楚碧玉就傻眼了，又听楚寒烟续而道：“还是说女华佗忘记了自己懂得医术呢？亦或是女华佗根本不想救？医者见死不救算不算害人性命？啧啧啧，方才王爷怎么说来着的？哦，害人性命依我大齐律例可是要服刑的。什么刑呢？我想想啊，好像是鞭笞五十？”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楚寒烟不让管家请大夫的原因？ 对啊，这普天下有多少大夫能比得上一张方子便救了三十万边关战士的女华佗呢？ 楚碧玉早就被楚寒烟的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她身躯不断颤抖，不敢去看凤无眠幽深的眼，忙道：“我……我……这个，我只是一时着急所以忘记了，我这就救我姨娘，这就救。” 楚寒烟点头：“这才对啊，最好的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呢，对吗？爹爹。” 楚墨池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指甲嵌入掌心软肉，这才压下心中的愤怒。 楚墨池是除了女华佗本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女华佗真正身份的人。 楚碧玉不是女华佗，更不懂什么医术，如果楚碧玉能“救醒”李氏，就是说李氏是故意装晕骗人、陷害楚寒烟的？ 一而再再而三，李氏都试图将他玩弄于掌心之中。 楚墨池垂眸敛下眼中的暗芒，久久才抬眸看向楚碧玉和李氏的表演。 果不其然楚碧玉出手，随便在李氏身上拍了拍点了点，李氏就配合着醒了过啦。 李氏佯作初醒，迷迷糊糊道：“二小姐啊，我怎么了？” 楚寒烟嗤笑：“没什么，只是听说贪墨了我三百六十万两所以吓晕了而已。” 众人：“……”人家好歹也是刚刚苏醒，楚大小姐您这么直接真的好嘛？ “但也没什么，李氏你别慌。”楚寒烟迈步走到凤无眠身边，白嫩嫩的掌心大喇喇摊在凤无眠面前，玉雕般精致的指尖轻轻晃动，非常惹眼，“因为摄政王已经答应替你出这三百六十万两了，对吗？” 凤无眠眉心跳了跳，沉着脸从接下自己的玉佩放到楚寒烟手中：“凭这枚玉佩能去天下钱庄取银两。” 楚寒烟满意将玉佩收齐，转身走回原地蹲下，将玉佩系在了一个小稚童的腰间，未了还拍拍稚童的脑袋：“娘亲可把这银子交给你啦。” 她的声音没有当初和他人说话的冷和利，又软又柔，暖意融融。 凤无眠一行人和楚墨池这才看到放在一直站在楚寒烟身后的小少年。 四、五岁的模样，小脸蛋白得会发光，五官十分精致，双眼又大又亮，真真金堆玉砌般可爱。 最令人惊讶得是他身上那一股特别的气质，稚嫩、清冷又矜贵，矛盾又和谐。 这气质十分熟悉，到底像谁呢？ “请娘放心，儿子会好好管账的。” 娘？ 这孩子叫他女儿娘？ 楚墨池一阵头晕目眩，死死盯着楚寒烟：“这是你的孩子？” 楚寒烟什么时候成了亲？孩子他爹呢？他为何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女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第20章 摄政王还是要鞭笞她对吗? 但楚墨池什么都没问，他不想在众人面前伤害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楚寒烟欣赏自家便宜爹“天崩地裂”的表情，半晌才慢悠悠从包袱中拿出一张圣旨展开道：“对啊，爹爹，这是皇上给您的圣旨，您看看吧。” 皇上？ 和那家伙有什么关系？ 楚墨池颤抖着手接过圣旨，细细看完后狠狠闭眼，把胸口几乎崩裂的心头血吞下，蹲下身躯小心翼翼道：“孩子，我是你外公。” 小包子点头，彬彬有礼：“外公安康。”一丝一毫亲近之意也无，让楚墨池心乱如麻，只能不断挤出笑容道：“好好好……好孩子……” 小包子的声音软绵绵、甜腻腻的，酥了众人的心。 天啊！ 这孩子也太可爱太有教养了！ 虽然楚大小姐没了相公但有个如此仙童般的儿子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啊！ 凤无眠盯着小包子，心神一阵恍惚…… 如果凤九还在他身边，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该这么多大了？ 是不是也和这个孩子一样，是个粉雕玉琢般的人儿？ 凤无眠正想着，那名团般的小人儿便“吧嗒吧嗒”走到了他面前，作揖行礼道：“摄政王千岁。” 凤无眠望着他笨拙可爱的动作，坚硬如磐石般的心微微一颤，道：“免礼。” “谢王爷。”小公子抬头眨巴着眼道，“摄政王，大齐律例卷一之七，犯口舌者当笞二十。就算那位哭哭啼啼的女子忘记自己懂医术也忘记救人，但她却不忘污蔑我娘亲。她说我娘亲恶毒，还说我娘亲为大齐、为百姓、为天下礼佛都礼到狗肚子里去，这算不算藐视犯口舌之罪呢？” 明明是软糯稚嫩的语调，但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辩驳。 对啊！ 你楚碧玉着急忘记自己懂医术却没忘记骂人啊！ 凤无眠显然也被难住了，他蹙眉盯着这小儿道：“这是谁教你的？”四五岁的小儿，能有这般见底？ 小公子歪了歪脑袋，道：“娘亲和先生都说，为人于世间当尊天子，敬父母，重仁义，怀慈悲，守律法。天子我见不到，父亲不在只有母亲，仁义、慈悲为何物我还小需要等将来通晓人情练达后才能判断，但律法却是一条一条发布出来的，背诵便好。难道律法说的难道不对？” 凤无眠被这稚子问得哑口无言，只能道：“你娘亲和先生说的对。” “那方才王爷说要罚我娘亲，为何不罚这女子呢？” 凤无眠：“……” 凤无眠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看向楚寒烟，希望楚寒烟来应付自己的儿子。 楚寒烟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这小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可偏偏要做出单纯无辜、稚子天真的模样。 “儿子。” “娘亲您说。” “你还小，律法前也并非人人平等，那姑娘可是这摄政王的护着的人，摄政王又怎么舍得罚她呢？” “啊？”小公子一脸失望，“原来大齐律例也抵不过一个姑娘啊，儿子知道了。” 凤无眠嘴角一抽，怒斥：“胡说八道！” 小公子歪了歪脑袋：“哦？所以摄政王还是要鞭笞她对吗？” 第21章 私了? 凤无眠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一个孩子逼入两难的境地。 对于楚碧玉，他的感官十分复杂。 当年他在杨家沟被人追杀，双目失明，命悬一线，是楚碧玉带着他逃生，她救他、护他、陪伴他，牵着他走过那一段最黑暗痛苦的时光。 那时的他的的确确对她感恩，也对她怦然心动，更想着将来再遇后，一定要娶她为妻。 为此他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多年来孑然一人。 但这极有可能是人在绝望中的本能反应，从而自动美化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因为当他和她重逢之后，他发现她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是说她生得不好，她容貌清丽，娇媚多姿，纤细秀美，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人儿，但她身上没有当年那股傲气，也没有当年那股倔强，更没有当年那股了灵气和令他钦佩的魄力。 她像是一株菟丝花，柔弱无依，攀附他人而生，而他记忆中的小少女是一束修竹，坚韧不拔，能抵抗狂风暴雨。 为此他放弃了娶楚碧玉为妻的想法，却不能放弃守护她，因为她对他的恩情，永不能抹去。 而且楚碧玉是庶女，听她提起自己在丞相府中的日子，显然并不好过，若他不替她撑腰，她便孤苦无依了。 而今他的恩情和国法相对立，令他进退两难。 “爹爹……爹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只是无心之失、无心之言啊。”听到要鞭笞自己二十下，楚碧玉脸都白了，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爹爹，您就让姐姐原谅女儿这一次吧……” 此次不是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怕啊！ 大齐律法十分严苛，那戒鞭上还有倒刺呢，抽下去能卷走她一块肉！ 二十鞭下去，她身上还能有好肉吗？ 而且便鞭笞就代表她当真违法了，哪一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会娶一个“触犯大齐律法”的女子为妻呢？ 侍妾都没门！ “爹爹，您帮帮我……” 楚碧玉眼巴巴看向楚墨池，一再求救，后者竟然冷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连替她开口呵斥楚寒烟的意思都没有。 楚碧玉为此恨得睚眦欲裂！ 果然！ 无论她怎么讨好楚墨池，无论她怎么逢迎楚墨池，她在他眼中始终比不过楚寒烟的一根头发丝！ 可恶！可恶！可恶！ 这个仇她记下了！ 若是从前，楚墨池定然要救楚碧玉，但她和她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欺骗、隐瞒、利用他，去伤害自己的女儿，侵占她的利益，他如何能忍？ 这还是短短几个时辰中发生的事情，那么从前呢？ 从前的女儿又有多少苦说不出口呢？ 难怪女儿这次回来对他如此冷淡、疏离，这都是他活该啊！ 思及此处，楚墨池差点郁闷地吐血，又怎么会再要求楚寒烟放过楚碧玉呢？ 见楚墨池这里没有活路，楚碧玉又向凤无眠：“王爷……您救救碧玉吧，碧玉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凤无眠心中轻叹一口气，对楚碧玉愈发失望，果然，记忆中的小少女永远只能存在在记忆里了。 凤无眠看向楚寒烟：“楚大小姐如何才能放过你妹妹？” 楚寒烟眼神闪了闪：“王爷这是想要私了？” 第22章 缺一个爹 按照大齐律例，若不是涉及杀人放火这等要案，若双方同意就能“私了”，非常人性化。 凤无眠点头：“对。” 楚寒烟笑眯眯道：“摄政王，且不说私了不私了，您认为我缺什么了吗？” 凤无眠冷嗤：“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本王可以补偿你。” 方才楚寒烟为了银子寸步不让，一看就知道是个贪钱的，这种人最好掌控，也最容易收买。 谁晓得楚寒烟懒懒一笑道：“有了三百六十万两，还有那些铺面、庄子和田地，摄政王以为我还缺钱？” 的确，楚寒烟手中的银子多得她一辈子都花不完。 “本王看你儿子很是聪睿，本王可以让王勋替你儿子启蒙。” 王勋，大齐三元及第第一人，才华洋溢、满腹经纶、八艺精通、刚正不阿，因为身体不适退居田园，但论人格才华，甚至有资格成为太子师，让王勋替小公子启蒙，这该是天大的荣幸啊。 在众人看来，能让女子最牵挂的，非子女教养之事。 摄政王提出让王勋收这小公子入门，楚大小姐定不会再拒绝了吧？ 楚寒烟看向自家小公子，道：“儿子，你怎么看？” 小包子先是行礼道谢，后才不慌不忙道：“谢王爷厚爱，但小子已经有启蒙先生了。小子的先生虽不如王先生声名显赫，更如闲云野鹤般自由，但先生他却是待小子最用心、和蔼的先生。先生曾说，会教导小子至舞勺之年，小子定当尊师重道不敢违背。” 凤无眠眯眼，语气愈发凉了些：“本王手中有一副西域进贡的珍惜红宝石，如鸽血般艳丽，若火焰般耀眼，可遇而不可求。” 楚寒烟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见众人都见鬼般看着自己，她讪讪一笑道：“抱歉抱歉，连日赶路没休息好，王爷说的又太无……哦，是王爷的声音太好听，有些昏昏欲睡了，王爷你方才说什么来着的？” 众人：“……” 他们发誓，那个没说出口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如果说最初在凤无眠眼里，楚寒烟就是个贪财的，那么此刻的楚寒烟就是贪财卑劣、咄咄逼人、毫无修养！ 女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哈欠？ 成何体统！！ 凤无眠看向楚墨池，以为他会训斥楚寒烟一二，不料楚墨池竟道：“累了吧？不如晚些再想可好？先把楚碧玉的鞭笞记下。” 楚碧玉吐血的心都有了！ 这偏心偏得都快没边了！ “王爷。”楚寒烟一脸疲倦，“王爷说的那些我都不缺，您还是省省吧，干脆让人抽楚碧玉二十鞭得了。” “王爷！”楚碧玉凄厉惨叫，“不要王爷，王爷救我……” 凤无眠抬手压了压头痛欲裂的脑袋，声音隐隐含着薄怒：“那你缺什么？尽管提出来！”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违反大齐律法，不违背天地良心，本王都答应你！” 楚寒烟双手抱在身前，挑眉一笑：“那好，本小姐什么都不缺，但小包子缺一个爹爹。” 第23章 本王叫你住嘴! 缺一个爹？ 这啥意思？ 凤无眠眯眼道：“可是你的丈夫不是……过世了吗？”刚才护卫回禀的。 “对，那短命鬼没了小公子还要好好长大，所以我要给小公子找一个爹。”楚寒烟笑眯眯道，“这个男人要有惊世之才，要相貌堂堂，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爷勉勉强强合格了吧，王爷如果要救楚碧玉，那就娶本小姐为妻，许我儿王府嫡出之尊！” 楚寒烟话音一落，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就连楚墨池也呆呆愣在了原地，半晌回不了神。 良久，凤无眠才似笑非笑道：“楚小姐让本王娶你为妻？” 楚寒烟笑眯眯点头：“对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毕竟二十鞭下去，你的心头肉就要无颜见人了。毕竟那就是‘戴罪之身’了呀。” “楚寒烟！你不要脸！！”楚碧玉回神，不管不顾尖叫，“你厚颜无耻，你下贱！你一个寡妇！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摄政王妃？” 那是她心心念念、步步为营多少年却求而不得的啊！ 凭什么！ 楚寒烟凭什么！ 楚寒烟无所谓地就怂怂肩：“无所谓呀，我也不一定要给小公子找爹爹，那就抽你二十鞭好了，抽得你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好。” 说到最后楚寒烟还轻轻笑了，微微弯起的凤眼儿，整齐白亮的贝齿，红艳艳的唇瓣，摄人心魂般好看，却异常妖冶，邪气盎然。 楚碧玉立刻哑火了，什么屁话都不敢说。 收拾了楚碧玉，楚寒烟眨眼看向凤无眠，懒懒道：“王爷，本小姐也倦了，您还是早点决定吧。” 凤无眠双眸沉沉攫取着楚寒烟，似乎要撕裂她的皮囊，看到她的灵魂。 半晌，凤无眠道：“楚大小姐，成为本王的王妃不代表你能拥有本王的宠爱。” 楚寒烟撇嘴道：“你的宠爱？你的宠爱算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吗？我要的只是摄政王妃之名，让我家小公子成为王府嫡子而已。”因为这一切本来都是属于小公子的！ 这下连楚墨池都忍不住了，生怕凤无眠发作起来一掌拍死楚寒烟。 “烟儿，你还不住口！” 楚寒烟嘟囔道：“本来就是嘛，摄政王有一心爱女子名凤啥来着的，哦，是凤九。听说摄政王对她宠爱万分，但是五年前摄政王还不是为了救楚碧玉将凤九推给了贼人？听说她当时还怀着身孕呢，就这样被贼人一掌打落了悬崖。啧啧，太可怜了，一尸两命呢……” “闭嘴……” 凤无眠的声音很冷很冷，锥心刺骨的寒。 “真不知道凤九当时心里啥感觉呢？用性命去爱、去保护的人，竟然为了别的女人如此狠心，甚至可以不顾她腹中的孩子……” “闭嘴……” 凤无眠淡漠凉薄的眼底第一次浮起浓浓就杀念，恨不得将楚寒烟千刀万剐。 楚寒烟怎么会怕呢？ 他越痛、越难受，越苦闷，她就越开心越痛快。 也算是替“楚寒烟”报仇了！ 所以楚寒烟嘴角凝起讽刺的笑，毫不畏惧地和凤无眠对峙，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叫凤无眠痛入骨血！ “依我看，凤九死了也好，活着也只是白白承受诛心之痛罢了！” “本王叫你住嘴！！” 凤无眠睚眦欲裂，突然运起浑厚的内力，一掌打向楚寒烟。 第24章 渣男真的被气吐血了 凤无眠的动作奇快无比，内力之浑厚可起惊风，拍打在楚寒烟的身上，叫她如置狂风暴雨中。 四周风起云涌，只有她屹然不动。 “娘亲！” “烟儿！” 楚墨池和小公子吓坏了！ 有人甚至想到了楚寒烟头破血流、死不瞑目的模样，还有人干脆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然而！ 然而！ 就在凤无眠的掌风内力压在楚寒烟身上的瞬间，后者一个转身灵活躲开，不仅如此，她指尖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根银针，对准凤无眠的命门便刺了进去！ 蚀骨的疼痛从穴位上爆裂开！ 凤无眠闷哼着，浑身气血都隐隐有逆流的趋势。 这银针上有毒？ 凤无眠恨不得掐死眼前的毒妇，而此时的楚寒烟猛然下蹲，运气攻向凤无眠的下盘，凤无眠看穿她的攻势，凌厉转身闪躲。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突然伸到了他面前，手臂上有一颗鲜红如血的朱砂痣，看到凤无眠心中一颤。 因为在凤九的身上、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朱砂痣，和这颗痣一模一样！ 凤无眠心智一晃，身前衣襟突然收紧，随即他面前陡然天旋地转，背后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砸在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所有人一动不动注视着眼前的画面，脑子和思绪都似乎打了结。 他们尊贵的、俊美的、英武的、强悍的、难逢对手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竟然被一个弱女子轻飘飘地撂倒在了地上？ 楚寒烟在儿子的叫好声中拍拍手，居高临下盯着浑身瘫痪、一动不动的摄政王，笑眯眯道：“王爷，为何突然和本小姐动手啊？” 凤无眠恶狠狠瞪着楚寒烟，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如果他此时还能动，一定会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只可惜她不知道给他下了什么毒，而今他安浑身麻痹，除了一双眼珠子能动外根本连喘气都困难， “王爷？” “王爷！” 凤无眠的护卫们总算察觉出了异常，立即上前将男人扶起，脸色冰冷质问。 “楚大小姐，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楚寒烟耸耸肩道：“一点点小惩戒，谁让你们王爷突然对本小姐动手？本小姐只是自保罢了。” “大胆！！” “铮”得一声鸣响，护卫凤一首领猛地抽出腰间长刀抵在楚寒烟喉间，刀锋凌厉，瞬间在她白皙的颈脖划出一条血痕。 “啊……” “天啊！” 众人惊呼，但生死之前，楚寒烟连眉头都没蹙一下，那笑又从容又惬意。 “把解药交出来。” 凤一冷冷开口。 “没有解药。” 刀锋再逼近一分。 “你不怕死？” 楚寒烟笑眯眯道：“怕啊，谁都怕死，但方才是王爷无缘无故对本小姐下杀手，如果本小姐不反击，而今变成尸体的就是本小姐了吧？就算凤无眠是摄政王也万万没有滥杀无辜的道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王爷才刚刚说过呢。” “那是、那是因为你胡说八道在先。” 这话凤一喊得都心虚，因为他们所有凤翎卫都晓得楚寒烟说的事实。 他们天神一样的王爷被这个事实折磨了整整五年，他看似一切如常，丝毫不被凤九影响，还是那光风霁月般的谪仙，但那完美皮囊之下的血肉早已溃烂，发出腐朽绝望的闷响。 凤九的死好像一副枷锁、一柄钝刀、一场永无休止的折磨，叫王爷痛不欲生。 他被愧疚和罪恶侵蚀着，日日夜夜，无处可逃。 而今楚寒烟大喇喇地掀开王爷那勉强维持的假象，王爷怎么可能不怒？ “呵呵……”楚寒烟极端不屑地笑了，“那难道因为凤九容貌丑陋，所以你们王爷觉得她活着碍眼，这才亲手杀了她的？” 凤一晕过去的心都有了，他怎就遇到了一个如此胡搅蛮缠的人？ “凤九不丑！她武艺高强、学识渊博、为人和善、忠心耿耿，一点都不丑，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在下不客气！” “哦。”楚寒烟不咸不淡应了一句，又抬起下巴指了指楚碧玉：“不谈论凤九了，反正人死不能复生，摄政王这等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负心汉天天把她挂在嘴边，不就是膈应她、让她死了都不得安生、无法投胎转世么？” “嗯哼……” 脸色铁青的凤无眠突然闷哼一声，有鲜血从他嘴角淌下，吓得护卫们肝胆欲裂。 “王爷！” “王爷！您怎么了王爷？” “该死的，楚寒烟！你到底下了什么毒？解药！！” 楚寒烟眨眨眼，小声嘀咕：“我也没下什么毒药啊，只是一些麻药罢了，难道渣男真的被气吐血了？啧啧，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耳聪目明的凤无眠听到这句，嘴里的血淌得更欢了，不要钱一样。 楚寒烟嘴角一抽，上前在他身前几处大穴点了点道：“瞎吐什么血？吓唬谁呢？演什么深情呢？” 凤无眠：“……”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可恶的女人！！ “总而言之，我只是下了一点麻药，只是这个麻药效果强大，没个十天半个月你们王爷是动不了了。当然，想我给你们王爷解药也不是不可能，但代价你们不一定付得起。对了，哪怕你们告到皇上哪，我也不心虚。” 凤一还想争辩，凤十压低声道：“大人，有女华佗在，我们还怕解不了这区区的麻药吗？” 凤一一愣：“对，你说的对，那还要劳烦楚二小姐了！” 再次被点名，楚碧玉真的恨不得掐死楚寒烟。 她会解个屁的药啊？ 楚寒烟乐了，非常大度地道：“这位小姐姐言之有理，嗯，你们也别说我心狠手辣，让楚碧玉把你们王爷的麻药解了之后再承受鞭笞吧。” 言罢，楚寒烟转身牵起小公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进了丞相府。 至于她留下的混乱，楚墨池自然会处理好的。 但她并不晓得凤无眠、凤一、凤十等人的目光一直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为止。 每个人的眼底都充斥着震惊和疑惑！ 第25章 是巧合还是阴谋? 这个世上会用“小姐姐”如此诡异的称呼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失踪的凤九。 “她也叫我小姐姐……是巧合吗？”凤十低声问，语气都带上了湿意，但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应该就是巧合，如果凤九真的还活着，不可能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我……而且她的模样……”太美了！和凤九那满脸是疤痕的丑陋模样截然不同！ “查！” 一道冰冷刺骨的嗓音，惊得众人一场。 “王爷，您好了？” 凤无眠不愧是凤无眠，楚寒烟的麻药只要几微克就能放到大象，他却很快就将药力从体内逼了出来。 “这楚寒烟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都给本王查个一清二楚！” “是！” 凤无眠想起楚寒烟手腕的朱砂痣，还有她对凤十的称呼，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要么是有心之人知道了凤九的过往想加以利用，要么是这楚寒烟和凤九关系匪浅。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无眠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我替你把把脉吧？”眼看凤无眠恢复了楚碧玉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竭力讨好，“万一楚寒烟用的是剧毒那就糟糕了。” 凤无眠深吸一口气，道：“本王无碍，但本王也说过，别再叫这个称谓。” 凤九坠崖之后，这个称谓几乎成为了他的噩梦，让他厌恶到了骨子里。 但是楚碧玉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这一生都无法逃避的负担。 有些时候凤无眠真真痛恨这所谓的命运，早知道当年杨家沟的小女孩是楚碧玉这样的，他多么希望他们别再重逢。 楚碧玉委屈地直眨眼，抽抽搭搭道：“抱歉无眠哥……王爷，我只是想起了我们幼时的交情，所以这才……” 凤无眠见楚碧玉不断落泪，无奈叹气道：“二小姐有心了。” 楚碧玉小心翼翼抓住凤无眠的衣袂，见他不曾抽离心下大喜，模样愈发可怜。 “但我还是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王爷也不会被楚寒烟这种卑鄙无耻的人压迫折辱。她一个寡妇，竟然也敢、也敢……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厚颜无耻至极！” 凤无眠是绝对不会娶楚寒烟为妻的，不仅仅是楚寒烟，因为在凤九回来之前，他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 楚碧玉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到底会不会被鞭笞，她斟酌开口：“王爷，不如您去向皇上……” 凤无眠回眸，楚碧玉被他眼底的冷意骇得身躯一僵。 “我……我不是……” 她差点忘记了，凤无眠和皇上的关系是水火不容，他是如论如何都不会向皇上低头的。 “本王心中有数，凤十，这段时间你留在丞相府，不惜一切手段，负责保护二小姐的安危。” 凤十可是凤无眠的心腹之一，根本无需多言就晓得了凤无眠的意思。 留在丞相府，观察楚寒烟，务必找出楚寒烟和凤九的关系。 若楚寒烟当真是利用凤九有意靠近，那便杀无赦！ 可楚碧玉并不晓得凤无眠的用意，还以为凤十当真是凤无眠留在他身边给她撑腰的，不由自主便心生雀跃。 凤无眠的护卫在大齐有着极高的地位，虽然没有具体的职位但都有官阶，她倒要看看，有凤十在这楚寒烟还怎么鞭笞她，还怎么定她的罪！ …… 楚寒烟和小公子刚刚在府内坐下，小公子便一头扎到了楚寒烟的怀中，一边拿出怀中的药瓶熟练给她脖子上的伤口上药，一边抽噎恳求道：“娘亲，我们不治病了吧？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楚墨池，更不喜欢摄政王，我们走吧？” 楚寒烟眼神非常温柔，轻轻在小公子的眉心吻了吻，道：“宝宝乖，等得手之后我们马上走好吗？然后再也不回来。” 这燕京的繁华奢靡都和他们无关，等一切尘埃落地后，她会带着宝宝找到师父重归田园，继续过他们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拉钩？” “嗯，拉钩。” 楚寒烟和小公子尾指轻轻勾在一起，还非常顽皮地晃了晃，楚墨池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两人都笑得灿烂，一时之间叫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孩子。 楚墨池心神恍惚，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楚寒烟对他这么笑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楚寒烟收起笑容向来人看去，眼神中的警惕陡生，让楚墨池嘴角来不起扬起的弧度顿时凝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的女儿，多年未见的女儿……心情激动、取悦、酸涩、压抑，但这种种都被女儿的冷漠浇熄了。 他们明明是血缘至亲之人，为何会形同陌路？ 楚墨池胡乱抹了把脸，笑着走上前道：“孩子，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小公子奶声奶气道：“我是楚承曦。” “楚承曦？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娘亲说，是继承光明和希望之意。” 光明、希望…… 楚墨池一脸温柔：“好好好，好名字。”说着，他又将目光投向楚寒烟，“你们依旧住在从前的东竹院可好？自从你离开后，哪里的景色不曾变过，一如从前，你娘亲留下的物品也都在其中，等你们歇息片刻就能出来用晚膳了，我让厨子准备你最爱的金钱芝麻虾、叫花鸡和核桃酥可好？” 楚墨池想示好楚寒烟也不会拒绝，她才不会傻乎乎将属于自己和小公子的东西推给楚碧玉母女。 “好，谢谢爹爹。” “不用，我们可是两父女。” 楚墨池欲言又止，想关心女儿伤势又怕她反感，只能眼睁睁望着女儿拉着外孙的手离开。 可能是原主记忆的影响，楚寒烟踏入丞相府中一切并不陌生，还隐隐有着熟悉感，故而根本不用他人带路，楚寒烟便领着小公子径自到了东竹院。 然而刚踏入院中便闻到了一股扑鼻浓烈的香气，连廊中挂满了珍贵冰丝纺纱，点缀着一盏盏景泰蓝琉璃灯，清风拂来纱动灯火，影影倬倬，仿若仙境。 美则美矣，满是匠气！ 这绝对不是原主的审美，更不是楚墨池所说的“哪里的景色不曾变过”。 在原主“礼佛”之时，早已有人大摇大摆鸠占鹊巢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第26章 火烧丞相府 “娘亲？” 感受到自家娘亲身上隐隐飙升的“战意”，小公子缩了缩脖子，安静如鸡地跟在娘亲身后。 他虽然还小，可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的娘亲惹不起啊、惹不起。 两人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院落中央，但见楚碧玉正在其中休息，她躺在贵妃榻上，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姐姐您怎么来了？”楚碧玉柔柔道，“请恕妹妹身体不适，就不出去和你们一起用膳了。” 感情楚碧玉以为楚寒烟是来请她用晚膳的？ 这脸该有多大？ 此时楚碧玉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黑衣、凌厉如刀的女子，此人楚寒烟认得，正是方才凤无眠的护卫凤十。 楚寒烟笑道：“楚碧玉，如果我没记错，这东竹园应该是丞相府嫡女的院子才对，你为何在此？” 楚碧玉以为楚寒烟会给她留这么一两分颜面，不料她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就是咄咄逼人的质疑，逼得楚碧玉下不了台。 楚碧玉委屈垂头，心中狂欢。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让凤十看看，你在丞相府中到底有多么嚣张，让她看看我的日子到底有多苦。 “我……呜呜……”楚碧玉一脸愧疚和不安，“对不起……前段时间我身子骨不好，这里向阳，所以我便搬了过来，我……我马上从这里帮出去？姐姐莫要生气。” “嗯，我娘的嫁妆在哪？” “啊？”楚碧玉一头冷汗，“这个……母亲的嫁妆都在库中锁着呢。” 楚寒烟挑眉：“都锁着？” “嗯。” “一件都不在这里？” “不在的。” “一件都不曾少？” “……这个……应该是的……” “好，我知道了，候乔午！” 楚寒烟突然点名，骇得不远处的管家颤了颤，连忙躬身走出，“大小姐。” “赶紧替二小姐收拾细软，所有属于她的，一样都不准落下，全部挪出来。” 候乔午嘴角狂抽，暗忖大小姐这性子还真是容不得一颗沙子，雷令风行地，比当年的夫人狠辣多了。 “还不去？” “是，我这就去安排。” 楚碧玉没说话，只站在一旁默默落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很快楚碧玉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一眼看去，呵，好家伙，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多不胜数，由此可见这些年生活之奢华。 她隐隐得意看向楚寒烟，软软道：“这些绝大部分都是王爷送我的……姐姐您也知道，王爷可是这天下最好、最心疼我的人，哪怕我要那天上的星星王爷也不会犹豫，姐姐可千万别误会呢。” 楚碧玉暗忖，既然楚寒烟想嫁给凤无眠，那定是对凤无眠心有所属的，听到她话里的炫耀，楚寒烟心里必然不好受吧？ 嫉妒吧！ 羡慕吧！ 你楚寒烟只配嫁给短命鬼，带着拖油瓶，而她却是被大齐最尊贵的男子捧在掌心的宝物。 但楚寒烟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显然丝毫不将凤无眠看在眼里，相反还不断催促：“管家，妥当了吗？” 候乔午连连擦拭冷汗：“好了好了，马上。” 下人们忙进忙出，候乔午又和楚碧玉确认了一番，直到这东竹院中再无任何她物品后才向楚寒烟复命。 此时的楚碧玉心中是止不住的得意，就算你楚寒烟是这丞相府的正经大小姐又如何？ 你的一切还不是都被我霸占了？ 你的父亲，你的家，你的最爱，甚至是你功劳，你的未来！ 楚碧玉心中痛快极了，突然听到楚寒烟道：“这位小姐姐，请你务必守护好楚碧玉，莫要让她被惊吓了。” 凤十：“？？”这是对她说的？ 楚碧玉：“？？”楚寒烟这是气傻了？ 凤十颔首：“大小姐放心。” “好。” 楚寒烟凤眸儿微微弯起，眼神清澈又漂亮，让凤十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又来了，那一股熟悉感。 只是楚寒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但见楚寒烟突然抱着小公子掠起，一掌袭向琉璃宫灯。 “喀拉！” 瓷器崩裂之声传来，楚寒烟仿佛一条银龙在冰纱间游走腾挪，身法凌厉，行云流水。 眨眼间，火焰从破碎的琉璃盏上窜出，点燃冰纱，明艳的火舌随着夜风大起，不过片刻，整个院落便陷入了火海之中。 火焰无处不在！ 亲眼目睹一切的楚碧玉、凤十和暗中的管家候乔午都傻眼了！ 这特么干什么呢？ 楚寒烟是疯了吗？ 竟然放火烧了丞相府？ 楚寒烟站在火焰中央，再耀眼炙热的火光也比不过她眼里的光，她站在火海中央，淡淡对怀中的儿子道：“好看吗？” 小公子的胆子十分大，一点也不因为火焰惊慌，相反还满眼的好奇，他重重点头道：“好看！” “儿子，你听好了，在我们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属于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属于我们的，哪怕他回头乞求也留不得。这样人生才能恣意痛快！否则一辈子拖拖拉拉、犹犹豫豫，换来的只是痛苦和蹉跎。就好像这个院子，虽然我们曾经住在这里，但它的主人不经过我们的同意便私自将它赠于了他人，哪怕院子此时又还了回来，它也不再只属于我们。如此这般，我们也不屑再要，不如毁掉重建。” “嗯。”小公子的眼睛灼灼发亮，“儿子明白！” “乖。”楚寒烟揉揉儿子的脑袋，静静看向火焰之外的众人，带着震人心魂的残酷感。 楚碧玉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喃喃：“楚寒烟果然就是一个疯子！” 不是疯子都做不出焚烧院落的事情来！ 凤十遥遥望着那浴火而生的绝色女子，再次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此刚毅决然、灿烂骄傲的人儿怎么可能是凤九？ 要知道……凤九愿意为了王爷奉献一切啊！ 让人心疼，也让人惋惜。 楚墨池急急赶来，一眼就看到了火焰中央的楚寒烟，大喊：“烟儿！你快出来！” 楚寒烟提气掠起，动作轻盈踏雪无痕，眨眼间就落在了楚墨池的身边，后者一把抓着楚寒烟的手：“你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你没事吧？孩子呢？没事吧。” 楚寒烟轻轻拂开楚墨池的手，道：“哦，没什么，火是我放的。” 第27章 丞相:烧得好! “哦，没什么，火是我放的。” 楚墨池：“？？” 楚墨池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立即向候乔午取证，后者尴尬点了点头。 楚墨池：“……” 他一腔担忧、后怕以及父爱，再次被自家女儿按在了地上摩擦。 楚碧玉抓紧机会给楚寒烟穿小鞋：“爹爹，姐姐这脾气……未免太可怕了些，一个不高兴连院子都烧了？这日后是不是就能弑父、弑君了？” “你闭嘴！”楚墨池怒斥，舍不得对宝贝女儿发火，但楚碧玉他却是烦透了。 楚碧玉怕得缩了缩脖子，往凤十身后躲了躲。 凤十眯眼道：“丞相，二小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楚墨池咬牙：“凤十姑娘，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阁下可否保持沉默？毕竟阁下代表着摄政王，阁下能错，但是摄政王不能。” 凤十一阵尴尬，拱手表示自己多言了。 楚墨池自然是舍不得东竹院的，这里有他最美好的记忆，就这样被女儿一把火烧了。 但即使心痛楚墨池也不敢对女儿发火，他几个深呼吸后道：“烟儿，你为什么这么做？” 楚寒烟诧异于楚墨池对她的包容，淡淡道：“如若我没记错，这是我的院子？院子被改得面目全非，我一进来以为进了勾栏院呢。我也懒得去想它原来的模样，索性毁了重建，您说对吗？爹爹。” “什么改得面目全非？”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道：“楚碧玉已经搬进去了呀，您不知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让我住到这里呢？哪怕您再疼爱楚碧玉也该晓得嫡庶有别，否则会被外人笑我丞相府无规无矩的。” 这话说地相当难听，楚墨池如此纵容庶女，难怪庶女和小妾都骑到楚墨池脑袋上瞎特么蹦跶！！ “乔午”楚墨池咬牙切齿，“你让楚碧玉搬入了东竹院？” 候乔午吓得浑身发抖，急忙道：“这……这……此事是姨娘亲自找您讨来的，她说二小姐身子骨不好，需要一个向阳的院子调养，您答应了。” 楚墨池勃然大怒：“嫡女的院子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吗？我丞相府除了这东竹院外，难道一个向阳的院子都没有了吗？” “有、有的……奴才知错，相爷息怒。” 候乔午急忙下跪，愈发让楚墨池意识到这府邸中的阳奉阴违、欺上瞒下。 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所不知道？ 至于这候乔午，定然不无辜！ 候乔午是当年妻子带进来的陪嫁，所以他才会放心将丞相府交给他管理，没想到多年后早就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真真让人心寒。 “剑书。” 一道漆黑的身影悄然出现，毕恭毕敬跪在楚墨池身边。 “相爷。” 男人的声音冷得彻骨，仿佛为黑夜而生般。 “把候乔午带下去，该问的，一个都不能少。” 候乔午傻眼了，他之所以越来越托大，越来越不将楚墨池丞相的威仪看入眼里，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楚墨池对他非常包容和信任。 只是现在这信任碎了？ 相爷要对他动刑？ “相爷，奴才冤枉啊！相……” 求救都不曾喊完候乔午就被剑书堵住了嘴拖走，楚寒烟饶有兴趣称叹。 “好俊的功夫！” 小公子重重点头：“俊！俊！” 这轻功比他娘亲的上乘太多了。 生怕女儿和外孙想学，楚墨池忙道：“烟儿，曦儿，剑书是暗卫，他的功夫多是杀招，不适合你们。” 楚寒烟：“哦。” 楚墨池：“……咳咳……”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臆翻滚的抑郁之气，“烧得好！烟儿且看看这府邸中还有那处不顺眼的，都烧了！烧好了之后为父给你们母子建新的！” 这倒是出乎楚寒烟的预料，她眨眨眼道：“我想烧哪都可以？” “可以！你随便烧！” 楚寒烟：“……” 小公子：“……” 大齐丞相的脑子好像不怎么好使啊？不过……憨直得可爱。 楚碧玉嫉妒得睚眦欲裂，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生怕自己忍不住冲出去对楚寒烟破口大骂。 “不用了，这里烧了重建就成，图纸我会重新给您。” “那你这段时间搬去爹爹旁边的紫竹院子可好？”楚墨池的话，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 楚寒烟静静望着他，突然鼻尖一酸，脑海中突然浮起自己骑在男人脖子上畅快大笑的画面，极为真实……仿佛是她亲自经历过般。 楚寒烟猛得摇头，将画面驱散，没把它放在心上。 以为女儿在摇头，楚墨池小心脏刺刺地痛，他干干道：“也是，那……你想住哪？” 楚寒烟：“不，我的意思是可以，谢谢爹爹。” “哎哎哎，好的。”楚墨池接连应了好几声，满眼都是欢喜。 看到如此憨直的丞相，饶是楚寒烟并不想笑也还是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小公子望着自家娘亲的笑容，心中突然吃味，上去愣是挤到了两人中央。 楚墨池对于小公子的“亲昵”是受宠若惊，索性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从小除了娘亲、祖父和师公外，小公子还从没和其他人如此亲近过，就连先生也不曾，他耳廓“咻”得一声便红了。 “我……外祖父，曦儿长大了，娘亲说不能老撒娇要抱抱，您快将曦儿放下来。” 小娃儿声音又奶又甜，身子又软又棉，楚墨池哪里舍得放下？ 他将小娃儿举高，大声笑道：“你看，外祖父一下就把曦儿举得这么高，你哪里大了？你还是个小人儿。” 优雅淡定的小公子耳廓红得几乎滴血，但脸上依旧一本正经，把楚墨池乐得够呛。 他真是太稀罕这宝贝了，又用下巴新长的胡渣刺他，小家伙终于绷不住了，被逗得“咯咯”直笑。 那笑声清脆悠扬，仿若天籁，染得所有人都笑意盈眸。 楚寒烟不由得感叹，血缘关系果然是砍不断的，就算小公子从小不曾在楚墨池的身边。 爷孙关系尚且如此，那父子呢？ 思及此处，楚寒烟的眼神冷了冷。 楚墨池就算了，如果凤无眠敢和自己抢孩子，她发誓一定直接弄死他！！ 第28章 你偷窥我? 摄政王府。 凤无眠看着凤十连夜送来的秘信，眉心蹙得很紧。 一言不合就动手烧院子，这样暴躁、无礼的女人怎么可能和凤九有关系？ 凤无眠烧掉来信，一双凤眸在火光中明灭沉浮，美得惊人，冷得刺骨。 “凤一，你说她会恨我吗？” 这个她是谁不用言明。 凤九离开五年，凤无眠除了寻找外从未主动提起她，这是第一次。 凤一低头：“属下惶恐，不敢猜测。” “嗯。”凤无眠揉了揉眉心，“魁仙老翁呢？” 从前凤九不爱说自己的事情，也是最后时刻凤无眠才晓得她的师父可能是魁仙老翁。 只是魁仙老翁武艺高强、医毒无双，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到他不啻于寻仙迹。 他们追踪了整整五年，方才获得他的消息。 “探子说，魁仙老翁在赤水寒潭畔。” “嗯，继续追踪，等本王将手上的差事交代清楚便亲自赶过去。” “是，王爷。” “他在那做什么？” “这个……钓鱼。” “钓鱼？” “那寒潭中的鱼都带着寒毒，根本不能食用，钓它们作甚？” 凤一一本正经道：“世外高人的想法难以揣测，或许是用来制作新的寒毒？” “嗯。” 凤无眠颔首，渐渐有倦意袭上心头，他闭眼，脑海中浮现一双明亮深情、缱绻温柔的眼，他正心生欢喜，这双眼突然崩裂，从中浸出鲜血，瞬间血肉模糊。 猛然惊醒，凤无眠的鬓角和背脊都已被冷汗浸透，心更是痛的几乎窒息。 “你一定恨我……” 如若不恨，为何五年来……活不见人，死不入梦？ 不，她一定没死。 她可是凤九！ 强大、神秘的凤九，她不会死的，不会…… 一遍遍对自己催眠，凤无眠的心总算安定了些许，但始终没有睡意，眼看天色将亮，他索性起身只身一人出了王府。 …… 晨曦破晓，青裙女子抱着小童站在紫阳山上向下俯瞰，光落人间，炊烟渐起，意味这座巍峨国都正从沉睡中苏醒。 “壮观吗？”楚寒烟替小公子拢了拢衣襟，浅笑着问。 此时已是莺飞草长的五月，小公子还穿着厚厚的冬衣，脸色有些白，分外柔弱。 但他的眼神很亮，写满惊叹和欢喜：“甚是壮美，先生说的没错，揽盛世繁华，唯有燕京。” 楚寒烟忍不住在小公子的脸上亲了亲，眨眼道：“这只是其一罢了，天地之广袤远远超乎你的想象，等日后你好了，娘亲便带你踏遍五湖四海，探尽瑰丽雄奇，如何？” 小公子重重点头：“好。” “那你记得要乖乖吃药，作为奖励，娘亲会给你做最可口的糕点。” “好。” 其实小公子并不喜欢甜腻腻的糕点，更不喜欢苦涩腥臭的药汁，但只要能让娘亲开心，让娘亲不再偷偷掉眼泪，他便愿意吃药。 “真乖。”楚寒烟灿烂笑着，不断在小公子的脸上啄吻，亲得小家伙满脸通红，这才轻轻拍着他的背脊道，低声清唱起来。 她唱的是北地民调，没有词句，仅仅只是吟唱，但拍子悠扬轻快，饱含生命力，而她的声线婉约柔美，清澈干净，随着晨光一并洒满天地，似乎有洗涤人心的力量。 凤无眠正是被这歌声吸引来的…… 在他心烦意乱头痛欲裂之时，这突然出现的歌声仿佛冽冽冷泉，瞬间浇熄了他胸臆间的灼痛。 是谁？ 凤无眠不由自主向前寻去，但见灿烂的初阳下，有一女子正站在耸立的孤石上悠悠吟唱。 云山雾海里，一切都不真实，唯有她周身笼着暖意和熹光，仿佛坠入人间的仙灵，如梦似幻。 当大地复苏、云雾退散，她的模样也愈发清晰。 她非常纤细和单薄，腰身几乎不盈一握，瘦得可怜，但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什么都不能将她压垮，如此坚韧、如此强大，只因她要为怀中的小人儿遮风挡雨。 此时的她嘴角浅浅上扬，羽睫轻垂，美得惊心的凤眸里盛满醉人的温柔。 似被微风吹皱的湖泊，潋滟生辉，徐徐动人。 和昨日或盛世凌人、或漫不经心的她截然不同，卸掉敌意和锋芒的她，更真实，更震撼，也更让人侧目。 楚寒烟…… 她为什么在这里？ “哼哧哧……” 突然有什么吹在自己耳畔，凤无眠猛得回头，对上一张大大的马脸。 “呲呲！” 老马跑着蹄子打了个响鼻，湿热的鼻息扑在凤无眠脸上，带着它的口水和新鲜的草屑。 凤无眠：“……” 他发誓，他从这张老马脸上看出了“讥笑”。 远处的人低语道：“老风，小家伙睡着了，你且安静些。” 老风：“呲呲呲！”有人在偷窥你，你个憨憨！ 老风发出警告，楚寒烟这才发现现场的第四道气息。 她脸上的温润柔软立即消失，警惕低沉道：“谁！” 凤无眠想在暴露前运功离开，毕竟楚寒烟想逼他娶她，若被她发现自己在此，定会不惜代价粘上来。 但这老马仿佛成精了一样，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袂，撅着蹄子和屁股把他往后拉，差点没让凤无眠一个趔趄跌倒。 无奈之下，凤无眠只能绷着脸拂开老风的马嘴，向楚寒烟走去。 “是本王。” 神祇般的男子缓缓从晨光下走出，他白衣墨发，清隽优雅，踏着朝露，携着清冷，仿佛一场迷离未醒的美梦。 任何一个女子看到此情此景都会怦然心动，但这里面并不包括楚寒烟。 她眉心一拧道：“凤无眠你为何在此？你偷窥我？” 老风疯狂点动马头：“哼哧哼哧！”没错，他偷窥。 凤无眠：“……”这女人还是别说话的好，一开口就有人把人气死的本领！“这里是本王别院的后山，楚小姐你不问擅闯欲意何为？” 楚寒烟压根不信他，一脸鄙夷道：“这里可是紫阳山，紫气东来、旭日东升之地，摄政王好大的口气啊，敢在这里建别院。”你以为你是皇帝吗？ 凤无眠冷笑一声，针锋相对：“本王口气大不大，待本王把你抓起来押去丞相府亲自问一问便知。” 第29章 拐弯抹角骂人呢! 别人忌惮凤无眠楚寒烟却不，她眉梢扬起，嗤笑道：“如果王爷不怕浑身动弹不得，尽管试一试？” 凤无眠的怒火轻易被她激起：“你以为同样的招数能对本王用两次？愚蠢。” 楚寒烟感觉额头青筋跳动，在心中疯狂吐槽原主眼瞎。 这凤无眠除了一张皮囊之外，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点可取的地方！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小公子醒了。 朦朦胧胧半睡半醒间，小公子认出对面的男人就是师公天天挂在房里让他认的“便宜爹”。 小家伙脑子糊成一团，张嘴就来：“娘，爹，你们在干嘛？” 软糯的童音击中凤无眠的心，带来酥酥麻麻的震撼，但震撼过后是勃然大怒。 果然！ 这女人竟然私下让孩子喊他“爹”，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又是什么？ 凤无眠正待发作，但却有人比他更抗拒。 “楚承曦！休得胡言乱语！” 小公子甚少听到自家娘亲如此严肃的声音喊他全名，此时又是初醒，顿时就吓得瘪了嘴，漂亮的凤眸里都浸出了泪。 “我……我……” “不准哭！”楚寒烟冷声道，“君子纳言，先生和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小公子早慧，自然知道自己闯了祸，他死死忍住眼角的湿意，紧咬唇瓣，惨白的小脸憋得通红，连呼吸都不顺畅，一抽一抽的。 “娘亲，对不起……我不该乱说……” 一边道歉，那瘦瘦的小手还死死攥住娘亲的衣襟，信赖又胆怯的神情，细小又破碎的语调，真真好不可怜。 或许是见过这小家伙玲珑剔透、聪明伶俐的神气模样，又或许是因为心疼自己和凤九那无缘的孩子……所以才显得眼前的小家伙格外无助，格外让人心疼。 等凤无眠察觉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他只是孩子，一时睡糊涂了，你何必如此严苛？” 楚寒烟气得脑壳疼，冷冷道：“君子纳言，这句话也送给王爷。”她教孩子，他瞎比比个屁啊！ 这下轮到凤无眠气得脑壳疼了，暗忖眼前的女子除了容貌和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外，哪哪都让人抗拒。 简直不堪入目！无礼至极！ 两人怒目而视，如有骤雨疾风、雷暴闪电在碰撞，吓得老风和小公子都缩了缩脖子，一人一马安静如鸡。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气势太强悍，刚刚破晓的初阳转眼就被乌云覆盖了，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楚寒烟就算再愤怒也不会拿孩子的身体赌气，她连忙脱下披风将小娃娃裹得密不透风，嘴里嘟囔：“真他娘的晦气！”好不容易带小公子来看个日出，不仅遇到了凤无眠这个瘟神还有可能遇到山雨，不是晦气又是什么？ 凤无眠都被气笑了，踏步拦下准备骑马离开的楚寒烟，阴恻恻道：“有胆你再说一次？” 楚寒烟左右观看，确定凤无眠当真只身一人后便吹了个口哨。 老马立即跑到楚寒烟身边，后者将小公子抱上马，命他抓紧马缰：“坐稳了，在马上等娘亲！” 小公子重重点头，眼角还带着泪痕，但包子脸上早已满是坚毅：“好！” 望着一本正经的小奶娃，凤无眠心里不合时宜地泛起一丝好笑。 不得不说，楚寒烟这女人虽然可恶，但将孩子教的很好。 多少簪缨子弟皆是娇生惯养，打不得骂不得，仿佛一件娇贵的瓷器。 眼前的孩子却像璞玉，雕琢还未完成，却已有自己的光芒。 楚寒烟又拍拍老风的脑袋：“照顾好小公子，敢将他甩下来本小姐便剃光你的鬃毛，让你一辈子打光棍！” 老风：“咴！！”你这个残忍的疯女人！ 楚寒烟和凤无眠都不想伤了小公子，等老马驮着小公子躲到安全范围后，两人不约而同出手了。 小公子死死盯着瞧，不错须臾，生怕自己娘亲会受伤。 两人一人内力深厚登峰造极，一人灵活迅猛毒术无双，楚寒烟后力不足捉襟见肘，凤无眠心有忌惮步步为营，霎时间谁都无法从对方手下讨得好处。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连猎猎舞动的山风都追不上他们的招式，直到凤无眠一掌劈裂成年人躯干大小的古树，连绵内力化作海潮猛得拍打在楚寒烟身上，后者为了躲避狼狈得就地一滚。 “娘亲！” 小公子惊慌大喊，竟想不管不顾从老风背上跳下，被老风张着马嘴一口叼了回来。 “咴！！”别担心！这女人厉害的紧！ 果不其然，下一刻楚寒烟就发动了反击，暴雨般的银针袭向凤无眠。 以凤无眠的功力想要躲闪易如反掌，但男人非但没退，还主动迎向了银针！ 银针刺入他的皮肉，他竟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凌空掠起，化作搏击长空的雄鹰，眨眼出现在小公子身边。 “凤无眠！！”楚寒烟睚眦欲裂，如果凤无眠敢动小公子一根汗毛，她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出人预料的是，凤无眠飞身到小公子身边后，竟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紧接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蛇被凤无眠的内力震成碎片，腥臭的蛇血四溅，喷了老风一脸，也落在了楚寒烟的脚下，但小公子却被凤无眠保护得密不透风。 原来方才小公子的大喊阴差阳错地吸引了凤无眠的注意，他这才发现有毒蛇正准备偷袭小公子。 来不及多想凤无眠就动了，冒着被楚寒烟所伤的风险。 诡异的是，而今抱着怀中的软软小小的人儿，他竟不觉后悔？ 小公子静静靠着凤无眠的胸膛，僵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和娘亲柔软的怀抱不同，凤无眠的怀抱是更有力度的、更灼热的，也是陌生的…… “儿子！” 惊魂未定的楚寒烟一把将小公子抢了回去，细细检查确定他没受伤后才不住亲吻他的额头，道：“对不起，是娘的错，抱歉，吓到了吗？” 小公子红着脸摇头，从娘亲的怀抱中挣扎落地，“啪嗒啪嗒”走到凤无眠面前行礼，看似正正经经实则奶声奶气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凤无眠淡淡应了一声，蹲下身来和小公子视线持平：“本王也有错，不该与你娘如此计较，毕竟你娘只是个女子，累你至险境，抱歉。” 楚寒烟：“……”别以为她没听出来，凤无眠这厮正拐弯抹角骂人呢！ 想打人怎么办？ 不不不，他救了儿子，暂且忍一忍他！ 第30章 孩子果然像你 凤无眠的声音低沉悦耳，并未因为小公子是孩童就轻视怠慢，而是主动蹲下身躯，把他当成对等的存在，仿佛他是个和他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嗯，顶天立地的小小男子汉。 小奶娃有点开心，又要维护自己娘亲，便别扭道：“娘亲比很多男子汉都厉害呢。” “嗯，本王知道，她当然厉害。”不厉害能把楚碧玉逼得毫无退路？ 楚碧玉自然是“自作自受”，但说一切都是巧合他还真不相信了。 这个女人，是个精于攻心计的高手！ 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步，会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反应等等，恐怕都被她猜了出来。 但……这小孩维护自家娘亲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凤无眠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就小公子的脑袋，后者突然脸色一变。 “你被蛇咬了？” 原来方才凤无眠为了救小公子，竟然将自己暴露在了毒蛇下，毒蛇虽然死了，可那恐怖的三角形蛇头还咬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 在被毒蛇咬中的瞬间，凤无眠用内力封锁了附近的穴位，并大碍。 小公子瞪眼担忧道：“可是这是一条毒蛇，娘请说过，三角头、花蛇皮，剧毒！” “男子汉大丈夫，不该……” 凤无眠话还没说完就软软倒了下去，原来方才楚寒烟刚好用银针刺入了他的穴位，导致凤无眠内力作用失败，蛇毒顺利扩散。 楚寒烟见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装逼失败了吧？” 小公子：“……” 小公子：“娘亲，您别这么幼稚，快救人吧。”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上前拔出银针和蛇头，封锁穴位，又给凤无眠喂了一颗百花蛇毒清。 “娘亲，他会没事吧？” “嗯，暂时没事，不过还要把他体内的蛇毒逼出来。”否则不死也残废。 “那您快点啊！” 楚寒烟气得捏了捏包子脸：“你就这么担心他？” 小公子捂着脸笑得讨好：“这可是娘说的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救了儿子呀，我们要报恩，此乃君子所为。” “知道了知道了。”楚寒烟拉着凤无眠把他丢到老马身上，刚准备下山，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落下。 “哗啦啦……” “哗啦啦……” 顷刻间，天地都被暴雨覆盖，雨雾化作烟云缭绕扩散，除了雨打森林、水落大地之声，似乎一切都寂静了下去。 小公子的身体不能受凉，楚寒烟决定先躲雨，她带着小公子和昏迷的凤无眠躲到了早先来时发现的一处山洞里。 “娘，他……” “知道了知道，这就救，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老马，靠着小公子一点，别让他着凉。” “咴！” 老马主动卧下，咬着小公子拎到自己怀里，一人一马靠着取暖。 楚寒烟则是褪掉了凤无眠的上衣，还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番。 不得不说，凤无眠果真有魅惑天下的本事，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一副清风皓月般的谪仙容貌，禁欲、优雅，身形却极为健硕修长，极富爆发力，宽厚的肩膀、优美的锁骨、曲线漂亮的腹肌，还有那劲瘦坚韧的腰身。 最最要命的是，皮肤白皙细腻，摸起来嫩嫩的，还很有弹性啊。 一旁看着楚寒烟动手动脚的小公子：“……” 老风：“……” “娘亲，救人啦！” “咴咴咴！”等等再摸啦！ “咳咳……好。” 楚寒烟先用清水清洗了凤无眠的伤口，又点火给刀刃消毒，在凤无眠的伤口割开一个十字豁口，用力向外挤压伤口，随后俯身用嘴吸出毒血，直到血液重新变回红色才停止。 “娘亲，您赶快漱口。” “嗯。” 楚寒烟漱口又给凤无眠把了脉，微微一愣后露出了一抹极为邪恶的笑容。 “儿子，老风，乖，转过头去。” 小公子和老风同时打了个寒颤，你抱着我我抱着，不再看楚寒烟。 楚寒烟眉梢轻挑，白玉般的指尖轻抚在凤无眠的脸上，再流连摩挲而下。 划过那性感的喉结和锁骨，轻轻柔柔，仿佛有火焰化作的羽毛在他身上跳动，又痒又疼。 可这还不算完，那可恶的小手竟然还要往下放肆无耻，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得睁开眼，一把握住楚寒烟四处捣乱的小手，脸色微微发红，咬牙切齿道：“你……放肆！！” 楚寒烟此时整个人正跨坐在凤无眠的腰上，居高临下一脸坏笑，而凤无眠衣冠不整发丝凌乱，怎么看怎么暧昧，怎么瞧怎么弱势。 楚寒烟嗤笑：“怎么，不装晕了吗？” 凤无眠冷哼一声，挥手就将女人掀了下去，后者灵活翻身稳稳落地，皮笑肉不笑道：“本以为摄政王乃光明正大之人，没想到还会装晕来打探消息啊？您要知道什么尽管说，装来装去，也不怕吓到孩子？” 凤无眠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抬眸，果然看到小公子失落又担忧的小模样。 说实话，凤无眠哪怕面对千军万马、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但此时在小孩儿干净的目光下，他突然有些局促。 凤无眠轻咳一声道：“我……本王没有骗人，本王只是刚醒。” 小公子嘟嘴沉默：“……” 凤无眠开始冒冷汗了，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因为蛇毒，他不断看向楚寒烟，对她疯狂暗示。 这女人，还不赶快来帮忙？ 这可是你儿子！ 楚寒烟不理，小公子也投来视线。 说实话，这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眼神的人，楚寒烟感觉有点不大妙，只能随便解释：“咳咳……嗯，王爷他后面才醒来，只是刚才不是好时机，所以没睁开眼而已。” 小公子眨眼：“为什么不是好时机？因为娘亲在亲王爷吗？” 楚寒烟：“……” 楚寒烟：“咳咳，孩子，那不是亲，那是吸出蛇毒！” 小公子：“哦！那王爷为什么不睁开眼？是因为王爷光溜溜的害羞吗？” 凤无眠：“……” 怕了怕了，这孩子真是让人无法招架啊！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着埋怨，似乎都在说，孩子果然像你！ 第31章 怎么活到现在的? 幸好小公子精力有限，老风的“怀抱”又非常暖和，他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楚寒烟和凤无眠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小公子一睡着，山洞里的气氛便有些诡异…… 特别是方才两人才“亲昵”地接触过，那画面回忆、还有四周潮湿的空气让他们的呼吸都黏在一起了般，鼻尖充斥着彼此的味道。 她的清雅，他的冷冽…… 彼此交缠着，氤氲又缱绻，连心跳都变得微妙起来。 最终还是凤无眠率先打破寂静。 “本王先走了。” 楚寒烟一愣：“这么大的雨，你身上有伤口。” “无碍。” 言罢，凤无眠头也不回地冲入了暴雨中，仿佛背后有鬼在追一样…… 事实上在“追”他的并不是鬼，而是楚寒烟柔美的、温热的唇的触感。 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比烙铁还滚烫还骇人。 这个女人，简直是个摄人心魂的妖物，日后定要远离才行！ …… 小公子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丞相府里，他撇嘴道：“娘亲，那个人不会有事的吧？” 楚寒烟放下手中的药碗，笑道：“放心吧，不会的，他武艺高强着呢。” 小公子眼神闪了闪，轻轻拉起被褥遮住脸颊：“娘亲，他还是挺喜欢我的吧？” 楚寒烟拉开被褥，露出小公子红彤彤的脸颊，爱怜地吻了吻他的鬓角，将药碗递给他道：“定然是喜欢的，如若不喜欢，又怎么会对你舍命相救呢？” “嘿嘿……”小公子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哪个孩子会对父母的“喜欢”无动于衷呢？ 得到自己被爹爹喜欢后，小公子兴高采烈地接过药一饮而尽，馒头脸顿时皱成了包子脸。 “好苦啊……” “苦口良药。” “嗯。”可没过多久，小公子眼中的笑意便散去了，“可是……如果他喜欢我，当初又为什么不要我呢？” “他不要的只是娘亲，而不是你。” “但娘亲在我心中是最好的，他为什么不要你？” 小公子顿时委屈了，他最最最最喜欢娘亲，任何人都不能说她的不是，摄政王也不可以。 楚寒烟笑着捏捏他的脸，耐性解释道：“小傻瓜，世间情结千种，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分分合合，离离聚聚，又岂有一种标准答案？娘和你爹的答案已经揭晓，有缘无分成定局，那便让往事如烟散。但你和你爹的答案，要你自己去探索了。等你长大了，看过了人生百态，体会过悲欢离合，自然会明白。” 楚寒烟从未想过将仇恨的种子埋在小公子的心底，因为他和凤无眠终究是父子，小公子的仇恨和敌意或许会让凤无眠为难，更会让小公子痛苦。 她爱小公子，深爱深爱，远远超过原主和凤无眠的关系，所以才愿意将身世的真相告诉她。 此次来燕京，除了必须要做的事情之外，何尝没有考察凤无眠的意思呢？ 如果他当真有资格成为小公子的爹，等小公子成年之后，她也不会阻止他们父子亲近。 这也是她给小公子的尊重，也是她给他的能选择未来的自由。 小公子叹了口气，喃喃道：“太难懂了，我不想长大，我想永远留在娘身边。” 楚寒烟被逗乐了，抱着小公子亲了又亲，楚墨池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满室温馨的景象，嘴角也不由得扬起。 “曦儿醒了？” 小公子笑意悄然收敛，从床上爬下毕恭毕敬行礼：“外祖父安康。” 楚墨池可是个老人精，经过昨天早就知道如何和这小可爱相处了，俯身抱起他掂了掂，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等等，这是什么味道？”楚墨池嗅到了小公子口中的苦药味，随即又发现了放在一旁的药碗，脸色大变，“曦儿病了吗？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御医来瞧瞧？” 楚寒烟轻描淡写道：“无碍，只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楚墨池知道对于小公子的教养方式自己没有质疑的权利，却还是小心翼翼道：“要不然还是请御医吧？孩子还小，早日断了病根早日康健起来，有些药材如果药市上找不到，爹爹还能腆着脸问问皇上。” 权倾朝野的楚相，也只有在自己的宝贝嫡女面前才会如此逢迎讨好、斟酌三思了。 且不论楚墨池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护着庶女，更不论这一家的复杂背景，单说楚墨池对小公子的爱，那是炙热且纯粹的。 楚寒烟无法阻止，此乃人之常情，她让步道：“好，那就有劳爹爹了。”虽然是无用功，但能让楚墨池安心。 楚墨池的动作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有御医被“请”到了丞相府。 “爹爹本来想请太医令来的，但是摄政王突感风寒昏迷不醒，太医令带着御医们赶去了摄政王府。不过方御医是太医令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便已是杏林高手，你大可放心。” 凤无眠晕了？ 楚寒烟一想就明白了，定是他冒暴雨回城引起的。 这男人，真以为自己是钢浇铁铸的不成？愚蠢！ 小公子担忧地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摆，楚寒烟只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东西了。 “那就劳烦方御医了，我去去就来。” 方御医被眼前的女子深深惊艳了，好一个娉婷明丽的倾城佳人，特别是她微微浅笑的模样，宛若一夜春风忽来，吹绽了漫山遍野的绚烂。 方御医自问见过不少美人，宫里的娘娘们就是一个赛一个的绝色，却没人有眼前女子的气质和风骨。 那张扬自信、灼热蓬勃的气息，好生灼人！ 他忙说不敢当，红着脸上前给小公子把脉，心中暗处原来这就是楚相家的大小姐啊。 真真是神仙般的容貌啊，可是那彪悍的性格怕是丞相都惹不起的，才回燕京第一天呢，就把楚相的小妾活活气晕，逼着摄政王欠了他三百六十万两，还要鞭笞庶妹，强迫王爷娶她为妻。 战斗力那叫一个彪悍啊！ 可怕可怕！ 方御医最初以为小公子带出来的就是“先天不足”之类的缺陷，毕竟许多富贵人家的小孩都有，只是等他探清脉象后就愣住了。 “这……这……” 老天爷！如此杂乱无章的脉搏，这孩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32章 楚碧玉故技重施 方御医结结巴巴，听得楚墨池一颗心七上八下，急切道：“我孙儿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这……”方御医见小公子一脸天真的模样，突然很心疼这个瘦弱的孩子，咬咬牙道，“相爷，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急忙走到一旁，方御医方才坦言：“这……相爷请恕卑职直言，小公子不仅有先天不足之症，除此外他还中了毒，至于是什么毒，卑职对此并不精通，或许还是要问一问我师父。” “毒？严重吗？严重吗？” 楚墨池狠狠抓着方御医的手，后者感觉自己手骨都要断了。 他苦笑道：“相爷卑职说实话，小公子这脉象，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啊……这个毒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不仅仅是小公子的身体要注意，令千金的身体也要注意。如果没猜错，当初那下毒之人要害的是令千金。只是这个毒转移了一部分到胎儿身上，令千金才侥幸度过了难关。” 楚墨池差点脚软倒下去，他靠着身后的柱子，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楚墨池叱咤风云多年，甚少有无力回天之时，第一次是面对自己的妻子，第二次是面对自己的孩子，没想到第三次竟然是面对自己的孙子？ 天杀的！ 烟儿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又做错了什么才让自己的孩子和孙子面对如此大难？ 他们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自己这个靠山又在那？又为谁遮风挡雨呢？ 看着楚墨池双眸猩红、满脸隐忍和痛苦的脸，方御医怕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张道：“剩下的事情，要问我师父了，但相爷也无需太担心，小公子而今恢复得很好，定是有高人相助才是。而且令千金……”方御医俊脸可疑一红，“令千金中气十足、生机勃勃，定然已经无碍了。” 好半晌楚墨池才压住崩溃的情绪，低声道：“劳烦方御医将此事保密。” 方御医颔首：“这个自然。” 楚墨池要查！ 当年所有的事，都要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虽然没看到凤无眠本人，但楚寒烟也猜到了他为何昏厥，她回房写了三页救治之法，命二管家差人送去摄政王府。 确定方子能送到后，楚寒烟也不曾再关注事件的发展，准备重回院子陪儿子。 小家伙此时和楚墨池令两人玩“飞飞”呢，小的骑在大的脖子上，满院子上蹿下跳。 “高一点！再高一点！哇！外祖父你好厉害啊！” “这算什么，等你日后康复了，外祖父给你请最好的师父，让你成为我大齐第一高手！” “好！哈哈哈哈！” 楚寒烟：“……”这重孙子的傻白甜，真的是堂堂楚相吗？ 如果楚寒烟晓得楚墨池今日早朝之后特意向齐文帝请了七日的假，就为了陪外孙玩，给女儿立威，定会惊得嗔目结舌。 见儿子笑得开怀，楚寒烟也不想阻止他们两爷孙，转而退回房中画设计图去了。 …… 摄政王府上下气氛十分凝重，因为凤无眠的“病”连太医令也有些束手无策，恰好摄政王麾下的医者也外出寻药去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被动。 就在此时，有侍卫领着人进来了。 “统领大人，丞相府的人来了？” “丞相府？” “小的丞相府护卫丁一鸣，参见凤统领。我们二小姐得知王爷昏迷不醒，特意差小的送来了救治之法，还请统领过目。” “二小姐？”凤一双眸一亮，急忙接过信笺，入眼是一手纂花小楷，清丽秀美，的确是楚二小姐的字。 凤一忙将它递给太医令，后者捧过仔细研究后，满脸惊叹。 “竟是如此，老朽知道了，老朽知道了……” 太医令一边惊叹，一边急匆匆地离去。 太医令按照方子上的方式给凤无眠治疗，果然不出一个时辰他就退烧了。 太医令激动得眼眶发红，目光灼灼盯着凤一：“正是此法打开了老朽的思路啊，不知统领可否让老朽带回府中誊抄一份呢？不日便奉还！” 凤一被太医令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点头：“自然，今日劳烦您了，万分感谢。” “哪里哪里，统领言重了，今日是老朽受益良多才是，不知这救治之法是那位世外高人？” “还有哪位高人？自然是我们二小姐了。” 原来那丁一鸣还没走呢，听到凤一和太医令的对话便急切地插了一句，惹得凤一顿感不悦。 只是人是丞相府二小姐的人呢，二小姐救了凤无眠，是摄政王府的大恩人，再不满他们也要忍着。 太医令甚是爱才，啧啧称奇：“都说几年前楚二小姐一个方子便救了边疆无数将士的性命，更救了边疆百姓万万，百姓们爱戴她称呼她为女华佗，早先老朽还以为此称呼必有夸张之意一二，而今看来，楚二小姐是实至名归啊！” “那可不是么？”丁一鸣笑得得意洋洋，仿佛被夸的人是他一样。 凤一虽然瞧不上这丁一鸣却也不乐意和他计较，遣人打赏了他十两黄金便把他送了出去，并说明改日再登门以谢楚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丁一鸣完成了任务急忙给楚碧玉报喜去了，楚碧玉听得满脸欢喜：“此事办的甚好，领了打赏，下去歇着吧。” “是，多谢小姐。” 丁一鸣一走，楚碧玉的心腹丫鬟秋儿便道：“二小姐，您这样做，楚相会不会不高兴啊？” 楚碧玉冷哼一声道：“作甚不高兴？这样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我爹还不是容了我？这第二次又怎能会对我发作呢？” 秋儿颔首：“二小姐您说的对，毕竟瘟疫药方的事丞相都认了呢……” “啪！！”楚碧玉一巴掌打在秋儿脸上，阴恻恻道，“你这个贱人说什么呢？” 秋儿心中一颤，暗忖小姐最恨人提这一茬她怎么忘记了呢？ 秋儿连忙下跪，“啪啪啪”打自己巴掌，一边打一边道：“奴婢该死，奴婢胡说八道，奴婢该死……” 第33章 他想要我的命 眼瞧着秋儿脸颊都肿了，楚碧玉才大发慈悲道：“起来吧，记着日后话可不能乱说，你下去吧。” “是，二小姐。” 秋儿战战兢兢退下，李氏从暗中走出，沉沉道：“这个秋儿不能留，留下了就是个祸患。”嘴如此不严实，定是个扛不住审讯的。 “娘，候乔午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李氏轻轻拍了拍楚碧玉的手，风情完整一笑：“放心吧，没事的。” “但都说剑书是个心思缜密、深不可测的人，如果……” “你还不相信娘亲么？” “嗯，女儿最信您了。”楚碧玉向李氏撒娇，一丝一毫方才打人的毒辣都没有。 …… 摄政王府。 凤无眠醒来，自觉浑身乏力，口干舌燥，正待开口，凤一已迅速上来将他扶起。 “王爷，您醒了？” “本王怎么了？” “王爷您忘了？您冒雨回来后突发风寒昏迷了。” “本王睡了多久？” “两日。” “两日？”凤无眠惊讶，“为何如此之久？” “是属下的失职，属下不曾发现您被毒蛇咬伤，太医令也因蛇毒已清并未察觉，单纯以为是邪风入体，多得楚二小姐写来了救治之法，方才找到纠结症状。” “楚碧玉？” “对。” “怎么是她？” 他被毒蛇咬伤一事只有他和楚寒烟以及小奶娃知道，凤无眠可不认为楚寒烟会将自己和她在山中发生的事情告诉楚碧玉，他贵为摄政王，为救她的儿子受伤，皇上就算和他再不对盘，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母子。 那楚碧玉是如何知道的？ 楚碧玉在他身边有探子？ 不，不可能。 一来是楚碧玉没这种本事，二来是连凤一和太医令都不曾发现他被咬伤，就算楚碧玉安排了探子也不可能知道。 换而言之，是楚寒烟那边的问题了？ 本以为是个厉害的，不料竟是个蠢女人。 凤无眠垂眸冷哼一声道：“既然是楚碧玉献上来的法子，那就谢她好了，要大张旗鼓、光明正大的谢，要让全燕京城的人都知道。” 他如此安排，一是为了给楚碧玉长脸，毕竟她生母贪墨楚寒烟银两一事影响了她的清誉，她需要更多的荣耀来洗刷污垢；二是为了给楚寒烟提个醒，但他不是为了帮助她，仅仅只是为了那小奶娃而已。 由始至终，凤无眠不曾怀疑楚碧玉的医术，因为她是当年拿出瘟疫药方的人。 …… 是夜，丞相府。 夜莺啼声清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潜入了烧得如同废墟的东竹院，院中早已有人在等待。 “主子，你猜的果然没错，楚碧玉果然将您的功劳霸占了去，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她！让她荣誉扫地！” “对对对，就这么做！” “主子，我们快点行动吧！” 两道声音都是轻软柔美的吴侬语调，但楚寒烟却听的头疼，好像有两千只小雀儿在耳畔叽叽喳喳。 “好了，此事急不得，且慢慢来。” 楚寒烟被凤无眠推得有多高，将来就会跌得有多惨。 她有无数种法子将治疗之法神不知鬼不觉递给凤无眠，为何偏偏选择让丞相府的人去送信？为得就是“引蛇出洞”，而楚碧玉这条美人蛇果然安耐不住了。 毕竟她刚在凤无眠面前丢了一个大脸，想让凤无眠更看重她、护着她，只能将更多的恩情按在自己身上。 “我让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身量较高的女子向前一步道：“主子，我们失败了，没从拍卖会上把东西抢下来。” 矮一点的女子满脸悲愤：“主子，是我们对不起小主子，但漕帮的人欺人太甚了啊。”仗着自己有钱，十万十万雪花银地加，我们实在是……拼不过啊。 主子不是不能赚钱，但主子赚的钱都给了更多有需要的人，所以至今为止主子依旧是两袖清风，走哪都是一匹老马一辆破马车。 别说锦衣玉食了，连个像样点的头面都没有。 想起来他们就心疼主子！ 明明是正经的相府嫡女，还比不过楚碧玉那个庶女！ 提起漕帮帮主楚寒烟就一个头两个大，她无奈道：“漕帮帮主说了什么？” 两个小丫头惊讶对视一眼，满眼都是崇拜：“主子，您怎么知道漕帮帮主有话要带给您？” 楚寒烟冷笑：“白澈那厮，小肚鸡肠、阴险狡诈、笑里藏刀，能花这么多钱去抢那等对他而言无用的东西？定是想着威胁我罢了。” 两个小丫头：“……” “白帮主说您知道他要什么。” “白帮主还说，他想要的从来没失手过，让您别挣扎了。” “所以主子啊，白帮主到底要什么？” “对啊，对啊，他要什么？” 关于自家主子和白帮主之间的爱恨情仇，下面的人都好奇得很，可惜主子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他要什么？”楚寒烟嗤笑道，“他想要我的命。” 二女：“……” 骗人吧您！白帮主每次看到您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到您身上！依她们看，倒是白帮主想把命给自家主子，可惜自家主子不稀罕！ 然后白帮主因爱生恨，对主子百般刁难。 这不就是话本里面的桥段吗？ 刺激！刺激！ 楚寒烟叹气：“我再另想办法吧，你们且回去吧。” 两女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绕着楚寒烟撒娇：“主子，您就让我们入府吧，也好照顾小主子啊。” “是啊，否则您身边没个人，也不方便啊主子。” “主子～” “主子～” 楚寒烟头疼，正待开口，突然有一道破空之音向三人袭来，楚寒烟连忙让二女离开，自己则是抬手打掉了袭来的暗器。 那不是别物，竟是一颗梅花形状的银锞子？ “谁？” 楚寒烟抬眸，但见一黑衣男子缓缓朝她走来，他的容貌冷峻寡淡，存在感却叫人不敢忽视，像是从就夜色混沌中诞生的鬼魅。 男子那双子夜般眸子不错须臾盯着她，幽深无垠，似乎想将她的灵魂都慑入其中。 “你是……剑书？” 第34章 当家主母的不二之选 “大小姐。”剑书缓缓开口，若金玉低鸣响，不知为何，楚寒烟还从中听到了一丝压抑，“大小姐，夜已深，您为何只身一人在此？” “哦，我只是过来看看，好重新设计东竹院，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候乔午被人谋害，相爷不放心，命我来巡查一下。” “候乔午死了？” 楚寒烟震惊，她还什么都没问呢，他就死了？ “嗯，候乔午被人毒杀，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秋儿也失足落井身亡。” 楚寒烟昨儿个才打听清楚楚碧玉院中的状况，今儿个被她当成突破口的秋儿就死了？ 看来她还是小觑了这李氏和楚碧玉啊，她们才不是什么无知的深闺女子，起码杀起人来就从不手软。 “府中不大安全，大小姐请回紫竹院吧。” “嗯，多谢提醒。” 楚寒烟正欲离开，一张掌心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摊在她面前，男人的声音拢着夜色，叫人辨不出阴晴。 “大小姐，还请将这枚银锞子归还给属下好吗？” “啊？哦。”楚寒烟心中腹诽，难道这丞相府的暗卫首领就这么穷？一颗银锞子都如此计较？ 就在楚寒烟把银锞子放入剑书手中时，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入手是柔弱无骨，是冰冷纤细，是……活着的气息…… 楚寒烟蹙眉反击，用银针抵住了剑书的喉咙。 “你放肆！” 剑书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就连颈脖的皮肤被刺破也毫不在意，他只静静望着楚寒烟，久久不动。 空气诡异得令人窒息，楚寒烟从剑书的的眼中看出了苦意和挣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等等！ 这剑书的眼神是啥意思？ 难道原身和他还有一腿不成？ 好在两人并未僵持多久，剑书也没有更多的冒犯，他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在了楚寒烟脚边，一字一顿道：“大小姐恕罪，属下告辞。” 仿佛诀别般，这态度让楚寒烟甚是纳闷。 但见剑书小心翼翼收好银锞子，如同夜风般消失在了楚寒烟面前。 楚寒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如果原主当真和剑书有一腿，那么自己不认得他不就暴露了吗？ 他那眼神，说是和原主相安无事她还就真不信了。 楚寒烟从身前掏出一枚精巧的翡翠玉哨吹响，没过多久，一只威武的海东青便扑腾着翅膀落在楚寒烟肩头，她解下头绳挂在海东青腿上，这猛禽极其亲昵得蹭了蹭楚寒烟的脸颊，随即振翅离去。 …… 候乔午被毒杀，丞相府的后院顿时乱作一团，李氏和楚碧玉都没打算出手帮忙，而是在暗中等着看楚寒烟出洋相。 没有候乔午和她们的协助，她们倒要瞧瞧楚寒烟如何接手中馈！ 不料楚寒烟翌日就找来了“三员大将”，其中一人正是玉章阁的掌柜徐五粮，另外两人是锦绣坊白良灿和珍馐楼郑珍娘。 看到这几人李氏哪里还能不懂？ 感情自己这些年一直都被楚寒烟这小贱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徐五粮、白良灿和郑珍娘一直都是楚寒烟的人，但他们却在她面前假装蛰伏，其实一直都在糊弄她。 难怪她说明明自己只贪了三十万两，为啥到了户部报税就变成了三百多万两，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知道这里面可有三百三十万两的差额，如此大的便宜平白无故就被楚寒烟占走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楚寒烟这卑鄙无耻的小贱人！！ 李氏当场就病了，这次不是装病，而是真正切切被气病了…… 李氏一病，楚寒烟就以雷霆手腕整顿了后院和庶务，丞相府麾下的所有资产都被她一一归列，最后得出一张清单递到了李氏面前。 李氏一看，病得更厉害了，无他，楚寒烟来要亏空的中馈以及她娘的嫁妆来了。 楚寒烟一把火烧了东竹院，烧之前她再三和楚碧玉确认丞相夫人的嫁妆在不在其中，因为楚碧玉怕楚寒烟知道自己挪用丞相夫人的财产，死活都说嫁妆在库中呢，这下好了，不仅东西烧了，楚寒烟还要赔钱…… 这一来一回，便是双倍！ 哪怕把两母女卖掉都补不上这些漏洞啊…… “李氏，你且好好养病，中馈和我娘的嫁妆，等你好了再送回紫竹院吧，不着急。” 楚寒烟笑眯眯言罢，哼着小调子走了，气得而李氏当场吐了血。 “姨娘……姨娘啊……” 楚碧玉恨死了楚寒烟！ 一样是爹爹的女儿，她用一点银子怎么了？ 凭什么轮到她和娘亲头上就斤斤计较？ 楚寒烟可恶！ 楚墨池也可恶！ 楚家的人都可恶！ 楚碧玉咬牙切齿道：“姨娘你别着急，我去找王爷帮我们出气！王爷一定会帮我的！” “对，告诉王爷！”李氏冷冷道，“我就不相信了，那小浪蹄子难道连王爷都敢冲撞？” …… 这厢院落是戚戚苦苦、悲悲戚戚，那厢的楚寒烟已将丞相府的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如此，过往候乔午贪墨的银子也被她查得一清二楚。 候乔午虽然死了，也不妨碍楚寒烟一纸诉状将候乔午的氏族告上衙门。 因为事关丞相府，楚相又光明正大地给楚寒烟撑腰，府尹查得卖力，树倒猢狲散，过往许多收了候乔午好处的人都跳出来作证，很快侯家就被判了抄家流放！ 楚寒烟这回归的一仗打得极其漂亮！ 且不论众人对楚寒烟逼婚摄政王一事如何看待，楚寒烟的手腕和本事却在燕京城得了盛赞，尤其在簪缨世家、朱门高户的眼中，楚寒烟简直是当家主母的不二之选啊！ 若非楚寒烟是个寡妇，恐怕都有人上门提亲了。 等府中的魑魅魍魉清除干净，楚寒烟在经得楚墨池的同意后又采买了一波新人，聘请了新的管家，给自己和小公子也添了贴身丫鬟。 丞相府一扫往日的旧时状态，呈现出了全新的格局和模样。 在认清了楚寒烟的厉害后，一些高门贵妇也开始给楚寒烟发请柬，她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楚寒烟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第35章 碎玉楼之约 紫竹院，好不容易终于过了明路的两个小丫头正抱着小公子诉衷肠。 “小公子，大双好想你啊！” “小公子，小双也想你！” 小公子被两个貌美如花的娇俏丫鬟夹在中央，不断对自家娘亲投去求救的目光，奈何自家娘亲只是笑眯眯瞅着，一点要救他的意思都没有。 小公子默了…… 果然师公说得对，天下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大双小双是一对生得并不相像的双生子，她们被爹娘卖到了那腌臜地方，是楚寒烟救了她们并把她们带在身边教养，教她们识字读书，为人处世。 在两人的眼中，楚寒烟就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是无所不能的九天仙女。 而在小公子的眼中，她们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名义上是下人但事实上是亲人。 如此这般，就忍一忍吧。 决定“忍一忍”的小公子被双胞胎拉着外出“放风筝”去了，而除了大小双儿之外，一同被“买”进来的还有大丫鬟岱鸢、重兰，以及管事任老六。 岱鸢、重兰正一脸慈爱地看着远处活力满满的小公子，她们比大小双年长，自然也沉着冷静不少，但也为重新回到楚寒烟身边欣喜不已。 从楚寒烟决定回燕京那一刻开始，她们便暗中焦虑，生怕楚寒烟深陷泥潭，生怕楚寒烟再次为情所困、被情所伤…… 但小公子的状况刻不容缓，楚寒烟无法选择只能回来。 这一次有他们在，他们一定不惜一切保护好主子和小公子。 只是而今他们面前有一个大麻烦…… “主子，白帮主已经到燕京城了，还带着您想要的东西，他说想见您一面。”岱鸢眉心轻蹙道，嗓音又柔又软，模样清冷绝丽，好似一株盛放在娇娇月色下的白荷。 重兰则是英气许多，五官立体，眸光锐利，隐隐有女侠的飒爽风范：“主子，你准备如何？” 岱鸢和重兰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是楚寒烟的左臂右膀。 楚寒烟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见一面吧。” “主子，你确定？” 岱鸢语气十分别扭，毕竟当初主子和白帮主是以那样的方式“分离”的，这再见恐怕…… 咳咳咳，不是东墙推西墙就是西墙压东墙。 “呵呵……”楚寒烟挑起眉梢，语气恶劣道，“他白澈不是想见我吗？那就见，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决定。” “可是那东西还在白帮主手上啊，万一白帮主把东西毁了，那……” “放心吧，我曾经救过白澈的命，他欠我一个人情，就算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该还给我的还是要还！” “万一白帮主恼羞成怒不愿意给了？”毕竟事实是如此残酷，白帮主又是这等莽撞之人。 “那我就要了他的狗命！” 看着楚寒烟眼里的冰冷，所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默默替白帮主在心中点了根蜡。 …… 漕帮帮主白澈抵达燕京的消息哪怕再隐秘也瞒不过摄政王的探子，凤一将消息禀告凤无眠后分析道：“依属下看，白澈此次前来定有所图谋，最近几位皇子之间斗得厉害，白澈怕是想从中谋利一二。” 凤无眠依在软塌上自己和自己对弈，长发不扎不束，一袭白衣松松系在腰间，三分慵懒，三分魅惑，那入骨的风情连凤一都不敢多瞧，生怕被自家主子摄了心魄。 落下一子，凤无眠漫不经心道：“不会，而今漕帮自顾不暇，不会有这等心思。” “那他为何千里迢迢来到燕京城？” “他可曾和人联系？” “这就是属下最不解的地方，白澈来到燕京后不曾和任何人联系，而是日日在院落中等候，似乎在等什么人的消息。” “可曾派人监控？” “已经在监控之中，一旦有风吹草动，我们马上就能知晓。” “切莫打草惊蛇。” “王爷请放心。” 凤一话音刚落，负责情报的凤八便急急而来：“王爷，统领，白澈有动作了。” “说。” “他命人在碎玉楼定了一个雅间，并且精心装扮、兴致勃勃去了碎玉楼。” 凤一蹙眉：“胡闹，什么叫精心装扮、兴致勃勃？你就是这样掌控情报处的？” 凤八心里委屈啊，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那无比风骚的白帮主啊！ 凤八哭着脸道：“属下没说谎，您去看了就知道，白帮主那造型，简直跟开了屏的公孔雀一样……一模一样……” 凤一愣住了：“难道白澈过来是为了会情人？”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这如临大敌的举措是不是就小题大做了些？“但如果是障眼法呢？” 凤无眠再落一子：“准备准备，本王去会会他。” 漕帮掌握南方漕运，就相当于掌握南方经济命脉，朝廷不是不想取缔，但漕运航线中有无数激流暗涌，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人财两空的下场，故而才让漕帮一代一代的传承了下来。 只是近些年漕帮有些不大安分。 前些时候南方发现了大规模的铁矿，因为是野矿，发现时已被偷偷开采了不少，朝廷派人去调查，但钦差大臣几次都无功而返。 若想运输这些铁矿，最好的方法就是漕运。 若说白澈对此一无所知，凤无眠绝对不信，但白澈竟然隐瞒不报，屡次说自己毫不知情，如此和朝廷对抗又岂是抄家流放就能揭过去的？ 既然他主动送上门，他就会会这胆大包天的漕帮帮主。 凤一、凤八表情十分微妙，毕竟这碎玉楼名字听着雅致，却是这燕京城中有名的销金窟，销得还不是那男女之事而是男男之事。 凤一斟酌着道：“王爷，这碎玉楼怕是不妥……” 凤无眠慵懒挑眉：“什么？” 凤八：“咳咳，碎玉楼其实便是小倌馆。” 凤无眠蹙眉：“那又如何，男风之事军中也有，为何大惊小怪？” 凤一、凤八不敢忤逆主子只能颔首应下，只希望那碎玉楼中别有不长眼的冲撞了主子才好。 第36章 让你快乐的事 碎玉楼位于东街的后方，虽然地处偏僻可人气却不少。 还未靠近就能听到那雅韵至极的锦瑟清音，袅袅悠扬、迂迂回回，声声拨人心弦。 踏入其中，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满院琉璃阑珊、锦屏鲜花，脚下铺有繁花青毯，鼻尖燃着千金熏香，让人不由得感叹，好一处人间富贵楼。 “公子，瞧着您眼生，您是第一次来吧？”一位面容素雅的中年妇人迎面而来，目光灼灼盯着楚寒烟瞧，眼里是遮不住的惊艳。 此人正是这碎玉楼的老鸨，她自己养着一群风姿各异的俊美儿郎，来此处寻欢的客人中也不乏权贵、高雅之人，却从没见过一位公子能像眼前的这位一样，钟灵毓秀、光风霁月。 若非是客人，她都想重金将这俊公子买下，定会成为碎玉楼的“清流”啊。 这公子不是他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楚寒烟，她颔首道：“白公子可在？” 这妈妈笑得更加热忱了：“公子是白公子的客啊，白公子早就到了，就等着您呢。” 楚寒烟收起铁扇，温文尔雅一笑：“有劳妈妈带路。” “公子请随我来。” …… 碎玉楼雅间。 楚寒烟一推门就看到了那懒懒依在软榻上，容颜瑰丽、媚眼如丝的俊美男子。 他身边围绕着一群身着纱衣、若隐若现的清丽小倌，无不是容貌出色、风情万种之人。 可他们加在一起，也不及他之一二。 他着一袭绯红长袍，衣襟大大咧咧敞开着，露出优美的锁骨和健硕的身躯，流畅完美的肌肉和曲线极其漂亮。 他的确是男生女相却丝毫不女气，相反雌雄莫别的气息糅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噬人心魄的魅力，就连老鸨也看得一阵面红耳赤。 “白公子，您的客人到了。” “嗯，都退下吧，不用人伺候了。” 白澈的嗓音低沉性感，随手抛出一定金子，喜得妈妈眉开眼笑，连忙捧着金子催促房里的小倌们一同离开。 小倌们却不愿意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出手阔绰、容貌绝色的公子，如果能好好把握住那以后不就有盼头了吗？ 而且后面来的这位公子也是极为出色的，和红衣公子不相伯仲呢。 其中一位面容稚嫩的小倌双膝触地，慢慢爬到了楚寒烟身边，如同美人蛇一样轻轻抱着她的腿：“公子，您就让奴儿留下……” 小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强悍的力量击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再滚落在地，抽搐着晕了过去。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老鸨也傻眼了。 因为动手的根本不是这位青衣公子，而是软塌上笑意盈盈的红衣公子。 “谁让你们碰他的？再碰，便将你们沉江喂鱼。” 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楚寒烟摇头上前给小倌把脉，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又塞了银子和丹药在他身前，对老鸨道：“妈妈，劳烦您照顾他了。你们先退下吧。” “啊？是，是……” 老鸨和小倌们立即鸟兽聚散，走之前还不忘把昏迷的小倌也抬走。 楚寒烟转身落座，动作痛快又洒脱，一举一动，都仿佛长在白澈心坎上似的，让他舍不得挪开眼。 “楚兄，你何必为了躲我便到这京城来呢？这里四处都是条条框框，不如我江南痛快，你且随我回江南吧？本帮主保证这次一定不会动手动脚。” 白澈开口，语气甚是委屈，带着带点点哀求，不知道的还一位是楚寒烟对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伤了他的心呢。 楚寒烟快被白澈的神情逗笑了，她眯眼道：“本公子说过，我在京城有要事要处理，我离开江南并不是因为要躲你。倒是白帮主，明知那东西对本公子十分重要，为何要突然横插一脚？” 白澈眨眼，凤眸潋滟多情，甚是好看：“你说的是这个？” 白澈不知何时从身后掏出了一枚冷玉锦盒，盒子中央烫着静谧怒放的紫色雪莲，正悠悠散发着清冷的药香。 楚寒烟心中一颤，连忙伸手去抢，白澈却突然坐了起来，逗将锦盒藏在了自己身后，笑得又痞又邪。 “楚兄，你这突然动手就抢，怕是不好吧。” 楚寒烟双手几乎环着他的腰身，依旧抢不到锦盒，脸色很是难看：“白澈，这对我很重要，别闹。” 白澈突然伸手搂住楚寒烟的纤腰，让她完全靠在自己的怀中，深深汲了一口她身上的清冷香气，哑声道：“楚兄，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也很重要。” 楚寒烟气得咬牙切齿，突然出手掐着白澈的脖子，另一只手已捏着一颗漆黑的药丸，眼里皆是凶狠的杀意：“白澈，你别逼我动手！” 白澈立即松开手，无辜举起道：“你医毒无双，本帮主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本帮主可没动手。”若非眼前的男子本领高强，他白澈早就拿下他了，用得着好似一条狗一样卑微跟着他吗？ 最初，他的确是想和她玩一玩，但是越得不到，越让人心痒难耐，越是心痒难耐就越是在乎牵挂…… 不知不觉，他已经被他完全吸引了。 这个人，他要定了！ 楚寒烟趁着白澈不注意，一把夺过锦盒，确定其中紫雪莲完好无损，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松了下去。 “白澈，用它换你一命，我们日后互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言罢楚寒烟转身便走，只是她还未踏出这门口，突然心头一跳，身体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了般，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稳稳落入白澈的怀中。 “你急什么？”白澈眉梢上挑，修长的手指缓缓在她脸颊流连，“等我们快活过后，你自然就知道本帮主的好了，只怕到时候你会缠着本帮主不放呢。” 楚寒烟的声音很冷：“你对我做了什么？”这不是毒，如果是毒不可能对她有效果。 白澈将楚寒烟拦腰抱起放在软塌上，一手支撑自己悬在她的上空，一手轻轻拨开她的衣襟，嗓音勾魂得紧：“别担心，这不会伤害你的身体，只会让你快乐。楚寒，我们一起做一些会让你快活的事……可好？” 第37章 误入红尘的仙子 楚寒烟眼里尽是讥诮，她睁着清澈明净的眼看着他，让他微微一愣，突然觉得她眼中的自己很龌龊。 白澈心尖微颤，抬手捂住她的眼，柔柔在她脸颊印下一吻：“楚寒，你可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对你这样？” 楚寒烟的脸色很淡定，一丝一毫的惊慌都没有，只冷冷道：“我猜你不会。” 白澈眯眼：“你以为我不敢？” 楚寒烟：“不，你白大帮主当然敢，但是你恐怕对我没性趣。” “怎么会没兴趣呢？”白澈狭长的眼轻敛，嗓音暗哑迷人，“只要想到你，我就难受得不像话呢。” 楚寒烟冷冷道：“我不是男人。” 白澈大笑：“你不是男人难道能是女人？” 楚寒烟：“说得没错，我是女子。” 白澈愣住了，许久后才恼羞成怒道：“楚寒！你连这种谎也说得出来？” 楚寒身形高挑，为人洒脱恣意，做事心狠手辣，雷霆杀伐，还有一个跟他同姓的儿子，虽然容貌过分阴柔了些，可说他是女人？ 那他宁愿相信大齐摄政王凤无眠是女人！ 楚寒烟眨眨眼，长长的羽睫扫过白澈的掌心，酥酥麻麻，似乎有电流穿过，白澈被她撩拨得浑身发热，正想抬手解开她的腰带，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 “白澈，我没说谎，你若不怕被我缠上，你尽管继续。” 这声音不如一般的女声的黏腻，冷冽又悠扬，但也绝对不属于男子。 “谁？” 白澈警惕四望，四周空无一人。 “你说是谁？” 对方的嗓音又冷又鄙夷，从他身下传来。 在场只有他和楚寒二人，不是他的声音，难道说…… 白澈咬牙：“你以为你学女人说话就能把我吓退？” 他想他、念他，如此之久，到了嘴边的肉他是绝对不会吐出去的！ 白澈把心一横，直接扯开了楚寒烟的衣襟。 出乎他的预料，他没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平坦身躯，反倒看到了厚厚的裹胸布以及那意外漂亮纤细的肩膀、冰弦般的锁骨和白得晃眼的肌肤。 这…… 这…… 白澈脑海一片空白，犹不死心轻轻触了上去，细腻温润的触感，仿佛一块极品暖玉。 “啪……” 楚寒烟用内力压制住药性，果断一巴掌狠狠打在白澈脸上，怒目而视：“满意了吗？白帮主。” 白澈尝到了血腥味，脸颊的刺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愣愣看向楚寒烟，那一巴掌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软软躺在软塌上，浓墨般的长发缱绻铺开，好似一朵妖娆怒绽的墨莲。 但莲的墨色都被她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压了下去。 有谁能想到，这普通简单的青色长袍下，竟裹着这样一幅娇媚蚀骨的妖物？ 白澈抬手，颤抖着抹去她脸上的伪装，剑眉淡去，暗色褪尽，露出她远山般的黛眉，纤尘精致的容颜，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儿。 尤其她白皙的面容上氲着淡淡粉色，似怒似嗔，着实惊艳。 但白澈却好似被烙铁烫了似的，飞速从楚寒烟身上爬了起来，指着楚寒烟哆哆嗦嗦，仿佛被占了天大的便宜般怒斥：“楚寒！！你竟然是个女人？你他妈骗老子！！” 一边说白澈还一边后退，一边拢好自己的衣襟，直到整整齐齐不露一寸皮肤，仿佛楚寒烟身上有害人性命的剧毒。 可不是有毒？ 若无毒他为何会心跳加速，为何会全身燥热？ 他明明恨极了女子，一靠近就恶心想吐才是，有这种反应一定是楚寒给他下了毒。 楚寒烟几次三番运气都徒劳无功，咬牙切齿道：“白澈你有病？本小姐早就说过让你莫挨老子，你他妈自己更吃了药一样干本小姐屁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把解药给我！！” 白澈被楚寒烟骂也并未愤怒，相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楚寒用自己的声音骂人，这小嘴叭叭叭的，还怪好听的。 只是楚寒烟骗她，他不给她一点厉害看看如何能行？ 白澈抬手一挥，楚寒烟身边的锦盒竟然再次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眉梢一挑，恶意满满道：“这是大漠的合欢烟，本帮主劝你还是别运功，免得自食恶果，至于这紫雪莲本帮主就带走了，你一辈子都别想得到它。” 白澈言罢，脚下踏步掠起，化作一道绯色惊鸿消失在楚寒烟面前。 合欢烟楚寒烟当然知道，是大漠女羌的皇族为了驯服一些不听话的猎物制造的宫廷秘方，一克千金，极为昂贵，无论男女，吸入它后都会无法反抗，渐渐沦为**的奴隶。 此烟对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者功效更佳，因为随着他们运气，烟会渗入人的五脏六腑。 在烟的功效褪去前，吸入者可以说是任人鱼肉也不为过。 但此烟并不会伤害人的身体，甚至有“滋补”之效，所以它并不是毒药，也没有什么解药。 要么尽情享受鱼水之欢，要么心平气和等药效自然过去。 但楚寒烟什么都顾不得了，白澈此人锱铢必较、阴晴不定，如果他一怒之下毁了紫雪莲，那就是毁了她儿子的命啊！ 楚寒烟咬破舌尖，用剧痛刺激自己找回意志，强撑着自己站起，将衣物拢好便追了出去。 碎玉楼后院便是九龙河，一艘艘华美画舫漂泊在河上，花灯沿途迤逦而开，遥遥看去，仿若银河倾斜此处，烟波灯影，琉璃生辉。 楚寒烟找不到白澈人，急得满头是汗，但她并不晓得自己这副模样站在璀璨灯火中有多惹眼、多夺目，简直美得不可思议。 凤无眠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 灯火阑珊处，青衣墨发的她就像是误入红尘的仙子，那满眼的焦虑和痛苦，让人恨不得上前赶走她的忧愁。 凤一显然也看到了楚寒烟，短暂惊讶后道：“楚大小姐为何在此？”还是这个模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凤无眠蹙眉，脸色微冷，一言不发。 第38章 摄政王有龙阳之好? 凤一摸不透自家王爷的意思，低声道：“王爷，我们是不是要上去帮一帮楚大小姐？” 凤无眠淡淡道：“不必，找白澈重要。” 凤一：“可是楚大小姐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凤无眠：“你确定她需要我们帮忙？” 凤一愣了愣，对啊，一个刚见面就扬言要嫁王爷为妻的女子，还出现在这等寻欢作乐第的场所，能求她有多“无助”吗？ 说不定楚寒烟的前夫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是！” 方才白澈突然从房中掠出，走得又快又急，摄政王府的暗卫都追不上，这太奇怪了。 难道他是因为发现了摄政王府的暗卫，这才匆匆结束会面的？ 若是这般，那他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谋划！ 就在此时，几个身着华服的贵公子快速围到了楚寒烟身边，其中一人着紫衣金冠，配流光美玉，矜贵又傲气，趾高气扬道：“你叫什么？新来的吗？” 显然，他们把楚寒烟当成这碎玉楼的小倌了。 也不怪这群贵公子，楚寒烟的身形比一般女子高挑，披着长发不点一丝妆容，的确妩媚动人、雌雄莫辨。 楚寒烟找不到人又急又气，那有心思理会这些人？ 她压低声音道：“让开！” 嗔怒的人儿别有一番韵味，但那贵公子从未被人如此呵斥过，又是惊艳又是震怒，他正欲发火，他身边的人却抢先一步发作。 “你不要命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快给给爷跪下！” “你知道也爷是谁吗？快给爷磕头认错！” “快认错，否则把你拉出去乱棍打死！” 显然这一群爷是以中央的贵公子为中心，只是面前的小倌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他们，而是焦虑四望。 那贵公子何曾被人如此忽略过？ 心存不满的他二话不说就抬脚向楚寒烟踹了过去。 “给小爷跪下！” 楚寒烟找不到白澈，心中的焦躁和愤怒几乎攀升到了顶点，抬手一挥就把人打入了九龙河中。 “滚！！” “啊……” “噗通……” 贵公子落水，吓得四周众人脸色剧变，立刻跳下水捞人。 “小爷！” “小爷！” 贵公子被人从河里拉了出来，狼狈得如同一条落水狗，他恶狠狠盯着正疾步离开的楚寒烟，发疯一样喊：“给小爷杀了他！” 贵公子一声令下，有暗卫应声而出，凌厉的杀招对准楚寒烟的后颈。 楚寒烟被药力折磨得意识模糊，只来得及抬手打落第一招，她瞧着紧逼而至的第二招，只能徒手去挡。 就算手断了，起码能保命不是？ 就在楚寒烟准备承受剧痛之时，她突然落入了一个清冷如雪的怀抱。 来人一手搂着她的腰肢把她压入怀中，一手打掉夺命进攻，河面被他的内力乍起，荡起漫天水雾，而他抱着楚寒烟凌水掠步，最终稳稳落在了远处的画舫上。 楚寒烟无法判断来人是谁，只知道这胸膛很宽广，似乎能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要命的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如同长了脚一样，拼命往她的五脏六腑里钻，轻易撩拨起了她竭力压制的火焰。 理智随时都会崩裂！ 楚寒烟一边推着男人的胸膛，一边用力大喊：“你放开我……”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又软又绵，非但没有威慑，还格外撩人，就像是小猫儿般。 从她檀口中呼出的热气更是刁钻，带着幽幽的药香，吹得男子身躯僵硬，他一把将她丢开，蹙眉居高临下道：“不知廉耻。” 楚寒烟疼得抽了抽，朦胧间总算看清了来人：“凤无眠？” 她朱唇轻启，呼吸颤颤，连眼角都氲着绯红，凤无眠看着又是一怔，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愈发鄙夷和厌恶：“你看看你的模样，成何体统？”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那小公子的母亲？ 楚寒烟深知自己快不行了，她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 “你干什么？恼羞成怒？”凤无眠冷笑，“这小小的匕首奈何不了本王。” 楚寒烟无视凤无眠，咬牙对准自己的大腿狠狠划下。 匕首锋利，轻易割裂青衫和她的皮肉。 一朵血色之花从青衫下蔓出，妖娆恣意，惊了凤无眠。 “你……” 生怕痛意不够，楚寒烟果断又划了一刀。 两道伤口的痛足够维持楚寒烟的清醒，她咬牙撕裂自己的衣摆将伤口扎起，又艰难从地上爬起，由始至终都沉默着，倔强着，不见一丝女子的柔弱。 凤无眠总算发现了异常，因为疼痛让她脸色痛苦，可她的脸上始终浮着两团不自然的红晕。 “你被下药了？” 楚寒烟随意将长发用布条束起，仍有一两束贴在她的鬓角，狼狈、凌乱又突兀的美丽。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楚寒烟那两刀划得有点狠，哪怕伤口被扎起也还是“滴答滴答”淌着血…… 一滴一滴，沿着她的步伐坠落。 “等等。” “王爷还有事？” 凤无眠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叫停楚寒烟，正想开口凤一突然来报：“王爷，十五皇子来了。” “拦下他。” “他说刺客逃到了这只画舫中，一定要捉拿刺客。” 十五皇子？ 楚寒烟回头，但见湿漉漉的狼狈贵公子气势汹汹登上了画舫，为了抓楚寒烟他连湿衣物都没换，满脑子、满眼睛只有楚寒烟一人。 “找到你了！贱人！” 楚寒烟挑眉浅笑：“贱人叫谁？” “贱人叫你！” “哈哈哈，”楚寒烟笑得灿烂，好似那摇摇欲坠的人不是她一般，那笑，恣意又漂亮，“原来是贱人叫我？何事？” 十五皇子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小脸涨得通红，冲上去就要动手。 “本皇子要杀了你！！” “放肆！” 一声怒斥，尽显雷霆之威。 十五皇子吓得一个哆嗦，这才看到一旁的凤无眠。 “摄……摄政王？”十五皇子呐呐开口，“您怎么在这里？” 凤无眠凝声：“你擅自冲上本王的画舫，还问本王为何在此？” 十五皇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人来回看了许久，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凤无眠一把年纪还不娶妻，竟是因为有龙阳之好？ 第39章 混乱 十五皇子以为自己抓住了凤无眠的小辫子，得意告状：“摄政王，这人将本皇子打了下水，您把他交给本皇子，本皇子就不去皇上面前揭发您！” 凤无眠反问：“难道不是你见色起意？” 十五皇子沉默了，他的确是“见色起意”，但也仅仅觉得这小倌格外好看而已，如果他知道他是凤无眠的人，他绝对不会惹他。 但而今惹都惹了，若不扒掉这小倌一层皮，他不就很没面子？ 十五皇子硬着脖子道：“摄政王！您不怕我把您的爱好告诉皇上？” 凤无眠对这千娇百宠长大的皇子并无好感，冷冷道：“赶下去。” “是！”凤一侧部拦在十五皇子面前，“殿下，请。” 十五皇子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子，他发怒起来横冲直撞连皇上也敢顶撞，虽然他也惧怕凤无眠，但此时被凤无眠这般无情“驱赶”，他威严何存？ 怒意上头的十五皇子什么都顾不上，像一只小斗鸡般大喝：“来人！把那小倌给本皇子抓过来！” 十五皇子的暗卫们本领可不小，都是齐文帝亲自拨给他的，只听命于十五皇子一人。 他们如同鬼魅般冲向楚寒烟，凤一和侍卫们立即迎击而上。 “铮铮……” 短兵交接，霎时间这画舫中充斥刀光剑影、寒光冷意。 十五皇子见自己的暗卫无法突破凤一等人的防守，干脆急得自己蹿了上去。 一靠近他就看到了楚寒烟受伤的腿。 这小子是个黑心的，二话不说就袭向楚寒烟的腿。 楚寒烟实在没心情和这小皇子纠缠，她屏住呼吸抬手一挥，白色的烟雾扩散，上一秒还争斗不休的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如同木头般直愣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凤无眠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十五皇子中毒，他及时护住了十五皇子，后者跳脚破口大骂：“他大爷的，你竟然用毒？好卑鄙！” 凤一和十五皇子的暗卫首领立即掠到二人面前，如临大敌。 只有凤无眠一瞬不瞬盯着楚寒烟，她鬓角浸透，冷汗如雨，显然那被她压制的药性再次蹿了起来。 楚寒烟快气死了，飞快抽出匕首接连割了自己两刀这才压住药性，她阴恻恻盯着十五皇子，后者突然一个激灵，战战兢兢躲到凤无眠身后：“本公……本皇子可不怕你！” 楚寒烟笑了，嘴角突然渗出鲜血，十五皇子毛骨悚然：“你、你又流血了……” 不得不说，哪怕眼前的人一脸恐怖、狰狞，却还是美得。 鬼魅的、蚀骨的美。 楚寒烟蹙眉给自己把脉，心中暗暗咒骂，抬眸道：“这个仇，本公子记下了。” 言罢，楚寒烟掏出一颗药丸服下想要离开。 “不准走！”十五皇子再次开口，就像粘人的狗皮膏药。 “你他娘有完没完？” 楚寒烟突然破口大骂，神情肃杀，寒意凛凛，压得十五皇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就连凤一和暗卫首领也一时怔楞。 楚寒烟飞身掠起，一路跌跌撞撞跳入了东街口的一处普通院落，并未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道身影。 甫一进入院落她就倒在了地上，好似脱水的鱼般重重喘息。 那尾随楚寒烟的人沉默许久还是从暗中走了出来，犹犹豫豫开口：“你、你没事吧……” 楚寒烟睁开眼，缓缓坐起靠在院中的樟树上，目光冰冷看向来人，极冷，极寒，似乎连人的灵魂都能凝固。 “您满意了吗？” 她沙哑开口，听不出喜怒。 白澈被这道声音震得手足无措，低低道：“本、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小小惩诫她一下，谁让她如此欺骗自己？ 他没想到她会追出来，还被人调戏差点遭遇不测。 若不是方才有人出手救了她，她定已重伤。 他刚才在远处看着，心脏都吓得要停歇了。 楚寒烟神色不变，放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流出，但她全然不觉，只问：“您问您，满意了吗？白大帮主。” 白澈疾步蹲在她面前，手忙脚乱：“楚寒，你哪里痛？你怎么了？” 楚寒烟闭眼，淡淡道：“满意了就把东西还我。” 白澈哪怕再天真也知道，如果自己将东西还给了楚寒烟，那两人必将形同陌路。 “我不。” 楚寒烟睁开眼，眼瞳黑得可怕：“白澈，我救了你，你却想我死，对吗？” 白澈慌乱道：“不，不是的……”他只是生气，生气她这样骗他，可他没想过让她死，甚至没想过让她受伤。 “那就把东西还我。” 白澈不敢再废话，从怀中掏出锦盒，楚寒烟见状双眼一亮正准备接过，突然一道黑影掠过夺走锦盒，并稳稳落在了房顶上。 “哈哈哈！”少年清澈的笑声得意又畅快，他举着暗卫首领碰上的锦盒，得意洋洋道，“你叫楚寒？嘿嘿，你的东西在本皇子手中，快跪下给本皇子磕头道歉！否则我就毁了它！” 这如此嚣张、可恶的家伙，不是十五皇子又能是谁？ 白澈脸色陡然一沉，果断出手袭向十五皇子，暗卫首领应声而出，两人酣战在一起，而十五皇子已经打开了锦盒，趁着月色他也看清了其中的东西。 竟是一朵通体晶莹仿佛紫水晶般的雪莲花？ “哇！好漂亮啊！” 十五皇子说着，竟想要伸手去触碰。 “住手！！”楚寒烟厉声大喝，双眸杀意毕露，“你敢碰它，我就杀了你！！” 什么狗屁皇家子！ 她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十五皇子吓了一跳，怒火冲天：“你这个贱人敢骂我？” 说着就作势要把盒子砸向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凤无眠突然出现并握住了十五皇子的手腕。 “休得胡闹。” 凤无眠冷冷开口，示意凤一加入战局，二对一的情况下白澈渐渐不敌，他干脆大喝：“这位兄台，你赶快把东西保护好！我许你万金！” 显然凤无眠认得白澈，白澈却认不得凤无眠。 “摄政王你放开我！”十五皇子不断扭动手腕，小脸因为疼痛扭成一块，很是可怜。 摄政王？ 白澈脸色瞬间阴沉：“你是凤无眠？” 第40章 你儿子病了? 凤无眠目光来回在楚寒烟和白澈间游弋，淡淡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来燕京城所谓何事？” 白澈目光死死锁定着那朵摇摇欲坠的紫雪莲，紧张道：“你想知道本帮主都说，你先把那花救下来！那朵花对楚寒非常重要！” 白澈方才见凤无眠救了楚寒烟，自然以为楚寒烟和凤无眠认识，既然如此定乐意帮楚寒烟一把。 凤无眠眉心一拧，隔着夜色看向那脸色惨白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她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就仿佛自己握着她的命一般。 “帮我……”楚寒烟开口，无声说着，“求你……” 求你？ 凤无眠心尖微微颤抖。 显然是没想到强势如楚寒烟愿意为了这朵花示弱，毕竟她可是用匕首划伤自己也面不改色心跳不跳的人。 月色下，她的眼神雾蒙蒙、冷泠泠的，好似拢着月色的湖面，神秘柔美。 这样的她，任何人都舍不得拒绝。 凤无眠垂眸看向锦盒中的紫色雪莲，终于伸出了手。 十五皇子自然也发现了楚寒烟的紧张，但他气楚寒烟啊，如何能让她如愿？ 他恶劣地挑起眉梢，在凤无眠接触到锦盒的瞬间突然将其翻转，紫雪莲随风飘下，凤无眠立即松开十五皇子去接紫雪莲，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惨叫。 竟是十五皇子从房顶掉了下来？ “啊……无眠哥哥救我！！” 他大喊，凄厉又无助，柔柔弱弱的，分外可怜。 凤无眠只能放弃紫雪莲去拉十五皇子。 “不！！” 楚寒烟大喊，凄厉又无助，听得众人心头一颤。 她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却顾不得多管飞快站起，朝着紫雪莲扑身过去，只可惜她此时气息逆转经脉错乱，根本不可能赶上。 那妖娆精致的紫色雪莲悄然落在大地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完整的花朵在触地的瞬间竟好似雪花般融化了！ 万物静寂。 夜色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看着楚寒烟徒手挖地，纤细漂亮的指尖眨眼就血肉模糊，但她仿佛不知道疼痛般，不断捶打大地。 浓烈的愤怒和悲伤几乎令人窒息！ 白澈喉咙发紧，难受得不得了，他冒着被重伤的危险从三人缠斗的中脱身飞快跳到楚寒烟身边：“别挖了！楚寒！别挖了！你的手不要了吗？” 楚寒烟仿若未闻，继续捶打、挖掘，似乎这样就能将那消失的东西变回来一样。 凤无眠震惊看着失控的楚寒烟，呼吸微窒，就要掠步向前，却被十五皇子紧紧抱住。 十五皇子整个人都在颤抖，被楚寒烟吓得。 她的表现太疯狂了。 白澈不敢强拉楚寒烟，生怕伤了她，只能抬手去抱她。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出现，轻轻握住楚寒烟的手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死死禁锢在怀里，男人嗓音沙哑，带着轻颤：“公子，别挖了……老爷和小公子还在等您回家呢。” 小公子？ 这三个字如同一个按钮，瞬间唤回了楚寒烟的理智。 她抬眸看去，来着不是别人，正是剑书。 凤无眠和白澈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神色各异。 楚寒烟喉咙颤动，艰难开口：“我知道了，你放开我。” “是。” 剑书恭敬后退一步，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楚寒烟身后，阴郁幽深的目光扫过凤无眠、白澈和十五皇子，最后归于寂静。 “楚寒……” 楚寒烟回头抬手狠狠抽在白澈脸上，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她力气耗尽，直到他脸上血迹狰狞。 “啪啪啪……” 掌刮之声甚是骇人，但白澈仿佛感觉不到脸疼，只是心疼她的手：“别打了，你的手受伤了，会疼！” 楚寒烟死死盯着白澈，眼神冷得刺骨。 “滚！！白澈！！你给我滚得远远得！！否则我日后看到你一定会杀了你！！” 白澈如鲠在喉，从前他对她做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但她从未如此恨意盈眶过。 白澈怕了…… 怕她将他摒除在外。 怕她再也不对他嬉笑怒骂。 其实是男是女又有何重要呢？ 只要眼前的人是楚寒就好了啊…… 白澈哪怕被楚寒烟抽得脸都肿了，也一点脾气都没有，只低低恳求道：“别这样，楚寒，我再给你找一朵？” 楚寒烟紧咬牙关，闭眼不再看眼前之人，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凤无眠的心弦似乎正随着这滴眼泪悠悠发烫，剑书好不容易才压住替她拭泪的冲动，而白澈则是心肺都扭成一团，他手忙脚乱笨拙地道：“对不起……楚寒，我错了，你别哭。” 楚寒烟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倒是后方的剑书讥诮一笑，幽幽道：“再找一朵？呵呵，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何物？”不就是一朵天山雪莲吗？就算颜色好看了些，珍贵了些，却也不是不可寻的。 剑书：“这是天山紫莲。” 白澈傻眼了：“天山紫莲？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天山紫莲？” “对。” 天上雪莲本就珍贵，天山紫莲更是雪莲中的臻品。 它聚集天地精华而生，只能能用极品玉器保存，入水则化，入土则消，入火则融，故而哪怕发现了，能顺利抵达人们手中的也是少之又少。 楚寒烟为了追踪这紫莲几乎踏遍了整个天山，最后还是晚了一步，让它被人捷足先登。 好在那人只把它当成普通的雪莲收藏，否则它早就落入其他权贵之人的手中了。 最后这天山紫莲的主人把它公开拍卖，楚寒烟本想亲自去抢夺的，但小公子突然发病，她只能向带小公子回京等师父，让几个心腹去抢夺紫莲。 若非白澈横插一手，这紫莲已经是她的了。 “你为什么要它？你病了？”白澈战战兢兢问，一定是楚寒的身体有问题，否则他明明只是给她下了一些合欢散，她却吐血了。 楚寒烟淡淡道：“我这副残破的身子死不足惜……” “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换而言之需要紫莲的人不是她？白澈福临心至般大喊，“是你儿子？他病了？” 第41章 楚寒烟什么眼光 凤无眠听到白澈的话，脑海突然浮现小公子稚嫩可爱的模样，心头揪紧，不由自主道：“那孩子……他病了吗？”所以楚寒烟潜入碎玉楼找白澈是为了这紫莲？是为了那孩子？ “与王爷何干？”楚寒烟回眸与凤无眠对视，琉璃般的眼底且黑且暗，冰冷疏离。 一瞬间，两人的距离仿佛是千里、万里。 凤无眠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他就能接住那紫莲。 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十五受伤而不作为…… “我……”十五皇子知道自己闯了祸，低着脑袋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谎了，他就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惩戒楚寒，谁让他如此不给自己留颜面？ 但他没想到楚寒会如此激动，更没想到这是救命的灵药。 “没关系。”楚寒烟出人预料地应了一句。 “什么？”十五皇子愣住了。 楚寒烟对他笑，眉眼儿弯弯，眼中星辰灿烂：“我说没关系。”反正这个仇她一定会报。 无论是十五皇子还是白澈，又或者是再次抛弃他们母子的凤无眠，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她为何说“再次”？ 这个念头一出现楚寒烟也愣住了，她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诞的想法？凤无眠对她而言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人，难道原主的意识影响了自己？ 凤无眠盯着浑身狼狈神色莫辨的楚寒烟，从头到脚，她似乎没一寸完好，为了孩子…… 他要收回前言，他是个好母亲。 凤无眠轻轻压低嗓音道：“不用担心，本王可以帮忙找。” 楚寒烟一阵心烦，她不喜欢被人左右情绪，哪怕是这身体的原主也不行。 “不必了。” “你不要意气用事。” 楚寒烟被他这施舍般的语气逗笑了，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凛冽和尖锐，道：“意气用事？凤无眠，这世上有权有钱有地位不代表你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更不代表你能随心所欲，世上总有一些事、一些人会让你求而不得。凤九的事情还不够你长教训吗？” 凤九和楚碧玉之间，凤无眠选择了楚碧玉。 小公子和十五皇子之间，凤无眠选择了十五皇子。 有选择就有取舍。 总有一天，凤无眠要面对自己选择的结果。 楚寒烟毫不掩饰地掀起凤无眠的伤疤，他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楚寒……你几次三番冒犯本王，你是因为本王当真不会对你动手是吗？” 楚寒烟懒得再看凤无眠，她已经控住了自己的情绪。 方才怒极攻心突吐血，不仅解了合欢散的功效，连她体内淤积多年的旧毒也散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没了天山紫莲也不代表小公子没救…… 天山紫莲对小公子而言也是治标不治本，只是可以令他少受点苦，想要彻底根治小公子的胎毒和体弱之病，只有那条路可以走。 楚寒烟转身走入房中：“剑书，进来。” 而对于留在院中的摄政王、白澈和十五皇子，她看都未多看一眼。 剑书颔首，随着楚寒烟走入房中，站定，转身，缓缓关上了房门。 “摄政王……”十五皇子低着脑袋，“你相信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凤无眠下令：“凤一，把十五皇子送回去。” 十五皇子跳脚：“我不走！” 凤一立即上前：“十五皇子，请。” 凤无眠冷冷注视十五皇子的暗卫首领：“别让本王再说第二遍。” 那首领沉默片刻，和凤一联手将十五皇子领了回去，任凭他又踢又骂也没让步。 十五皇子一走，院中的氛围变得十分清冷、寂静。 凤无眠和白澈隔空对望，最终凤无眠率先开口：“白帮主到底为何而来？别忘了阁下而今还是铁矿走私的嫌疑人。” 白澈没好气道：“本帮主对那野矿之事一无所知，你问多少次本帮主都是这个答案。至于本帮主的来意，你不是看到了？为了楚寒。” 白澈脸上的印子很深，不难看出楚寒烟在掌刮他的时候并未用了全力。 凤无眠觉得那印子甚是刺眼，冷冷道：“你心悦楚寒？” “废话。”如果不是喜欢，谁他娘的能让她连打带骂的毫不还手。 “她……已经成亲了。” 白澈翻了个白眼：“我认识她这么久，除了她身边的几个仆人连个公蚊子都没看到，她那丈夫要么死了要么和离了，不足为惧。”就算没和离，只要他想要，那人还能说不？ “她还有儿子。” “我当然知道她有儿子，那小子又乖又听话，聪明伶俐，彬彬有礼，如果我儿子、女儿将来有个这般的兄长护着，也不错。” 白澈说完自己都有些羞涩了，其实他的内心一点都不抗拒楚寒的性别，不仅如此，在这短短的小半个时辰里，他连两人的将来都想好了。 再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凑一个好字。 当然，如果楚寒愿意，那就多生一个女儿，凑一双好字！ 至于那小崽子，他的钱多得是，多养多少个都没问题。 凤无眠心中莫名憋气，冷哼：“本王当然知道楚家小公子作为兄长好极了，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福分的。” 白澈反唇相讥：“本帮主没机会难道王爷就有？别忘了是谁没选择救天山紫莲。” 凤无眠蹙眉：“别把本王跟你混为一谈，本王对这种寡妇并无兴趣。” “寡妇？”白澈眸光一沉，“你知道她的身份？” 凤无眠不言白澈也不恼，他冷笑道：“王爷，就算你不说本帮主也能查，不过费些时日而已。” 凤无眠再次开口：“本王劝你还是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她是我大齐丞相的嫡女千金，哪怕是寡妇也地位崇高，可不是尔等江湖草莽能匹配的。” “丞相千金？”白澈愣了愣，惊呼，“她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楚寒烟？” 突然想起什么，白澈脸都黑了：“艹，这楚寒烟什么眼光，竟然想嫁你为妻？本帮主哪点比不上你？” 第42章 让娘亲撒撒娇 白澈骂骂咧咧片刻又恢复了冷静，在他看来凤无眠是彻底出局了，至于他……咳咳，虽然有点麻烦，但他诚意满满，楚寒烟应该不会把他一杆子打死吧？ 白澈正漫天发散思维，突然听到凤无眠道：“白帮主，你可知是谁给楚寒烟下的药？” 凤无眠的语气低沉，喜怒难辨。 白澈表情僵硬，懊恼又闪躲地道：“与你何干？” “是你？”凤无眠想起楚寒烟那可怜、狼狈的模样，声音都凌厉了两分，“你想对她用强？” 白澈自然也是心疼和后悔的，但他不允许凤无眠一个外人插手自己和楚寒烟的事情。 “这是本帮主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局外人管！” 凤无眠的气息都变了，以楚小公子对楚寒烟的维护，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遭遇这些，会有多难过？ 思及此处，凤无眠二话不说一掌袭向白澈，后者心中也老大不爽，毕竟如果凤无眠选择救天山紫莲而不是那什么狗屁十五皇子，他也不会如此进退两难！ 白澈立即飞身迎战！ 两人都是顶尖的高手，将这小小的院落搅得天翻地覆，那浓密的樟树也快被两人的内力压断！ “哐当……”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沐浴过后的楚寒烟从中走出，浑身还笼着水汽，一双眼沉沉看着二人。 “两位阁下，能从本小姐的院子滚出去吗？” 楚寒烟着一袭白衣，墨发如瀑垂在身侧，墨玉般眸子仿佛水洗过般，清冷明亮，脸上还有淡淡的薄晕，一派惑人而不知的妩媚风情。 凤无眠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只是背在身后的手不受控制地握了握。 白澈看痴了，还差点被凤无眠打中，只是他慌乱躲过后发现还有人跟在楚寒烟身后。 那面容普普通通的男子为她披上外衣，修长的指尖擦着她优美的颈项而过，声音又沉又暗，“小姐，小心着凉。” 白澈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又酸又涩：“楚寒烟！你竟然让他伺候你沐浴？” 楚寒烟一怔，随后突然笑了，在清冷的月光下，那笑竟蚀骨的美艳。 “是呀，你管得着么？只要本小姐愿意，明天就能买百八十个俊美小厮回来，轮着换。毕竟有人抢走了本小姐的天山紫莲，本小姐闲钱多得是。” 白澈又看痴了！ 她为什么这么好看？ 他娘的，楚寒烟是男人的时候他就顶不住，而今更是看着他就觉得浑身发热，热得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他一定是傻了才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毕竟楚寒烟连他都不要，会要这个侍卫？ 白澈抹了把脸，低声诚恳道：“你别生气了，我一定会补偿的，你等我……我帮你找到天山紫莲……在那之后，你能不能原谅我？” “呵呵……”楚寒烟不屑嗤笑，再次丢下一个“滚”字就关上了门。 白澈心中难受得紧，没再停留，运起轻功离开。 凤无眠凝视那紧闭的房门片刻，也转身离开。 …… 凤无眠回到王府后彻夜未眠，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想起楚寒烟或无助、或痛恨的眼神…… 还有就是楚承曦。 楚寒烟会不会把他间接毁了天山紫莲的事情告诉他？ 他又会不会……对他失望呢？ 这几个问题不停盘旋在凤无眠的脑海，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翌日下了早朝他就召了太医令，但来的人不是太医令而是他的徒弟方御医。 方御医行礼，毕恭毕敬道：“王爷安康，太医令今儿个被丞相强行带走了，无法拒绝，特命下官来给王爷诊平安脉。” 凤无眠眉心一蹙：“丞相？丞相府中可有人不适？是楚大小姐？” 难道昨日的药性还没解？ “回禀王爷，不是楚大小姐，是楚家的小公子。” 凤无眠薄唇轻抿：“楚家小公子，他怎么了？” 方御医摇头：“这……王爷，此乃楚相家的私事，下官怕是不便多说。” 凤无眠冷笑道：“怎么？要本王亲自去问问你师父？还是要本王去请圣旨？” “不敢……”方御医叹了口气，碍于权势，只能将小公子的状况原原本本告诉了凤无眠。 凤无眠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神色冷得可怕，方御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后凤无眠才道：“可有救治之法？” “回禀王爷，下官才疏学浅怕是无能为力。至于师父……他老人家也没多少把握。说实在的，小公子能活到今时今日，已然是个奇迹……” 凤无眠想起小公子机灵可爱的模样，心中阵阵抽痛，又道：“如果有天山紫莲呢？” 方御医惊讶道：“王爷，您手中竟有天山紫莲这等神药？如果有天山紫莲小公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那小人儿的一线生机说不定已经被他掐断了。 “本王没有。” 方御医：“……”没有您说个啥说呢？ 凤无眠又问了一些问题，方御医一一解答，最后得以从王府出来都快入夜了！ 方御医满心腹诽，这又不是王爷的孩子，他为何这么关心？吃饱了撑的？ 凤无眠在府中端坐许久，手里握着玉瓶轻轻摩挲，最终还是决定去就找太医令询问结果。 等凤无眠从太医令府邸出来已是深夜，他旋即转身急急赶去了丞相府。 …… 丞相府。 小公子眼泪“扑簌扑簌”地流，抽抽搭搭道：“娘亲，您还难受吗？” 合欢散和体内余毒同时发作，外加身上还有伤口，楚寒烟哪怕是铁打的也受不了，昨日回到丞相府就开始发热，把小公子急得直掉眼泪。 楚寒烟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没事的，只是伤口发炎，很快就会好。” “嗯……”小公子抽噎着给楚寒烟捧上了温水，伺候她喝完又扶她躺下，垫着脚尖给她换了降温的帕子。 短手短脚的小人儿做起这些事来有些吃力，却极为认真。 楚寒烟瞧着，心中好似灌了蜜糖一样甜。 她捧着小公子的脸一顿揉捏：“谢谢我们小公子，娘亲好多了～” “嗯。”小公子点头，也没把脸从娘亲手里救出来，虽然他不喜欢被人揉脸，但娘亲病了，就让她撒撒娇吧。 第43章 你没资格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小公子脸都快麻木了，娘亲似乎还没有要停手的趋势，他只能眨巴着又长又翘的睫毛，巴巴道：“念亲～那伲杏清耗电了嘛……”娘亲，那您心情好点了吗？ 楚寒烟惊讶，这小家伙怎么看出自己心情不好的？ 原主对自己的影响比想象中还要大…… 但只要看到小家伙，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了。 楚寒烟忍不住在儿子脸上亲了又亲，凤眸都笑成了漂亮的月牙儿形状：“也好多了，谢谢我们小公子。” 小公子一本正经点头，挣扎着把自己的小圆脸从娘亲的魔抓下救出，正想捧着换下的帕子出门，又想起什么，骤然停下脚步道：“娘亲，儿子知道您为了儿子的病东奔西走，但……您对儿子一样重要，所以您也要保重自己……好嘛？” 楚寒烟愣住了，因为没有完整的家庭，所以小公子特别早慧，这她早已知道，但听到本该无忧无虑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心还是难受得很。 “好，娘亲答应你，下次一定好好保重自己。” 小男子汉腼腆一笑，汉跨过门槛“吧嗒吧嗒”走去了耳房。 楚寒烟确定小公子离开后才慌乱擦掉眼中的湿濡，岱鸢见状心酸道：“小姐，别担心，小公子这么好的孩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楚寒烟颔首，疲惫得闭上眼：“我累了，要休息一下，你们都下去吧，带小公子休息。” “好。” 等众人离开后，楚寒烟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冷冷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来人从暗中掠出，一看到那张天怒人怨的俊颜楚寒烟就目露不屑：“世人一定想不到，堂堂大齐摄政王最厉害的本事竟是夜闯女子闺阁吧？” 凤无眠眉心轻蹙，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眼前这尖锐强势的女子，和方才那满脸爱意的温柔女子是同一人。 楚寒烟：“有事？” 凤无眠转身在桌前落座，犹豫片刻，从云袖中拿出玉瓶放在桌上，道：“这是冰肌玉露，用了它就不会留疤。” “嗯？” “咳，你腿上的有伤口。” 楚寒烟轻蔑一笑，不知若摄政王晓得她的背后布满了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会又有何感想呢？ “不用，我怕你下毒。” 凤无眠被噎得慌，脸色也阴沉下来：“本王问过太医令，他说孩子体内的毒虽暂时没有破解之法，但如果有一甲子以上的内力，且修炼至刚至阳之功法，便能暂时将其压制，免除孩子毒发时的痛苦。” 楚寒烟冷冷道：“此事本小姐自然知晓，但你以为那拥有一甲子功力且修炼至刚至阳功法的高手是随处可见卖货郎的？就算见到了，人又凭什么耗费心神来帮我？” 凤无眠不言，只静静看着楚寒烟。 楚寒烟后知后觉挑眉道：“王爷该不会想说你就是卖货郎吧？” 凤无眠颔首：“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本王有，修炼至刚至阳的功法，本王恰好也是。” 言罢，凤无眠唇角轻轻上扬，就等着楚寒烟开口求自己。 只是等了许久，楚寒烟依旧毫无反应。 凤无眠心中有些失落和不悦，更多的却是愤怒：“你为什不让本王帮忙？你儿子的命难道比你的面子还重要？” 楚寒烟眼中讥笑毫不掩饰，反问道：“王爷可知一旦选择用功法压制毒素，每月我儿毒发之时那人都必须在场才行，否则毒素会反噬得更厉害、更凶猛，一不留神我儿便会命丧黄泉。王爷可是大齐的大忙人，您敢保证每月我儿毒发您都在场？” 凤无眠沉默，楚寒烟又道：“王爷身边的状况多得是，要保护的人也不胜枚举，今日楚碧玉、明日十五皇子、后日还有无数黎民百姓、边关将士，我楚寒烟的儿子何德何能能叫王爷放在心上？万一将来您有特殊状况，恰好不能替我儿子压制毒素，我母子二人又如何是好呢？” 凤无眠低低道：“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楚寒烟：“也比眼睁睁看着他送命好。” 凤无眠被堵得哑口无言，半晌低声道：“万一……本王能做到呢？” “凤无眠。”楚寒烟唤他，又冷又硬，凉薄刻骨，“楚承曦对于你而言可能只是一个比较顺眼的小儿，一个新鲜感来时可以宠着的小玩意，但他是我的命。我不会将我和我儿的命交到任何人手上，我的世界里不能有万一，尤其是你凤无眠，请你日后不要再说这样越界的话，哪怕你有能力、权力、财力和势力，也不代表我和儿子需要靠你而活。收起你可笑、虚伪的怜悯心，你没资格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凤无眠从未试过主动帮忙还被人拒绝的，并且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的拒绝。 更可气的是，他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如何才能告诉她，他不是故意不救天山紫莲的，如何告诉她他并不想毁了小人儿生的希望…… 他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十五受伤而已。 他对小公子更不是什么可笑、虚伪的怜悯心，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孩子。 在楚寒烟洞穿一切的目光中，凤无眠难得得尴尬和狼狈，他猛地站起，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就当本王没来过。” “呵呵，慢走不送。” 凤无眠被楚寒烟“呵”得脸色铁青，回到王府后来回踱步，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凤无眠咬牙！ 既然如此，他要让她看看“识抬举”的好处。 “凤一！” “属下在。” “本王让你给楚碧玉的谢礼你准备好了吗？” “回禀王爷，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送去丞相府。” “再加一倍！” 凤一傻眼了：“再加一倍？再加一倍会不会太多了，万一楚二小姐和百姓们误会了呢？毕竟……” “听不懂？” “是，属下明白。” 凤一硬着头皮应下，心中却在微微叹气。 王爷和那位楚大小姐之间，还真是……罢了，他一个护卫，听命便是。 第44章 愚蠢的狗男人 翌日，楚寒烟身子终于利爽了，正带着小人儿在院子里撒欢，新来的管事任老六便匆匆来报。 “小姐，摄政王府来人了，带着许多礼物，说是感谢丞相府的救命之恩。” 丞相府能对摄政王有什么救命之恩，无非是早先的方子罢了。 “他来了？”小公子双眼一亮，“快，娘亲，我们去看看！” 楚寒烟一把拉住儿子，板着脸道：“儿子你记住，娘亲救凤无眠是因为他救了你，仅此而已，所以你别想着让他给你报答，君子施恩不图报，你要牢记这一点。” 小公子脸色微红：“我不是想他报答我们，我只是……想确认他安好与否。” 自从那日之后，小公子就一直担心凤无眠的身体状况，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娘亲，他等了又等，总算等来了消息，如何能不高兴呢？ 楚寒烟微微一愣，一颗心如同泡在暖暖的湖水中。 果然，小孩子的心，永远是最纯粹和美好的。 “那你要记住这句话，莫要因为外物就忘了，人立于世，问心无愧即可。” “嗯，儿子记住了。” 看着自家傻儿子亮晶晶的眼神，楚寒烟不由得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满是爱怜。 这小家伙现在有多高兴，等等估计就有多伤心，因为摄政王府的人不是来谢他们的，而是来给楚碧玉长脸的。 无非是自己昨日拒绝了他的“好意”，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 呵，愚蠢的狗男人，连一个四岁的孩童都不如！ …… 摄政王府的人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来到了丞相府，整个燕京城的百姓都被惊动了，无他，因为摄政王府抬了整整三十六担的礼品，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摄政王是去丞相府下聘的呢。 “哇，摄政王这是作甚啊？”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王爷他前儿个突然得了风寒，也不知道为何，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是楚家二小姐献上了法子治好了王爷的呢。” “难怪王府要给如此重的谢礼。” “可不就是么？所以说啊，无论楚二小姐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楚二小姐本身却是个在世活菩萨呢。” “对啊，女华佗，活菩萨，心肠慈悲，令人钦佩啊，有她在就是我大齐之福！只可惜，如果楚二小姐是嫡出那该多好，定是个明月皎皎、风华绝代的人。” “快别含沙射影了，楚大小姐也是女中豪杰！一般人能比得了吗？” “切，那又如何，那点后院里的小手段、小能力，能和为国为民的楚二小姐比吗？” “别吵了，丞相家的小姐又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和再次声名鹊起的楚碧玉不同，短短数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有心之人故意为之，楚寒烟用楚碧玉的安危要挟凤无眠娶她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燕京。 甚至还有人编了童谣，以此嘲讽楚寒烟。 “粮怕岸上猪，郎怕楚家女。岸上猪，见糠止。楚家女，厚无耻。” 若说这背后无人操纵，楚寒烟可不信。 凤无眠是谁？ 那可是燕京无数女子的梦中情郎！ 毫不夸张地说，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就没人不安安幻想过自己和凤无眠的浪漫情缘的。 所以楚寒烟的做法可谓是惹怒了所有女子，所有！ 尤其是楚碧玉再次救了凤无眠，凤无眠心存感激给她荣耀，楚寒烟更是在这光环之下被比成了渣渣，无数人等着看楚寒烟的笑话。 …… 丞相府。 因为小公子一心想见凤无眠以确认他身体无恙，便亦步亦趋跟在娘亲身边到了花厅，花厅中早有其他人在等候，正是连续数日郁郁寡欢被“贫穷”逼得头秃的楚碧玉。 今日她一改那颓废的状态，换上了一袭云白色的长裙，头上缀着小巧玲珑的南红头面，腰肢勾勒得不盈一握，柔弱纤细之美真真淋漓尽致。 “姐姐，您来了？听说您身子骨不利爽，而今可曾好些了？” 楚碧玉笑语晏晏，笑意盈盈，连气色也格外不错。 楚寒烟颔首，抬眸看向来做信使的凤一。 凤一恭敬道：“楚大小姐，我是来替王爷送谢礼的。” 凤一说着，心中暗暗震惊。 初次见面时，楚寒烟穿得极为质朴却不掩清丽，第二次见面楚寒烟一袭男装英姿飒爽，而今日的楚寒烟一身烟青色长裙，素雅秀丽，光华内敛。 尤其此时的她眉峰、眼尾都被黛色轻轻上调，凌厉又不失妩媚，真真是个倾国倾城、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美人儿。 若单论容貌，楚寒烟和他们王爷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可惜，此人是个已嫁他人的寡妇。 楚寒烟抬手：“凤统领请坐，看茶。” “多谢。”凤一撩起袍角落座，拿出长长的礼单递给看茶的丫鬟，丫鬟再转交给了楚寒烟。 楚寒烟不急不缓照着念下。 什么东海珍珠、珊瑚、玳瑁、砗磲，什么珍贵布匹、绫罗绸缎，什么精巧玩物、稀罕摆件等等，其中最让人惊艳的是一个和美玉雕琢的芍药摆件。 芍药收拢着，栩栩如生，花瓣和叶脉的颜色恰好对应，轻轻拉动叶脉，芍药还能“绽放”，极为精巧，令人惊叹。 凤一耐心解释了一句：“这芍药花开是皇上赏赐之物。” 如此独具匠心的宝贝，饶是楚寒烟都暗暗惊讶，更别说是小公子了。 他轻轻握住自家娘亲的手，好奇地踮起脚尖看去，果然看到了被侍卫小心翼翼捧着娇花，若非没有香气，小公子都以为这是一朵真花了。 他双眼亮晶晶的，连握着楚寒烟的小手都用力了两分。 比小公子更激动的则是一旁的楚碧玉，听着那一流水的谢礼清单，她内心疯狂雀跃，面上笑得矜持又雀跃，偶尔抬眸看向楚寒烟，极尽炫耀。 看吧看吧，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我可是摄政王的救命恩人！ 是整个大齐的恩人！ 等所有的礼单念完后，楚寒烟笑道：“王爷如此厚礼，我相府怕是承担不起。” 凤一恭敬道：“楚二小姐救了我们王爷的命，当然担得起这些谢礼。” 小公子愣住了，一脸不解看向自家娘亲，似乎在问为什么是楚二小姐？ 救了他的不是娘亲吗？ 第45章 腹黑小公子 小公子心中非常不解，可还是记得娘亲的话，他们要的不是凤无眠的“感谢”，而是凤无眠的“安好”，他不在乎这些谢礼，否则容易让自己迷失本心。 所以即使心中纳闷，小公子还是保持住了沉稳和风度，仿佛一尊金玉童子般优雅。 楚寒烟用眼神鼓励儿子，笑眯眯道：“既然是给楚碧玉的谢礼，就不该经过本小姐的手，直接收入楚碧玉的私库吧。” 楚碧玉看清了状况，楚寒烟年纪大，哪怕心中嫉妒还能做出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而她身边的小的却不同了，小脸紧绷还是难掩失落，这叫楚碧玉愈发得意了，暗忖你楚寒烟再会装模作样，你那没爹的野种还不是一样藏不住事？ 楚碧玉难得有机会又怎么能放过呢？ 她行了一礼，柔柔道：“姐姐，我看曦儿甚是喜欢这芍药花开，若是如此，妹妹便把它赠送给曦儿如何？” 太不要脸了！ 小公子身边的人都是有惊世之才的大儒学者、世外高人，何时见过好像楚碧玉这样的“小人”？ 厚颜无耻！ 楚寒烟眉梢一挑，反握住儿子的手，好似替猫咪顺毛一样轻轻安抚儿子的怒火：“不必了，御赐之物，岂有再转送的道理。” 事实上小公子真的生气了，这个女人怎生这样？ 明明是娘亲救的摄政王，她把功劳占了去已经是非常恶心了，还一副骄傲、施舍、无奈又不得不退让的语气，令人作呕！ 别气，别气，娘请说问心无愧就好！ 但他的心不想忍这口恶气怎么办？ 等等再问娘亲怎么处理。 “姐姐，我是送给曦儿又不是送给您，我们听听曦儿怎么说？”楚碧玉嗔了楚寒烟一眼，她的声音很温柔，似乎带着两分蛊惑的意思。 如果小公子当真收下这东西，日后在楚碧玉面前怕是都要抬不起头来。毕竟堂堂丞相家的继承人，竟是个如此眼皮子浅的，谁又能再高看他一分呢？ 小公子到底是小，委屈得脸蛋涨鼓鼓的，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努力保持着仪态：“多谢，不必了。” 楚碧玉莞尔一笑，自说自话：“好曦儿，听小姨的话，就算这芍药花开再珍贵，也比不上我们曦儿啊，你且拿去吧，小姨和王爷说一说，不会怪罪你的。” 小家伙紧咬牙关道：“我说了，不用。” 楚碧玉走向那侍卫拿过摆件硬塞到小公子的手里。 “你这孩子，都说长者赐不可辞，你收着。” 小公子人小挣脱不开，楚碧玉力气好大，掐得他好疼。 两人“争执”间不知怎么的，那摆件竟“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凤一眼神陡然一沉，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摆件是楚碧玉故意松手才掉在地上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楚碧玉便率先发难了：“楚承曦！这可是御赐之物，你哪怕对我再不满也不该干故意损坏御赐之物的蠢事！你娘亲怎么教导你的？你简直……” 楚碧玉话还没说完，楚寒烟已上前一脚踩在了破裂的玉芍药上，本还勉强能看出形状的芍药摆件被碾得稀碎，眨眼便成了一堆齑粉！ 楚碧玉目瞪口呆：“楚寒烟你疯了？”如果不是疯了，这御赐之物她怎么敢毁坏？ 楚寒烟冷笑一声弯腰将小公子抱起，甩手一巴掌就扇在楚碧玉的脸上，打完后犹不解恨，还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处，毫不留情，差点没把楚碧玉的骨头踹断！ “啊……”楚碧玉惨叫，哀哀道，“救命，救命，楚寒烟要杀了我！” 凤一惊讶上前阻止：“楚大小姐，您……” “长者？”楚寒烟声音很冷，咄咄逼人，“凭你一个庶女也敢做我儿的长者？谁教你的规矩？李氏吗？若但正是她，本小姐今日便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 楚碧玉一颤，差点忘记自己和楚寒烟身份上的差别了，她慌慌张张道：“就、就算我说错了，你儿子又怎么敢如此毁坏御赐之物！” “我没有……”小公子委屈瘪嘴，将肉嘟嘟的手臂伸出，“她掐我，好疼。” 小奶娃白嫩嫩的手腕上，一圈红红的痕迹极为惹眼，别说楚寒烟这个娘亲了，就连凤一看了都心疼。 楚寒烟飞身而起又是一脚，直直踹在楚碧玉的胸口，后者飞出三米远砸落在地，接连吐了两口血，痛得恨不得昏过去。 楚寒烟还不罢休，如同一头恐怖的凶兽再次冲来，极尽蛮横、霸道、疯狂之能事！ “楚大小姐！不可啊！” 凤一稳稳拦在了两人中间不再让楚寒烟施暴，一个头愁得两个大。 “息怒！息怒！” “息怒？”楚寒烟冷笑，“你告诉我凤无眠，再不管好他的狗，本小姐就抓了她去炖狗肉煲！” 楚碧玉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娇生惯养一贵小姐，竟被楚寒烟公然骂是狗？ 而且这楚承曦怎生就这般孱弱？ 她明明只是轻轻掐了一下而已！ 楚碧玉在凤十的搀扶下站起，痛得直哆嗦也不忘道：“楚寒烟！你过分……你太过分了……你毁坏御赐之物还这般嚣张，你以为皇上会饶过你吗？我要面圣！我要面圣！” 楚寒烟挑眉，居高临下道：“那就面圣吧，刚好本小姐也有事情要请皇上定夺！” 凤一尴尬道：“这那可是圣人，想见一面难于登天啊，两位小姐看……” “让凤无眠想办法，否则今日本小姐就要杀狗祭天了！”楚寒烟的眼神很凶，凤一知道她绝不是在说笑，只能一边拭汗一边暗示身边的人去禀告王爷。 楚寒烟满意掂了掂怀中的小宝贝疙瘩，对众人道：“有结果了再来禀报本小姐。” 言罢便带着小奶娃大摇大摆地走了，等四周无人之后楚寒烟皮笑肉不笑道：“痛快了么？” 小公子抬眸装傻：“啊？” “娘问你，痛快了么？” 小公子耳廓发红：“嗯……” “那以后不可以再掐自己，苦肉计什么的，你没必要使，知道吗？她楚碧玉不配。” 第46章 人生在世，就该潇洒痛快地活 被自家娘亲看穿了小伎俩，小公子愧疚低头：“嗯……儿子知错了……” 都说知子莫若母，这小子绝大部分都是纯良的好孩子，但逼急了也是个腹黑的，也不知道像谁。 楚寒烟叹气道：“娘不是怪你，但看到你受伤，娘会心疼。” 小公子小脸发红：“以后不会了……” 楚寒烟叹了口气，将小家伙高高抱起和自己的视线持平：“儿子，娘亲说的无愧于心指得是既不忘本意也不让自己不快，你的心若不快，你哪怕记得了本意也没用。人活在世间短短数十载，就该潇潇洒洒、痛痛快快地活。” 小公子漂亮的眼睛瞪得滚圆：“原来无愧于心是这个意思，可我刚才甩不开她……” 楚寒烟笑，轻轻捏了捏儿子的鼻尖：“武力不行还有脑力，办法总比困难多，况且你的背后还有娘亲。” “嗯！”小公子眼睛闪亮亮的，“儿子知道了！” “下次再有这样不长眼的冲撞你，你就狠狠打他们的脸！” “好！” “在你彻底长成男子汉前，护你痛快无忧的长大是娘亲的责任，你要做的便是好好用膳，快快长高，知道吗？” “嗯！” 小家伙笑得灿烂，一把抱住楚寒烟，娇娇道：“娘亲，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最最最喜欢您！” 楚寒烟被哄得心花怒放，就便不计较这个小家伙的“苦肉计”吧。 …… 摄政王府。 凤无眠得知丞相府的混乱，顿时脸色铁青：“楚寒烟竟如此嚣张？” 凤一坦白：“是楚二小姐用计摧毁玉芍药嫁祸楚小公子在前，楚大小姐方才回击的。” “你看清楚了？” 说白了凤无眠还是不相信，楚碧玉的善良没人比他更清楚，当初在杨家沟他们不过初识，她都愿意用性命护他。楚承曦可是她的外甥，她会如此害他吗？ 简直荒谬！ “属下看得一清二楚。” “……”凤无眠垂眸轻轻敲打长案，许久后道，“既然如此，那就面圣吧。” “王爷？”凤一愣住了，“面圣只会将楚大小姐和楚小公子推入两难的境地，毕竟那玉芍药是御赐之物，您这是……” 凤无眠：“这不是她之所愿吗？本王就成全她！” “王爷。”凤一担忧道，“可毕竟是楚二小姐有错在先。” 凤无眠冷笑一声，“本王只是秉公办理，若楚碧玉真有错，这次本王也不会护着她。” 凤一苦笑：“王爷，您对楚大小姐是不是太严苛了？”就仿佛一定要压她一头，一定要让她服软似的。 凤无眠脸色微凝，低声道：“凤一，你逾越了。” 凤一连忙单膝下跪：“属下知错。” “退下。” “是。” 看着凤一离开的背影，凤无眠掌下的金丝楠木长案立即四分五裂，显然已压制怒火依旧。 “本王没错。” 凤无眠低声自语，楚碧玉屡次救了他的命，救了数十万边疆将士，他会护她一生荣耀，护她平安顺利，这是他背叛约定不能回应她的感情之后唯一能为她做的。 如果楚寒烟懂得服软，他自然会帮她，权当是为了那孩子。 但如果她不懂服软呢？ 难道真的要皇上罚她不成？ 凤无眠的心又隐隐烦躁起来，他从未遇到比楚寒烟还冷硬、还狂傲的女子，让人盛怒甚至束手无策。 真真可恶！ …… 楚墨池在政事堂便听闻了凤无眠赠送“谢礼”之事，他急急忙忙赶回丞相府，随后又得知玉芍药一事，直接气得破口大骂。 “好一个凤无眠，当真以为本相怕了他？爹爹和你一起进宫面圣。” “不必，女儿有把握。”楚寒烟穿上了一件纯色长裙，妆容素雅端庄，宛若一束欺霜凌雪的寒梅，“但有一点，爹爹您可还要护着楚碧玉？楚碧玉屡次三番欺我辱我，我断然没有再忍耐的道理。还有，若今日牵扯出五年前之事，您该如何自处？” 楚寒烟没戳穿楚碧玉冒名盗取瘟疫药方一事，因为一旦戳穿她楚墨池也要被牵连，那可是欺君之罪，哪怕楚墨池是丞相也难辞其咎。 提起五年前楚墨池就一脸不解：“烟儿，五年前那方子你到底从何处得来？” 楚寒烟化身凤九一事除了楚寒烟自己，就只有师父魁仙老翁一人知晓。 当初那张方子是楚寒烟从寺庙寄来的，楚寒烟告知楚墨池，说这个方子是她偶尔从一位世外高人处获得的，那位世外高人并无所求，只请楚墨池代将方子为转交皇上，希望能为帮助为国而战的凤无眠，能解边疆将士之急。 后来方子被楚碧玉所盗，献方成了她的功劳。 楚碧玉不承认自己偷盗方子之事，只说那方子是自己意外获得的，并且已经转呈给了皇上，无法撤回。 如果撤回，就是要她死！ 楚碧玉以性命相逼楚墨池无力应对，外加楚墨池查不到盗取方子的贼人，最终只能将错就错。 这一错，便是步步错。 楚墨池没听到楚寒烟的答案，心中满是苦涩，他静静站在原地，良久后道：“罢了罢了，你答应我，留她一命便是。”这已经是他能为楚碧玉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好。” “多谢你，烟儿。” “不必。” 楚寒烟牵起小公子准备进宫，楚墨池又道：“烟儿，这五年里你为什么不愿意回来？而今你又为什么愿意回来？” 楚寒烟站定回眸，对上楚墨池不安、忐忑又乞求的目光，心中某个角落微微发涩，连心中堵着的陈年恶气也隐隐松动。 说到底原主还是十分在乎楚墨池的，否则也不会在楚碧玉霸占献方功劳后依旧选择沉默，更不会在死亡之后还如此意难平。 难平楚墨池默许楚碧玉盗取方子一事，难平楚墨池宁愿让自己的女儿伤心也要维护楚碧玉一事。 正因为原主深爱着自己的父亲，甚至超过了爱自己。 既然斯人已逝，她又何必再违背她的心愿，让楚墨池痛苦呢？ “爹爹，待我不再恼你自会把一切告诉你，在此之前，你就先多担忧苦恼些时日吧。” 言罢，楚寒烟调皮一笑，出了院落，上了入宫的软轿，留楚墨池一人在府中啼笑皆非。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的相信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熟悉的神情，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调调，这是楚寒烟啊，是他的女儿楚寒烟啊…… 第47章 小公子套路皇上? 大齐乃天下霸主，中原之国，大齐皇宫位于燕京城的正中央，四通八达，隐有天下核心之势。 拾级而上，入目是巍峨肃穆、奢华堂皇的庞然大物，汉白冷玉高砌，琉璃金瓦粲然，却毫无温度和暖意，仿佛一只匍匐在地的混沌凶兽，要将一切踏入其中的生灵都吞噬。 楚寒烟握紧小公子的手，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花团锦簇的富丽之地，有女子悠扬的笑声从中传出，似嗔似娇，饶是楚寒烟“见多识广”也不免赞叹一句。 好一把夜莺婉转、清丽动人的嗓音。 宫人请楚寒烟稍后前去禀告：“皇上，贵妃娘娘，贵嫔娘娘，楚大小姐到了。” 一道中气十足、意气风发的声音响起：“那便让她进来吧。” “宣！楚寒烟觐见！” 齐文帝和丽贵妃、珍贵嫔同时抬眸，但见一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缓缓走来，她神色淡然清冷，姿态端庄从容，分明没有过多的点缀，但衣袂翩跹之中，却叫众人如有面临皑皑风雪、霜霜白原的爽快之感。 在这愈发灼热的日头里，她的出现让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楚寒烟不急不缓屈膝行礼，嗓音若珠落玉盘，清雅悦耳。 “臣女楚寒烟，参见吾皇，皇上万岁。参见诸位娘娘，娘娘万福。” 小公子在楚寒烟身边也同样拱手行了一礼，两母子都没跪，仿佛膝盖没软骨头一般。 见皇上只是笑眯眯的没说什么，丽贵妃眼神闪了闪，主动释放善意道：“你就是楚寒烟？好一个可人儿。” “谢贵妃娘娘空夸奖。” 楚寒烟恭敬道谢，那温和的一笑，那舒展的眉眼，仿佛阵阵春风拂面而至，沁人心脾。 丽贵妃和珍贵嫔同时心中暗惊，若非这楚寒烟是个寡妇，她都要担心皇上的魂会被她吸走了。 珍贵嫔莞尔一笑，夜莺般的嗓音极其动听：“这就是最近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楚小公子吧？难得楚大小姐一人也能将他教得如此出色，你可是个秒人儿呢。” 这话只差没明晃晃地提醒齐文帝，你眼前的是个有孩子的寡妇了。 齐文帝仿佛没听出珍贵嫔的言外之意，目光灼灼盯着小公子，似乎有些激动：“这就是你的孩子？” “回禀皇上，是的。” 齐文帝笑了，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对小公子招了招手，和蔼道：“生得真好，来，让朕瞧瞧。” 小公子也不怯场，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就走到了齐文帝面前，奶声奶气再行了一礼：“皇上圣安。” 齐文帝已年过半百，可依旧是龙章凤姿、俊朗非凡，因为乃真命天子的缘故，他的俊朗带着浓浓的王者风仪，甚是霸道。 但这份霸道在面对小公子的时候却收敛了起来：“哎，不用如此多礼，朕和你外祖父是多年至交了，你便喊朕一声祖父吧。” 丽贵妃、珍贵嫔都傻眼了，哪怕是真正的凤子龙孙也不能喊皇上一句祖父啊？ “皇爷爷。” 小公子从善如流又不过过分献媚，那脆生生的一句，喊得齐文帝心都软了：“唉唉唉，好好好，哈哈哈哈，赐座，赐座。” “谢皇上。” 母子二人入了座，齐文帝还命人端了茶点来，乐呵呵让小公子用，一而再再而三的自白表达着自己对小公子的欢喜，哪怕丽贵妃、珍贵嫔功力再深厚脸上的错愕还是掩不住了。 皇上从未对一个皇子、皇孙如此耐心体贴，还关心他用不用糕点？ 这简直破天荒第一次！ 这楚家的孩子何德何能？ 是她们疯了出现幻觉了么？ “多谢皇爷爷。”小公子用了一块糕点，毫无拘束感又格外有教养，看得齐文帝笑容愈发灿烂，“朕听说曦儿你已经熟记了我大齐律例？” 小公子起身，行礼回话：“回禀皇爷爷，是的。” “来来来，到皇爷爷这里来，皇爷爷考考你。” “是。” 小公子又一次“吧嗒吧嗒”跑上前去，两人一问一答，一个问得兴起，一个答得流畅。 最后齐文帝更是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也不想再让小公子跑来跑去，索性一把将小公子抱起放在腿上，盛赞：“此子天资聪颖，心性沉稳，将来必成大器啊！甚好，甚好，楚墨池这家伙晚上做梦怕是都要笑醒。” 珍贵嫔立即娇滴滴地附和：“是啊，不愧是楚丞相的外孙，定有楚丞相当年的风范，真真极好。” 齐文帝冷哼：“呵，那老家伙算什么，依我看曦儿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珍贵嫔笑容微僵，改口道：“皇上所言极是。” 见珍贵嫔吃瘪，玉贵妃心中痛快了，连带着看楚寒烟的眼神都温和不少，她褪下手中的翡翠手镯，当场就赏给了楚寒烟。 后者也没推辞，大大方方接了下来。 “哈哈哈哈！”齐文帝见状龙心大悦，流水一般的赏赐落到了两母子的头上，其中就包括珍贵嫔一直想要的牙雕套球，可把珍贵嫔气得够呛！ 而今这后宫之中唯她一人独占龙宠，齐文帝在得到这个宝物后，所有人都在猜测它最终会花落谁家，她自是呼声最高的。 但没料到一眨眼，齐文帝就把牙雕套球赏给了这寡妇和小崽子！ 太监总管凯公公还如数家珍般给楚寒烟和小公子介绍：“楚大小姐，楚小公子，皇上对二位可是心疼极了呀，此球由巨兽兽牙雕刻而成，有九层之多，孔身虽多达百孔，但球体光滑如玉，颜色光华璀璨，每一层的镂空图案都不同，或花团锦簇、或如意呈祥、或是活灵活现的神话人物又或是憨厚可爱的花鸟鱼虫，最中央则是一颗实心球。若以簪子拨弄球体，可旋转活动，日夜不歇，实乃鬼斧神工、精妙绝伦。” 哪怕凯公公舌灿莲花小公子也依旧兴致乏乏，他淡淡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齐文帝一愣：“曦儿怎么了？可是不喜欢？” 小公子撇嘴，奶绵奶绵的小嗓音很是委屈。 “皇爷爷，您把宝贝赏赐给曦儿曦儿当然喜欢，但曦儿还小，万一不小心把这宝贝磕了碰了又如何是好？这可算是损坏御赐之物？可要挨罚？可会连累娘亲和外公？曦儿怕保管不好这宝贝，您还是别把它给曦儿了，要不然您该治曦儿的罪了。” 一旁的楚寒烟听罢差点笑喷出来，这胆大包天的臭小子，竟开始套路皇上了？ 第48章 楚碧玉告御状 实权在握的齐文帝可不是那些个两耳不闻窗外事、贪图享乐的聋子皇帝，相反这燕京城上上下下哪里不是他的探子、他的暗桩？ 听罢小公子的话齐文帝都快乐笑了！ 好一个鬼精鬼精的小家伙，这“苦主”都还没到呢，他就已经把自己的后路给铺好了。 齐文帝暗暗瞪了楚寒烟一眼，后者一脸无辜，齐文帝只能佯装不知配合小公子。 “放心吧，哪怕你弄坏了御赐之物朕也不治你的罪。” “此话当真？” “朕可是天子，君无戏言。” 小公子扑腾着小短腿跳下齐文帝的膝盖，端起小糕点捧到齐文帝面前：“皇爷爷您真好，曦儿请您吃糕点。” 楚寒烟嘴角一抽，突然有种想捂脸的冲动，而丽贵妃直接就乐了出声：“好一个一毛不拔的小铁公鸡，用你皇爷爷赏你的糕点请你皇爷爷吃，你这算盘咋就打得这么响呢？” 小公子眨眨眼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我们的不就是皇上的吗？所以贵妃娘娘您无需在意这些小事。” “哈哈哈……”丽贵妃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向来的端庄褪去，竟也是熠熠生辉，十分娇艳，“楚寒烟，本宫可真喜欢你儿子，日后有空，多多让他进宫陪陪本宫吧？” 齐文帝虽然后宫佳丽无数，但皇后的位置始终空置，而今后宫中分位最高的便是皇贵妃和丽贵妃。 和后起的皇贵妃不同，丽贵妃在齐文帝潜龙之时就跟着他，兜兜转转数十年，虽然芳华已逝，容颜初老，却也结结实实在齐文帝身边站稳了脚跟。 但丽贵妃命不好，生了三个儿子都已早夭，故而她一般不乐意接触孩童。 能让她如此欢喜的，小公子还是第一个。 齐文帝龙心大悦，抱起小公子掂了掂道：“嗯，你以后常来，也好给贵妃娘娘解解闷。” 小公子乖乖颔首：“是，皇爷爷，曦儿谨遵贵妃娘娘之意。” “哈哈哈，好好好！” 齐文帝当场就赐了一块进宫的令牌给小公子，有了它，小公子就能任意出入皇宫了。 丽贵妃笑得暖意融融，齐文帝乐得哄孩子，让四人之间的氛围甚是温馨，一旁向来是焦点的珍贵嫔反倒被忽略得彻底，气得她心脏抽抽得疼。 她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但手中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她甚至怀疑这孩子是不是齐文帝和楚寒烟生的，由丽贵妃这个下不出蛋的老娘们搭桥牵线，否则她怎就对这孩子这么好的？否则齐文帝怎就对着孩子如此纵容？ 岂有此理啊！ 就在珍贵嫔想着如何获得皇帝的注意力时，凤无眠带着楚碧玉到了！ 凤无眠得到许可后进入院中，入目就是如此其乐融融的一幕，让他脸色微微一沉。 楚寒烟挑眉朝凤无眠看去，两人对视一眼，后者冷冷移开视线，道：“臣参见皇上，见过贵妃娘娘、贵嫔娘娘。” 楚碧玉跟在凤无眠身后，连头都不敢抬，毕恭毕敬下跪行礼，以头贴地：“臣女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贵嫔娘娘。” “哈哈哈，摄政王来了？免礼免礼。”齐文帝声音洪亮铿锵，显然心情极好，“那个谁，楚碧玉是吧，你也起来吧。” “谢皇上。” “谢皇上！” 楚碧玉盈盈道谢，心中暗忖齐文帝对她说话语气极为温和，这是不是代表他其实非常欣赏自己？ 这个想法让楚碧玉心情瞬间飞扬起来，但她一抬眸，那飞扬的心情就被打到了谷底！ 楚寒烟竟然也在？ 而且楚寒烟还被赐座了？ 在她方才行跪礼的时候，楚寒烟就这样纹丝不动地坐着，承了她的礼？ 楚寒烟对着楚碧玉懒懒一笑，不急不缓起身给凤无眠象征地屈了屈膝。 “王爷安康。” 凤无眠还没开口，齐文帝便道：“没必要如此拘谨，摄政王也坐。” 凤无眠眉头微拧，齐文帝对楚寒烟会不会太维护了些？ 在凤无眠看来，齐文帝的确是个难得的明君，他文韬武略、雄图大志、知人善用、爱民如子，可他也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种子，他的后宫乃一册活生色香的集美图，号称集尽天下之美。 难不成他还看中了楚寒烟不成？ 不得不说，楚寒烟的确有倾世绝伦的容貌，若单单看模样，无人能出其左右。 万一齐文帝不拘小节不在乎楚寒烟的寡妇身份呢？ 思及此处，凤无眠隐隐对自己的决策有些懊恼。 凤无眠坐下之后，整个厅中就只有楚碧玉一人站着，她愈发局促和不安，频频向凤无眠投去求救的目光。 尤其是她看到齐文帝亲自抱着小公子之时，更如遭雷击、异常惶恐。 皇上为什么抱着那个小野种？ 这……这…… 齐文帝瞧着一脸局促不安，满身小家子气的楚碧玉，喜悦的心情淡了些，他淡淡道：“摄政王说两位楚小姐要见朕？” 楚碧玉拿不定主意了，本以为小野种和楚寒烟毁了御赐之物，这罪名是实打实的，可现在齐文帝如此喜欢小野种，她还能“告状”，请齐文帝主持公道吗？ 齐文帝半晌没听到楚碧玉的回答，语气愈发严厉：“楚碧玉，你到底有何事？”若不是看在楚墨池的份上，若不是她曾经献方救了边疆将士，他一定当场把这畏手畏脚的女子叉出去。 这天下霸主的气势楚碧玉又怎么承受得住？ 她当场脚下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最后只能咬牙道：“回禀皇上，臣女得摄政王转送了一件御赐的宝贝芍药花开，但楚承曦却故意打烂了它，不仅如此，楚寒烟还将碎裂的御赐宝贝踩成了齑粉……臣女诚惶诚恐训戒楚承曦，楚寒烟却差点把臣女当场打死，还请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哦？”齐文帝挑起眉梢，冷冷看向楚寒烟，“可有此事？” 楚碧玉和凤无眠都以为楚寒烟会狡辩，但她竟淡淡一笑，坦然道：“回禀皇上，确有此事。” 第49章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碧玉喜出望外，面上愈发凄苦，哀哀怨怨地道：“皇上您听，楚寒烟已经承认了！还请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臣女还差一点就不能活着进宫了啊……” 齐文帝狐疑看了楚寒烟一眼，摆摆手道：“朕瞧你此时好得很，还有，若是损坏御赐之物之事，朕方才答应了我们曦儿，既往不咎，就此作罢吧。” “什么？！”楚碧玉惊呼一声，就这样算了？！“可是楚寒烟还在芍药花开落地后碎裂，故意把它踩碎了呀！这不是藐视圣人之威吗？” 楚寒烟起身对齐文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臣女的确是故意踩碎的。” 齐文帝颔首：“朕知道，因为你要护着你儿子，以为这样就能把所有的惩罚都转嫁到你的身上，对吗？” “皇上圣明！” “哼，朕念你是初犯，又是一片护子之心，便不与你多计较了，上次若再有这般藐视圣威之事，便拖你下去打板子！” “谢皇上。” “嗯，坐下吧。” “是。” 楚寒烟再次落座，别说受惩罚了，齐文帝竟连责骂都不成！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楚碧玉百思不得其解，在她还没进宫之前，楚寒烟和这个野种到底做了什么？为何能让皇上不再追究他们的罪名？！ 楚碧玉跪在厅中，神色复杂变化，显然是不服气，甚至是极端气恼的。 “怎么？”齐文帝挑眉，“楚二小姐的意思是不愿意就此揭过吗？” 楚碧玉此时吐血的心都有了，如果就这样让事情翻篇，那她受的罪还有意义吗？ 楚碧玉恨恨的看着楚寒烟，后者笑眯眯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对吗？妹妹。” 我饶你大爷的！ 楚碧玉心中疯狂咒骂，可怜兮兮朝凤无眠看去，后者眉心紧拧，思虑颇深的模样。 凤无眠竟然不替自己说话！？ 这是为什么！ 楚碧玉突然有种被至亲至爱之人背叛的痛！ 亏自己还救了他呢，他就这样回报自己的吗？ 就在楚碧玉以为自己要吃下这个哑巴亏的时候，不料一旁的珍贵嫔柔柔开口了：“皇上，您虽然疼爱楚家小公子，但也不能纵容作恶之人啊。方才楚二小姐说她差点被自个儿的姐姐活活打死，天见犹怜，既然到了圣驾面前，皇上如何能不理呢？若是这般，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丽贵妃冷笑一声：“本宫相信曦儿绝不是那般调皮的孩童，而楚家大小姐愿意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就为了护住孩子，她也当然不是楚二小姐口中所说的最大恶极、残暴不仁之人，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内情。” 楚寒烟脸上笑意不减：“妹妹，我们可是一家人啊，既然皇上都不追究损坏御赐之物之罪，我们何必彼此为难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楚碧玉从未遇到过如此咄咄逼人之事！ 明明是楚寒烟的错，她却厚颜无耻的劝她大度？！ 大度个屁！ 你差点踢死我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大度呢？ 心中的恨意在渐渐高涨，几乎要吞噬楚碧玉的理智。 而珍贵嫔和丽贵妃的争执还在继续，听得齐文帝一个头两个大，他冷冷呵斥道：“都闭嘴，且听听楚碧玉怎么话。楚碧玉，是否要追究楚寒烟之过？” 楚碧玉把心一狠，咬牙重重磕了一头道：“皇上为臣女主持公道！” “哦？”齐文帝笑了，那笑又深又冷，“当真如此？不改了？” 楚碧玉决心已定：“不改了！” “好！”齐文帝抬眸看向楚寒烟，“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在毁掉御赐之物后动手打人？” 楚寒烟起身，缓缓走到了楚碧玉的身边，两人一个站一个跪，无论是风姿还是气度都呈现出天渊之别。 楚寒烟行了一礼：“回禀皇上，当初楚碧玉的言论委实过分，她竟想直接将我儿定罪，说我儿是故意毁了御赐之物的。当时摄政王府的护卫首领凤一也在场，他亲眼看到是楚碧玉掐坏了我儿的手。皇上，我儿先天积弱，自幼多病，臣女也是百般呵护，捧在手心，才能让他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长到现在。但楚碧玉下手之狠让臣女的心如坠冰窖，如何能不愤怒呢？” “只是当真？” “自然当真！” 齐文帝亲自掀起了小公子的长袖，那乌青的一圈套在白嫩嫩的手臂上，异常刺眼，看得凤无眠眼瞳狠狠一缩。 虽然早已听凤一提起过，但没来料到这小娃儿竟然伤的这么重！？ 楚碧玉这…… 凤无眠无法舒缓心中的郁闷，毕竟是自己决定给楚碧玉撑腰的，楚碧玉会率先动手也是因为自己的决定。 但是…… 但是…… 他只是想让楚碧玉过得好一点罢了，为何她要如此不知分寸？ 齐文帝也怒了，瞪着楚碧玉道：“这就是你说的‘故意’？！” 楚碧玉惊得一声冷汗，接连反驳：“冤枉啊皇上，臣女又怎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之事呢？是楚承曦自个儿体弱而已，臣女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握了他一下。说白了，要不是楚承曦眼巴巴瞅着这芍药花开，一副想要的模样，臣女又怎么会愿意把芍药花开送给他呢？臣女是一片好心啊！但楚寒烟动手打人就是蓄意为之！” 珍贵嫔抿唇道：“皇上，楚二小姐言之有理。” 齐文帝眯眼道：“楚寒烟，你可还有话说？” 楚寒烟微微叹气道：“曦儿他并不是喜欢那芍药花开，他只是有些茫然和失望。此事不便再多说，曦儿自然有曦儿的理由。” 珍贵嫔冷笑道：“怎么就不便多说了？难不成到了你楚大小姐的面前，黑白是非都能颠倒了不成？” 楚碧玉也道：“对啊姐姐，有什么你尽管说！” “呵呵……”楚寒烟眉梢一挑，“那臣女就说了，说来这件事情摄政王也知道，敢问王爷，您为何要送谢礼给楚碧玉。” 凤无眠：“谢她的救命之恩。” 楚寒烟似笑非笑问楚碧玉：“那敢问楚碧玉，王爷得的是什么病呢？” 第50章 作死的楚碧玉 摄政王得的什么病？ 这当然风寒啊！这还用问吗？整个燕京城都知道！ 而且当初楚碧玉亲手誊抄药方之时也看过了，的的确确写着“外邪毒疫”入体。 哪怕楚碧玉不精通医术，但“邪毒”二字还是清楚的，风、湿、燥、热、暑、火、寒，统统被称之为邪毒，所以凤无眠不是感染了风寒又是什么？ “当然是风寒啊。” 楚碧玉回答得毫不犹豫，楚寒烟颔首，笑眯眯看向凤无眠：“王爷，您的意思呢？” 楚碧玉以为凤无眠会维护她，她立即抬眸，期待地朝他看去，不料竟对上了凤无眠冰冷肃杀的眸子。 那双眼，漆黑冰冷，幽深如夜，令楚碧玉莫名惶恐。 “王、王爷……您怎么了？” 凤无眠静静凝视她，声音又轻又柔：“楚碧玉，你再说一次你的答案，本王是什么病？” 楚碧玉被吓到浑身轻颤：“我、我……” “说吧。”凤无眠端起面前的酒盏，小小抿了一口，语气染着一点酒意，暖意融融的。 凤无眠这是怎么了？ 楚碧玉从心底信任凤无眠，遂重复道：“是风寒啊。” 楚寒烟看着凤无眠笑：“那敢问王爷，您真的得了风寒吗？” 凤无眠握着酒盏的手猛得收紧，浑厚的内力将那极品白玉酒盏震得粉碎，恐怖的气势连坐在上首的齐文帝多愣了愣，怒斥道：“凤无眠！你好大的胆子！” 楚碧玉也被凤无眠吓了一跳，但他是对楚寒烟捏的酒盏，所有人，包裹楚寒烟本人在内，都以为凤无眠是对她发火呢。 楚碧玉欣喜道：“姐姐您这话说得，王爷还能骗你不成？若不信，那便让太医令上来当场对峙好了。” 楚寒烟就没见过好似楚碧玉这般自寻死路之人，笑眯眯道：“楚碧玉，你可考虑清楚了，请了他来，事情可就没有退路了。” 楚碧玉看楚寒烟就好似看着秋后的蚂蚱，咄咄逼人道：“请！为什么不请！” “好啊。”楚寒烟笑意盈盈道，“楚碧玉要请，臣女并无意见。” 齐文帝朗声道：“宣太医令觐见。” “是。” 太医令年纪不小了，一听说是皇上要问救治摄政王之事，而楚碧玉这个“杏林圣手”也在，便就丝毫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当然还不忘带上当初“借”回去的药方，就跟要面对“知己”般满心兴奋。 “老臣参见皇上、两位娘娘、摄政王。” “爱卿多礼了，起来吧。” “谢皇上。” “朕问你，前儿个摄政王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不醒，可是风寒？” “啊？”太医令蒙了，狐疑道，“楚二小姐不是在场吗？她应该比老臣更了解王爷的情况才是，毕竟老臣是依照她的医嘱行事的。” “你依事实直言便是。” “是，摄政王并非感染风寒，而是毒疫入体，楚二小姐的方子里写着，需内外细检，不可遗漏并附了一份解毒疫的良方。说来惭愧，因王爷昏迷不醒，下官因不敢撞王爷便忽略了外伤的可能性，在收到楚二小姐的药方后方才恍然大悟，找到症状。” “是什么毒？” “从伤口看来，是蛇毒无疑，楚二小姐提供的，也是专解蛇毒的灵方。” 齐文帝冷冷看着凤无眠：“太医令所言是否为真？” 凤无眠垂眸看着掌心淌下的血珠，沉默着。 “不可能！”楚碧玉连忙大喊，“怎么可能是蛇毒！不可能的！”楚寒烟的那个方子里面明明一个字都没提起啊！又怎么可能是蛇毒？ 太医令是个耿直的，立即将怀中的药方拿了出来，道：“怎么不是清蛇毒的方子？楚二小姐你这里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有需要，可以让其他的御医来分辨一二，看看老臣是否信口开河。还有，当初王爷的伤口老臣和凤一统领都看见了的。” “把药房呈上来。” “是。” 方子落入齐文帝眼中，纂花小楷，清丽秀美。 “来人，去就丞相府找楚二小姐的墨宝比对。” “是！” 完了！ 完蛋了！ 这老匹夫为什么还留着她的方子？太恶心了！ 而今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凤无眠了！ 楚碧玉眼巴巴看向凤无眠，无助又卑微，“无眠哥哥，你说说话啊，伤在你的身上，你一定最清楚了对吗？无眠哥哥。他们都在说谎，他们都想害我，你的确就是风寒啊，那就是普通的风寒的方子！” 太医令差点气得前俯后仰：“你竟如此指鹿为马胡言乱语？简直荒谬至极！荒谬至极！皇上！王爷！还请二位给老臣做主啊！” “呜呜呜……无眠哥哥……” 楚碧玉娇弱的、哀求的语调，一如从前般悦耳、可怜。 从前的凤无眠相信她！ 无条件的相信！ 因为幼时的情谊和过往，因为她救下边疆三十万将士的恩情。 楚寒烟回来之后，她的真面目一步步被揭露，无论是故意欺辱嫡女妄图抹黑嫡女名声之事，还是贪墨丞相府的银两挥霍无度之事，亦或是鸠占鹊巢野心勃勃之事等等，但他都认为那是她自保的手段，毕竟他不会娶她为妻，她缺乏安全感，虽然让他失望，却也在气情理之中。 可现在，眼前的楚碧玉再也不是过去的楚碧玉，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他，把他当成掌心之中任意玩弄的蠢货，这样的她对他会有真心吗？她过去所说的一切，又有多少是虚伪的？在她这越来越美的皮囊下包裹的，是怎样一个恶心丑陋、撒谎成性、虚荣做作、歹毒腐臭的灵魂？ 楚碧玉！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亲手杀死那个杨家沟的小女娃？ 为什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凤无眠压低嗓音，淡淡开口：“太医令所言极是，本王并非患了风寒，本王是被毒蛇所伤、毒疫入体又淋了一场雨，方才发热昏迷不醒。” “楚碧玉你敢欺君？” 齐文帝勃然大怒，这个女人当着他的面都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真以为仗着她从前的功劳他便不会罚她吗？ 第51章 世间的真实 “我、我……臣女真的没有啊，皇上！是我是我，真的是我啊……”楚碧玉吓得花容失色，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疯狂落下，对着凤无眠撕心裂肺地喊，“无眠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无眠哥哥！你快帮我啊，无眠哥哥……” “还敢狡辩？”丽贵妃沉浸宫斗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没见过，楚碧玉这样的根本连她的眼都入不了，“那你说说为何王爷明明是中了蛇毒，你却说是风寒？你不是治好他的人吗？你怎么可能连自己开的方子都搞不清楚？但这张方子上字却是你的，是不是你盗取了他人的功劳誊抄后占为己有了？速速坦白，别逼本宫对你用刑！” “臣女真的没说谎啊……无眠哥哥……” 以往只要她一开口乞求，哪怕要天上的月亮凤无眠也替她摘下来。 而现在，凤无眠正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凤无眠！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竟对我如此绝情？ “来人！”丽贵妃冷冷开口，“把楚碧玉拖下去严刑逼供！” “是！” “啊啊啊！”楚碧玉大哭，“放开我，放开我啊……我不是，我是无辜的……” 珍贵嫔心中疯狂咒骂，这个楚碧玉竟是个如此蠢货，简直害死个人啊！ 整个丞相府，没一个好人！ 珍贵嫔眼珠子一转，道：“丽贵妃，臣妾看您说得不无道理，没想到丞相府小姐竟然是这样的教养，依臣妾看就在这打板子吧，也好让楚大小姐也引以为戒。” “不用。”楚寒烟淡淡道，“因为那张方子不是别人所写，正是臣女写的。” “呵呵……”珍贵嫔嗤笑道，“楚大小姐，那可是连太医令都瞧不好的病，你一妇人能敲得好？怎么？你们楚家的人都得了强抢他人功劳的病么？” 楚寒烟莞尔一笑，脸上带着淡淡的粉色，低低道：“回禀贵嫔娘娘，臣女之所以知晓，是因为王爷被毒蛇咬伤的时候正和臣女在一起呢。王爷胳膊上的毒，也是臣女绑着处理的。并非此毒难解，而是太医令不晓得详情罢了。” 珍贵嫔眼睛瞪得滚圆，来来回回在凤无眠和楚寒烟之间看来看去，最后道：“你们、你们……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 楚寒烟和凤无眠什么关系？ 但无论什么关系，总比楚寒烟和皇上有关系的好啊！ 丽贵妃愣了愣，问凤无眠：“摄政王，此事当真？” 凤无眠：“……”果然，楚寒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算计他的机会的，“回禀贵妃娘娘，是的。至于本王和楚大小姐为何相逢，那纯粹是巧合罢了。” “哎……”楚寒烟心中冷笑一声，面上适宜地发出一声轻叹，道，“所以方才楚碧玉不是问我儿为何感到茫然和失望吗？为何屡屡盯着那芍药花开仔细地瞧吗？正因为摄政王被毒蛇所伤之时，我儿也在一旁，他得知摄政王昏迷不醒后屡次三番催促臣女，让臣女将救治摄政王的方子送去王府。在那之后，他日日夜夜都在等，等王府给他一个回馈，等摄政王康复无恙的消息，不料摄政王最终所感谢的人竟然是楚碧玉。我儿这才满脸失落，倍感伤心，让楚碧玉找到下手的机会。” “原来如此！”丽贵妃都快心疼坏了，她轻声道，“多么善良又可爱的小人儿啊，让他难过真是造孽啊……” 凤无眠静静抬眸看向小公子，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他又到底做了什么呢？ 他给楚碧玉撑腰，他明知道楚碧玉有问题还是故意纵容之。 不仅给了楚碧玉伤害曦儿的机会，更是伤了曦儿的心。 凤无眠喉咙微动，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 他的心性似乎连一个孩子都比不上，何其惭愧？ 被人压着身子、堵着嘴准备挨板子的楚碧玉闻此，简直有如晴天霹雳，她眼中充斥着被背叛的痛，恶狠狠地盯着凤无眠，恨不得跳起来骂两人是奸夫淫妇！ 原来、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人早已勾勾搭搭了！ 难怪她的无眠哥哥不再护着她！ “嗯嗯嗯嗯！！” 楚碧玉疯狂挣扎，终于把口中的帕子吐了出去，她睚眦欲裂地喊：“无眠哥哥！你难道忘记了吗？当年是我在杨家沟救了你啊无眠哥哥！！你难道忘记了吗？如果没有我的方子，我们边境三十万将士早已经化作一杯黄土了啊无眠哥哥！我对你全心全意，恨不得掏心掏肺，就因为我念旧情，你怎么能这样、这样……这样对我啊无眠哥哥！无眠哥哥……呜呜……你别不要我啊……” 为了一个楚寒烟，为了一个小野种，凤无眠忘记了他过去的承诺！ 该死！ 凤无眠，你真的该死！ 听着楚碧玉的质问和叫嚣，若非情况不许可，楚寒烟都要给楚碧玉起身鼓掌了。 这谎话说了千万遍，说谎者竟把它当成了事实？ 可笑不可笑？ 丽贵妃对楚碧玉此人是厌烦到了极点，她冷笑一声，道：“你对我大齐的确有恩，但这也不是你欺瞒皇上，愚弄摄政王，陷害自家姐妹的理由！还不赶快堵上！往死里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是！” 仗责之声不绝于耳，动手的又是手法刁钻的老太监，没有摄政王的交代和庇护，短短几仗下去，楚碧玉就已经血肉模糊。 “嗯嗯嗯……” 哀哀婉婉、纠纠缠缠的凄厉的嗓音回荡在凤无眠耳畔，凤无眠却闭眼不再看她。 方才她一声声地质问，问得他心中发冷。 冷得入心入骨，入魂入魄。 如果连他用心呵护对待的楚碧玉都是假的，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信任的呢？ 突然，一阵软软糯糯、带着奶香的触感轻轻覆盖在他的手上。 他猛得睁开眼，对上一双澄澈明亮、繁星般的眼睛。 “你的手受伤流血了，是被茶盏割破了吧？”小公子别扭又担忧地道，“你自己包扎一下吧……” 第52章 二次逼宫凤无眠 凤无眠的心不受控制地颤动着，这个小小的孩子，自己手上还疼着，却想着关心他？ 可是他…… 他却毁了他生的希望，还给故意伤害他的人撑腰。 他怎么就这么坏？ 怎么就舍得对眼前的小人儿……这么坏呢？ 凤无眠喉咙微动，道：“好，谢谢。” “哼哼……” 小公子哼哼唧唧了两声，道：“不用，先生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曦儿只是遵从本心而已。” 凤无眠笑了，发自内心地浅笑，轻轻揉了揉小奶团子的脑袋。 小奶团子嘟嘴向后退了半步，低低抗议道：“娘亲说不能随便碰脑袋，毕竟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凤无眠的手陡然僵硬，一瞬不瞬盯着小公子，看的后者莫名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了？就这么想摸我的脑袋吗？” 小公子别扭道：“哎呦，如果你实在想，也不是不可以啦，但只能摸一下哦，喏。” 凤无眠回神，轻轻拍了拍小公子，目光却隔着楚碧玉的哀嚎和四周的喧闹，锁定了那一脸浅笑正在看戏的女人。 又深又浓的目光，叫楚寒烟不得不回头。 他的双眸好似无垠的漩涡，能将一切光芒都吞噬。 楚寒烟以为凤无眠是在警告她呢，所以心情愈发的好了。 她眉梢轻挑，嫣然一笑，绝美又绮丽，张扬得仿佛一把火，一片绚烂星辰。 凤无眠静静移开目光，不看楚碧玉，也不理楚寒烟，眼里只有眼前可爱的孩童。 楚碧玉快被打死了！ 为了活命她只能疯狂磕头，最后拼命挣脱开，对楚寒烟道：“姐姐，你饶我一命吧，姐姐，我错了啊姐姐……我们是姐妹啊，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姐姐……” 楚寒烟还没开口呢，丽贵妃便冷笑道：“你姐姐不知道给了你多少机会，她方才一遍遍提醒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都忘记了吗？你姐姐早已知道了真相，却一直选择隐瞒。即逝被你伤害，被你利用，她还是想要宽恕你的罪过，想要给你一条生路！是你，是你亲手把自己逼入了绝境。楚碧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欺君之罪，罪无可恕！” 楚碧玉傻眼了！ 原来！ 原来楚寒烟方才的话并不是求饶，原来她早已连这一步都想到了吗？ 她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一步一步把一切都算计进去，就是为了让她插翅难逃！ 楚寒烟！ 你好狠心啊！ 思及此处，楚碧玉差点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她怎么办呐？ 她到底怎么办？ 她好痛啊，真的不行了…… “啊啊啊……救我……无眠哥哥……” “无眠哥哥……救我……” “碧玉好疼啊……” …… 眼看楚碧玉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楚寒烟缓缓起身道：“皇上，请听臣女一言。” 齐文帝抬起手，负责仗责的宫人立即停手，毕恭毕敬站在一旁，楚碧玉惨叫一声从板凳上滚了下来，脱水的鱼一样重重喘气。 楚寒烟看了她一眼，道：“依臣女之见，楚碧玉虽然有错却也罪不至死，毕竟是王爷对她无条件信任，才会让她愈发气焰嚣张，做事愈发没有顾忌和底线，最后方将事情推波助澜至此。对么？王爷。” 凤无眠抬眸，淡淡道：“对，本王的确有错。” 凤无眠骄傲如斯，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痛快地认错，别说楚寒烟了，就连齐文帝都吓了一跳。 楚寒烟还以为自己要费些口舌才能“设计”到凤无眠，他如此坦率，到打了她一个触手不及。 这个狗男人想什么呢？ 齐文帝仰头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楚碧玉和摄政王一并处罚，嗯，凤无眠，你可认？” “回禀皇上，臣认罚。” “嗯，朕看看罚什么好呢……”齐文帝似笑非笑盯着楚寒烟，这个丫头什么都不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遂齐文帝索性将选择权交给楚寒烟，“楚寒烟，你说吧，你要什么？” 楚寒烟眯眼道：“王爷，可是臣女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凤无眠顿了顿，道：“本王还是那一句，不违反大齐律法，不违背天地良心，本王便应你。” 楚寒烟挺直身躯，一字一顿道：“皇上，您亲耳所闻，那臣女条件是成为凤无眠的嫡妻，许臣女之子摄政王世子之尊！” “什么？” 珍贵嫔和丽贵妃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她们早已听闻了楚寒烟逼婚凤无眠的“传言”，但万万不及亲眼所见震撼啊！ 凤无眠怔了怔，心中有怒火翻滚，嗓音压得很低：“所以你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竟又是为了这个？” 楚寒烟坦然颔首：“要不然呢？” 凤无眠看了眼眼巴巴小公子，压下对楚寒烟发怒的情绪，咬牙道：“本王与你……本王已有心爱之人，绝不会娶她之外的人为妻。” 楚寒烟笑道：“没关系啊，本小姐也不喜你，咱们半斤八两。还有，你那心爱之人怕是早已化作一抔黄土了，王爷又何必再执着呢？” “楚！寒！烟！”凤无眠恨不得毒哑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凤九还活着！ 她一定还活着！ 深吸一口气，凤无眠沉沉道：“不必多说，本王绝不会娶你为妻！” “呵呵……”楚寒烟挑起眉梢，笑得甚是无赖，“就是不会、不愿、不乐意，这才是惩罚啊，否则让你白白捡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这么漂亮一老婆？”呵呵，你想得美，狗男人！ “楚寒烟！”每次当凤无眠要对她改观的时候，她总能轻易惹怒他！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他死死盯着楚寒烟，感觉面前的女人浑身上下都萦绕着迷雾。 她料到了一切，从他昏迷不醒开始，步步为营到而今的“面圣”，无论是他还是楚碧玉，都没有逃过。 好好好！ 好一个楚寒烟！ 凤无眠气楚寒烟，但更气的显然是自己，他笑得愈发冰冷：“区区摄政王王妃之位竟劳烦你如此费心，本王惶恐啊。” 第53章 那您还是打死楚碧玉吧 楚寒烟望着脸色阴郁的凤无眠，懒懒摆手：“王爷您大可不必如此，毕竟我们两看生厌，您这样笑臣女惶恐得很啊。王爷只要许臣女王妃之位、许臣女之子世子之位便可，至于别的，臣女一概不理。若王爷您不放心，我们还可以当着皇上的面定下章程，互不干扰，互不干涉，若违章程，重罚之！成婚之后，您爱倾心于谁就倾心于谁，您爱呵护谁就呵护谁，哪怕您将燕京所有妓子都养在后院，臣女也断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凤无眠莫名其妙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气得当场笑了出来：“楚寒烟，本王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异想天开之人啊。” 楚寒烟冷笑：“厚颜无耻？你说的是明知道救命之恩有猫腻，还是默许他人来羞辱救命恩人的人嘛？嗯，那人的确是厚颜无耻、无耻之尤，传出皇宫编成话本，此人怕是会被骂上十大人渣之首啊。” 凤无眠脸都黑了，胸口里堵着一口恶气，差点没活活把他憋死！ 生怕楚寒烟把凤无眠气出病来，齐文帝笑眯眯道：“都别争了，朕一诺千金，楚大小姐的要求，朕允了。” 凤无眠回眸冷喝：“本王不答应！” 齐文帝笑容冷了冷：“也成，那就把楚碧玉乱棍打死。” 楚碧玉浑身一颤，狼狈大喊：“不不不！救我！无眠哥哥！无眠哥哥！” 齐文帝对楚碧玉这种挟恩图报、不知分寸的蠢货厌恶到了骨子里，若非她当真对边疆将士有恩，若非她是当年救了凤无眠一命的人，他如何能容得下她？ “皇上？” “嗯。” 齐文帝和凤无眠无言对望，竟无人愿意退让。 事实上除了凤无眠之外，世上还有谁敢公然和齐文帝叫板呢？两人的关系十分奇妙，就连看好戏的楚寒烟都觉得甚是不妥。 最终，齐文帝冷笑一声：“来人，将楚碧玉拖出去……” “啊……”楚碧玉看着如同魔鬼般上前来的老太监，拼命对凤无眠哀嚎，“无眠哥哥……救我啊……” 救？ 怎么救？ 用他最后的期盼和愿望吗？ 凤无眠一直在等凤九回来，等她回来，许她王妃之位，将过去那些因为偏见傲慢、身份差异而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爱意，细细密密、缠缠绵绵地告诉她。 用他的全部，将她宠成人上之人，把她捧成稀世珍宝。 似乎只要他还为她保留着王妃之位，他就能自欺欺人，骗自己自己不曾将凤九逼到绝境。 为什么，为什么楚碧玉和楚寒烟一定要这样逼迫他？ 为什么不能再让他存有一点奢望？ 见凤无眠依旧没让步的意思，几乎被太监拉出花园的楚碧玉只能喊：“凤无眠，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只要你救我，我日后定不会再用过去缠着你，我发誓！我发誓！我们的过去一笔勾销！救我……你就算不救我，你也救救当年杨家沟的小女孩啊！” 凤无眠猛得睁开眼，死死盯着楚碧玉，后者可怜兮兮，无声说着“求你求你”。 凤无眠诡异地发现自己并不会因为楚碧玉这个人“心痛”，所有的不舍都是源自于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 而对于楚碧玉这个人，凤无眠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怜悯。 楚碧玉不再是她，哪怕曾经是她，也不再是她。 凤无眠冷笑一声，道：“楚碧玉，这是本王最后一次救你！” 楚碧玉心中发冷，隐约感觉自己要失去最很重要的保护伞了，她凄凄惨惨喊了一声：“无眠……” 凤无眠懒得再看楚碧玉，“日后再随意唤本王之命，便除以藐视之罪。” “我……” “在本王面前，你有何资格自称‘我’？” “民女……谢王爷救命之恩。” 齐文帝舒爽了，他仰头一笑道：“带下去，丢在皇宫门口即可，传朕旨意，宣告天下楚碧玉今日之所作所为，还楚大小姐一个清白。” “是！” “回禀皇上，臣有一个要求。” “嗯，你说。” “臣愿意娶楚寒烟为妻，但前提是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不夫妻对拜，若皇上答应，本王就娶她。” 娶她两个字凤无眠说得是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咬掉楚寒烟一块肉似的。 齐文帝猛得一拍扶手，怒斥：“休得胡闹！” 凤无眠寸步不让：“若皇上坚持要求，那您还是杖毙楚碧玉吧。” “你……”齐文帝冷笑，“你以为丞相府的嫡小姐是你能如此羞辱的？” 凤无眠沉默，冷冷垂眸站在原地。 齐文帝抄起茶盏就朝他砸了过去，恨不得砸死这个不省心的狗东西，茶水泼了凤无眠一脸，幸好已经凉了，否则定能让凤无眠破相。 看着狼狈的凤无眠楚寒烟心里痛快极了，这才盈盈行礼道：“皇上，臣女也有一个要求。” 齐文帝压住怒火：“你说。” “王爷说了三不，那臣女也说三不，第一，我二人不办婚礼，第二，我儿不改姓氏，第三，我的嫁妆王爷不得染指，当然，除了日常必要的开支之外，王爷的私产，臣女也不会觊觎。” 这下轮到凤无眠不悦了，这女人什么意思？ 难道他堂堂摄政王还不配与她举行大婚之礼？他的姓氏就不比丞相府的好？他的钱银会比她的少？ “胡闹！不得任性！” 楚寒烟笑眯眯道：“皇上若是不同意，那您还是把楚碧玉打死吧。” 若楚碧玉还在现场，听到凤无眠和楚寒烟双双不把她的性命看在眼里，一定气得当场晕厥。 齐文帝脑袋突突地疼！ “你们……你们……你们是想气死朕吗？” “臣不敢。” “臣女不敢。” 齐文帝瞪眼：“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好好好！你们两个祸害，留着去祸害彼此吧！朕瞧着你们头疼！朕下旨给你们赐婚，别的朕一概不理！滚滚滚！都滚出皇宫去！” 目的达到了，楚寒烟当然开心了，心满意足，带着自家小公子麻溜地溜了。 只有凤无眠一人在原地，气得七窍生烟！！ 第54章 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星汉生辉，鸿禧云集。摄政王凤无眠，兰枝玉树，风华无双，才德秀于翰林，品格闻达朝野，镇守边疆多年，战功赫赫，乃定国之奇才，近而立之年未曾娶亲，朕心甚是牵挂。楚家长女楚寒烟，温婉端方，钟灵毓秀，德容出众，礼教克娴。二人乃良缘天赐，完美之合，朕心甚慰，特下旨赐婚，封楚寒烟为一品摄政王妃，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望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另，楚寒烟之子楚承曦，聪明智慧，玲珑剔透，深得朕心，特赐摄政王世子之荣，及冠后，封东晟郡王，赐封地淳州，钦此！” 齐文帝圣旨一出，大齐举国上下无不震撼万分！ “为什么要给摄政王和楚寒烟赐婚？这楚寒烟不是一个寡妇吗？这么做难道不会让摄政王寒心？” “皇上这是作甚哪？” “天啊，万一皇上和摄政王离了心，我们还会有好日子过吗？要知道摄政王麾下下可是有三十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骑神兵啊！” “完了，大齐这是要乱啊！为了一个楚寒烟！” “该死的，这个楚寒烟到底要干什么？” 燕京城中已有不少讨伐楚寒烟的声音，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找楚寒烟麻烦，楚碧玉欺瞒摄政王和齐文帝，霸占楚寒烟对凤无眠的救命之恩，还陷害楚家小公子之事就传了出来。 霎时间，举国哗然。 “不会吧！楚碧玉对摄政王的救命之恩竟然是假的？可她不是女华佗吗？女华佗为什么要骗人啊？” “你作甚不信？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日楚碧玉被撵出皇宫，浑身是血，好不凄惨啊！” “我的天啊……” “若非如此，摄政王又怎么会答应皇上娶楚寒烟为妻？楚寒烟一个自幼生长在深山孤寺中的寡妇，哪怕身份高贵又如何？凭什么成为摄政王妃？”那可是摄政王妃啊！多少燕京女子心中向往的摄政王妃啊！ “啧，那不就是楚寒烟仗着救命之恩对摄政王逼婚咯？” “就是这样！” “可恶！” “厚颜无耻！” “女中耻辱！” “还有楚碧玉，如果不是她心存贪念，又怎么白白便宜了楚寒烟呢？” “这两姐妹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 丞相府。 楚墨池捏着楚寒烟画好的设计图，浑身都笼罩着极为可怕的低气压。 好不容易才缓和了女儿之间的紧张关系，还准备给女儿起一个简约精致的院子，但他这个宝贝女儿有本事，竟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再次”嫁了出去。 第一次她成亲，他们关系紧张，她不亲近他甚至不理会他，他对她的婚事一无所知，那就算了，但这第二次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如何能忍？ 凤无眠那厮就算是摄政王又如何？他何德何能能娶她的女儿？ 何德何能能成为小承曦的爹爹？ 呸！ 他做梦呢！！ 一定让楚寒烟迷途知返，教她学会依靠他这个父亲才行！ 鼓起勇气的楚丞相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楚寒烟的院落，还未开口，后者突然对他展颜一笑，甜甜换了一声：“爹爹，您来了？” 楚寒烟笑得太好看了，笑得楚丞相的怒火“咻”得一下消失无踪，怒瞪的眼神陡然柔软，应了一句：“嗯，来了，你可还要用膳？爹爹命人去准备。” “不用，爹爹我烹了晚膳，您也一起用点吧？” 楚丞相受宠若惊：“你说真的吗？” 楚丞相略带呆愣的样子很是憨厚，甚至有点可爱，一下就把楚寒烟逗笑了。 “嗯，真的。不过女儿的厨艺不怎么样，又都是曦儿喜欢的甜口食物，您可莫要嫌弃。” 楚墨池看了眼餐桌上的菜肴，还是和过去一样，便笑了：“曦儿的口味和你一模一样，就喜欢这些孩童的滋味。” 楚寒烟愣了愣，暗忖原主的口味竟和她是一样的？ 巧了不是？ 一顿饭三人用得温馨，等楚寒烟上茶时楚墨池终于挑明了来意：“烟儿，听爹爹一句劝，凤无眠虽然地位崇高，样貌出众，但他并不是你的良人。” 楚寒烟颔首：“女儿知道。” “知道？”楚墨池一愣，“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要执意嫁他为妻呢？” 楚寒烟抬眸道：“爹爹，我千方百计想嫁他为妻自然是有所图谋的，等将来事迹败露之后，爹爹可千万要为我掩饰才好。” 从小到大楚寒烟对楚墨池甚少有所求，这一句话可谓戳中了楚墨池的软肋，连楚寒烟要干什么坏事都忘了问，只接连道：“好好好。” 无论她的女儿想从凤无眠的身上获得什么，他凤无眠都必须给！ 倘若凤无眠不给，他就帮她抢过来！ 楚墨池跟同一个老父亲般叨叨：“那你切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吃亏了。这女孩子家家就是矜贵些，你可晓得？” 楚寒烟乖乖点头：“晓得，晓得。” 楚墨池灿烂笑道：“那这院子，爹爹接着建起来？” 楚寒烟颔首：“要建的，这里是我和曦儿的家啊。” 小公子接收到自家娘亲的暗示，去抱住楚墨池的大腿，奶声奶气道：“外祖父，要建的要建的，这里是曦儿的家呢。” “哈哈哈哈，好好好！但你的婚礼……” “不必办婚礼。”楚寒烟道，若办了婚礼拜了天地，日后想把狗男人甩掉还挺麻烦。 反正她是准备偷了东西就走，多一天都不想留。 “可是……” “爹爹，您就应了女儿这一回吧。”楚寒烟把小公子撒娇时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楚丞相哪里抵挡得了？莫名其妙就被哄好了，甚至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乐呵呵地走了。 小公子默默对自家娘亲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您厉害！” 楚寒烟笑眯眯道：“小公子先生教得好。” 两人正说着话，管事任老六来了，手中捧着一张烫花熏香请柬。 “主子，今儿个有人给您送了帖子。” “不去。” “这……恐怕不能不去，是小公主的夏花宴请帖，她点名请您参加。” 第55章 拿去卖了! “小公主？”楚寒烟愣了愣道，“可我记得皇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小公主啊？” 当朝皇上一共有十几皇子，但只有两位公主，都她们都已成婚不在燕京城才对。 “回禀主子，这位小公主是养在长公主膝下的，当初长公主驸马殉国了，长公主过于悲恸，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皇上怕长公主起了轻生的念头，便把长公主封为护国公主，并将刚出生的小公主过继给了长公主。 因小公主身子骨不佳，这些年来长公主一直带着小公主住在封地，刚刚回京小半个月而已。” “回来作甚？” “为了小公主的亲事。” 楚寒烟狐疑道：“即是这般，为何要邀请我？”她可不认识什么长公主、小公主的，而且邀请她一个寡妇参加她的选亲宴，这小公主也不怕不吉利？ 任老六道：“主子，属下暂时还么查到原因，您瞧这……” 楚寒烟冷笑一声：“不去，给小公主回信，婉言拒绝，我就不去给尊贵的公主殿下添堵了，再附加一份礼物便可。” 这小公主突然找上自己，定是赐婚圣旨的作用，凤无眠这狗男人，问题没解决就给她带来一堆麻烦。 “是，小姐。” …… 摄政王府。 “你看你看你看！她竟然连我的夏花宴都要拒绝！这样的寡妇我不准你娶她！不准就是不准！” 小公主娇俏霸道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摄政王府中格外突兀！ 凤无眠坐在太师椅上屹然不动，一袭白衣，一头墨发，清冷脱俗，不染纤尘，仿佛是喧嚣之外，明净世界里的谪仙。 小公主气得跺脚，不断道：“凤无眠！你听到了吗？” 良久，似乎被小公主吵得头疼了，凤无眠才抬眸道：“跟本王说无用，去跟你父皇说吧。” 小公主顿时气焰一消，嘟嘴道：“父皇能听我的才怪，凤无眠，那种寡妇有什么好的？连那个拖油瓶都要被封世子……父皇是不是……” 后半句小公主没机会说出口，因为凤无眠的眼神很冷，冷得她不由得狠狠一颤。 “你也该长大了，跟着长公主在外多年，脾气为何还不收敛？” 小公主委屈垂眸，双手扯动手中的帕子：“我不理，我一定要她来，她要不来，我就不办夏花宴了。” 凤无眠淡淡开口：“你会后悔的。” 小公主瞪眼：“我才不会呢。”如果那个女人配不上她的凤无眠，哪怕做恶人她也要将她捋下去！ “好。”凤无眠放下棋子，“但你不准和她起冲突，可明白？” 小公主眼神有些飘忽：“我为什么要和她起冲突？” 凤无眠神情很冷：“你记着你的话。” 小公主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她可以不找她麻烦，其他人她就控制不了了不是？ …… 在楚寒烟拒绝小公主的翌日，凤无眠给楚寒烟送来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套淡雅脱俗的衣裙以及一套珍珠头面，不会特别出挑喧宾夺主，也不会太过低调让人轻视，其中还有一份信笺，上面写着希望她能出席夏花宴，以摄政王未婚妻的名誉。 岱鸢、重兰脸色难看，认为凤无眠对楚寒烟根本不尊重，这命令一样的态度是几个意思？ “小姐，摄政王这是何意？” “小姐，您要不要找丞相出面拒绝？” 楚寒烟冷笑一声，淡淡道：“不必，绿色珍珠，可值不少钱呢。” “小姐？” 楚寒烟挑眉道：“总要找个时机出现在人前的，人小公主不介意我的身份，摄政王甚至连出场费都给了，我们当然要去咯。来，把这些东西挂到店铺里卖了。” 岱鸢、重兰嘴角同时一抽：“这……小姐，怕是不大好吧？” 楚寒烟笑：“为什么不好？去，头面就挂二十万两！”极品绿珍珠，可遇不可求，二十万差不多了。 “那那这衣服……” “挂去锦绣坊啊，总会卖得出去的，重兰，你去办，怎么样也要卖个一千两。” “是，小姐。” 岱鸢眉心轻蹙，道：“小姐，那您的衣裳和头面怎么办？这宴会就在五日后，怕是来不及啊。”燕京城可不是他们塞外边城，对面子是看得一等一的很重要，他们小姐的衣服都是十分质朴、简单的，若当场赶制也怕是来不及了。 重兰则道：“小姐天生丽质，就算披着一件蓑衣也是清丽动人，再说了，锦绣坊的东家，怎么会没一件好衣裳呢？” 岱鸢蹙眉：“不一样的，锦绣坊的衣裳再好，也入不得皇家宴会的规格。” “那怎么办？” “这不还有时间么，我来就好，刚好我们锦绣坊也需要一个打响名堂的渠道。这燕京城里的有钱人可不少，他们的钱不赚白不赚。” 楚寒烟说着，双眼灼灼发亮，叫岱鸢、重兰恨不得同时扶额。 他们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小的贪财…… 咳咳，这一旦谈起生意经，那可真是活脱脱貔貅的化身啊！ …… 摄政王府。 凤无眠从公务中抬眸：“如何，她收了吗？” 凤一恭敬道：“收了。” “嗯，退下吧。” “还有一件事，请王爷定夺。” “说。” “楚碧玉她……” 凤无眠这才想起还有一个让人厌烦的楚碧玉：“她的事情不必告诉本王。” “可是楚碧玉回到丞相府后就没了生息，会不会是被打死了？”凤一担忧道，“到底是将士们的恩人，若不理会她的死活，就怕会让天下人诟病。” 凤无眠冷笑：“她不是神医么？这么点伤势都处理不好？” 凤一也道：“这也是属下奇怪的地方，凤十回禀楚碧玉的房中根本没有任何的药物，也没有相关书籍和治疗，如果她真的是懂得医术的女华佗，应该……” 后半句话被凤一吞回了腹中。 无他，凤无眠的眼神太可怕了。 凤无眠冷冷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想告诉本王，楚碧玉可能根本不是女华佗对吗？” “属下不敢！”凤一连忙下跪，以头贴地。 毕竟楚碧玉一定要是女华佗才行！ 否则…… 否则当年的凤九不就枉死了吗？ 第56章 魁仙老翁 凤无眠久久不言，最终像是从血肉中挤出音调般，沙哑、低沉。 “给本王查……那魁仙老翁还没找到吗？” 从前因为楚碧玉杨家沟小女孩的身份，对于她所说的一切他都相信，而现在…… 而现在凤无眠不敢想！ 如果……如果当初凤九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呢？ 如果那方子真的是凤九拿出来的呢？ 如果…… 这个念头一蹿起，凤无眠便浑身发冷，冷得几乎连呼吸都凝固，他紧紧握紧拳头，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被小公子轻轻握过的伤口再次淌出血来。 楚承曦是个好孩子，那凤九和他的孩子呢？ 轻飘飘的几个字，堵得凤无眠心如刀绞，细细密密地痛意仿佛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折磨。 但如果不查清楚，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魁仙老翁正在向燕京城来的路上，马上便到，您大可放心！” “既然如此，本王亲自去汇汇他！” 凤无眠等不了了，一日都等不了，他必须马上得知真相！ …… 燕京城。 一位破衣褴褛的老头子正沿途打探丞相府的位置，一路被人捂着鼻子嫌弃躲避，终于在九曲十八难后找到了丞相府。 应门的是一个新来的小厮，咋还一看这脏兮兮的老头都傻眼了。 但当初他们大小姐回家被拦之事已经写入了府训中，丞相说了，任何人都不得眼高于顶，以貌取人，无论身份高低，一律以礼相待，小厮脸上艰难挤出一抹笑道：“老人家，您找谁？” 老头递上一张白纸，气急败坏道：“请你们楚大小姐出来接一接我。” “您，我们大小姐……” “她知道的，你把这个给她看就是。” “啊？好的，您稍等。” 小厮一边走还一边想，一张白纸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但出乎预料之外的是，大小姐看到白纸之后立即放下了手上要务，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楚寒烟看到如此惨兮兮魁仙老翁差点不敢认，刚想开口就接收到了师父的眼神，立即改口道：“师……老伯，您终于来了！” 老头子一本正经给楚寒烟行了个礼，“大小姐安康，老奴来晚了，请大小姐您见谅。” 楚寒烟脸上笑容都挂不住了，支使下人们去准备吃食、热水和衣物，只留下岱鸢和重兰后才翻了个白眼道：“师父，您这是干什么？您这般给我行礼，也不怕折了我的寿？” 见无外人之后老头儿一改方才的颓废，气质大变，双眼精光湛湛，一边坐下喝茶一边骂骂咧咧个没完。 “你还说呢，我一收到你的来信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鱼都没敢多钓几条。但我刚动身就被仇家发现了，那些家伙屡次想要拦截逮捕我，还说什么他们主子真心实意地邀请我前去做客，呸，我信他们个鬼！这些人坏得很！” 楚寒烟狐疑道：“屡次三番拦下您？何方神圣竟这般厉害？” 魁仙老翁骄傲挑眉道：“再厉害又如何？遇到了我只能吃瘪！你师父我是谁？我那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愣是躲过了他们数次追踪，但奈何对方就好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楚寒烟笑了，师父名声太响，无数人想找他续命，更有无数人想找他害命，师父不胜其烦才会退出江湖的。 楚寒烟：“那您最后如何摆脱他们的呢？” 魁仙老翁冷哼一声：“还有什么，僵李代桃、金蝉脱壳咯。” 楚寒烟气得瞪眼：“您就不怕对方顶着您的名声和模样胡作非为？” 楚寒烟并不是杞人忧天，这种事情当真发生过，有人冒充魁仙老翁招摇撞骗，给他们师徒二人添了不少麻烦。 魁仙老翁嘿嘿一笑道：“无碍无碍，那是一个因为赌债要跳楼自戕的男人，我给了他一千两白银、一张人皮面具和改声液让他伪装成我，但我并未告诉他我的身份。” 当然魁仙老翁也不是枉顾他人性命之人，他早已将风险告知了男人，但男人还是二话不说就接受了。 无他，因为他本来的“脸”欠了五千两的赌债呢，换一张脸逃命，还白白得了一千两，何乐而不为？ “当真不会给您添麻烦？”楚寒烟一脸狐疑。 魁仙老翁摆摆手，一脸乐呵呵道：“不会不会，怕甚？” 楚寒烟：“……那好叭，您是师父，您开心就好咯。”反正给师父收拾烂摊子这种事情，她可没少做。 “师公！！” 两人正谈着话，小公子突然蹿了进来，小炮弹一样冲到了魁仙老翁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奶声奶气道：“师公！曦儿好想你啊！” 魁仙老翁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忙道：“别别别，师公身上脏着呢，都不晓得多少天没沐浴了。” “没有没有，师公身上有药香！” “哎呦你这臭小子，嘴怎么这么甜呢？” “嘿嘿嘿！” “走！师公带你一起沐浴！刚好还拿到了新药材，给你一起泡泡！” “好！” 一老一少手拉着手屁颠屁颠走了，将楚寒烟忽略了个彻底。 楚寒烟：“……”你们两还真是亲生的呀。 她起身浅浅一笑道：“走，我们一起下厨准备晚膳，今儿个陪师父好好喝几杯。” 岱鸢、重兰对视一笑，道：“好的，小姐。” 一家人重新在一起，让他们有种回到了谷中的感觉，甚是美好。 楚墨池一回到丞相府便收到了楚寒烟的邀约，他美滋滋过去一看才笑得这竟是给一个“老奴”的接风宴？ 楚寒烟生怕楚墨池怠慢魁仙老翁，索性坦率道：“爹爹，师老伯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女儿和曦儿了，所以他可是我们丞相府的贵宾。” 楚墨池一听，心都揪起来了，他立即起身恭敬对魁仙老翁行了一礼：“多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日后就请您务必留在丞相府中，晚辈定会竭尽全力地照顾您。” 要知道楚墨池可是当朝丞相，哪怕对方当真对自个女儿有救命之恩，他也万万用不着行如此大礼，更不用承诺如此重的报恩，除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庆幸。 第57章 真真假假老仙翁 显然楚墨池对楚寒烟的疼爱远远超过了魁仙老翁的认知，魁仙老翁暗暗颔首，对楚墨池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也没放下所有的疑虑。 当然，这些是楚寒烟的私事，他不便插手。 反正外面还有人在追踪他找麻烦呢，他就暂时在这丞相府躲一躲好了，吃香喝辣逗孩子遛海东青，美哉美哉啊。 …… 燕京郊外。 “魁仙老翁”慌不择路，疯狂狂奔，心中把那糟老头子骂了无数遍。 糟老头怎么没说来抓他的人都是高手？ 这特么他该往哪跑啊？ “魁仙老翁”想着，没留意面前的情况，突然“咚”得一声撞到了树上，顿时血流如注，昏迷不醒。 追着“魁仙老翁”的摄政王府暗卫们连忙上去救人，看着这老头子一脸的鲜血，恨不得当场以死谢罪。 “等等！他还活着，带回去再说！”凤六当场制止了属下们的动作，心生疑窦，这老头往日里精明的不得了，狡猾得如同一只狐狸般，为何今日竟这般憨傻？ 难道说，是穷途末路了不成？ 总而言之，虽然“魁仙老翁”受了点伤却无性命之忧，能把人带回去，他们也算是不辱使命。 所以真假魁仙老翁几乎是以前后脚的速度进了燕京城，楚碧玉还在床上躺着呢，就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敲门声。 “谁？” “楚碧玉，你还睡得着呢，如果让摄政王发现了真相，你恐怕就永远在地下长眠了。” “是你……” 楚碧玉认得这个声音，正是当初把瘟疫药方给他的人。 楚碧玉忍着疼痛从床上爬了起来：“怎……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说这件事情万无一失的吗？” “万无一失？”对方嗤笑一声，“若你还能得到凤无眠无条件的信任，只是的确是万无一失的，而今全天下人都知道凤无眠把魁仙老翁请回来，他如此劳师动众，那药方十之八、九是出自于魁仙老翁之手。还有，你不会医术之事怕是已经藏不住了，而今之计，是要把献药之功归功到你的头上，否则，呵呵……” 楚碧玉慌乱至极，连嗓音都染上了哭泣之意：“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去求一求魁仙老翁吧，若能说服他把功劳归功于你，那么你还有一线生机。” “魁仙老翁人在哪？我该去哪里找他呢？” “他已经到了摄政王府，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始终除了隐隐风声之外已再无活物。 楚碧玉连忙唤来李氏，李氏又找到来了丁一鸣。 这丁一鸣能成为丞相府的护卫功力自然不差，只是此人心术不正入不了丞相爷的眼，然后和李氏之间兜兜转转被她所收用，暗地里替李氏办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丁一鸣，摄政王府请了魁仙老翁来，你可有法子让我们和他见上一面？” 丁一鸣一愣，低声道：“这……怕是有点难度。” 李氏爽快地抛出一千两白银往丁一鸣身前推了推：“那这样呢？” 丁一鸣接下来银子却没有松口，一双眼乌溜溜地往李氏身上瞟。 李氏虽然不是顶尖的美人，但何这些年吃穿用度无不是极品，在极致奢华的蕴养之中，她也算是肤若凝脂，婀娜多姿了。 楚墨池从来不碰她，李氏也有空不住的时候，半推半就之间就和丁一鸣成了好事，故而两人之间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丁一鸣一瞅，李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瞪眼娇嗔道：“你且先把事情办妥再说。” 丁一鸣一听这事有盼头，立即欣喜若狂道：“是，夫人。” 楚碧玉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魁仙老翁身上，并未发现自家娘亲和丁一鸣的猫腻，不断战战兢兢道：“娘亲，如果、如果丁一鸣找不到魁仙老翁怎么办？又或者魁仙老翁不同意帮我隐瞒呢？” 李氏笑道：“放心，这些江湖人士想要的无非是钱罢了，多使些银子，总有法子的。” 楚碧玉闻言松了口气，这些年来她还有不少私房钱，应该能堵住这魁仙老翁的口吧？ …… 摄政王府。 “魁仙老翁”缓缓从昏迷中醒来，乍一看到就满目的富丽堂皇吓得几乎再次昏厥，可是头上的疼痛感却让他难以忍受，接连闷哼。 “您醒了？”一位容貌上佳的婢女恭敬道，“老翁您可还有那里不适？大夫说了，您撞到了脑袋，问题不大，休养一两日便好。” 冒牌货一阵胆战心惊，暗忖那些人为什么对那老头如此厚待？那老头不是犯人吗？ 冒牌货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依旧保持沉默，婢女愈发恭谦：“我们王爷说了，用这种法子请您回来实属冒犯却也无可奈何，还请老翁您海涵。” 王爷？ 想抓那老头的人竟然是个王爷？ 冒牌货胆子都要吓裂了，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摸清现状之后再说，免得露馅。 婢女没听到“魁仙老翁”的回答也不惊讶，毕竟魁仙老翁的脾气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古怪，能给她好脸色才叫不正常。 “老翁您先好好歇着，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开口，王爷他本想亲自与您相见，但您身子抱恙，等您身子利爽了，王爷定会亲自前来。” 言罢，婢女便毕恭毕敬退到了一旁，默默等候差遣。 最初，冒牌货还是不言不语，任由对方伺候他吃喝拉撒，等当真确定自己是个“大爷”后，他依旧不敢露出原形。 欠了五千两白银依旧能够东躲西藏活这么些时日，此人自然是个人精，否则早被五马分尸乱刀砍死了。 况且对方的身份是个王爷，他如何能轻举妄动？ …… 丞相府，重兰进了楚寒烟的院子，把燕京城里的大小变化细细告知了楚寒烟。 “噗……你说什么？”一旁的魁仙老翁瞪大双眼，“你说那个冒牌货被抓去了摄政王府？” 好家伙！ 原来一直追着他不放的竟是摄政王府的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把他弄得这般狼狈，此仇不报难泄他心头之恨！ 第58章 冒牌货对人渣 重兰生怕魁仙老翁打上门去教训摄政王，忙道：“回老翁的话，摄政王府并未隐瞒他们的动作，而且对那假冒的魁仙老翁甚是尊重。” 魁仙老翁一愣：“不隐瞒？为什么？” 楚寒烟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隐约也能推测出一二，或许是凤九死前曾对凤无眠说过些什么？所以凤无眠才知道了凤九和魁仙老翁的关系。 楚寒烟冷笑道：“或许摄政王知道魁仙老翁是凤九的师父，如果凤九还活着，那么摄政王抓了她的师父，她就不得不现身。” 魁仙老翁颔首：“原来如此。” 重兰又道：“还有一点，楚碧玉母女似乎对魁仙老翁格外看中，已经派丁一鸣找机会接触那冒牌货了。” 楚寒烟乐了：“看来她知道自己的女华佗人设立不住了，正准备找后路呢。” “小姐，此话何解呢？”小双眨巴着漂亮的眼睛道。 大双一个爆栗打在她脑袋上：“你是不是笨呐？此次楚碧玉盗取我们小姐救治凤无眠的功劳，凤无眠难道就不会怀疑她女华佗的身份吗？要稍微查一查就会晓得楚碧玉根本不懂医术，那么不懂医术的她在五年前又是如何拿出那个方子的呢？只能是偷的别人的了！如果凤九又恰好和凤无眠说过什么，一切不就联系起来了吗？” “我明白了！”小双一边捂着脑袋一边道，“她是想说服魁仙老翁，让他把方子的功劳让给她！那楚碧玉哪怕不懂医术，也依旧是三十万边疆将士的恩人，依旧是大齐的恩人！” “没错，这就是楚碧玉的如意算盘！” 岱鸢笑眯眯道：“小姐，那您准备怎么办呢？” 楚寒烟笑容很淡很轻：“怎么办？我那好妹妹的心愿，我当然要助她一臂之力喽。” 看着楚寒烟脸上优雅从容的笑意，几个婢女和魁仙老翁齐齐打了个寒颤。 啧，每次他们小姐（他徒弟）这么笑就没有好事，祝楚碧玉好运吧。 …… 摄政王府。 接连过了几日神仙般的日子，“魁仙老翁”开始计划逃跑的路线，他提出不喜多人伺候，想要外出转转，婢女们一一答应，仿佛并不会限制他的人生自由一般。 “魁仙老翁”纳闷了，到底这王爷要从那老头身上得到什么呢？ 这态度，委实有点奇怪呀。 另一头的丁一鸣也在等候时机，摄政王府对这劳什子魁仙老翁的保护也太密不透风了吧？他连潜入府邸和他接触都做不到，可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那糟老头子出来了！ 只是老头子四面八方都是护卫，这可怎么搞？ 终于！ 丁一鸣发现了机会！ 一个手捧包袱的男子行色匆匆走在路上，突然被路人狠狠撞了一下，手中的包袱飞了出去，如同天女散花般落开。 那满满一包的东西不是别物，而是铜钱和碎银啊！ “哗啦”一声从天降落，场面甚是壮观。 “我的老天爷！怎么这么多钱啊！” “不仅有铜板，还有银子呢！” “天啊！” 丁一鸣一看到这等乱状，当机立断大喊：“今儿个爷高兴，这些钱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他一喊，那包袱的主人就傻眼了，看似气急败坏地实则温声细语地“大吼”，那兰花指掐得甚有灵魂：“你他娘的说什么呢？不准抢，不准抢，所有人都不准抢，这是我的银子！我的银子！” 有两个缺德的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捡银子，其他人本来还有所犹豫，有这两人带头，他们立即就疯了！ 眨眼间人们就陷入了疯狂里，还有谁能听得到这苦主的哀嚎呢？ “上啊！” “抢银子了！” “上啊！” “发财啦！发财啦！” 暗中蛰伏尾随“魁仙老翁”的凤六等人蒙了，哪怕他们武功再高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啊，眨眼间“魁仙老翁”就不见了！ “妈的！” “这一招也太损了！” “十二，你留在这里看着那个掉银子的人，瞧瞧他也没有猫腻，其他人立即随我来！” “是！” …… “魁仙老翁”被人拖着手一路狂奔，最终进入了一栋普普通通的民房中，眼前的人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人啊，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就在冒牌货胡思乱想之际，这民房里突然出现了一位天仙般的姑娘。 丁一鸣恭敬道：“老翁多有得罪，我们小姐找您有要事相求，您二位谈，奴才在外候着您。” 说着，丁一鸣火急火燎地出了门，将小院落落锁，飞一样去找李氏了。 啧啧，李氏那模样，那身段，那神态，他多久没吃到嘴里了？ 差点把他的魂都勾丢了啊！ 丁一鸣一走，楚碧玉也不端着了，她对着冒牌货盈盈行了一礼，未语先泣，真正好不可怜哪，哭得冒牌货心都要碎了。 “姑娘，你这是……” “老翁，还请您救小女子一命吧。” 冒牌货心里犯嘀咕，到底那糟老头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走到哪都被人如此尊敬。 他冷哼一声，端着高人的架子：“你是谁？我为何救你？又如何救你？” 楚碧玉轻咬薄唇，低低道：“小女子是楚丞相的次女，楚碧玉。” 见“魁仙老翁”不语，脸色还十分难看，楚碧玉暗忖对方必然是知道自己霸占凤九功劳之事的，顿时心急的不行，哭得愈发我见犹怜了：“老翁，当初小女子夺了方子的功劳，说了那样的谎言，也是迫于无奈啊，小女子只是……只是太喜欢王爷了，这才做出鬼迷心窍之事。况且小女子也没有藏私，那个方子的确用到了三十万边疆将士们的身上，您的苦心也确确实实没有白费啊。” 冒牌货哪怕再蠢也捋清了面前的状况！ 原来他是被卷进了“国家大事”里面啊！原来当初救了三十万边疆将士的女华佗竟然是个大骗子，她抢占了别人的功劳，骗了全天下，而今眼瞧着真相要暴露了，又来收买“证人”。 啧啧啧，好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 第59章 三天吃不下饭 “魁仙老翁”心中有底了，大爷的态度自然就摆了起来，他转身落座，目光冷冷瞅着楚碧玉，后者愈发惶恐，战战兢兢道：“老翁，您是不是……已经把当初的真相告诉王爷了？您一定还没说吧，对吗？”如果说了，她还能安安稳稳待在丞相府里吗？早就被凤无眠凌迟处死了！“老翁，您救救小女子吧……小女子愿意报答您，什么都可以。” 说着，楚碧玉缓缓跪在了“魁仙老翁”的面前，盈满泪水的眸子，纤长婀娜的姿态，任何男子看了都遭不住啊。 这“魁仙老翁”是假装老头又不是货真价实的真老头，眼前的楚碧玉可是丞相家矜贵教养的贵女呢。 从头到脚，乃至一根头发丝都不是以前的他能念想的，连想一想都是罪过的那种。 可而今呢？ 她却跪在他的面前，任他鱼肉，这感觉简直太痛快了！ 那老头几次三番地逃跑，就表示他根本无心参与这件事情，更不会主动回来，所以他绝对没有被揭穿的可能。 而且他用的是老头的假脸，老头的假身份，他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负责任，尽管尽情享受就是，反正别人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的脑袋上。 权当是他帮那老头子挡煞收的报酬吧！ 而且楚碧玉这女人，这种弥天大谎都撒得出来，定不是什么好鸟！ 这么想着，冒牌货猥亵一笑，懒懒靠在了椅子上，指了指自己腹部之下，幽幽道：“想我不揭穿你，可以，就瞧瞧你上不上道了，你也知道，我这种身份和地位的人，什么都不缺，就偶尔缺点新鲜感，我年纪大了，就喜欢别人伺候和主动，你可明白？” 楚碧玉脸色惨白：“你说什么？” 冒牌货眉梢挑起：“不乐意？不乐意就算了吧。” 冒牌货作势要走，楚碧玉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她这次是真心实意地落泪：“可是……可是……老翁，小女子将来还要嫁人的啊……如果成为不洁之身，小女子这一辈子就完了！” “呸……”冒牌货张口一口吐沫吐在楚碧玉脸上，“你说着些话作甚？当初欺骗世人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以后呢？你的心啊可比茅坑里的泔水还脏，说啥身子不洁？你有这个资格吗？” 冒牌货一脸邪笑，气得楚碧玉几乎当场晕厥。 没想到魁仙老翁竟然是这样欺世盗名的腌臜货色！ 但是！ 但是！ 她要活命啊，她无法选择…… 楚碧玉忍辱负重上前，抬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物…… …… 冒牌货痛快餍足了，一巴掌拍在楚碧玉的腿上，懒懒道：“下去，重死爷了。” 言罢，他起身穿好衣物，胡乱擦拭一番，暗忖这楚碧玉的滋味可真不错，无论是哪张小嘴都不错，只用这么一次着实可惜了啊，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暴露身份，就多玩几次吧。 “你的事情爷记住了，但爷在燕京城的时候，你可要随传随到，知道吗？明儿个同一时间，如果爷在这里看不到你，你可知道你的下场？” “知……知道……” 楚碧玉低声道，她双腿都在打颤，身子骨更是疼得受不了了，她垂眸敛下其中的恶毒，已经想好了等这厮跟凤无眠解释了之后，她就动手杀了他！ 将来有机会，她不仅仅要杀了这魁仙老翁，连同凤无眠、楚墨池、楚寒烟等等！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这些人，一步一步把她逼入地狱的！ …… 小双虽然性格活泼了些，但作为斥候却是一等一的，楚寒烟故意安排了“掉银子”的一幕，让丁一鸣得以趁乱将冒牌货带走，小双立即伺机跟上，同时不忘命令他人隔断摄政王府暗卫的追踪，以此杜绝其王府之人的尾随，确保不会暴露“魁仙老翁”是个冒牌货的事实。 如此优秀的她，自然将小小院落中的一举一动都监控得明明白白。 但那情况有些辣耳朵，小公子可听不得。 小双请楚寒烟支走小公子，这才将院中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你确定？” “是的，奴婢绝对没有看错。” “楚碧玉疯了么？”楚寒烟咂舌，竟然选择委身他人也要掩饰当初的秘密？ 为什么？ 照理说凤无眠虽然对楚碧玉已不再信任，但也万万不会到绝情的地步啊？这些年为了楚碧玉，他做了多少啊，怎么可能说置之不理就置之不理呢？ 一个谎言罢了，无论那个瘟疫的方子从谁手中来的并不重要不是吗？ 重点是，方子最终还是为凤无眠所用了。 那为何楚碧玉为什么宁愿委身一个老头子，也不愿意告诉凤无眠实情呢？ 难道说……凤无眠对楚碧玉并不是如同她想象中的一样？那为什么凤无眠要对楚碧玉如此之好？ 在没有原主记忆之下，这一切都像个谜团。 还有凤无眠、楚碧玉屡次三番提起的杨家沟小孩，那又是谁，又有什么事呢？ 楚寒烟索性问一旁的魁仙老翁：“师父，我从前可跟你提起过什么杨家沟么？” 魁仙老翁此时被小双的话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也没想就道：“没，你没提过。” 楚寒烟：“师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魁仙老翁暴跳如雷：“我他妈脸色能不难看吗？那个家伙竟然顶着我的脸去睡楚碧玉？恶心死我了！白瞎了我这张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貌若潘安、光风霁月的俊脸！” 众人：“……”不，师父（老翁），您可能对您的脸有什么误会…… 魁仙老翁又道：“早知道凤无眠是为了知道当年的真相，我跑啥跑？啧，简直了，我要三天吃不下饭了！晚上少煮我一碗饭！” 众人：“……”您这一顿吃四碗饭的，少吃一碗也没什么。 “咳咳咳……”岱鸢低低道，“小姐，这件事情您要告诉丞相么？” 楚寒烟想了想，道：“嗯。” 告诉楚墨池之后，他是愤怒她没保护好妹妹也好，还是做出其他的决定也罢，她都仁至义尽。 第60章 自入绝路 楚寒烟已经做好了被楚墨池责备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楚墨池在得知真相之后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除了让她不要伸张，便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爹爹，您不生气吗？”当初在楚寒烟和楚碧玉之间，楚墨池选择了楚碧玉，那他应该更看重她才是。 “爹爹生气，生自己的气。” 楚墨池看着眼前的女儿，眼中有着浓浓的暗色，生气当初为什么要遵守那种狗屁誓言，才会凭白害了自己的孩子和孙子。 这两天他抓着“师老伯”具体问了楚寒烟这些年来的状况，越问越心疼，越问越心酸。 因为魁仙老翁可不会顾忌楚墨池痛不痛快，他甚至就想让他不痛快。故而魁仙老翁挑着能说的都说了一遍，听着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去”，只差没把楚墨池气得当场吐血昏迷。 但无数次后悔也挽回不了过去的错，再浓烈的痛也减轻不了过去的伤害，他而今能做的，就是对女儿好一点，再好一点。 “哎……”楚墨池轻轻上前抱了抱女儿，低低道，“烟儿，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的宝贝，唯一的宝贝，你要相信爹爹，以前爹爹犯的错是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关于楚碧玉，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知道吗？” 楚寒烟眨了眨眼，虽然还是不明白楚墨池的转变，但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温馨的感动。 或许，有个爹爹护着真的不赖啊。 …… 另一头，餍足的“魁仙老翁”刚刚得知了老头子牛逼闪闪的身份，又尝到了楚碧玉的滋味，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必然是不舍就这样离开的，所以他故意在大街上转了几圈，优哉游哉地被摄政王府的人请了回去。 刚一进入摄政王府，便看到了一位清冷绝色、俊美无俦的男子， 他静静坐在太师椅上，垂眸品茗，一举一动，优雅如画，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却让冒牌货当场软了腿，差点就跪了下去。 “您……您……” 凤无眠抬眸，一双潋滟凤眸迷人深邃，盈着浅浅的笑意道：“老翁，您回了，请坐，请恕本王找招待不周了。” 原来这就是几日来都不见踪迹的摄政王！ 果然是举世无双的人物！ 冒牌货用尽全力才没当场事态，他双腿蹒跚着落座道：“谢，谢王爷。” 凤无眠颔首，淡淡道：“老翁您是九儿的师父，那自然就是我的师父，您是否对王府的招待有不满之处？尽管提出来就是。” 冒牌货心中“哦吼”一声，暗忖原来糟老头子和摄政王还关系匪浅啊，啧啧啧，赚了赚了，这次真的是赚大了啊！ “嗯，暂时没有不满，只是我想偶尔出去走走，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您辛苦了，本王让人护着你吧，免得再出现今日这等事情。” “可……我也想要自由些。” “没问题，他们任由您差遣。” 有这等好事？冒牌货得寸进尺道：“咳咳，今日我还未用晚膳。” “嗯，院中已经备好了晚膳。” 眼瞧着摄政王对自己如此礼遇，冒牌货喜不自禁，轻咳一声道：“嗯，那我想去歇一歇。” “请。” 冒牌货强行直起腰背，看似大步大步，实则战战兢兢地落荒而逃。 冒牌货一走，凤无眠再次垂眸，关住眼中极其可怕的猩红和混沌，低低道：“监控起来，不要打草惊蛇，真正的魁仙老翁一定就在燕京城附近。” “是。” 突然，凤无眠的唇角淌出了鲜血，吓得凤一连忙惊呼：“王爷！您怎么了？” “本王无碍……” 说这无碍，口里的心血疯狂涌出，凤一只能高声大呼：“尉迟泽！尉迟泽！” “来了来了！” 许久后，神医尉迟泽才骂骂咧咧地赶来，头发凌乱，满眼乌青，显然好几天没休息好了，一张俊脸也变得异常邋遢。 甫一看到凤无眠吐血，尉迟泽第一反应不是上来救治，而是拿出玉瓶接连嚷嚷：“哎呀我的乖乖，你怎么突然吐血了也不说一声？这特么多浪费啊多浪费！赶紧的，都吐到瓶子里面去。” 凤一：“……”尉迟泽你他娘的有毒吧？ 在凤一凛冽的目光下，尉迟泽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过分，讪讪笑道：“这不是别浪费么？呵呵……呵呵……凤无眠的血可是宝贝啊！” 至阳至纯的大补之物！可不就是宝贝么？ 凤无眠没理会尉迟泽，抬手挥开众人，哑声道：“本王无碍……” 说着，又一口鲜血喷出。 这可急坏了凤一，就连尉迟泽也惊了，他连忙压住凤无眠的穴位给他探脉，这才发现他五脏六腑中的气都乱了！ 如同一头头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恐怖野兽在他身体里冲撞，奇经八脉、五脏六腑无不受损！ 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凤无眠功力深厚，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气血逆行、经脉尽断、全身受损的废人了！ 尉迟泽狐疑道：“你怎么了这是？有人打你了？”有人能把凤无眠打成这样也是不容易啊。 凤无眠摇头，低低道：“没有。”但却比把他千刀万剐还难受！还痛苦！ 如果可以，他很不杀了自己，以此来偿还她……他的凤九……他最爱最爱的人啊…… 他都干了什么？ 他为什么相信那般蛇蝎之人，为什么要拘泥于过去那些所谓的恩情，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要亲手害死她？ 凤九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方子是她拿出来的，不是楚碧玉，她才是女华佗，不是楚碧玉！ 那…… 杨家沟呢？ 杨家沟小女孩……是不是也是她的凤九？ 思及此处，凤无眠脑海一片空白，口中的血不断冒出，止都止不住。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气血还凝在一起愈演愈烈，直有化作尖锐的利刃体内疯狂破坏的架势，可真真惊呆了尉迟泽。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把自己逼入绝路的疯子！ 第61章 都是报应 “别别别，凤无眠！你可千万什么都别想了！你会死的！快住手！” 凤无眠如同陷入了魔障，低着头垂着眼，鬓角的青筋疯狂暴起，眼看就要自己把自己弄死，尉迟泽无可奈何，只能用手刀劈在凤无眠的颈后。 凤无眠顿时陷入昏迷，体内暴走的内力也终于蛰伏安静了下来。 凤一松了口气，蹙眉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尉迟泽嘴角一抽，翻起凤无眠的眼皮看了看，道：“啧啧，你瞧瞧这眼珠子，太可怕了吧……红得都要滴血了，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今儿个凤无眠受到了什么刺激？这都要自己把自己活活弄死了！再这么作下去，不死也要残废，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这……”凤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在凤六把这个“魁仙老翁”接回来，尉迟泽就亲自给他把了脉，并当场戳穿了此人的身份，说他不是魁仙老翁，因为脉象太年轻，哪怕魁仙老翁再懂得养生也不可能如此“逆转年龄”。 尉迟泽检查了冒牌货的脸，并未发现易容的痕迹，随即说起魁仙老翁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定是魁仙老翁亲自将此人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样，随即用了一记僵李代桃，金蝉脱壳，以此逃脱王府的追踪。 王爷当时并未发怒，淡淡一笑决定按兵不动，果然有人不断明里暗里打探魁仙老翁的消息。 今日凤六亲尾随这冒牌货，果然发现楚碧玉的侍卫丁一鸣屡次三番想要接近“魁仙老翁”，他立即回禀了王爷，王爷决定亲自出马。 就在他们想着如何让对方得手之际，竟有第三方插手了！ 王爷将计就计让丁一鸣带走了冒牌货，悄然做那捕捉螳螂的黄雀。 实情确实如王爷所料，楚碧玉正在院中等着“魁仙老翁”，可怜兮兮地说出了当年的实情…… 那方子果然不是楚碧玉献的！ 楚碧玉盗取了别人的功劳占为己有，还厚颜无耻地自称女华佗！ 楚碧玉对边疆三十万将士的恩情是假的，楚碧玉对凤无眠此次的救治之恩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想起当初凤九曾说，自己才是杨家沟的小女孩…… 凤一听罢今日之事，立即就相信了凤九！ 毫无疑问，楚碧玉在杨家沟里对王爷的救命之恩定然也是假的！ 接二连三的谎言，接二连三的欺骗，把王爷和凤九那一段美好的姻缘打得七零八落，要知道凤九当初还怀着身孕啊，就因为要保护楚碧玉，王爷不得不牺牲凤九…… 凤九最后那诀别的、绝望的眼神，连他每每想起都会呼吸困难、心如刀绞，更别说是王爷了。 他都接受不了的事情，王爷又如何能接受得了呢？ 不当场跳下去质问楚碧玉，把她亲手宰杀已经算是最大的隐忍和让步了，就这样生生憋着，憋得气血逆流，经脉大乱。 凤一能明白王爷的痛，却无法安抚他、治愈他…… 不仅仅是他，这世上的所有灵丹妙药，都无法让王爷康复了吧？ 凤一顿了顿，把今日发生之事简约地告诉了尉迟泽，后者瞪大眼睛道：“我的天啊，世上当真有这种厚颜无耻之人！难怪我说每次提出和楚碧玉交流医术她都是推三阻四的，原来她根本啥也不是。啧啧，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撒就是五年，你们王爷却一点都不怀疑，呵呵……” 最后尉迟泽的笑，不乏幸灾乐祸之意。 毕竟比起楚碧玉，他更欣赏凤九。 只可惜啊，北地一别之后，世上将再无凤九了。 尉迟泽可不是凤无眠，他用最理智的角度去思考，凤九死定了。 那般莽荒旷野，极地雪原，凤九身受重伤，身怀六甲，无人救治，无人帮助，她定已极乐了。 凤一无奈道：“尉迟泽，你不要再落井下石了，王爷和凤九之间，相隔的又岂止是真相这么简单？” 尉迟泽冷冷道：“说白了，你们王爷愿意相信楚碧玉而不愿意相信凤九，就是因为凤九身份低贱、出生奴籍对吗？因为凤九只是一个随时都能够牺牲的暗卫、棋子，一个贵族阶层用来逗弄的玩意儿？” 凤一：“……” 对！ 说到底这才是真正的缘由。 因为凤九出身低贱，所以王爷从前根本不把她放在对等的地位。 凤九又是这般死心塌地…… 这才是两人之间悲剧的根源。 尉迟泽越想越气，不耐烦挥手道：“等他醒来以后告诉他，不要做出这般伤心落魄的样子，本神医都替凤九觉得不值呐，渣男。” 凤一急了：“那王爷这病……” 尉迟泽撇嘴道：“病什么病？这个是报应！” 凤一瞪眼：“尉迟泽！” 尉迟泽也瞪回去：“你他娘的眼睛大了不起吗？” 凤一不由得放缓了语气，道：“王爷也只是一个看不清自己的心的可怜人罢了……这不是，已经后悔了吗？” “呵呵。”尉迟泽挑眉，“后悔能有用？后悔能让凤九活着回来？能让我心心念念期待了多年的小家伙活蹦乱跳吗？” 凤一：“……”罢了，他说不过他，永远都说不过他。 尉迟泽傲娇哼哼了两声，拿出一个玉瓶抛给凤一：“以后报应发作的时候就吃一颗，虽然治不好他，但起码不会要了他的命。还有，请你转告他，如果他真的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过去放下。” “放下？” “对，放下凤九，放下他们的孩子，放下他们的过往，放下一切的感情和纠葛，真正做到无情无心，自然就不用再怕报应了。” “……”凤一苦笑一声，淡淡凝视尉迟泽，“这谈何容易？” 尉迟泽耸了耸肩道：“如果容易办到这还叫报应吗？正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才叫报应……” 尉迟泽言罢，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我还有研究没做完呢，以后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都不要叫我。” 凤一无奈应了一声，尉迟泽突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凤无眠不是想让我给一个孩子看看病吗？孩子人呢？” 第62章 楚寒烟气死人的本事 凤一尴尬道：“这个，应该很快你就能看到他了。” “哦？” “咳咳，那个孩子是楚寒烟的孩子。” 楚寒烟？ 楚大小姐？ 尉迟泽这才恍然记起凤无眠被人逼婚了！ 对方还是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的寡妇！ 这寡妇虽然是个寡妇，奈何背景深厚，实力了得，愣是压着凤无眠的脑袋拿下了摄政王妃之位、摄政王世子之位，凤无眠在这寡妇的面前可真是啥也不是！ “哈哈哈哈！”尉迟泽痛快极了，仰头大笑道，“有的人不要自己的孩子，那就要替别人养孩子，啧啧啧，凤一你可知道这叫什么吗？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刺激！哈哈哈哈！！” 凤一：“……” …… 翌日，冒牌货乐呵呵地出了摄政王府，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和楚碧玉约好的院落前。 楚碧玉以为“魁仙老翁”会只身一人前来，没想到他的身后还跟了摄政王府的护卫。 有摄政王府的护卫在，楚碧玉如何才能杀得了他？ 楚碧玉气得咬牙切齿，带上面纱迎了出去，冒牌货让护卫们在外等候，一把捏着楚碧玉的手把她拉入了房中，护卫们想要跟上，冒牌货对几人道：“在外面等着爷，没有爷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是，老翁。” 几个侍卫连多看楚碧玉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俨然是把它当成了扬州瘦马，后巷女妓。 “老翁，这种女人大多不干净，您老人家多多注意。” “有什么问题，请大声喊在下即可。” “嗯嗯，知道了。” 楚碧玉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她低下头关好门，努力压低声音道：“老翁，您可将事情和王爷解释了？” 冒牌货可不是个傻子，笑眯眯道：“还没呢，等你把爷伺候的舒服了，爷自然会把该告诉摄政王的事情告诉他。” 楚碧玉忍下心中的屈辱感，被冒牌货压在了软榻上撩起裙摆，一口银牙贝齿都差点咬碎。 她好恨好恨！ 好恨好恨！ 每一个人她都恨！ …… 因为摄政王凤无眠突然身患重疾卧病不起，所以小公主的夏花宴也延期了。 说来可笑，毕竟这夏花宴和摄政王的关系并不大，只是人小公主发话了，如果凤无眠不出席，那么这也宴会不举办也罢。 长公主自幼便把小公主捧在掌心，要星星绝对不给月亮，这样简单的一个理由，长公主又如何能不满足呢？ 长公主不仅要满足，还要给摄政王寻遍天下名医！ 在家中悠闲自在的楚寒烟莫名其妙也被牵扯其中，理由非常简单，楚寒烟曾经治好了凤无眠，医术自然不俗，况且他还是凤无眠的未婚妻，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照顾凤无眠。 楚寒烟接到长公主的旨意时差点就破口大骂！ 所以说这“身在权贵之中”才是最令人厌烦的事情，多少身不由己，多少虚情假意，呵呵。 小公子轻轻扯动楚寒烟的衣摆，低低道：“娘亲，您是要去看那个人吗？” “嗯。” “曦儿可不可以和娘亲您一起去呀？” “曦儿也想见他？” 小公子垂下眼睛，低低道：“从前总听说他是个英雄，但这个英雄似乎总在生病，生长在被他保卫的国土之中，关心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楚寒烟心中好笑，却没有戳破小公子的小心思：“那好啊，娘亲就带你一起去可好？” “谢谢娘亲。” 小公子笑得很甜，却让楚寒烟的心酸啾啾的，她弯腰把他抱起，捏着他的脸蛋道：“你小子，现在眼中是不是只有他了？” 小公子求生欲满满，对着楚寒烟的脸颊“吧唧吧唧”印下两个吻，亲得楚寒烟心花怒放，只能不再追究他的偏心。 …… 摄政王府。 凤无眠静静躺在软塌上，炙热的阳光穿过棱窗落在他的肩头，却不能给他带来一点暖意。 他坐在这盛夏里，却如同自身于严冬寒渊之中。 他静静闭上眼睛，一遍遍对自己道，还有希望，不要放弃…… 快点好起来，把凤九找回来，告诉她他的爱和悔。 过去的那些执着，他必将不再执着…… 至于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位置，有谁想要他就把它们给谁，无论是楚寒烟还是别人。 他想要真正保留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凤九的丈夫。 “王爷，楚大小姐来了。” 凤无眠抬眸，静静顺着脚步声看去，琉璃般的眼眸很淡很淡，仿佛如同一缕青烟，随时都会消散在天地之中。 这样脆弱纤尘不堪一击的凤无眠，是楚寒烟从未见过的凤无眠。 她微微有些惊讶地道：“王爷，是什么让你虚弱至此？” 凤无眠不想看这个能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女人，生怕自己的气血逆行得更厉害，淡淡闭上双眸，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本王的笑话吗？” 楚寒烟索性抱着小公子在凤无眠身边落座，笑眯眯道：“你以为我想来的？但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咳咳……”凤无眠急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再次吐血。 楚寒烟撇撇嘴，欺负一个病人可没什么意思，她把小公子放下，主动道：“来吧。” 凤无眠一愣，睁开眼道：“来什么？” “看病啊，否则来什么？”楚寒烟强行捏过凤无眠的手腕，心中暗暗不满，这个狗男人为什么连手都生得这么好看？ 莹白如玉，修长整洁，骨节分明。 啧，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楚寒烟心有不甘地想着，在探清凤无眠的脉搏之后，突然就乐了：“呵呵，凤无眠你这怎么搞得？自己把自己气成了半个残废？” 凤无眠：“……” 小公子：“……” 这女人（娘亲）气死人的本事，一如既往的厉害！ 楚寒烟盯着凤无眠眉心的皱褶，挑眉道：“你这是忧思过度，积郁成疾，少想些有的没的，吃点药调理调理便好了。” 小公子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凤无眠的手，没说话，可是晶亮的眼神中充满担忧。 对上小公子的眸子，凤无眠的心蓦然便软了…… 第63章 这是你的私生子? 楚寒烟虽然不反对小公子和凤无眠接触，毕竟凤无眠是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是小公子的“英雄”。 但现在这英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腐烂、阴沉的气息，她不想他接触他。 怕他学了他，窝囊又没用。 楚寒烟抢在凤无眠抬手触碰小公子前，怕拍小公子的脑袋，不着痕迹将他向后拉了半步。 “走了，儿子。” 楚寒烟起身便走。 “啊？”小公子担忧地看了看凤无眠，最终还是舍不得娘亲，“哒哒哒”追上楚寒烟拉着她的手，回头对凤无眠道，“你……要保重哦，快点好起来。” 看着母子二人手拉着手的背影，似乎要融化在光阴之中般，凤无眠莫名就想到了凤九，想到了那个无眠的孩子，因为小公子柔软的心突然剧烈刺痛起来。 “好不了的。”凤无眠突然道，声音轻缓冰冷，楚寒烟却从听到了支离破碎的气息。 她顿住脚步，凤无眠再次道：“好不了的，我的生命没了一半，生生撕扯开，鲜血淋漓，如何好得了？” 楚寒烟回眸，凤无眠紧紧望着她：“你说得对，我就是个虚伪的人渣，无耻的败类，连在凤九黄泉路上哭的资格都没有。我自私、可笑、卑劣……我……” 楚寒烟露出不耐的神情，轻轻捂住了小公子的耳朵，冷冷道：“她不会想见你的，别以为你死去她就会高兴。” 凤无眠：“……” 楚寒烟：“过去的错并不能用死亡弥补，因为你哪怕死了她也活不过来，‘赎罪＇这两个字本就荒谬，没有犯过的罪能赎清，特别是对一个死人。最后，不要下去给她添堵，每日抱着忏悔的心，痛苦地活着吧，你个窝囊废。” “窝囊废？”凤无眠喃喃自嘲，低笑声动人又悦耳，但气息却极其危险，甚至是疯狂，“呵呵，不仅仅是本王这个窝囊废要赎罪，你们丞相府一样要赎罪。” 楚寒烟脚下一顿，回头道：“你说什么？” 凤无眠缓缓站了起来，一双凤眸死死盯着楚寒烟，有毁天灭地的冷焰在其中高涨、翻滚。 “楚碧玉不懂医术，当年的凤九把方子给了丞相府，为什么楚墨池要说那是楚碧玉所献？哪怕最开始是楚碧玉说了谎，楚墨池后来为什么不澄清？” 楚寒烟眉心紧蹙，一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附着在她的身上，令人窒息。 “如果说楚碧玉占了凤九的功劳罪不可恕，那么楚墨池知情不报包庇家人便是罪加一等！你们也是加害她的凶手，你们欠她的，本王记着！” 无论是楚碧玉也好，楚墨池也罢，甚至是他凤无眠！ 所有人欠她的债，他都会一笔一笔、一笔一笔地帮她讨回来。 锐利的寒芒压得人毛骨悚然，此时的凤无眠就像是一头恐怖愤怒的混沌凶兽！ 他想毁了一切给凤九陪葬！ 包括他自己！ 楚寒烟嗤笑道：“你简直不可理喻，现在你都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活该你永失所爱。” 言罢，楚寒烟抱起小公子就走，在出门的瞬间突然和人撞在了一起。 小公子身子一歪就要掉下去，被来人一把抄起。 “嘿小家伙，你可要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尉迟泽举着小公子，他短短的手脚在空中吊着，很是滑稽，等尉迟泽看清小公子的模样之后，语调陡然一转，“哎呀我去！凤无眠！这孩子的眼睛为何和你这么像？这是你的私生子？” 楚寒烟心中一凛，抬脚就踹在了来人的腿上，趁着他“嗷嗷”喊痛，一把将小公子抢了回来：“胡说八道什么？凤无眠何德何能，能有我儿子这么可爱的孩子？” 尉迟泽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也是凤眸，深深的双眼皮，纤长浓密的羽睫，微微上挑的眼角，和凤无眠一样，锐利澄澈极其罕有的漂亮凤眸。 他心中雀跃立即消散了一半，道：“哦，原来是像他娘亲啊。” “哼。”楚寒烟抱着小公子气冲冲地走了。 “尉迟泽。” “干嘛？” 尉迟泽被楚寒烟踢了一脚，到现在还抽抽地疼呢，对凤无眠自然没有好脾气。 “去给那位小公子看看。” “哦，他就是你说的孩子？” “嗯。” “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关系？” “本王的心里只有凤九一个人。” “呵呵……” 尉迟泽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看凤无眠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大写的渣男，让凤无眠莫名窝火。 “还不去？” 尉迟泽一走，凤无眠忍不住再次吐血。 他紧咬牙关，硬生生把一切吞咽回腹中。 他知道，说一千道一万，他才是最该死的人。 …… 尉迟泽追上楚寒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楚寒烟并未拒绝。 尉迟泽的确是年少成名的神医，他和她师父的医术不尽相同，集百家所长，她儿子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但尉迟泽一把完脉就傻眼了：“你……这……” 孩子体内的毒十分复杂，简而言之，他能活着都是奇迹。 能保住孩子的性命并让他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就连他也没自信能做到，若问世上有谁有这个本事，恐怕只有医毒双修的魁仙老翁了。 “冒昧问一句，您和魁仙老翁是什么关系？” 楚寒烟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认识。” “那孩子的毒。” “是我负责治疗的。” 尉迟泽目瞪口呆：“你？原来你真的懂医术？” “略懂，不懂又怎么解了凤无眠的蛇毒？” “原来如此。”尉迟泽拱手道，“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 尉迟泽得了答案也没多问，摇头晃脑地回了主厅，对凤无眠丢下一句“楚寒烟医术高超我自愧不如”便钻回了自个儿院子继续研究，全然不晓得凤无眠的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静静坐在原地思索着小公子的模样，那双眼当真和他十分相似，但是因为小公子和楚墨池更像，这点自然而然就被忽略了。 如果单独琢磨那孩子的眼睛，的确像他。 还有许多异常之处，例如楚寒烟医术高超，例如楚寒烟喊凤十“小姐姐”，还有楚承曦的那一句“头可断发型不可乱”，重点是楚寒烟对他充满敌意却始终要固执地嫁他为妻……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楚寒烟和凤九关系匪浅。 是意外？ 是巧合？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64章 明沁公主 楚寒烟去见了摄政王一面，翌日就传出他大好的消息，众人这才不得不面对一个惊人的事实，楚寒烟可能当真医术高明啊。 因为凤无眠康复了，小公主的夏花宴也再次提上了日程，就安排在了六月六，玛瑙湖畔，恰好是龙王爷晒鳞日，亦是晒书日，为这夏花宴平添了一丝书香。 花团锦簇中，粼粼水光里，各家贵女、公子们相携而来。 绰约多姿的名门淑女，倜傥风流的簪缨子弟，真真比这六月风光更绚烂动人。 因为是晒书日，宾客们的装扮也分外有书卷气，头面都多偏素净，梅、兰、竹、菊四君子更是被格外偏爱，或在青丝点缀，或在衣袂，或舒展在腰间，别样清雅。 此乃约定俗成，也是心有灵犀，但偏偏有人不吃这一套。 但见一道娉婷身影徐徐迈过烟波湖畔，踏着碎光，踩着灼夏，迤逦而至。 她身穿一袭的如烟如霞的及地长裙，行走间，裙摆翩跹，似有夏云舒卷，又如清风变化，妍丽多姿，如梦似幻。 她墨色长发高堆，点缀端庄瑰丽的红宝石头面，眉目如画，眸光潋潋，眼角还点着一颗嫣红的泪痣，一顾盼，一回眸，已是倾国倾城之美。 所有人都被她所吸引，无论男女，因为人对美的追求是天生的，这等绝世独立、国色天香之人，没有人会不被她吸引，任何人都无法免俗，就连凤无眠也一样。 但惊艳过后，凤无眠陡然沉下了脸色。 他两步走到来人身边，看着她优雅舒展的锁骨，白得好似羊脂玉般，身上隐隐还有清清的药香气息，咬牙道：“楚寒烟，你这是什么装扮？” 大齐民风开放，故而穿衣打扮也是百花齐放，楚寒烟这件长裙并不出格，只是衣襟略显张扬了些。 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颈项上的红宝石项链愈发惹眼，流光溢彩。 那红宝石的设计独具匠心，用桃花簇拥，做镂空掐丝处理，火彩耀目，紧紧抓住了在场每一位贵女的心。 楚寒烟莞尔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道：“长公主的宴会如此隆重，臣女也是庄重待之，可有不妥？” “你……”凤无眠恨不得用大氅将这个张扬的女人包起来，“这是小公主的夏花宴。” “我知道啊。”楚寒烟一脸鄙夷，“我说过不想来，你们非要让我来，我来了又对我百般挑剔，摄政王好大的脸面啊。” 凤无眠忍了忍，道：“本王不是遣人送了衣物和头面给你吗？” 楚寒烟挑眉一笑：“拿去卖了。” “你说什么？” 卖了？ “卖了啊，一共卖了三十五万两呢。”本来楚寒烟对那极品绿珍珠的估价是二十万，但似乎有两家争抢，莫名其妙就涨到了三十多万。 楚寒烟对此非常满意。 “你……”凤无眠被楚寒烟如此直白的气笑了，反问道，“你就这么缺银子？” “缺。”楚寒烟颔首，“下朵天山紫莲万一要卖一千万两呢？” 凤无眠顿了顿，咬牙道：“本王说了，本王会负责。” “呵呵。” 楚寒烟娇媚一笑，突然对着前方盈盈一礼。 “长公主千岁，明沁公主千岁。” 楚寒烟嗓音清婉动人，缓缓徐徐这么一说，众人才发现原来长公主和小公主已经到了。 其实方才大太监已经高唱了几次，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寒烟身上，愣是让人把两位公主忽略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楚寒烟这一喊，众人才跟着行礼问安。 “长公主千岁！明沁公主千岁！” “长公主千岁！明沁公主千岁！” …… 长公主今日身着素雅青裙，佩翡翠头面，那翡翠格外浓烈、透亮，灼灼逼人。 她的五官很是出色，但肤色偏黄暗哑，特别是脸颊处有异常明显的褐斑点，如此淡妆反倒让自身缺点愈发明显了。 特别是和楚寒烟一对比更是明显，就仿佛枝头怒放的牡丹和即将掉落的黄花，直叫长公主当场黑了脸。 毕竟没有女人不爱美，没有女人不想青春永驻、芳华绝代，哪怕长公主年纪不小了还是个寡妇也一样。 而在长公主身边搀扶着她的少女便是此次宴会的主角明沁公主。 明沁公主身着藕荷色的宫装，头戴一套极品绿珍珠，熠熠生辉，优雅灵动。 她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睫毛浓密，肤白如雪，红唇莹润，站在长公主身边就好似一株娇俏的桃夭，活泼动人。 这张脸楚寒烟不会忘记！ 但上次见面，她还是十五皇子，这次见面，她就成了明沁公主了。 原来如此！ 呵呵！ 楚寒烟垂眸，遮住其中的凉薄和冰冷。 明沁公主看到楚寒烟和凤无眠并肩而立，心中又酸又涩，冷冷道：“无眠哥哥，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吗？” 楚寒烟一听明沁公主的语调就明白她当初为何要砸了自己的天山紫莲了。 招蜂引蝶的狗男人！ 楚寒烟很不得掐断这对狗男女的脖子，不能掐起码能气死她。 如此一想，楚寒烟突然妩媚一笑，娇娇软软地靠在凤无眠的身上，嗲生嗲气道：“哎呀，你就是无眠说的小十五吧，我是无眠的未婚妻，你以后就叫我嫂嫂吧。” 楚寒烟靠过来的时候，那清新怡人的药香钻入凤无眠的鼻尖，带着淡淡的苦，微微的涩，格外缠绵魅惑。 一瞬间，凤无眠就仿佛石化了般，丝毫动弹不得。 对上楚寒烟极尽挑衅的眸子，心直口快的明沁公主二话不便开口怒斥：“楚寒烟你好大的胆子！你们还没成婚呢，有什么资格以本公主的嫂嫂自居？” 楚寒烟仿佛没长骨头般，懒懒洋洋都挂在凤无眠身上，掐着小嗓子说：“明沁公主您不知道吗？皇上下了圣旨，只要我乐意，随时都能和无眠成亲，反正我们不拜天地不拜高堂的，仅需我一句话，今儿个晚上门一关，明儿个本小姐就是这摄政王妃。” “你、你……”明沁公主何曾听过如此露骨的话，勃然大怒，指着楚寒烟的鼻子大骂：“你……你好无耻！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第65章 我还往里面吐了吐沫 楚寒烟眉头一蹙，修长的指尖抬起，在凤无眠的胸肌上一戳一戳的，委委屈屈道：“无眠，小十五好凶哦，她骂人家。” 凤无眠…… 凤无眠简直要被这可恶的女人逼疯了也没有？ 他忍无可忍，一把抓着楚寒烟作乱的嫩爪子，紧紧箍紧她的腰肢，咬牙道：“别动！” 和寻常女子不同，因为常年习武，楚寒烟的身子柔韧又有力量，那腰身堪称不盈一握，触感好到令人心惊。 凤无眠的力道太大，抱得楚寒烟暗暗倒抽了口冷气，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两人面对面隔得极近，这一眼一嗔、一怒一娇的风情，撩人又不自知的模样，圣人都忍不住。 楚寒烟想起自己还要做戏气明沁公主，连忙收起“凶恶”的神情，妩媚一笑，糯糯道：“无眠，瞧你这心急的样子，我们回去再说～” 神他娘的回去再说！ 这下不仅是明沁公主怒不可遏，就连一旁的长公主都眯眼道：“楚大小姐，身为我大齐贵女，还需要端庄些，莫要学那些不三不四之人。” 楚寒烟挑眉笑道：“是么？可是我们王爷说了，就爱这种风情和调调，对么，王爷？” 凤无眠他满心的无奈，没人比凤无眠更清楚眼前的人心智有多么坚定，性格有多么不屈。 当初在碎玉楼里，她宁愿用匕首刺伤自己也要保持清醒，这样的她今日这般作为，就是为了报复明沁。 凤无眠暗忖，到底当初毁了天山紫莲是他们的错，看到小十五楚寒烟恼也是正常的。 况且小十五的话，哪里像个皇家子弟说的？ 罢了，让她发泄发泄也是对的。 没听到凤无眠搭话，楚寒烟借着云袖的遮掩，狠狠掐了掐男人腰间的肉。 特喵的，掐得她手疼！ 这个男人是铁打的不成？ “咳咳咳……”凤无眠抬眸，呵斥道：“明沁！你身为我大齐公主，为何如此出言不逊成何体统？” 随即又对长公主大道：“长公主，楚寒烟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喜欢什么模样的人她最清楚，她的做法还轮不到外人质疑。再有，您方才的那番话本王再转告给您，明沁身为我大齐公主，还是要端庄些，莫要学那些污言秽语的老腌臜货。” 言罢，为了不让楚寒烟继续捣乱，凤无眠索性一把捏住了她的手，愣是把她拖到了位置上。 今日长公主是主，凤无眠便带着楚寒烟坐下了下首贵宾之位，无人敢有异议。 坐下后凤无眠也没松开楚寒烟，生怕她继续作妖，把她白嫩细腻、柔弱无骨的手攥得紧紧的。 楚寒烟要挣扎，手背不断摩擦他的掌心，就好像握着一团温热的美玉。 凤无眠用力捏了捏，道：“老实点。” “你放开我。” “不放。”放了天知道这人又要怎么折磨他。 “凤无眠！” “嗯？”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十分魅惑。 楚寒烟此时是咬牙切齿，小模样就像是炸毛的小猫咪，眼睛瞪得圆圆的，但眼眸却湿漉漉的，意外的可爱。 凤无眠笑道：“王妃，其他人都看着呢。” 楚寒烟抬眸，但见四周众人都明里暗里地瞅着自己，或惊艳或嫉妒，暗忖原来摄政王喜欢这等明丽妩媚、娇艳欲滴的美人，难怪在此之前无人能获得摄政王的倾心。 这楚大小姐虽然厚颜无耻了些，可这容貌，这气质，的确无人能出其左右。 楚寒烟骂了一句狗男人，笑眯眯道：“王爷，您握着我的手，我都无法饮酒了，王爷您喂我？” 呵呵，让你恶心本小姐，看本小姐不恶心死你。 果不其然，男人的身躯再次僵了僵，乐得楚寒烟笑得更欢了，一脸揶揄地嘟了嘟嘴，俨然已经不要脸了。 凤无眠牙龈磨得嘎吱作响，楚寒烟嗤笑道：“王爷，能放开我了吧？”狗男人，整不死你！ 凤无眠冷哼一声，竟果真斟了一盏美酒递到了楚寒烟唇边。 楚寒烟：“？？” 楚寒烟：“你疯了！” 凤无眠皮笑肉不笑，嗓音性感又磁性：“烟儿，怎么了？不是你说要喝酒的吗？” 楚寒烟暗忖自己不能输，硬是硬着头皮就着凤无眠的手抿了一口，嗔道：“王爷，人家不胜酒力呢，剩下的王爷喝吧，这么多人看着呢～王爷可千万别不好意思。” 凤无眠：“……” 这女人让他喝她喝过的酒？ 楚寒烟笑得花枝乱颤，还对凤无眠抛了个媚眼：“快啊王爷。” 凤无眠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道：“你别得寸进尺。” 楚寒烟眯眼，用同样的音量回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 凤无眠：“楚寒烟你当真不怕死。” 楚寒烟笑：“怕啊，当然怕，所以我还在里面吐了两口吐沫，嘿嘿嘿。” 凤无眠脸都黑了，正欲当场发作，主位的长公主却看不惯两人恩恩爱爱的模样，冷冷开口了：“今日我儿设宴，恰逢六月六龙王爷晒鳞日，此等良辰，此等美景，不如我们抛去陈守旧规，来些新鲜的，就把各位腹中经纶也一同晒一晒吧，如何？” 明沁公主虽然被千娇百宠着长大，可认得她的人都知晓明沁公主乃大才女，饱读四书五经，书法更是有大家风范，无他，当年长公主的驸马便是用一手好字吸引了长公主。 为了纪念亡夫，长公主在读书上对小公主分外严苛，所以小公主夫婿的字必须写得好。 今日受邀前来的男子不仅都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子弟，且不得是酒囊饭袋之流。 长公主的建议正中众人下怀，毕竟若要比容貌家世权贵，这些世家公子都要沦为凤无眠的陪衬。 小公主笑眯眯道：“这样吧，就以夏日为题各抒己见如何？” “甚好。”长公主拍拍手，宫娥们鱼贯而入，将笔墨纸砚一一铺在众人面前，明沁公主目光灼灼盯着楚寒烟。 “素问楚大小姐才富五车、满腹经纶，还请楚大小姐不吝赐教。”个屁！ 众人皆知楚寒烟自幼长在庙宇中，庙中整日里都是佛经，别说什么四书五经了，怕是连《三字经》、《千字文》都不曾背利索吧？ 还各抒己见，明沁公主就是想让楚寒烟丢脸。 第66章 狗男人替楚寒烟撑腰? 楚寒烟一眼就看穿了明沁公主的图谋，暗暗掐了掐凤无眠的腰，道：“都是你惹得祸，你来解决。” 凤无眠忍着腰疼，无言。 这明明是她挑衅小十五引起的，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没错。 凤无眠道：“此乃你的夏花宴，你心中有度就成，准王妃就不参与了。” 虽然凤无眠骨子里并不喜欢明沁公主，甚至可以说是对她并无好感，但因为长公主的恩情，明沁公主一直都被凤无眠所忍让着。 有些时候凤无眠甚至会为了她放宽自己的要求，所以明沁公主一直以为自己对凤无眠而言是特别的。 但是今天，凤无眠不仅骂了她，还当着她的面如此护着这个浪荡风流的女人，明沁公主只觉得面子里子以及自己的一片真心都被凤无眠践踏了！ 既然凤无眠不给她留就情面，她也没必要照顾楚寒烟的情面！ 她可是明沁公主！ 是皇帝的掌中宝，是长公主的怀中珠！ 害怕一个区区的楚寒烟不成？ 明沁公主挑起眉峰，神色冷冽，语气嘲讽：“难道王妃是怕出丑不成？不怕，毕竟我们连她这般扭捏作态都能容忍，还有什么是忍不了的呢？” “明沁！”凤无眠是真的怒了，不明白明沁怎么就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他正欲发作，楚寒烟却捏了捏他的手，笑眯眯道，“我是怕公主自卑，然后羞愧欲绝啊。” 明沁公主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冷道：“我会自卑？我会羞愧欲绝？” 明沁公主师承名家大师，一手好字颜筋柳骨，更是饱读诗书，通晓古今之美，而楚寒烟只是一个在佛寺中长得的女子，和她有什么可比性？ 楚寒烟淡淡挥开男人的狗爪，轻飘飘道：“不信？不信就试试啊。” “试试就试试！” “呵呵，依我看，的确是，试试就逝世～王爷，劳烦您研墨吧。” 凤无眠：“……”这女人支使他是越来越顺手了。 楚寒烟讥笑：“怎么？你连喂我喝酒都愿意，这个却不愿意？” 凤无眠：“……” 罢了，研墨就研墨吧，反正又不会少了一块骨头。 在众人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凤无眠抬手，一手捏着墨条，一手轻轻扶着云袖，心甘情愿、极为体贴地替楚寒烟研墨。 楚寒烟抬眸看了看那刺目的夏日烈阳，沉默片刻便抬手写了起来。 凤无眠最初只是专心侍墨，可等他看清楚寒烟所写的字迹后，眼瞳狠狠一缩，僵滞在了原地。 他静静锁定楚寒烟的侧脸，从那完美的轮廓到纤长、浓密宛若蝶翼般的睫毛，再到嫣红的唇瓣，每一寸，都是如此完美，同时也是如此的陌生，和他记忆中的人全然不一样。 但，这一手字…… 凤无眠眉心紧蹙，周身的气息低沉又凝重。 楚寒烟心无旁贷，全然没发现凤无眠的异常。 没过多久，一旁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放下了笔，将所写之物递给了侍女，由侍女统一递到了长公主的手中。 长公主细细浏览过，轻叹点评。 “好好好，果真是腹中锦绣，笔下文章，甚好！明沁，你来点评点评。” 明沁公主起身，拿起一篇诗句轻念。 “千里风光盛世好，万顷夏阳妩媚多，佳人翩立绿波畔，恰是神女入梦来。” 念罢，明沁公主娇俏地嗔了那写诗的公子一眼，他正是徐成，徐阁老之长子，生得高大俊朗，有个好家世，也算是燕京城中相看的佳婿人选。 但在明沁公主眼中，这人还比不上凤无眠，随即她又念了一首。 “酒盏荡，晴日鸟鸣。清波漾，汀草漪氤。十里香，百花窈窕。酣歌尽，玉人独揽满庭香。” 明沁公主莞尔一笑，道：“怎是独揽呢，在场的贵女们都是顶顶素雅的。” 写这词的人是忠勇伯嫡子张克清，虽然不比而今徐阁老之子来的风光，但为人内敛勤奋，听说是下一任状元的热门人选，比徐成还要炙手可热些。 张克清温和一笑道：“在克清眼里，唯一人便可。” 明沁公主骄傲挑了挑眉，朝楚寒烟看了看，发现她还在奋笔疾书，小白眼一翻，道：“今日各位公子、贵女都一展所能，本公主甚悦，本公主特意写了一副《仲尼梦奠帖》，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宫女们鱼贯而出，熟练地张罗开，紧接着一张巨幅《仲尼梦奠帖》徐徐展现在众人面前，落笔行云流水，转折自如，柳骨颜筋，气韵流畅，的确是一副难得的上佳之作！ 就连原本心中略有不屑的各大公子们都被这字帖所折服，真心实意称赞。 “公主之才，吾等自愧不如。” “公主无愧是信本先生之徒，令人钦佩。” 有贵女轻笑道：“不仅是名师出高徒，公主天资聪颖，勤学不辍，方才有今日之功力和成就，让人钦佩。” “今日正是三生有幸，方才能一睹公主之墨宝。” “的确如此，还要多谢长公主和明沁公主。” 长公主眉目舒展，笑意盈盈，明沁公主更是目露骄傲，一时之间是宾主尽欢的情形，所有人都把楚寒烟抛诸脑后，只有凤无眠一人死死盯着楚寒烟的文章，目不转睛。 从最初的震惊、诧异到后来的错愕、震撼以及钦佩。 是的，钦佩！ 难怪圣明如齐文帝却愿意为她屡屡退让，这就是原因吧？ 但楚寒烟身为女子，着实可惜了。 待楚寒烟放下笔后，宫女正想接过楚寒烟宣纸却被凤无眠抬手拂开，他道：“凤一，小心裱起来。” 凤一突然出现，恭敬接过纸张，惹得明沁冷冷一笑道：“摄政王，您这是何意？怕不是要将楚大小姐的文章墨宝掉包吧？” 只差没说凤无眠怕楚寒烟丢人现眼了。 凤无眠没看明沁公主，只淡淡对唯一有资格和他说话的长公主道：“长公主请放心，如此经世致用、格物致知的磅礴文章，连本王也不敢怠慢分毫，哪怕在座各位所做之诗句全然加在一起，也不及其一二，如何调换呢？” 楚寒烟一愣，这狗男人咋回事？ 为什么突然替自己撑腰了？ 第67章 气晕长公主? 第67章 凤无眠此话不仅打了明沁公主的脸，就连在场所有贵女、公子的颜面也一并碾在了脚下，嚣张至极！ 悄悄众人的脸色，楚寒烟眨眼暗忖，凤无眠这狗男人可真会替她拉仇恨啊。 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唯独长公主冷冷道：“摄政王，就算你要维护楚大小姐，这话会不会太过了？在场多少公子、贵女都是饱读四书五经，才华横溢之辈，他们甚至是未来的国之栋梁，摄政王就不怕寒了他们的心吗？” 凤无眠并无一丝心虚，反而轻笑着反问：“长公主可知本王和楚大小姐的婚是皇上压着本王的头颅，逼本王应允的，本王早先不知为何，而今却是明悟了，还要多谢长公主。” 长公主愈发不解：“凤无眠，你到底何意？” 凤无眠：“长公主自己看吧。” 说着，凤一完成装裱，缓缓将楚寒烟所写文章展开，只一眼，在场众人，无论男女，皆已目瞪口呆。 入目是苍劲古朴、铁画银钩般的字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其筋骨稳重沉实，刚劲又从容，气韵神魄，无一不是绝尘遗世，瞩目罕见。 若无这一手字在一旁比对，明沁公主的字的确是非常优秀的，隐隐有大家风范。 但在这手字旁一比对，明沁公主的字就显得极其稚嫩，甚至是有点画虎不似反类犬的尴尬。 明沁公主只看了一眼，脸颊就被臊红了。 “你……你骗人，这怎么可能是楚寒烟写的字呢？本公主不相信！你一定是把它拿到后面去掉包了！” 凤无眠冷嗤道：“且莫看字，看看这骈文所写吧。” “大齐盛年，海晏河清，盛世昌荣。念昔忆往，忽记旧朝，盛夏当时，金台瓦解，生灵涂炭，问何为举国之根，苍生之本；需警惕，鼠辈猖獗，大盗移国，繁华遮目，张口万岁，满纸荒唐。今皇权贵胄，簪缨子弟，写一二酸诗穷词，携三四狐朋狗友，自诩锦绣，谬称经纶，鼠目寸光，可叹可笑。北有饿狼环视，南有虎祸眈眈，东有水匪肆虐，西有异族觊觎，视若无睹，听若未闻，成日清平享乐，安得长久太平？尔等当……” 楚寒烟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以“聊以记言，难等大雅之堂”结束，将朝廷内外的局势仔仔细细、透透彻彻分析了一遍。 好似响亮的巴掌，把这些劳什子未来的国之栋梁打得颜面扫地、声誉无存。 可偏偏，无一人敢反驳，无一人能反驳！ 文字就是楚寒烟手里的利剑，指向之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难怪摄政王说他们全然加在一起，也不及其之一二！ 想想他们为了博得公主的好感，写的那一些酸不溜秋的诗句，再看看楚寒烟的文章，真知灼见，言之有物，崇论宏议，他们委实惭愧，委实无颜见人。 仿佛过去的一切教养在楚寒烟的面前都成了一场笑话。 明沁公主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最终只留下一脸的震惊和惶恐，为了维持住自己公主的尊严，明沁公主咬牙道：“就……就算楚寒烟文章写的好，那又怎么样？这根本不是诗句！” 楚寒烟笑：“公主是不是说，以夏日为题，各抒己见么？这就是我看到这灼夏又看到各位之后的感想，为我大齐心忧啊，呵呵……” 众人无不被楚寒烟噎得慌，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可偏偏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 楚寒烟的学识，楚寒烟的锐利，他们都深有感悟，谁娘他的还敢触楚寒烟的霉头？ 他们不要面子的啊？ 凤无眠笑笑道：“嗯，本王命人誊抄一份，送去给皇上吧。”他的准王妃，可真是个深不见底的人物啊。 “好啊。”楚寒烟耸耸肩道，“反正这个月的作业还没给他呢。” 说完，楚寒烟懒懒落座，挑起眉峰道：“哎呀呀，各位公子小姐，看着本小姐作甚？品酒啊，快活啊，呵呵……” 众人：“……”谁他娘当着你的面还能快活得起来啊！ 这不，就连长公主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而今放眼全场，唯一如同来时一般艳丽逼人，巧笑倩兮的人便只有楚寒烟一个了。 也是因为如此，楚寒烟愈发惹眼了，无论是那随着光影变幻的长裙，还是那娇艳欲滴的红色宝石，无不是她的陪衬。 她如同火焰，如同烈阳，能轻易夺走人们的目光，也能眨眼就将人灼伤。 凤无眠静静凝视她片刻，索性重新在楚寒烟身边落座，替她斟了一杯酒放于长案前，道：“辛苦了。” 楚寒烟笑眯眯道：“那倒不至于，就是手有点酸。” 众人：“……”这无形之中把他们所有人的脸都打肿了，你手能不酸么？ 凤无眠淡笑，把酒盏往前推了推，道：“请。” 楚寒烟不解，压低声音道：“凤无眠，你今日会不会太殷勤了？” 凤无眠嘴角轻轻勾起，五官柔和，俊美无俦，真真是兰枝玉树，清雅迷人：“楚寒烟，你还记得本王说过的么？” 楚寒烟一愣：“什么？” 凤无眠垂眸，兀自自斟自饮了一杯，唇上染着酒珠，妖冶迷人，却愈发凉薄。 “伤害她的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你的父亲。” 楚寒烟心脏狠狠一跳，那头的长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看楚寒烟和凤无眠不顺眼，突然拂了拂额头，道：“本公主有些不适，你们继续。” “母亲，我陪您？”明沁连忙起身，想要搀扶长公主，后者突然软软向后一倒，不省人事了。 “长公主！” “长公主！” 现场乱作一团，楚寒烟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心头，她连忙起身要给长公主看病，却被明沁公主一把拦下：“你走开！不要你！明明就是你这个女人将母亲气晕的！你滚开！” 明沁公主对楚寒烟的敌意太明显了，楚寒烟索性站在原地，淡淡道：“好，我不插手。” 明沁公主焦虑道：“快！把母亲扶进去！请太医！” 楚寒烟站在原地回眸，目光穿过人流、紊乱和嘈杂，与坐在位置上的凤无眠对望。 两人的眼底都有着摄人心魄的寒芒和锐利，针锋麦芒，一触即发！ 第68章 揭穿楚碧玉不懂艺术 众人七手八脚将长公主扶到了凉亭里，御医飞速赶了过来，他细细给长公主把脉、施针，但长公主依旧昏迷未醒。 “我母亲到底怎么了？”明沁公主恨不得抓着那老御医摇一摇，语气也很是骇人。 御医摸了摸额头的细汗道：“长公主有旧疾，但微臣才疏学浅，这怕是要等太医令来瞧瞧才行，只这太医令而今不在燕京城，这……” “那就找人把他接回来啊！” “这个……怕是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啊……” 明沁公主焦虑四望，看到楚寒烟后突然双眼一亮，对身边的人道：“去，把楚家二小姐请来，她号称女华佗，当年还解了三十万边疆将士之危，必然医术了得，让她来替我母亲看瞧一瞧。” 楚寒烟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公主何必舍近求远呢？本小姐也可以。” 明沁公主冷冷道：“不要！”想都别想！“谁知道你这女人会不会对我母亲下什么黑手呢？” “楚碧玉是我妹妹，长公主就不怕？” “哼，谁不知道楚碧玉和你势同水火啊。” “好，长公主您知道就成。” 明沁公主下令：“来人，去请楚二小姐！” “是！” 楚碧玉刚准备出门去赴“魁仙老翁”的约，没想到被明沁公主的人稳稳拦了下来，一听要去给长公主看病，楚碧玉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这些年来她依仗凤无眠撑腰，无人敢让她帮人看病，所以她不会医术之事从来不曾曝光。 可而今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但转头一想，这也是她扬名立万的机会啊！ 她有魁仙老翁在，她怕什么呢？ 只要靠魁仙老翁治好了长公主，搭上了她的大船，她还怕不能飞黄腾达吗？ 楚碧玉心跳飞快，垂眸道：“实不相瞒，本小姐正准备去见一见医毒无双的魁仙老翁，他老人家的医术远远在我之上，且把他一同带上可好？” 明沁公主的人答应了楚碧玉的要求，毕竟多一个名医多一份保障。 “魁仙老翁”自然是不愿意去的，但摄政王留在他身边的侍卫竟也不阻止，他就这样被明沁公主的人“请”去了夏花宴。 一路上“魁仙老翁”都在瑟瑟发抖，心里不断想着逃跑的方法，可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侍卫们而今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魁仙老翁”哪里不懂？ 这长公主他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他一个冒牌货，他懂个屁啊他！ 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脸上的易容洗去，再趁机逃跑了。 楚碧玉心跳飞快，一边是兴奋，一边是期待，等软轿将她抬到了夏花宴后，众人羡慕又嫉妒的眼神令她受用极了。 尤其是凤无眠和楚寒烟也在，她更加要争一口气！ 楚碧玉优雅又从容地向明沁公主行礼：“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明沁公主一脸不耐：“好了，别浪费时间，快来给我母亲瞧瞧。” “是。”楚碧玉笑容一僵，又飞速调整好情绪，上前装模作样给长公主把脉，随即道，“公主殿下，既然是御医也不能确认的旧疾，为了稳健些，让魁仙老翁也来替长公主瞧瞧吧？” “魁仙老翁？” “是的。” 魁仙老翁的名气明沁公主当然听过，二话不说道：“快！快！有请！” “魁仙老翁”明白自己没有躲避的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把着脉，一会皱皱眉头，一会摸摸胡子，大声道：“楚二小姐，你且写方子，老朽看看你最近精进了没。” 楚碧玉在心中把魁仙老翁咒骂了三百遍，道：“老翁，有您和御医在，我一个小辈……又岂敢班门弄斧？” “魁仙老翁”大笑道：“你放心大胆地试便是，有老朽在呢。” 楚碧玉一愣，且见魁仙老翁一脸笑意，心中大喜，暗忖自己这几日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魁仙老翁这是要把治好长公主的功劳让给自己啊。 楚碧玉随便写了一张众所周知的伤寒方子，毕恭毕敬递给魁仙老翁，以为后者会替她掩饰一二，甚至是偷龙转凤，不料他竟然摇头晃脑道：“不错，不错，且去煎药吧。” 楚碧玉懵了，脑袋嗡嗡作响，这……这不错个屁啊！ “是！”立即有宫人上前来接过药方，吓得楚碧玉恨不得当场把方子抢回来。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魁仙老翁”突然哎呀一声，说自己肚子疼要去一去茅房。 楚碧玉立刻一把抓着他：“你不能走！”如此陷害了她，休想走！ 楚碧玉总算想明白了！ 这魁仙老翁就是想让自己当场暴露不会医术的事实，而她的确给长公主开了方子，一旦懂得医术的人看了方子，她便百口莫辩，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是故意来害她的！ 故意来害她的！ “魁仙老翁”本就是个力壮的男子，楚碧玉的力量在他眼里弱得可怜，他一把把她挥开，道：“你做甚？再不放手我就要当场拉裤裆里了！” 这等无赖粗鄙的话，叫在场公子贵女们都露出了厌恶恶心的神情。 楚碧玉脸上一臊，竟叫“魁仙老翁”抽了空子溜走了。 “别理他，赶紧给长公主煎药去！”明沁公主一边嫌弃蹙眉一边道。 “是。”侍女正准备退下，一直沉默的御医开口了，“劳烦，且把方子给下官看看可行？下官也好学习学习。” 侍女为难地看了明沁公主一眼，后者颔首，御医接过方子一看，脸色大变。 “这……怎么有清半夏呢？清半夏辛，温，有毒，入脾、胃经，一切血证及阴虚燥咳、津伤口渴者忌服。恰恰是长公主此时的大忌啊！长公主若服了这贴药，不仅不会有好转，还会愈发恶化呢，这……楚二小姐是想谋害长公主？” “什么！”明沁公主大怒，“此话当真？” “下官不敢胡言乱语！” “你！”明沁公主当即发难，“把楚碧玉抓起来！严刑拷打！看看到底是谁要故意害我们长公主？” 御医又道：“公主殿下，楚碧玉开出的方子是伤寒的方子，哪怕是稍微有点医理基础的人都不会这般乱用药，下官怀疑楚碧玉根本不懂医术。” 第69章 方子是凤九给楚墨池的 “不懂医术？”明沁公主错愕，“你确定吗？” “下官万般确定。” 御医笃定开口，让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有人问：“御医，若楚二小姐不懂医术，那当年救治三十万边疆战士的方子从何而来？” “对啊御医，那方子从何而来？” “这简直太荒唐了吧？” 御医淡淡道：“那就要问楚二小姐了。” “我……我……”楚碧玉心急如焚，不断向外看去，就等着魁仙老翁回来。 “还不速速坦白！”明沁公主突然拔高声音，怒斥，“你根本不懂医术！那方子绝对不是你写的，你到底从何处得到了方子？如此欺君！不怕你楚家上下都掉了脑袋吗？” “我我我……”楚碧玉慌乱道，“我没有……我……” 御医冷笑道：“如果不是欺君，那就是你医术了得却故意写错方子，蓄谋残害长公主。” 无论是哪一种，就是要逼死她就对了？ 楚碧玉不得不咬咬牙道：“那方子的确不是我写的，但却是我拿出来的，因为方子是魁仙老翁亲手给我的，老翁可以作证！只是后来世人误解，以讹传讹，才说成了方子是我写的而已！至于谋害长公主，只是我才疏学浅罢了，但我刚才写给长公主的方子由魁仙老翁亲自过目，说不定有奇效呢？毕竟御医你的医术可比不过魁仙老翁！” 想起魁仙老翁的本领，明沁公主又是一愣：“此话当真？” “当真！” “去去把魁仙老翁请过来！” “是！” “不必了。”凤无眠突然道，“凤一，把人带过来。” 凤一再次出现，手里还拎着一个人，正是应该“屎遁”离开的魁仙老翁。 “魁仙老翁”被五花大绑，脸上的人皮面具掉了一半，一半是魁仙老翁的模样，另一半是一名中年男子的模样，猥亵浑浊的谎言，还有扁扁的鼻子和极其突出的嘴。 男子口中大喊：“救命，王爷救命啊……” “我的天，这是……” “难道这就是江湖人称的易容术？” “竟然栩栩如生？” “王爷，他正准备洗去易容离开。” 凤一将还剩下一大半的“洗容液”恭敬递给凤无眠，凤无眠接过后冷冷道：“是谁让你冒充魁仙老翁的？” 男子怕得斗若筛糠，哪里还敢狡辩，急忙道：“是魁仙老翁本人，他老人家为了躲避追踪，给了我一千两白银，让我伪装成他引开敌人，他好趁机逃跑。后来我因为躲闪不及被王爷的人找到带入了王府，我怕暴露身份，方才硬着头皮继续在王府中伪装魁仙老翁的。” 男人说着，怯生生地看了眼楚碧玉，那丑陋的半张脸差点没叫楚碧玉当场吐出来。 她整个灵魂都被这个男人砸的稀巴烂！ 浑浑噩噩，一片空白！ 男子为了活命，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真相说出：“这个女人，这个楚碧玉，她以为我就是魁仙老翁，所以她放下身段来求我，让我对世人说那张瘟疫的方子是我送给她的！她是骗子，她骗了所有人！那张方子根本不是魁仙老翁给她的，是她偷了别人的方子占为己有，又把功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明沁公主瞪眼：“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这个女人为了贿赂我，还主动把身子给了我！” “啊……”楚碧玉突然冲上前来，一巴掌打在男子的身上，“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男人被绑着根本动不了，大喝：“我才没有，这女人的左胸前面有一颗红痣！她在床上的时候浪得不行！比妓院里的姑娘还放得开！” “去死！去死！” 楚碧玉的世界彻底崩溃了，她什么都听不到，四处的议论极其尖锐刺耳，一声声，要把她打入无垠的深渊。 四周的公子、贵女们都露出厌恶恶心的神情，仿佛楚碧玉是什么垃圾和臭虫般。 “楚碧玉竟然和着冒牌的魁仙老翁睡了？” “我的天，我都要吐了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肯定以为能保住自己的女华佗的地位，却没想到这个魁仙老翁是个假的。” “啧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去死！去死！” 楚碧玉还在尖叫，凤无眠淡淡道：“把人按下，把他的易容剥掉。” “是。” 侍卫上前一把按下楚碧玉，凤一则脚踩在“魁仙老翁”的身上，抓着半露不露的人皮面具狠狠一扯。 “啊……”一声惨叫，竟生生扯掉了“魁仙老翁”的半张脸皮！ “啊啊啊啊……”男子痛得在地上打滚，鲜血淌了一地，“救命……楚碧玉！救命啊！” 男子知道自己没有活路，只能死死抓着唯一和他有联系的楚碧玉。 “楚碧玉，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快救我……” 楚碧玉状若疯狂，恨不得拉着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楚寒烟，她大喊：“救我！救我！” 只可惜楚寒烟神色非常平静，一丝一毫要帮她的意思都没有。 楚寒烟！ 我们可都是楚家的人！ 你以为我落难你就能置身事外吗？ “楚寒烟！” 她喊她，凄厉又尖锐。 楚寒烟浅浅一笑，且当做对楚碧玉的回答。 “你……你……” 楚碧玉咬咬牙，暗忖今日无论如何都已是穷途末路了，那她要让楚寒烟和楚墨池一起给她陪葬！ 楚碧玉的眼神里带上了同归于尽的疯狂，她不断挣扎抬起头来，目露嘲讽和得意，笑眯眯道：“对！我是抢占了别人的功劳！这一切都是我父亲操作的，他因为深爱我，所以才抢占了凤九的功劳给我，凤九，你们知道吗？就是你凤无眠的暗卫！ 王爷，您还记得凤九吧？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您的孩子呢，就这样被您亲手所伤，被恶人打落了悬崖！就是那个凤九！是你心心念念，找了数年的凤九！ 方子就是那个凤九给楚墨池的，是楚墨池把它给了我！让我冒名顶替，原因是想让我成为你凤无眠的妻！” 第70章 同门 “天啊！” “这……” 凤无眠当年不惜一切寻人的往事全燕京城都记忆犹新，他还因此事和齐文帝屡屡爆发矛盾。 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内幕？ 众人无不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触怒了凤无眠。 楚碧玉死死盯着凤无眠，她以为他会震惊，会崩溃，会痛苦，会发狂，但凤无眠仅仅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淡淡说了一句：“来人，把楚碧玉绑起来！进宫面圣！” “不必了！” 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高大挺拔的男子从人群后方缓缓走出，众人一看，纷纷慌乱下跪，高呼万岁。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齐文帝颔首，大步穿过人群，直直在主位上落座。 而齐文帝的身边还站着一位俊美、儒雅的男子，正是楚丞相。 齐文帝冷哼一声，原本还晕厥的长公主也醒了过来，淡淡起身，优雅从容道：“皇上来了？” 众人大惊！ 长公主不是晕了吗？ 这…… 长公主突然的清醒看得楚碧玉脑海阵阵发晕。 哪怕再蠢也知道自己被设计了…… “你、你们合伙骗我？” 先是一个假的魁仙老翁，又是长公主的病，这一切都是凤无眠的计谋！ 凤无眠针对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楚墨池！ 他果真是狠绝了整个楚家，要让楚家给凤九陪葬！ 长公主冷笑：“骗你？你和楚墨池还骗了天下之人啊，呵呵，女华佗？就你也配？” 楚碧玉面若死灰，连骨髓和呼吸都被恐惧和冷意覆盖，她只能盯着楚墨池道：“爹爹、爹爹……救我……救我……” 齐文帝眯眼，对楚墨池道：“对此，你可有话说？” 楚墨池轻轻叹了一口气，聊起袍角下跪道：“臣，有罪。” 凤无眠听着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从骨髓深处传来的恨意突然爆发，他脚下一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楚墨池的身后，一掌袭向他的后背。 毫无疑问的，如果击中了，楚墨池哪怕不当场暴毙也必将命不久矣。 楚墨池不是不知道凤无眠的杀意，但他没有闪躲。 他的确做错了，为了一段恩情而去害了另外一个无辜的人。 他没想到那位名为凤九的女子肚子里，还有凤无眠的孩子。 得知真相之后，每每看到可爱机灵的楚承曦，他都会为自己当年犯下的错忏悔。 他有罪，毫无疑问。 但凤无眠那一掌并未落在楚墨池的身上，而是被楚寒烟用内力泄去，。 楚寒烟功力到底不及凤无眠，她护下楚墨池后接连退了几步，后背重重撞击在凉亭立柱上，嫣红的嘴角悄然淌下血来。 “烟儿！” 楚墨池大惊，就连齐文帝都忍不住坐直了身躯，前者立即上跑到楚寒烟身边，手足无措。 “烟儿，你怎么样？” “无碍。” 楚寒烟淡淡道，随意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娇媚一笑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凤无眠一双眼翻滚着恨意，又沉又浓，只冷冷睇了一眼楚寒烟，目光在触及她嘴角鲜血时微微一凝，便对齐文帝道：“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楚丞相因一己私心欺瞒圣上、愚弄将领、耽误军机，视万万百姓之性命于无睹，罪无可恕，还请皇上圣裁！” 楚寒烟冷笑一声道：“王爷，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凤九姑娘当时所说是让丞相将方子献给皇上，其他的事情并未多说，是楚碧玉趁人不注意偷了方子去面圣的，丞相并不知情。” 凤无眠咄咄逼人：“不知情？呵呵，当时不知情就算了，为何翌日楚丞相不解释？” 楚寒烟：“……” 凤无眠笑，眼神阴桀可怕：“因为楚墨池有私心，因为他要维护楚碧玉，所以他们都要付出代价！楚碧玉应当凌迟处死，千刀万剐，楚墨池也该承担欺君之罪，罢黜官职，抄家流放三千里！你可还有话说？” 楚墨池轻轻握了握楚寒烟的手，对齐文帝道：“微臣的确无话可说。” “好！”凤无眠咬牙，“楚墨池，你……” 楚寒烟冷笑一声：“楚墨池的确有所隐瞒，但必然是有原因的。” “无论什么原因？楚墨池都要付出代价！” “凤无眠！楚墨池此举一不伤天子，二不伤国人，三不延战机，若问楚墨池唯一伤害的人是谁那就是凤九姑娘一人！要杀要剐就只有凤九姑娘一人说了算，你凤无眠有什么资格越俎代庖？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是我的人！” “你的什么人？”楚寒烟嗤笑道，“你的暗卫？你的侍妾？你们可有卖身文书？可有纳妾文书？你什么都没有凤无眠，你没资格代替凤九发声！” 迎上凤无眠的眼神，极其冰冷可怕，要让楚寒烟身上每一寸都凝结。 许久，凤无眠道：“她是我的爱人，是我孩子的母亲。” 楚寒烟冷冷一笑：“不是的，凤无眠，你们之间什么也不是。” 凤无眠咬牙：“楚寒烟你莫要狡辩，楚墨池必须付出欺君之罪的代价！君不罚，本王可以代为罚之！” 此话简直堪比谋逆啊！ 齐文帝大怒：“凤无眠！你给我跪下！” 凤无眠望着齐文帝，神情嗜血又残忍，压得齐文帝都心头一颤，他问：“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要寒了臣和三十万边疆将士的心么？” 猖狂！ 太猖狂了！ 齐文帝被凤无眠气得龙目圆瞪，正待开口，一旁的楚寒烟突然道：“王爷，你可以代替皇上罚楚墨池，且看看你这一生能不能找到凤九姑娘。” 凤无眠一怔，回眸凝视楚寒烟：“此话何意？” 楚寒烟挑眉：“王爷就不好奇，为何出国上下官员无数，凤九姑娘独独挑中了出楚相将方子托付给他呢？” 凤无眠一瞬不瞬盯着楚寒烟，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凤九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理由很简单，因为凤九和我都是魁仙老翁的徒弟，她是我的师妹。” 第71章 不是他的女儿 凤九和楚寒烟是同门？ 凤无眠所有的疑问都在这句话中得到了解释。 难怪楚寒烟和凤九有同样的口头禅，难怪她们的字如此相像，难怪她们总能说出差不多的言语，原来她们竟然是同门？ 这本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是凤无眠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就仿佛眼前拢着一层青纱，无论他怎么看，都无法看清青纱之后的真相。 “如果你们是同门，那为何本王从来没听凤九提起你过？” 楚寒烟莞尔一笑，反问：“哦？原来王爷也曾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听凤九说话？本小姐以为王爷身份高贵，凤九没有资格和您对话呢。” 凤无眠恨不得动手掐死这个恶女人，一来是她说话委实气人，二来是她从能轻易拆穿事情的真相。 从前的凤无眠因为位居高位、实力强横，从来都是目空一切，不把众生放入眼里。 在他看来，凤九是他的人，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 既然如此，何必把时间花在凤九的身上？ 反正她永远都要在他身边…… 可他错了，她一眨眼就仿佛一场梦，一阵风，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想追，却只留下满腔的茫然。 凤无眠深呼吸道：“本王不信你，本王要亲眼见到魁仙老翁。”只有见到魁仙老翁，他才能确定凤九的去向。 楚寒烟耸肩：“他老人家行踪隐秘，我不知道他在哪。” “你耍我？” “小女子怎么敢呀。” 凤无眠怒极而笑，看向沉默的楚墨池道：“既然你是凤九的师姐，就更应该替她讨回公道！你爹爹此举害死了她，难道就能逍遥法外不成？” 楚寒烟心中咒骂狗男人，就懂得用她爹的性命来威胁她！ “呵呵？敢问王爷，不信任我师妹的人是我爹爹吗？不听我师妹解释的人是我爹爹吗？得知我师妹有孕怒不可遏的人是我爹爹吗？亲手把凤九推向死局的人是我爹爹吗？” 楚寒烟每问一个问题都好似一把尖刀狠狠刺在凤无眠的心头，他一边忍着痛意一边道：“你……好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楚寒烟！凤九到底在哪里？” 楚寒烟再次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那楚墨池的丞相也别做了。” “好啊。”楚寒烟抬眸，对楚墨池笑得很甜，“爹，反正女儿有钱，养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是可以的，丞相名声好听，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俸禄微薄得可怜，别当了。您致仕反正损失的不是我楚家，而是这大齐天下。毕竟试问这世间除了圣上之外，有多少人能有我爹爹的才华、胸襟和智慧、远瞩？” 言外之意是，你摄政王凤无眠也没有！ 楚墨池听罢笑了，抬眸道：“我儿所言极是，王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楚碧玉就按国法处置把，而当初楚碧玉盗走方子后微臣未能及时将真相公布，实乃微臣之错，微臣愿意致仕，以儆效尤。” 后方的齐文帝要气死了，楚墨池想致仕自己去过逍遥的人生？ 发梦！ “致仕是不可能的。”凤无眠寸步不让，“本王要楚碧玉死，要楚墨池流放赤地三千里，永世不得回燕京！” 楚寒烟气结：“凤无眠，凤九是我爹的义女，你如果伤害了我爹，凤九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义女？这等狼心狗肺之人有什么资格做凤九的义父？凭你一面之词，你以为本王会信你？” 凤无眠不信！ 不信他的凤九无论在亲情里或是爱情里，都是输家。 这太让他心疼，让他不知所措。 楚寒烟冷笑道：“呵呵，你为何不想一想，如果我爹不是凤九的义父，那凤九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功劳被楚碧玉霸占了却一言不发？不就是为了保护我爹吗？因为她相信我爹是有苦衷的，仅此而已。” 凤无眠抬手指向楚墨池：“苦衷？楚墨池能有什么苦衷？他就是自私自利，龌龊下流！” 他要给凤九赎罪，楚墨池也要！ “爹？”楚寒烟眉心紧蹙，眼里尽是焦虑，“您还是不愿说么？” 如果楚墨池不给凤无眠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凤无眠这个疯子极有可能和楚墨池鱼死网破！ 楚墨池沉默良久，苦笑一声，道：“此次之过，微臣愿意承担，当初的确是微臣的私心……” “爹爹！”楚寒烟大怒，都到了这种时候楚墨池还要向着楚碧玉吗？ 楚墨池看了眼齐文帝，又淡淡看了眼脸如死灰的楚碧玉，道：“我曾答应过他人，会竭尽我之所能保护楚碧玉，”但他发现人的贪念和恶意，是护不住的，“烟儿，还记得为父在你入宫前所说的么？上次宫中楚碧玉能活着出来，已算是我对她最后的补偿了。这是从前之事的后果，在我默许的情况下发生，我必须承担。” “爹爹您……这是何苦？”楚碧玉这种人怎么可能懂得感恩？ 她如果懂得感恩，就不会主动把楚墨池牵扯进来。 楚碧玉的心中只有仇恨！ “不苦，只是我欠那人一命罢了。”楚墨池说着，慢慢走到楚碧玉面前，眼中带着浓浓的失望，“你不应该来的……” 不应该还渴望着依靠长公主和假冒的魁仙老翁翻身。 如果楚碧玉能够管住自己的贪念，那她还有最后的一线生机。 楚碧玉呆呆看着眼前自幼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喃喃道：“楚墨池！你打算放弃我了吗？” 楚墨池自嘲道：“我从小对你异于常人的溺爱，怕是害了你。” 楚碧玉不相信：“我是你的女儿啊！你不能放弃我！！” 楚墨池沉默，反倒是高台上的齐文帝开口道：“不，你不是，你不是楚墨池的女儿，李氏也不是楚墨池的妾侍，楚墨池会收留你们只是为了还他人的救命之恩罢了。” 齐文帝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炸在了楚碧玉的头顶，炸得她头昏脑涨，神情恍惚。 她刚如此嚣张，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是楚墨池的女儿…… 但她竟然不是？ 她……不是？ 第72章 她还活着 “你说谎！”此时楚碧玉已不管对方是不是皇帝了，歇斯底里地咆哮，“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儿，他又怎么会对我的所作所为一忍再忍，一容再容呢？他是不是怕被我牵连，所以孬种地说我不是他的女儿？就这样毫无担当的人，还是大齐丞相呢？我呸！” 齐文帝不耐烦道：“挚友间过命的情谊，你懂个甚！”齐文帝大怒，那样绝代风华的男人，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女儿？“来人，拟文书，将楚碧玉逐出楚氏，从今日开始，楚碧玉正式改名李碧玉，和楚家再无一分一毫的牵连！” “是！” “不！”楚碧玉，应该说是李碧玉陷入了狂躁中，“我不相信！你们一定在骗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你们都欺负我！连我爹爹都不要我了！” “你怎么不想想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腌臜事？卑劣无耻又善妒贪婪，”齐文帝不悦蹙眉，“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拖出去，压入天牢候审，她所犯之罪，一一列明，依法处置！” “是！” 侍卫们上前将楚碧玉死死禁锢，楚碧玉发了疯一样拼命挣扎。 “我不……我不是！我是楚墨池的女儿！” “你们放开我！我是楚家的贵女！” “爹爹，您帮我求求情吧，爹爹……” “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 …… 但这一次楚墨池没再多看她一眼，楚碧玉的所作所为终于将他和故友之间的最后一点情谊和恩情都都耗尽。 这日之后，大齐再也没有女华佗，再也没有楚家庶女。 楚碧玉离开时的凄厉惨叫还回荡在众人耳畔，众人又是心惊又是痛快。 毕竟楚碧玉这几年来可是抢尽了风头，贵女们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齐文帝望向凤无眠，蹙眉道：“凤无眠，朕不追究你大逆不道之罪，楚碧玉朕定会依法处置，至于楚墨池的过错，就罚他三年俸禄吧，此事莫再追究了！” 三年俸禄？ 他最心爱的女人的性命，就值这区区三年俸禄不成？ “不可能！” 凤无眠斩钉截铁道，像是不死不休。 齐文帝气得头疼，恨不得上去敲醒眼前的棒槌，他咬牙道：“你莫要着急，要杀要剐，等找到凤九之后再说。你也一样，在此之前，好好活着。瞧瞧你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如何配得上我大齐战神的名号？” “呵呵……”凤无眠笑了，笑声低沉又沙哑，隐隐透着绝望，“您真的认为她还活着吗？” 他问，那股苦涩几乎隐藏不住。 五年来他不断自欺欺人，但他几乎要坚持不下去了。 在得知了真相之后，每每闭上眼都是她最后那绝然、痛恨的双眼。 他要坚持不下去了啊…… 齐文帝淡淡看了眼楚寒烟，悠悠道：“凤九还活着啊，对吗？楚寒烟。” 楚寒烟读出了帝王眼中的压迫和威胁，嘴角不屑地撇了撇，暗忖齐文帝和狗男人果然是一家的。 但楚寒烟不得不退步，楚墨池是个死心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违背当初自己和别人立下的誓言，若非齐文帝开口，楚墨池在天下苍生的眼里就会成为纵容子女盗取他人之功的恶贼。 这是原主用性命也要维护的父亲，她不能让他名誉受损。 况且若不是齐文帝开口，凤无眠是绝对不会饶过楚墨池的。 既然如此，给凤无眠一些甜头又如何？ “对，她还活着。” 凤无眠怔怔立在原地，不错须臾盯着楚寒烟看，良久，他低低浅浅地问：“她……还活着？”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道：“当然还活着，如果她死了，我师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无论你是不是大齐的摄政王，此时都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对……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凤无眠低声呢喃，长长的羽睫轻轻垂下，紧绷的身躯突然就放松了，仿佛一直以来卡在肉中的荆棘终于被拔出。 虽然伤口正潺潺冒出鲜血，但他终于能再不在黑暗中暗自腐朽和溃烂了。 活着就好…… 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有希望。 凤无眠一放松，一直以来堵在胸口的浊血便吐了出来，浓浓鲜艳的一口，吓得齐文帝当场就大喊御医，长公主和明沁公主也急得不行，只有楚寒烟一人由始至终都懒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明沁公主大声道：“楚寒烟，你快替凤无眠看看！” “不看。”楚寒烟懒懒一笑道，拒绝得非常干脆。 众人都傻眼了。 楚寒烟、楚寒烟这性格……太唯我独尊了！ 明沁公主惊呼：“你……你不是他的未婚妻吗？你怎么这么恶毒？” 楚寒烟突然娇滴滴轻呼一声，道：“公主，您没看到吗？摄政王把我打成重伤了呢，他吐血我也吐血了啊，我又哪里顾得上给他看伤啊，呵呵～我不仅不替他看伤，我还要去摄政王府养伤呢。” 凤无眠听罢，差点再次吐血，而明沁公主怒喝：“你……你不要脸。”竟想堂而皇之地入住摄政王府？ “明沁，不得无礼。”长公主开口，制止住了明沁公主更多的谩骂。 “呵呵……”楚寒烟眸光流转，看了眼长公主道，“放心，凤无眠死不了的，这口血吐出来对他只有好处没坏处，倒是您长公主，比起凤无眠怕是您更需要疗养了。” 长公主配合凤无眠装晕，以此让楚碧玉露出马脚，但这不代表长公主的身体没有问题。 相反，长公主皮肤蜡黄、眼底乌青、气息不稳，显然是有气虚、血虚之症。 长公主没说话，明沁怒喝：“你胡说八道，我母亲身体好着呢，你休得诅咒她！” “哦。”楚寒烟淡淡应了一句，“今日事已了，若没什么，我们父女就回了。王爷，请您准备好院子，明儿个我就带人搬去摄政王府哈。” 楚寒烟说着，还妩媚娇俏地给凤无眠抛了个媚眼。 凤无眠：“……” 围观众人：“……” 当真没看过比楚寒烟更厚颜无耻的女子。 第73章 要扬得全燕京城都知道 楚寒烟向齐文帝行了一礼，转身拽着自家老爹就要回丞相府，如此嚣张至极的态度，叫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毕竟皇上都还没走呢你们两父女拍拍屁股就走了？ 这……把皇上置于何地？ 可偏偏齐文帝不仅没发火，还乐呵呵道：“去吧去吧，你入住摄政王府疗伤一事，朕让丽贵妃亲自去安排，放心好了。朕倒要看看，这燕京城里是否还有敢说闲话、不把丽贵妃看入眼里的。” “谢吾皇隆恩！”楚寒烟一边走一边挥手，哪里有一丝一毫“重伤”的模样？ 凤无眠脸都黑了：“你当真让她住进来？” “呵呵。”齐文帝笑道，“你们的婚事是你自己同意的啊，况且你不想知道凤九的行踪么？有楚寒烟在，找到凤九只是迟早之事，朕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凤无眠思及凤九，思及楚寒烟的身份又思及楚寒烟和凤九的关系，只能生生把这口恶气吞了回去。 众人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夏花宴中最大的赢家竟是楚寒烟，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楚寒烟撑腰，凤无眠也为了楚寒烟一再让步，她楚寒烟到底何德何能？ 但一想起楚寒烟那一手瑰丽文章，那满胸锦绣，那笔下丰神字迹，那面上花容月貌，那身后卓越的家世，等等等等，似乎她除了寡妇的身份以及恬不知耻了些，仿佛并没有什么缺点了。 毕竟这等娉婷美艳、纤秾合度、优雅睿智的美人，谁能不爱呢？ 嫉妒的酸水翻江倒海，几乎把一种贵女、小姐们心都泡成腌缸菜。 但她们虽然无法拥有楚寒烟的外貌，也无法拥有楚寒烟的才华，却能拥有楚寒烟的衣物和饰品啊！ 是日，锦绣坊和玲珑阁一战成名，所存的衣物、首饰都被各位官家小姐一抢而空，甚至开始排队接受订单。 因两家货物设计心思委实巧妙，质量上乘、典雅大方，日积月累下，竟成了燕京城里的风向标。 若谁家小姐、贵女没一两件锦绣坊和玲珑阁的物什，都不好意思出门交际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另一头“身受重伤”的楚寒烟拉着楚墨池回了丞相府，小脸绷得死紧，眸光绿油油地盯着自家爹爹。 楚墨池嘴角一抽，挂上讨好的笑靥道：“烟儿啊，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为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楚寒烟落座，大马金刀，大有青天大老爷升堂审案的调调。 “爹，您和李氏可有关系？” “并无关系。” “那您为何收留她和李碧玉。” “李碧玉是故人之女，故人曾救了你母亲的命，我答应故人要拂照李氏，抚养楚碧玉成人，以此偿还他的救命恩情。” “好！那此事我娘亲是否知晓？” “……” “那就是不知道了？”楚寒烟冷笑。 楚墨池心虚道：“因为我曾答应过故人，不得将楚碧玉的真实身份说出。” “让我猜猜，我娘是不是因为你和这李氏不清不楚不又不愿意解释，然后气得离家的？” “……” “李氏是不是屡次三番在我娘面前哭哭啼啼，说自己当真没有破坏你和娘亲的姻缘？一切只是意外和误会？” “……” 楚寒烟哪里还能不懂？ 这就是个为了劳什子兄弟仁义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蠢货！ “哐当！” 楚寒烟一掌打在漆金黑釉圆桌上，冷冷怒笑道：“任老六，摆座丞相府正门！我们好好审一审李姨娘！给楚家清理门户！”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呸！ 楚寒烟不仅要扬，还要扬得整个燕京城都知道！ 她要划开李氏、李碧玉和楚家的关系，让整个燕京城百姓都知道这一切都是那狗屁故人留下的烂摊子。 “是！” 两张太师椅，一高一矮放置，一张长书案，一排威武侍卫，丞相府门口的架势吓到了往来的行人，人们纷纷顿足张望，暗忖这风雨中央的丞相府还有什么更多新鲜事不成？ 正想着，但见威严俊美的楚墨池和一袭明丽装扮的楚寒烟缓缓从府中住处，两人转身落座在各自的师椅上，但发话的人不是楚丞相而是他的女儿楚寒烟。 “任管家，把李氏押过来！” 任老六除了管家的身份外，还是个身法了得的武林高手，他们的人一早就把李氏和丁一鸣监控了起来，楚寒烟一下命令，不过片刻，两人便狼狈的被丢到了楚寒烟面前。 “回禀相爷、小姐，这对奸夫淫妇在巷子口的一处院子里偷情，得知了夏花宴上的状况，正准备卷款潜逃呢。” 李氏此时再也无一丝一毫贵妇的气质，发丝不束，衣衫不整，身上还有点点暧昧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抓奸在床。 这可真是劲爆了！ 李氏虽然是个妾，但她背靠相府以丞相夫人自居多年，一朝光环被打破，这可是老百姓们最喜瞧的片段啊。 “相爷，相爷……”李氏被抓了个结结实实无从狡辩，只能抽抽噎噎道，“相爷，您听妾解释，都是这个人他强迫妾的，他强了我之后，说如果妾不从他，他就要污蔑妾和他有奸情，妾是无可奈何才委身于他的……” 丁一鸣一听李氏想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他的头上，脸都绿了：“相爷，不是的，是这个女人说您和她从来不欢好，说她独守寂寞空闺，屡次三番恳求于小的，小的这才答应她的！不仅如此，这些年来这女人还做了不少腌臜事，都是小的经手的，小的全部都知道。” 李氏身躯一场，恐惧万分看向丁一鸣。 丁一鸣为了保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李氏啊？ “只要相爷您大发慈悲饶了小的一命，小的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包括这个女的贪墨相爷府邸中的银两，小的也能一一告知您用在了何处。 不仅如此，相爷府邸中的多条枉死的人命，也都是这女的做的。例如早先的候乔午候管家、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秋儿，都是她要杀的！小的可以作证！” 第74章 和李氏母女断绝关系 丁一鸣话音落下，人群中掀起轩然大波。 “我早听说这李氏贪墨楚大小姐母亲的嫁妆，贪墨中馈，没想到手上还有人命？” “啧啧啧，有人命算什么？这女人天生下贱，连丞相这么好的男子都要吃她红杏出墙的亏，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这要报官了啊！” “必须的，杀人偿命！” “你含血喷人胡说八道！”李氏气得浑身颤抖，爬起来要打丁一鸣，“你为什么要这样栽赃陷害我？我没杀人！没杀人！人都是你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任老六一脚踹在李氏身上。 “规矩点。” 李氏疼得脸色惨白，哭得更大声了：“苍天老爷，六月飞霜啊，相爷，您怎么能因为这人三言两语就定了妾的罪呢？您没有证据！没有证据！” 李氏可怜兮兮看向楚墨池，后者看她的眼神就和看着什么肮脏的刍狗和蝼蚁般，他微微点头对楚寒烟道：“的确，我们没有证据。” 楚寒烟也随着一起点头，笑眯眯道：“没关系的李姨娘，反正有没有证据你都是死路一条。” 李氏脸上的惊喜还未落下就成了惊吓：“楚寒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想草菅人命不成？” “什么意思？呵呵，既然你是我父亲的侍妾，那么侍妾和护卫偷情，理所应当要被拉出去浸猪笼啊。来人，把李氏拉去沉塘！” 一道晴天霹雳打在李氏的头顶上，为了保命她不得不大声喊。 “我不是！我不是！” 楚寒烟诧异道：“李姨娘，你不是什么啊？” 李氏迫不及待道：“我不是楚墨池的妾！” 楚寒烟故作诧异道：“开什么玩笑，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你是我爹爹的侍妾，你故意这么说，是不是想着以此逃脱浸猪笼的结局啊？” “不是的，不是的……”李氏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泪水连连道，“我真的不是相爷的侍妾，相爷，您说句话啊，相爷……您答应过他要照顾我们母女的，相爷……您不能出尔反尔啊！快说句话啊。” 楚寒烟寸步不让：“若不是侍妾，你为何以女主人自居？难道这些年你和我爹就没有恩爱交好，琴瑟和鸣的时候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相爷只是答应了故人保护我和碧玉，所以才把我们接入了府中，对外宣称我是相爷的妾，但我和相爷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的交集，既没有文书，也没宴宾客，更没有任何接触。相爷，对吗？相爷！” 李氏恨跪在楚墨池面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楚寒烟厌恶道：“既然如此，那我代我爹的故人处置了你不是正好？恰恰保全那位故人的名声。” 李氏看出来了，楚寒烟就是千方百计想要弄死她啊！ 她大喊：“相爷，我是别人的妾，哪怕我有再多的不是，相爷和楚大小姐也没有资格处理我啊。这天理何在？你们没有权利发落我！” “够了！”一直沉默的楚墨池怒喝道，“我和故人之间的情谊已被你和李碧玉消耗殆尽，你滚吧，日后不要再出现在本相的面前，否则休怪本相不留情面！” “是……是……” 李氏大喜，连忙起身，像是想要回到丞相府却被任老六再次一脚踹到。 “你干什么？”李氏大喊。 楚寒烟懒懒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呢，你干什么？” 李氏当然是想进入府中收拾细软了，那里面可有她这些年来的所有财富啊。 楚寒烟冷笑道：“你贪墨的银两，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我们可以不再追究，但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等本小姐禀告燕京府府尹，让府尹大人定夺，李氏，你可要好好斟酌斟酌啊。” 楚寒烟一说，李氏哪里还敢打府中银两、细软的主意？急急忙忙拔腿就跑。 围观的老百姓们终于确信这李氏不是丞相府的人了。 “难怪光风霁月的丞相会教养出楚碧玉这样不知廉耻的浪荡货、大骗子，原来楚碧玉当真不是丞相的女儿啊！” “啧啧，丞相这是到了八辈子的霉啊，为了报恩，为了故人之间的情谊，愣是让这两个祸害在丞相府中蹦跶了这么多年。” “可不就是么，幸好这李氏不是丞相府的人，否则这头顶草原青丞相是一辈子都甩不掉咯。” “难怪楚大小姐要躲去佛寺呢，若不去，怕是要被这两母女祸害了。” “哎，太惨了……” 楚寒烟用计这么一逼，就让李氏、李碧玉和丞相府断得干干净净。 但李氏能跑，另一个人跑不了啊！ 丁一鸣睚眦欲裂，大喊：“李氏！你不带我？” 楚寒烟笑眯眯道：“呵呵，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呢，给本小姐打，往死里打，当年盗取我义妹的药方给李碧玉的人一定就是他！” 有护卫上前，一巴掌甩在丁一鸣的脸上，打得他脑袋发懵，不断哀嚎。 “不是我……不是我……那真的不是我！” 楚寒烟莞尔一笑，道：“不是你？不是你就更该打了，因为你已经一点作用都没有了呢。” 丁一鸣快被楚寒烟气死了，绞尽脑汁才想到了一条。 “小的有话说！小的有话说！李碧玉当年在北地曾和北地人互通有无，送信的事情都是小的去做的！” 这倒是出乎了楚寒烟的预料：“此话当真？对方身份是谁？” “小的也不知道，但小的可以肯定那人身份不凡，因为他身上血煞之气非常浓烈！” “还有呢？” “还有，当年李碧玉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到丞相府的护卫队中，小的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当年将凤九小姐打得当场吐血的人正是李碧玉安排的人，然而摄政王顺手就击毙了那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除了我和李碧玉！” 楚寒烟敏锐得察觉出了不妥之处，当年北地之事绝对没有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恐怕连李碧玉和凤九，也仅仅是其中一枚棋子罢了！ 楚寒烟还想追问那北地人的身份，突然，一根三尺银丁陡然破空出现，带着万钧之力瞬间贯穿丁一鸣的喉咙…… 第75章 工具人凤无眠 “噗嗤……” 长钉的内劲十分绵长，贯穿丁一鸣的咽喉后疯狂震动，竟直直将丁一鸣的脑袋都齐齐削掉。 头颅坠地，鲜血狂喷，人群大乱！ “杀人啦！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 “保护相爷！保护小姐！” “保护相爷！保护小姐！” 楚寒烟连忙抬眸，突兀地对上了一双幽暗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瞳。 她正想追上去，楚墨池一把拉住了她，把她稳稳护在自己的身后，楚墨池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沉沉道：“烟儿别怕，爹爹在。” 楚寒烟心尖微颤，再抬眸的时候，那人已如同鬼魅般陡然无踪了。 但楚墨池依旧如临大敌，四处观望，就仿佛是一头守护小幼崽的雄狮，看得楚寒烟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拍拍自家老爹的肩膀，道：“好，我不追，您别担心。” 剑书检查了丁一鸣的状况，躬身道：“相爷，小姐，人当场就死透了。三尺追魂钉，是万魂岭第一次刺客白煞。” 这追魂钉虽然被称呼为“钉”却是实打实的“剑”形，因为没有剑柄故而被戏谑地称之为钉。 “知道了。”楚墨池厌恶地看了看丁一鸣的尸体，道，“把他送去摄政王府，还有，将丁一鸣的话完完全全转告给凤无眠。” “是。” 楚寒烟看着剑书离开的背影，道：“爹，剑书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您的呢？” “有十来年了。” “为何而来？” 楚墨池惊讶道：“你怀疑剑书？” 楚寒烟摇头：“并不是，只是觉得剑书这样的气魄，不像是一个侍卫。” “嗯，他家中出现变故，这才成了我的护卫。”楚墨池犹豫再三，道，“烟儿，你真准备去搬去摄政王府吗？” 楚寒烟笑眯眯道：“去啊，贵妃娘娘安排好了我就去，爹你莫要担心，等我的目的达到了，我就回来。” “烟儿，这……会不会……” “爹，如果你相信女儿就支持我。” 最终楚墨池还是拗不过楚寒烟，只能退步让楚寒烟搬去摄政王府。 六月九日。 惠风和畅，碧空如洗。 一架描龙绘凤的奢华轿撵由皇家羽林军护送，丽贵妃的心腹曹嬷嬷亲自陪同，浩浩荡荡从丞相府出发，沿途绕了燕京城三圈，最后抵达了摄政王府。 羽林军的后方跟着长长的队伍和家丁，他们身着统一的喜庆服装，抬着一百零八担鎏金红木漆箱，敲锣打鼓，红绸铺路，真真是好不热闹，看得沿途围观的老百姓们目瞪口呆、结舌震惊。 “我的个乖乖呀，丞相府这又是干什么呢？” “还有干什么呀？不就是楚大小姐搬去摄政王养伤咯！” “养伤？这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的样子，哪里像是养伤？说是成亲还差不多！” “就是，这分明就是楚寒烟倒贴摄政王，死死抓着王爷不放呢。” “哎，你们这番话既对也不对，略显偏颇，有失去公道。” “此话何解？” “若说楚寒烟恬不知耻地厚着脸皮倒贴摄政王，这的确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因为摄政王说两人之间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不夫妻对拜，两人就真的不拜堂了。没有对拜之礼，又如何能成为夫妻呢？楚寒烟这不是倒贴又是什么？” 众人纷纷点头，那人又道：“但若说楚寒烟倒贴，那你见过哪个倒贴之人能被皇上百般看重？不但许诺楚寒烟上玉册的摄政王妃之位，还借出这奢华的皇家轿撵，还让当朝丽贵妃的心腹嬷嬷一路开路陪同，红绸、华调样样周全，还有这浩浩荡荡的画家羽林军，那琳琅满目的“嫁妆”，那张扬又炽烈的气焰，啧啧啧……哪怕是当朝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吧？” “对对对！没错！”你旁有人激动万分地道，“最令人震惊的是，就连楚寒烟带着的拖油瓶都被赐封为摄政王世子！甚至皇上还许诺，在这小公子成年及冠之后，要封他做这东晟郡王，赐封地淳州呢！你们说这算倒贴吗？这能算倒贴吗？” 众人沉默，良久后又有人开口：“所以这皇上、摄政王和楚大小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有人小心翼翼道：“我总觉得皇上对楚大小姐特别好，仿佛楚大小姐要什么皇上就给什么，相比之下，摄政王仿佛倒成了一个棋子和工具……” “工具？”另一人惊呼，“兄台此言甚妙甚妙啊！” 可不就是工具人吗？ 妥妥的、用来取悦楚大小姐的工具！ “你们说小公子会不会是皇上的儿子呀？” “嘘！这种话都敢说，你不要命啦？如果他真是皇上的儿子，楚寒烟敢说孩子他爹已经死了吗？那是诅咒皇上啊！皇上还能忍着她不成？” 众人恍然大悟。 “嗯，兄台所言极是。” “那这到底为何啊？” “哎……皇室辛秘，我等凡人又岂能得知呢？” 市井间，深巷里，朱门中，高门内，人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只得出了几个结论。 一是楚寒烟深得圣心，比摄政王还得皇上看中，因为楚寒烟满腹锦绣经纶。 想当初夏花宴上楚寒烟那一篇将朝堂局势、天下要闻分析得极为透彻的、才华洋溢的骈文，普天之下有多少学子、官吏能有这她的胸襟和眼界？能如她一般鉴往知来，高瞻远瞩，真知灼见？ 所以楚寒烟是靠真本事获得的圣心！ 还有人说皇上给摄政王和楚寒烟赐婚就是为了羞辱摄政王，因为摄政王屡次冲撞皇上，已让皇上万般厌恶。 皇上和摄政王的矛盾很快就会爆发！ 简而言之，楚寒烟入住摄政王府已经成为了大齐上下人人瞩目的大事！ 人们都在猜测楚寒烟会在几日内被摄政王赶出王府，甚至有些好事者还设下了赌局，楚寒烟在王府中待的时间越是久，赔率便越是高，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天下百姓都乐呵呵得参与其中。 但大多数人都只压个三、五日，毕竟在他们看来，以摄政王的脾气，三、五日已是极限了。 当然，有些个胆大的压他个半年，那可真真是钱多了没处花呀！ 第76章 入府的惊喜 终于，在“送亲队伍”饶了燕京城数圈后，楚寒烟一行人抵达了摄政王府门前。 只可惜王府大门紧闭无人应答，别说摄政王亲自出门迎接了，甚至连个侍卫府丁都没有。 “嬷嬷，敢问这情况怎么处理？”羽林军将领道，曹嬷嬷想了想道，“派人去禀告，稍等片刻。” “是。” 然而无论他们派出多少人敲门，王府众人都屹然不动，显然整个摄政王府从内到外，都在拒绝着楚寒烟的到来。 “嬷嬷，这……” 曹嬷嬷没想到摄政王竟然如此硬气，连皇上和贵妃的面子都不给。 围观的老百姓们更是暗暗叫好，心道楚寒烟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怎生配得上他们摄政王？ 就该狠狠落她的脸面，让她抬不起头来！ 曹嬷嬷又等了片刻，眉头一蹙正准备遣人去询问丽贵妃的意见，没想楚寒烟已从轿撵上大大方方地跳了下来，一袭红衣如火，张扬明丽。 只是和众人想象中的凤冠霞帔不同，楚寒烟穿得是男子的衣袍，英气勃发，眉目秀逸，绝色无双。 若非早已知道楚寒烟是个男子，众人会以为这是谁家的俊俏新郎官。 “我的天……” “楚大小姐竟、竟……竟如此俊俏的吗？” “乖乖，辛而她身为女子，否则我等颜面何存？” 楚寒烟回眸，对着人群挑眉一笑，更是浓烈娇媚，荼蘼颜绝。 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且听楚寒烟朗声道：“大双、小双，给本小姐把这大门踹开！” 曹嬷嬷都傻眼了，连忙道：“楚小姐，您说……把门踹开啊？” 楚寒烟笑眯眯道：“对啊，若非本小姐‘身受重伤’，本小姐都想亲自上去出踹门了，动脚！” “是！小姐！” 大、小双飞身掠起落在门前，一人一边运气重重一掌打在厚重的朱门上。 众人且听一声巨响，朱门被两人合力拍开，那断裂的门栓也坠落在地，而门后还有两个捂着鼻子的护卫，血流满面，龇牙咧嘴。 楚寒烟挑眉道：“哟，原来后面还有人啊？呵呵，想必是两个聋子吧，啧啧，摄政王府竟落魄至此，要请两个聋哑人作为护卫。” “聋哑人”凤三、凤四先是看着楚寒烟一阵呆滞和惊艳，等听罢楚寒烟所言后更是嘴角狂抽。 难怪凤一统领说让他们万万小心，因为楚寒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们原先还不信呢，听到门外噼里啪啦的，就说贴在门上听听到底啥动静，没想到楚寒烟竟命人把王府的门踹开了！ 这简直粗鄙至极！粗鄙至极！ 凤三抹了把脸，拱手道：“楚大小姐。” 楚寒烟笑了：“哟，感情不是聋哑人？既然如此为何连贵妃娘娘的旨意都听不到？” 凤三笑，哪怕这张脸再俊，此时糊着血也足够滑稽的：“楚大小姐此言差矣，属下刚赶到，王爷已经替您安排好了一处四面通风、风景独好、古朴优雅的院子。” “嗯，带路吧。” “是，请您随属下来。” 见楚寒烟当真这样从摄政王府的正门进了去，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进去了？” “这就顺利进了王府！” “我的天啊，竟然真的进去了！” “进去了又如何？楚寒烟在里面的日子可不一定好过。指不定明天就被撵出来了！” “嗯，有道理……” …… 在整个燕京城百姓的念叨中，楚寒烟来到了凤无眠给她安排的院子。 院子在摄政王府的西边，面积不小，也算是亭台楼阁、池塘倒影一应俱全，唯一的问题就是破。 俨然多年不曾修葺过，连走入楼阁都能听到木地板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房顶漏风，甚至连凉亭里的石凳都是裂开的！ 这能住人吗？ 欺人太甚！ 重兰绷着一张脸道：“这位老哥，这就是你说的四面通风、风景独好、古朴优雅？” 凤三一边踹开脚边的掉下的烂木橼，一边乐呵呵道：“正是正是啊，这是驰风院，且看这接地连天的荷景，且瞧这古韵悠然的建筑，是不是得天独厚？当然，我们王爷说了，如果楚大小姐您住不下去呢，可以随时回丞相府。” 重兰眉头一蹙就想拔剑，但见楚寒烟聊起袍角爽快落座在裂开的石凳上，笑眯眯道：“我很喜欢这驰风院，既然本小姐已经住进来了，那这里是不是本小姐说了算？” 凤三还以为楚寒烟会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呢，没想到她竟然忍下来了？他忙道：“那是自然，这里的一切您都请便。王爷说了，请您万万不要客气。” 岱鸢眯眼道：“你们王爷倒是大方。” 凤三仿佛听不出重兰的嘲讽，忙道：“那是，那是，我们王爷可是这天下一等一豪爽的人。” “好啊，那本小姐就提前谢过了。” “不谢不谢，”凤三可是个机灵的，又道，“不知道楚小姐想怎么捯饬这院子呢？” “哦，放心，本小姐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就跟我捯饬丞相府一样捯饬这里。” 凤三想了想，觉得没啥毛病，毕竟楚寒烟提起了相府，她总不可能把相府拆了吧？ “还有，因为王爷不喜人多，王府里也没多大的人供楚大小姐您差遣，还请您多多担待。” 意思是你想怎么搞怎么搞，反正我们摄政王府的人绝对不会帮忙，也没有人伺候你。 “好啊，没关系。” 又好？ 这楚寒烟为啥这么好说话？ 对上凤三疑惑的目光，楚寒烟笑得更灿烂了。 星眸璀璨，笑意盈人，在阳光下真真是好看得不得了，凤三不敢再看，道：“那……小的先告退了。” “好，慢走不送。” 凤三、凤四离开了院子，急急忙忙向凤无眠汇报去了，凤无眠正垂眸处理公务，听罢也没放在心上。 既然楚寒烟进了摄政王府就别想轻易离开，直到魁仙老翁上门之前，她只能乖乖在那破败的院子里等着。 无论如何，凤九的消息他必须知道！ 入夜前，楚寒烟一切如常。 然而明月刚刚挂上天幕，一道火光从王府西边突然冲天而起，炽热明亮，光芒灼灼！！ 第77章 这是一道送命题 凤无眠正准备用膳呢，乍一看到这火光差点没噎着。 他好不容易将口中食物吞下，俊脸憋得通红，咬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留下监控楚寒烟举动的侍卫匆忙跑了进来，道：“王爷不好了！楚大小姐她她她、她放火烧了驰风院！！” 凤无眠愣了：“什么？”放火烧了驰风院，那个女人是疯了不成？ “王爷，真的烧了……属下可不敢说谎。” 侍卫一脸苦哈哈，凤无眠气得饭也吃不下了，起身道，“走，过去看看。”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楚寒烟的驰风院，还没踏入其中，就看到那一袭红衣潇洒自如的女子坐在凉亭内一边饮酒，一边看着烈火冲天的景色，兴致极高，形式恨不得当场吟诗两首助兴。 火光倒映在她的脸上，把那一双墨色的双眸染得绯红。 就连那张白若春雪的容颜，也格外勾人艳丽。 她对着来人微微一笑，笑容在活与夜的交缠中愈发灿烂，好似一株怒放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王爷来了？”楚寒烟问，“一同坐下畅饮一杯吧，放心，王爷穷得连个好院子都拿不出来，本小姐就请你喝了这杯酒又如何？坐吧，您可千万不要客气。” 凤无眠忍着当场掐死这个女人的念头，撩起袍角在她的对面落座，冷冷一笑道：“楚大小姐好大的威风，一进我摄政王府就开始放火烧院子？再让你住两天，岂不是连本王的命都要拿走？” 楚寒烟做作的惊讶低呼，漂亮的凤眸儿愣是瞪成了猫眼，竟有这么两分的娇憨与可爱：“王爷，您这可就不讲理了呀，我明明问过您的护卫，是您的护卫说可以烧的呀。” 凤三和凤四听到楚寒烟的话差点没给她跪下，哎呦他们的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呀，他们什么时候说能烧啊？ 迎上凤无眠刀子一样的目光，凤三咬牙道：“回禀王爷，楚大小姐问属下是否能捯饬院子，属下问她想如何捯饬，楚大小姐回禀说，如同捯饬丞相府一样捯饬这驰风院，所以属下才没有多说什么的。” 凤无眠眸光转动，死死盯着楚寒烟道：“所以楚大小姐就是这样捯饬丞相府的吗？”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谁知道楚寒烟却用手托着尖尖的下巴，笑意盈盈道：“对啊，王爷是怎么知道的，我当初就是这样捯饬丞相府的呀，呵呵。” 凤无眠这才突然想起，当初楚寒烟回到丞相府后好像真的烧了一个院子！ 该死的！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呢？ 凤无眠感觉自己都要气得心绞痛了！ 凤无眠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楚小姐，若本王一直无法给你满意的院子，你是不是要把整个王府都‘捯饬’一遍？” 楚寒烟笑着点头，很漂亮，却是个流氓：“对啊，王爷您知道就好，嘿嘿。” “楚寒烟！你放肆！” 凤无眠一掌打在摇摇欲坠的石桌上，打了它当场四分五裂，那气劲吹得楚寒烟头发都乱了。 但楚寒烟却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抢在凤无眠发作之前，把酒壶和酒杯救了下来，粉嫩的小嘴里嘟囔着：“啧，狗男人，万一摔坏了这月光杯你赔得起吗？” 凤无眠猛得瞪大眼睛，鬓角青筋暴起，几次三番才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楚寒烟打不得，一旦把她打死了，他的凤九就永远没有消息了。 众人：“……” 哎呦妈呀楚大小姐，您骂王爷是狗男人这句话太大声了，王爷都听到了哇！ 众人嘴角狂抽，纷纷迅速低下脑袋看自己的鞋尖，不敢说话，生怕被王爷迁怒。 凤无眠站了起来，来回在楚寒烟面前踱步，随即他突然顿下脚步，目光危险而又冰冷：“那好，那就请楚大小姐和本王住同一个院子吧。” 既然楚寒烟如此麻烦，那就索性把她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再敢“捯饬”他的青松苑，直接把她的腿打断！ 楚寒烟眼神闪了闪，爽快答应道：“好啊，那就麻烦王爷了。还有，此时夜已深，本小姐还未用晚膳呢，不如就去王爷那里将就将就？” 凤无眠正想拒绝，楚寒烟又道：“放心，放心，本小姐好养得很，一点都不挑剔。” 楚寒烟言罢，还起身吩咐丫鬟们收拾行李，一点都不客气地道：“这些东西太重了，你们不要自己搬，都留给王爷的护卫们吧。特别是那些凤字开头的，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十等等，哦，十是小姐姐，小姐姐就算了，剩下的那些可都是身强体壮的呢，厉害得很。” 凤无眠气得头疼，可楚寒烟又是这样一幅泼皮无赖、油盐不进的模样，最终凤无眠为了保命，疾步拂袖而去。 众护卫们看着自家王爷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他们总有一种预感，今天这种“对峙”只是一个开端罢了，未来这摄政王府到底谁说了算，现在还真是说不准啊。 岱鸢上前一步，盈盈心护卫们行了一礼，笑道：“那就劳烦各位凤小哥哥们了。” 岱鸢的嗓音温柔如水，生得是眉目如画，浅浅的一句便让在场众人都手忙脚乱不，。 “不不不，不客气的……” “快动手吧。” …… 于是乎，楚寒烟不仅没有如同燕京城百姓所想的一般，在当天被摄政王赶出王府，她还大摇大摆地住进了王府的主院，并且二话不说就选了一处风景好、通风佳、清新雅致、低调奢华的厢房。 看着楚寒烟的物什如同流水一样送进厢房中，凤无眠的头再次刺刺地痛了起来，他甚至在想让楚寒烟搬进来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楚寒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确能够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和魁仙老翁的通信往来等等。 但以楚寒烟气人的功力，他或许没有办法活着等到那一天啊。 啧……这可能是一道送命题。 第78章 王爷您将就将就 凤无眠当然不会和楚寒烟一起用晚膳，他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回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楚寒烟看着满桌珍馐佳酿，几乎不曾动过，挑眉问一旁的凤十：“你们家王爷不用了膳了吗？” 凤十作为唯一一个“小姐姐”，侥幸不用去做苦力，但需要做更加苦不堪言之事，那就是监视楚寒烟。 她颔首道：“王爷已经饱了，剩下的请您一个人用。” “哦。”楚寒烟点头，“哪盘菜是他吃过的？” 凤十一愣，又问了一旁伺膳的两位侍女。 这两位侍女一位娇俏仿若桃夭，一位清雅如同山茶，都是玲珑婀娜、百里挑一的大美人，身上穿得是绫罗绸缎，头上还缀着价值不菲的头面，瞧着竟比一般家族里的娇小姐还富贵。 更艳丽些的侍女冷哼一声道：“楚大小姐问这做甚？”肯定是故意想吃王爷吃剩下的，以此表现两人的亲密。 啧，厚颜无耻！ 楚寒烟没理会这侍女，而是看向另一位侍女，她缓缓抬起一双拢着水雾的杏眼儿，娇娇怯怯道：“回楚大小姐的话，那珍珠脆肚儿、翡翠虾仁是王爷动过的，其他的王爷都不曾用。” 楚寒烟笑眯眯道：“重兰，把那珍珠脆肚儿和翡翠虾仁拿出去倒了，其他的拿去膳房请厨娘热一热，王府条件太简陋了，我们也不好太挑剔不是？将就着对付一顿吧。” “是，小姐。” 重兰准备去端菜，那娇艳侍女怒斥：“王爷说过，府中一缕不允许糟蹋浪费吃食，你敢把菜倒了？” 楚寒烟露出惊恐的神情，道：“不倒难道你吃吗？你们王爷为人刻薄，小肚鸡肠，怕是吃过的东西都会染上他的坏毛病，祸害了他人怎么办？” 两位侍女脸都黑了，因为从前主子吃不完的膳食最后都赏赐给了她们二人。 这两个侍女一个名为春棠，一个名为静雨，是从前长公主赏赐给凤无眠的。 因为念着长公主的恩情，所以凤无眠一直给两人王府最好的待遇和职务，那就是自己的大丫鬟，但这也也仅仅是看在长公主的颜面上罢了。 凤无眠想等两人到了年龄，就将二人婚配出去。 只其他人都不晓得凤无眠的想法，皆以为凤无眠迟迟不动二人是存着将她们收入房中的念头，连她们二人也是这般想的，对此是十分期待，万分娇羞。 艳丽侍女春棠气得脸颊通红：“楚寒烟你竟敢公然侮辱王爷！你……你好大的胆子！” 重兰冷笑一声，抬手一巴掌重重甩在了这春棠的脸上，冷冷道：“对王府的贵客，丞相府唯一的嫡小姐，未来王府的王妃，你竟敢直呼楚小姐的名字，还‘你你你’的出言不逊？看来你这张嘴是不想要了。” 重兰可不是岱鸢这种温柔似水的姑娘，这一巴掌下去春棠的脸当场就肿了。 春棠颤抖着身躯后退了两步，最后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岱鸢有些不放心：“小姐，她怕是要去找摄政王诉苦。” 楚寒烟懒懒摆手道：“去就去吧，无伤大雅。”随后她凤眸而一抬，笑眯眯对静雨道：“你如果要去也可以啊，去吗？” 静雨柔柔行了一礼：“楚小姐是王府的贵客，奴婢自当尽力伺候。” “嗯，去热菜吧。” “是。” 春棠哭哭啼啼跑到了书房门前“噗通”一跪，不说话，但那幽幽怨怨、缠缠绵绵、如泣如诉的哭声更是让人揪心。 许久后，凤一推开书房门道：“春棠姑娘这是作甚？” 若是平时，春棠肯定能发现凤一的脸色不好，但现在她心中委屈着呢，自然没发现端倪。 春棠添油加醋向凤一告状，只差没把楚寒烟说成一个十恶不赦、满嘴粗鄙的恶人了。 她以为凤一会勃然大怒，然后将楚寒烟赶出去，但不料凤一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她，低声道：“这……春棠姑娘，楚大小姐，哦不对，是楚小姐的脾气向来火爆，你且多多担待些。” 从今往后，不仅是他们王府里的侍女要多担待，侍卫要多担待，就连他们王爷也要多担待些。 毕竟楚小姐连摄政王府的院子都敢烧，偏偏还烧得有理有据，那打你算什么？ 恐怕假以时日楚小姐怒起来，连王爷都会打吧？ “可是……” 春棠还想辩驳两句，书房中突然传来了凤无眠冰冷的声音。 “闭嘴，滚出去。” 春棠知道凤无眠性格可怕，但他也不曾这样对她说话，吓得她一时都呆傻在了原地，还是凤一挥手遣人捂着她的嘴将她拉了出去，否则她怕是要当场掉脑袋的。 房内的凤无眠一脸阴郁，手下宣纸上乃满满肃杀铮铮的“静”字，看得凤一不敢多言，静静垂眸等候在旁。 大半个时辰后，凤无眠的的火气终于下的差不多了，蹙眉道：“楚寒烟在干什么？” 立即有暗卫来报。 “回禀王爷，楚小姐还在膳厅。” “去看看。” “是。” 凤无眠走到暗中一瞧，压下的怒火又蹿起来了。 她烧了他的院子，气得他没用晚膳，可她依旧一点愧疚感都无，该吃吃，该喝喝，那笑声清越又畅快，畅快到甚至有点猖狂。 腹中传来的饥饿感烧得凤无眠有点难受，凤无眠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窝火，这是他的府邸，他凭什么要如此退让？ 要让也应该是她楚寒烟让！ 凤无眠绷着脸走入膳厅撩起袍角入座，挑眉幽幽道：“把本王的膳食端上来。” 众人：“……” 死一样的沉寂。 凤无眠蹙眉：“没听到本王的话吗？” 静雨战战兢兢道：“这……这……回禀王爷，方才您用过的膳食已经被楚小姐倒掉了。” 楚寒烟淡淡瞥了静雨一样，优雅万分地擦了擦嘴角，笑眯眯道：“对啊，都倒了。王爷您看夜已深，厨娘们都歇了呢，不如您将就将就？毕竟桌面上还留下不少呢。” 凤无眠难以置信看着笑意盈盈的楚寒烟，良久才道：“你让我吃你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第79章 妒妇之名不胫而走 因为太愤怒了，凤无眠连“本王”二字都忘了，直接称呼“我”了。 楚寒烟眨眨眼：“您刚才留给我的不也是残羹冷炙吗？况且我的口水又没毒，为啥不能吃？王爷，您倒是比我一个女子还娇气呢。” 凤无眠气得鬓角青筋冒起，可偏偏眼前的女人杀不得，他冷笑道：“即是这般，那厨娘们养着有何用？凤一，通通抓起来，重责三十大板，撵出府去！” 楚寒烟的确是想气一气凤无眠，但却不会牵连无辜，她翻了个白眼道：“干嘛呢，脾气如此不好，难怪孤家寡人，等着，本小姐给你做碗面去。” 凤无眠愣住了：“你？” 楚寒烟笑道：“对啊，本小姐，毕竟厨娘们都歇了。怎么？怕本小姐给你下毒所以不敢吃吗？若是嗯如此不吃也成，那我们各自歇息去吧。” “吃！”凤无眠挑眉，“为什么不吃？爱妃哪怕给本王下了化骨水本王也吃，有劳爱妃了。”想偷懒？没门！ 狗男人！ 楚寒烟笑得娇媚：“好啊，那王爷等着。” 吃吃吃，吃死你！ 楚寒烟当然不可能做什么饕餮飨宴来招呼凤无眠，决定随便煮一碗面把他打发了就成。 她煎了个鸡蛋，用高汤掉了个汤汁，沸腾红放入面条，最后又下了一点芝麻油、葱花、辣椒圈和辣椒油。 普普通通非常素净的一碗面，端下来放在凤无眠面前后，他的眉梢果然紧紧蹙起。 楚寒烟撇嘴道：“怎么？不乐意吃吗？不乐意就拿去倒掉吧。” 凤一看清面上的搭配后正待开口，凤无眠却抬手制止了他，主动拿起筷子低头吃面。 他的动作很优雅，姿态也很从容，吃面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吮吸的声音。 不得不说，眼前的狗男人除了性子不讨喜之外，无论教养还是容貌都是赏心悦目的。 等所有面都吃完之后，凤无眠还端起面碗喝了几口汤，方才优雅地擦拭嘴角道：“还不错。” 凤无眠如此中肯又坦率的评价让楚寒烟吃了一惊，她还以为他会为了为难她故意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呢。 楚寒烟轻哼一声：“算你有眼光。” “楚承曦喜欢你做的面吗？” “那当然是喜欢的。” “只可惜凤九不喜欢吃面，否则她一定很喜欢你的手艺。” 关于凤九在凤无眠面前的“人设”是什么楚寒烟并不知道，想不出错最好的方法就是少说话，楚寒烟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道：“你洗碗啊，我先去歇息了，累了一天。” 凤无眠淡淡垂着眼，等楚寒烟一行人离开后他立即起身去净房狠狠吐了一通。 “王爷，您没事吧？”凤一在净房外小心翼翼道，“属下请尉迟泽请过来！” 凤一急急忙忙离开，吩咐静雨等人在净房外恭候。 凤无眠对芝麻油过敏，所以不能吃任何放有芝麻油的东西，吃了就会上吐下泻浑身起红疹。 而上一次吃芝麻油中招，是凤九亲手给他煮的面，和这一碗面几乎一模一样的面条。 不仅仅是造型，就连味道和搭配也十分相似。 那一瞬间他的心疯狂跳动了起来！ 但楚寒烟的眼神清亮又坦然，显然是不知道他对芝麻油过敏，更排除了她故意整他报仇的可能。 所以……这依旧是师出同门的巧合吗？ 即使已把腹中的异物吐干净，但凤无眠的手臂上、脸颊上依旧起了的红点，这些红点奇痒难耐，哪怕是凤无眠也难以难受。 见凤无眠出来了，静雨立即上前递上帕子，轻轻在凤无眠的身后建议道：“王爷，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静雨因为距离凤无眠太近，被他身上的气息薰得她脸颊生红，美目涟漪。 “不用。” “王爷，楚小姐那碗面怕是有问题，您……” “本王说了不用。” 凤无眠淡淡回眸看了静雨一眼，黝黑无垠的眸光吓得静雨连忙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再多嘴就滚出去。” “是……” 静雨整个人都跪爬在地上，以头贴地，一动不动，直到四周再无杂音后她才心有余悸地抬头。 但她心中满是不甘，王爷不让她照顾，难道要找楚寒烟照顾吗？ 还有那碗面！ 那碗面明明把王爷吃坏了，他为什么不追究楚寒烟的责任？ 该死的！ 她等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在凤九失踪、楚碧玉被问罪之后，她以为自己终于熬出头了，为什么又冒出一个楚寒烟来？ 若楚寒烟是个好的就算了，可她偏偏是个寡妇，还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楚寒烟她凭什么？ 静雨心烦意乱回了院子，发现春棠正趴在床上哭，她故意担忧地叹了口气，后者果然睁开眼道：“你叹什么气？” “王爷身体不适，却不愿意留我在他身边照顾。” “王爷身体不适？”春棠立即爬了起来，整理衣袍急急忙忙道，“王爷为何会身体不适？” 静雨叹气道：“还有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楚寒烟吗？楚寒烟先是吃了王爷的晚膳，又让厨娘先休息，然后等王爷来用膳的时候又故作体贴地说要给王爷亲自下厨，想以此打动王爷的心。但偏偏她厨艺有限，做的东西吃坏了王爷的肚子，王爷又不允许我们声张……哎……” “竟是这般？岂有此理！楚寒烟这是胆大包天啊！等我一状告到长公主那去才成！算了，容后再说，我先去照顾王爷了！” 看着春棠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静雨轻轻勾唇一笑：“真是个蠢货。” …… 是夜，楚寒烟隐隐约约听到一阵阵嘈杂紊乱的声音，她没多想，自顾自翻了个身进了甜甜的梦乡。 翌日，楚寒烟一边洗漱一边听探子的回报，这才得知昨日夜里发生了一件震惊全燕京城的大事儿。 人们都说，楚寒烟善妒成性，入府不过短短一日的时间，就把摄政王的贴身婢女赶了出门。 这婢女还是当年长公主赐给摄政王的，贴身婢女跪在王府之外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忧忧怨怨，分外可怜。 这日之后，楚寒烟妒妇之名不胫而走。 第80章 好憨不想认 楚寒烟听到这些流言后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等等，明明是凤无眠那狗男人自己把她赶出去的，他的情债为什么往我的头上甩锅？” 岱鸢笑道：“小姐有所不知，王爷昨儿个吃了您煮的面之后召了尉迟泽来，好像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那侍女想进门去贴身照顾，还说是小姐您煮的面有问题，吃坏了王爷，要去转告长公主芸芸，如此触怒了王爷，王爷便命人把她叉出了王府。”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道：“这么说凤无眠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咯？” “嗯，外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去他个巧克力小饼干！” 分明是凤无眠自己看那献媚的丫鬟不顺眼把人赶出了府，这黑锅倒是扣得扎实。 对于自家小姐动不动蹦出来的新鲜词丫鬟们都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大双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把小公子接过来？” 小双接连点头：“对啊，都一天没看到小公子了，奴婢们都想念得紧。” 楚寒烟也想自家小公子，笑道：“嗯，那就等等一起去接人吧。” “好。” 楚寒烟今日穿了一件简单的青衫，腰间紧紧束起，纤细动人，不盈一握。 她每日都有晨起锻炼的习惯，今日也不例外，漫步到湖畔后折了一支杨柳枝，以枝为剑，腾挪转动，快意潇洒。 因为舞的是柳枝而非利剑，这杀气刚劲的招式也显得柔美起来。 遥遥看去，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杨柳更软，还是她的柳腰更细。 最后楚寒烟眼神一沉，从柳剑上摘下一片枝叶灌入内劲，直直掷向远处之人。 那人抬手一夹，竟用手指轻轻抵挡了她的“暗器”。 楚寒烟对他展颜一笑：“王爷，早上好。” 晨曦之下，女子笑得灿烂，贝齿雪白，粉粉的脸上还浸着点点细汗，竟如同一株刚刚抽芽的嫩枝儿青葱。 哪像个孩子娘？满满都是蓬勃的少女气息。 “王爷不是身体不适么？这么快就好了呀？” 凤无眠经楚寒烟这么一说，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痒意又蹿了起来，他暗暗咒骂一声，道：“楚小姐甚早。” 楚寒烟擦擦汗，挑眉道：“一口黑锅从天而降把我砸起来了。” 凤无眠佯装没听到，淡淡点头：“楚小姐今日有何计划？” 说来也好笑，齐文帝当真如同他们两成亲了一样，愣是给凤无眠批了十日的“婚假”，美名其曰让他和楚寒烟培养感情。 十日，够他们二人斗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了吧？ “今日啊，”楚寒烟笑眯眯道，“当然是去接我儿子咯。” 楚承曦？ 一想起那软绵绵、可爱爱的小家伙，凤无眠的脸上也露出了浅笑：“本王和你一起去？” “你？” “怎么？”凤无眠蹙眉道，“本王没资格吗？他怎么说也占了我摄政王府世子的名头。” “哦，那就一起吧。” 看了眼楚寒烟那简简单单的青衫，凤无眠道：“换一身衣裳。” 楚寒烟不解：“我这衣衫怎么了？甚好。” 凤无眠：“不男不女。” 楚寒烟：“……” 喵咪的，狗男人。 楚寒烟回房换了一件正红色的长裙，露出修长的颈项和白皙的锁骨，款式虽然简单，也没有太多的装饰，但压不住她气质张扬，随着她缓缓从房中走出，凤无眠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团烈火。 凤无眠盯着她的锁骨看了半晌，咬牙道：“如此暴露成何体统，再换一件。” 楚寒烟理凤无眠都傻，径直吃了早餐就上了马车。 这马车也是她的“嫁妆”，丽贵妃送的，金丝楠木所制作，精巧华美，玲珑秀气。 马车正准备启动凤无眠也钻了进来，他黑着脸给她披上一件纯白色的披风，楚寒烟瞪眼道：“王爷有甚毛病？大热天还批什么披风？” “寒冰蚕丝所制，解暑气。” 凤无眠刚说完，楚寒烟就感觉到阵阵舒爽怡人的气息通过披风传来，她惬意地眯了眯眼道：“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的凤无眠被气笑了，咬牙道：“对，毕竟还要讨好师姐呢。” 楚寒烟点头：“你继续讨好，万一哪天本小姐高兴了呢？” 凤无眠：“……” 果然，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丞相府，不用别人搀扶，楚寒烟帅气又利落地跳下马车，她脸上扬起笑，大步上前敲响了丞相府的门。 家丁应门一看欣喜若狂，扯着嗓子喊：“相爷，小公子，小姐回来啦！” 楚墨池和楚承曦就好像等在门边的一样，这一喊，不过片刻他们就出现在了楚寒烟面前。 “娘亲，您回来了？” “烟儿，你回来了。” 小奶团子死死抱着楚寒烟的腿，喊得那叫一个甜丝丝的，楚寒烟笑，弯腰将他抱起在脸上亲了又亲，随后对楚墨池道：“对，我回来了。” 小奶团子高兴极了，想回抱楚寒烟的脖子，不料却勾住了她的头发。 “嘶……” 楚寒烟轻呼一声，小公子急了，可越急那头发就缠得越紧。 “娘亲，这可怎么办？” 楚寒烟真想让丫鬟来弄，耳畔突然传来男人浅浅的低语。 “你别动。” 一只修长出现在她耳畔，轻轻握着小公子奶白的小胖手，解着那缠绕的青丝。 在外人看来，这一幕极其和谐又美好。 男子高大俊美，女子娇柔清丽，连抱着的小孩儿都是冰雪可爱。 来往行人纷纷顿下脚步观望，无不露出错愕又惊艳的目光。 不得不说，若单单从外貌上来看，楚寒烟和凤无眠无疑是绝配的。 “天啊，王爷和楚寒烟的感情如此融洽的吗？” “啧啧，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表面上再嫌弃，但如此美人的温柔乡谁能不沦陷？” “楚大小姐可真是天下绝色啊……” 但事实恶真相是。 楚寒烟翻白眼：“你到底会不会？笨手笨脚的？” 凤无眠：“是你的头发太太绕了。” 楚寒烟冷哼：“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缺点。” 凤无眠磨牙：“信不信本王把你头发薅秃了？” 楚寒烟冷笑：“你敢拔我头发，我必毁你天堂！” 凤无眠狐疑：“什么鬼？” 楚墨池：“……” 楚承曦：“……”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幼稚？还有……自家女儿（娘亲）好憨不想承认怎么办？ 第81章 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凤无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楚寒烟的头发从小公子的手上解救出来。 但发丝划过掌心的时候，柔软细腻的感觉好似绸缎般摩挲落下，还带着浅浅的、若有似无的药香。 凤无眠挑眉，正欲开口就对上了小公子打量的目光，他微微一愣，微笑道：“怎么了？” 小公子脆生生道：“王爷，您的身体好点了吗？” 突然被小公子关心，凤无眠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好多了。” “那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哦，娘亲说了，不能因为年轻就不注重，老了以后会特别可怜哦。” “是吗？” “嗯。” 凤无眠看小包子一本正经地点头，可爱又精灵的模样，一颗心蓦然柔软，见楚寒烟要把他放在地上，他竟鬼使神差地对小公子伸了伸手道：“本王来抱吧？” 楚寒烟惊讶了，凤无眠这厮打得什么主意？ 小公子爽快道：“好。”他才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太重，娘亲抱不动了呢。 说着，小家伙朝凤无眠伸出手，“吧唧”一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轻轻道：“王爷您能抱久点吗？” 凤无眠让小家伙坐在臂弯，笑意盈眸：“为什么呢？” 小公子嘟嘟嘴，小声道：“娘亲总说我太重抱不动，还说我吃的太多，我想证明一下自己啊，我真的不重是娘亲力气太小。王爷您要加油啊，为了我男子汉的尊严。” “哈哈哈哈。”凤无眠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 剑眉飞扬，神采奕奕，从那疏离冰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变成了无数女子心目中最最温柔的俊美郎君。 特别是他看着小公子的眼神，宠溺得几乎滴出水来，所有人都没料到，摄政王这等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竟还有这般铁汉柔情的时候。 这小公子还不是他的孩子呢，若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血脉，恐怕只会捧若珍宝，护若明珠吧？ 楚墨池心中那叫一个酸溜溜的，但如此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他的外孙，天下第一的好。 “别在门外站着，赶紧进门吧。” “好，多谢丞相。” 直到众人进入了丞相府，路人们才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 “虽然二人没有婚礼，但这也算是回门了吧？” “定是如此，果然，在楚小姐倾世美貌的加持之下，百炼钢也能成为绕指柔。” “你们不要胡乱猜测了，这只是王爷为了给皇上和丞相留点颜面罢了。” “嗯，不无可能，毕竟若真变成了绕指柔，王爷哪能不给楚寒烟一场盛世婚礼呢？” “啧，那赌局我要再去加一加。” “我也去。” …… 凤无眠被引入了客厅，这才发现厅中还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虽然穿着最普通的麻布棉衣，可那周身气派并不像是个寻常百姓。 他气息平稳，呼吸绵长，稳如泰山，俨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若非凤无眠自身有一甲子的内力，最近接连吐血误打误撞又通了奇经八脉、玲珑七窍，实力更上一层楼，否则定也瞧不出这老者的特殊来。 一看到老者，小公子就从凤无眠的怀中挣扎着落了地，“吧哒哒”迈着小板腿跑到老者的面前紧紧抱着他的腿：“爷爷，王爷来啦。” 老者缓缓抬头瞅了凤无眠一眼，眼中精光一闪，道：“老头儿我腿脚不方便，就不与王爷行礼了，王爷千岁。” 楚寒烟笑道：“这位是我们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师老伯，也是从小看着小公子长大的长辈，他老人家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身体也不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赎罪。” 凤无眠怎么能和一个瘸腿老头计较呢？ 这老头还是小公子的救命恩人，给他两分颜面又如何？ 他淡淡道：“无碍。” “对了王爷，师老伯他救下小公子之时我就曾经发过誓，要给师老伯养老送终，所以自然要把他接去王府的，您没意见吧？” 凤无眠眉心轻拢，一垂眸就看到小公子满是期待的眼神。 凤无眠：“……”罢了，只能让步，“好。” “那就成。”楚寒烟笑眯眯道，“师老伯他老人家喜静，需要一个独立的院子。我看王府中空置的院子不少，可否请王爷您费心安排一下呢？” 凤无眠眉心再次轻拢，一低头又看到了小公子满是期待的眼神。 凤无眠：“……”罢了，只能再次让步，“好。” “还有，师老伯的院中必须有池水，无需太大，可供养鱼、荷、花草便可。” 凤无眠又一次蹙眉低头，果然又对上了小公子水汪汪的眼睛。 凤无眠：“……” 他总算看出来了，这老、青、小三辈人是合伙作案配合得天衣无缝呢。 凤无眠嘴角轻轻一抽，揉了揉眉心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出来吧。” 看在小公子对他格外用心又分外可爱的份上，他让一让也无妨。 楚寒烟等的就是这一句呢！ “多谢王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岱鸢，去我房间将那本湖蓝色封面的册子拿来。” “是。” 岱鸢很快捧来了册子。 一打开！ 好家伙！ 起码九尺长！ 凤无眠脸都黑了，恨不得立即！马上！收回前言！ 楚寒烟这女人根本不晓得谦虚为何物，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简直就是她天生的本领。 然而小家伙却看着他咧牙笑，甜蜜蜜的，软绵绵的，好似酿了蜜儿。 凤无眠：“……” 罢了罢了，楚寒烟这人虽然讨厌，可这小公子是个好的，他曾不小心伤了他的心，就当做是补偿吧。 于是乎，凤无眠和楚寒烟是简简单单的来，浩浩瀚瀚一队人马回，让燕京城中的百姓们瞧得嗔目结舌。 “天啊！王爷当真把楚寒烟的儿子接回去了？当真要把这孩子认作世子？” “楚寒烟可真有本事啊。” “啧啧啧，这下多少燕京城贵女要哭瞎了眼睛哦。” 就在一行人即将抵达摄政王府时，突有暗卫匆匆来报。 “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 “李碧玉死了。” 第82章 毫不心慈的狠角色 楚寒烟以为凤无眠听到李碧玉的死讯多少会有些波澜，但没料到凤无眠只是淡淡蹙了蹙眉，道：“天牢中重兵把守，她怎么死的？” 暗卫：“被毒杀。” 凤无眠：“尉迟泽去了吗？” 暗卫：“尉迟神医去看了，说是魁仙老翁特有的毒，有可能是老翁亲自前来为徒弟报仇了。” “什么？”原本坐在马车里的魁仙老翁伸出头来破口大骂，“这怎么可能，什么阿猫阿狗怎么都给他老人家栽赃？他怎会为了李碧玉这种小角色脏了自己的手？” 凤无眠静静看着魁仙老翁：“师老伯，您认识魁仙老翁吗？” 魁仙老翁笑眯眯道：“认识，当然认识，这般风流倜傥、貌若潘安、兰枝玉树、风华绝代的人物老朽我当然认识。” 楚寒烟嘴角一抽，索性掀开车帘子跳下马车，道：“我师父和师老伯感情深厚，自然有些偏颇。” 魁仙老翁不乐意了，气鼓鼓道：“臭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朽还会胡言乱语不成？” 楚寒烟无奈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对凤无眠道：“我们一起去天牢看看吧。” “老朽也去。” 魁仙老翁就是个老顽童，尤其喜欢热闹，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 楚寒烟头疼道：“师老伯您在王府照顾小公子如何？否则小公子一个人怕是会寂寞。” 小公子接收到自家娘亲求助的信号，连忙扯了扯魁仙老翁的衣摆，乖巧道：“对啊师爷爷，您和我一起玩好不好？我给您背《神农本草经》和《名医别录》好吧？” 魁仙老翁听到自家小宝贝如此乖巧，顿时热闹也不看了，乐呵呵道：“好好好，这感情好啊，走走走。那个，楚寒烟凤无眠，你们自个去天牢吧，不用着急回来，查清楚再说。” 魁仙老翁催促车夫离开，一点把自家徒弟丢下的愧疚都没有。 楚寒烟：“……”她的师父就是天字第一号坑货，倒是给她留一匹马啊！“咳咳咳，那，王爷您载我一程可好？” 车队已经走了，老马又在王府里没有出来，除了和凤无眠共乘一骑之外楚寒烟别无选择。 这里距离天牢甚远，她总不可能“腿”着过去吧？ 凤无眠眉心一紧，对一旁的凤三道：“你下马，把马让给楚小姐。” 凤三：“……”所以感情属下就不是人吗？ 脸上挤出笑意，凤三跳下马道：“好的楚小姐，您这边请。” 楚寒烟尴尬笑笑，真心实意地道谢：“劳烦你了，凤三侍卫。” 凤三被楚寒烟的笑靥晃了眼，一时有些呆，等楚寒烟和凤无眠一行人策马离去了，他才突然回神，拔腿追来，边追边喊：“唉唉唉！等等我！凤四！凤五！” 他娘的，倒是载他一程啊！ …… 大齐天牢位于燕京城北部，因为四周住所稀少，连人气也更为淡薄。 楚寒烟跟在凤无眠的身后踏入其中，入目是各种各样的刑具，格外骇人，狱典一早就在等候，甫一见凤无眠便瑟瑟发抖地跪下，道：“卑职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带路。” “是。” 因为凤无眠的交代，李碧玉被关在了整个天牢中最底部的黑牢里，除了墙壁上的油灯之外，四周无光更无窗，既潮湿又冰冷，李碧玉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人自然是受不住的。 楚寒烟看到了李碧玉的尸体，她双眼圆睁，脸色铁青，死状狰狞，嘴角有着白色的泡沫，五指成爪在地上挠出了一条一条的血痕，由此可见死得非常痛苦。 “来了？”尉迟泽淡淡打了声招呼，“如果没错的话，这应该是魁仙老翁的绝命散，只需要一点便能悄无声息杀人于无形，我查过了，这绝命散就放在油灯中。” “我来看看。”楚寒烟上前查了查，果然发现了绝命散的痕迹。 她蒙了，这绝命散的确是师父的独门秘方，而且因为毒性太强，师父只制作了少许，卖给了一部分熟人，这个凶手是怎么拿到的？ “结果如何？” “的确是绝命散，但我敢保证，这绝对不是师父下的毒，当然，也不是我。” “这世上除了你和你师父，还有谁能拿到这个方子？” 楚寒烟差点就说“没了”，可是一想起还有一个凭空捏造的小师妹凤九，便道：“凤九。” 凤无眠眼瞳一缩，一把握住了楚寒烟的肩膀，道：“是凤九吗？真的是凤九吗？” 楚寒烟狠狠打掉了凤无眠的手，挑眉道：“王爷您冷静一点，也有可能是下毒者从他人手中拿到了绝命散，毕竟我师父早年也是售卖过这绝命散的。” 凤无眠喉咙发紧，心有不甘道：“难道不是她回来找我报仇了吗？” 楚寒烟白眼连连，暗忖你也知道凤九想找你报仇？ 狗男人！ “不是。” “你为何如此肯定。” “王爷，你清醒点好不好？如果凤九要找你，过去这五年的时间里她什么时候不能找你不成？偏偏得在这种时候？这显然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又或者是为了后面的事情做出铺垫。如果我猜的不错，大概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另一个‘凤九’找上门来吧。然后你一个高兴把人带入了附中，再一个不察被人下毒要了性命。嘿嘿，这话本如何？本小姐都替你想好故事剧情。” 凤无眠：“……” 尉迟泽：“……” 暗卫们：“……” 楚寒烟还真是个杀人诛心，毫不心慈的狠角色，一点点念想都不留给凤无眠。 “罢了，回吧。” “是。” 楚寒烟一行人走出天牢，负责拴马的小吏们一脸媚笑地把马匹牵了过来，因为牵马的不是熟人，所以马匹们显得格外暴躁，尤其以凤无眠那匹浑身漆黑、高大神骏的风影为最。 风影一边甩着脑袋一边打着鼻鸣，蹄子每动一动还会不安地刨地。 楚寒烟眉心一拧，转而又看了看风影的腹部，格外肿胀。 “等等！” 眼瞧着凤无眠准备翻身上马，楚寒烟突然开口，惊得众人一愣。 凤三连忙道：“楚小姐，怎么了？” 第83章 战马的异状 凤三的态度惹得凤四、凤五对他看了又看，此时楚寒烟已迈步走到风影身边，后者烦躁地不停嘶鸣，硕大的马蹄不断刨地，恐怖的碰撞声“铮铮”作响，十分骇人。 要知道风影可不是普通的马，而是凤无眠养在王府中的战马！ 它曾经跟随凤无眠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声名赫赫，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死在它马蹄下的亡魂不知凡几，楚寒烟这样贸然靠近就是找死！ 凤无眠抬手拦下楚寒烟，道：“它脾气暴躁，你且远离些。” 楚寒烟静静注视风影如同墨玉般漂亮的眼睛，笃定道：“不是的。” “什么？” “你让一让。” 楚寒烟抬手一拉，将凤无眠硬生生扯到了自己身后。 凤无眠：“……”这女人手劲倒是不小。 楚寒烟从怀中掏出几颗专门用来哄老马的糖豆喂给风影，凤无眠见状冷嗤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风影是……” 话还没说完，但见风影嗅了嗅那糖豆的味道，犹豫片刻便“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好不欢乐。 凤无眠：“……” 暗卫们：“……” “好乖。” 楚寒烟温柔地笑了笑，精致的侧脸在阳光下似乎会发光，十分耀眼。 她抬手，以手为梳替风影整理它的鬃毛，另一手还轻轻拍风影的脖子，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风影时不时打了个响鼻，时不时刨刨蹄子，最后竟还将整张马脸都靠在了楚寒烟的掌心，依恋地蹭着。 楚寒烟笑得更明媚了，道：“别这样，有点痒，你乖乖别动我给你看看可好？” 风影：“哼哧哼哧！” 楚寒烟：“那你别动。” 风影：“哼哧哼哧！” 一匹在战场上被称为黑色旋风、墨色闪电，杀人于无形的威风战马，竟眨眼间就被楚寒烟攻克了？ 凤无眠觉得自己的心肝有点疼，气得。 楚寒烟确定风影已经完全安静，没有针对她的攻击性了，在这才去伸手去检查它的腹部。 “使不得！” “楚寒烟！” 楚寒烟这样贸然动手，不被风影踢飞才怪！ 然而风影除了最初的一点抗拒之外，破天荒地默许了楚寒烟类似于揩油的动作。 凤无眠感觉自己不仅是心肝疼，是五脏六腑、全身都疼。 这楚寒烟天生就是来和自己犯冲的！ 确定了风影的状况之后，楚寒烟道：“凤无眠，你的马不仅有点消化不良还有点结症，你最近都给它喂了什么样的饲料？” “就是军中专供战马的优质饲料，怎么了？” 战马，特别是优质的战马所吃的并不是草料，而是由专人精心调配的饲料，主要材质是黍米和其他优良的谷物，比许多人都吃得好。 “奇怪了……”楚寒烟嘟囔了两句，“回去能把这饲料拿给我看看吗？” 凤无眠嗤笑道：“怎么，楚小姐难道还懂养马不成？” 楚寒烟抬手疏了疏风影极其漂亮的鬃毛，羡慕道：“也不是特别懂，但照顾老风都照顾出经验来了。哦，老风就是我那匹上了年纪的老马。我们家老风有点挑剔，我多少有些心得。” 凤无眠的声音很冷：“不劳楚小姐费心了，军中懂得饲马的能人比比皆是，挑选、调配出来的饲料也是最适合战马的。” 楚寒烟自然听出了凤无眠话语之外的不屑，她蹙眉道：“我只是觉得它的情况有些奇怪，看一看总是没错的。” 凤无眠蹙眉：“有甚奇怪？本王才是风影的主人，本王和它出生入死多年，风影的状况本王最了解。” 楚寒烟也恼了，冷冷讥笑道：“那随你吧。” 言罢，楚寒烟抢过凤三的马翻身而上，清叱一声骑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众人的视野。 那漂亮的身姿潇洒极了，如同一阵谁也抓不住的清风。 凤无眠良久才收回目光，揉了揉眉心对尉迟泽道：“你看看风影的状况。” 尉迟泽把眼睛瞪得滚圆：“喂喂喂，凤无眠你这就过分了，本神医医人又不医马！” 凤无眠一记眼刀过去，尉迟泽只能骂骂咧咧的走到了风影的身边，只是还没看呢，就被风影一口咬住了手。 “啊啊啊啊……你快放开我！” “哼哧哼哧！” “他娘的，凤无眠！快管管你的马！” “哼哧哼哧！” 一阵鸡飞狗跳、兵荒马乱之后，尉迟泽终于把自己的手从风影的口中救了下来，他骂骂咧咧道：“你这马和你一样讨人厌！” 见风影撅着蹄子要踹他，尉迟泽二话不说拔腿便跑。 凤无眠眉心紧蹙，拍拍风影的马头道：“怎生就瞧上了那楚寒烟？她有甚好的？” 风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索性不再理他了，免得气得它牙疼。 …… 是夜，楚寒烟没出现在膳厅，而是和师老伯、小公子在厢房内的小厅内用的膳。 欢声笑语时不时通过夜风传到凤无眠的耳畔，恼人得很。 凤无眠冷哼一声，潦潦草草用了晚膳后便回了书房。 但楚寒烟的话不断回旋在他的耳畔，他沉思许久还是命人寻来了饲料，请来了兽医。 这位兽医早年随军管理战马多年，是个经验丰富的，他先是看了看王府中的几匹军马，又检查了饲料，神情严重，当即就让人回禀了凤无眠说情况不妙。 凤无眠亲自来到了马厩，几匹军马不断在马厩里来回踏步，十分不平静。 “情况如何？” “回禀王爷，这些军马的饲料中被加入了一种特殊的豆子，这种豆子和黄豆十分相似，但在南蛮被称为石豆，一旦吃了非常容易腹胀便秘，尤其对马匹而言更是致命。若非小的早年见过这种豆子，怕也是分辨不出来。” 凤无眠眼神一厉：“你是说，本王的军马饲料中有这种豆子？” 兽医被凤无眠的眼神吓得直冒冷汗，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是的，从这几匹马的情况来看，它们腹硬如石，怕是结症，不容乐观。” 战马对大军而言多么重要不言而喻，竟有人将黑手伸到了马场？ 若非楚寒烟发现了这风影和这几匹战马的异常，等着大齐的定是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 第84章 王爷怎就如此温顺? 凤无眠压下心中怒火，道：“你可有办法？” “这……”兽医擦了擦汗道，“小人只能说尽力一试，不敢担保。” “好，你准备准备，莫要有负担。” “是！” 兽医离开后，凤无眠换好衣物匆匆离开王府，一连数日都不曾归来，就连马厩里面的战马也一并带走了。 楚寒烟乐得轻松，日日带着小公子和魁仙老翁在王府挖鱼塘，将凤无眠彻底抛诸脑后。 为了给小公子治病，魁仙老翁特意从寒潭中捕来了不少鱼，这些鱼身体里都带着寒毒普通人吃不得，但对小公子而言却是大补之物，在楚寒烟的计划成真之前，这些鱼类都要小心翼翼地养着才成。 又五日之后，凤无眠终于回来了，但他眼底却有着浓浓的暗色，他站在楚寒烟的面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垂眸道：“楚寒烟，你可有办法治那马的结症？” 楚寒烟眨眨眼，挑眉道：“确认了？” “是的。” “饲料中有问题？” “对。” 凤无眠已经做好被楚寒烟冷嘲热讽的准备，毕竟十日前楚寒烟提醒他，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对方嘲讽了一顿，此非君子所为。 而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楚寒烟的做事风格，被她羞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料楚寒烟竟然放下了手中的小锄头，将掌心的泥土拍干净，对小公子和师老伯道：“曦儿，师老伯，我要出去一趟，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们咯。” 小公子把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娘亲且放心，孩儿会好好照师爷爷的。” 魁仙老翁笑眯眯对小公子道：“哎呦，那就谢谢我们曦儿了。”随后又对楚寒烟和凤无眠不耐烦摆手，“你们快走，早去早回。” “是。” 因为要给魁仙老翁挖鱼塘，所以楚寒烟穿着一身男子的劲装，刚好不用换节省了时间，她对凤无眠道：“我要收拾一下东西，很快。” 凤无眠错愕抬眸，怔怔望着楚寒烟道：“你……没话说？” 楚寒烟一边回房间拿医疗箱，一边回眸笑道：“说什么，骂你一顿？算了吧，这也没啥意义，毕竟你就是这尿性，傲世轻物，一偏之见。” 凤无眠想说他没有，可楚寒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好似一尾鱼儿般，眨眼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再出现时，楚寒烟手里拿着一堆工具，甚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往前一递：“喏，拿好了。” 凤无眠愣了愣：“你让本王给你拿东西？”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不是你有求于本小姐吗？拿个东西怎么了？没让你用八人大轿抬着本小姐走已经算是仁慈了。” 凤无眠：“……” 凤无眠深呼吸一口气，乖乖接过了楚寒烟的工具箱。 楚寒烟唇角一勾，高高束起的马尾在空中甩出漂亮轻快的弧度，道：“跟上，小凤子！” 凤无眠：“……” 果然，她依旧是那个得理不饶人蹬鼻子上脸的楚寒烟！ …… 楚寒烟骑上老风跟在凤无眠身后一路赶到了京郊的军营，因为楚寒烟身形高挑、英姿勃发，还穿着一件劲装，众人只觉得这个小公子漂亮得有些过分，而且皮肤格外白、胸肌格外大，除此之外，无人发现这是个姑娘家。 时隔十日之后，楚寒烟终于又看到了那匹高大英“骏”的大黑马！ “风影！” 一听到楚寒烟的呼唤，风影立即抬起了头，原本焉哒哒的马耳朵也“咻”得一下竖了起来，并且还“哼哧哼哧”飞快跑到了楚寒烟身边。 楚寒烟灿烂一笑，正想摸一摸风影却被另一个马头拦下，正是气得龇牙咧嘴的老风。 老风一边对楚寒烟呲口水一边“哼哧哼哧”，好你个花心的死女人，竟然敢在外面有别的马？ 楚寒烟尴尬笑笑，拍拍老风的马头道：“你看人家年纪小还生了病，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老风眨巴着大大的眼，上下打量了风影一遍，冷嗤着退到了一旁，蓬松的尾巴还甩了甩，仿佛在说看你这么可怜就让一让你吧。 风影这才得以跑到楚寒烟身边，可怜兮兮地用脑袋蹭她的脸。 “哈哈哈……”楚寒烟被它蹭得直痒痒，轻轻笑着，一旁的将领、官吏们则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谁不知道摄政王的战马风影最是刚烈暴躁，除了对王爷，啊，不对，哪怕对王爷也不曾如此亲昵啊！ 见鬼了吗？这不是？ 叙旧结束后楚寒烟拍拍风影的脑袋，道：“你别动，我替你好好检查一下。” “哼哧。” “王爷，劳烦您把我的东西打开排好。” 凤无眠点头走到楚寒烟身边，将手里的装备一一陈列开，配合而又积极的态度，俨然是这俊美小公子的长随般。 众将领、官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见鬼的错愕！ 老天爷！ 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 他们王爷怎就如此“温顺”了呢？！ “谢谢。” 楚寒烟淡淡道了谢，自顾自忙着手里的事情，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凤无眠，仿佛无论指使他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众人见状，对楚寒烟的敬佩那是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啧啧，实乃叹为观止，无以复加！ “兽医可在？” “回禀大人，小人正是。” 楚寒烟转向应声之人和他细细探讨了一番风影的结症，最终决定用双管齐下的方法来治疗风影。 兽医道：“大人身份高贵，这掏结术就由小人来施展吧？” 楚寒烟摇头：“你去准备药草，由我来掏结，风影戒备心太重，你不仅近不了它的身，恐还会受伤。” “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 “是！” 兽医一离开，楚寒烟便吩咐一旁的小将去取来香胰子、大量清水以及烈酒。 那眉清目秀，清隽俊朗的小将指了指自己，错愕道：“你喊我？” 楚寒烟蹙眉：“还不快去？” “啊？哦！” 小将连忙跑走，心里不断嘀咕，暗忖自己为何如此听话？见鬼了不是么？ 第85章 奇女子楚寒烟 不过片刻那小将便取回了楚寒烟要的东西，他好奇地盯着楚寒烟看，似乎想弄明白这些东西的用途。 楚寒烟飞快将长袖撸起束在上臂之上，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雅致纤柔，肤若凝脂，宛如美玉雕琢而成。 “楚寒烟你干什么！”凤无眠勃然大怒，连忙上前将她的衣袖扯了下来，脸色非常难看，“所有人都转过去不准再看！” “是，王爷！！” 虽然只有短短瞬间的一瞥，但众人还是看得心惊肉跳、恍然大悟。 难怪王爷被这小公子呼来喝去的呢，原来这“他”竟是个女娇娥啊！！ 惊鸿一瞥后众人连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尤其是距离楚寒烟最近的小将，他羞得满脸通红，但那双玉般的手臂却好似烙铁般印在了他心里。 天啊！ 他一直以为女人可是麻烦，一天天哭哭唧唧矫揉做作，但没想到女子的一双手臂竟然能这么好看？ 天底下所有女人的手都这么好看吗？ 楚寒烟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凤无眠“凶”了，顿时她英眉紧蹙，怒斥道：“凤无眠你凶我干什么！你有病啊！” 凤无眠咬牙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你此举成何体统！” 楚寒烟嗤笑一声，一把拍开凤无眠的爪子，冷冷道：“你真真迂腐可笑，想救风影你就给本小姐安静点！让开！别挡道！” 说着，楚寒烟迅速绑好袖子净手消毒，又拿出一双羊肠手套消毒再细细戴好，这才走到风影身边，柔声道：“你别怕，乖乖的。” “哼哧……” 风影似乎知道自己等等要面临的事情，焦躁地嘶鸣了两声，老风瞥了它一样，最后竟然缓缓走到了它身边，蹭了蹭风影的脖子给它安慰。 后者似乎听懂了长辈的安慰，竟真乖乖站着，一动不动了。 于是乎，凤无眠便看到楚寒烟拨开风影的尾巴，多次将液体石蜡灌入它的直肠，再将手伸入谷道，缓缓从中如同燕子衔泥般一点点取出粪结。 楚寒烟的神情很认真，没有一点的恶心、厌恶和不耐，仿佛做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谷道入手取结之术凤无眠自是知道的，这些时日为了风影的病他看了许多文献，什么《司牧安骥集》以及《元亨疗马集》等等。 但他没料到为了救风影，楚寒烟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这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也太令人错愕了！ 要知道楚寒烟可是丞相楚墨池的嫡女啊，她满腹经纶胸怀锦绣，这大齐上下比她身份的高贵的女子不过零星，比她才华洋溢的更是不曾听闻，但她却愿意为了一匹马的性命付出至此？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讨好他吗？ 不，这普天之下的所有女子都有可能讨好他，只有楚寒烟一人不会。 那到底为什么？ 凤无眠唇瓣紧抿，犹豫再三后开口道：“你……” “你别说话。” 楚寒烟低呵打断他，风影有些不安，惶惶嘶鸣起来，楚寒烟连忙轻轻安慰道：“乖，我不是说你，你放松些，别怕……” 风影果真再次安静。 因为马的肠道非常脆弱，所以楚寒烟的一举一动都是万般小心，不过片刻就流得满脸是汗，那专心致志的神情如同有着魔力，紧紧攫取住了凤无眠的目光。 眼瞧着一滴泪顺着额头流入她的眼角，辣得她眯了眯眼，凤无眠眉头一蹙，竟鬼使神差地上前，替她将汗珠拭去。 “谢谢。” 楚寒烟淡淡开口，惊了凤无眠一跳。 他连忙将手背到了身后，攥紧拳头，指尖滚烫，连带着心头也微颤。 那一瞬间，他竟觉得楚寒烟和凤九很像很像。 凤九也是这样专注、认真的人，一旦投入便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曾经的他最是欣赏这样的凤九，她的认真和坚持能让人完全忽略她的容貌，有别样动人心弦的美丽。 果然，因为她们是同门师姐妹吗？ “是本王该做的，情况如何？” 楚寒烟咬牙：“比想象中好些，别担心。” “好。” 因为时间实在太久，将领们也悄悄回眸偷看，这才发现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要知道在场的将领、官吏可都是曾经上过战场厮杀的人，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战马的重要，也没人比他们更爱护自己的爱驹。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女子撸起袖子竟是为了亲自给风影取结治疗？ 别说女子了，这种方法一般男子都受不了啊！ 这……这可真是个奇女子！！ 爽朗大方，潇洒从容、聪睿利落，令人不得不钦佩！！ 许久后取结终于完成，那兽医不知何时已经赶回来了，他抢在凤无眠动作之前上前道：“大人，小的替您净手？” 凤无眠愣了愣，最终只能退到一旁。 “没事。” 楚寒烟取掉手套，细细用清水、香胰子和酒精净手，确定没有遗漏后才道：“今晚我会留在这里守着风影，但接下来就要靠你了，你务必密切留意风影的状况，劳烦了。” 兽医不迭道：“小人领命，小人领命，大人您折煞小人了。” 楚寒烟笑笑，抬眸后才发现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不由得一愣：“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将领们大笑道：“公子妙手回春，圣者仁心，末将们佩服。” “是的，末将们佩服。” “多谢公子！” 楚寒烟也不扭捏，笑道：“不用谢，我很喜欢风影，仅此而已。” 说着，楚寒烟还拍了拍风影的脑袋。 看着一人一马的相处，凤无眠的神情复杂极了，最终他发自内心说了一声：“谢谢。” 楚寒烟挑眉，笑眯眯道：“没想到王爷也会道谢，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凤无眠嘴角一抽，不愿再和她抬杠，索性闭嘴不言。 楚寒烟看了看天色，道：“劳烦王爷帮我准备一张凉席，一床薄被，一些吃食和水，今夜我在这里守着风影。” “本王和你一起。” 第86章 有劳王爷了 “啊？” 看楚寒烟一脸莫名，凤无眠咬牙道：“这是本王的战马，本王的爱驹，本王当然要守着它。” 楚寒烟撇嘴：“好吧，你高兴就好。” 凤无眠又道：“你可需要沐浴更衣？”这女人似乎很喜洁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让她顶着这一身异味，她怕是会受不了。 但楚寒烟却摇头道：“不用，特殊时刻无需讲究这么多，守着风影最重要。” 风影缓过神来，轻轻将马头靠在楚寒烟脸色，小狗崽一样拱着她，亲昵极了，无声说着它对她的感谢和欢喜。 老风看着非常不高兴，但最终还是默许了风影的行为。 毕竟在老风眼里，这头高大神骏的黑马也只是一只小马驹罢了。 凤无眠盯着楚寒烟看了许久，最终轻轻道：“好，听你的。” 这女人总是一次一次让他惊讶、让他侧目，无法否认，除了她那混不吝、滚刀肉一样的性子外，她的确是个浑身熠熠发光，洒脱俊逸的妙人。 …… 是夜，两人两马窝在一起，三只黏黏糊糊，只有凤无眠一人备受冷遇。 两匹马不断拱着楚寒烟“玩”，她非但没有不耐烦，还笑眯眯逗弄它们，时不时说两句话，好似她面对的不是马，而是两个顽皮的孩童。 她软软清润的嗓音比嘲讽凤无眠的时候悦耳了不知凡几，凤无眠暗忖，这女人若好好说话，不失有一把好嗓音。 他捧着一本书，目光看似在书上，可却悄悄听她说了许久的“胡话”，直到她扛不住睡意渐渐打起了瞌睡。 凤无眠抬眸，隔着一室的烛光看着楚寒烟小鸡啄米的憨态，丝毫不见白日里的精明和潇洒，看着是又笨又呆。 凤无眠想着，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他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放在软榻上，顿了顿，还给她盖上了薄被。 一来是她救了风影他感激，二来是万一她病了，那小公子恐怕是要伤心的，便多关照她一下吧。 将楚寒烟安顿好，凤无眠又重新坐回了风影的旁边，后者懒懒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大发慈悲地蹭了蹭他的脸，以此算是道谢了。 凤无眠轻轻一笑，拍拍风影的马头：“过去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快点好起来吧。” “哼哧……”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难得温馨。 翌日，楚寒烟起床后马厩里已无凤无眠的身影，她先是检查了风影的状态，见它恢复的非常好，这才松了口气。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风影一听，顿时舍不得地咬住楚寒烟衣摆，被老风一顿猛凶，吓得它不得不松开。 楚寒烟见状莞尔一笑：“这里有大夫，你且好好养病，完全好了之后再回王府，我把我儿子介绍给你认识。” “哼哧哼哧！”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 楚寒烟笑着走出马厩，这才发现有几位小兵正在门外等候她。 “楚公子，王爷说请您梳洗后移步用膳。” 虽然将领们、官吏们都晓得楚寒烟是一个女子，但在军营之中，他们还是称呼她为公子。 “好，有劳了。” 楚寒烟飞快整理完毕，跟在小兵身后踏入了军营主楼，凤无眠正在其中处理公务，听到楚寒烟的脚步后方才抬头。 “来了？” “嗯，风影恢复的不错，你大可放心。” “谢谢。” “不用，我也很喜欢风影。” “不，本王不仅仅只是说风影，还有饲料一事。” “有发现了？”楚寒烟挑眉，自然而然地走到凤无眠的身边落座。 因楚寒烟在马厩待了一夜昨夜，昨日又亲自替风影取结，哪怕再注意，身上也有一股熏人的异味。 但凤无眠却好似全然不在意，还亲手替楚寒烟斟了一杯茶。 “有，而今正顺着线索查，牵扯出了不少魑魅魍魉，斩了不少贪官污吏，这段时间里本王可能要忙于此事。” 关于这件事情楚寒烟早有耳闻，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有雷霆手段的、杀伐果断之人。 楚寒烟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惬意的眯了眯眼道：“好，王爷辛苦。” 凤无眠笑，这女人恐怕从来不在意他回不回王府吧？ “用膳吧。” “嗯。” 军中膳食较为粗糙，楚寒烟这挑剔的猫舌头也不在意，胡乱把自己塞饱后就准备起身告辞。 “等等。” “如何？” “你这一身味道……是否要先洗一洗？” 楚寒烟低头嗅了嗅，嗯，真的有些难闻：“可军中并无我的换洗衣物。” 凤无眠顿了顿，轻咳一声嗯，道：“那便穿本王的。” 楚寒烟一愣，爽快道：“也成。” 总比臭烘烘回家的好，她怕熏到自家儿子。 楚寒烟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了凤无眠给她准备的衣服。 凤无眠的衣物自然是极品名贵的，尤其是里衣，如同丝绸般柔滑，却又格外透气，上面还熏了点点的松木香，清新宜人。 但唯一的缺点是凤无眠和楚寒烟身形相差较远，衣物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身上，竟好似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物一般。 怕衣服散开，楚寒烟将腰封系得很紧，愈发显得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等她盈盈从内室走出，脸颊生粉娇艳欲滴，发梢末端还缀着水珠，就连眼角也氤氲着雾气，她抬眸朝凤无眠这么一望，出水芙蓉、濯水白荷也不及她之美，竟好似一只噬人心魂的妖魅般倾世绝丽，看得在场所有人皆是一呆，随即尴尬地望天望地望手指。 苍天大地！ 这王爷和这位小姐一大早到底干了什么？ 简直……简直……王爷可真真是艳福无边啊！ 凤无眠愣了愣，一股莫名的恼意冲上脑海，他快速走到楚寒烟身边，正想呵斥她成何体统但又想起她昨夜的疲惫和陪伴，最终只能把话吞回了腹中，哑声道：“为何不用将头发绞干？”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道：“这么长我绞得过来吗？” 军营中没有侍女，的确无人能帮楚寒烟搭一把手，就在凤无眠考虑要不要用内力将她的头发蒸干之时，楚寒烟眨眨眼将长发束起放入了凤无眠手中，笑眯眯道：“嘿嘿，有劳王爷了，别用内力，伤头发。” 第87章 只要你把本小姐哄开心了 掌心的长发如同一匹湿润的绸缎，带着独属于她的淡淡药香，正一点点地顺着他的每一次呼吸入侵他的五脏六腑。 好似那附骨之毒，一寸寸把人逼入绝境，摆不脱甩不掉。 凤无眠如同被烫了手般甩开她的头发，冷冷绷着脸道：“楚小姐此举逾越了。” 楚寒烟毫不在意他的冷淡，挑起眉梢娇嗔道：“王爷，我们可是夫妻哪有什么逾越不逾越呢？” 夫妻？ 姓楚？ 在场将领和管理们恍然大悟，原来这救下风影的奇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凤无眠的王妃楚寒烟！ 燕京城中都在传，说摄政王妃楚寒烟除了容貌绝丽，习得一手好字，作得一手锦绣文章之外，为人张扬跋扈，浪荡成性，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等等等等。 而今看来，人言不可尽信啊。 如此一个英姿飒爽、不拘小节的洒脱女子，一般世俗中人如何理解的了呢？ 当然，还有人倍感失落。 那俊俏的小将有这么片刻的怔楞，随即又释然。 好像楚小姐这样夺目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王爷的王妃吧？她和王爷的确是如同皎皎明珠般的一对璧人啊。 凤无眠咬牙到道：“你明知我二人不是夫妻。” “哟。”楚寒烟换上了一副泼皮的嘴脸，歪着脑袋笑得又邪又坏，“不是夫妻你能让我入住王府？这夫妻你能陪我在马厩中度过一整夜？不是夫妻你能让我穿你的衣裳？啧啧啧，没想到王爷竟是这般过河拆桥、不守诚信之人呢。” 凤无眠被堵得哑口无言，因为除了“夫妻”二字之外，楚寒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楚寒烟冷哼一声，再次把自己的头发拢起来塞入了他修长的手中，故作娇态道：“有劳王爷了哦。” 凤无眠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他抬眸看去，但见属下们都露出了“夫妻感情真好”的笑来。 如果他再拒绝楚寒烟，是不是就成了一个铁板钉钉的渣男？ 凤无眠只能铁青着脸给楚寒烟绞头发，但即使他神色难看，手下的动作也不粗鲁。 倒不是他想对出寒烟温柔，而是这一匹头发委实让人粗鲁不起来。 顺滑、细腻、丰盈。 捧在掌心，最好是捧着一汪乌泉，只能小心翼翼，温柔以待。 见凤无眠当真乖乖的给出楚寒烟绞头发，下方的将领和官吏们吓得恨不得自刮双目，毕竟王爷如此“惧内”的一幕被他们看到了，天晓得王爷将来会不会报复他们？ 但王爷还真是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典范啊，嘴里说着不是不是，手上的动作却非常的诚实嘛。 依旧是该绞头发绞头发，该温柔温柔。 啧啧，这可真是…… 咋说来着的？ 哦，狗男人。 被属下们放肆揶揄的眼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凤无眠一边绞头发一边道：“愣着干什么？该说的继续说。” “是！”方才说到一半的将领继续开口，“末将已经把所有有问题的饲料都找出来了，但即使及时止损，也有部分马匹受到了损伤和死亡，而今我们迫切需要补充战马，只是天源牧场的人却回复说所有战马已经被赵国的人买走了。” “赵国？” “是的，正是赵国黎家。” 楚寒烟突感头皮一痛，原是凤无眠不小心加大了力道，她狠狠拍了他一爪子，道：“你干嘛？想把本小姐薅秃了嘛？” 楚寒烟的力气很大，把凤无眠的手都拍红了，但他仿佛全然不在意，只淡淡放开了她的头发对那将领道：“我们和天源牧场的人一直合作得非常愉快，他们为何突然出尔反尔？” 那将领苦着脸道：“王爷您有所不知，从前和我们合作的是老场主南宫场主，但大概从一年前开始，南宫场主因身体不适将牧场转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南宫诺儿管理。南宫诺儿本是个女中豪杰，相处起来问题也不大，但她今年怀有身孕，屡次三番险些流产，遂又将牧场的管理权暂且交给了自己入赘的丈夫包永昌，这才出现了后续的问题。” “包永昌？” “是的。” 有将领拍案而起道：“哪怕换了掌权者也必须把下一批战马抢回来。” “老哥有所不知，我们已经派了人过去日夜蹲守，可是连天源牧场的新场主都不曾见到，由此可见，包永昌是存了和赵国合作的心思啊。” 有人一脸狐疑：“这包永昌是什么来头，胆子可不小了。” “末将在得知了包永昌之事后特意命人去查过了，此人是个无家无根的乱世飘萍，因为长得英俊舌璨莲花，这才得到了南宫诺儿的欢心。” 凤无眠冷笑：“意思是他没有弱点？” “是的。” 凤无眠才不信这一切只是巧合，这计谋一环扣着一环，显然是别有用心者故意为之，只是能花多年时间一步一步取得南宫场主和南宫诺儿的信任，这条线埋得够深的啊。 “王爷您看……我们现在怎么处理？” “王爷。”那俊朗的小将军起身道，“军师大人不在，不如让末将亲自去一趟吧？” “稍安勿躁。”凤无眠低声道，“你们不懂岐黄之术，也没有军师的诡辩之才，哪怕去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本王和尉迟泽亲自去一趟。”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凤无眠挑眉道：“可有异议？” “咳咳咳……”凤一低声回禀，“王爷，尉迟泽今儿个一大早就出发去了南蛮。” 凤无眠气笑了，一字一顿咬牙道：“把他五花大绑带回来！” 若没有尉迟泽，凤无眠去了天源牧场意义也不大！ 他没有军师那张嘴，既不能颠倒是非又不能扭曲黑白，定然忽悠不了包永昌。 另，包永昌一定是赵国的桩子，想要对付他，只能让老场主重新恢复健康。 “是！” 凤一领命正准备离开，楚寒烟突然抬手托着自己的下颌，笑眯眯道：“王爷，您何必舍近求远呢？你面前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神医吗？” 凤无眠蹙眉：“你？” 楚寒烟点头：“对啊，我，只要你把本小姐哄得开心了，本小姐就替你跑这一趟如何？” 第88章 关门打狗 凤无眠望着眼前容貌清丽绝色，如同猫儿一样慵懒狡黠的人儿，蹙眉道：“你要怎样才能高兴？” 楚寒烟莞尔一笑，伸出白嫩嫩的小手，一下一下掰着数道：“你看，本小姐国色天香、天资聪颖、富甲一方，还有一个这么可爱聪明的儿子，有一个将本小姐疼爱入骨头的爹爹，你说本小姐缺什么呢？” 众人一愣，仔细想想楚小姐好像什么都不缺呀。 唯有那小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楚小姐缺个男人！” 楚寒烟忍不住“噗嗤”一笑，对那小将道：“小将军所言极是，但本小姐已经有了王爷了，别的男人哪怕再俊，本小姐也没有这个艳福了，王爷您说怎么样才能让本小姐高兴呢？” 凤无眠听出楚寒烟的话外之音后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俊脸红了黑，黑了白，白了青，变来变去，好不精彩。 他死死攥紧自己的拳头，道：“你……你……你厚颜无耻！” “哎～”楚寒烟摆摆手，“谬赞，谬赞了，呵呵。” 说着，楚寒烟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摆，将有些湿漉漉的头发高高竖起，挑眉居高临下看着凤无眠，道：“时不待人，王爷您仔细考虑考虑吧。” 言罢，楚寒烟大步走出了军营，跨上老风的背，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狂劲的风呼呼灌入她的胸膛，化作连绵的刺痛和郁闷，让她的脸色冰冷又肃杀。 她狂奔了大半个时辰后才让停下，翻身跳下马背，站在高处遥遥瞻望…… 半晌，她冷笑一声，轻轻疏离老风的鬃毛，道：“他凤无眠以为本小姐稀罕他么？”一个被李碧玉玩耍玩得团团转的蠢货，一个伤害了原主的凶手，若不是为了小公子，她连跟他说话都厌烦得很。 感觉出了楚寒烟的焦躁，老风轻轻拱了拱楚寒烟的脖子，亲昵地撒着娇。 楚寒烟淡淡一笑，拍了拍老风的脑袋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得失得失，人在世间，有得必有失。 为了守护她最爱的宝贝，这么一点牺牲算不了什么，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楚寒烟心中的怨气抒发了出去，她翻身上马道：“走吧，回小公子身边，既然要去天源牧场，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 “哼哧。” 楚寒烟回到燕京城已是傍晚，晚霞如血般染满整个天幕，她刚踏入王府就听到了女子娇俏的冷嗤：“楚寒烟是不是知道自己做错事所以不敢回来了？嗯？” 岱鸢轻声道：“回禀公主殿下，王妃是和王爷一同外出了。” “呵呵，果然是厚颜无耻的女人，这是离不了摄政王了吗？还不给本公主换一杯茶，冷得茶如何待客？楚寒烟连这点基本的东西都没有教导你们吗？” “是，请公主您稍等片刻。” “啧，你们这是什么味道？换一个熏香难闻死了。” “哎呦，这什么破摆件，放在这里一点品位都没有，拿去丢了。” 楚寒烟不过在门口站了片刻，便听到明沁公主找了四五处茬不止，她心中冷笑，正准备踏入其中又听重兰忍不住道：“公主殿下，您若真的有要事，不如明天再来如何？” “放肆！你小小的一个侍女竟敢驱赶本公主？来人！掌嘴！” “是！” 就在明沁公主身边的婆子对重兰高高扬起巴掌时，这婆子突然哀嚎一声倒了下去。 “哎呦呦……哎呦呦……救命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这个贱婢竟然敢打人！” 明沁公主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冷冷道：“你好大的狗胆，本公主就坐在这里你还敢打本公主的人？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杖毙！” 这才是明沁公主今日的目的，她害怕凤无眠也收拾不了楚寒烟，但难道楚寒烟身边的丫头也收拾不了吗？ 杖毙一两个丫鬟，泄一泄她心中的怒火也是好的。 “是！” 公主的侍卫们一拥而入，拖着重兰就想把她拿下，下一刻，一阵猎猎之音传来，但见楚寒烟轻掠而至，手里握着一根树枝，舞出了万夫莫开之气势，化作灵活的长鞭狠狠抽在侍卫和婆子们的身上。 “咻咻咻……” “咻咻咻……” 一声声，鞭鞭见血，痛得侍卫和婆子们抱头鼠窜。 但楚寒烟如何能让他们走？冷笑着下令道：“重兰、大双、小双、任老六，给本小姐关门，我们今天打狗！” “是小姐！” 大门一关，除了明沁公主一人楚寒烟没碰之外，其他人都被楚寒烟抽得“遍地开花”。 等打够了之后，楚寒烟将树枝一抛，挑眉眸光如刀直直凝睇明沁公主：“小十五你好大的威风啊，趁着本王妃不在竟敢上门动本王妃的人？嗯？” 明沁公主都吓傻了有没有？ 她虽然知道楚寒烟厉害，但没想到楚寒烟竟然如此厉害，那凌厉的身手连许多大内高手都比不上，这真的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吗？ “我……我……本公主没有！本公主只是想来找无眠哥哥叙叙旧，不料你的侍女竟屡次三番的怠慢本公主，还想把本公主从王府中赶出去。本宫的嬷嬷只是发了两句牢骚，你就进来喊打喊杀，楚寒烟你等着，我一定要请父皇主持公道！” “是么？”楚寒烟挑眉，笑道十分讽刺。 明沁公主道：“当然！本公主是金枝玉叶、一诺千金，又怎么会说谎呢？” 楚寒烟点头，对着空中道：“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空气中一片沉寂。 楚寒烟又道：“你再不出来休怪本小姐用毒了，若不小心把你毒死了，那也只能怪你福薄。” 四周似有风声乍起，极轻极轻，随即有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躬身立在楚寒烟身后：“参见楚小姐。” “嗯。”楚寒烟道，“小十五，这一位呢就是凤无眠留在附中的影卫，他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都看入了眼里，你不是想找皇上吗？我们带着这影卫一起去吧。但在那之前，你，把你刚才看到的复述一遍。” 第89章 想成功，就要多做几次 这影卫是个口技高手，模仿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很快就让明沁公主原形毕露。 明沁公主听到自己那张扬跋扈的话被一一重现，羞得满脸通红，急急忙忙道：“就算本公主说过这番话又怎么样？她们终究是奴才，打死了就打死了，大不了赔你两个就是。” 这句话显然触及到了楚寒烟的底线，她莞尔一笑，媚意横生，却让明沁公主狠狠打了个寒战，她结结巴巴道：“本公主不与你计较，你好自为之吧！” “别走啊。” 楚寒烟开口，脚下一动拦下了明沁公主，“公主今日前来不是想与本王妃叙旧吗？公主这边请。” “不是的，我不是……” “公主请。” 楚寒烟强势地拉着明沁公主把她带到了偏房，因为影卫刚刚才被她“找”了出来，所以也没好意思继续跟在她身边。 一到房内楚寒烟便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明沁公主的脸上。 “啪！” 明沁公主顿时被打得脸颊通红。 “你……你敢打我？” “啪！” 楚寒烟反手又是一巴掌。 楚寒烟何止是敢打她？简直是想打死她！ 天山紫莲的仇她还没有报呢，明沁公主自己找上门来欺负的人，真把她当成软柿子不成？ 再加上凤无眠那狗男人的表现，楚寒烟简直有一肚子的邪火！ “啪啪啪啪……” 楚寒烟毫不留情，巴掌打得一下比一下响，一下比一下重，明沁公主很快就被楚寒烟打哭了，可偏偏楚寒烟此人可恶得很，不仅点了她的哑穴，把人打哭之后又给她上了药，脸上的红肿飞快消了下去，简直就好像没挨过揍一样。 等红肿消失之后，她又继续打！ 这手腕太恶毒了！ 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连影卫都被楚寒烟给弄走了，这明沁公主哪怕想告状都没有证据呀！ “呜呜呜……呜呜呜……”别打了！别打了！ 楚寒烟嗤笑道：“公主殿下还敢找我的人的麻烦吗？” “呜呜呜……”不敢了不敢了。 “乖～” 说着楚寒烟轻轻将明沁公主扶了起来，细心地替她整理了衣摆，解开哑穴又喂了一颗药丸。 明沁公主捏着自己的喉咙，惊恐万状道：“你给我吃了什么？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楚寒烟笑眯眯道：“本小姐师承魁仙老翁，可以给公主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公主，你可知道我身上这件衣裳是谁的吗？” 明沁公主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楚寒烟身上穿的是凤无眠的衣服！ 她神情狠狠一僵，如同晴天霹雳般，良久没有动作，比方才被楚寒烟喂药还震惊。 “昨夜我二人共处一室，天亮后他便把他的衣服给了我，因为我的已经没法再穿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听！我不听！” “公主，你可以欺骗世人，也可以欺骗自己，但你唯独欺骗不了你的心。你应该知道自己和他是永远没有可能。” “我……我……” “就算你的公主娘亲对他有恩，那也仅仅是她有恩罢了，和你毫无关系。这些年来仗着你公主娘亲的恩情，你也张扬跋扈够了吧？” “我没有……” “这是最后一次……”楚寒烟压低声音，凑到到明沁公主的耳畔道，“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别再来挑衅我的耐性。” 楚寒烟又后退了一步，盈盈一礼笑道：“公主慢走。” 明沁公主恍惚中回神，露出心如刀绞的神情，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这里院子，带着公主府的护卫们一起。 这一次明沁公主是真的哭了，哭得非常伤心，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太过分了！ 楚寒烟和凤无眠竟然……竟然……竟然真的发生了关系？ 她明明这么喜欢凤无眠！ 为什么偏偏不能嫁给他呢？ 可恶！可恶！ 无论是皇上还是长公主，口中说着多么多么爱她，却不愿意成全她这点小小的心愿，既然不能嫁给凤无眠，那嫁给谁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呀。 明沁公主一走楚寒烟便回了主厅对重兰等人道：“日后她再来，直接关门谢客。” “是。” 那影卫什么时候走的楚寒烟没有留意，她喊来了小公子和魁仙老翁，低声道：“师父，曦儿，我可能要去一趟天源牧场。” 天源牧场距离大齐十分遥远，而小公子的病情根本不允许他在路上如此颠簸，所以只能暂且让小公子和魁仙老翁一起留在燕京。 小公子一听立即瘪了嘴：“娘亲，你为什么要去天源牧场？” 楚寒烟轻轻拍拍他的脑袋，道：“乖，娘亲要去给你找药。” 魁仙老翁的神情很是复杂，他对楚寒烟道：“烟儿你来一来，为师有话对你说。” “是。” 师徒二人站在院子里的寒池畔，池中的水经魁仙老翁的调制早已变成了寒性，适合养育寒鱼。 望着那满池的粼粼波光，虽然耀眼却照不进她的心里，好似严冬里的日光，透着刺骨的冷意。 “烟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师父，我必须救曦儿。” “可……” “师父，我意已决，您把药给我吧。” 魁仙老翁拗不过自家徒弟，只能将药丸递给她道：“因为五年前的意外，你的身子骨并不好，所以成功的几率非常低……咳咳咳……想成功，就要多做几次。” 想想自家徒弟这小身板，再想想凤无眠的身形，魁仙老翁在心中默默给自家徒弟点了根蜡。 楚寒烟点头，一点羞怯和尴尬都没有：“放心吧师父，徒儿醒得。” 这话说的光明正大一脸坦荡，反倒是魁仙老翁有些臊得慌，老脸火辣辣的。 自己这个徒弟啊，可真是彪悍的存在！ 他拍拍楚寒烟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会用性命保护曦儿的，放心去吧。” “多谢师父。” “唉……我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才给你做牛做马做师父啊。” 师父是什么，师父是这世上最惨的人，特别是她楚寒烟的师父！ 第90章 先干事后验货 楚寒烟笑，轻轻抱了抱这可爱的小老头：“等我回来给你做糯米藕，这次可以让你吃三块。” 魁仙老翁开心了，胡子一翘一翘的：“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能反悔。” 魁仙老翁因嗜甜、嗜酒、嗜炙烤等，身子骨大不如从前硬朗，楚寒烟为此管的非常严，小老头连偷吃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一说，小老头就浑身是劲了。 楚寒烟点头：“那还自然的，对了，我爹爹哪里……还请师父代为解释一下。” “你不亲自找他说一说？” “不必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哎，那好吧。” …… 楚寒烟知道凤无眠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所以她不急不缓地收拾需要的行李和用品，直到三日后凤无眠赶了回来。 他身着一袭纯白的长袍，脸色冰寒，眸光冷漠，淡淡看着楚寒烟道：“本王答应你的要求。” 三日时间，凤无眠依旧没有找到尉迟泽的踪迹，无奈之下他只有向楚寒烟妥协。 “但如果你救不了南宫场主，你可知道等你的是什么下场？” 楚寒烟娇笑道：“好的呀，王爷您放心，先干事后验货。” 货？ 楚寒烟竟然敢说他是货？ 这**裸、光条条的“皮肉”关系言论，简直是个背弃情感、毫无人性的浪荡子所言。 凤无眠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青筋凸起，狰狞骇人。 莫非他用尽全力遏制住自己的杀念，这只手恐怕只是已经捏在了楚寒烟的脖子上。 把那纤细的、柔美的脖子狠狠碾碎！ 深吸一口气，压下浓浓的杀念，凤无眠道：“你好自为之。” 楚寒烟一脸痞气：“呵呵，好好好，当然好。” 原本，凤无眠对楚寒烟愿意救风影一事充满了感激，但现在这种感激都变了调调，只让他觉得恶心。 楚寒烟就像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妖女！ 每当他以为自己稍稍能看清她的为人时，她就会眨眼就把他对她的好感打得粉碎！ 罢了，就不该对这个女人有一点点的改观，他只要记得自己心中所想就成。 通过楚寒烟找到凤九，只要找回凤九，他就要让这个女人为这段时间的所有冒犯付出代价！ …… 因为事不宜迟，楚寒烟和凤无眠一行人翌日就出发前往了天源牧场。 天源牧场坐落在天山脚下，天山极为广袤，一望无垠，站在山脚，甚至会有种烦恼皆空、天地悠悠的超然之感。 天源天源，表示牧场发源于天山，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牧场场主每年会因水草的变化而迁移马群，所以牧场中所训练出来的战马往往是最为优秀的，因为它们必须随着牧场场主经历磨难、跨过天壑，马匹的韧力、耐力、爆发力远远超过一般牧场培养出来的战马。 楚寒烟身穿一件黑色的大氅，因为身体的原因，她不是特别抗冻，在这天高地辽，毫无遮挡的草原中行走对她而言是一场极强的考验。 因为哪怕是盛夏，这里也是温差极大且极冷的。 不仅仅是她，还有老风。 老风年纪不小了，比不上风影这种年轻力壮的马，辛亏风影感激老风曾经的鼓励，跑着跑着便会停下等它，这才让楚寒烟不至于跟不上大队。 一条恢宏壮阔的蜿蜒长河如同玉带般呈现在楚寒烟的面前，雄鹰划过天空，在耳畔留下经久的长鸣。 刘世楷指着前方玉带的尽头道：“到了，那里就是天源牧场！楚小姐，您准备好了么？” 楚寒烟点头：“放心吧，我准备好了。” “好！” 看着十分近，但众人又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抵达牧场。 为了隐藏他们的身份，楚寒烟和凤无眠化身为一对普通的夫妇，而刘世楷等人就是两人的随从。 刘世楷礼貌递出了拜帖，那马场的人看罢笑道：“这位老哥，我们马场的所有马都已经有了买主，你恐怕来得不是时候啊。” 刘世楷是凤无眠麾下的战时左将军，没有仗打的时候他也负责后勤工作，为人最是稳妥圆滑，他一脸笑意地给这小哥塞了一锭银子，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我们是从大燕来的，大燕从山峻岭遍布，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万丈深渊，就要保命啊，要的就是一匹好马。我们听说天源牧场的马耐力最是优秀，千金难求，还请小哥多多通融通融。” 小哥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又看了眼瘦不拉叽，可怜兮兮的老风，乐呵呵道：“主马场的战马没有，分马场的一些矮脚小马却是有的，走山路这些马最为合适，老哥意下如何？” “好好好，好啊。” 小哥卖的当然不是天源牧场的马，而是他自己私下经营的一些马匹，什么主马场分马场只是噱头罢了。 因为天源牧场的名声实在太大了，每年慕名而来的人多得犹如过江之鲤，又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买到马呢？ 这就给了他们钻空子的的机会。 在他们看来，买家能买到马，他们能赚到银子，这是双方共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呢？ 一群人跟着这小哥从偏门进入了马场，小哥把他们暂时安置好后就去挑马了。 楚寒烟正准备动身潜伏出去，凤无眠一把拉住了她，他被掌心中的凉意惊了惊，蹙眉道：“伺机而动，不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楚寒烟点头，脱下大氅露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天源牧场的服饰，和刚才的小哥所着一模一样。 她迅速将头发盘成男子的发髻，又在脸上涂抹一番，很快一个黑漆漆不惹眼的小厮便出现了。 她推开后门走了出去，十分灵巧的隐入了马场中。 楚寒烟一走，立即有人披上大氅取代了她的位置，仿佛一切无恙。 …… 楚寒烟和凤无眠的手中都掌握有情报组织，关于天源牧场的分布和结构他们是一清二楚，很快楚寒烟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膳房。 她的目标可不是什么名贵的膳食，而是最普通的大锅饭，把药下好后，楚寒烟就静静蛰伏了起来…… 第91章 你他妈再乱摸试试 “哎呦……今儿个到底怎么回事啊？” “到底谁负责今天的膳食，拉死老子了！” “娘希匹的，不行了，老子腿软，老子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干不得……” “哎呦喂呀，我也是……” …… 楚寒烟在众人的哀嚎声中走入外院，外院里住的可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长工或者管事，只有这里面的人才有资格去倒卖马。 她一进来就惊讶道：“各位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因为拉肚子拉的厉害，众人也来不及想这小黑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便道：“你小子没吃东西吗？” 楚寒烟道：“刚刚有人来分马场买马，我大哥让我带他们看马去了，还没来得及用膳呢。” 天源牧场是没有分马场的，这就是内部的一个说法，众人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此人就是个给他们打下手的杂工，难怪他们认不得。 “嘿，你小子也是运气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白净。” “白净，我手上有一件非常要紧的差事，但我这拉肚子腿软实在起不来，你且代替我去吧。”其实不仅仅是他拉肚子拉得起不来，就连他平时差遣惯了的几个小子也一样软不拉几的，若非实在找不到人，他也不会把目光投向这第一次见面的黑鬼。 “哎，好咧，您请说。” “这是我们大管事让我买的东西，今儿个刚到，你且拿去给大管事。” 楚寒烟没接，对方瞪眼道：“干嘛呢？还不快点去？” 楚寒烟点头哈腰道：“哥哥，这不是小子不想去，而是小子根本没有腰牌，进不去那上院啊。” “唉，你还真是麻烦，来，这个给你，拿好了立即送过去。” 对方把自己的腰牌给了楚寒烟，后者接过后不迭道：“好的，好的，小的这就去。” 有了腰牌后楚寒烟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了上院。 上院中的护卫一听是来给大管事送东西的，立即就把她放了进去，并让她在一旁等着。 接下来就是事情的关键了，她必须在重重护卫之中尽快找到老场主。 若实在找不到老场主，找到南宫诺儿也是可以的。 楚寒烟静静等候在一旁，眼观鼻鼻关心，老实巴交的样子，真真一点都不起眼。 但哪怕再不起眼，也被人抓了壮丁，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今天实在没有人可以用了。 大管事平时是绝对看不上这等黑漆漆的家伙，但他是这家侄子派遣来的，那就勉强用吧。 “你！就是你！赶紧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场主今天有宴会，你且去伺候着。” “是。” 楚寒烟换了一件上院家丁的浅白色长袍，容貌顿时就俊俏了许多，她端着托盘进入院中，安静得好似一个木头桩子。 “来来来，白帮主请！” “哈哈哈，包场主您太客气了，您也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寒烟吓了一跳，原来包永昌今日宴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澈。 两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喝得好不愉快。 楚寒烟淡淡抬眸看了一眼，左边那身着红衣骚气满满的人自然是白澈，而右边那面容俊朗、衣着华贵却脸色泛轻浮的人应该就是包永昌。 不得不说包永昌还是有两分姿色的，哪怕和白澈坐在一起也并未逊色太多，否则这天源牧场场主的独生女也不可能独独看上他一人。 白澈武功极高，天生敏锐，感觉到楚寒烟的打量后，他立即眉心一蹙抬眸看去，随即就傻眼了。 “白帮主您这是怎么了？”包永昌顺着白澈的目光看去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子，不由得一愣。 他早知道白澈好龙阳一事，但这胃口也太特别了吧？ 这小子生得好似还不错，可皮肤黑得让人下不了口啊！ 啧啧啧，什么眼光。 包永昌哪里会知道白澈曾见过楚寒烟接近这般的易容，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 “你，你小子，过来陪陪白帮主。” “是。” 楚寒烟在心中将白澈咒骂了无数遍，缓缓迈步走到他身边，道：“白帮主。” 白澈心中火热极了，他会来此处是因为得知天源牧场场主私藏着一支天山紫莲，那楚寒烟为什么来？ 是来找他的吗？ 白澈就欣喜若狂，忍不住一把拉住楚寒烟的手，紧紧握住。 后者不敢用力挣扎，只能顺从地坐到了白澈的腿上。 白澈把玩着她的手，虽然手上的皮肤黑漆漆的，但入手的手感纤柔细腻，软弱无骨，如同一块上品的羊脂冷玉。 果然是她！ “你怎么来了？”白澈嗓音暗哑，在她耳畔低低道，说着还极其贪婪地在她颈项处嗅了嗅。 是独属于她的淡淡药香。 “有事。” “来找我吗？” “不是。” 白澈有些忍不住了，紧紧搂着她的腰肢。 楚寒烟低着头，死死扣着他的痛穴，咬牙道：“你他妈再乱摸试试！” 白澈可怜巴巴眨眨眼，也不在意她脸上黑漆漆的东西，柔柔地吻了又吻她的耳珠，低低呢喃：“我好想你，寒……” 比起楚寒烟，他更喜欢叫她楚寒。 因为好似只有楚寒这个名字才是属于他的，是他独一无二的楚寒。 包永昌看着两人腻歪心中充满不屑，暗忖主子实在是有些高看了这白澈，不过遇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斯他就成了这般发情的模样。 啧啧，这样的人成得了什么大事？ “哈哈哈！白帮主，你若喜欢这小子，那就送您了！” 白澈低头，眼里有瞬间的疯狂和杀念。 这包永昌算个什么东西？ 他有资格对他的楚寒指手画脚吗？ 狗东西！ 等他拿到自己想要的，就了解他的狗命！ “那本帮主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澈大笑一声起来，将楚寒烟拦腰抱起，幽幽道，“**苦短，一刻千金，恕本帮主不奉陪了。” 包永昌笑眯眯道：“您请，您请啊，哈哈哈哈。” “多谢包场主。” 白澈迫不及待抱着楚寒烟离去，等到了他的院中便直接将她抵在墙上，低头欲要吻她…… 第92章 楚寒烟，你可真是个大宝贝 楚寒烟对白澈这疯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侧脸躲过后，他却眉心轻蹙一口咬在她了的脖子上，轻轻允了允，留下一个鲜红的吻痕。 他一边抬手细细流连，一边哑声道：“别躲，否则我就喊人了。” 楚寒烟反手一动，将银针抵在了他的穴位上，挑眉道：“那你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说着，她还当真往里刺入了一分。 白澈非但没有因为疼痛而不悦，还低低地笑了出来，那笑声沙哑又性感，再配上他妖娆绝色的容颜，若非楚寒烟深知这就是个变态，她也会被他所迷惑。 “本帮主为何如此喜欢你呢？楚寒烟。” “滚。” “你是不是给本帮主下了毒？” “……” “啵！” 白澈重重在楚寒烟的脸颊亲了一口，糊了她一脸口水，随即放开她道：“你怎么来了？” 楚寒烟嫌弃地抹掉脸上的口水，道：“你可知道老场主人在何处？” 白澈笑道：“不知道，但是这个山庄的地方就这么大一点，想要找也是易如反掌的，要我帮你吗？” 楚寒烟摇头：“包永昌绝非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我知道他背后有人。”白澈懒懒将双手抱在身前，斜斜靠在墙上，衣襟大敞，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以及那好看的线条，“但在我眼里也不过如此，只要你说要，我就帮你找。” “不必了。” “呵呵，你不信我？” “夜行衣有吗？” “有，要我帮你换吗？” “……” 妈的，这男人一天不发骚会死啊？ 楚寒烟夺过白澈的夜行衣竟自换上，从后门如同一阵清风般掠了出去。 很快楚寒烟便察觉有人跟在自己身边，正是白澈。 楚寒烟去哪白澈就去哪，将“保镖”的使命演绎得淋漓尽致。 整整一夜过去，楚寒烟并无收获，翌日她懒得出门，索性窝在白澈的房间里睡大觉。 包永昌看到白澈后暧昧地朝他笑：“白帮主可还满意？” 白澈点头：“满意，非常满意，不要去打扰她，她昨儿个夜里累着了。” 包永昌不迭点头：“放心，我已吩咐下人勿去打扰。” “嗯，吃食、点心、水果、衣物、茶品等要跟上，小家伙娇气得很，得精心的养。” 娇气？ 包永昌想到昨天那黑不溜秋的脸就倒胃口，那哪像个娇气的，像挖煤的还差不多。 但这番话包永昌可不会说的，为了一个玩意儿得罪白澈就得不偿失了。 “您放心，您放心。” “有劳了。” “您客气了。” …… 一连数日，楚寒烟昼伏夜出将整个山庄都翻了个遍，只除了包永昌的院子。 楚寒烟又花了三天时间细细观察包永昌院中的吃食情况，发现每日的吃食中都有两份十分清淡且稀糯的粥水，而包永昌本人是个无肉不欢的，显然这两份吃食并不是给他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场主和南宫诺儿就囚禁在包永昌的院子里。 楚寒烟发出暗号，如约来到后院，凤无眠早已在其中等候，他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情况如何？” “应该是找到了，我需要你想办法把包永昌以及他院子里的护卫全部引开。” “你可有把握？” “有。” “何时动手？” 楚寒烟说了一个时间，随即道：“我的东西呢？” “拿来了。” “嗯。” 楚寒烟接过东西转身便走，十分从容惬意，一点都不像在龙潭虎穴中潜伏了数日的人。 “等等。” “怎么了？” 楚寒烟回眸，眼神很寡淡。 又来了。 又是这样的眼神。 看到楚寒烟如此清冷的眼神，凤无眠愈发确定她对自己并没有意思，但若是如此，她为何……为何要执着于……咳咳，他的身体？ 这让凤无眠感觉自己是一个妓女，而楚寒烟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嫖客，两人之间只是最纯粹又最肮脏的交易，糟糕透了。 凤无眠咬牙道：“没事，你自己多加小心。” “放心。” 楚寒烟转身，凤无眠突然眼尖地发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很深的一个印子，嫣红诱惑，像是吻痕。 凤无眠眉心陡然紧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抬手捏着她的脖子，用力摩挲按压那暧昧的痕迹。 越是用力，它的颜色就越是妖冶，看得凤无眠心中发堵。 亏他还为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而感到歉意和担忧，不料她竟过着活色生香、颠鸾倒凤的日子？ 凤无眠笑得危险又鄙夷：“好好好！不愧是你呀，楚寒烟。” 楚寒烟当然知道凤无眠误会了，但他越是误会她越是高兴，因为如此他就不会怀疑自己靠近他的目的。 “哦，还有事吗？” 凤无眠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似乎连风都染着一丝薄怒。 …… 是夜，有人偷袭了天源牧场，让牧场损失了两匹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 说来也巧，这两匹汗血宝马正是包永昌准备献给自家主人的，包永昌得知情况后勃然大怒，立即带着心腹前往追击。 他们一走，楚寒烟就吹了迷烟。 很快整个包永昌院子里的影卫、暗桩们都被迷倒，楚寒烟灵活跳入其中只看了两眼就确定了暗楼所在。 她推开门进去，果然看到了一老一少两位囚困者，他们也因为迷烟而昏迷。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楚寒烟还给二人把了脉，毕竟容貌可以易容，声音可以变声，只有脉象是无法骗人的。 出她所料，这两个人竟然是假的！ 楚寒烟冷冷一笑，不动声色地褪了出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楚寒烟只身一人走了出来，白澈惊讶道：“你不是来救人的吗？” “里面的两个人是假的。” “什么？”白澈微微一惊，“包永昌竟然有这般头脑？” “稍安勿躁，今夜你帮我打掩护，我要尾随他行动。” “为何？” “如果你的府中发生盗窃，那么盗窃过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确定你府中最珍贵的宝物是否还在？” 白澈双眸一亮，笑眯眯想吻她：“的确如此，楚寒烟你可真是一个大宝贝啊。” 楚寒烟一巴掌拍开。 “滚！” 第93章 解救南宫父女 十六，月圆夜。 包永昌亲自率人追了一个时辰，但因对方盗取的是两匹汗血宝马，故而这场追踪根本没有结局，只能自认倒霉。 包永昌回到院中后隐隐闻到了一丝药味，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打开暗室，果不其然，就连暗室中的二人也陷入了昏迷。 “草他娘的！” 包永昌一盆冷水泼了过去，二人从迷糊中转醒，吓了一大跳。 “大大大、大人？” “大人有何吩咐？” 包永昌目光死死盯着二人道：“可有人前来救你们？” 二人一脸茫然摇了摇头：“回禀大人，不曾有人来救。” 所以对方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包永昌心中诧异不已，又查看了房中的情况，这才发现自己有许多珍宝都被盗走了，尤其是那双玲珑玉如意，那可是价值不菲的重宝啊。 包永昌心疼不已，破口大骂：“他娘的，竟是个偷盗钱财的？”而且眼光还挺准，偷的净是值钱的东西。 包永昌越想越气，当场在房中大发雷霆，将影卫、暗桩们都罚了个遍。 冷静下来后包永昌依旧有点不放心、不甘心，他先是确认了白澈还在房中，这才连夜骑上马出了山庄，狂奔一个时辰，抵达了一处人烟罕至的小村寨。 这村寨破破烂烂的，村民们早已回归西天，而今看守小村寨的是一群山匪。 这群山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因被大齐朝廷追得没地方逃了，这才一路来到了天山脚下，最后被包永昌所收用。 他们是包永昌养在这里的兵，也是他的依仗。 包永昌此人是个奇才，无论什么阶层的人他都能与其打成一片。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皇权贵胄、泥腿商贾等等。 而且他本人还是个武功高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幕后之人如此重用。 “大哥！您来了！” “大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安排？” 土匪们很是惊讶，毕竟一般情况下包永昌绝不会亲自来这既偏僻又寒冷的地方。 包永昌眯眼道：“最近可有可疑人士来过？” “回大哥的话，没有。” “那两个人的情况如何？他们愿意说实话了吗？” “还是和先前一样，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醒来之后就开始骂人。” “走，看看去。” “是。” 走入村寨后，几人七歪八拐来到一处山洞里，山洞极其简陋，夜里更是寒得如同冰窖，其中关着两人。 一人倒躺在另一人怀里，一动不动，若非他胸前还有微微起伏的痕迹，便和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另一人也是脸色憔悴、气若游丝，但她绝望痛苦的神情在看清来人后立即变成了疯狂和怨恨，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包永昌！包永昌！你还敢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包永昌阴阳怪气地捏着自己的鼻尖笑：“南宫诺儿，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天源牧场大小姐吗？是一条被我玩剩下的狗！亏得是条母的，否则连摇尾乞怜的资本都没有呢，啧啧啧，哈哈哈哈！” 南宫诺儿浑身都在颤抖，最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差点昏厥了过去。 包永昌道：“你想不想求一个痛快？只要你把真正的地点告诉我，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南宫诺儿嗜血地笑：“包永昌！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它告诉你的！” “那我先杀了你爹可好？” “包永昌你敢！”南宫诺儿紧紧抱住了怀中的老人，好似这般就能保护他一样，“你狼心狗肺，你不得好死！包永昌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扒了你的皮，把你的肉一块一块生片下来喂狗！” 包永昌撇撇嘴，到底没有真的动手。 因为他非常了解南宫诺儿，这女人刚烈得紧，是个什么都不怕的硬骨头，若这个老不休真的死了，那么南宫诺儿恐怕也会一死了之，那他想知道的秘密将永远都是一个秘密。 虽然包永昌的主子乃人中龙凤，但说到底包永昌还是不甘心为人所用，他如此俊美，如此聪睿，为何不能成为一方之主呢？ 包永昌起身拍拍自己身上不曾存在的尘埃，对土匪们道：“大哥先回了，你们看好他们，别让他们死了。” “是。” …… 众人把包永昌送走没多久，那土匪头头正准备用南宫诺儿发泄一场呢，不料他竟又掉头回来了。 土匪头子刚解开裤子压下南宫诺儿，乍一看到包永昌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当场就腿软了。 他急急忙忙系好裤腰带道：“大哥，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嗯。”包永昌道，“大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去，把兄弟们都集合起来，一个都不能少。” 土匪头子心下大喜：“大哥，可是关于我们调离此处的事情？”这鸟不生蛋的破地方，他们已经呆腻了！ 包永昌绷着脸道：“问这么多作甚？赶紧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 南宫诺儿连滚带爬回到了南宫场主的身边，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包永昌，后者挑眉，俯身用一根银针模样的东西解开她和她爹的脚镣，道：“跟上来。” 南宫诺儿怔了怔：“你不是……”包永昌！ “嘘。” 南宫诺儿果断闭嘴，竭尽全力扶起自己的父亲，趔趔趄趄跟了上去。 很快，这小小村寨里的所有土匪都被集合在一起，抬眸看去，浩浩荡荡千余人，包永昌在高处落座，道：“人都齐了吗？嗯？” 土匪头头道：“还差老五，他在蹲茅坑呢。” “快点把他拉出来！” “是！” 等着老五也到位后包永昌又道：“人都齐了吗？” “齐了！” “齐了！” “大哥！都齐了！” 众人齐声高呼，兴高采烈，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无限光明的未来。 “大哥，您快说呀，我们都听着呢！” “对啊大哥！哈哈哈！您快说啊！” 包永昌垂眸，懒懒道：“恭喜你们，你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第94章 到十八层地狱去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这件事情，感谢苍天，感谢大地，他们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多谢大哥！” “哈哈哈！大哥是准备帮我们安排到天源牧场里面去吗？” “啧啧，听说里面好吃好住好风景，我们要发财啦！哈哈哈哈！” 包永昌笑，阴鸷嗜血的笑声比这几乎破晓的天色更刺骨，更严寒。 “不，是到十八层地狱去。” “什么？” 有人惊呼，随即开始浑身抽搐呕吐，哆嗦着一个接一个倒地。 南宫诺儿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和楚寒烟的初遇。 她如同浴血的战神般，用利刃和火焰劈开黑暗、撕裂混沌、踏碎邪狞，让光明重现人间。 那光明带着浓浓的血色，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骨肉碎裂之声，却是她这一生所见过的，最灿烂，最夺目，最耀眼的色彩！ 楚寒烟一刀砍断那山匪头头的脑袋，将它踢到了她的脚下，然后将刀反手递给了她，道：“去，把剩下的人杀了。” 若是从前，南宫诺儿可是一个连鱼都不敢杀的人！ 但现在！ 现在她只想让这些人的血液染透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她迫切渴望他们的鲜血，他们的皮肉，他们的惨叫，他们的哀嚎！ 南宫诺儿提起长刀，一刀投入了那所谓的老五的身体，从谷道。 在老五杀猪一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咬牙转动刀身，愣是给他再开了一个豁口。 鲜血和恶臭随着一起窜出，刺激着南宫诺儿的神经，随后她切掉他身上的罪恶之源，切掉他的四肢，把他削成人彘！ 等老五断了气之后，她才提刀走向下一个人！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直到南宫诺儿手中的刀都卷起了边，变得且钝且残缺，她才望着天空开始痛快大哭。 将不幸和委屈全部哭出胸膛，哭出生命，这样她才会迎来全然的新生。 “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 “呜呜呜……” …… 楚寒烟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劝慰，没有安抚，没有心疼，没有拥抱，只是让她哭，等她哭得累了倦了，楚寒烟这才掀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上前，道：“你父亲还有救。” 南宫诺儿猛地回头，眼睛红肿的不像话，脸上都是血迹、泪痕和污垢，十分的狼狈，可是眼神却非常非常的明亮：“你……你说什么？” “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是只要细心调养，一年半载之后他便能恢复。” “你帮帮我！我求求你，救救我父亲！”南宫诺二话不说就跪在了楚寒烟的面前，对她疯狂磕头。 楚寒烟蹲下身躯制止了她的动作，道：“我能给他的只是药物和治疗方面的帮助，要唤醒他的求生欲只能靠你，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珍爱自己，快点好起来。” “好好好……”南宫诺儿抹掉脸上的泪水，趔趄地从地上站起，“我珍爱自己，珍爱自己，你，你是谁？” “楚寒烟。”楚寒烟勾唇笑了笑。 “你……你是怎么把他们全部放倒的？” 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这些土匪们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成了案板上的鱼，丝毫动弹不得。 楚寒烟道：“用毒。” “可是……我们也在场啊，为什么我们没有被毒倒呢？” “这种毒对正常人而言没有用，但它溶于酒，只要喝了酒，在闻到空气中散发的毒素，那么他们就动弹不得了。” 这群土匪嗜酒如命，今夜又格外寒冷，就不可能有不喝酒的。 “原来如此……”南宫诺儿对楚寒烟钦佩极了，“你真厉害！” 楚寒烟笑道：“我不厉害，听说你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天源牧场，你才厉害。” 说起这个南宫诺儿就痛恨，包永昌不死，永远难泄她心头之恨！ “你想回到牧场吗？” “想！” “好，那我就帮你！” 南宫诺儿红着眼眶点头：“谢谢……” “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从此以后天源牧场和大齐之间能长久地合作下去。” 楚寒烟的话毫无疑问让南宫诺儿找回了自信，她能露出一个笑容，道：“一定！但我们不是和大齐合作，而是和你合作！楚寒烟！从此以后只要你一句话，我天源牧场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脱！我以我的性命发誓！” 楚寒烟向南宫诺儿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南宫诺儿虽然不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但还是死死的握住了楚寒烟的手。 “合作愉快！” 楚寒烟笑笑，拿出化尸水一一将尸体处理完毕，最后又放了一把火，将这充满罪恶和杀戮的村寨烧得一干二净。 从此，那些过往将被掩埋。 尘归尘，土为土。 …… 小村寨外。 熊熊烈火突然窜天而起，让众人大吃一惊，但他们都记着楚寒烟的话，没有向前半步。 片刻后，楚寒烟终于牵着她的老马出来了，马上驮着两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南宫诺儿和南宫场主。 刘世楷激动极了，连忙上前道：“楚小姐！辛苦您了，您没事吧？” 楚寒烟摇头，道：“有劳王爷和刘大人照顾南宫小姐和南宫场主，我要回山庄了。” 凤无眠蹙眉：“为何还要回去？” 楚寒烟淡淡道：“南宫小姐想要夺回牧场，总需要谋划一下吧？难不成王爷你以为南宫小姐回去了，包永昌就会乖乖将山庄的统领权交出来吗？而且我的计划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还需要一点推助力。” “推助力？” “对，我的推助力在天源山庄里等我。” 凤无眠想问那人是谁，给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 这是楚寒烟的私事，他何必关心呢？ “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出来，本王一定会尽力配合。” “王爷且把我说的准备做足就成。” 在凤无眠的面前，面临大难大苦之时，楚寒烟永远运筹帷幄，理智冷静，有些时候，她又格外泼皮、可恶。 凤无眠不解了，到底哪个楚寒烟才是真正的楚寒烟呢？ 第95章 唱双簧 将南宫诺儿和南宫场主交给刘世楷后，楚寒烟翻身上马，轻轻拍了拍老风的马头，道：“还跑得动吗？” 老风嘶鸣一声，刨了刨蹄子，意思是当然跑得动。 只要事关马南宫诺儿就格外欢喜，她双眸一亮道：“楚小姐，你的马可真有灵性。” 楚寒烟点点头，眼神很温柔：“对，它救了我，也是我的亲人。” 她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如同一团烂泥般瘫在河床旁，就算没摔死也差不多被河水淹死了，是老风咬着她的衣襟将她拖出了河床，并且还在她的身边守护。 若非如此，在师父找到她之前她恐怕已经被野兽吃掉了。 “哼哧哼哧。” 老风喜悦地甩了甩尾巴，算是认可了楚寒烟的话。 楚寒烟笑笑道：“我在牧场等你王者归来。” “好。” 两人相视一笑，楚寒烟策马离去，有晨曦划破天幕降临，一路照亮了楚寒烟前进的路。 南宫诺儿看着，眼里也渐渐燃起了新的希望！ …… 此时的包永昌还不知道是自己亲手将死神带往了小村寨，更不知道自己的依仗已经被屠了个一干二净，确定南宫诺儿和老头没什么问题后，他全部的注意力就落在了白澈的身上。 白澈可是漕帮帮帮主，如果他愿意帮自己一码，那么日后等南宫诺儿交代出地点之后，这运输的问题就得以解决了。 可他旁敲侧击了许久，这白澈除了好色之外，几乎是软硬不吃，看来还是要从那个送给他的黑脸小厮下手。 天色一亮，包永昌正欲差人把这黑脸小厮找出来，白澈便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这女子身形婀娜，肤白如雪，虽然戴着面纱，但一双盈盈水眸却极为勾人。 只一眼，包永昌就看傻了。 好一个天生的尤物！ 然而包永昌还未开口，白澈就率先发难了，他当场将院子砸了个稀巴烂，冷冷凝视着包永昌道：“你看什么看？这是本帮主的未婚妻，你再看她，本帮主就把你的眼睛挖掉！” “是是是……”包永昌心下大骇，他怎么不知道白澈有未婚妻？ 如果有了未婚妻，为何还有这龙阳之好呢？ 那女子莞尔一笑，悠然在包永昌面前落座，道：“还请您宽恕白澈的激动，只是他在贵庄里丢了东西，丢的还是那等至宝，自然有些焦虑。” “什么？” 包永昌懵了，这是兜头一口大锅往他身上扣啊！ “敢问白帮主丢了什么东西呢？可曾仔细找过？” 女子笑道：“天山紫莲。” “什么？”包永昌惊呼，“您说天山紫莲？” 包永昌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乡里人，这天山紫莲乃续命圣药，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极其珍贵。 白澈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宝物？ 而且就算真的有，他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呢？ 女子颔首，悠悠道来：“实不相瞒，那天山紫莲本是本小姐欲在拍卖会上所购的宝物，被白澈这厮抢了去，他以这天山紫莲为要挟，要本小姐嫁他为妻。本小姐不欲答应，奈何家中亲人需要靠它续命，只能勉强同意了。 为了确认这天山紫莲的真假，本小姐便亲自来了一趟。然而本小姐到了之后，他却说那天山紫莲不见了。 您说，这不是天大的荒谬事吗？” 包永昌已在心中笃定这是白澈说谎，为的就是欺骗人小姐嫁他为妻。 白澈眼眶通红，道：“本帮主如何能说谎？本帮主在拍卖会上拍得天山紫莲一事天下皆知，随便派个人出去打听一下便可！这天山紫莲就是在这天源山庄中丢的！能随意进出我房间的人只有那黑脸小厮，你且把他找出来，本帮主要与他当场对峙！” 包永昌在心中大骂白澈不要脸，明明是自己乱搞男男关系，厚颜无耻至极！ 找出来就找出来，让你和这位小姐的婚事永无可能！ “还请白帮主和小姐稍等片刻。” 包永昌笑眯眯道，立即遣人去找那黑脸小厮。 然而找来找去、打听来打听去，竟都没人知道那家伙的来历？ 太荒谬了，不是吗？ 他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 “本帮主听说昨儿个夜里，您的房间也被偷了？还有您的千里马以及我这天山紫莲……啧啧啧，包场主，你这天源牧场里可真够藏污纳垢的呀！今儿个您若拿不出个说法，修怪本帮主翻脸不认人！”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马上就能给您一个结果。” 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包永昌不得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小贼就是那黑脸小厮！ 而这黑脸小厮是他送给白澈的，这可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这……这都是一场误会啊白帮主。” “误会？”白澈笑得极其嗜血，“人是你送给我的，现在他偷了本帮主的宝物逃之夭夭，你告诉本帮主这是一场误会？哈哈哈哈，包永昌，你好大的脸面啊，真欺我漕帮无人对吗？” “这……这……或许我可以赔偿。” 白澈挑眉，压低声音在包永昌耳边道：“那可是本帮主送给本帮主未婚妻的定情信物，你若找不回来，让本帮主未婚妻悔婚的话，本帮主才不理你身后的人是谁……本帮主连你的贩私盐的线路都给你捣咯。” 包永昌一个哆嗦，冷汗都从身后冒了出来。 他他他……白澈怎么知道他在走私私盐的？ 当然，这私盐的生意，他的主子也是不知道的，否则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包永昌努力压制住颤抖，艰难挤出一抹笑容来，道：“白帮主请放心，哪怕倾尽一切小的也一定替您找一朵天山紫莲回来。” “哈哈哈哈！”白澈仰头大笑，用力拍了拍包永昌的肩膀，“甚好，甚好啊。但天山紫莲极为珍贵，又岂是说早就能找的？当真找不到也没有关系。”白澈伸出了一只手掌，包永昌福临心至道，“五十万两？” 第96章 发财了! 包永昌有些肉痛，五十万两的确很昂贵，但若能用五十万两将白澈安抚下来，这个交易也不亏。 白澈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包永昌，嗤笑道：“五十万两？包场主，您这怕是白日做梦还未睡醒呢？五百万两！少一个子儿，本帮主都不会放过你！” “五五五……五百万两？” “对，五百万！” 白澈拍拍手上不曾存在污物，妖冶一笑：“本帮主等你的好消息。” 随后白澈又看向那女子，讨好道：“宝贝儿，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吧？包场主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好。”女子起身，盈盈对包永昌一礼，“那就多谢包场主了。” 言罢，白澈小心翼翼护着女子离开了天源山庄，直到四周无人之后，白澈忍不住捧腹大笑：“你瞧瞧他那怂样，有趣极了，只是你能确定一切能成功吗？” 他真是爱极了和楚寒烟唱双簧，仿佛他们是天生一对般，默契十足。 “放心好了，能。” “那就行。”白澈咧牙笑，竟有些难得的天真和浪漫，“哎呀呀，我家夫人为何如此聪明？” 楚寒烟眉心紧拧：“白澈，这种话日后莫要再说。” “为何？你本来就是我的夫人，我未来的夫人。” 楚寒烟嘴角一抽，不再理会这个骚里骚气的男人，反正等她成功之后，无论是凤无眠还是他，都没有再见的必要。 …… 白澈而今每天的任务就是上门催债，手段越来越暴力，包永昌最初还能抵赖一二，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便拿了五十万两给白澈。 五十万两啊！ 五十万两白澈就消停了一日，一日后就开始变本加厉了。 要知道这五十万两可都是他自己的积蓄啊，真把他心疼坏了。 其实这个天源牧场早就被包永昌掏空了，就连所有的战马都已被赵国的军队领走，牧场他随时都能舍弃。 但主子不给啊，主子说一定要等战马安全到赵国领土后才能舍弃牧场，否则会被人钻空子，钻什么空子啊，哪里有空子可钻啊？ 以前的他能等，现在的他被白澈那个疯子逼得根本等不了啊！ 一天都等不了！ 反正就早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问题应该不大！ 为了自己的银两，包永昌第一次违背了自家主子的命令，提前收网了！ 他连夜派人送信给小村寨，就等着他们上门用金蝉脱壳之计了！ …… 是夜，阵阵令人惶恐的马蹄生隆隆而至，宛若旱天之雷，轰得天地动荡。 包永昌的身边聚集了一波人，他们都是他真正的心腹，至于其他人都是谁南宫父女留下的、不懂得变通的顽固渣滓，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因为今日之后，世上将再无天源牧场。 “大人，您的人已经到了。” 包永昌起身笑道：“按计划他们会从前门杀入，我们准备从后门转移。” “是！大人！” “大可放心，我主可是潜龙，一旦潜龙问天那尔等可都是从龙之臣！” 包永昌此人极懂话术，在他身边的这群人都已被他洗脑，他们早已受够了马场这严寒的天气、恶劣的环境以及永恒不变的牧马生活。 他们已经在脑海里构建了一副又一副的幸福画面，就等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啊啊啊……” “杀啊……” “天啊，有土匪！有土匪来袭！” “救命啊！” 短兵交接之声传来，那浓浓的血腥味顺着夜风飘到众人的鼻尖，包永昌不急不忙带着众人转移到了后门，一开门便被恐怖的杀气晃了眼，他猛得后退两步，一柄利刃已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一个凶悍高大的男人，他带着面罩，手里的刀染满了血，包永昌确定以及肯定，此人自己不曾见过。 “你是谁？” 对方咧牙笑：“废话，当然是土匪啊。” 土匪？ 包永昌心中陡然一沉，难道说自己遇上了真正的土匪？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夫君，你这是要去哪呀？” 女子的嗓音又甜又糯，但落在包永昌的耳朵里，可比恶鬼的呢喃还恐怖，还骇人。 “谁！！” 他给小村寨的信里写得明明白白，要把这个女人杀了！ 她为什么还活着？ 面前都是带着面罩浑身是血的恶徒，南宫诺儿就在恶徒中央带着面纱，笑得娇媚，手里还拖着一条恶狗。 “夫君，好戏还没开演呢，你可别着急着走啊。我曾说过要把你的肉一块一块片下来喂狗，你还记得吗？呵呵……你看，狗我都找好了。” “汪汪汪！！” 包永昌被恶犬吓得连连后退，咬牙道：“你怎么没死？” 南宫诺儿冷冷道：“从前的南宫诺儿的确死了，你面前的不是她。小姐说了，留下包永昌一个就可以，其他叛徒和罪人，都杀了。” 为首男子正是刘世楷，他一个战场上的将军又怎么会仁慈呢？而他身后的人也不是什么乌合之众，那可是摄政王的大军！是战场上最锋利的刀刃！ 刘世楷大笑一声，眼中杀机暴涨：“放心吧，不会留下活口的。” 叛徒们见状，吓得当场尿了出来。 “啊……不……” “场主！场主！我们错了，请您饶我们一命吧场主！” “场主，我们这是鬼迷心窍才信了包永昌的话，看在我们主仆多年的份上，您饶我们一命吧？” “场主……” 再多的哀求也已无用，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心硬如铁的南宫诺儿。 “噗嗤……噗嗤……” 无声的屠杀拉开帷幕，整个天源山庄都已被叛徒的鲜血所包围。 用他们的死亡，纪念天源牧场的新生！ …… 楚寒烟坐在老风的背上，静静望着牧场中染血的夜，没过多久就有人禀告，说已成功阻止了包永昌的计划，护住了天源牧场的财物另还额外缴获了五百万两白银。 虽然跟在凤无眠身后的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如此多的财富还是让他们有些头晕目眩，最主要的是那五百万两白银，简直是白送的啊！ 楚小姐实在太厉害了，略施计谋一切就手到擒来！ 钦佩！ 钦佩啊！ 第97章 那我怎么办?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五百万两就是赵国购买战马的钱，这幕后之人真是好心思啊。”楚寒烟挑眉道，“王爷可以放信号命人抢战马了。” 显然楚寒烟这个心狠的是什么都不准备给赵国留下。 凤无眠看着楚寒烟眸光灼亮、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浮起笑意：“好。”她这模样，倒是和小公子有点像。 信号传来，凤无眠麾下精英伺机而动，对方又是毫无准备的，自然成功将战马都抢了回来，但他们没把战马带回牧场，而是直接带回了凤无眠的军营。 他们刚刚死了一批战马，这批战马的补充毫无疑问是雪中送炭啊，还是免费获得的，赵国委实是大人大度，他们感激涕零。 “谢谢……”凤无眠由衷道。 此次能有如此大的收获，楚寒烟绝对功不可没。 他本以为楚寒烟懂得医术，懂得文章，懂得武功，没想到她更懂得谋略，这一步一步，他们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拦截了赵国所有的利益。 “不用谢我，毕竟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楚寒烟淡淡开口，把凤无眠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点感动，彻底碾碎。 他咬牙道：“楚寒烟，你就一定、一定……一定要吗？” 那些话他说不出口，简直万般难以启齿。 楚寒烟笑眯眯道：“当然要，否则我竭尽一切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洗干净等我哦。” 凤无眠心中堵得难受，他死死盯着她道：“休要无理取闹，你明明无意于我，而且我还是凤九的丈夫。” 楚寒烟娇俏一笑，媚眼如丝：“谁说我无理取闹无意于您？王爷您俊美无俦、身材高大、肤白如玉、肌理分明，蜂腰猿臂，我看着就想啊，您摸起来的手感一定好的不得了，说白了我就是馋，馋你的身子。” “你……”凤无眠哪怕再镇定，也被楚寒烟气得咬牙切齿。 他从未被人如此调戏过，还是……还是这等狼虎之词！ “总而言之，你我是要定了，想想我们出发之前的约定，我希望王爷您能做个言而有信的人。” 楚寒烟转身离开，连步伐都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反倒是凤无眠被她搅乱了理智，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烧。 而今怎么办？ 难道真要他洗干抹净，乖乖躺在床上等楚寒烟不成吗？ 这简直是荒谬，荒谬至极！！ 这女人简直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凤无眠勃然大怒，抬手一掌劈裂了身边的大树，那恐怖的内力如同狂风一样回荡在他的身边，吓得众人都不敢靠近。 将领们面面相觑，满腹狐疑。 他们不懂了，楚小姐和他们王爷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两人明明有许多时候都是默契十足、心有灵犀的，可一转头又变成了这不死不休的模样，简直让人费解。 凤无眠转身欲离开，被一袭红衣的白澈稳稳拦住。 “你们谈了什么？” 白澈的语气很危险，脸上再也没有以往的吊儿郎当，那双狭长的眼中，对凤无眠的杀意几乎可以凝成实质。 此时他手里握着一张纸，这张纸不是别物，正是他属下传递过来的消息。 其中就包括了楚寒烟和凤无眠的婚约，还有楚寒烟已经住进王府一事。 白澈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捅了无数个窟窿，有无尽寒冷的气息在其中来回地流蹿，把这段时日以来他和楚寒烟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带给他的柔柔的感动，全部全部，统统冻成冰碴子！ 除了冷还有疼，绵密的、细细麻麻的疼。 他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楚寒烟是不是没有心？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连产业都已经置之不理，她为何都看不到？ 为何偏偏要选这个满口都是凤九的男人！！ 凤无眠被楚寒烟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但他还不至于在白澈面前说些什么。 在他看来，他再生气也是他和楚寒烟之间的事情，白澈没资格插手。 “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 好一个与你何干！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楚寒烟，是他先知道的她的好，她怎么就选择了这个男人？ 白澈一掌打向凤无眠，凤无眠也窝了一肚子的火，迎掌而上，恨不得将对楚寒烟的所有怒气都发泄在白澈的身上。 两人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方寸间无人敢靠近，皆有损伤。 但凤无眠的内力比白澈深厚，所以白澈伤得更重些。 白澈就这样嘴角淌血、浑身狼狈的拍响了楚寒烟的房门。 楚寒烟开门一看，愣住了。 “有事？” 白澈眼里有着浓浓的痛色，低低道：“从我知道自己的作为伤害了曦儿之后，我连夜就从燕京离开，展开天罗地网想为你再找一颗天山紫莲。这段时间里我不管不顾，甚至把漕帮的事物都丢下了！是，我是错了，可我在改呀！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齐文帝给她和凤无眠赐婚！ 为什么要对凤无眠穷追不舍！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此时此刻，白澈心脏在体内几乎要炸裂般，又苦又痛，他冷冷凝视着她，眼神中满是不安和狂躁。 “为什么要嫁给他？” 楚寒烟不答，他冷冷向前逼近一步，再次逼问。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楚寒烟挑眉，依旧不言。 白澈又进了一步：“你不是说，倘若你将来成婚，一定要找个两情相悦的人吗？你说过，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只羡鸳鸯不羡仙，那你为什么要嫁给凤无眠！就因为他权力滔天？富可敌国吗？” 楚寒烟无奈叹气，淡淡道：“这与你何干？” 又是这四个字！ 和凤无眠一模一样的回答！ 白澈感觉这四个字如同重拳，打得他五脏六腑剧痛：“你明明知道我、我……” “你什么？”楚寒烟挑眉浅笑，“白澈，我想嫁给谁是我的自由，连皇上和楚丞相都无权过问。” 白澈咬牙，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那我呢？我怎么办？” 第98章 乱谬可笑的荒唐 白澈向来张扬明媚的脸上满是悲伤，他死死盯着楚寒烟，固执的想听到一个答案。 他怎么办？ 楚寒烟招惹了他又把他丢下，他的心呢？他的情呢？都弃之如敝履吗？ 良久，楚寒烟淡淡道：“此次天源牧场之事非常感激，但你也拿到了相应的报酬，至于你的私事，我管不了。” 白澈静静凝视楚寒烟许久，突然道：“楚寒烟，你根本不爱凤无眠。” 楚寒烟也没准备骗白澈。 “是，我不爱他，可我更不会爱你。你自己数数你有多少莺莺燕燕、男男女女，你对我的喜欢就和你对路上对阿猫阿狗的喜欢一样的，你只是看中楚寒的皮囊、性格，觉得有趣罢了，不是吗？ 你了解楚寒烟什么？你知道楚寒烟什么？你懂得楚寒烟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既然如此，你何苦在这里演得一往情深的模样？” 白澈被质问得有些慌，急忙解释：“我不是的……”他是真的欢喜她，只要想到她就想笑，思及她就挂牵，还有这一次，她聪睿、她的敏捷、她的果断、她的理智，他都喜欢！ 他真的真的，都喜欢！ “我真的……心悦于你。” “不必多言。” 白澈感觉自己的心被楚寒烟践踏得稀巴烂，一文不值！ 就因为以前错了，所以就要一棍子打死吗？ 他咬牙，一字一顿道：“那你呢？难道凤无眠手里有你要的东西？” “白澈，”楚寒烟眼神很冷，“你逾越了。” 白澈突然握住楚寒烟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很是滚烫，那手宛若钢铁般紧箍着她。 “凤无眠手里有什么是我没有的？你说！我给你找？天山紫莲吗？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你……” “啪！” 楚寒烟一巴掌挥开白澈的手，眼神中透着厌恶和疲惫：“白澈，你别让我瞧不起你。” 言罢，楚寒烟挥出一片毒云，哪怕是只碰到了一点点，白澈都痒得难受，这把白澈逼得连连后退。 在楚寒烟真正厌恶、拒绝一个人的时候，任何人都接近不了她。 “滚！” 丢下这个字，楚寒烟关上房门，将白澈彻底隔绝在外。 白澈想要靠近，可脸上手上都火辣辣的，又痒又疼，不用想都知道，他的脸一定肿成了猪头的模样。 白澈气得大笑，道：“楚寒烟！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无论你嫁给了谁！我都不会放弃的！” 他娘的，当初楚寒烟是个带着孩子的男人他都不嫌弃，更别说现在了！ 无论如何，她，他是绝对不放手的！ 绝对。 …… 楚寒烟慢慢调整情绪，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为了曦儿，这一条路她一定要走！ 早点结束，早点离开！ 楚寒烟沐浴更衣后换上了一套非常简单的白色长裙，长长的秀发任它湿漉漉地披在脑后，淡淡从连廊上穿过，推开了凤无眠的门。 凤无眠猛地抬头，如同一只警惕的猎豹，道：“你怎么来了？” 楚寒烟微微一笑，道：“找王爷索要报酬。” 凤无眠冷哼一声：“本王今天无心也无力。” “哦？”楚寒烟挑起眉峰，淡淡朝凤无眠的身下看了一眼，道，“王爷如此年轻，不料竟是个不能人道的？” 凤无眠和白澈打了一架，为的就是借“伤”休息，外力所致，不能怪他不守承诺。 为何更逼真一点，他还故意挨了两拳揍。 但被误认为不能人道，这就有点挑战他的尊严了。 凤无眠脸都黑了：“白澈误伤了本王，今日就此作罢。” “哦。”楚寒烟说了一句，却没出去反而还关上了房门。 一踏入房中楚寒烟便抬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衣，那是一件纯白丝绸的外衣，绣着浅浅流云团，素雅又宜人。 可能是因为材质太顺滑，也可能是因为楚寒烟的皮肤太柔嫩，她不过轻轻一动，一团云锦便已堆砌在她的脚边。 凤无眠顺着一看，才发现楚寒烟是赤着足的。 那双脚因为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缘故，比冷雪还白上两分，纤细精致，小巧的脚趾好似一颗颗柔美的珍珠，它迈步向他走来，无声，轻盈，却好似踩在了他的心头一样。 凤无眠如临大敌般站起后退，但突然眼前一片晕眩，竟是浑身乏力，血液燥热沸腾。 他死死握住软塌边缘，死死盯着楚寒烟：“你干什么？” 楚寒烟笑得迷人。 “你。” 凤无眠最初没反应过来，回神后耳廓红得几乎要滴血。 “你……不知羞耻！！” 楚寒烟撇嘴道：“天天骂来骂去都是这一句，有没有一点新鲜感？” 凤无眠疯狂用真气逼着体内的药效，但楚寒烟不知道给他用了什么，连他的气息都被封锁。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会什么叫束手无策，什么叫任人宰割。 “啧，瞧瞧你这三贞九烈的模样，怎么，难道除了凤九之外，你就没试过别人吗？” 凤无眠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以为本王是你吗？” 楚寒烟微微一愣，倒是有些惊讶：“王爷可莫要骗我。” 他王府里那几个丫鬟，楚碧玉还有明沁公主，哪个不是对他芳心暗许？ 还有他每次出门后，姑娘们对他投来的爱慕的眼神。 身处万花丛中，身边又没个人去监管，凤无眠还能不偷吃？ 凤无眠这下连脸都红了，谪仙般的容貌染上氤氲，竟勾人心魄得好看。 他用力摇头，想赶走脑中将他灵魂都燃烧的灼热，却连视线也一并模糊。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凤九。 凤九！ 凤九！ 凤无眠咬住舌尖，用刺痛和鲜血对抗晕眩，任由铁锈的气息在口腔蔓延：“骗你作甚！你是凤九的师姐，你如何能背叛她？你把解药给本王！” “呵呵……”楚寒烟揶揄道，“怎么？王爷知道自己是无路可逃，所以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凤无眠：“……” 楚寒烟抬手轻轻捏着凤无眠的下颌，用纤细冷白的指尖拭走他唇角的血迹，动作很柔，但一双眼似乎遥遥站在天外，直视这乱谬、可笑的荒唐。 第99章 凤无眠落荒而逃 楚寒烟的手指在凤无眠的唇间游弋，带起阵阵涟漪和氤氲。 她挑眉，吐气如兰：“可王爷你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本小姐就是厚颜无耻呢。” 她抬手，用缎带绑住了凤无眠的眼睛，遮住那比野兽还令人心悸的双瞳。 没有轻声安抚，没有温柔触碰。 她只是极其冷漠且直接地扯开他的衣物，他甚至还听到了被撕裂的声响。 一切都在她的指尖被揉碎！ 炙热的温度如同枷锁束缚着他，掐着他的咽喉，捏住他的性命，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拖着他沦陷。 他的理智在嘶吼，如同困兽挣扎，然而本能和天性从理智的裂缝中溢了出来，放肆激荡，化成狂流，将所有挣扎都狠狠拍碎在这荒原上。 被褥被汗水浸透。 满室的凌乱。 心头的刺痛寒冷也压不住那仓促的、强烈的、令人癫狂的、愧疚又隐秘的快乐。 最初，是那稚嫩的小马驹在旷野夜幕中尽情驰骋撒野。 后来，是那春雨骤至，夜风乍起，将恼人的美人海棠从枝头上打落，卷入长夜之中，吞没，浇透。 …… 凤无眠醒来，一张脸沉得可怕，他竟自穿上衣物，胸膛上有着艳红、暧昧的抓伤，纵横交错，好似想像抓掉他一块皮肉般。 凤无眠脸色愈发难看，将衣襟拢起，不露出一点点的异常，这才赤脚走到窗边将其推开，满满石楠花的靡靡之气被吹散。 那风带着高原独有的怡人之气，却吹不散他眼里的冰冷。 他唤来随从说返程，随从诧异道：“可是楚小姐说还要留在这里照看老南宫场主。” “那就让她一个人留下。” “啊？” “听不懂本王的话吗？即刻启程！” “是！” “等等，把白澈绑起来，一起带走。” “是！” 凤无眠就这样“带”着白澈和大军，天色未亮便走了。 楚寒烟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懒懒打了个哈欠道：“我想再睡一会。” 南宫诺儿是过来人，虽然曾经的一切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但她依旧看出了楚寒烟和凤无眠昨夜的关系。 “你……不跟他回去吗？” 楚寒烟懒懒挑起眉梢，眼角还有媚意，悠然道：“我和他毫无关系，若说真的有关系，那也仅仅是这一层皮肉的关系。” 南宫诺儿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你……你不怕吗？” “怕什么？” “你不怕他不要你吗？” “怕甚？本小姐肤白貌美，家中有钱有权，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有男人没男人又有什么不同？你也一样，南宫小姐，你是天源牧场的主人，你有钱有权有势还有本领，怕什么？那些害怕男人不要自己的，都是依附男人而生的女子，我们靠自己的力量顶天立地，为何要怕？” 南宫诺儿听到楚寒烟的话后沉默了许久，随即抬头目光灼灼道：“你说得对，我为何要怕？谢谢你，楚小姐！” “别天天楚小姐楚小姐的喊，叫我的名字吧。” “烟儿？” “噗……”楚寒烟笑了，这个时代的女子总喜欢什么儿什么儿，“我更喜欢你喊我楚寒烟。” “好，楚寒烟！谢谢你，楚寒烟！” “不用，我还等你带我骑着汗血宝马驰骋天下呢。”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 …… 另一头的凤无眠等人经过半天的急行军已远离了天源牧场，凤无眠这才松开了白澈，白澈一得到自由就破口大骂。 “凤无眠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楚寒烟呢？” 若非他昨天中毒心情不好，外加酒喝多了宿醉一宿，会轮得到被凤无眠绑走的地步吗？ 凤无眠淡淡道：“她还有事，你且回漕帮，莫去打扰她。” 白澈瞪眼，难以置信地道：“你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天源牧场？你可知道牧场距离燕京城之间有多远，这里面有多少危机？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在她刚刚帮你破除了这般危机之后？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 凤无眠蹙眉：“是又如何？”连强行……强行那啥他她都可以，还有什么是那个女人做不到的？ 想想凤无眠就气得咬牙切齿，愤怒难当。 但更多的，却是无法面对。 是的…… 因为在后来，他被她拉着投入了**中，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正在和凤九相依相爱的错觉。 她们实在是……太像了！ 蒙上眼睛，单纯用身体去感受，她和她有许多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一样敏感，一样娇媚，一样隐忍又热情。 他的灵魂不断在妄想和现实之中来回纠缠，他不能再让自己和楚寒烟相处了。 他怕，怕总有一天楚寒烟的身影会把凤九取代！ 那他一定会疯的！ 为此凤无眠才会“落荒而逃”。 对，落荒而逃。 他就是一个不敢对现实的懦夫。 “你他妈是不是男人！”白澈眯眼，猛得上去扯凤无眠的衣襟，突然看到他脖子上深深的咬痕。 像是非常用力，想要吞噬掉他的血肉一样。 白澈脑海嗡得一声，心凉了大半截，紧绷着喉咙问：“这……谁咬的？” 凤无眠眯眼，没说话。 白澈突然拉了把自己的头发，来回踱步后道：“你们，你们……你们昨天干了什么？” 凤无眠依旧不言，白澈乃久经情场的老手，一下就想清了这其中的猫腻。 “你、你和她……”白澈回头，想去找楚寒烟问清楚，凤无眠却一把把他拦住。 “你若敢去打扰她，本王就让你的漕帮从大齐消失，本王说到做到。” 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在离开之前把白澈带上，但白澈分明就是对楚寒烟心怀不轨，他不能让他们两个人独自相处。 白澈怔怔呆愣了许久，随即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张狂又悲伤。 等笑够了，白澈抢了一批战马，起马飞驰离去。 但他离去的方向并不是牧场所在的方向，凤无眠看了看便没再命人去追击。 白澈一走，行军中的氛围就更诡异了。 将领们下属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家王爷的逆鳞。 第100章 竟然没中奖?! 凤无眠军中众人一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直到偶遇了一队人马。 严格来说并不是一队人马，而是一地尸体，显然对方是经过一场恶战之后被斩杀于此地。 死的人是一队商贾，他们聘请了不少的护卫，但也没有抵挡过这山匪的凶恶。 其中还有女子的衣物，零星散落了遍地，不难看出这女子是活着被山匪带走了。 在那之后女子将会面对怎么样的命运不言而喻。 有些时候，能干脆利落有尊严的死去，对她们而言可能是另一种幸运。 “老天爷！”刘世楷突然大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老刘你干嘛呢？” 凤五拍拍自己的胸口道。 “就是，突然发什么疯？” 刘世楷露痛心疾首的神情，指着那女子的衣物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在这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还有这等惨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王爷，看来而今这天下，真的不大太平了。” 凤无眠脸色很臭，没应声，刘世楷眼珠子一转，续而道：“这么大一队人马，还有不少护卫都难逃厄运，若是只有一人，恐怕是武功盖世、毒术独步天下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一旁有人回过神来，连忙应声道：“哎呀，老刘你所言极是！特别是那些个容貌绝丽、倾国倾城的的美人儿，啧啧，想想那后果就让人唏嘘嗟叹。” “老张你说得对！” “老刘你说的也对！” 这张四海和刘世楷因为两人名字极为相似，不打不相识，一步步走来就成了默契极佳的一对拍档，一句句都要说道凤无眠心坎里去了。 凤无眠愈发焦躁了些。 刘世楷看自家王爷无论如何都不启发，嘴角抽了抽，开门见山道：“王爷，白澈说得对，楚小姐的安危怎么办？” 凤无眠：“与本王何干？都闭嘴！” 众人：“……” 好嘛，闭嘴就闭嘴。 …… 大军又行进了半日，凤无眠突然咒骂一声，吓得众纷纷噤若寒蝉。 凤无眠拉住风影，来回踱步许久，如同一头暴躁的雄狮。 终于，他最终还是一脸不耐道：“大军继续前进，凤六、凤五和本王去接楚寒烟。” “是！” 听到凤无眠要去接楚寒烟，众人总算松口了口气。 凤五、凤六对视一眼，各自眼底都有着浓浓的震撼。 毕竟王爷所作出的决定一般都不会更改，能让王爷更改决定的人，楚寒烟还是第二个，第一个就是凤九。 若说王爷对楚寒烟不特别，他们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人当凳子坐！ 如此也好，毕竟凤九姑娘去了五年，王爷总要从过去走出来的，不是吗？ 那样孤零零的、只身一人的王爷，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 楚寒烟并不知道凤无眠的挣扎，她日日和南宫诺儿骑马四处逍遥，好不快活。 南宫诺儿教了楚寒烟许多养马的知识，楚寒烟听得认真，毕竟自家老马年纪大了，得多花些心思若好好养着。 南宫诺儿甚至拿出了祖传的养马秘本想要送给楚寒烟，被她拒绝了。 毕竟优秀的战马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养的，必须在高原开阔之地才能养出最优秀的战马。 楚寒烟婉拒了南宫诺儿之后，南宫诺儿对她愈发真诚了。 对于南宫诺儿，楚寒烟自然是欣赏的。 毕竟一个女子在经过了如此多的波澜和背叛之后还能坚强的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日楚寒烟问她，为何当初包永昌不杀她，她说她在一次阴差阳错之下发现包永昌参与了私盐的运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她秘密监控包永昌，找到了几个私盐的线人，与此同时她还发现他还在四处找矿。 当包永昌的狼子野心暴露之后，她就灵机一动，骗他说自己知道另外一处私矿的地址。 包永昌贪财，想要将这一处私矿完全私吞，这才给了她活命的机会。 “原来如此。” “包永昌的确很聪明，但也算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 “对。” 南宫诺儿给了一份名单给楚寒烟：“这是包永昌走私私盐的勾结名单，或许你将来能派的上用场。” 楚寒烟点点头：“谢了。” “没事。” 楚寒烟收下南宫诺儿的好意，一边帮南宫老爷子调养身体，一边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满心满意都是期待，但月事还是如期而至。 楚寒烟气得当天都没出门，凤无眠那家伙，那天把自己折腾的要死要活，来来回回数次还压着不让她挣脱，都这样了，竟然没有中奖？ 妈的！ 气死她了！ 感觉平白无故被狗咬了一口似的。 月事结束之后，楚寒烟婉拒南宫诺儿的请求踏上了归程，并不知道为了等她，凤无眠已经在小镇外喝了半个月的西北风了。 …… 赵国。 黎家。 “不好了公子。” 有幕僚匆匆来报，形色慌乱而又紧张。 眼前的男子淡淡回眸，一双琥珀般的眼中毫无温度，他的侧脸非常精致和完美，可正因为这完美，让他变得毫无生机，就仿佛是一柄利刃，一尊神像，一汪冰湖，一幕夜空…… 像世界一切之美，唯独不像人。 “怎么了？” 男子轻声地问。 “赵国押送战马的精兵全军覆没了，牧场卖给我国的所有战马都消失不见了。” 男子波澜不惊：“我们派出接应战马的是赵国的精锐部队，这世上能斩杀赵国精锐部队的人并不多，那是凤无眠的人，让人去找凤无眠追讨就是。” “公子，这恐怕办不到。” “为何？” 那人苦笑一声道：“因为包永昌违背您的吩咐，提早收网了。” 如一滴水落入湖面，男子的眼里终于泛起的涟漪，他冷冷道：“提早收网？” “是的。” 包永昌就是此人的属下。 他派包永昌潜入天源马场，不仅仅是为了战马这么简单。 他要的是赵国皇帝购买战马的五百万两、天源牧场世世代代累积的财富，以及帮助赵国皇帝购买战马的功劳。 一箭三雕，这些他都要。 但，事情好像发生了意外呐…… 第101章 王爷，本小姐好想你啊 按原计划，等赵国的战马回到赵国后，包永昌再自导自演一幕土匪入侵牧场、全员阵亡的惨剧死遁，那就能功成身退，顺利回归男子麾下。 但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土匪既然能屠杀天源牧场，自然也能抢走战马。 若有人钻了空子，伪装成土匪抢了战马，那这些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男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战马回到赵国再动手，他为何提前动了手？ “包永昌人呢？” “现在联系不上了，不仅如此，我们的五百万两白银和天源牧场的所有钱财都随着他失踪而消失不见了。主子，他是不是背叛了您？” “不会的。”男子摇头道，“十之八、九，包永昌也死在了凤无眠的手下。” “什么！”幕僚错愕道，“您是说……那五百万两白银以及天源的财富，全部都到了凤无眠手里？” “嗯。”凤无眠啊凤无眠，下手还真是黑，“请皇子禀明皇上，让皇上追究凤无眠的责任，他敢做的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真以为没人对付得了他么？” “是！” 国书送出去没多久大齐就回复了，男子看罢，不由得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天源牧场的南宫父女竟然都没死，他们还拿出了包永昌和土匪勾结的书信和证据！ 南宫父女拿出来的证据中明确地写明了包永昌勾结土匪、发动屠戮牧场的行动和日子、时辰。 国书中诉，显而易见的，天源牧场的人是他们杀的，天源牧场的财富是他们偷走的，赵国的马也是他们抢走的。 真正作恶多端的，是包永昌和那群土匪，休得往凤无眠的脑袋上扣黑锅，否则别怪他们翻脸不认人。 国书中遣词用句正义凛然、刚正不阿、有理有据、有论有断，若非男子自身就是这计划的谋划者，他差点就信了这一切当真是包永昌和土匪所为了。 “呵呵……好一个无耻的凤无眠……” 包永昌和那些土匪，恐怕都已成为了一抔黄土了吧？ 幕僚看罢吐血的心都有了，低声道：“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男子眼神又沉又暗，他做了这么多，最后全部都变成了给凤无眠做嫁衣？他如何能服气呢？ 嘴角凝气一抹笑，男子淡淡道：“可曾查到为何包永昌会提前收网？” “属下特意命人去调查了，包永昌被白澈逼债，为了逃避债务，他这才提前收网的。” “白澈？大齐漕帮白澈？” “正是此人。” 幕僚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男子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后浅浅一笑，道：“那黑面小厮和那白衣女子应该就是同一人。” “啊？” “还有白澈，他也是帮凶。” “可是白澈和凤无眠不是向来不合么？” “他们中间应该有促使他们合作的人，凤无眠是何时动身前往的天源牧场？” “探子回报，大齐历法，六月二十一日。” “有谁一同前去？” “就是凤无眠麾下的人，并无特别。” “凤无眠的军师可在？” “他不在。”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一个大夫，但其实也不算大夫，因为此人正是凤无眠的王妃楚寒烟。” “楚寒烟？” “是的。” “我记得当年我们在北境所利用的那个女子也姓楚？” “对，楚碧玉是楚寒烟的妹妹，楚寒烟是大齐丞相楚墨池的嫡女。” “凤无眠不是心悦楚碧玉么？为何又娶了楚寒烟？” 幕僚立即露出了不敢恭维的神情，将楚寒烟逼婚之事和盘托出，但男子听完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去把这个楚寒烟的所有资料都收集过来，事无巨细，不可遗漏。” “是。” 以楚寒烟的嚣张和跋扈，想要调查她的信息易如反掌。 男子拿到楚寒烟的资料后缓缓走到湖畔反复观看，来回将这个名字放在唇间品味，最后悠然笑了起来。 “楚寒烟……是吗？有意思。” …… 楚寒烟嘴里叼着一个烧饼，看着一脸风尘仆仆的凤无眠，错愕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不是都走了好多天了吗？ 凤无眠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楚寒烟那精神饱满、白皙细嫩的小脸，顿时觉得自己是有病才在这里等她。 楚寒烟了然了，感情这狗男人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呢！ 啧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楚寒烟策马上前，风影一看到老风，立即喜悦地打了个响鼻，老风却嫌弃地后退了几步。 风影：“……”马生都受到打击了。 “舍得出来了？”凤无眠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声。 楚寒烟收起烧饼讪讪一笑，罢了，看在这男人还有良心的份上不与他计较，而且这次没成功，她还要继续睡他呢！ 思及此处，楚寒烟笑眯眯道：“王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半个月不见，本小姐好想你啊～你看我都因为思念日渐消瘦了。” 凤五：“……” 凤六：“……” 楚小姐，骚话先停一停，请把您嘴角偷吃的痕迹抹干净点好么？ 凤无眠瞅她，她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凤无眠嘴角一抿，突然向楚寒烟抬起了手。 楚寒烟以为凤无眠终于忍不住要抽她了，不料他竟轻轻抹掉了她嘴角的烧饼渣。 怎么说呢，动作有点缱绻，又有点**，就好似那日她蒙着他的双眼，轻轻拭掉他嘴角的血迹一样…… 凤无眠的指尖带着薄薄的热度，轻轻擦过楚寒烟的嘴角，叫楚寒烟当场呆若木鸡。 他冷哼一声：“蠢，走了。” 言罢，他骑着风影向前走了两步，又顿下脚步回眸等她，那双深邃的眼里似乎有光，还有浅浅的、浅浅的……不曾宣之于口的某种情绪。 但这份情绪是对凤九，还是对眼前的人，恐怕连凤无眠自己都不清楚。 “哦。” 楚寒烟回神后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骑马跟在他的身边。 关于那一夜，关于那一晚，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 第102章 凤哥哥，人家好怕 天源牧场地处偏远的天山下，来时因为有一大群私兵和护卫的保护，楚寒烟哪怕长得再美，一路也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 但返程的途中就不大一样了，总共四个人，凤无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贵公子，楚寒烟乃不知人间疾苦的无忧贵公子，剩下两个护卫，都是十分年轻且俊朗的。 一行四人走在路上，就跟四块肥肉走在路上没有区别。 这不，又一队山匪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对着四人念出那一句百年不变的台词。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 “老大，这群小子怎么不理我们呢？他是不是吓傻了？” “应该是。” “老大，你快看那个小公子细皮嫩肉的，啧啧啧，真的比怡红院里面的姑娘看着还漂亮。” “咕噜。” 山匪们非常猥琐地吞了吞口水，但见那细皮嫩肉的小子突然尖叫一声，娇娇滴滴地靠在了贵公子的怀里。 “凤哥哥，人家好怕啊，你可一定要保护人家哟。” 凤无眠：“……” 凤五：“……” 凤六：“……” “哥哥，凤哥哥。” 楚寒烟的嗓音本来就清冷且悠扬的，加上她刻意压低声音，真真有种雌雄莫辨的少年感，如同带着钩子一样，一下下撩拨着他的心。 这死女人！ 这些时日里楚寒烟最大的乐趣就是恶心凤无眠，怎么恶心怎么来。 凤无眠都快被她逼疯了！ 凤无眠顿了顿，索性咬牙抬手将她抱入了自己怀里，道：“好啊，哥哥保护你，再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楚寒烟：“……”这狗男人，趁机占她的便宜是吧？ 凤无眠掐着她的腰，眼里满是揶揄：“怎么？不喊了吗？” 反正楚寒烟不要脸，她娇滴滴道：“哥哥～” 凤无眠打了个寒战，一下把楚寒烟推了出去，轻掠而起随后摘了一把树叶，猛然掷出。 但闻几道破空之音乍起，那些还盯着楚寒烟流口水的人的眉心便多了一道血痕，甚至连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不曾改变，就这样直直倒了下去。 “咚……” 生与死不过一眼之间。 看到凤无眠出手，楚寒烟心里只有无数声“卧槽”！ 这狗男人的功力竟然又更进了一层楼？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他什么时候修炼的？ 凤无眠落地，看着楚寒烟目瞪口呆的小神情，心中泛起笑意，道：“贤弟可还满意？” 楚寒烟一个白眼翻过去，道：“走了，无聊。” “不闹了？” “闹什么闹，谁在闹？从来都是你闹！” “……” “怎么你还不承认？是谁当初丢下我一个人就跑？若刘将军、张将军他们都还在，我们能遇到这样的土匪吗？”是个活人看到他们都要绕路走好咩！ “无理取闹！” 凤无眠咬牙，提手一掌将土匪们的尸体推下山，拔步便走。 就在楚寒烟转身离开之时，一道怯怯懦懦、战战兢兢的嗓音传来。 “几位公子，几位公子救命……” 众人早已知道到有人在一旁蛰伏，皆以为是土匪的同类，没想到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姑娘生的柳眉杏眼，唇红齿白，处处可人，虽然不比楚寒烟来的惊艳绝色，这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楚寒烟双眼一亮，道：“哎呦呦小姑娘，你为何一个人在此处？” 那语调，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小姑娘怕得缩了缩脖子，随即抽抽搭搭地哭泣了起来。 “小女子……小女子拐了脚，小女子的家就在这里附近，能不能请几位公子帮帮小女子，送小女子回家呢？” “拐了脚啊？来我看看。” 凤无眠眉心紧蹙，刚想开口制止楚寒烟，后者已快速走到了这女子面前，低头嗅了嗅。 女子一愣，脸颊通红道：“公子，您可不要乱来，小女子不是那种轻浮浪荡之人。” 凤无眠脸都黑了，一把上前把这可恶的小家伙揪回自己的怀里，咬牙道：“你这是做甚？” 楚寒烟没有凤无眠高，这个揪着她的后衣领让她整个人滑稽得很，活脱脱一只被揪着命运的后颈皮的小猫咪。 “凤无眠！”楚寒烟咬牙切齿，这是干嘛？她不要面子的呀？ 凤无眠放了手，却改成了虚虚搂着她，不曾触碰，却也不让她从自己的“地盘”出去。 楚寒烟瞪眼，压低声音道：“喂喂喂，是不是我这几日男装穿多了你就真以为我是个男人？我是女子女子，不是在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凤无眠：“女子也不行！成何体统！” 见楚寒烟好似小狗一样嗅那个女人的味道他就生气！ 楚寒烟暗忖凤无眠功夫厉害了之后毛病也更多了，压低声音道：“我闻到她身上有特殊的味道，很诡异，我要查一查。” “什么味道都不可以。”凤无眠用身体挡着楚寒烟的视线，低声道，“这女人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妖气，你也不怕中毒？” 楚寒烟撇嘴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比我更毒吗？” 凤无眠：“……”竟然无从反驳。 见眼前这两位俊美无俦的男子旁若无人般的窃窃密语，十分亲昵且融洽的模样，女子立即了然，搞了半天原来这是两个断袖？ 难怪她在这里坐了许久，都没人过来扶她一把。 啧，真是白白浪费了这样两副好容貌。 思及此处，女子哭得更楚楚可怜了，目光又投向了一旁的两位侍卫。 然而她一回头才发现，那两位侍卫竟离了她十丈远。 他娘的，这是作甚？ 她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丑八怪！ 虽然她的确是不怀好意，但这实在是……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啊！ 凤五、凤六之所以有如此动作，是因为求生欲。 毕竟他们现在还搞不懂楚小姐和王爷之间的破事，统领大人说过，最好不要插手王爷和楚小姐的事，而且每当事发的时候要精明点，有多远躲多远，否则迟早遭殃的都是自己。 无奈之下，这女子只能自己爬了起来：“哎呦……可否请公子们搀扶小女子一把呢？” 楚寒烟随手折断一根树枝给她，道：“喏，自己拄着，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女子：“……”娘的，有毒吧！ 第103章 抱这么紧干什么? 楚寒烟言罢，又拿凤无眠的衣摆擦擦折树枝的手，忽略后者黑得更碳一样的脸，道：“小姑娘你还愣着作甚？不是要我们送你吗？走吧，保证把你送回家。” 女子尴尬笑道：“那就多谢，多谢各位公子了。” 女子在前面带路，楚寒烟一行人悠然跟着，老风和风影还时不时啃点树叶啥的，明明是要闯龙潭虎穴，偏偏弄出了踏青出游的调调。 很快众人就抵达了一处小院落前，女子咬了咬牙，道：“感谢各位公子送小女子回家，各位公子是否要进来喝杯粗茶呢？” “好啊。” 楚寒烟主动上前，撩起袍角在院中的石凳上落座，未了还拍拍身边的空位道：“你们怎么还不过来呀？快坐啊。” 凤无眠：“……” 凤五：“……” 凤六：“……” 女子：“……” 他们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女子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着泡了一壶茶道：“今日真是有劳各位了，还请喝茶。” 楚寒烟二话不说闷头就干，然后非常敬职敬业地倒在了桌子上。 凤无眠：“……” 凤五：“……” 凤六：“……” 他们能怎么办？他们也很无奈啊。 女子尴尬一笑道：“呵呵、这个……小公子可能是困了呢。” “嗯。” 见半晌凤无眠也不喝茶，楚寒烟悄悄扭过头来，暗搓搓地瞪了他一眼，瞪得凤无眠哭笑不得。 女子又问：“要不要小女子扶小公子进去休息一下？” “不必。” “可他这么睡，怕是会落枕吧？” “嗯。” 为了避免这女子再试探，凤无眠索性将楚寒烟抱在了怀里，这才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凤五、凤六：“……” 还能说啥，恨不得自己眼瞎，喝茶喝茶吧。 而楚寒烟被凤无眠抱懵了！ 这人干什么？ 楚寒烟压低声音道：“喂，你别抱这么紧！” 凤无眠：“嘘，你别说话。” 楚寒烟不习惯地动了动：“干嘛呢？” 凤无眠：“你别动，他们来了。” “……” 等所有人都“成功”倒下之后，女子立即上前检查，确定四人都睡得很沉很沉后立即发出了信号。 就在楚寒烟等得都快睡着之时，终于有人大笑着走了过来。 “啧啧啧，让老子看看今天有多少收获？嗯，还不错嘛！” “老大老大，这几个人看起来细皮嫩肉的，用完之后做出来的菜也能卖得贵一点吧？” “可不就是，哈哈哈！来！都运走！” “这可是发了一笔横财呀。” …… 见这些人要把楚寒烟等人运走，女子连忙道：“你们答应我的呢？我弟弟呢？” “答应个屁呀，你这个月总共才抓到几个人？所有时间想你弟弟，不如多想想那方子！” “对，再敢耍滑头，下一个就是你弟弟！” “来，动手把人绑上带回去。” “嘿，就两男的抱这么紧干什么？” “弄得开吗？” “好像暂时不行，要不然把手砍了吧。” “砍个屁啊，万一死了我们少了两人了，赶紧的，一起带回去。” “好。” …… 楚寒烟和凤无眠被捆在一起，有人抬着她走路，身下又有凤无眠垫着，凤无眠这厮看着颀长挺拔一身腱子肉，但肌肉柔韧又有弹性，别说，睡起来还挺舒服。 等凤无眠发现时，楚寒烟已经枕着自己的胸膛睡着了。 不仅如此，她还流了自己一身口水。 凤无眠脸都黑成锅底了，看着她软绵绵的、人畜无害的睡颜就手痒，恨不得狠狠捏一捏她这极厚极厚的脸。 亏他还担心她的安全，她倒是没心没肺呀。 很快楚寒烟和凤无眠就被丢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除了他们之外，房间里并没有活人，但却有耗子之类的动物，总能听到悉悉率率的响声，还有从深处传来的，如同恶鬼时候般的痛苦嗷叫。 凤无眠内力深厚可以夜视，眼瞧着这女人快被嗷叫声吵醒，他轻叹一口气后震断枷锁，将她往怀里抱了抱，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蹙起的眉头果然松了下去，睡得香甜又惬意。 凤无眠：“……” 想把她掐醒怎么办？ 楚寒烟睡饱了，刚伸了个懒腰便一手“吧唧”打在了凤无眠的脸上，正正准准，差点没把他漂亮的、笔挺的鼻子打歪。 楚寒烟一愣，尴尬道：“哎呀呀，对不起，疼吗？” 凤无眠捂着鼻子：“……你说呢？” 楚寒烟笑得讪讪：“那我下次小力点。” 凤无眠：“……还有下次？” “说错了，哈哈哈哈。” “……”不能跟这个女人一般计较，否则总会把自己气死。“还不起来？” “哦。”楚寒烟抬眸看了看，嗅了嗅，道，“是死尸的味道。” “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恰好是大齐边境的奉州府乡宁县，早些时日本王曾收到了一个秘密奏折，是这乡宁县县令所写，说宁乡县经常有人失踪，但屡次上报州府，州府都不曾理会。本王想，这或许就是他们失踪的原因。” 楚寒烟咂舌：“只是这么多人不见了，县令也上表了几次，为何奉州府府尹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这里面是否会有利益相关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 楚寒烟还想说些什么，门外传了“哐当哐当”的砸门声，“你们说什么说？嫌命长了吗？信不信老子先把你们两个用了！妈的，把这个门打开！今天就从这两个开始。快，把门打开！” “动手吗？” 楚寒烟压低声音问。 “嗯，动手吧。” 楚寒烟正四处找合适的武器，但见凤无眠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这柄剑楚寒烟见凤无眠一直带着，但是甚少出鞘。 想来也是，他无论凤无眠走到什么地方，那都是侍卫环绕、高手如林，根本不会有他出手的机会。 而且凤无眠本人功力十分深厚，已到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超凡入胜之境，世上值得他用剑斩之的少之又少。 随着大门开启，有光亮从外照射进来，楚寒烟也看清了这剑的模样。 第104章 世上不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凤无眠手中的剑，剑柄不似一般宝剑般镶着宝石、玉饰，那是非常纯粹且干净的白色。 白色的剑非常稀少，能白得如此耀眼的更是没有。 楚寒烟不合时宜地惊呼道：“哇，凤无眠，你这柄剑叫什么？也太漂亮了吧？” 楚寒烟就是个颜控，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但这么好看的剑，她以前为何没留意呢？ 但她没发现，当她称赞这柄剑的时候，凤无眠露出了极为震撼、错愕的表情。 他太震惊了，以至于连扑面而至的危险都没留意，还是楚寒烟一掌拍掉了那砍到他面前的长刀。 “铮铮……” 刀身被楚寒烟劈断，对面那人大喊：“不好！来人啊！药力失效了！这是两个练家子！直接杀了！” “如果被他们跑出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杀了他们！” 眨眼间，吼叫声、脚步声、咒骂声、惨叫声……声声入耳，化成海浪“哄”得一下将凤无眠吞没。 凤无眠一瞬不瞬盯着楚寒烟看，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楚寒烟喊了他好几下他都毫无反应，无奈之下楚寒烟只能夺过一人的长刀，在人群中大开杀戒！ “靠！凤无眠！你他娘撞邪了吗？醒醒！！” 楚寒烟大喊，凤无眠除了一双眼锁定她外，一动不动。 这可把楚寒烟气了个够呛！ 但又不把人丢下不管，地方太小连投毒都会波及自己，简直窝囊。 好在凤无眠的“死机”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突然掠起，一把将楚寒烟抱入了怀中，力气非常大，好似想把她揉碎了，嵌入他的血肉中般。 “嘶……”楚寒烟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胸膛，“你干嘛？想勒死我吗？” “对不起……”男人哑声道，微微放松了力道，可就是不允许楚寒烟从他怀里出去，他就这样，一手抱着楚寒烟，一手持剑，将这些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鲜血不能镇压他心中的焦躁，因为他脑海来来回回徘徊的，都是楚寒烟方才那句话。 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在面对他的剑的时候，说了一番和楚寒烟一模一样的话，甚至连神情和语气都一样。 “哇，主子，你这柄剑叫什么？也太漂亮了吧？” 过去的他以为，她总是直白的用“漂亮”、“好看”、“喜欢”这种简单的词汇是因为她是一个暗卫，所读、所看的书有限，这才限制了她的言语。 而心想想，这些并不是简单的词汇，这些应该是世上最美妙的语言。 因为它将主人的情绪，最为直接而又坦荡的放在了他的面前。 巧合吗？ 巧合吗？ 不……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哪怕是同门之间，也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默契。 还有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带给他的感觉，那生涩可爱的反应，和凤九一模一样。 她和凤九同样的聪睿果断，她和凤九同样的爱恨分明，她和凤九同样的嫉恶如仇。 如果一定要说她和凤九的区别，除了容貌之外就是，她不爱他，而凤九深爱着他。 凤无眠的眸光很深，似乎有千言万语翻滚在其中，连带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灼烧得骨骼都在隐隐疼痛，但所有的一切转瞬又被他压下。 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 谜团太多，在一步步解开之前，千万不能吓到了她。 “这两个人是高手……快逃啊！” “妈的，快跑！” “快！” 凤无眠没去追这些人，而是抱着楚寒烟在原地等待，楚寒烟哪怕再粗神经也察觉出了他的异常，道：“喂，你怎么了？” 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 凤无眠在心中说了几遍，轻轻将她放在了地上，紧绷着嗓音，低声道：“没事，还有，它的名字叫饮血。” “吟雪？很适合它。” “是枕戈饮血的饮血。” “啊？”楚寒烟懵了，“这么好看的剑，为什么要叫这样的名字？” 凤无眠心中苦得几乎窒息，果然，连听到饮血剑之名的反应也是一样的。 他将长剑提起展现在楚寒烟面前。 “你看。” 楚寒烟这才发现剑身已经从纯净的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原来当它饱饮鲜血之时，剑身就会如同瑰丽的宝石般明亮，耀眼又罪恶，美丽又嗜血！ 凤无眠转手一震，将剑身上的鲜血拭去，它在眨眼间又恢复了那人畜无害的模样。 纯净污垢，静好纤尘。 楚寒烟眨眨眼，但见凤无眠将剑往她跟前递了递，道：“想试试吗？” 楚寒烟摇头：“不必了。” 剑客的剑，刀客的刀，文人的笔，大夫的针，这可都是最为重要的宝物，怎么能让外人随便碰呢？ 楚寒烟虽然皮，却还是有底线的。 果然，她会说不必了，凤九当时也是说不必了。 凤无眠很想紧紧拥抱她，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力，可他不敢，他甚至连一点喜悦都不敢露出来。 他好似置身于一个漩涡里，她就是那一双搅动漩涡的手。 她随时都能控制他的沉浮！ 不敢妄动，只能一步步摸索真相。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这么一点点的盼头和希冀便好。 凤无眠眼眶又涩又痛，他还想说些什么，凤六匆匆赶到。 “王爷，楚小姐，凤五已经拿着王爷的令牌去请县令了，这屠……院子里的人如何处理？” 这些人杀了一部分逃了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关在铁笼里的、待宰的“羔羊”。 “先把人都放出来，等县令和衙役们来了再说。” “但是这些人的状况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 “是的，楚小姐可要去看看？” 楚寒烟颔首道：“好，带路。” 等众人踏入房间后，入目的是一座座整齐排列的牢笼，牢笼用精炼的锁链锁着，里面躺着一个个衣不蔽体的人。 要晓得在这深山的夜晚里可是寒气逼人的，而他们如此状况非但没有冷的瑟瑟发抖，还浑身是汗，脸颊通红。 楚寒烟靠近牢笼，很快就嗅到了那不同寻常、令人作呕的味道。 第105章 为她擦手 楚寒烟伸手握住一只伸出牢笼之外的手臂，手臂的主人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生得很是漂亮，衣服穿得整齐，他抬眸看了看楚寒烟，眼神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个破败的瓷娃娃。 楚寒烟给他把脉，脸色渐渐阴沉。 “情况如何？”凤无眠低声问。 楚寒烟收回手，道：“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寒食散。” 凤六一愣，道：“寒食散是个什么东西？” 楚寒烟静静看着牢笼里的人，沉默许久后道：“寒食散亦称为五石散，是药王孙思邈《千金翼方》中所记载的方子，主治五劳七伤之症状，有奇效，后因为它能促进血液循环，使人精神亢奋，便得到了世人追捧。” 凤六不解：“若是如此，小姐您为何如此忧思？” 楚寒烟摇了摇头：“这只是最初，寒食散一旦久服成瘾后便一日不可断，若断了，轻者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消极厌世，重者有如百爪挠心、万蚁噬骨、痛苦异常。” “啊……”似乎为了印证楚寒烟的话，牢笼中有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吓了凤六一跳，但见那骨瘦如柴的男子突然抓住牢笼，睁大浑浊的眼，高喊。 “给我仙药……给我仙药……我要仙药……”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醒了过来，跟着一起嚎叫。 “给我们仙药……” “我们要仙药！给我们仙药！求求各位大人了！” “把仙药给我们吧！” …… 他们喊着，将枯瘦的手从牢笼中伸出，试图去抓距离他们最近的楚寒烟。 楚寒烟正欲躲，下一刻她就落入了凤无眠的怀中。 “小心。” 凤无眠轻轻扣着她的腰，将她保护在自己的怀中，这让楚寒烟一脸狐疑。 凤无眠这狗男人，不趁机踹她一脚已是不易，为何突然如此体贴？ 凤六傻眼了，错愕道：“楚小姐，这就是服用寒食散之后的后果吗？” 楚寒烟点头：“是的，当初魏晋风流人士中，有多少人毁在了这寒食散上？这是祸害世人的毒物，大齐先祖高瞻远瞩，立国之后已明令禁止寒食散的出现，并且将现有的所有药方全部摧毁。” “那这东西到底从何处而来？” “查一查便知。” “这些人怎么办呢？他们还有救否？” 楚寒烟叹了口气道：“有，只是过程非常痛苦，不少人会在戒除寒食散时忍受不住痛苦而自戕。” 凤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凤无眠垂眸，看了看她方才给那小孩把脉的手，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她。 “擦一擦。” 楚寒烟：“？？”人又不是传染病，擦什么擦？ “毛病真多……”楚寒烟冷哼，把手递给凤无眠，挑眉道，“本小姐懒得擦，要擦你来擦。” 楚寒烟本以为凤无眠会嫌弃地丢开她的手，然而他竟真的把她的手拉了过去，一根一根手指，仔仔细细的擦拭。 他的手指修长，指腹和掌心却带着薄茧，划过她的手背时，又刺又痒，酥酥麻麻。 未了，他还攥紧她的指尖，慢慢摩挲。 那肌肤相触的温热、细腻之感，让她想到了那一夜里那抵死的缠绵和对抗。 他粗重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廓，撩拨得她心烦意乱，只能狠狠咬着他的肩膀。 直到口腔满是血腥的气息，他依旧不曾放缓进攻。 眼前细心给她擦手的人还有记忆力那个野兽般的人，竟都是同一个人…… 楚寒烟猛得把手抽了回来，脸颊红彤彤的：“你有病啊，你真擦啊？” 凤无眠挑眉一笑：“此乃你的要求，本王恭敬不如从命。” 楚寒烟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对凤六道：“你还记得怎么下山吗？”楚寒烟要去找那个姑娘。 凤六正想说他记得，凤无眠却道：“本王陪你去。” “啊？”楚寒烟一愣，“王爷不用在这里等县令吗？” “不用，凤六处理就成，本王陪你下山。” 言罢他根本不给楚寒烟拒绝的机会，抬步便走。 “陪就陪，本小姐还怕你不成？” 楚寒烟嘟囔一句跟上。 因为是新月，没有月光引路，整个世界黑得如同一团浓墨。 楚寒烟虽然内力不错，可远远没有抵达凤无眠的境界，故而并没有他来的行动自如。 好几次她都要被绊倒，都是凤无眠稳稳接住了她，最后楚寒烟索性耍赖皮了：“等等吧，天亮了再下山。” “那本王背你？” “啊？” “本王说，本王背你。” “哇，凤无眠你吃错药了？” 楚寒烟这一句喊得是真情实感，深情并茂，每每听到楚寒烟这么说话凤无眠就气得咬牙，每当这种时候凤无眠都无与伦比的希望楚寒烟不是自己的凤九。 自己的凤九怎会如此可恶？ 但下一刻，这小女人竟咧牙一笑，“噗通”一下跳到了他的背上，笑眯眯道：“好了好了，本小姐错了，不该错怪了王爷大人！” 被她这样软软的语调一说，凤无眠莫名就想笑，道：“反正你从来不识好人心，本王习惯了。” 楚寒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怒喝：“你骂我是狗！” 笑意漫上他深邃的眸子，比星辰还明亮：“这可不是本王说的，是你自己意会的。” 楚寒烟磨了磨牙，也不理他凤无眠是谁，什么摄政王不摄政王的，直接就咬住了凤无眠的脖子，熟练得很。 那一夜里，每当她被他逼得承受不住的时候就咬他。 咬得越用力，他也越凶狠，如此循环，深深纠缠。 其实她这点力气，哪怕咬破了皮他也不疼，但若不给她一点反应，说不定这个小女人会把自己的牙都咬崩。 “你抓紧了。” “哼哼哼！”别想骗我松开嘴，我是不可能上当受骗的！ 楚寒烟正沾沾自喜呢，凤无眠突然一跃而起，带着她飞上树冠，再一跃掠出大地，在浓密的树林顶端腾挪飞掠。 “啊……” 凤无眠的速度很快，因为内力浑厚，哪怕带了一个人也依旧矫健如鹰，应对自如。 失重的感觉让楚寒烟惊呼，只能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但男人却笑着跟她说。 “别怕，抬头看。” 第106章 我送你的星星 抬头看？ 楚寒烟随之抬起头，当她看清那波澜宽阔的世界后，连呼吸都不由得屏住，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满是惊艳和感叹。 “凤无眠，是银河啊……” 听着楚寒烟略显娇憨的轻呼，凤无眠轻笑道：“对，是银河。” 这一瞬间，星河倾斜悬挂在她的头顶，闪耀又夺目，静谧又温柔。 楚寒烟轻轻抬起手，指尖风划，带着星辰的秘语。 潋潋滟滟，如梦似幻！ 这一刻，她和他仿佛置身在繁闹的星河之间。 楚寒烟笑了，灿烂又无忧，孩子气地顺手一抓，将什么东西塞到了凤无眠的衣襟里。 凤无眠一愣，道：“是什么？” 楚寒烟笑得灿烂，十分豪爽地在他胸前拍了拍，道：“是我送你的星星，你可要好好保管哦。” 凤无眠的心骤然柔软，着酸酸涩涩的痛和苦、绵和甜。 “谢谢……我一定好好保管。” 楚寒烟笑眯眯道：“不客气，谢谢你带我看星星。” 果然，亘古以来，只有星辰能寄托人们的一切浪漫和畅想。 只要抬头看看这浩瀚的星空，人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会变得渺小，甚至连人的存在也变得渺小。 “星星啊，可真好看……” “是的，真好……” 这一刻，真好。 …… 嗯，“咚咚……” 楚寒烟敲开了那小院落的门，小姑娘在看到她的瞬间狠狠一颤，仿佛没想到楚寒烟还活着。 “公子您……出来了？” 楚寒烟笑眯眯道：“怎么，没想到我还活着？” “不是的，小女子是看到您出来了，非常高兴，真的，呜呜……” “哦？” “小女子真的很害怕啊……”女子此时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添一丝楚楚可怜，“无论你信还是不信，小女子真的没想害你们，小女子是看你们武功高强，就想着你们一定能活着出来，把那些恶匪全部杀死，这才……将计就计的……” “是这样吗？” “对啊，两位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力拔山河，聪明绝顶的人物，又怎么骗两位呢？” 楚寒烟煞有其事地点头：“也对，像本公子这么聪明的，谁也骗不了。嗯，我们报了官，县令大人带着人过来了，你不要怕，可以把这件事情完完本本的告诉我吗？” 报官？ 女子的身躯晃了晃：“官府的人来了吗？” “来了，县令和县丞都来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女子满目哀伤，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说起自己的来历。 “小女子名叫李沧月，家中本是扬州城中的商贾，主要经营药材，因小女子略懂医术和药理，此次便随着父亲和家中长辈一同去天山收取药材，不料竟被同行人背叛，家父和家中长辈们都已不幸蒙难，唯小女子和弟弟活了下来。” 楚寒烟佯作不经意地问：“为什么只留下你和你弟弟的性命呢？” “小女子……我……” “你别害怕，尽管实话实说就是。” “他们看我生的好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便让我在山脚设下陷阱，坑害来往的人，我……我发誓，我真的没遇到别人，公子们是我遇到的第一拨人。我虽然不对，可我没有办法呀，我要救我的弟弟，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我的弟弟就没命了……”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他们抓这么多人作甚？” “我听说是为了试药，试完药之后再把人杀掉，拿去卖给附近的荒郊野店，以此谋取最后的利益。” “什么药？”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他们没有告诉我药物的名字。” “那成分是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 楚寒烟点头：“我们的确在那院子里找到了一些药物，只可惜没人知道那是什么药，既然你家从前是做药材生意的，不如你且上去看一看？” 李沧月点头道：“只要能够帮助各位大人，小女子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楚寒烟笑得更灿烂了：“那就太好了，谢谢你，李姑娘。” 看着楚寒烟这天真浪漫的样子，凤无眠一愣，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别添乱！ 楚寒烟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道：“那我们现在就上山？去找你弟弟，去辨药？” 李沧月一听楚寒烟要带自己上山，欣喜若狂：“好，好好，我们这就去。” “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吗？” “没有，没有，我们立即出发吧。” “好。” 一路上楚寒烟都对李沧月颇为照顾，可以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仅仅是李沧月颇感意外，就连一旁的凤无眠也频频侧目。 楚寒烟在照顾李沧月的同时，偶尔会抽空看看凤无眠，每次都会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活脱脱欠了他五百万两似的。 楚寒烟趁李沧月不注意，走到他身边道：“你注意点啊，别搅了我的局。” 凤无眠闷闷道：“知道。” 言罢，他冷飕飕盯着李沧月看，看得她毛骨悚然。 很快几人就回到了那山顶别院，无数官兵已将别院包围，一看到这阵势李沧月就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道：“公子，小女子不方便去这么多人，不如您带我偷偷去后面找我弟弟吧？” “好。” 楚寒烟绕过官兵，直接把人带到了后院，很快李沧月就找到了自己的弟弟，正是那个被楚寒烟把过脉的小孩。 “沧澜！你怎么样了？沧澜！”李沧月对楚寒烟哀求道，“公子，公子，您快点帮我把弟弟放出来吧，我求求您了，公子……” 楚寒烟错愕道：“这真的是你的弟弟吗？他怎么不理你呢？” 李沧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真的，这就是我弟弟，沧澜！你看看姐姐啊！” 楚寒烟示意凤六把人放出来，李沧月千恩万谢，正准备把这孩子带走，楚寒烟道：“这就走了？” “啊？” “辨药啊，你忘记了？” “啊，是的，是的，您瞧我这记性。” 楚寒烟将凤六从山庄里找出的一包白色粉末放在李沧月面前，她仔细辨别一番，还放在嘴里品了品，道：“公子，我也不认的这个，但这应该是治疗伤寒的药物。” 第107章 把她包成粽子 楚寒烟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点头：“县令大人带来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那小女子……” “你先回去吧，要不要我们派官兵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带弟弟走就好。” “那你去吧。” “多谢公子。” …… 直到从山庄里出来了，李沧月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本以为是山穷水尽疑无路，不料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中途遇到这样几个蠢人，也算是全了她的运气了，只可惜没把那些人全部杀死，要他们都死了，那该多好啊？ 她背着小孩一路飞跑，等跑到河边后一把把小孩按入了水里。 “妈的！小兔崽子！你今儿个不把药方给我，老子就弄死你！！” 小孩醒了过来，开始疯狂挣扎，快死的时候又被李沧月拉了回来，丢在河床上。 “你说不说！” 李沧月的眼神很疯狂，那小孩目露惊恐，却一步不让：“我……我哪怕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草你娘的！” 李沧月抄起一块石头就要砸这个小孩，就在此时，一道愤怒的声音传来。 “好你个李沧月，你还说这方子是你自己想的，没想到你也是从别人手中拿的！我就说那扬州的人可以日日吃，月月吃，年年吃这东西，为何我们这的人吃了没几天就死了。草，敢愚弄老子？” 李沧月猛得抬头，看到一位满身横肉、凶神恶煞的光头男人，她连忙露出笑容道：“大……大人，我这不是，正在替你们问方子吗？” 这光头男旁边还有一人，一身儒雅的长袍，眸光冰冷如蛇，正是这乡宁县的县丞。 “县令已经怀疑了，你赶紧带着这个女人和小孩走，务必将药方问出来。” “是，大人！” 小孩害怕得浑身发抖，他看了看身后湍急的河流，又看了看眼前狼虎一样的几人，突然起身猛地向河里面扎去。 “哎呀！那小孩自杀了！” “快！救人！” …… 这是小孩昏迷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天女…… 天女拨开水浪缓缓向他靠近，轻轻把他拉入了她的怀中。 她的拥抱非常温暖，可能这就是人们说的，娘亲的拥抱吧？ 在死去之前能有这个拥抱，他这一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事实上在小孩投河的瞬间，楚寒烟也飞身掠入水中，她的水性非常好，哪怕河流湍急，也好是一尾鱼儿般将孩子救了出来，拖回了岸边。 确定这孩子没有呛水只是暂时昏厥后，楚寒烟松了口气，缓缓疏了疏自己的头发。 她今日身着一袭月牙色的长袍，容貌俊美，五官优雅，因为长袍湿了水，正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愈发显得腰肢纤细、四肢修长。 随着她捋起头发的动作，她慢慢睁开眼看向对岸的几人。 狭长潋滟的凤眸淬着寒光，却又因为水珠显得格外魅惑和性感。 “公子是何方人士？为何来了我乡宁县啊？” 县丞王寅舔了舔嘴角道，眼神极其**，恨不得上前将楚寒烟的衣服扒下来一样。 “是你！” 李沧月惊呼，这不是那憨傻憨傻的贵公子吗？ 为什么此时的他看起来……如此危险。 楚寒烟笑眯眯道：“对，是我，这里真是好不精彩呀。” 话音一落，一件更为宽松的袍子突然从头罩下，将楚寒烟结结实实包成了粽子。 她正想发火，不料男人的眼神更怒。 楚寒烟：“？？” 这狗男人，又干什么？ “跑这么快就是为了就这小孩？” “对啊，要不然呢？” “成何体统！” 凤无眠咬牙骂了一声，随即将楚寒烟扯到自己的身后，楚寒烟却从凤无眠身后歪出脑袋，对众人道：“乡宁县县丞王寅勾结土匪钱天霸，常年在乡宁县外乌龙山截杀来往行人。 于去年截杀了一队商贾，商贾李氏之女李沧月为了保命，说自己有一药方能获万万金而不绝，王寅派人去扬州调查后发现此乃事实，便留了李沧月一命。 不料吃了这方子的人竟全部死于非命，王寅怕被牵连，就命钱天霸把尸体全部处理。但钱天霸为了利益竞把尸体剁成肉块，卖给了乡村野店，竟收获颇丰。 李沧月说只要给她些时间，她就能还原方子，于是乎，一条杀人夺钱，试药害命的利益链就形成了 本公子说的对吗？ 李沧月、王大人、钱天霸。” 钱天霸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什么都顾不得，大喊：“王大人，这两个人留不得，小的们，把这他们杀了！” 无人应答。 钱天霸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人全部都被毒晕在了地上。 钱天霸睚眦欲裂：“这……这……你做的？” “对啊。”楚寒烟笑眯眯道，“别看了，李沧月虽然有些医术却十分浅薄，但本公子呢却是高手，她那小三脚猫的功夫在我这不够看，在我们王爷面前更不够看，你们呀，就一起下地狱吧……对吧王爷？” 说着，楚寒烟灿烂一笑，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下比死神的微笑还冰冷。 凤无眠看了看身边这狐假虎威的小脑壳，压住嘴角笑意，道：“对，动手。他，去势，分尸！” “是！” “是！” 凤五、凤六应声而出，如同收割稻子一样轻而易举的收割着人命，吓得王寅瑟瑟发抖：“你……你们想干嘛，我可是朝廷命官！” 回答他的，是凤六果断狠辣的两刀。 一上一下，王寅的脑袋和孽障一起咕噜噜滚到了河里，顺着湍急的河流飘荡无踪了。 钱天霸等人的尸体也一起被丢到了河中，只有李沧月哭唧唧道：“别杀我公子，求求你们别杀我，我能给你方子！扬州百济堂，您听过吗？百济堂里面的保宫散！你们一定听过吧！就是那个方子，能让你们赚很多很多的钱！只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只差一点点！” 楚寒烟点头：“嗯，听到了，动手吧。” “是！” “别杀我！别杀我！！” 第108章 他好想抱抱她 若是一般人，瞅到如此柔美的人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也会软上三分。 但李沧月面对的是楚寒烟和凤无眠，一个无动于衷一个铁判无情，故而害人如麻的李沧月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被抛入了河中。 凤无眠看着这一切，淡淡道：“王县丞与歹徒在搏斗中不幸中刀身亡，县令大人大怒，率领官兵绞杀山贼替王大人报仇。” “是，下官得令。” 下官？ 楚寒烟抬眸看了看站在后方的县令，县令非常年轻，不过而立之年，生得浓眉大眼，俊朗端方，是早年三元及第的才子状元，但因为不得圣心被发配到了这偏僻的乡宁县来。 楚寒烟好奇道：“你就是乡宁县县令？” “是，下官沈绥远。” “倒是一表人才，啊，你掐我干什么！” 楚寒烟被凤无眠的衣服包着，动都动不得，这狗男人敢成趁机虐待她！ 凤无眠淡淡道：“你身为乡宁县县令，竟让县中出了这等祸事，而今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帮那些服了保宫散的人戒药，如果成功了就来燕京城找本王，如果不成功，你就辞官吧。至于你的上峰，本王会亲自处理，无需担心。” “是，下官领命。” “嗯。”凤无眠低头看头发湿漉漉、眼睛水汪汪好似小鹿般的楚寒烟，压了咬牙，又道，“你看看你，成何体统。” 楚寒烟：“？？”这狗男人骂上瘾了是吧？ 凤无眠将楚寒烟抱上马，禁锢在自己身前，并命凤五、凤六将那孩子一并带上，策马疾驰而去。 沈绥远一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雷厉风行的凤无眠，也不是武功高强的凤五凤六，而是那跳水救人的小公子。 他想，那小公子倒是有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睛，可惜了，跟在凤无眠的身后，也不知能保持无忧多久呢？ 思及此处，沈绥远嗤笑一声，暗忖自己委实想得有点多。 看摄政王的样子十分重视那小公子，恐怕他和王爷的关系并不简单。 …… 小孩在深夜里醒了过来，他身上的寒食散并不重，只要加以调理数月就能康复。 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楚寒烟看，楚寒烟走到哪儿，他就看到哪儿，生怕她把自己丢掉般。 楚寒烟被她看得有些好笑，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会丢下你跑掉的，你叫什么名字？” “李沧澜。” “那李沧月是你的谁？” “姐姐。” “哦？他还真是你的姐姐？” “嗯……” “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我爹爹有非常严重的五劳七伤之症，我家中有一张祖传药方，专门针对此症状。但爹爹说这不是一张好方子，除了他治病之外，不能告知外人。但家中二叔偶尔得知了这个方子后却把这它卖给了外人，那外人便在扬州城里干起了卖药的勾当。” “保宫散就是寒食散？” “对。” “爹爹想要揭发这些人，却被人一路追杀，我们无奈之下只能往北逃，逃到这里的后爹爹他们被山匪们杀了，姐姐就用方子换了活下来的机会，但她医术不精记得不全，便想威胁我说出配方。但爹爹死前只有一个吩咐，那就是绝对不能让方子被其他人所得，所以我便没说……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 楚寒烟点点头，抬眸看了眼凤无眠：“王爷，您怎么看？” 凤无眠眯眼道：“我已派密探去调查，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但无论是早先战马之事，还是此时的寒食散，本王相信这都不是巧合，因这两件事若任由其发展，必将毁坏国之根基。” “对。”楚寒烟点头，一脸正义凛然，“王爷，您看战马的事您给了我报酬，那么此次寒食散之事，您打算怎么报答我？” 凤无眠一愣，危险得眯起眼睛道：“以楚小姐的意思呢？” “咳咳……”楚寒烟轻咳一声，垂眸咬牙道，“本小姐的意思是该付的还是得付，咱们不赊账。” “哦？” 男人这一生“哦”，尾音徐徐上扬，如同带着钩子一样，勾得楚寒烟面红耳赤。 妈的！ 妈的！ 这狗男人不知道该在心里怎么腹诽她！ 又不是她想睡他的，她也没办法啊！ 咬咬牙，楚寒烟抬眸恶狠狠道：“你给不给！” 凤无眠盯着她许久，随即勾唇一笑，低低道：“给。” 说着，他起身一把将楚寒烟拉倒自己怀里，拦腰抱起后道：“你们看着他，本王和王妃有一笔账要算一算。” 凤五、凤六恨不得戳聋自己好吗？ 这两人能不能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一片净土？ “是！” 两人把李沧澜抱起来走出房间，阖上门前，凤无眠已霸道地向楚寒烟压了过去…… …… 楚寒烟这一夜累极了。 那男人就跟个疯子一样，一遍遍在她的耳边问。 “够了吗？嗯……” “够不够？王妃。” “还要吗？” 神特么还要吗！ 老子要你个大头鬼！ 楚寒烟扶着自己的腰慢腾腾爬了起来，发现身上干干爽爽的，应该是她昏过去之后男人帮她清理了。 楚寒烟一想昏迷过去前的画面就咬牙切齿，特喵的内力深厚了不起吗？ 说了不要，说了停，他却仿佛聋了一样。 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嘎吱……” 门被推开，一脸春风得意的男人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早膳放下，道：“起得来么？要不要本王帮你揉揉？” 楚寒烟一把用被子把自己裹着，冷冷道：“不用，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凤无眠却没出门，放下东西后到她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楚寒烟如同一只机警的小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凤无眠看着她的模样，心里的苦和痛突然奇迹般得被抚平了。 他好想抱抱她。 不需要夜晚和黑暗的掩护和遮挡，只是……抱抱她。 但他不能，起码现在还不能…… “只是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不舒服，毕竟昨夜好像过分了些。” 第109章 意难平 楚寒烟“唰”得一下从脸红到了小脚趾！ “你！滚！出！去！” “哈哈哈。” 凤无眠大笑着转身走了出去，还十分体贴地把门给关好。 只是一出门，凤无眠脸上的笑就凝固了，成了沉甸甸的苦意。 第一晚，他对她充满了抗拒，根本不曾细细地安抚她、引导她，所以更不曾感觉到她身上的异常。 昨夜…… 他慢慢摩挲着，一点点感受着她的肌肤，那狰狞的疤痕布满了她整个后背…… 从肩膀一直道腰肢，且深且沉，好似一个破碎的布娃娃般，不难想像当初的她经过了怎样的痛苦才活了下来？ 她身上的疤痕，哪怕有魁仙老翁照顾还是这么深、这么可怕，那当初的她会有多痛？ 他不敢想，不敢问，更不敢提起。 那一刻，轻抚着她的疤痕，他狠不得用刀将自己的肉刮下来，修补她的痛，她的伤。 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和她相认的资格，他只能从身后紧紧拥抱着她，一寸一寸，一寸一寸吻过她的伤口。 虔诚又胆怯。 他怕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怕她猜出自己的想法，怕她再一次离开他。 凤无眠紧咬牙关，硬生生吞下到了嘴边的血腥之气，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除了眼中的猩红外，他又成了那个谪仙般的男子。 凤五、凤六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不懂了，王爷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若是高兴，为何一脸的悲伤？ 若是不高兴，为何又要忍着心口的刀子和鲜血，固执地靠近楚小姐呢？ 这两个人简直让人无法揣测，搞不懂啊搞不懂。 果然世间啊，只有这个痴男怨女之事让人兜兜转转、迂迂回回。 终究，意难平。 …… 楚寒烟在客栈里整整休息了一天，连膳食都没有下去用，翌日才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沧澜抬起大大的、清亮的眼睛道：“楚姐姐，你今天舒服点了吗？” “咳咳咳……”楚寒烟点头，“嗯，好多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要跟楚姐姐回去吗？楚姐姐家里还有一个小弟弟，你应该会非常喜欢他的。” 楚寒烟考过李沧澜的医学基础，发现他是个学医的天才，也难怪他父亲会把寒食散的方子交给他。 “我……”李沧澜低头，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我姐姐说，我是一个不祥的人，克死了的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我真的可以和你回家吗，你怕不怕……” 李沧澜的母亲就是因为生产他而去世的，所以从小在李沧月的眼中，李沧澜就是仇人！ “可以哦。”楚寒烟笑笑，“但你不是还有家族和亲人吗？” 一抹冷意划过李沧澜的眼睛，他摇头道：“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亲人，他们是我的仇人。我要亲手报仇！” 若非他二叔将方子卖了出去，他又怎么会家破人亡？ 虽然看起来那些山贼才是杀死他爹爹、族人的人，但真正杀了他们的是他自己的二叔，还有背后那些恶徒！ “好，那就跟我回去吧。” “谢谢你，楚姐姐！” 楚寒烟揉了揉这小孩的脑袋，对凤无眠道：“多了一个孩子，不如我们买一辆马车吧？” 从这里回燕京城还有十天左右的路程，楚寒烟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有孩子在，风吹日晒到底是不妥的。 “好。” 凤五、凤六的动作果然非常快，但买回来的马车不是一辆而是两辆。 李沧澜自己坐一辆，凤无眠和楚寒烟坐一辆。 楚寒烟上了马车，错愕道：“买这么多做什么？你钱多了烧得慌？” 凤无眠从书中抬眸：“你应该知道那个小子不安好心。” 楚寒烟点头：“我知道呀，他哪有看起来这么单纯，不过是想替自己找一个栖身之地罢了。否则那些卖寒食散的人如果知道他没有死，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 凤无眠放下书，不满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帮他？” 楚寒烟脱掉鞋子上软垫，一屁股坐在凤无眠身边，再毫无形象一趟，靠着大迎枕，眨眨眼，甚是随意地道：“难道王爷不准备对付那些卖寒食散的人？” 不得不说，如此粗鲁的动作若是他人做起来，定会让他反感甚至是厌恶。 但她一躺一卧，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有着风情。 特别是那长长的墨发铺开，妖妖娆娆地缠在她的腰间，没人比他更了解这腰到底有多细，多柔韧，甚至可以摆弄成各种姿态。 可偏偏这食人心魄的妖精而今却穿得一身男装，风姿飒爽，清朗如月，连眼神都是坦荡而明亮的。 啧。 凤无眠不着痕迹动了动，用云袖遮挡住自己的身躯，道：“自然要对付。” 楚寒烟耸耸肩：“那不就成了么？” 凤无眠要对付，她和凤无眠又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关联，那还想这么多干什么？ 起码在她的目的达成之前，莫要想。 凤无眠猛得握紧手中的手，心中所有的绮丽都抛之脑后，喉咙发紧低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她果然还是……在意他的吗？ 楚寒烟抬眸，娇娇俏俏抛了个媚眼道：“王爷，妾身可是您的王妃呢～您忘记了？” 一盆冷水将凤无眠浇了个透心凉，连绵的冷意似乎没有尽头，能将他的骨髓都占据。 他死死攥紧云袖下的手，用身体的疼痛压住心的疼痛，低低道：“本王记得。” “嗯啊～”楚寒烟故作献媚地笑笑，转头就把凤无眠丢掉，全心全意投入手中的书里。 这是一本游记，写得是西域的事情。 风土人情和楚寒烟记忆中的西域很像，她想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带小公子去西域走一走。 看到精彩新奇的地方，楚寒烟还会轻轻晃一晃小脚。 脚上穿着罗袜，并不是纯净的白色，还绣着浅浅的银色云纹，偶尔动作间，还会露出那白皙细腻的皮肤，甚是勾人。 凤无眠不敢多看，最后索性拿出一旁的古琴，缓缓弹起了清心咒。 第110章 爱他，护他，如生命 凤无眠琴技高超，清心咒清和润柔、悠扬清越，连毒辣日头的灼热都在琴音中悄然散了、淡了。 楚寒烟听着，倦意卷土重来，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索性枕着书便睡了过去。 沿途有些颠簸，楚寒烟最初睡得并不踏实，后来她迷迷糊糊地换了一个抱枕，没有迎枕如柔软，却把她护得周周全全。 嗯，舒服。 看着楚寒烟孩子一样惬意的睡脸，凤无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悄悄吻了吻她的发顶，她的眉心，最后将目光落在那轻轻开启的、粉色的樱唇上。 楚寒烟有些口干舌燥，这两次亲热，她都不准他碰她的唇。 哪怕意乱情迷时也一样…… 他想吻她，像从前一样紧紧把她禁锢在怀里，肆意吞噬她的呼吸，她的挣扎，还有她的甜美。 将她酿成最烈的酒，最忘魂的汤，最烫人的火焰。 这么想着，凤无眠忍不住垂下眼眸，悄悄的，悄悄的靠近，屏住呼吸，轻轻贴上她的唇，一触即离，心跳飞快。 再一下，再一下就好。 他再次低头，轻轻咬住那诱人的唇瓣…… …… 楚寒烟感觉有什么柔软的堵着自己的呼吸，她张开嘴想说话，那灼热感和入侵感却更强烈了。 “嗯……” 她抬手拍了拍身前的存在，迷迷糊糊睁开眼后发现竟是一场梦？ “咦？” 楚寒烟愣了愣，抬手摸上唇瓣，润润的、热热的，还有些刺痛。 “我怎么了？” “咳咳……”凤无眠淡淡道，“方才地上有坑，马车没避过，所以你磕了一下。” 驾车的凤五连忙道：“请楚小姐赎罪。” 身为属下，就是在主子需要挡箭牌的时候挺身而出！ 他，不委屈！嘤嘤嘤！ “原来如此，无碍无碍。”楚寒烟先是爽朗一笑，随即小声嘟囔，“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哪哪不磕，偏偏磕在了嘴上？ 生怕楚寒烟发现端倪，凤无眠问：“饮茶吗？” “什么茶？” “你最爱的云雾。” “要的要的。” 楚寒烟捧着茶盏品了两口后，突然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云雾？” 凤无眠并不心虚，淡淡道：“因为你师妹喜欢。” “啊？”这么巧？凤九的喜好和自己也太像了吧？“好的吧。” 楚寒烟一饮而尽，回味一番后道：“还要！” 凤无眠放下书，抬手给她斟茶。 他的手很好看，执上古老的茶盏，别有一番古韵之美。 一个斟得自然，一个喝得自然，丝毫不知马车外背锅侠凤五心中的震惊。 啧啧啧，这处小姐真真不得了，都把他们王爷指使得团团转啊？ 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这个做属下的有什么好说的呢？ 但愿他可以早日不再背锅…… …… 凤无眠一行人路上走走停停，终于赶在八月十五抵达燕京城。 恰逢中秋佳节，人月团圆之时。 车辆刚刚驶入王府的门口，小包子的欢呼声便已传来。 “娘亲，王爷，你们回来啦？” 凤无眠先下的车，正欲去扶楚寒烟她已竟自跳下马车，一把将小公子搂入了怀中。 “曦儿，娘亲回来了。” “娘亲，曦儿好想你啊！” 看着母子二人一股黏黏糊糊的劲儿，凤无眠嘴角扬起了笑容，但下一刻小公子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 “王爷，曦儿也好想你啊。” 凤无眠微微一愣，随即心软得不成样子，他抬手，自然而然地将他从楚寒烟的怀中抱了过来，掂了掂道：“我……也好想你，可有好好用膳？” “有。” “嗯，好像是长高了。” “哈哈哈！” 楚承曦最喜欢听人说他长高，一时高兴忍不住，便紧紧抱着凤无眠不撒手：“王爷王爷，今日夜里有花灯，您能带我去看吗？” 楚寒烟蹙眉，正想说“不可以”凤无眠却已道：“可以的。” “凤无眠！”楚寒烟的语气有点不悦，他怎么能越过她随便做决定。 凤无眠回眸看向她，道：“我们一起去好吗？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不行！曦儿身子骨弱，看花灯的人太多，万一冲撞了他怎么办？” “我会护着他。”凤无眠郑重道，“相信我好吗？” 在基本确认了楚寒烟的身份之后，最让凤无眠焦虑、躁动和不安的就是楚承曦。 楚承曦会是他的孩子吗？ 会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浑身血液沸腾，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但那悬崖这么高，那崖底这么冷，她能活着就已是天大的奇迹，是命运的眷顾，他不敢再奢望楚承曦是哪个孩子，他怕若自己太贪心，老天爷会收走他一切的恩赐。 而今他只能不管不顾，用尽一切对他们好。 无论楚承曦是不是那个孩子，他都会爱他、护他，如生命。 “娘亲……”楚承曦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寒烟，眼里强烈的、极其简单的渴望让楚寒烟一阵鼻酸。 楚承曦从小到大都非常乖，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有一点点的不适都会让娘亲难受落泪。 他不想娘亲哭，所以他绝口不提要求，好像一个不会吵闹、没有脾气的孩子。 可只要是孩童，就怎么可能不会吵闹、没有脾气呢？ 他只是怕她伤心，把这一切都藏起来罢了。 但在凤无眠的面前，他似乎更快乐了，也更真实了。 楚寒烟无可奈何，只能道：“出去可以，但是一定要听娘亲和王爷的话，好吗？” “好。” 小家伙的嗓音欣喜极了，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楚寒烟又一次庆幸，果然回来是对的，孩子在健全的家庭里总会更加快乐些。 “咳咳咳……” “咳咳咳……” 楚寒烟顺着咳嗽声看去，发现自家爹爹和师父也在，立即笑着走了上去。 “爹，师老伯，我回来了。” “天源牧场的事情解决了吗？” “已经解决了。” 楚墨池颔首道：“没想到天源牧场传承数代，竟然遇到了这样一个狼子野心之徒，真是惊心动魄啊。” “是的，好在南宫小姐和南宫场主都是极其坚韧的人，他们定能跨过这个难关的。” 第111章 一家人逛花灯 “没错，长在天山脚下的子民心怀都特别宽阔，他们沐浴风雨而生，一切都会过去的。” 突然想起什么，楚寒烟道：“师老伯，爹爹，曦儿，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沧澜，你过来吧。” 众人这才发现在人群后方竟还站着一位小子。 这小子生得倒是精致可爱，但过分瘦弱了些，虽然努力装出天真信任的神情，可他眼底的防备和警惕魁仙老翁和楚墨池都没有错过。 这绝对不是一个养的熟的狼崽子，楚寒烟把他带回来做甚？ “这是……” “这是李沧澜，是我们在乡宁县救下来的一个孩子，以后就在我们家里住下。” “沧澜，这是我爹爹，齐国丞相楚大人，这位是师老伯，是我尊敬的长辈，这是我的儿子，楚承曦。其他具体的事情请容后再说，我们先沐浴用膳吧，可好？” 一听宝贝女儿（宝贝徒弟）要吃饭，两位长辈忙道。 “好好好，一定都累了，早点沐浴用膳。” “嗯，赶紧的，得知你们今天要回来，一早就已让膳房在准备了，都是你爱吃的。” “嘿嘿，谢谢爹爹，谢谢师老伯。” 一旁的凤五、凤六：“……” 都是楚寒烟爱吃的，那他们王爷呢？ 这是王府啊！王府！ 你们也太不尊重人了！ 果不其然，凤无眠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悦。 凤五凤六：“！！”上啊王爷，让他们知道这是谁的地方！ 但出人预料之外的是，凤无眠道：“舟车劳顿，应该用得清淡些，你且控制点，莫要贪吃。” 凤五凤六：“？？” 王爷，您的威严呢？ 楚寒烟：“咳咳咳……我哪有贪吃，胡说八道。”不会说话少说点，在儿子面前我不要面子的啊！ 楚墨池：“？？” 魁仙老翁：“？？” 两人对话如何如此亲昵？所以这次天源牧场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 李沧澜默默跟在人群后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寒烟和那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身上，他们的眼中是最真挚的欢喜以及愉悦，仿佛他们就该是掌心的宝，心头的珠。 真好…… 李沧澜有些羡慕，毕竟这样的感情他在从前的家里从来不曾感受过。 他没有母亲，他的爹爹非常忙，他的姐姐恨着，他的二叔是仇人……为什么同样是人，命运却迥然不同呢？ 李沧澜正想着，突然感觉有人在看他，抬眸后便对上一双好奇又友善的目光。 那小奶娃被凤无眠抱着，恰好对着他的方向，他灿烂一笑，脆生生道：“哥哥你好，我是楚承曦，欢迎你来我家。” 李沧澜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个生病的孩子。 李沧澜懂医术自然能看出这孩子的“虚弱”，他不仅格外的瘦弱，还格外的苍白，从气息到精气神，都是病弱的模样。 说句难听的，这孩子可能养不大。 但既然生病了，为何还能笑得这么灿烂？ “你、你好……我是李沧澜。” 楚承曦高兴极了，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玩伴啊，果然来到燕京城实在太高兴了，他喜欢这里。 “哥哥等等和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吗？” 李沧澜一愣，非常识趣地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为什么呀哥哥？” 李沧澜暗忖如果自己去了，这好好的家人聚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正想拒绝，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起去吧。” 说话的人是楚寒烟。 “去吧，从明日开始你就要戒寒食散了。” 这些时日为了让自己有精神赶路，李沧澜还是在继续服用寒食散。 楚寒烟知道也劝了他两次，无果。 抵达燕京城之前，楚寒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若李沧澜要留在她身边就必须戒掉寒食散。 李沧澜同意并决定从明天开始。 李沧澜见识过寒食散的可怕，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熬过那样痛苦的过程。 如果熬不下去别说报仇了，他连命都会没有，所以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 “一起吧，毕竟你以后都要住在这燕京城，四处看看熟悉熟悉也好。” 楚寒烟的嗓音很温柔，不是那种高高在上、怜悯施舍的温柔，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温柔。 李沧澜突然明白为何这小病秧子明明可怜巴巴的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他有一个很好的娘亲。 “好，谢谢。” “嗯。” …… 用了晚膳，楚墨池和魁仙老翁决定不出去人踩人，于是乎就成了凤无眠、楚寒烟、楚承曦和李沧澜四人的灯会。 楚寒烟换了一套藕荷色的秋裙，裙摆飘逸灵动，裙下那小巧夺目的丝履若隐若现，好看得紧。 长长的发编成了妇人的发髻，庄重优雅，发髻上缀着猫眼石的簪子，耳坠也是同样的一套，清雅怡人又不失隆重。 凤无眠穿了一袭白衣，腰间坠的羊脂玉佩，成色和楚寒烟的猫眼石十分接近，他嘴角轻笑的站在楚寒烟的身边，主动承担起了抱娃的任务。 但即使抱着一个奶娃娃，那也是温润如玉，俊美无双。 小公子也穿了白袍，和凤无眠看上去俨然一对父子，袍角上用金丝银线描绘着团团祥云，腰带和发带都镶嵌着红宝石，金雕玉琢，贵气逼人，唯恐某些不长眼的冲撞了他。 李沧澜则素净多了，淡淡然然的跟在三人的身边，时不时和小公子说两句话，除此之外十分安静。 出了王府大门之后，凤无眠一手抱着小公子，一手虚虚搂着楚寒烟，若有肆无地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 楚寒烟不解看他，他却一脸镇定地道：“人多，走近些。” 楚寒烟撇撇嘴，算是默许了凤无眠的举止。 一行四人一出门，王府侍卫开道，楚寒烟优雅韵致，凤无眠光风霁月，小包子精致可爱，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啊！那是谁？好一对璧人，孩子也好可爱！” “你可小点声吧，没看到那护卫么？那是摄政王和楚小姐！” “什么？摄政王和楚寒烟？” “天啊！这……” 不是说楚寒烟已经被赶出燕京城了吗？ 第112章 小公子是小可爱 凤无眠和楚寒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已有些时日了。 有人说楚寒烟被囚困失去了自由；有人说楚寒烟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妃给在皇宫里苦练修行；还有些恶意满满的人猜测，楚寒烟是否已被凤无眠赶出王府无颜面对众人，这才销声匿迹；更有人说她因为得罪公主已经被处死了，等等。 没想到两个月之后，楚寒烟又回来了，她不仅回来了，好似还愈发貌美了几分。 那皮肤在灯火阑珊之中简直白得在发光，她望着小公子盈盈而笑，眉目温柔，笑意浅浅，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无法言喻的雅致和韵味。 不仅如此，楚寒烟和凤无眠的感情似乎突飞猛进。 这不，凤无眠哪怕抱着小公子也不忘照顾她，还会细心的隔开她和人流，时不时替她整理鬓角的碎发，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的宠爱，似乎能把人都溺毙在其中。 “天啊！小公子不是楚寒烟的孩子吗？” “为什么摄政王会抱着楚寒烟的孩子？还一脸温柔的样子？” “所以楚寒烟已经彻底收服了摄政王吗？” “小声点，可别再议论了，也不怕惹祸上身。” 人们立即闭上了嘴，毕竟从前凤无眠不在乎楚寒烟，他们说什么都无所谓，而经他在乎她，他们随便说话说不定会有杀身之祸啊。 非议皇室，此乃重罪啊！ 等凤无眠带着楚寒烟和小公主拐入河边后，入目是绚烂耀眼的长灯，沿着蜿蜒的河岸一直消失在人头攒动的街道尽头，尽头处，一轮明月高悬，笑语声声，妙音漫漫，烛火灿灿，流水潺潺。 河面倒影着长灯，长灯照亮着河面，一切璀璨得宛若一场绮丽绚烂的梦。 “哇！”小公子夸张地将嘴张成了原型，眼里的光芒比灯火还动人，“娘亲，王爷，好漂亮好漂亮呀～” 他一会看看不远处那小兔形状的花灯，一会又看看远处舞动的火龙，一会还看看沿街叫卖的糖葫芦，还有那广场上高高累叠的巨大花台，小眼睛忙得不得了，小脸也因为激动露出点点红晕。 “有什么想要的？”凤无眠轻笑着问。 “我可以要吗？我想吃糖葫芦……”小包子紧张又期待。 他从前总想吃糖葫芦，但因为身体的原因，娘亲并不让他多吃，偶尔能得到一两颗，也能让他开心许久。 凤无眠心酸的不行，也转头看向楚寒烟，“可以给孩子卖吗？” 一大一小二人都“可怜巴巴”地看着楚寒烟，眼眸的形状十分相似，眼里的渴望也一样相似，仿佛如果她不答应，就是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一样。 楚寒烟哪怕铁石心肠也被看得心软，她轻声道：“糖葫芦太大了，万一噎到你怎么办？” “我来。”凤无眠接过“重任”，抱着小家伙去一位大爷的摊位上买了糖葫芦，用手绢包着，轻轻碾碎，让山楂肉变得细小容易入口，这才轻轻用手绢包着一块喂给小公子。 小公子如获至宝般细细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小脸先是狠狠一皱，随即才慢慢舒展开，眼睛里有星星在跳舞，连小脚脚也一起晃动了起来。 凤无眠笑了，是那种抒怀欣喜的笑，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收集起来，给眼前的小宝贝。 “好吃吗？” “好吃！”小公子重重点头，笑着露出小白牙，从手绢里抓了一颗碎山楂喂给楚寒烟，然后又喂了一颗给凤无眠，最后就连李沧澜和一旁的护卫们也有。 “好吃吗？好吃吗？”他献宝般接连地问，脆生生软软糯糯的嗓音，把楚寒烟萌得心肝都在打颤。 “好吃，谢谢儿子！”楚寒烟狠狠在自家小子白嫩嫩的脸上啾了一口，惹得他“咯咯”直笑，随后他又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凤无眠。 凤无眠点头，非常郑重地道：“好吃，谢谢。” 小包子笑得甜滋滋的，把自个儿小脸往凤无眠的面前凑了凑，凤无眠一愣，不知道小包子这是什么意思。 楚寒烟扯了扯他的手，凑在他耳边道：“他是让你谢谢他。” 凤无眠眸光微沉，低低道：“怎么谢？” 楚寒烟瞪眼：“亲他的脸颊啊。” 凤无眠顿了顿，果断在楚寒烟亲的地方也亲了一口，柔柔道：“谢谢你，宝贝。” “咯咯咯……” 小公子畅快极了，笑声就不曾断过，笑得凤字护卫们也受不了了，若不是王爷在，他们都恨不得把小公子抢过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啊啊啊啊……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可人懂事的小可爱啊啊啊啊！ 李沧澜默默嚼着嘴里的糖葫芦，许久后吐出葫芦核放在掌心。 他细细看了许久，最后苦笑一声，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将它包了起来，放入了兜里。 如果他活不下来，这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份甜意了吧？ 分享完糖葫芦后，凤无眠又给小公子买了兔子灯、莲花灯、游船灯、糯米糕、桂花糕、月饼和麦芽糖、小面人、画面具等等。 直到李沧澜、凤一和其他护卫手里都快抱不住了，他这颗刚刚觉醒的慈父之心才不得不偃旗息鼓，转而低声问楚寒烟：“累了吗？” 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讨好，但只得到了楚寒烟的一记白眼。 楚寒烟今日穿的丝履有些薄，走在路上的确格外的累，便硬生生挤出一抹笑道：“嗯，有点。” 主要是压制住想揍凤无眠的心，格外累！ 幸好小公子不是从小养在凤无眠的身边，否则一定成为燕京城第一纨绔子弟！！ 瞅瞅这宠孩子都宠成什么样子啦，她几次三番暗示不能再卖他都听若未闻，她又不能当场翻脸，真是气死个人啊！ 凤无眠心虚地移开目光，不去看楚寒烟那喷火的眼神，轻声道：“那，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好啊，谢谢王爷，孩子我来抱，你拿东西。” 小公子郑重道谢：“谢谢王爷！” 凤无眠只能乖乖将小公子还给楚寒烟，接过自家护卫们的手中接过那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活脱脱一个卖货的货郎。 众护卫：“……” 真是活久见，王爷也有被人制得服服帖帖的时候啊，啧啧，楚小姐牛逼！ 第113章 日后都听你的 一行人随即去了河岸畔景色最佳的观月楼，观月楼共有三层，装潢雅致幽静，在这人头攒动的繁华街道上，就好似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当然，这也是皇孙贵族、簪缨贵胄才有资格踏入的地方了，单单是一壶清茶就能顶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的开销。 一看到凤无眠，观月楼掌柜便亲自相应，还替他安排了最顶楼的雅间。 顶楼共有三间雅间，只有这华月轩的观景最为优美，格局最大大气，踏入房中便可将这繁华的街景悉数收入眼底。 实乃赏月、赏灯的最佳去处。 只是楚寒烟等人才刚刚坐下，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喧嚣的吵闹声，为首的男子甚是嚣张：“你们不是说这雅间不对外开放吗？那为何那卖货郎能够进去？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便叫你这观月楼开不下去！” 主要是男子看到其中有人从头到脚都挂满了“货物”，能如此作态不讲究的，一定是燕京城中没有地位和身份的人，这才故意羞辱他，喊他卖货郎。 凤无眠刚把东西放下就听到了门外的叫嚣，眉心一蹙，对凤一使了个眼神。 凤一应声而去，却没去找那人，而是吩咐掌柜不准任何人踏入三楼。 掌柜得令，客客气气把人请到了二楼，并且保证免去今日他们的所有费用。 那人原本还骂骂咧咧的，一听到这话就喜滋滋地应下了，去同伴面面前显摆去了。 楚寒烟莞尔一笑：“辛苦了啊，卖货郎。” 凤无眠非但没理会她的揶揄，还主动替她沏茶，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一口清茶入喉，楚寒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低低道：“日后不可太宠。” 凤无眠颔首：“日后都听你的。” 楚寒烟乍一听这话是没问题，可回味起来总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呢？ 掌柜送来了极品大闸蟹和黄酒，黄酒里面酿了桂花，分外芬芳扑鼻，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孩童的吃食，精致可人又小巧，恰好适合小公子自己服用。 凤无眠细细替小包子净了手，见他眼巴巴瞅着那硕大肥美的螃蟹，低声道：“不可，螃蟹太寒，对你身体不好。” 小公子点头，可大眼睛始终没有从螃蟹的身上挪开过，软糯糯道：“嗯，曦儿不吃，曦儿就看看。” 小公子太乖巧了，乖巧得让凤无眠忍不住心疼，他低声道：“这样吧，我剥螃蟹给你娘亲，我陪你一起不吃可好？” 小公子愣住了：“啊？为什么？师爷爷说，中秋的大闸蟹最是美味。” “正因为是美味，所以才想和你一起品尝，等你日后康健了，我们再一起品蟹饮酒。” 喝酒？ 小公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叛逆之事，先是惊讶地瞅瞅自家娘亲，发现她没看他，便小声的、神秘兮兮的道：“可是娘亲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凤无眠同样神秘兮兮道：“男子汉的事情，女子知道什么？等你康健了，我们悄悄喝。” “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拉钩？骗人是小狗。” “嗯，拉钩。” 一大一小大手拉着小手，叫人忍俊不禁，楚寒烟也绷不住，终于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容在柔和的月色下，在阑珊的灯光里，很美很美，一下就击中了大小两位男子汉的心。 他们立即坐到了楚寒烟的身边，一个窝在她的怀中，一个替她剥蟹。 “娘亲您吃这个糖糕。” “吃螃蟹。” “娘亲您喝茶。” “饮点酒。” 一大一小，絮絮叨叨，夜风徐来，静谧又美好。 但好景不长，酒过三巡后，一道跋扈张扬的声音打破了这淡淡的幸福。 “你说楚寒烟竟然回来了？” “对啊，摄政王带她上街了，宠爱得不得了呢。” “啧，果然，只要长得好看，无论过去多么的丑陋和污秽都会被原谅啊。”有的人口无遮拦，尽情唾骂，“一个寡妇还如此招摇过市，真是让人恶心。” “呵呵，谁让她长了一张会让所有男人垂涎的脸呢？啧啧啧，真想试试她的味道。” “哥哥，那样的破鞋你也有兴趣，也太不挑剔了吧？” 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尖锐且刻薄，她一说完，小姐们便娇娇俏俏地笑了。 这些小姐们一笑，便是全场哄堂大笑，说的话愈发恶心难听，因为他们恰好在楼下，所以被凤无眠等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楚寒烟怕不是床上功夫了得么？这才把摄政王治的服服帖帖的？” “定然是的，要不然呢？” “哈哈哈哈！” 小公子脸颊气得通红，跳下椅子就要去对对峙，却被凤无眠一把捞了回来。 “你放开我。” 凤无眠回眸对身后的凤五说了句什么，凤五正要领命而去，凤三主动请缨：“王爷，请让属下去。” 凤三的脸色很阴沉，显然是气急了。 凤无眠淡淡看了凤三一眼，点头，随后对小公子道：“你还小，日后再由你保护娘亲，今日且让我来。” “你？” “嗯。” “可你不是……”娘亲说过，她和王爷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适合罢了。 若是如此，王爷为何愿意为了娘亲出头？ “你看。”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华袍的贵公子被凤三从二楼的雅间拎了出来，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这可吓坏了和贵公子同行的人，他们高声大喊：“岂有此理！把人放开！” “你是谁！还不快点把人放开！” 这贵公子的侍卫一拥而上，被凤三一记掌风统统掀翻在地，连带着他们身后的其他公子小姐一起，所有人都跌得七零八落，场面十分混乱。 “杀人啦杀人啦！” “救命啊……杀人啊……” 凤三连一个表情都欠奉，将这口臭的家伙一路拖到河边，狠狠按入河水中。 “啊……咕噜噜……救命……” “救命……” 等其他人匆匆赶来后，无不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双腿发软。 这到底是那方杀神啊？ 这般异动很快就引来了巡防的金吾卫。 第114章 替楚寒烟出气 “谁敢在燕京城中闹事，让开！让开！让开！” 一位贵女指着河边，盈盈欲泣道：“那边，那边，有人杀人，快去救人啊。” “快去救人，那可是太常寺少卿吕振之子，他若有一点什么闪失，谁都承担不起。” “对！你们再多官帽子都不够掉的！” 金吾卫众人一听脸色都变了。 吕振他们是不怕的，可是吕振的女儿可是而今正蒙圣宠的珍妃，换而言之，这水里的可是国舅爷啊。 金吾卫众人暗叹一声倒霉，忙道：“诸位公子小姐请勿担心，我们这就去救人。” 然而等他们上前一看，又傻眼了，因为动手淹人的竟是摄政王的护卫？ 这燕京城中的金吾卫谁不认识凤无眠的护卫？ 谁又敢招惹凤无眠的护卫？ 一边是国舅爷，一边是摄政王的护卫，这可怎么搞？ 立即有金吾卫去禀告上峰，其他人则在一旁等候，确保人不会被摄政王的护卫弄死就成。 没过多久，左金吾卫中郎将萧驰赶来，他一身威风凛凛的精武卫甲，五官俊朗冷硬，眸光锐利凛冽，冷冷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凤三护卫，如此大动干戈，到底所谓何事？” 金吾卫和皇城内的其他禁军都隶属于齐文帝，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们和凤无眠还是对立的关系，故而这中郎将的责问颇有两分要公事公办的味道。 凤三将这喝饱了河水的男子甩在岸边，冷笑道：“我们王爷说了，要给这位公子洗洗嘴，若他不愿意洗嘴，那便砍了他的脑袋。” 萧驰嗤笑一声，道：“王爷这是好大的威风啊，燕京城内也肆意打杀百姓，让末将开了眼，不知道圣人是否见过这样行事的。” “圣人既然封了王爷为摄政王就定然有圣人的理由，萧统领如何能怀疑圣人的眼光呢？” 那贵公子连滚带爬从地上站了起来，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乃朝廷重臣之子，我姐姐是珍妃娘娘，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王爷竟要如此惩罚我？” “朝廷重臣？珍妃娘娘？那你爹是谁呀？” 这贵公子挺直腰板，咬牙道：“我爹是太常寺少卿吕振！” 凤三朗笑：“四品？呵呵，果然是朝廷重臣，吕公子可知自己犯了什么事么？” 吕德清一愣，愤怒道：“我什么都没犯，我只是在观月楼中饮酒吃饭罢了。” 凤三冷笑道：“还想说谎！你方才在观月楼中出言不逊，公然冲撞我摄政王王妃，这难道不是掉脑袋的死罪吗？” 一旁紧随而至的凤五、凤六深有体会，若不是为了王爷的面子他们都想大吼一声，你们难道不知道王妃现在是能骑在他们王爷脑袋上拉屎的人吗？ 这吕德清思来想去都没料到是因为这个原因遭了罪！ 他他娘的冤枉啊！ 整个燕京城数十万人，就没几个人没骂过楚寒烟，毕竟她当初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不耻。 但为何偏偏就抓着他一个人罚呢？ “我……我……” “这位吕公子，您是继续自己下去洗嘴啊，还是我砍掉您的脑袋拿回去给王爷复命？” 吕德清怕得直哆嗦，但想起自己的姐姐便直起了腰杆，道：“本公子根本没说过，你们有证据吗？休得胡说八道，栽赃陷害，你们……” 然而剩下的话他没机会说完了，凤三已经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噗通”一声，浪花颇为震撼。 这吕德清连忙爬起来想上岸，又被凤三一脚踢下去。 “你敢！我姐姐可是珍妃！啊……” 凤三的力气绝对不小，踢得这吕德清是龇牙咧嘴，疼得恨不得当场昏过去。 “我姐姐是珍妃！珍妃！” 几次三番之后，吕德清以为自己要死在这河里了。 “呵呵……” 突然一阵清越的笑声传来，众人回眸突见一神仙眷侣抱着孩子悠然而至，不是凤无眠、楚寒烟和小世子又能是谁？ 百姓们自动退开两边不敢上前，只留下那几人站在人群中央，尤其突兀。 凤无眠从前外出从不让人见礼，可这一次他却幽幽道：“怎么，见到本王、王妃和世子都不会行礼了么？” 凤无眠说的是那一群官家公子和小姐，他恐怖的气势压得他们腿肚子都发软，纷纷下跪道：“参见王爷、王妃、世子。王爷、王妃、世子千岁。” 凤无眠没喊起，随后又看向河里脸色惨白、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人，嗤笑道：“你怎么不跪？” 吕德清一个哆嗦。 他在河里怎么跪？ 跪下去绝对会淹死啊！ 然而凤无眠的看着他的眼神和看着死物并无区别，他怕极了，只能硬着头皮跪倒水里。 一跪就没顶了！ “咕噜咕噜……” 眼瞧着这人在书中喝了好多口喝水，凤三才揪着他起来让他喘上几口气。 他以为这惩罚结束了，然而凤无眠下一句话几乎让他绝望！ “再跪。” “我我我……王爷……” “嗯？” 他只能斗若筛糠再次跪入水里。 如此循环，一而再再而三，眼瞧着这人都快被整死了凤无眠才道：“起来吧。” “谢……谢王爷……” 见他要上岸，凤无眠嗤笑道：“本王说了你能上岸吗？在水里候着。” 这人又连滚带爬回了水里。 “是，是，谢王爷。” 吕德清怕极了，他虽然仗着姐姐的关系在人前耀武扬威的，但也知道什么能得罪什么不能得罪。 就例如此时，但连他多看凤无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但今儿个是中秋夜，且不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着，他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彻底，单说这冰冷的河水，他就有点扛不住啊。 就在人们以为此事会就此揭过之时，凤无眠道：“还有呢？” 还有？ 众人无不一愣。 什么还有啊还有？ 且听凤三笑道：“我们王爷内力深厚，登峰造极，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们王爷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其他的诸位，你们是自己跳这河，还是本护卫一脚一脚把你们踢进去？” 第115章 丢下水去 凤三冰冷嗜血的眼光扫过那群脸色惨白的贵女和公子，方才这些人口无遮拦的咒骂，一句一句，凤三可是全部都听到了的。 楚小姐不仅才华洋溢能写出那等治国之策，还救了军中的战马为大齐破了赵国的阴谋，功劳比这里所有人的命都大，他们算什么？敢如此胡说八道！ 对上凤三阴冷的目光，公子们看了看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一咬牙一狠心，索性自己跳进了其中。 毕竟他们身份都比不过吕公子，吕公子都泡在水里，他们若在还在案上日后也不好交代不是？ 大不了就得一场风寒，也比得罪摄政王和吕公子的好！ 公子们是跳了，但贵女们总不能跳河呀？ 她们今日所着都是绫罗绸缎，优雅娉婷，有些还是从楚寒烟的店里买来的，这一跳到水里不就体态毕露了吗？ 那以后他们如何能嫁人？如何在这燕京城中立足？ 所以她们绝对不能跳！！ 这些小姐们吓得浑身发抖，死死咬着牙关道：“我、我们……我们什么都没说啊，这……还请王爷明察。” 有人则是更为大胆，竟自了起身，目光毫不畏惧地和凤无眠对视，朗声道：“王爷，方才我等一句王妃的闲话话都没说，还请王爷明察。” 凤无眠认得这个声音，正是那刻薄的女子。 此女身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娇媚俏丽，容貌不俗，姿态也是优雅大方，特别是她明明畏惧着凤无眠却背脊笔挺的模样，分外骄傲且亮眼，让她原本只有七分的容貌霎时变成了九分。 就连凤无眠也挑了挑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王爷，小女子名为吕幼薇，乃太常寺少卿吕振之女。” “你和那人是兄妹？” “是。” “珍妃是你们什么人？” “回禀王爷，臣女是珍妃娘娘的同胞妹妹。” “原来如此。” 凤无眠唇角一勾，低头对楚寒烟道：“你怎么看？” 楚寒烟妩媚轻呼一声，娇滴滴靠在凤无眠的身上，道：“妾身都听王爷的，王爷您做主就好。” 说着，还恶狠狠在凤无眠的腰上揪了一把。 狗男人，又利用她！ 凤无眠轻轻捏了捏那作乱的猫爪子，又将小女人紧紧抱在怀里，浅浅笑道：“好，那便本王做主。” 不是那种虚伪应酬的笑，凤无眠的笑极为好看，是风姿无双，如星汉朗朗，看得在场所有女子心跳加速脸颊泛红。 天啊！ 这就是摄政王吗？ 果然是清风皓月，天人之姿，笑起来更是醉人，可这样好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楚寒烟这个寡妇的呢？ “你，要么跳到河里，要么跪在此处自刮五十巴掌，否则，本王不介意找吕大人聊聊你张扬跋扈诽谤皇室满嘴污言秽语的行为。” 吕幼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凤无眠也舍得这样对待？ “王爷，臣女真的不曾说那些话啊。” “没听清？”凤无眠冷笑，“凤三，直接丢到河里。” “是。” 凤三一把拽起吕幼薇，毫不留情地丢到了河里，和她哥哥一起，整整齐齐。 “啊……” 她惨叫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砸落了水中，“噗通”一声，可比吕德清震撼多了。 楚寒烟彻底蒙了，她狠狠扯了扯凤无眠的衣摆道：“卧槽凤无眠！你还真丢啊！”丢男子就算了，这丢女子麻烦可不小。 凤无眠没说话，一旁的小公子开口了，表情严肃，语气正经，奶里奶气。 “娘亲，不能说脏话，您教的您忘了吗？” 楚寒烟嘴角一抽，尴尬笑笑道：“咳咳咳，对不起啊儿子，那娘亲重新说一次。王爷，您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呢～～” 凤无眠：“……” 小公子：“……娘亲，您还是随意吧。” 楚寒烟：“……” 怎么办，手有点痒，想教训自家儿子打一顿。 似乎看出了楚寒烟眼中的“怒意”，小公子连忙往凤无眠那一头躲，气得楚寒烟不仅手痒牙也痒。 臭小子，越来越会抱大腿了啊。 众人见这一家人甜甜蜜蜜的模样，那头的吕家小姐还在河里面沉沉浮浮，顿时都沉默了。 这该是多么的心硬如铁，才会对这娇滴滴的小姐下如此重手？ 其实从狠心的程度而言，凤无眠和楚寒烟的确是挺配的。 “救命……救命……” “救命……” 吕幼薇还在喊，楚寒烟听不下去了，喊道：“你可别装了，吕小姐这一片的水浅的很，站起来就行了，你看看你哥哥，站得多稳。” 众人顺着楚寒烟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吕家公子正稳稳的站在水里，那水不过刚过他的腰部。 吕幼薇一愣，羞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楚……王妃，你实在欺人太甚！” 楚寒烟：“？？”要把她丢下河的人又不是她，为何就记到了她的头上？果然，女人就是最不讲理的生物。 如此想着，楚寒烟软弱无骨地靠在凤无眠的胸膛，道：“既然吕小姐你都这么说了，那本王妃不欺一欺你，不就对不起吕小姐的期待了吗？王爷，且命她和她兄长一起在河中站一晚吧～天不亮不准她回去。” 凤无眠在楚寒烟靠过来的瞬间便自然且温顺地抱住了她的纤腰，低低道：“好。” 楚寒烟笑眯眯：“王爷你真好～” 凤无眠：“嗯。” 众护卫：“……” 这……突然非常大不敬地想骂人是为什么？ 见无论楚寒烟说什么，凤无眠都是无条件的说“好”。 众人总算从震惊中回神，也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便是楚寒烟妖术了得，已经完完全全拿捏住了摄政王。 日后想议论楚寒烟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要是不小心沉到了河里，还不一定能再次爬起来。 其他贵女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得不真心实意地向楚寒烟磕头谢罪，颤抖道：“还请王妃饶恕我等罪过，臣女知错，日后再也不敢犯了。” 凤无眠不为所动，一边把玩着楚寒烟的小手，一边淡淡道：“本王说了，要么自刮，要么跳河。” 第116章 本王从前错了 贵女们可不想和吕幼薇一样在河中站到明日，只能哭哭啼啼的打自己巴掌。 只是力气很小，跟摸一样。 凤无眠懒懒道：“怎么？没吃饱饭么？本王让侍卫帮帮你们？” 贵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立即加大力道，一下下清脆响亮，打得所有人都心头发颤。 “够了！”一直沉默的左金吾卫统领中郎将萧驰一脸厌恶地道，“就算诸位出口冲撞了王妃，这般教训也够了吧？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况且燕京百姓之所以如此议论王妃，莫不是王爷您从前不珍惜之过，为何要将错处归于他人？要末将说，如果当真要罚，这第一人就该罚王爷您！” 萧驰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丝毫不给凤无眠留下颜面。 众人都以为凤无眠会气得拂袖而去，不料凤无眠竟然煞有其事地点头，轻轻握着楚寒烟的手，一瞬不瞬盯着楚寒烟，低声道：“本王从前错了，你说得对，本王就是傲世轻物，一偏之见，这才……造成了种种污秽。本王乃世间第一蠢人，但本王已翻然悔过了，往后余生，本王必将敬你、重你、念你、怜你。王妃，你愿意原谅本王吗？” 凤无眠的眸光很沉，好似一片无垠深海，有狂流在其中暗涌，叫楚寒烟心惊肉跳。 她咬牙，低低在他耳边道：“凤无眠你疯了？” 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 凤无眠没错过楚寒烟眼里的警惕，他缓缓和她十指相扣，用两人肌肤相亲的触感来缓解心中几乎窒息的疼痛。 多想告诉她…… 这一切都是对她说的，是他的肺腑之言。 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敢说，他只能戴上面具，笑笑道：“做戏做全套啊，王妃。” 听到凤无眠此言，楚寒烟立即松了口气，这简直吓死她了好嘛？ 东西还没偷到，万一暴露了可就麻烦了。 楚寒烟瞪眼：“下次提前讲，吓死我了。” 她略显娇嗔的神情落入众人眼里，无疑是和凤无眠打情骂俏呢，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忘记勾引凤无眠，简直不要脸！ 但无论如何，凤无眠这番言论便代表他是真正切切将她尊为王妃的。 这些贵女、公子们更不敢辩解了，只能打巴掌的打巴掌，泡水的泡水，沉默的沉默。 萧驰十分瞧不起如此色令智昏的凤无眠，他轻蔑一笑，看了看凤无眠怀中的小公子，道：“王妃，诸位小姐公子已然知错，还请王妃高抬贵手。” 楚寒烟道：“本王妃如果不抬呢？” 萧驰愈发不耐：“王妃何必继续斤斤计较，哪怕是为小世子积点功德也好。” 楚寒烟怒极而笑，正欲开口，小公子却脆生生道：“敢问这位统领，令慈而今高岁了？” 萧驰一愣，对上小公子亮而清澈的眼睛，不由得道：“家母已过知天命之龄。” “那令慈身体可是安康？” “自然是安康的。” 萧驰的语气低沉了起来，毕竟这番话落入他的耳中，大有诅咒他母亲的意思。 “嗯，作为禁军统领，定是十分尊敬自己的母亲吧？” “那是自然，家慈勤俭持家、相夫教子、高风亮节，在我心目中，乃巾帼不让须眉般的人物，值得尊敬。” “那如果有人辱骂令慈，满嘴污言秽语毫不尊重不止，还屡屡冒犯冲撞，统领当如何？” 萧驰眉心紧蹙：“自然是要讨个公道，不让那厮磕头下跪绝不罢休。” “统领可真是性情中人呢。”小公子笑眯眯道，嗓音奶声奶气的，但接下来的话却把萧驰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即是这般，那统领为何要我母亲原谅这些满嘴污言秽语、毫不尊重、屡屡冲撞、胆大包天的贼人呢？甚至还说出要替我积功德？难道说令慈受人尊重我的母亲就应该任意由人践踏吗？” 说到最后，小公子憋得脸颊通红，眼里满满都是怒意，萧驰连忙解释：“本统领并非此意。” “并非此意？孔圣人曾言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此浅显的道理，统领难道不懂吗？” 萧驰被羞得满脸通红。 小公子却不准备让步，冷冷道：“方才这位统领说令慈勤俭持家，相夫教子，就已是高风亮节之人，那我的母亲医人治世、救死扶伤、慈悲为怀，凭什么就不配被尊重了？” “本统领……我……” “先生训戒我，说着世人虚伪不可斤斤计较，但我发现，若不斤斤计较不仅要看着母亲被人欺压，连我都要变成福薄无德之人了，哼！” 萧驰委实惭愧，连忙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还请小公子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了。” 那小人儿冷哼一声道：“我不过一黄口小儿，何来大人大量呢？但哪怕再小肚鸡肠，我也明白一个道理，不得慷他人之慨，更不得严于律人宽以律己，此乃小人之举。” 萧驰满脸都是冷汗，话都不敢多说，暗忖这楚寒烟真真厉害，竟教出一个如此思路清晰、才思敏捷、沉稳大气的孩子。 难怪这个孩子能获得齐文帝、楚丞相和凤无眠的喜欢！ “错了，本统领错了便是，请小公子高抬贵手。” 这萧驰也算是个人物，并非那种扭扭捏捏上不得台面的人，哪怕是对一个孩子道歉，那也是坦坦荡荡的。 小公子这才奶唧唧地道：“统领见不得人受罪是好心肠，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个藐视皇室威仪之人便纵容不得，对吗，爹爹……” 爹爹。 这软软糯糯的两个字，喊得凤无眠心头一酥，当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给他。 无论他是不是自己的亲身血脉，就以他对楚寒烟的维护，他就该感激和庆幸。 “是的，儿子。” 凤无眠应道，轻轻在楚承曦的脸颊上印下一吻，亲得小家伙脸颊通红，索性整个人都依偎到了他的怀中。 凤无眠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紧紧握了握楚寒烟的手，对众女子道：“五十巴掌，一巴都不能少，打完了之后，你们就自行离去吧，至于你们几个，就在水里面站到天明，再亲自来王府磕头谢罪。” 第117章 和最大的情敌同甘共苦 凤无眠带着楚寒烟和楚承曦扬长而去，留下满腹震惊的人们。 但这一刻，已无人再敢议论楚寒烟了，毕竟连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的兄长和妹妹，摄政王为了楚寒烟都能说罚就罚，他们又有几颗脑袋够掉的呢？ 萧驰轻叹一口气，只能让各家仆人回去禀报各家主子，至于让他们从水中起来或者是免去她们的自刮，萧驰是没这个口才也没这个本事了。 …… 回摄政王府的路上，楚寒烟屡屡回眸看着小公子，把后者看得很是别扭，白嫩嫩的小脸蛋直万往凤无眠的身后躲，喃喃道：“娘亲，您看什么？” 楚寒烟浅浅一笑，眼里满是感叹：“看我儿长大了，都懂得维护娘亲了。”想当年他就那么大一点点，生下来后连自己呼吸都十分困难。 没想到她的娇娇儿一眨眼就长大了，都能保护娘亲了。 小公子挺了挺十分瘦小的胸膛，道：“王爷说我是男子汉，男子汉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女人！” “噗……”楚寒烟忍不住笑了，眼眸好似月牙儿弯弯，十分好看，凤无眠一边默默看着她的笑靥，一边纠正自家小子，“曦儿，这是你的娘亲，不是你的女人。”她是本王的女人！“你的女人还没出现呢。” 小公子一听凤无眠的话，顿时垮下了脸，眼泪汪汪道：“我不，我以后就要娶娘亲，我不要别的人，我要娘亲永远和我在一起！” 凤无眠哽了哽，耐心道：“你不能娶你的娘亲，还有你以后总要成家立业的，怎么可能永远跟娘亲在一起？” “我不我不！我就永远要和娘亲在一起！” 这嚷嚷的样子，当真有两分楚寒烟的泼皮模样。 “你小子……” 凤无眠还待纠正他错误的观点，楚寒烟就他手上把这小子抱走了，轻轻哄道：“好，娘亲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不分开哦。” “嗯，永远不分开。” “娘亲最好了，曦儿最喜欢您了。” “娘亲也最喜欢曦儿。” 小公子“咯咯”笑着，在楚寒烟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挑衅地看了看凤无眠。 是的！ 挑衅！ 凤无眠有些心梗，他突然惊觉原来自己最大的情敌不是白澈之流，而是这小子啊！ 可恶！ 凤无眠跟了上去，低低道：“楚寒烟，孩子不能这么宠着。” 楚寒烟一记眼刀过去：“看看侍卫们手里的东西，你可没资格说这句话。” 凤无眠：“……” 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啧，真疼。 …… 这回归燕京城的第一天晚上，楚寒烟自然要和小公子一起睡。 小公子紧紧抱着自家娘亲，小脸上都是餍足，而另一边的凤无眠却是难以入眠。 回程这段日子里他和楚寒烟日夜相处，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突然没了她在身边，他竟然觉得难以入睡。 最终凤无眠还是决定去隔壁厢房看一看，看两眼他就回来，绝不久留。 于是乎，整个摄政王府的暗卫、影卫和护卫们便看到了恨不得自刮双目的一幕。 他们天人一般王爷，竟然悄悄化作了梁上君子，静静躲在房梁上偷窥王妃和小世子？ 这一看就是一晚上，如此宵小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 翌日，小公子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道：“王爷，您的眼睛怎么回事啊？眼睛下面好大的乌青啊！” 众护卫：“……”这偷窥你们偷窥了一个晚上，没乌青才怪。 凤无眠轻咳一声，道：“本王的眼睛没有大碍，只是没休息好。” 小公子点头：“你一定要注意保重哦。” 看着小家伙亮晶晶的、满是担忧的眸子，凤无眠心又软了，暗忖这小家伙还小，再把楚寒烟让他两年又如何？ 正想着，楚寒烟和魁仙老翁便端着早膳来了。 还未靠近，凤无眠就闻到了那浓浓的药味。 “来，用膳了曦儿，今儿个这个鱼汤是你娘亲亲手炖的，你可不要剩下哦。” 小公子轻轻打了个寒颤，但一想到这东西得来不易，就硬着头皮道：“好……” 凤无眠蹙眉，轻声道：“这是什么？” 一看到自家儿子惧怕又隐忍的神情楚寒烟就心疼，一心疼就恨不得暴打这个狗男人一顿，她冷冷道：“与你何干？” 凤无眠被噎了一下却没发怒，他料想到这应该是给楚承曦的药膳，毕竟尉迟泽曾经说过楚承曦能活到现在都是奇迹。 凤无眠喉咙发紧，轻轻道：“曦儿，我喂你可好？” “啊？”楚承曦傻兮兮抬眸，漂亮的凤眸瞪得圆圆的，“你喂我？” 凤无眠点头，自然地从楚寒烟的手上接过碗，轻轻兜起一羹，确定不烫了才递到他的嘴边。 小公子就这样傻乎乎地张大嘴巴喝了一口鱼汤，随即小脸红彤彤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凤无眠极有耐心地将鱼汤都喂给了小公子，顺带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曦儿真乖。” 小公子从小到大都在想，有爹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听他偶尔遇到的小伙伴说，爹爹都是严厉、肃穆、威仪的，做错了事情会挨爹爹的揍和罚。 却从没有一人说爹爹也是这样的…… 他好温柔，也好耐心。 这就是爹爹吗？ 如果爹爹都是这么好的，小公子突然就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就不要自己了呢？ 是不是自己不乖？是不是自己身体不好？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变乖，很努力在吃药了啊。 为什么还是不要他呢？ 眼看着小公子眼睛通红，凤无眠以为是药太苦，他蹙眉命人去拿糕点，自己则是低头试了一口小公子吃剩下的残渣。 “等等！” “别吃！” 魁仙老翁和楚寒烟同时大喊，可已经来不及了，凤无眠出了一口后突然浑身发冷，连带脸色陡然惨白，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鲜血。 楚寒烟气得跳脚，急急忙忙从房中找了一个解毒丹给凤无眠吃下，这才道：“你疯了！曦儿体内有寒毒，这个药膳是专门给他准备的，你吃什么吃？嫌命长吗！” 第118章 找麻烦的来了 凤无眠看着小女人张牙舞爪的样子，非但不觉得粗鲁还感觉可爱得紧，他浅浅笑了，道：“我没事，这个毒不厉害。我只是看他红了眼睛，以为是苦了，就想着试试看有多苦，毕竟我也试过了才有资格安慰他，没料到这里面有毒。” 楚寒烟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也不知道该感叹这个男人对孩子的心细和尊重，还是该嘲笑他的“笨”。 但不得不说，如果凤无眠做父亲，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啊……”小公子哭唧唧抱住凤无眠的大腿，“对不起，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呜呜……” 凤无眠一把抹掉嘴角的血迹，将小家伙抱起来道：“抱歉吓到你了，我没事。” 小公子瘪嘴：“真的吗？” 凤无眠点头：“嗯。” “你下次别试了，我不苦的，我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这才……” “想起了什么？” “没什么。”小家伙奶声奶气却坚定地摇头，看样子是不准备说了。 凤无眠一愣，抬头看了看楚寒烟，后者也一脸无奈。 毕竟如果小公子不愿意说，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撬不开他的嘴的。 这孩子就是个锯嘴葫芦，也不知道像谁。 楚承曦的性子说软也算，但说硬也是倔得没边，凤无眠低低道：“好，不说就不说，你以后想说了再说好吗？” 楚承曦点点头，许久后又目露期待道：“那如果日后我问你，你一定要坦率告诉我，好吗？” “好。” 小家伙灿烂一笑，软软抱了抱凤无眠，就在此时，凤一匆匆而来，凝声道：“王爷，王妃，珍妃娘娘来旨，要请王妃进宫。” 楚寒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珍妃要作甚，毕竟自己和凤无眠昨天才把她的弟弟、妹妹全部丢到了河里。 凤无眠敢他把人丢进去，就表示他有信心护着楚寒烟，区区一个后宫妃嫔，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告诉她，王妃没空。” 凤一犹豫片刻，道：“可是皇上说了，宣王妃进宫。” 凤无眠眉心紧蹙：“他搅和什么？” “这个……”凤一轻咳一声，道，“珍妃娘娘有喜了，皇上龙心大悦，所以无论珍妃娘娘说了什么皇上都同意。” 楚寒烟惊呼：“那珍妃有喜了？” “对。” 楚寒烟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丽贵妃，那优雅柔美，宛若空谷幽兰般的女子。 丽贵妃对楚寒烟的确很好，当初自己来摄政王府，她连自己的心腹曹嬷嬷都借了出来，就是为了给她长脸。 不知道她得知皇上妃子再孕的消息，心情会如何呢？ “我去一趟吧。” “你无需担心。” “我不是担心自己，我只是担心贵妃娘娘，我去见见她吧。” 凤无眠脸色沉了沉，道：“本王和你一起进宫。” 凤无眠有多讨厌皇宫、有多讨厌齐文帝楚寒烟是知道的，所以他提出主动陪自己进宫，楚寒烟感到甚是意外。 “愣着作甚，换衣服吧。” “是。” 楚寒烟换上摄政王妃的宫装缓缓从房中走出，让一大一小二人看得目瞪口底。 小的回神后“吧唧”上前抱住楚寒烟的大腿，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你好美呀。” 大的也轻咳一声，上前对她伸出了手，笑的温柔：“请吧，王妃。” 楚寒烟挑起眉梢，风情万种地将手放入凤无眠的手中，又拍拍小公子的脑袋：“乖乖在家里等娘亲回来，知道吗？” 凤无眠紧随其后：“还有我，等我。” 小公子郑重点头：“是！儿子一定乖乖的娘亲和王爷！” 凤无眠慢慢攥紧楚寒烟的手，将她牢牢握在自己的掌心，再看看身边的儿子，突然伸出一种夫复何求的感慨。 无论如何楚承曦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的病，再一点一点，求得楚寒烟的原谅。 或许会很漫长，但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确信、坚信！ …… “皇上，珍妃娘娘，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求见。” 齐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蹙眉：“凤无眠也来了？” “是的。” “他来干什么？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 片刻后，凤无眠和楚寒烟携手而来。 看着二人平静相处的模样，齐文帝又是一惊，不待二人行礼，他便道：“都坐吧。” “参见皇上、珍妃娘娘，皇上万岁，珍妃娘娘千岁，谢皇上恩典。” 恭敬走过了礼节，凤无眠才携着楚寒烟落座，从容大方，光明磊落，就连面对珍妃也没有一点心虚，仿佛昨儿个将人弟弟妹妹丢到河里去的不是这夫妻二人。 珍妃气得咬牙切齿，母亲哭着差人送来了消息，说昨日她的一双弟妹冲撞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被丢到河水里泡了一夜，双双感染了风寒。 弟弟是个男子，病过了就好了，但妹妹身体受了凉，日后调理起来会万般麻烦。 而且他们感染风寒实小，楚寒烟和凤无眠如此不给她颜面事大。 因为这件事后，宫里那些贱蹄子又不知该如何嘲笑她呢。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只是凤无眠她得罪不起啊，只能把气都撒在楚寒烟的身上。 就在珍妃想着如何将凤无眠支走的时候，齐文帝突然道：“凤爱卿，朕在御书房还有几个奏折要处理，你且代朕去处理一下。” 凤无眠懒懒道：“臣若没记错，臣在离开燕京前还处于御赐婚假之中，虽一来一回耽误月余之久，但事实上皇上的恩典还未过，故臣不理事。” 齐文帝被凤无眠噎了一下，冷冷道：“让你去你就去，难道朕还会吃了你的妻子不成？” 凤无眠唇角一勾：“如此甚好，那臣之妻就劳烦圣上拂照一二，她胆子小，心眼儿直，皇上莫要吓着了她。” 珍妃目瞪口呆，暗忖凤无眠真真不要脸，竟能如此睁眼说瞎话，这楚寒烟哪里像胆小心眼直的人了？ 就连齐文帝也差点没绷住，不耐烦挥手道：“走走走，你赶紧走！”朕看着你眼疼！ 第119章 跪到本宫原谅你方止 凤无眠离开前还轻轻握了握楚寒烟的手，毫不压制自己的声音，道：“莫要让自己受委屈，有什么事皇上和本王替你撑腰，尽管打回去就是。” 楚寒烟眨眨眼，漂亮的眼里满是疑惑，看得凤无眠心中发软，他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那微微上扬的笑音余调，好似羽毛一般，在楚寒烟的心中不轻不重地撩拨了一下，楚寒烟先是一愣，随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娘的，这狗男人吃错药了吗？哪怕是演戏也演过头了吧？ 楚寒烟压下这种诡异，抬眸看向珍妃。 凤无眠这狗男人走了，珍妃该发难了。 果不其然，但见珍妃一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边抽抽噎噎地看了齐文帝一眼，轻轻抹泪道：“其实今日请摄政王妃来了，是本宫有一事甚有疑惑，还请王妃告之。” 楚寒烟十分从容，笑意盈盈的模样，道：“当然，不过珍妃娘娘今儿个气色不错，想必一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珍妃和齐文帝一愣，她这哭得眼睛都红了，哪里看出来气色不错？ 楚寒烟笑眯眯道：“怀了龙种这样天大的喜事还不算喜事么？您瞧您，脸色红润，双颊丰盈，瞧着好像还胖了啊。这感情好，放下忧思，放下杂虑，安安心心照顾龙种，为皇上诞下血脉才是最重要的大事，珍妃娘娘可是大福大贵之人，这种浅显的道理又其会不懂？” 珍妃冷笑不已，楚寒烟这是暗示她该乖乖待产，少招惹麻烦么？ 她想得倒是美，今日不剥下她一层皮，如何能泄她心头之恨！ 珍妃死死攥紧云袖下的手，冷冷道：“本宫今日唤王妃来是有一事询问，听闻昨日王妃罚本宫的弟弟和妹妹在河水中泡了一夜，可有此事？” 楚寒烟惊讶道：“珍妃娘娘竟然知道了？” 珍妃咬牙道：“怎么，王妃是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本宫知道了吗？” 楚寒烟一脸惋惜，道：“这个是自然，毕竟家中出了那样的弟弟妹妹，实在是一件耻辱之事，珍妃娘娘您又怀了龙种，委实不该为了这点小事而影响自己的心情、影响龙嗣，您说对吗？” “什么？”珍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寒烟和凤无眠把人弄下水，还敢说是他们的耻辱？ 这简直是颠倒是非黑白！无耻之尤！ 楚寒烟淡淡笑道：“珍妃娘娘怕是不知道您的弟弟妹妹都说了些什么吧？” 珍妃蹙眉：“他们不过孩童心性，能说出什么大奸大恶之言？” “哦？”楚寒烟挑眉，“原来说本王妃长了一张让人垂涎欲滴的脸想试一试，说本王妃是破鞋，这样的话都是孩子心性并非大奸大恶之言？那敢问娘娘，是不是要把本王妃拖出去凌迟处死才算是大奸大恶？” “什么？”珍妃傻眼了，母亲只是来信说弟弟和妹妹因犯口舌被楚寒烟欺负了，并没有说清楚到底是说了什么。 若当真是如此言论，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面推吗？ 她一定不能认下这个罪！ 珍妃冷冷道：“摄政王妃你可有证据？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可是重罪！” 楚寒烟笑眯眯道：“想要证据可以啊，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打上一顿，签字画押便是。” “你……”珍妃没料到女人竟然如此嚣张，堂而皇之想屈打成招。 一激动，珍妃就有点“肚子疼”。 她立即捧住小腹，神色慌张地大喊：“啊皇上，臣妾肚子疼，皇上！救救臣妾，皇上救救您的孩子！” 楚寒烟立即站起来道：“哎呀娘娘，要不然本王妃替你看看吧？” “我不！你一定想要害本宫的孩子，你快点滚开！皇上！救命啊皇上！” 珍妃大喊着，让四周的宫人们都手忙脚乱起来，大太监见状连忙尖声道：“都愣着干什么呢？赶紧请御医去呀！” 等御医匆匆赶到，又是把脉又是开药的，完全安静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珍妃脸色惨白，凄凄惨惨地靠在齐文帝的怀中。 “皇上，您一定要替我们的孩子做主呀！” 齐文帝神色看不出喜怒：“楚寒烟，你如此冲撞珍妃，还有什么话好说？” 楚寒烟恭敬行了一礼：“无话可说，若是这般臣妇便不便在宫中逗留了，臣妇先告辞了。” “哼！”珍妃冷冷一哼，枕着齐文帝的胸膛，趾高气扬道，“你惊了本宫的龙胎，又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去门外跪着！跪到本宫原谅你方止！” 楚寒烟眨眨眼，狐疑地看了看齐文帝，后者却对她微微颔首。 意思是，委屈你了！ 楚寒烟：“……”好，你个狗皇帝，又利用我是吧？ 她冷冷一笑道：“皇上，珍妃娘娘的弟弟、妹妹在观月楼中到底说了什么，没有人比皇上更清楚了吧？” 齐文帝不接话，摆摆手道：“你且去就是。” 楚寒烟嘴角一抽，转身走出了这大殿，一出去便发现太监总管凯公公正在等候，凯公公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道：“王妃，王妃，皇上此举也是无可奈何，请您配合一二。” “哦？那可真要我跪否？” “怎会呢！”凯公公笑眯眯道，一张脸就跟弥勒佛似的，“王妃您在偏殿等候片刻便可，日头热，可别晒着您咧。” “好。” 偏殿里吃喝皆全，凯公公开贴心的楚寒烟准备了两本游记，她不着急，因为此时最着急的人应该是皇上。 小半个时辰之后，齐文帝等的那位那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快，王妃，您快出去外面等一等。” “啊，哦。” “我的王妃耶，您快把嘴角擦擦，擦擦，等等可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好的。” 楚寒烟拍掉嘴角的糕点渣渣，乖乖来到了大殿之外，果然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丽贵妃。 她满头是汗，上上下下将楚寒烟打量了一遍，见她并无大碍方才问：“皇上可有为难你？” “回娘娘的话，并没有。” 丽贵妃苦笑一声道：“好孩子，是本宫连累你了。” 第120章 给吕家人的惩罚 楚寒烟没说话，只是惊讶地看着丽贵妃略显狼狈的仪容，毕竟她自认为她和她虽有交情，但也没到这等地步啊？ 楚寒烟并不晓得，这都是小公子结下的善缘。 在楚寒烟离开燕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丽贵妃最喜做的事情就是和小公子相处、聊天。 小公子如同一个太阳般温暖了丽贵妃的心，连带着小公子的生母丽贵妃也一样喜欢。 毕竟能教导出这样温暖善良、才思敏捷的好孩子，孩子的母亲定然是个通情达理、睿智博学的。 见楚寒烟久久不言，丽贵妃以为她吓到了，轻叹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殿内，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珍妃身体可曾好转？” 甫一看到丽贵妃，齐文帝立即站起来快步走到她的身边，道：“你来了？今天日头有点热，看你这汗珠，为何不叫轿撵？” 丽贵妃不看齐文帝，只淡淡睨了眼珍妃，道：“珍妃这身子骨也太柔弱了些，摄政王妃不过将事实真相告知你你就动了胎气，这日后世间林林总总，珍妃又如何扛得住？” 若是从前，珍妃还要忌惮丽贵妃一二，毕竟她和皇上情谊非浅，但现在她怀了龙子，而丽贵妃只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孤家寡人罢了。 背后没有娘家扶持，膝下又没有皇子皇女，假以时日，她怕是要只身一人老死在这深宫之中吧？ 如此想着，珍妃挑眉娇笑道：“那是，贵妃娘娘到底是生养过三胎的过来人，娘娘的话有道理，臣妾一定铭记于心。” 丽贵妃听罢这戳心窝子的话，脸上毫无动容，反倒是一旁的齐文帝沉下了脸色，冷冷道：“珍妃，你弟、妹公然羞辱摄政王妃一事朕已知晓，证据确凿，朕念在你怀有龙胎的面子上，便饶他们一条性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你弟弟妹妹分别仗责二十大板，从此之后你弟弟不得再入仕途，你妹妹德行有失，出言不讳，去月山寺反省面壁一年吧。” “皇上！”珍妃瞪大眼睛，“您说什么？” 眼前的是这段时间自己捧在掌心的人，看她如此脆弱的模样齐文帝也有一丝心软，道：“朕不会冤枉他们，爱妃便莫要再纠结了，毕竟在龙嗣之前任何小事都不值一提，爱妃专心养好龙胎。” 珍妃方才是假装肚子疼，而今却是真肚子疼。 “啊……皇上，臣妾肚子疼，皇上，您救救臣妾！” “皇上！救救臣妾，臣妾肚子疼，皇上！” …… 齐文帝有些不耐烦，他愿意宠着这些颜色鲜嫩的美人，是因为她们会给他带来别样的新鲜感，在齐文帝的眼中，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爱美色的，他也一样，但爱美色不代表他愿意被愚弄。 “够了。”齐文帝冷冷道，“朕说得难道不够明白吗？凭借你那弟、妹的胡言乱语，朕可砍他们十次脑袋不止。下次爱妃想再替娘家人出头，还是先问清楚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吧，来人啊，把珍妃娘娘带回宫中，在皇子出生以前，她娘家任何人都不得探视解除。” “是。”凯公公笑眯眯上前，躬身道，“娘娘，您有请。” 珍妃没料到自己替家人撑腰不成，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而且她是真的肚子疼。 “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解释……皇上……皇上……” 齐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宫女太监们架着珍妃，愣是要把她拖出大殿。 就在此时楚寒烟突然道：“等等。” 她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珍妃的手腕，又看了看御医所开的方子，脸色微沉道：“珍妃娘娘，您若真想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这段时间还是好好服药卧床休息吧。” 珍妃气得咬牙切齿：“你这可是在诅咒本宫？” 楚寒烟看着对方眼中的怨气，耸了耸肩：“那娘娘随意了。” 她只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份上才出言相劝一二，若她执意不理会，她也无可奈何。 “哼。” 珍妃感觉自己肚子好了些，气冲冲地走了。 珍妃一离开，丽贵妃也没有久留，盈盈一笑就告辞回了自己的寝宫。 齐文帝眉目紧锁，久久看着丽贵妃离开的方向，不言。 楚寒烟眯了眯眼道：“皇上，您若有什么话想对丽贵妃讲，开门见山地谈便是，何必兜兜转转、遮遮掩掩？” 齐文帝冷哼道：“她就是这般小肚鸡肠，每每有新人怀有身孕，总是要闹别扭一二，朕给了她台阶她也不下，那便这样吧，冷她几个月便好。” 楚寒烟心中嗤笑，淡淡道：“那臣妇先行告退。” 齐文帝：“等等。” 楚寒烟：“皇上请明示。” 齐文帝轻咳一声，道：“你且去她的宫中安慰一二，务必让她心情舒爽起来，郁结于心到底不是好事，免得伤身了。” 楚寒烟：“……”呸，狗皇帝。 …… 明华宫。 丽贵妃正看着竹林久久出神，得知楚寒烟求见的消息还有些怔楞，随即道：“让她进来吧。” “是。” 楚寒烟踏入明华宫，这里和它锦绣富丽的名称全然不同，整个宫内都种满了修竹。 一袭宫装的丽贵妃坐在其中，如同一轮落入竹海的明月，雅致又清冷。 她的眼神很淡，如同一缕青烟，向楚寒烟看过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她会就此消散在天地间。 “来了？” “娘娘万福。”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请坐。” “是。” 楚寒烟落座，发现丽贵妃面前正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黑白双子已陷入了僵局。 “是皇上让你来的吧？” “是。” 丽贵妃莞尔一笑：“本宫没什么，本宫只是恰逢身体不适，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拈酸吃醋。” 楚寒烟没接话，毕竟她对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夫妻间的事情并不了解。 丽贵妃眼中尽是释然：“本宫啊，早已经看开了，他那些莺莺燕燕，本宫若要每个都吃醋还不得泡在醋缸子里？” 年少时的执着，求而不得的怨恨，摧魂断肠的奢望，早就散了。 散在何时，散在何地，她竟也不记得了。 第121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丽贵妃的眉眼非常温润柔和，眼底亦无执著之意，她笑笑道：“你去回禀皇上，等本宫身子骨利爽了，再去谢皇上的关心。” 楚寒烟十分喜欢这样淡然清雅的女子，笑道：“是。” 丽贵妃看了看棋盘，笑问：“可会下棋？” “略懂一二。” “难得来了，陪本宫下两把棋吧？” “好。” 有侍女上前来将桌面上的棋盘端走，小心翼翼不曾触碰一颗棋子，很快新的棋盘和棋子就端了上来，棋盘端方大气，棋子由翡翠和白玉雕刻而成，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从这棋盘就能看出齐文帝对丽贵妃的宠爱。 最初丽贵妃只是想着打发时间罢了，没想到楚寒烟的棋力竟然非同一般，甚至隐隐在她之上。 丽贵妃乃将门之后，还未出阁之前便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才女，除此之外她还是个马术了得的飒爽姑娘，心思比一般的贵女更为宽宏些、大量些。 所以楚寒烟的棋力她之上非但没有让她不悦，还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这一下，不知不觉就已到了申时，若非皇上和摄政王坐不住差遣人来问，这两人估计能下到晚上去。 “哈哈哈！”丽贵妃笑得爽朗，眉眼儿弯弯，清爽宜人，“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王妃棋力非凡，本宫佩服。” 楚寒烟也甚少遇到对手，今日两人的对弈酣畅淋漓十分痛快，她微微笑道：“来日方长，臣妇和娘娘慢慢切磋便是。” 丽贵妃微微一愣，旋即颔首：“对，来日方长啊。”语气中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感叹，“听闻你此次去了天山脚下，那处是何种风景？” 楚寒烟笑：“无边绿翠凭羊牧，一马飞歌醉碧宵。” “竟如此之美？” “是的，百闻不如一见。” 丽贵妃眼中露出向往之意，随后这抹向往慢慢沉淀，悄然泯灭，只余留她嘴角淡淡的笑：“幼时常听父亲和兄长提起，本宫心向往之，甚至夸下海口，总有一天要亲自去那草原上策马奔驰。然，一眨眼便已经年，草原故梦依旧，人已面目全非。” 楚寒烟有些心疼眼前之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世人皆言丽贵妃膝下无子，背后无人，却能稳坐贵妃之位，是因为皇上对她宠爱。 但这富贵荣华之后，只有孤寂。 因为那个人是帝王，不是她的丈夫，哪怕她为他牺牲了一切，她也不过是他众多妃子中的一个。 楚寒烟顿了顿，道：“娘娘，那珍妃娘娘的脉象十分不稳，若她按时服药安心卧床，这一胎还能保住。若她继续如同今日般上蹿下跳，那恐怕这龙嗣她是留不住的。还请娘娘切记，勿要和珍妃接触太多，免得无辜被波及。” “好，本宫记住了。” 楚寒烟盈盈一礼起身告辞，明华宫外凯公公久候多时，一看到楚寒烟便急切道：“王妃，敢问我们娘娘心情如何？” 楚寒烟笑答：“娘娘心情很好啊，只是身体略有不适罢了，若凯公公当真关心，应该找御医给娘娘瞧瞧。” “唉唉唉，好叻，奴婢醒得了。” 凯公公心中应着，愈发笃定丽贵妃是吃醋才“身体不适”的了。 皇上和丽贵妃结成夫妻数十年，也难怪皇上始终疼爱贵妃，这小性子拿捏的真真刚好啊。 等楚寒烟重新回到大殿时凤无眠和齐文帝都在，楚寒烟大致说了丽贵妃的状态便被打发走了，齐文帝迫笑着对凯公公道：“这丽贵妃，脾气和年纪一同渐长，也只有朕这般宠着她了。” “那皇上可要让太医去一趟？” “去，但她若不见就莫要去打扰，等她看心情好了再说便是。” “是，奴婢遵旨。” …… 皇宫内道里，凤无眠朝楚寒烟微微一笑，主动伸出了手：“怎么去了这么久？” 楚寒烟压低声音道：“王爷这里又没有外人，何须如此做戏？” 凤无眠脸上笑意不减，主动上前握住了她：“本王甚是喜欢楚承曦，但你也看到了，若你和本王的关系不融洽，世人便会对你多有苛责，更会直接影响小家伙的心情，毕竟这世上之人就是这般口无遮拦，既然如此，为了孩子我们好好相处好吗？” 好似有这么几分道理，“可这里并无外人。”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我们还是多多注意些。” “当真如此？” “嗯。” 楚寒烟想想也是，况且凤无眠对凤九的爱，是不可能爱上另一个人的。 她虽然占据了凤九的身躯，但到底不是凤九，接触下来便能知道了。 两人出了皇宫，已是日薄西山，漫天红霞，有飞鸟从空中划过，留下长长的痕迹和袅袅不散的鸣响。 莫名的，楚寒烟又想起了猗猗绿竹之中的丽贵妃，她轻轻扯了扯凤无眠道：“皇上和丽贵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皇上当真不喜欢丽贵妃，也不可能给她如此多的宠爱。 但若皇上真喜欢丽贵妃，为何到了今日丽贵妃始终是一人？ 凤无眠垂眸，淡淡道：“丽贵妃原名孙澳竹，是原来开国大将是孙飞虎的后人。” “但孙家不是……” “对，孙家已经没了，随着她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夭折，随着贵妃父兄的战死，而今孙家只留下了一些细枝末节的旁系，领着不痛不痒的爵位，根本成不了气候也上不了台面。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楚寒烟顿觉如鲠在喉。 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惜了丽贵妃这样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见楚寒烟脸色低沉，凤无眠紧了紧手中的力道，道：“我不会。” 楚寒烟一愣：“啊？” 凤无眠垂眸不言，等二人坐车回到王府时，已有数人在此久候了一日，正是昨日那群出言不逊的公子哥、贵小姐们。 一看到楚寒烟，众人就连忙跪地求饶，凄凄惨惨的模样，好不令人同情。 楚寒烟懒得理会，把他们交给了凤无眠应付，自己则是回了院中，轻轻抱住了小公子。 第122章 只为了引起您的注意 “娘亲您回来啦？” 小公子嗓音奶声奶气，极有治愈力。 “嗯。”楚寒烟在小公子脑袋上蹭蹭，“让娘亲吸一吸。”在楚寒烟看来，吸猫吸狗吸宠物都不够她吸儿子来得痛快，只要她的小公子好好的，她什么都愿意。 小公子张开手抱着自家娘亲拍拍，软糯糯道：“辛苦啦，你吸你吸。” 楚寒烟莞尔一笑，捏捏小家伙的鼻子，起身回去换了身衣物。 丽贵妃的遭遇让楚寒烟有种浓烈的危机感，哪怕齐文帝此时对她十分信任且“喜爱”，但连他自己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手，可能是心慈手软之人么？ 她手上握着这么多“秘密”，必须提早给自己找好退路。 当务之急，还是抓紧机会多睡凤无眠几次才是！ 可怎么睡呢？ 楚寒烟想起南宫诺儿给自己的名录，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是夜，将小公子哄睡之后楚寒烟敲响了凤无眠的房门，凤一开门后都傻了。 “王、王妃？” “你们王爷可在？” “在，请王妃稍等，属下这就去禀告。” 凤一连忙低头，恨不得把方才看到的东西抛诸脑后，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他发配边疆？ “王爷，王妃来了。” “请她进来。” “是。” 楚寒烟迈步走入书房，步伐轻盈，带着浅浅的、怡人的香气，凤无眠从公务中抬头，骇得眼瞳一缩，随即他飞快站起，两步上前一把将楚寒烟搂入怀里，咬牙道：“都出去！” “是！” 一切暗卫、影卫、护卫，瞬间走了个无影无踪。 “楚寒烟！”凤无眠气得不行，“你这是作甚？” 一件月牙白的长衫，虽然穿得规规矩矩，但因为太宽松显得慵懒妩媚。 她长长的发湿漉又乌黑，如同海藻般缠绕在她的脸庞和身前，就好似那从海中诞生的魅惑人心的海妖。 重点是这件长衫是凤无眠的。 这女人就是故意来勾引他的！ 楚寒烟笑眯眯将长发拢起放入凤无眠的掌心：“有劳王爷了。” 凤无眠恨不得把手中的头发甩出去，可偏偏舍不得，只能乖乖替楚寒烟绞头发，冷冷道：“你半夜过来只是为了让本王替你绞干头发吗？” 楚寒烟懒懒挑眉：“自然不是了，王爷可还记得包永昌。” “记得。” “包永昌之所以能在短时间之内敛得如此巨财，除了天源牧场的关系之外，还因为他手下有一条私盐线路。” 凤无眠不言，楚寒烟又道：“本小姐手中有相关人员的名单，王爷你是否感兴趣呢？” 凤无眠淡淡眯眼：“你有什么条件？” 楚寒烟看着眼前被灯光勾着轮廓的俊美男子，突然想起两人第二次交锋时她惨败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想打退堂鼓。 这个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优优雅雅、不食人间烟火，背地里却是个不知餍足的斯文败类、衣冠擒兽。 但她来都来了，绝无倒退的道理。 咬咬牙，楚寒烟抬手轻轻覆上凤无眠的胸膛，用纤细洁白的指尖在他胸口上打着圈，娇娇媚媚道：“本小姐有什么条件，王爷你不是知道吗？” 凤无眠呼吸悄然一沉，眼中如同燃着一团火焰，他轻轻握住她捣乱的手，哑声道：“为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的……身体？ 楚寒烟被他掌心的热度烫得有些心虚，她轻咬唇瓣想挣脱，但他的手好似枷锁般，根本无法撼动。 她凶巴巴抬头，双眸湿漉漉的，唇瓣也因为方才的动作分外红艳：“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本小姐乐意！本小姐和你之间只是交易！这名单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他紧紧盯着她开开合合的小嘴，沃着丹霞珠色，诱人堕落神迷。 “要。” 男人忍不住将她懒腰抱起，大步朝着书房内的软榻走去。 楚寒烟吓了一跳，轻轻推举着他的胸膛，色厉内荏道：“我告诉你，你若……若……再像上次一样逞凶，仔细本小姐扒了你的皮。” 想起怀中的小人儿上次那颤颤巍巍的腰肢和身躯，凤无眠眸色暗沉得可怕。 “好，我一定温柔些。” 他说着，轻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炙热得呼吸让她抖了抖，随即这吻游弋而下，却始终没有碰她的唇。 他不着急，总有一天他会如愿再次吻上她这恼人的、可爱的唇…… 他要放缓脚步，慢慢来。 慢慢来。 …… 凤无眠要了水，细心且耐心得替小女人清理干净，还能听到她呓语般的喃喃。 “我不要了……凤无眠……” 听着他的名字她的小嘴里溢出，凤无眠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入自己的血肉里，这样两人才能不再分离。 他一遍遍轻抚着她身上的伤痕，低声轻哄她入睡，直到她彻底沉入梦乡，眼角还缀着可爱的泪珠。 凤无眠心软得不行，抱起她回到了自己的厢房，替她盖好被子后他又一瞬不瞬看了她许久，方才起身走了出去。 他有太多的情绪堆积在心头需要发泄，它们就快把他的胸膛和经脉挤爆！ 他迫切需要释放！ 凤无眠抽出饮血挽起剑花，恐怖的剑招化作秘而刚烈的狂风，将误入他攻击范围内的一切异物都摧毁！ 他不知疲倦，直到那满腔的炙热和滚烫消散才收手。 但此时已是晨曦破晓。 凤无眠慢慢调整呼吸，接过凤一递过来的帕子，久久不言。 最终凤无眠还是忍不住，问：“你说……她此举，是何意？”难道真的只是馋他的身子不成？“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本王？” 凤一嘴角抽搐道：“依属下愚见，该是有的，毕竟女子和男子不同。再说，若楚小姐真是那种喜爱男色、好留恋花丛寻欢作乐之辈，也不必找上王爷您。毕竟以她的姿容、财富、权力、地位、学识，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该是不难的……”何必找你这块硬骨头？“若非心中有您，她也不必耗费心思和您……咳咳……一切只为了引起您的注意，不是吗？” 第123章 楚寒烟的寒毒 凤一言之有物，凤无眠听罢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眼里也泛起了浅浅的光芒：“此话当真？” 凤一看着沐浴在晨曦之下笑得极为温柔又别扭的主子，忍下了翻白眼的冲动，道：“这只是属下之愚见。军师很快就要返回了，若您不放心，可以再问一问军师大人。” “嗯。”凤无眠点点头，半晌后又道，“可若真是如此，她为何一点都表不表示出来？” “这……只怕是有种种顾虑吧。” 凤无眠怔了怔，苦笑一声叹气道：“对，你说得对，总归有种种顾虑的……” 毕竟从前的他这么坏，这么狠心，这么愚昧，她若还要爱他，又怎么可能没有顾忌呢？ 他不能着急，一步一步，慢慢地将她的顾忌打散吧。 只要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凤无眠想着，将一份名单递给了凤一。 凤一一看就晓得这是何物，狐疑道：“王爷，这份名单我们不是早就有了么？” “嗯，若有楚小姐问起你，你就说这日之后才得到的。” “遵命。” 果然，王爷和楚小姐之间的事情，他是看不穿也猜不透啊。 凤无眠嘴角噙着笑去了楚寒烟的厢房，楚寒烟睡在他的房里，这里自然只剩下小公子一人。 一看到凤无眠的身影，重兰、岱鸢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王爷？” “嗯。” 凤无眠示意她们保持安静，没过多久小公子就醒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家爹爹，小公子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奶唧唧地道：“爹爹？” 一句话吓得一旁的重兰等人心若擂鼓，恨不得上去堵住小公子的嘴！ 但因为中秋夜时小公子曾经这么喊过，所以凤无眠也没太在意，只是笑着把他抱了起来：“晨安，曦儿。” 小公子眨眨眼，确认眼前的男人是真实的便甜甜笑了：“晨安，王爷” 凤无眠不借他人之手，亲自伺候小公子换衣梳洗，小公子也非常配合，伸伸手、伸伸脚，软萌萌的模样叫凤无眠爱不释手。 这世上怎有如此可爱的孩子呢？ “王爷我娘亲呢？” “你娘亲昨儿个累着了，正在床上休息。” 小公子担忧得直蹙眉：“为什么累着了？是昨天进宫太累了吗？” 凤无眠一脸淡然地撒谎：“对，你说的没错。我们今天不打扰她好吗？” 小公子自然是非常心疼自家娘亲的，故而二话不说就点头：“好。” “那你今天就跟我一起？我带你去体会男子汉的生活！” “真的吗？” “嗯，带你去军营里看看可好？” 小家伙一听能军营双眼都亮了，毕竟在娘亲的保护之下他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他是个大孩子了呀。 哪个大孩子不向往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 “这……”岱鸢忧心道，“王爷，我们小公子身体不好，怕是有些不妥的。” “没事，本王保证一定全须全尾把他带回来。” “可是……” 若是从前，凤无眠早就不耐了，但他却低声再次道：“本王保证。” 小公子也做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和凤无眠的模样一模一样。 “这……”岱鸢被小公子的眼神看得心软，却还是不愿让步，最终由端着药膳进来的魁仙老翁一锤定音。 “去便是，多大的孩子了，总不能一直在母亲的庇护下。” “谢谢师爷爷！” “嗯。”魁仙老翁揉了揉小公子的脑袋，让李沧澜一一将膳食摆好，方才看着凤无眠道，“如有人敢让你受一点委屈，回来告诉师爷爷，师爷爷替你讨回公道。” 凤无眠眼神闪了闪，小公子则是高高兴兴用了早膳，和凤无眠手拉手出门了。 出门前小家伙还特意问了李沧澜去不去，后者垂眸道：“回禀小公子，我就不去了。” 如果他能成功活下来，他日后再护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两人一走，岱鸢便道：“老翁，如果小姐知道凤无眠私自带小公子出去，定会不高兴的。” “哼。”魁仙老翁冷哼一声，“他最近身体结实多了，也该锻炼锻炼了。凤无眠修炼的是至刚至阳的功法，还有一甲子功力，留在凤无眠身边只有好处，担心什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 “行了，有什么问题老头子我承担，岱鸢你去伺候你们小姐，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是。” …… 楚寒烟醒来时已是午后，听闻凤无眠带着小公子去了军营她就急得不行，刚想起身被魁仙老翁呵斥得躺了回去：“你难道忘了除了曦儿你自己也身体不好吗？给老子躺着！” “可是师父，万一凤无眠他……” “闭嘴，别想这么多，你此去牧场劳顿奔波，也该仔细歇上两天了。” 楚寒烟无法，只能点头：“是，师父。” “嗯。”魁仙老翁瞪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手伸出来？” “哦。” 魁仙老翁细细给楚寒烟把了脉，越把脉脸色就越诡异，直到最后楚寒烟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师父，您这是什么表情？” 魁仙老翁用“为师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厉害”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楚寒烟，又遣走了岱鸢，这才从掏出一颗药丸给楚寒烟：“快，吃了，乘着现在。” 楚寒烟自然认得这个药丸，是解她体内寒毒的。 这个药丸十分珍贵，然而对她的功效并不大，因为她体内始终有一股寒气作祟，使得药丸的药效无法完全发挥，不能根除寒毒。 魁仙老翁见宝贝徒弟不动，急得不行：“快啊！” “哦。” 楚寒烟吞下药丸后，很快就感觉到一股冰火交融的气息在胸腔中来回碰撞，最终她脸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略微发黑的鲜血来。 魁仙老翁继续替徒弟把脉，而楚寒烟则震惊地看着地上的鲜血，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五年中她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都不曾能解除寒毒，这次为何能做到？ 第124章 凤无眠和小公子被罚站 “怎么不可能？”魁仙老翁放开楚寒烟的手，激动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为师问你，你和凤无眠昨日夜里是不是做了很多次？” 楚寒烟的脸“哄”得一下就红了：“师父您胡说八道什么呢！” “为师在钻研学术！老实回答！” “……” “啧啧啧，看你这样子就是不少了！不少就对了！凤无眠修炼至刚至阳的内力，所以他和你的阴阳交融能抵消你体内的寒气，解寒毒的药自然能发挥作用了！而今你体内寒毒已除，只要你们多做几次，将体内寒气彻底完全抵消，你就能达成目的了。” 话虽然如此，可楚寒烟是听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咬牙道：“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有了呢。” 魁仙老翁摆摆手：“不可能，别做梦。” 见自家徒弟疯狂瞪眼，魁仙老翁求生欲爆表，道：“你好好歇着，下次再接再厉！为师先出去了。” 言罢，魁仙老翁脚底抹油飞速地溜了，留下楚寒烟气得脸颊通红，索性将被子一蒙，继续睡大觉。 再接再厉你个大头鬼！ …… 因为军营距离燕京城较远，故而凤无眠没有选择当日来回，他带着小公子在军营中住了几日。 几日时间，足够两人将军营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 为了让小公子更融入军营的氛围，凤无眠还给他准备了一套小劲装，穿在身上格外英姿萌爽，将军营里老老少少一大票大老爷们瞧得心肝颤。 啧，若不是小公子是跟着王爷来的，他们都想把他偷回家啊！ 小公子虽然被楚寒烟从小娇养着，但因为生病的缘故让他格外坚韧，一天下来不喊累也不喊苦，最终还是凤无眠不忍心，走到那都把他揣在怀里。 就连风影也特别喜欢他，每当他骑在风影背上时它都能如同表演花样马术般，优雅、从容又稳重，全然不像那匹撒疯的青年壮马。 但这只是最初，后来小公子小孩子心性被解放，全然玩疯了。 所以等楚寒烟忍不住找上门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凤无眠身后的孩子脏兮兮的，不仅脸蛋成了小花猫，脑袋上还有乱七八道的缀着几根稻草，脚下泥泞不堪，跟掉到了泥堆里一样。 但他双眸却很亮，乖乖巧巧地弯起，笑得灿烂又欢乐，活像个小傻子。 直到这孩子一看到她就心虚得直往凤无眠的身后躲，楚寒烟这才刚确认这真是自家仙童般的小公子！ 凤无眠也发现了楚寒烟，他立即把将小公子捞到怀里，心虚道：“你怎么来了。” 风影也不敢乱折腾了，老老实实一起躲到了凤无眠的背后。 楚寒烟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道：“凤无眠！不过短短几天你就把孩子折腾成了这个样子！我能不来吗？” 小公子怕得抖了抖，可怜兮兮道：“娘亲，我错了……” 风影耷拉着脑袋：“哼哧……” 楚寒烟瞪眼：“你们别说话！” 小公子：“……” 风影：“……” 楚寒烟咬牙，将一大一小一马拎回了军营主楼：“你们给我在这里站着！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说！” 言罢，楚寒烟气冲冲进了主楼。 军营中来来往往的将领不少，官员不少，就连兵士也不少…… 只是每个人路过时都战战兢兢、担惊受怕、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多言，更不敢多看，生怕自己不小心看到了摄政王的糗态然后被摄政王记恨。 那么他们和上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也没什么区别了啊！ 可怕可怕！ 小公子这还是人生第一次被自家娘亲罚站，小脸上是天塌地陷的模样。 若不是自家王爷爹爹也和自己一样被罚了，他能当场嚎啕大哭，但即使如此，小公子也是眼泪汪汪的。 突然有人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小公子可怜唧唧地抬头，凤无眠轻咳一声道：“这也没什么，你娘亲是女子，女子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无理取闹，忍一忍就好。” 小公子本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绷着脸道：“娘亲从来不会无理取闹，你别瞎说！”娘亲罚自己一定有原因！ 风影：“哼哧哼哧！”没错没错！ 凤无眠：“……”啧，这两个叛徒！ 凤无眠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背脊一冷，抬眸看去发现楚寒烟竟不知何时已靠在了门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凤无眠：“……咳咳，本王那番话，不是这个意思就。” 楚寒烟冷哼一声，拖着小公子进了房间：“看你这花猫一般模样，娘亲给你洗洗。” “谢谢娘亲。” “风影你也自己回马厩去，洗干净了再来。” “哼哧哼哧。” 最终被留下的、孤零零的凤无眠：“……” 罢了，这就是男人的责任，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 楚寒烟带着焕然一新的小公子先回了燕京城，凤无眠还要公务要处理，只能将两人送到军营外。 吩咐侍卫和随从们在后方等候后，凤无眠低低凑到楚寒烟耳边道：“别生气，我们下次不玩泥巴便是。” 语气向小公子学了十成十，又乖又怂，只是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楚寒烟被他这两面人的做派气笑了，瞪眼道：“你好歹也是堂堂摄政王，怎就带孩子玩泥巴？” 凤无眠老老实实挨骂，不顶嘴。 小公子见状，撇嘴坦白从宽：“不是的，王爷要教我骑马，我就喜欢风影，但王爷说要先给风影喂食、洗澡培养感情，这才会弄脏的。” 小公子说着，轻轻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摆。 “娘亲，这几天我很开心哦，真的很开心哦。” 软软的童音带着大大的满足，同时击中了凤无眠和楚寒烟的心，让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说他很开心，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 罢了。 楚寒烟满腔的抑郁也消了，她抱着儿子吻了吻，又对凤无眠轻声道：“谢谢。” 凤无眠心中酸酸胀胀的，不是痛意，却更让他难受，绵绵密密的，压得他无法呼吸。 不要道谢。 他不想要道谢。 他只想日后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他们的身边，而不是要道谢。 但此时的凤无眠只能浅浅笑笑，又揉揉小公子的脑袋，目送他们一步步远离返回燕京城。 第125章 换成这个小公子也可以 返回燕京城的路上，楚寒烟轻轻捏了捏小公子的脸，笑道：“就这么喜欢他？” 小公子红了脸颊：“嗯，喜欢。”然后他想起什么，又道，“但比起他，我更喜欢娘亲，最最最……最喜欢娘亲。” 楚寒烟被哄得心花怒放：“知道了，你这个小马屁精。” “嘿嘿。” 母子二人优哉游哉骑在老风的背上，上午秋风习习，气朗天青，时不时楚寒烟还哼一哼小调儿，好一番惬意悠然的模样。 但眼瞧着秋老虎出现，日头毒辣了起来，楚寒烟决定歇息片刻再走，两人一马进了附近的一座茶庄。 这茶庄虽然开在燕京城外的远郊，但也是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之地，装修雅致且讲究，是往来不少行人显贵们歇脚的最佳选择。 雅间已满母子二人便坐在了厅中，楚寒烟点了一壶茶，给小公子点了解暑的梨水蜜汁儿，又要了几份点心。 小公子看着娘亲张罗便主动给她打下手，可爱的模样惹得四周之人都频频回望。 这两“父子”，真是俊美的俊美，乖巧的乖巧，羡煞旁人啊。 特别是没过多久后，茶庄中又来了一户人家，那更是和小公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户人家浩浩荡荡，护卫三十余人，婆子丫鬟十余人，那阵势骇人得很，一听已无雅间，人群中那八、九岁的小少爷便当场变了脸色。 “母亲和本少爷怎能和这些平民共坐一堂？还不速速去腾出一个雅间来？” 这小少爷本是个金堆玉砌，眉目精致的人，可那语气，倨傲冷冽，高高在上，一开口反倒落了下乘。 掌柜的连忙笑道：“小爷您看这雅间中的客人们我们也不便打扰，不如您在这厅中将就将就，小的给您支一个屏风如何？” 那小少爷勃然大怒：“不行！让你把雅间中的人赶走不就得了？本少爷给双倍的银两。” “这……” 掌柜的一脸为难。 幸而此时有贵夫人开口了：“萧钺！不得无礼！” “母亲……” “闭嘴！不听话就去庄外站着！” “……” 小少爷瘪嘴，似乎还想抗争一二，可贵夫人却不再看他，而是对身边的人道：“让仙长见笑了。” 贵夫人身边跟着两位身着道袍的男子，一老一少，年长的男子清瘦高挑，双眸狭长，留着到腹部的长胡子，一身仙气飘飘，神情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年少的则是少年郎的模样，唇红齿白，清秀俊丽，只是有些行动不便，气色不佳。 那道长笑得极淡漠，清清冷冷的模样：“无碍，我等修道中人不讲究这些红尘中事，随意便可。” “是。” 母亲的贵客都没意见了，萧钺只能跟在众人身后，在这些“破不拉几”的凳子上落座，一脸的不高兴。 他目光回视线一周，很快就发现仙长正盯着一个孩童看。 萧钺自认为长得不错，可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见小孩儿专心致志吃得高兴，萧钺脸色紧绷，突然道：“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土包子而已。” 小公子时不时给自家“爹爹”倒茶，时不时又给爹爹夹点心，笑得又甜又软的，似乎能笑到人的心坎上。 道长轻笑一声，眯眼道：“这孩子钟灵毓秀、眉目舒朗，是个有仙缘的。若是令公子不愿意拜我为师，换成这个小公子也可以。” 萧钺眉心一蹙，贵夫人却欣喜道：“当真？” 道长颔首：“本道长已经瞧出令公子无心向道，那便换一个吧。” “谢道长！”贵夫人忙道。 她抬头看向小公子，果然是个仙童般的孩子，贵夫人身边的婆子忙道：“夫人，可需要奴婢去交涉一番？” 贵夫人激动后又冷静了下来，道：“这位公子怕不会同意的。” 婆子笑答：“有甚不同意的？能成为仙长的徒弟可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而且这位公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宽裕，若孩子能被仙长收为徒弟，还能获得一大笔的银两呢。” 一想起这道士的身份，贵夫人也点头：“你说得对，本夫人亲自来说吧。” 贵夫人起身和楚寒烟搭话：“公子，您儿子可真是个讨人喜爱的啊。” 楚寒烟回头便看到了这位衣着华美、笑容优雅的贵妇人，她已年近知天命之年，保养的却十分好，肤色白皙笑意盈盈。 楚寒烟心中冷笑，面上温雅：“夫人您谬赞了。” 小公子也从凳子上一跃而下向贵夫人行了一礼：“夫人谬赞。” 这贵夫人见小公子如此可爱，双眸愈发明亮了些：“好好好，小公子可要过去和我们一同饮茶啊？本夫人有一天大的喜事要告诉公子您。” 楚寒烟攥了攥拳头，正想着自己是打这夫人的左边脸还是右边脸时，萧钺已飞快跑了过来，大声道：“娘亲你邀请这种土包子作甚？” 贵夫人笑意一凝，蹙眉低喝：“萧钺！不得无礼！” 萧钺撇嘴道：“本来就是，你看他的穿着，不是土包子又是什么？燕京城中的人无不穿着绫罗绸缎，佩美玉雅饰，可这小子从头到脚都质朴极了，若非他长得还不错，和田里乡间之人有何不同？” “萧钺。”贵夫人冷斥，“在仙长面前，为何这般不知礼数不懂分寸？” “无碍，无碍。” 道长看似风轻云淡的，可目光却灼灼地、肆无忌惮地盯着小公子瞧，瞧得楚寒烟一肚子邪火。 萧钺双眸怒瞪：“娘亲，儿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钺！”贵夫人脸色冰冷，“你给我回马车上呆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下来！” 贵夫人生气，这萧钺也气。 他自然知道为何娘亲要这般训斥自己，因为她这也看他不顺眼，那也看他不顺眼。 他知道她就是瞧不上自己，毕竟他有一个如此优秀的大哥，她怎么还看得上他呢？所以才能随便把自己送出去吧？ 这鬼道士分明就不是好人！ “回就回，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126章 天然黑小公子 萧钺转身飞快跑走，贵夫人对楚寒烟歉意一笑，原本想好了和楚寒烟搭讪的话也被儿子搅黄了，等用膳之后，她匆匆带着众人离去。 楚寒烟飞快敛下眼底的冰冷，继续温柔地照顾儿子吃饭，待日头没这么毒辣后他们才继续赶路。 然而没过多久，楚寒烟就碰上了方才那一行人。 他们的马车停在树林的绿荫里，贵夫人被人搀扶着站在一旁，眼神焦虑不已，而那叫萧钺的少爷却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满头虚汗，呼吸困难。 小公子是个心善的孩子，软糯糯对楚寒烟道：“娘亲！我们帮帮这个哥哥吧？” 若今日中暑的是这个队伍中的其他人，楚寒烟是断然不会管的，毕竟她的孩子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珍宝，这些可笑的人却想说服她把孩子送给这道士？ 虽然他们说得小声且秘密，但楚寒烟可是内力深厚的高手，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怕吓到小公子，她一定当场跳起来他娘的一人给他揍一顿！ 无论是那婆子、道士还是这劳什子贵夫人，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如果有人追究，她就把锅甩给凤无眠！哼哼！怕甚？ 但病的是这小子，楚寒烟就不得不管了。 这小子看起来凶巴巴的、蛮不讲理，其实就是不想让那道士注意到小公子。 心眼是个好的，可用的办法却太稚嫩了。 贵夫人心急如焚，她身边的婆子不断念念叨叨的：“哎呀，大夫怎么还没来？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贵夫人脸色煞白，只能看向道长：“道长，你可能救救小儿？” 那道长一如既往的镇定，掏出一张符纸道：“夫人稍安勿躁，贫道这里有一张符水，烧了兑水给少爷服下，待回到燕京城后再给他请大夫便是。” 大齐民风开放，学术流派百家争鸣，儒、释、道等各有信众，所以这喝符水、圣水驱邪、治病之事并不少见。 再有这位道长可不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他可是鼎鼎有名的三元道人，威风八面，信众遍布，就连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是请他出山去替家人祈福的。 贵夫人有些犹豫：“道长，这符水乃驱邪之物还能治病？” 三元道人眉心轻轻拧：“若夫人不信贫道，贫道走便是，何出此言？” 婆子连忙劝说道：“夫人，仙长的法力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四周并无药物，请大夫的人一时半会又回不来，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少爷受苦啊。” 贵夫人最终没再反对，很快婆子就烧好了黄符，眼瞅着就要兑水给和萧钺服下，突然一只修长秀美的手一把握住了婆子的手腕。 “不妥。” 婆子抬头，这才发现阻止她的人正是方才在茶庄中遇到的俊美公子。 三元道人先是看了看楚寒烟，而后又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小公子，双眼微微一亮，笑得温润和蔼：“原来是两位有缘人，两位莫要担心，贫道的符咒虽然并不是医治疾病的药物，却也能庇佑萧公子一二。” 楚寒烟眉心紧蹙，将自家儿子往身后拉了拉，对贵夫人道：“不如让在下替萧少爷瞧一瞧？” 贵夫人错愕：“公子是大夫？” “略懂岐黄之术。” “那就有劳公子了。” “嗯，你们先让开，让他四周的空气流通些。” 萧钺还未完全昏迷所以认得楚寒烟，他不乐意让楚寒烟帮自己，可此时的他就像是案板上的鱼，毫无挣扎的余地。 楚寒烟给他把了脉，果然是中暑。 想来也是，在最热的晌午时分，萧钺竟然赌气在马车中等候半个多时辰，不吃不喝不下车的，不中暑才怪。 这小子，倔得像头牛。 楚寒烟问是否有盐，贵夫人不迭道：“有的，有的。”他们出行吃喝无不讲究，会自备精盐也在预料之中。 “劳烦夫人取些盐、饮用水、碗、布还有河水来。” “好的。” 楚寒烟解开萧钺的衣衫和腰带，让他彻底“透气散热”，正准备用布擦拭他的身体降温，三元道人突然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少年白皙的胸口，轻声道：“公子，贫道给你帮忙吧？” 说着，三元道人就执起绢布朝萧钺的胸前擦去。 楚寒烟聚起内力狠狠一巴掌打落三元道人的手，疼得他当场直哆嗦，再一把将萧钺的衣服拢好，夺过绢布语气淡淡：“这位仙长，方才本公子说的您没听到？” 三元道人咬牙切齿道：“什么？” 楚寒烟挑眉：“本公子说，所有人都后退，让空气流通些，您过来作甚？” 因为三元道人名气不小，走到哪里都是备受推崇，甚少有人这般不客气对他说话，更不会有人打他！ 这个该死的家伙却都做了！ “贫道只是想帮忙罢了。” 楚寒烟：“道长懂医术吗？” 三元道人勃然大怒：“公子你这是何意？哪怕本道长不懂医术也是慈悲为怀的。” “慈悲为怀就不必了，”楚寒烟嗤笑一声：“您别在此处碍手碍脚就成。” “你、你……你可知道本道长是谁？竟敢这般对本道长说话？” “您是谁与我何干？” 三元道长一张仙风道骨的脸气得涨成了猪肝色，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楚寒烟眼神锐利又冰冷，强势道：“仙长，请吧。” “好好好！” 三元道人气得拂袖而去，让贵夫人和婆子面面相觑，毕竟她们从未见过有人对三元道人如此不敬，不仅不敬，还动了手，这公子脾气可真真厉害。 三人道人一走，小公子立即撸起袖子走到楚寒烟身边：“爹爹，你快擦手，那人脏，曦儿帮你？” 楚寒烟一愣，随即被逗得捧腹大笑。 显然小公子并不是埋汰人，他只是凭着直觉不喜欢那道人罢了，可真是个直觉敏锐的小机灵鬼。 楚寒烟：“好，谢谢宝贝。” 众人：“……”本以为是个小仙童，不料这小公子竟是个苛刻腹黑的啊？ 简单擦过手，楚寒烟再次敞开萧钺的衣物，用绢布沾着河水给他降温，等他情况好转后又将他轻轻抱起托在臂弯，小心翼翼给他喂了两碗淡盐水。 萧钺咕噜噜喝得痛快，脸色也渐渐康复了，贵夫人见状也顾不上三元道人了，激动得热泪盈眶：“这可是……好转了？” 第127章 是你? 楚寒烟对这贵夫人委实没什么好感，淡淡道：“令公子只是中暑，情况并不严重，散热、补充水分和盐分即可。” 果不其然，小半个时辰后萧钺就慢慢恢复了正常，已能自己独立坐起。 众人看得大喜，暗忖这俊美公子医术竟十分了得！ 仅仅用两碗盐水就治好了小少爷的暑症，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见所未见啊！ 楚寒烟又替萧钺将衣物穿好，因为他比小公子大不了几岁，又是这般病恹恹的模样，楚寒烟的声音也不由得温柔起来。 “日后莫要因为赌气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幸而此次不严重，知道了吗？” 萧钺憋气道：“我不要你管！” 楚寒烟看着他通红的脸，乐了：“你小子，脾气倒是不小。” “哼……” “但用自己的身体和别人赌气这种行为是最蠢的。” “……” “而且你难过了，你母亲也会难受的。” “她才不会……” 萧钺闷闷道。 他从小到大在家族中都是被忽略的那个，毕竟他有如此优秀的兄长，只要兄长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兄长身上，就连母亲也一样。 如果今日顶嘴冲撞的人是兄长，母亲是绝对不会让他饿肚子，更不会让他一个人在马车上等候大半个时辰！ 而且他曾对母亲说过很多次，这个道长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他很不喜欢，母亲却从来不放在心上。 一想起这鬼东西方才竟想替他擦身，他就作呕！ 萧钺越想越委屈，尤其此时他还病着，楚寒烟又格外温柔耐心，这委屈就成倍成倍地放大了，委屈得不得了。 他甚至想趴在这个可恶的男人的怀中，大哭一场。 楚寒烟见萧钺眼睛都红了，拍拍他的脑袋：“怎么不会？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母亲都快急哭了。” 萧钺小心翼翼看了眼母亲，抽抽道：“你们是不是都怪我？” 楚寒烟哭笑不得：“没人怪你，只是心疼你。” 小公子也轻轻拍拍萧钺的脸：“对，心疼你，痛痛飞走啦！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萧钺脸颊通红：“多大的人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小公子歪歪脑袋，炫耀道：“可我本来就不大啊，我娘亲还喊我小宝贝呢。” 萧钺心梗：“喊就喊，我才不羡慕！” 小公子：“哦。” 楚寒烟“噗”得笑了，又安慰了萧钺两句，嘱咐他要远离三元道人，这才牵起小公子起身告辞，贵夫人要给楚寒烟报酬都被她拒绝了。 骑上老风，楚寒烟和小公子一路风驰电掣，突然看到一队人马踏着疾风而来，为首的男子挺拔俊朗，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和楚寒烟以及小公子发生过矛盾的左金吾卫中郎将萧驰。 萧驰？ 萧钺？ 楚寒烟便明白了，原来那萧钺就是萧驰的家人。 她突然调转马头一下拦在了萧驰面前，萧驰连忙拉停下马匹，怒喝：“和人自寻死路？” “呵呵……萧统领，别来无恙啊。” 楚寒烟轻笑一声，张扬明媚的笑容在阳光下极其耀眼。 “是你？”萧驰蹙眉，“你怎么在这里？” 萧驰本就不喜声名狼藉的楚寒烟，在那天被小公子堵得哑口无言后，他对楚寒烟愈发敬而远之，不料竟在这里遇到了。 此时的楚寒烟一袭男装，长发高高束起，不见中秋夜晚的娉婷明丽，格外潇洒俊逸，若非知道她是个女人，萧驰根本无法看穿她的伪装。 “喂，萧驰，本公子给你个提醒，那劳什子三元道人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最好注意他些，免得他祸害了你弟弟。” 她连音色都润过了，清越干净，十分好听。 萧驰愣了愣：“你见过家慈和萧钺了？” 楚寒烟挑了挑眉：“嗯，本公子路过，恰好遇到你弟弟得了暑症，便顺手救了他，你不必太感激。” 楚寒烟的凤眸是极为潋滟清澈的，含着揶揄也不让人反感，反倒十分狡黠和灵动。 萧驰深知楚寒烟这是讽刺自己呢，暗忖好男不和女斗，咬着牙躬身道谢：“多谢楚……公子。” “嗯。” 楚寒烟满意了，勾唇一笑，打马离开。 萧驰静静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片刻，蹙眉继续去接母亲和弟弟了。 很快萧驰就找到了自家人，他翻身落地，两步上前对贵夫人道：“母亲，钺儿情况如何？儿子将大夫带来了。” 贵夫人欣喜不已，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他没事了，多得了一位公子，他可真是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啊，只可惜没问他的姓名。” 和楚寒烟说得重合了，那公子定是楚寒烟无疑。 萧驰道：“无碍，儿子认得那公子。” 萧夫人大喜：“那太好了，请务必邀请公子到我们府中做客，好让我们表达感谢之情。” “好。” 萧驰话音刚落，一旁突有凝重之声传来：“萧统领，事情不妥，大大的不妥。” 萧驰回眸，且见一仙风道骨之人疾步而至，他猜想这便是传说中的三元道长，遂行礼道：“仙长，敢问为何不妥？” “就是方才那小子，大大的不妥！” “还请道长明示。” 三元道人单手掐出道决，做出飞快演算的模样：“贫道算过，那厮虽看起来俊美，但实则乃男身女相不阴不阳，这等面相多为言而无信、毫无立场、奸邪阴鸷、狡诈卑劣之人，就连萧小少爷突发暑症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啊。” “什么……”萧夫人震惊了，“您、您说得是真的吗？” 三元道人义愤填膺：“自然，修道人不打诳语，那人暗中害了萧小少爷，再帮他看诊，就是为了让你们酬谢他。这不，他认识萧统领，自然也认得萧夫人和萧小公子咯。今日之事看是巧合，其实都是他的阴谋。否则一碗盐水就把人瞧好了，不施针不下药，夫人觉得合理吗？” 萧夫人也不懂这个中原理，但也还有理智：“可是钺儿得了暑症，错该在我才是，是我对钺儿发火，这才有后事发生。” 第128章 中邪 “非也非也，夫人清雅端方，又怎会无缘无故发这般大怒，夫人难道没想过？” “这也有关系？” 见萧夫人一脸错愕，三元道人冷笑道：“夫人这是不信贫道咯？既然如此，那请恕本道长不能去燕京城替你们作法祈福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要知道萧家为了请得三元道长下山，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眼瞅着就要把人带到燕京城了，谁能接受他突然出尔反尔？ 所以萧夫人哪怕有再多的不忿和不满也不敢直言，她为难极了，只能无奈看着自家大儿子。 萧驰眉头紧蹙，道：“你说她……奸邪阴鸷的男生女相？” “是。” “还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酬谢？” “自然。” “这些都是仙长你算出来的？” “没错。” “……” 萧驰想起楚寒烟方才的话，心中愈发觉得眼前之人浪得虚名。 他轻轻眯了眯眼道：“我们听道长的，不再接触便是，道长请。” 三元道长满意了，他拂了拂衣摆道：“不接触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盯上了萧家。贫道算过，此人和萧家相冲，很快萧家就会有大难！萧统领最好早日将他逐出燕京城才是，毕竟你们忍得了，萧老夫人可不一定忍得了哦。” 一提起老夫人萧夫人便吓了一跳，忙对萧驰道：“驰儿，你可曾听到道长所言？你祖母而今经不起一丁点的风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速速将那公子请出燕京城吧，多给点银两便是。” 萧驰想告诉自家母亲这狗屁道长在胡说八道，因为楚寒烟是个女子，根本不是劳什子公子！ 而且，人是摄政王凤无眠捧在掌心的人，如何能瞧上他们萧家的东西？ 但他选择了沉默，只恭敬请三元道人上车，随后又去搀扶三元道人的徒弟。 这个小徒弟身子骨十分柔弱，在他上车的瞬间，萧驰还看到了他后颈那处的淤痕，手腕上也有被勒出的淤青，再看看这小徒弟走路的模样，萧驰微微一惊，眸光冷得刺骨。 …… 萧驰将家人送回府中安顿好，急急给摄政王府送了拜帖，本以为楚寒烟会拿捏一二不见他，不料她竟大大方方让他进了王府。 书房之中，楚寒烟身着一袭简单婉约的青衫，长发轻挽，不施粉黛，清丽得好似一株出水白荷般。 不是初见时的端庄隆重，也不是再见时的英姿飒爽，此时的楚寒烟好似一阵风，一汪水，沁人心脾，连萧驰这种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满眼惊艳。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面孔？ “来了？”楚寒烟放下手中笔，轻笑道，“可是发现了不妥之处？” 楚寒烟这一笑晃了萧驰的眼，他垂眸道：“打扰了王妃，请问那三元道长到底怎么回事？” 楚寒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萧驰。 “您自己看吧。” 厚厚的一叠资料，里面都是三元道长的“丰功伟绩”。 什么求雨，什么除瘟疫，什么抓童鬼，什么破蛇妖还有神算等等，饶是萧驰看完，也不得不赞一句有本事。 萧驰问：“这些可有什么问题？” 楚寒烟莞尔：“问题大了，意思是你们很快就会家宅不宁，寝食难安。” 萧驰脸色冰冷：“你是说，这些都是三元道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楚寒烟就喜欢和聪明人聊天，省事。 “对，”楚寒烟想起那三元道人看自家儿子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把他阉了，“而且他除了坑蒙拐骗之外，还有个些不为人知的爱好，你有听我之言将令弟保护起来吗？” “有。” 回燕京城的路上，他细细观察了三元道人和他徒弟的相处情况，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其实在这燕京城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好男色、好女色、好娈童、好下三滥的乐子等等，五花八门，惊世骇俗，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这些令人作呕的腌臜事都掩盖在了燕京城繁华烟云、盛世荣光之下，而他作为金吾卫统领，自然是深谙其道的。 不懂这些，如何维护燕京城的秩序？ 所以经过楚寒烟一提醒，萧驰渐渐就看出了那徒弟身上的猫腻，想起三元道人曾说要收自家弟弟做徒弟萧驰就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三教九流的下三滥，敢打他们萧家嫡子的主意？ 不剁掉他的孽根难泄他心头之很！ 他没有问萧钺具体情况，生怕他守不住秘密，直直便朝着楚寒烟来了。 萧驰将三元道人对她的评价一一说明，把楚寒烟乐笑了，她回了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道：“若是方便，能告诉本小姐你们请三元道人来燕京城所谓何事么？” 萧驰一愣，面露为难。 楚寒烟从善如流：“不说也没关系。” 萧驰苦笑道：“其实是我的祖母……她中邪了。” “中邪？” “对。” “从几年前开始祖母的情况就不大妥当，她有时会胡言乱语，精神紊乱，又哭又笑的，严重的时候还会伤害自己，可等她‘清醒’之后又会完全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很是让人心疼。尤其是今年，情况愈发骇人。” 这也是萧驰年纪这么大还未婚配的原因，门当户对的人家，没人会愿意将女儿嫁入一个“不干不净”的地方。低娶的话，又娶回来的小家子气怕镇不住场面，真真为难。 “请过大夫了么？” “请了，就连宫中的御医也曾请过，他们说祖母得了癔症，可就是无法治愈，久而久之，就有人说祖母是中邪了……还有人说萧家这些年来手上染了不少鲜血不少人命，这就是报应。我们求医已久都不见起色，眼瞧着祖母就快熬干了，无可奈何之下，这才用尽一切请了三元道人下山。” 楚寒烟颔首：“如果萧统领放心的话，可以安排我去给老夫人瞧一瞧，或许会有眉目也不一定。” “你？”萧驰愣住了，“你愿意吗？” 萧驰听说过楚寒烟的医术，说是师承魁仙老翁，那自然是个中翘楚，她如果愿意帮忙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第129章 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楚寒烟 楚寒烟毫不掩饰自己对萧驰的不满，他大大方方鄙夷道：“如若没有今日之事，你平白无故求到我的面前，我自然是不愿意理会的。毕竟我这人可记仇了，你前些时日说的话，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但而今这三元道人的命，我是要定了。” 像三元道人这种噬他人骨髓而生的寄生虫，还敢染指那些鲜嫩活泼的小生命，看她把他的骨头都敲烂！ 楚寒烟眸中含着怒意，似两把灼灼燃烧的火焰般，瞧得萧驰微微一愣。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楚寒烟极为耀眼。 萧驰移开目光，轻笑道：“那真是，多谢。” 楚寒烟摆手，冷淡又直接：“大可不必，我此举并非为了你，也并非为了萧家。” 萧驰被噎了一下，硌得慌。 他算是看清楚了，楚寒烟这个女人就是个爱恨分明、嫉恶如仇的，她活得十分潇洒，所以从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想法，故而燕京城中才会流言蜚语四起。 萧驰轻咳一声道：“本统领自然知晓，但哪怕如此也还是要谢的。” 楚寒并未多言，和萧驰约定好碰面的地点和时间后就把人打发走了，让萧驰第一次产生了原来自己并不受欢迎的感觉。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又万般无奈啊。 …… 是夜，楚寒烟换上男装，拎着药箱如约来到了萧府，萧驰久候多时，看到楚寒烟后总算松了口气。 两人没有寒暄和废话，飞快抵达了萧老夫人的院子，果然听到了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仔细听去，老夫人竟是在唱曲？ “相见稀，喜相见，相见还相远……” 那哀婉的音调，略显沧桑和刺耳的音色，在浓浓的夜色里格外渗人。 就仿佛是死不瞑目的恶鬼，正通过他人的身体发出最后的嘶吼。 萧驰刚想安慰楚寒烟让她别怕，她却已经果断推门走了进去，胆色显然比他还大。 昏黄的灯火中，老夫人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颜料，活脱脱如同厉鬼上身了般，哪怕已经看了很多次，萧驰依旧是心有余悸。 楚寒烟两步走到老夫人身边，轻轻在她穴位上一点，她便翻着白眼软软倒了下去。 “祖母！” 萧驰大惊，刚想上前就被楚寒烟挥到了一旁。 “别添乱。” 楚寒烟抱起老夫人放在床榻上，又细细给老夫人把脉，眉心越蹙越紧，脸色越来越沉。 萧驰静静站在她的身后，想问又不敢问，神情复杂得很。 许久后楚寒烟放开老夫人，在房中四处寻找起来，最终，楚寒烟的目光锁定了那景泰蓝掐丝鎏金香炉中。 此时炉中已无熏香，楚寒烟轻轻捻起烟灰在鼻尖嗅了嗅，嘴角凝出一抹冷笑：“果不其然。” 萧驰一愣：“什么？” 楚寒烟道：“这是一种西域奇花，名为幻海棠，因为清新怡人、芬芳扑鼻所以常被富贵人家拿去制香。此花对普通人无害，甚至还有提神醒脑的效果。但与此同时，此花对多思忧虑、心肠郁结之人而言，却是致命的毒药，用久了，就是而今老太太这般模样。另，此香并非毒物，一般大夫根本看不出来，你也莫要怀疑大夫们。” 萧驰早已脸色剧变！ 他死死盯着那香炉，眼底似有海浪在翻滚，许久后一字一顿道：“王妃有几成把握可医好我祖母？” 楚寒烟拍拍手道：“只要停用此香，再加以针灸和药物调理，老夫人‘癔症’的状况立即就能好转。只一点，从老夫人的病情来看，这香起码用了五年。所以香‘气’已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对老夫人的身体影响也级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断香之后，老夫人的身体便会每况愈下。” 萧驰的心随着楚寒烟的话起起落落，最后又“啪嗒”一声摔了个稀巴烂。 她牙关紧咬，深深忍下满腔的愤怒，艰难对楚寒烟道：“那就有劳王妃了。” “嗯。” 楚寒烟开了方子给萧驰，吩咐他务必遵守医嘱照顾老夫人，随即又给老夫人施针，确保她呼吸平顺之后便起身告辞。 剩下的事情她不便插手，是该由萧驰自己处理。 突然想起什么，楚寒烟在萧府门口对萧驰道：“如若可以，还请萧统领帮一帮那个孩子。” 萧驰蹙眉：“谁？” “三元道人的徒弟。” 想起那浑身是伤的孩子，萧驰便如同吃了苍蝇般的难受。 “你放心，我会的。” “嗯，三元道人很快就会出手了，你自己做好准备。” “好。”萧驰颔首，又看了看天色，“我送王妃回府？” “不必！” 楚寒烟一口回绝，运起内力宛若惊鸿游龙般翩然而去。 真真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萧驰看罢，眼中溢出了淡淡的笑来。 难怪摄政王能不计较楚寒烟寡妇的身份破例娶她为妃，她可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女子。 …… 楚寒烟翻墙回了摄政王府，刚准备蹑手蹑脚进房睡觉呢，突然一阵破空之声袭向她，她一个转身躲过进攻，瞬间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男人死死扣着她的腰肢，带着温怒的声音冷冷响起：“王妃当真好兴致啊，这个时辰回府何不待到天明？” 楚寒烟拍拍扣着她纤腰的手，撇嘴道：“本小姐兴致好不好好像没必要对王爷汇报吧？” 凤无眠被顶得无话可说，恨不得低头狠狠吻住她这张恼人的嘴，让她除了吞咽他的气息外，再也说不出气人的话来。 “这里到底是摄政王府，你到底也是摄政王的王妃，本王为何不能知道？” 楚寒烟一愣，突然用力从凤无眠的怀中挣脱，目光凛凛审视眼前的男人。 “王爷你这是何意？为何这么在意我？你可有所图谋？” 楚寒烟的眸光锐利又冰寒，仿佛能把他的心都剖开般，让他无处可逃，更好似一盆冷水，狠狠浇熄了凤无眠的怒火，让冷意蔓延到他的骨髓和灵魂深处。 何意？ 对…… 他到是何意？ 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楚寒烟？ 第130章 找出了那邪祟所在 他，凤无眠，堂堂摄政王，连捅破自己和楚寒烟之间的壁垒都不敢，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她不是凤九”这个谎言的背后，贪婪而又卑劣的看着她。 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悲？ 凤无眠忍下胸口翻滚的腥甜，努力挤出一抹轻蔑的浅笑，冷冷道：“楚寒烟你多虑了，本王对你深夜去干了什么、见了谁丝毫不在意，至于有所图谋更是无稽之谈，本王担心的只是王府的声誉罢了。 毕竟你现在的名声是摄政王王妃，记住，只要你一日还挂着这个名头，你一日都要循规蹈矩，否则丢脸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本王。” 听到凤无眠熟悉的音调和责备，楚寒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狗男人简直一会一个变，莫名其妙管这么多，仿佛有多在乎她一样，简直吓死她了好么？ 楚寒烟摆摆手：“醒得醒得，我只是去处理那臭道士了。” “三元道人？” “对。” 关于楚寒烟和三元道人的“矛盾”，探子也回报了一二，却不是十分详细：“他干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 楚寒烟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凤无眠听罢脸色铁青：“岂有此理！本王要将他大卸八块！” 楚寒烟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毕竟就算他再喜欢小公子，也不该如此愤怒啊？ 他这般表现，就好像小公子是他独一无二的至宝一样？ 楚寒烟不满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凤无眠眉心一蹙，立即小心翼翼拍着她的后背，放缓嗓音：“抱歉，本王并不是故意吓你。” 楚寒烟小白眼一翻：“本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你计较了，歇了，困死了。” “本王和你一同前去处理三元道人。” 不是凤无眠不信任楚寒烟，而是三元道人在许多达官显贵的眼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名声不小，威望不低，如果楚寒烟贸然处理，说不定会惹祸上身。 楚寒烟笑眯眯道：“好啊，但时间还未到呢，时间到了本小姐再来喊你，不过没有本小姐的吩咐你不得现身。” “为何？” “钓鱼执法，听过没？” “听过。” “这你也听过？”厉害啊！ 凤无眠点头，曾经的凤九说过。 他看着她圆瞪的眸子，湿漉漉的十分可爱，不断抽痛的心再次被治愈了。 他就这般，翻来覆去地在疼痛和治愈里煎熬着，却甘之如饴。 他轻轻抬手拨过她的鬓角，温柔又缱绻，低声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暂时不能告诉你，你看我的眼神配合就是。” 说着，楚寒烟还对凤无眠挤眉弄眼，确定凤无眠被她“恶心”得嘴角抽搐、满满无奈之后，才大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凤无眠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轻轻上扬，心中又酸又痛又甜，五味杂陈。 这小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 翌日。 燕京城中突然蹿起一段流言，说萧家发生了一件邪门的事情。 半夜三更，萧家门外传来阵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此起彼伏，可每每开门去看，门外都空无一人，委实诡异。 第三日。 萧家那敲门声愈演愈烈，根本不曾停歇。 因为找不着敲门的人，而敲门声又确实存在，人们都说这是小鬼敲门。 第四日。 萧家的小鬼敲门还在继续，燕京城中人心惶惶，人们连路过萧家门前都要小心翼翼地绕着走，生怕孽障缠身。 所有人都说是萧家做了亏心事，这才被因果缠上了！ 否则为何这燕京城中无数户人家，小鬼谁的门都不敲就敲萧家的门呢？” 第五日。 皇上也知道了小鬼敲门之事，勃然大怒！ 天子脚下、燕京城中，竟发生这等鬼魅作祟之事？ 此乃百官失德，更是天子失德啊！ 但无人敢指责皇上，这首先遭殃的自然是萧大人和萧家的大少爷，左金吾卫中郎将萧驰！ 第六日。 萧家大人和大少爷萧驰予告在家，他们日夜守着萧家，这是人们才知道萧家不仅仅有小鬼敲门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就连萧家的老太君也早已中邪。 眨眼间，萧家就成了这燕京城中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 第七日。 燕京城中对萧家骂声愈演愈烈，楚寒烟唇角轻轻一勾，将小公子从床上挖了起来，后者睡眼朦胧道：“娘亲，发生了什么事啊？” 楚寒烟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笑眯眯道：“宝贝，快，更娘亲一起捉妖去。” 小公子一听捉妖眼睛都亮了，连忙爬起来道：“好！我们这就去！” 两母子洗漱完毕换了一身简单衣物正准备出门，这才发现凤无眠早已在等候。 和平日凤无眠那清雅矜贵的装束不同，为了配合楚寒烟的计划，他特意换了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衫，却愈发仙气逼人、纤尘不染了。 仿佛是久居深山之中的隐居居士，一举手一投足，从容又优雅。 楚寒烟愣了：“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凤无眠自然而然地接过小公子将他抱在怀中，道：“我随你一起去吧，多个照应。” 楚寒烟正想拒绝，毕竟她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有信心，那定是万无一失的，但小公子却已欣喜道：“好啊好啊，一起一起。” 小公子十分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他知道如此美好的时光是偷来的，所以他分外的珍惜。 儿子这么高兴，楚寒烟当然不能拒绝，只能带着两人一道去了布局的地方。 …… “天啊，你们听说了么？萧家的事。” “当然听说了，那萧家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染上了这样不干不净的鬼东西啊，日后萧家可麻烦咯！” “呵呵，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萧家不会有麻烦的！他们找到了世外高人！” “什么世外高人？是谁？哎呀你快别卖关子了，赶紧细细说清楚吧。” “三元道人！你们知道吗？” “知道！” “也是萧家命不该绝，三元道人恰好就在萧府做客，他花了整整七日的时间，终于找出了那邪祟所在！” 第131章 本王妃看得很是高兴 “邪祟？” “是啊！萧府是被人下了邪术才会遇到小鬼敲门的，还有萧老太君‘中邪’也是，三元道人说了，要在正午时刻才能上门捉拿，一举让邪祟现行！” “走走走，我们赶快去萧府门外等着，也好知道那第一手的消息啊！” “好咧！” …… 燕京城中一处清雅静谧的小院落里，有悠扬琴声徐徐传出，伴随着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以及欢笑声，好一派静谧祥和的画面，但杂乱的脚步以及呐喊、叫嚣，瞬间便打破了这满院的幸福。 “仙长，敢问可是此处？” “是的，此处妖气冲天！不会有错！” “来人啊，将这院落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随着院落被包围，大门也被人从外蛮横地破开，“咚”得一声巨响后，露出正坐在院中等待的人儿。 那人一袭白月牙长衫，笑容浅浅，姿态从容，俨然是毫不畏惧的模样。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最让人震惊的是她那一张明艳张扬、倾城无双的容颜！ 敢问这燕京城中谁才是风云人物？她若排第二，无人敢称雄啊！！ 但见那妖魅绝色的“男子”莞尔一笑，幽幽道：“不知各位来访本公子的小院有何贵干呢？” 人群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敢亵渎更不敢冒犯，毕竟珍妃娘娘弟妹们的下场，到现在众人还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啊。 但三元道人并未发现异常，他冷冷呵斥：“上次见面贫道便觉得你浑身诡异，而今看来当真是那妖物托身啊！” 楚寒烟眨眨眼，笑得妩媚又妖娆：“妖物？什么妖物？” 三元道人双眸圆瞪，突然发现这男人可真是个尤物！ 微微上挑的凤眸，润如沃霞光的丹唇，温润如玉的肌肤，清素雅致的气质，不盈一握的纤腰！ 太他娘撩人了！ 若是如此，他把他压在身下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三元道人呼吸加重，咽了咽口水道：“你还想狡辩？你男身女相，阴阳怪气，一脸奸邪，满腔污秽，今日贫道就要替天行道，收拾你这妖孽！” 男身女相？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三元道人这等厉害的仙长为何连最基本的男女都看错？ 这特么可是摄政王妃啊！ 王妃！ 男身女相你个大头鬼！ 但三元道人的表演已经开始，自然不会停下，他愈发卖力大吼就：“妖孽还不速速显形！” 说着，他突然朝楚寒烟丢出一张纸，迅速取下腰间葫芦喝了一口水，再将水喷在手上，一掌拍打在纸上，片刻后，一只血红血红的掌印赫然出现，惊得围观群众无不倒抽了一口冷气，战战兢兢、胆战心惊！ “我的天！血手印？” “竟然真的有妖物在此处吗？” “好可怕！道长快快降服它！” …… “各位莫怕，这妖孽已经被本道长抓住了！” 三元道人满脸肃杀，抓着那张纸来回在众人面前蹦来掠去，因为他有些功夫功底，这腾挪起来愣是有两份仙人般腾云驾雾的味道。 紧接着他一个翻身落地，又抽出一张黄纸，口中念念有词。 “东方青帝土公、青帝威神，南方赤帝土公、赤帝威神……神之听之，福应自冥。人愿无违，希从毕永。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他大吼一声，一边做出与某物凌空搏斗的模样，一边命令道：“徒儿！速速拿香火！” 小徒弟递上火香火，他迅速将香火头熏在黄纸上！ 起初出现的是一个黑色的小洞，随着小洞蔓延，一条活灵活现的蛇影赫然出现！ “快看！有蛇！” “苍天大地，原来做乱、祸害萧家的竟然是蛇精！” “太可怕了！那萧老夫人的癔症岂不就是蛇精病了吗？” “幸好有三元道人在场，否则如何抓得住这蛇精！！” …… 在众人的称赞、惊叹和呼喊之中，三元道人总算把整套流程都走完了，他目光灼灼盯着楚寒烟，又想到了她的孩子，那个冰雕玉琢、金堆玉砌的小仙童。 他指天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可爱、可怜、可人的孩子，他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三元道人仰头大笑，很是意气风发：“萧统领，霍乱萧家的妖物已经被我消灭了，但眼前之人可是妖物的寄生体留不得，还请统领速速将其捉拿，交由贫道处理。” 无人理会他，三元道人再次催促。 “萧统领？请快快将妖物捉拿！避免他再次祸害人间！” 四周依旧无声，死一样的寂静回荡在这小小的院落中，三元道人总算察觉出了一点异常。 “你……萧统领，你为何不动？” 一道冰冷嗜血的嗓音突然从院落后方传出：“动？本王倒要看看，有谁敢动本王的王妃。” 青衫纤尘，面容俊美的男人抱着小公子一步步朝人群走来，那摄人心魂、恐怖无垠的气势如同一座山峰重重压在众人的心头。 人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下跪高呼。 “参见摄政王，参见摄政王妃，参见小世子，王爷、王妃、世子千岁！” 三元道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凤无眠他当然是晓得的，毕竟这可是他千方百计也想要攀附上的人物…… 但他却说，这个男人是他的王妃？ 男人？ 三元道人一边哆嗦一边抬眸，这才发现方才还一脸强势锐利的“男人”已经朝凤无眠伸出了手，后者温柔笑笑，拉着她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那媚眼如丝，娇艳欲滴的人儿，可不就是个就活生色香、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么？ 大爷的！ 大爷的！ 三元道人纵横作恶多年，无往不利，屡试不爽，这次总算是踢到了铁板！ 不仅踢到了，还把自个儿腿都踢断了啊！！ 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摄政王妃和摄政王世子的头上！ 完蛋了…… “小人、小人……参见王爷、王妃、小世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元道人诚惶诚恐地下跪，凤无眠淡淡看了他一眼，如同看着一具尸体，几乎把他吓得当场失禁。 楚寒烟懒懒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鼓了鼓掌，敷衍道：“虽然手段极为拙劣，可道长的演技却是非同一般的，本王妃看得很是高兴，不错不错啊，呵呵。” 第132章 楚寒烟巧解困局 “我、我……小人我……” 三元道人绞尽脑汁想要解释，但楚寒烟根本不在意，甚至是不想听他瞎逼逼，“在本王妃允许你说话之前，你最好别说话，毕竟本王妃的脾气不是很好。” 三运道人立即噤声，楚寒烟满意一笑，随即对一旁的萧驰道：“我们家宝贝不让我碰垃圾，还是你来吧。” 小公子瞪眼：“对，不能碰！” 萧驰嘴角一抽：“……” 你们家宝贝不让你碰垃圾，我就能碰了是吧？这两母子，太欺负人了啊！ 但谁让这一切都是楚寒烟设的局呢？谁让楚寒烟是拯救他们萧家于水火的大恩人呢？ 萧驰只能乖乖上前，从三元道人身上摸出两叠纸，一叠是方才出现血手印的白纸，一叠是捕捉蛇妖的黄纸，吓得三元道人脸色煞白。 楚寒烟懒懒抬手一指：“你，过来。” “啊？” 被楚寒烟点名的是一名面容普通、清瘦高挑的男人，他挪着小步子走到楚寒烟面前，毕恭毕敬道：“王妃娘娘。” “把刚才他做的事情再做一遍。” “啊？” “没听清楚吗？” “是、是……” 男子接过这两叠纸后往石桌上一方，又接过三元道人腰间的葫芦，随后将葫芦中的水喷在自己的掌心，一下下印在白纸上。 果不其然，白纸上满满都是血掌印！ “这？” “这是为什么？” 都说三元道人法力无边才能打中那妖孽恶鬼，这普普通通的一个小老百姓是怎么做到的？ “嗤……”楚寒烟挑眉轻笑，“真是无聊，下一个。” “是。” 男子又老老实实用香头烧了黄纸，结果也是同样的令人震惊，每一张黄纸上都会出现蛇影！ 事已至此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三元道人根本不是什么大师，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那萧家岂不是被骗子缠上了？ 难怪萧家会接连遇到如此多诡异的事情，就连老夫人都中了邪，感情这都是有人故意陷害呀！ 三元道人急得满头是汗，连带着说话都在颤抖：“王妃，您听小的解释……” “好啊，”楚寒烟笑眯眯道，“你有许多的时间可以解释，但在此之前，本王妃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楚寒烟说着，突然一改方才的慵懒和随意，箭步上前，抬脚狠狠踹在了这三元道人的腹部。 她的力道极大，神情肃杀又冰冷，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单凭剑气就能伤人，更别说是如此怒气满满的一击。 “啊……” 三元道人被踢得五脏六腑剧痛，当场就吐出一口血来，他毫不怀疑楚寒烟会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求生欲让他口不择言，不跌道：“王妃……噗……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萧统领，萧统领，看在我救萧家众人一名的份上，萧统领饶命啊。” 楚寒烟被眼前之人的厚颜无耻逗笑了，道：“你何时救了萧家人的命？” “王妃您忘了吗？萧家人因为作恶多端所以被反噬了，前有邪祟入体，有后有小鬼敲门，都是贫道保护了他们啊！如果没有贫道，那萧家的人恐怕早已惨死了！” “是么？” “诚然！” “就凭你一个江湖骗子？” 楚寒烟却好似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急不缓从怀中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瓷瓶，哐当一声砸碎在了门扉上。 有透明的液体顺着门板流下，无色无味，很快就在烈阳下消散无踪。 围观的人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楚寒烟这是要干什么？ 直到一阵好似安静又嘈杂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但见一群乌黑的、狰狞的东西悄然出现，争先恐后往那门板之上撞去，发出“咚咚咚”的急促响声。 “我的天？竟然是蝙蝠？” “这……这……” “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鬼敲门不成？” 楚寒烟笑道：“对，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鬼敲门，这液体是由特意的药物制作而成，能散发出蝙蝠最爱的气息，涂在谁家门上，小鬼今天就敲谁的门，而这幕后之人只需每日入夜后放出蝙蝠，就能陷萧家于绝境。当然，想要解除萧家小鬼敲门的困境也很简单，把门板洗干净就是。” 转而看向脸色煞白的三元道人，楚寒烟挑眉道：“仙长，你可还有话说？” “我、这……”三元道人浑身都在颤抖，道，“王妃，我不知道您做了什么了，但萧家的确是邪祟纵横……否则萧老夫人也不可能如同鬼上身了一样，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 楚寒烟笑了：“是么？” 三元道人不迭道：“当然……” 楚寒烟撇嘴，嗤笑道：“本王妃不是问你，本王妃是问后面二位呢。” 后面？ 众人连忙回头，但见但见一满头华发、气质雍容的老夫人在他人的搀扶之下缓缓而来，此人不是萧家老夫人又能是谁？ 老夫人的身边跟着一位身着官袍、正义凛然的男子，他正是这燕京城中的煞神，大理寺少卿薛绍礼。 薛绍礼生得眉清目朗、斯文隽秀，却是个极有手腕、心机的，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获得齐文帝的重用。 薛绍礼向来是眼高于顶的，但今日心高气傲的他还是不得不对这声名狼藉的摄政王王妃刮目相看。 如此困局，楚寒烟抬手间轻飘飘就解开了，难怪皇上对她如此纵容，是个大才之人。 “这自然是胡言乱语！” 老太君的声音沧桑有力，眸光清明，举止从容，根本不是外界所言的疯疯癫癫的状态。 “老太君！” “老太君！” 萧家众人欣喜若狂。 “嗯。”萧老太君颔首，看似镇定又从容，但目光扫过楚寒烟的还是带着涟漪和轻颤。 若不是有楚寒烟，他们萧家脑袋上的罪名可就再也摘不掉了。 哪怕皇上信任他们，他们楚家在老百姓心中将依旧是藏污纳垢、作恶多端、报应不爽的地儿，萧家的清誉那更会毁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每每想起，老太君都后怕不已啊！ 第133章 对她的恩情铭记于心 萧老太君居高临下盯着三元道长，幽幽道：“道长到底得了何人的好处，竟不惜一切抹黑陷害我萧家？嗯？” 三元道长惊骇万分，这老太君的病明明如此严重，为何又康复了？ 但三元道长他脸皮极厚，眼珠子一转便道：“恭喜老太君，贺喜老太君，什么抹黑陷害啊，您得以康复这都是贫道的功劳啊！” “康复？”萧老太君嗤笑一声，幽幽道，“你可知道老身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毒啊？怎么？老身康复是道长的功劳，难道那毒是道长所下不成？” 围观的老百姓们无不嗔目结舌。 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是毒？ 这朱门高户中到底有魑魅魍魉啊？身份高贵如同老太君都能被人下毒？ “不不不，不是我，老夫人您别胡说。” “呵呵，那毒下在香炉之中，老身已将证据提交了大理寺，经过御医鉴定确有其事，相信不日便会水落石出。” 薛绍礼颔首：“本官正是为萧老太君被毒害一案而来，看来道长的确是知情人，既然如此，那便随本官走一趟大理寺狱牢吧，来人，把他抓起来。” “是大人！” 三元道长震惊：“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寒烟冷笑：“不知道？你蓄意下毒谋害诰命夫人，装神弄鬼抹黑本王妃，造谣生事污蔑朝廷重臣，更是试图扰乱燕京太平蛊惑人心动摇国之根基！你的罪行罄竹难书、擢发难数！你不需要知道，因为你的罪行足够你下十八层地狱无数回了。” “不……我冤枉！我冤枉啊！” “王妃！我冤枉啊……” …… 等三元道人被人架起拖走，他也不懂为何短短半个时辰，他就从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仙长成了阶下囚。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因为楚寒烟！ 三元道人被拖走后，人们久久沉默无法自拔，一道软糯的童音突然响起。 “娘亲，那个血手掌和蛇是怎么做到的呀。” 楚寒烟回眸，对凤无眠怀中的小宝贝浅浅一笑：“都是些特殊的化学药材所致，并不困难，等日后你长大了娘亲再教导你。” “好。” 小公子甜滋滋向楚寒烟伸出手：“娘，抱抱。” 凤无眠轻轻拍了拍小公子的屁股，道：“你娘这两日查案累着呢，爹爹抱就好。” 小公子眨眨眼，算是默许了凤无眠的“自称”，笑眯眯窝在了他怀里：“好，爹爹～” 众人离开院落前心中都在暗暗震惊，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啊。 但摄政王妃是这等的聪睿敏捷、冷静从容，哪怕被陷害也能有条不紊替自己脱身，单单是这份镇定一般女子都比不了，也难怪摄政王会被她所吸引。 而那被楚寒烟点名的高瘦男子更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再次凝起了笑意。 …… 不相干的人退出小院落后，楚寒烟请萧驰、萧老夫人和薛绍礼落座。 “三位请坐，有劳了。” 萧老太君和萧驰都没直接落座，而是真心实意对楚寒烟行了一礼：“多谢王妃，此等大恩大德，萧驰没齿难忘！” 当小鬼敲门之事发生后，萧驰就立即去请了楚寒烟。 楚寒烟现场勘察了一番问他们是想解决眼前的小问题，还是把整个萧家的大问题连根拔起。 萧驰和萧大人未言，倒是已经恢复神智和清明的萧老夫人道：“必须连根拔起！” 楚寒烟颔首，笑道：“那就还请萧家多多忍耐几日了，为了逼真，三位还请千万不要告知其他萧家人。” 正是因为如此，萧太君、萧驰和萧大人才容忍这道士作恶了整整七日。 七日里，各种牛鬼蛇神连翻出动，连朝中众人也在落井下石。 不用楚寒烟提醒他们也看出来了，无论是萧太君中邪还是小鬼敲门，这些都是前奏和铺垫。 对方要的，是他们手中握着的实权。 萧大人身负爵位，更是高居兵部尚书一职，萧驰也为天子近臣，担负着护卫皇城的重责，如若他们二人出了问题，必将引起朝方朝廷的连番动荡。 一切看似杂乱无章的事情，实则一环扣着一环，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幕后之人的手腕。 若他们没有遇到楚寒烟，那么此时萧家之恶必是铁板钉钉、深入民心了。 萧老太君的疯癫就是他们的罪证！ 他们无法表达自己对楚寒烟的感激，只能铭记于心！ 楚寒烟哪能受萧老太君的礼呢？她连忙轻轻拖住老太君，莞尔一笑。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萧钺。” 老太君一愣：“萧钺？” 楚寒烟点头：“对，他是个刚正的好孩子，你们也要多多注意他才是，忙归忙，莫要忘了孩子。” “是。”老太君这才想起自己好似很久没见过小孙儿了，心中万般愧疚，“多谢王妃提醒，老身记住了。” 薛绍礼始终在默默留意着楚寒烟，进退有度，温文有礼，根本不是流言中的“花痴”模样。 他眯了眯眼，问了前后相关的案件细节后便准备告退，楚寒烟却突然道：“薛大人，三元道人的徒弟们，还请大人您多多费心。” 薛绍礼蹙眉，语气很冷：“他们虽然可怜，但到底都是三元道人的共犯，怕是无法姑息，倘若姑息了，此等谋财害命的邪祟之事将会屡禁不止。” 他最烦就是这等妇人之仁，每次审案的时候，都有人对他指手画脚、说长道短，要么说犯人是无可奈何的，要么说犯人是情有可原的。 若办案都能被“无可奈何”和“情有可原”所干涉，要这大齐律法作甚？ 而且楚寒烟这么说，难免有在摄政王面前惺惺作态之嫌，真让他厌烦。 “我晓得。”楚寒烟并不在意对方眼底的敌意，目光清亮，“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会让大人为难。这里有两千两银子还请大人收好，若是判流放，那劳烦大人请差役们在路上拂照一二，到了边地，再给他们安排个住所。若是仗责，那么在那之后请替他们请个大夫，好生照顾。有劳大人了。” 说着，楚寒烟还盈盈行一礼，心中有些难受，毕竟这是她能为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所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第134章 王爷不是泥捏的 薛绍礼惊讶了，若说楚寒烟仁慈，她却捍卫大齐律法的威仪，没有因为犯事者十分年幼而有妇人之仁。 但若说楚寒烟残忍，她又会替那些个孩子们想好后路，甚至愿意直贴银两。 她是慈悲又威严的，非常微妙。 薛绍礼细细打量楚寒烟半晌，浅浅一笑，躬身道：“不必了，这点能力下官还是有的，为了多谢王妃您协助下官破案，下官定会照顾好他们。” 楚寒烟笑了，真心道：“谢谢。” 她的笑明艳柔和，好似一汪折射着潋滟晨光的湖水，薛绍礼和萧驰看得微微一愣，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兀出现挡住了他们的目光，男人居高临下，眼神冰冷：“薛大人和萧统领可要回宫复命？” 两人自然感受到凤无眠的敌意，心中不觉好笑。 楚寒烟的确生得绝美，为人又睿智大善，但她又不是香饽饽，带着孩子的二嫁妇人，他们难道还会看上她不成？ 摄政王这飞醋吃得委实没有道理。 两人心中不满，面上却恭敬道：“是，王爷，下官告辞。” “嗯。” 凤无眠又安排人将萧老太君送回府，这才蹙眉看着楚寒烟，后者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凤无眠想说，别对别的男子笑得这么好看，但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闷闷道：“没什么。” 楚寒烟眨眨眼：“哦。” 凤无眠气结，这女人当真一点都不关心他吗？ 楚寒烟起身，将小包子捞入怀中，道：“剩下的事情就拜托王爷了。” 萧家的事情显然只是一个开端，萧老太君中香料的时间已有五年，而五年前天下战事不断，正是各种妖魔鬼怪能趁虚而入的时候，不得不防。 “嗯……” “对了，我要带曦儿回丞相府住几天。” “你要走？”凤无眠新下一急，不由得上前抓住了楚寒烟的胳膊。 楚寒烟吃痛，挣开他的手蹙眉道：“你急什么？” 凤无眠垂眸，竭力压下心中的情绪，道：“你看错了，本王没着急。” “是么？” “嗯。” 凤无眠抬眸，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和镇定，风轻云淡。 楚寒烟挑眉，笑眯眯道：“凤无眠，本小姐知道自己貌若天仙，天资聪颖，你若把持不住动了凡心，也是情理之中，别怕。” 凤无眠心中本是伤感却沉重的，但看着她这泼皮的模样，不知为何便笑了。 他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本王怕甚？只是怕外人说你在王府不受宠罢了，那孩子也会受影响。” 小公子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道：“我娘亲很受宠，我也很受宠哦。”在这个家里，唯一不受宠的估计就只有王爷爹你了。 小公子逗得两人忍俊不禁，纷纷笑答：“是，你最受宠。” “就你最受宠。” “那明日本王亲自送你回相府。” “也成。”楚寒烟点头，若凤无眠不送她，明日估计满燕京城都会是她被赶回相府的流言吧？ 啧，麻烦。 …… 翌日，楚寒烟起了个大早，魁仙老翁也严阵以待，他寻来了瓦瓮将鱼塘里的寒鱼抓了几条养起来，一起打包回相府。 这寒鱼小公子虽用不上日日食用，但这每月一次的日子总是特别的惊险，有备无患才能让人安心。 凤无眠特意在院子门口等候二人，但今日的楚寒烟却连看他都不曾看一眼，格外冷漠。 “你怎么了？” 凤无眠特意拦下楚寒烟问，眉心的雀跃已消失无踪。 楚寒烟笑得妩媚：“没什么。” “你有心事？” “……”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咳咳，告诉本王，本王能助你一二。” 楚寒烟笑得愈发灿烂，但凤无眠知道，每当她这样笑的时候就是愤怒又躁动的时候。 果然，楚寒烟道：“你唯一能帮助本小姐的就是站在原地不要动，让本小姐胖揍一顿，你愿意吗？” 凤无眠脸都黑了：“你……成何体统？” “不愿意就滚开。” 楚寒烟的笑容依旧，声音却很冷，言罢径直上了马车，将凤无眠视若无物。 以往两人有口角争执，凤无眠气急了拂袖而去便是。 但近日说好了要陪她回丞相府，凤无眠只能绷着脸一同上了马车，这一路上除了小公子叽叽喳喳外，两人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对对方说。 丞相府。 楚墨池早已在门前等候，看到小公子时便箭步上前把他抱在了怀中，道：“别怕。” 从前这日小公子都是和楚寒烟度过的，但七月的这日，楚寒烟正远在天源牧场，所以是楚墨池和魁仙老翁一起陪着小公子度过的。 亲眼看过之后，楚墨池才晓得小公子是多么的痛，每每想起他一颗千锤百炼的心就疼得不成样子。 是他的错，他若能早日把他们找回来，他是不是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小公子拍拍自家外祖父的肩膀：“外祖父没事的，我可是小男子汉哦，而且我早已经习惯了，不疼。” 哪有人能习惯痛苦？ 小公子越是乖巧越是懂事，楚墨池及越是心酸，他紧紧抱着小公子对凤无眠道：“王爷，今日恕不招待，王爷您请自便。” 凤无眠就这样被丞相府一家丢在了门口，连多余的寒暄和解释都没有。 他有些愤怒，有些窝火，连脸色都十分难看，凤一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可是要回府？” 自家王爷一早起身洗漱更衣，就是要等着送楚寒烟和小公子回丞相府，楚寒烟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这也就罢了，而今王爷更是被拒之门外，哪怕是泥捏的都会有脾气。 更何况他们王爷就不是泥捏的啊！ “不可理喻。” 凤无眠转身，冷冷迈步走……到了对面的茶楼上。 紧随而至的凤一：“？？” 凤无眠选了个对准丞相府大门的位置，撩起袍角落座，蹙眉：“把本王的公务要件搬到这里来，本王今日在此处办公。” 凤一：“……” 众维护：“……” 凤无眠：“还愣着干什么？速去。” 第135章 别怕 凤一嘴角狂抽，好不容易才从这惊天动地、三观炸裂的震撼中回神。 “是，属下这就去。” 凤一恨不得抽刚才的自己嘴巴子，对，他们王爷在楚寒烟面前不是泥捏的，而是棉花捏的！！ 这软得，根本没脾气了好吗？ …… 丞相府大门紧闭，连下人们都不曾出入，好似有一股凝重的气息萦绕在相府上空。 凤无眠看着，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日头渐热，相府又陆续拒绝了几波访客，直到萧驰和薛绍礼前来。 萧驰：“还请转告王妃，我二人是案件有变不得不贸然来访，并非有意打扰。” 管家任老六一脸为难：“二位大人，不是我们王妃不见二位，而是她确实有要事要处理，二位看……” 薛绍礼：“那我们在府中等候可行？” 薛绍礼的态度十分温和有礼，饶是任老六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只能道：“还请两位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回禀王妃。” “有劳。” “您客气了。” 任老六来回跑了几趟，最终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让二人进入相府，但他刚准备侧身让道，一俊美英伟之人悄然出现在二人身后。 任老六一看，蒙了：“王爷？” 凤无眠颔首，一副纤尘不染的谪仙模样：“本王来接王妃，走吧。” 有萧驰和薛绍礼在，任老六又不能把凤无眠赶出去，更不能说一句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将三人一同带入了会客花厅，奉茶伺候。 萧驰和薛绍礼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不解。 他们二人被安排在此处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是访客，这……凤无眠可是相府的女婿啊，他为什么也在这？ 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任由两人怎么想，凤无眠始终神色镇定，不动如山，三人就这样从日头正猛等到了日薄西山，茶叶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回，楚寒烟这才匆匆而来。 她脸色很疲惫，发丝略显凌乱，身上的衣物也是半湿半干的，团团水渍晕染在她的袍角和袖角，带着浓浓的药味还有一丝寒气。 她转身落座，开门见山道：“二位有何事如此着急？” 她抬眸凝视二人，红艳的唇失去了平时的润泽，好似失去水分的花瓣般，由此可见她当真非常忙碌，甚至连水都顾不上喝上一口。 “你喝茶，小心烫。” 凤无眠递上自己的茶盏，楚寒烟也不扭拧，端起茶盏将茶一饮而尽，凤无眠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要知道那茶可是新沏的，烫得很。 但楚寒烟非但不觉得烫，还舒适得呼出一口白气，寒气逼人，冻得令人发颤。 三人这才看到楚寒烟的手起了很多皱褶，惨白惨白的，显然是长时间泡在水里。 萧驰心有愧疚，道：“王妃，那道士死了。” 楚寒烟蹙眉：“薛大人不是特意派人跟着他么？为何就死了？” 薛绍礼歉意道：“下官的确命令了，但昨日夜里犯人还正常，今晨起来便发现那道士的尸体已经凉了。” “可有验尸？” “有，但目前只能判断是中毒而亡，别的无法确定。” “我知道了，待明日我再去牢中查看吧。” 萧驰和薛绍礼同时道谢，楚寒烟摆摆手：“恕不款待了，二位大人请自便。” 楚寒烟起身，凤无眠也起身，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但萧驰和薛绍礼在楚寒烟也不能骂他，只能忍着。 就在此时，久等楚寒烟未归的楚墨池急急而来：“烟儿，曦儿受不住了，你快来啊！” 楚寒烟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凤无眠紧随其后，萧驰和薛绍礼知道自己应该礼貌告辞，但一听是那小公子有难，他们还是决定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几人很快就抵达了小公子的院落，稚嫩软软破碎的闷哼不断从房中传出，显然是没有意识的呻吟。 楚寒烟和凤无眠冲入房中，萧驰、薛绍礼也远远看到了房中的情况。 房中放着一个大浴桶，那可怜的小人儿就坐在浴桶里，他脸色惨白，浑身发颤，就仿佛是赤身处于严寒极地中一样。 楚寒烟小心翼翼蹲到浴桶旁边，轻声道：“儿子，娘回来了。” “娘亲，我好冷……” 楚寒烟双手伸入水中，被冰得狠狠打了个寒战却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只柔声道：“别怕宝贝，娘在呢。” “嗯……” 小家伙可怜唧唧地靠着楚寒烟，时不时抽噎两声，哪怕楚寒烟看了无数次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的儿子，她的宝贝，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深、最柔软的牵挂。 为了救他，她什么都能忍。 所以你也要加油啊！ “别怕……宝贝……别怕……” 楚寒烟轻轻吻着他的鬓角，轻轻哼起了那北地民调。 这民调凤无眠曾听她哼过一次，在燕京城外的紫阳山上。 他当时就在想，这调子悠扬轻快，饱含生命力，而她的声线更是婉约柔美，清澈干净。 但在此时此刻，在听到这音调，却让他心痛欲裂。 “我……” 凤无眠刚开口，被楚寒烟一记冷刀顶了回去，冷冷道：“你最好别说话。” 否则楚寒烟怕自己会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凤无眠没被吓退，而是主动上前，弯腰将她和小公子一起抱入了怀中。 手伸入水中后凤无眠才晓得这水有多冷，寒彻刺骨，几乎连人的血液和呼吸都能凝固。 连凤无眠这等内力深厚之人都有些无法忍受，更别说是楚寒烟和这小小的人儿了。 楚寒烟气得脸色铁青：“你放开。” 凤无眠不说话，只将怀抱收得更紧。 学着楚寒烟说话的音调，凤无眠低低轻哄：“别怕，宝贝……” 小公子有些迷糊，低低道：“爹爹？” “嗯，是我，别怕……” “嗯……” 听到凤无眠和楚承曦的对话，楚寒烟眼眶一热，喉咙更是紧得发疼，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平息的痛意在无声翻滚、剧烈沸腾。 楚寒烟感觉这不属于她，毕竟她到这个世界才短短的五年，那就是原主的感觉？ 第136章 如果因为我爱她呢? 但这感觉如果属于原主，她为何能感同身受？ 好似心被人片成一片片，再踩在地上任意地践踏，再也无法拼凑完全。 那种绝望和失落，令她窒息。 “你放开我。” 楚寒烟道，凤无眠恍若未闻，只将她和孩子一起抱得更紧。 楚寒烟要被灵魂中不属于她的感情拉扯得发狂，索性张嘴狠狠要宰了他的手臂上。 她痛，他也别想好过。 她力气极大，血腥之气很快就蔓延在口中，他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相反还轻轻在她头顶吻了吻，哄小公子一样哄着她。 “别怕……烟儿，别怕……” “乖……” 楚寒烟狠狠闭了闭眼，直到口腔中都是他的鲜血，突有浓浓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她这是作甚？ 飞机失事而死的她能重生，能在这个遥远的时空中拥有她亲人，这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不是么？ 何必要为原主的事情苦恼？ 反正目的实现之后她就要离开的。 这个男人和原主过去的纠结、恩怨、因果等等，她都不该参与其中。 不该。 楚寒烟松开了凤无眠，将他的鲜血吞入腹中，静静看着怀中的小宝贝，寒气凝结在他的眼底和眉梢，如同冰霜一样洁白，转而又被吸收，如此循环。 等一切结束，已是暗夜初临。 楚寒烟给小公子换了衣服，哄他入睡，这才将照顾他的任务交给魁仙老翁和楚墨池，自己出去面对凤无眠。 不仅凤无眠，萧驰和薛绍礼也在，两人尴尬向楚寒烟行了礼，一时也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凤无眠的衣袖上染着血迹，如同氤氲在初雪之上的红梅，楚寒烟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道：“你怎么来了？” 凤无眠想起曾经尉迟泽和太医令说过的话，蹙眉道：“他是……毒发了吗？” “对。” 楚寒烟疲惫揉着眉心，眼中尽是倦意，在昏黄的灯火中，她纤细得让人心疼，也坚强的让人心酸。 凤无眠小心翼翼道：“烟儿，让我帮他可好？” 楚寒烟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冷笑道：“怎么，王爷忘记我曾说过的话了么？” 看着突然浑身戒备的她，凤无眠如同被人在胸口重重打了一锤，半晌喘不上气来。 楚寒烟目光冷然，淡淡道：“我信不过你，凤无眠。我的儿子容不得一点闪失更也不能有万一。” 凤无眠咬牙：“我会保护他的，胜过我的生命！” 楚寒烟一脸不耐：“这种无用的话，我不想听。” 凤无眠被她的态度刺得心中发疼，这就是不被亲昵之人信任的感觉吗？真他娘的难受。 “你不相信我的话？” 楚寒烟冷哼一声：“凤无眠，我儿子性命可曾胜过你千千万万种恩情？” 凤无眠深知上次小十五的事情伤了她的心，他眸光放软，郑重保证：“是！胜过一切恩情！” “呵呵……” 楚寒烟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灵魂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属于凤九的“意难平”再次卷土重来，如同惊涛骇浪般，打得她的理智步步退散。 “别说谎了凤无眠，凤九为了你付出了一切，你还不是选择相信了你的恩人？亲手害死了她？” 凤无眠乍一闻言，如同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还在腹中搅动一圈，肝颤寸断。 他死死盯着楚寒烟，久久沉默。 连一旁的萧驰和薛绍礼都感觉如临深渊…… 这两个人，凤无眠和楚寒烟，还有凤九，这到底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许久之后，凤无眠苦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对，我过去的确不信任她，我的确小觑她，因为她的身份只是暗卫。我的确傲世轻物，目中无人，我的确对她抱有偏见和小觑，因为我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我。是我错了，我也受到了惩罚！五年时间里我……失去了她，也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如果你觉得这个惩罚还不够，不如你刺我一剑如何？” 凤无眠说着，突然拔出饮血放入楚寒烟的手中，指着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齿道：“就是这里，就往这里……” 楚寒烟握着饮血，那剑柄应该是冰凉且冷硬的，她却仿佛握住了他跳动的心脏。 急促、滚烫又温热。 他牵引着她的手，直直逼近他的胸膛。 “王爷！使不得啊！” “王爷！” 萧驰、薛绍礼和护卫们心中大骇。 “你神经病？放开我！” 楚寒烟想丢掉剑柄，凤无眠却不让，他紧紧攥着她握着手的剑，内敛的情绪如同火焰般喷涌，他死死盯着她，道：“够吗？如果不够要我把心脏挖出来给她看看吗？” 楚寒烟几次挣扎无果，突然就不想挣扎了，挑眉道：“你挖啊，你挖了她能看到吗？凤无眠，凤九已经放下了过去，奔向了全新的生活，你若是一个男人，就不该纠结于过去。” 凤无眠被噎得恨不得咬死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他压下几乎将他没顶的苦意，艰难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楚寒烟莞尔一笑：“你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她……心悦于我！” “那又如何？她又不犯贱，都这样了难道还不醒悟吗？她在你身边多少年，将一切都给了你，你却能如此轻易地伤害她、怀疑她，追根揭底最重要的原因，不正是因为你不爱她吗？若对心中所爱，谁能忍心伤害质疑？” 不是的！ 不是的！ 可是面对楚寒烟嘲讽、讥诮的眼神，那一句“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因为眼前的人，是他的凤九，却也不是他的凤九。 他只能任由那些奔涌的情绪堵得他胸臆血气翻滚、撕裂，痛若锥心！ 盯着凤无眠受伤的眸子，楚寒烟不愿再护他争论，一把夺过饮血收入剑鞘，道：“凤无眠，你先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想找凤九回来，是想补偿自己的错？还是想承担自己的责任？又或者是爱她？” “……” “如果只是想补偿错误，想承担责任，那你就没必要了，因为凤九不需要。” 凤无眠自嘲，不错须臾盯着她，问：“如果是因为我……爱她呢？” 第137章 我答应你 凤无眠的声音极其沙哑，隐隐有些破碎。 如果因为他爱她？ 他爱她？ 可能吗？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出荒诞、滑稽的笑话。 “呵呵……”楚寒烟笑得妩媚又灿烂，“那就更没必要了啊，因为你的爱对她而言，一无是处。” 凤无眠眼眸红得可怕，楚寒烟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心中的痛处，叫他的伤口溃烂，鲜血淋漓。 他多想不顾一切地揭穿这个女人！ 如果他的爱一无是处，你为何要回来？ 如果你当真能放下了一切，你为何要回来？ 如果你真的不再在乎他一分一毫，你为何要回来？ 为何要回来撩拨他的心，让他喜悦，让他悔恨，让他痛苦，让他欲罢不能却又将他踩入泥泞和尘埃？ 楚寒烟她就是这个自私自利的小骗子！ 她明明……还爱着他！ 一定是如此，一定就是如此……她还爱他，她就是太痛了，所以想让他感受同样的痛楚。 如果这样能让她正视自己的心，那么他愿意。 她的痛是百，那他就还她千，还她万！ 凤无眠狠狠闭眼，遮住其中令人心悸的晦涩和暗淡，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哀伤和狼狈，楚寒烟看着，心中轻轻一颤，心底再次有苦意泛出。 好烦！ 一团乱！ 一团糟！ 楚寒烟握紧拳头，冷冷道：“凤无眠，我们就这样相处不好吗？别试图越过我心中的底线，因为我无法用我儿子的性命来相信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 后面的话楚寒烟没说出口，但凤无眠却听得真正切切，他死死攥紧拳头才能不失态，不为楚寒烟的诛心之言而发疯！ 言罢，满身疲惫的楚寒烟又看向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萧驰、薛绍礼，淡淡道：“抱歉二位，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们先离开么？” “好。” 二人尴尬点头，飞快从丞相府离开，只是两人心中已经明白了楚寒烟和凤无眠的“关系”。 这两个人并非爱侣，也并非夫妻，更像是……因为某种目的而不得不被绑在一起的人。 街口，薛绍礼笑道：“萧统领，告辞。” 萧驰颔首：“告辞，薛大人。” 两人各自回了府邸，刚一进门，萧钺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哥哥，您是不是看到王妃和世子了？” 萧驰点头：“看到了。” 小家伙一脸激动：“跟他们道谢了吗？” 萧钺对楚寒烟是万分的崇拜，从前在他眼中，女子都是如同娘亲一般纤弱柔美、相夫教子的，但没想到女子也能好像楚寒烟一样，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最重要的是，聪明睿智又帅气！ “还没呢。”萧驰转身落座，端起茶盏无奈道，当时的情况这么混乱，根本没机会和楚寒烟单独聊天。 “啊……”萧钺一脸失落，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家哥哥，气哄哄地走了好几圈，突然想起什么，道，“哥哥！你能不能把王妃娶回来啊？” 萧驰差点没砸了手中的茶盏，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萧钺这段时间备受家人宠爱，胆子也愈发地大了，他一把抱着自家哥哥的胳膊，撒娇：“你看啊！王妃这么好的女子，国色天香，聪明绝顶，心地也是极为善良的，对我们家还有莫大的恩情，在所有人都对我们萧家避之不及的时候，是她救了我们！她不是顶顶的好么？还有大哥你的眼光这么高，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娶王妃不是正正合适么？” 萧驰气笑了，咬牙道：“王妃可是摄政王的王妃。” 萧钺瞪眼：“你别以为我不懂，他们两根本就没举办婚礼也没拜天地，王妃只是叫的好听，其实啥也不是。” 萧驰一巴掌打在弟弟脑袋上：“你这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啊！”萧钺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狮子，“我没说错啊，王妃这么好的人，你为什么不争取？你是不是介意她嫁过人？这也没什么啊，你看那小孩，聪明伶俐彬彬有礼，比你弟弟我好多了，你们将来如果生一个孩子，一定会好像那小孩一样的，那我们萧家不就后继有人了么？” 萧驰真是哭笑不得，抵挡不住弟弟的胡搅蛮缠，他索性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但萧钺的话却莫名在他心头荡啊荡的，和楚寒烟哼唱的北地的调子一样，缭绕迂回，久久无法平静。 …… 萧驰和薛绍礼离开后凤无眠并没走，他固执留在了相府中。 夜露深重，沾湿他的衣摆，他却连拂去都不曾，只一瞬不瞬盯着楚承曦的院子，听着楚寒烟时不时传出的轻哄，还有小公子可怜的、无意识的轻吟。 一夜无话，天色将明。 等楚寒烟从院中出来时，凤无眠已经走了。 “呵……” 楚寒烟冷笑一声，吩咐重兰和岱鸢照顾好小公子，自己则是去沐浴整顿。 等楚寒烟返回后发现凤无眠又回来了，他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衫，看起来精神奕奕的，丝毫没有昨夜的狼狈。 楚寒烟一愣：“你怎么又回来了？” 凤无眠对她温和一笑，好似秋风夜露将他身上所有的不甘、躁动和暗涌都洗去了一般，平和又清冷，如同一轮皎皎皓月、一汪潋滟清泉。 但楚寒烟却感觉有些危险，还有说不出的别扭。 就在此时，小公子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凤无眠和楚寒烟，惨白的脸上立即蔓起笑意和红晕。 “娘亲、爹爹？” “嗯。”凤无眠柔声应着，轻轻将小公子抱了起来，“好点了吗？” 小公子有点激动，又有点羞怯：“你昨天一直在这里？” “嗯。” 小公子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低低：“我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你很坚强，不愧是男子汉。”凤无眠笑得清润，抱着小公子起身替他洗漱，因为两人在军营中度独处过一段时间，配合得倒也默契，只是小公子的发髻被扎得歪歪扭扭的，有些滑稽。 “哈哈哈。” 小公子摆了摆脑袋，揪揪也随着左摇右摆，东倒西歪，可爱得凤无眠和楚寒烟心都软了。 “我来吧。” 楚寒烟上前，细细替小公子梳理头发，男人却缓缓站到了她的身后，将她和小公子一起环在怀中，轻轻的、疲惫的开口。 “我答应你……” 第138章 捉奸? “我答应你……” 你若不想我靠近，那我就站在你的安全范围内，不越雷池一步。 我的心中有许多歉意，许多爱怜，许多悔恨不曾告诉你，但岁月方长，春秋富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一切。 楚寒烟，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珍宝，为了你，我愿意隐忍和退让。 请……不要离开我。 凤无眠虚虚搂着楚寒烟，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你干嘛？” 她的声音怒气满满，凤无眠苦笑一声，将无数的言语和感慨全部吞回腹中。 “我只是从这个角度学习一下如何梳发髻，你继续便可。” 楚寒烟咬牙：“那你放开我。” “这样看得最清楚。” “……”好一个不要脸的。 楚寒烟黑着脸给凤无眠展示如何疏离发髻，小公子脑袋上摇摇欲坠的小揪揪很快就变得可爱且牢固。 他回眸，看着自家爹爹抱着娘亲的画面，心里突然好甜好甜。 他一头扎入娘亲的怀中，憨憨得笑。 “嘿嘿嘿……娘亲，我好开心啊。” 楚寒烟被这小家伙笑得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脸：“小傻子，开心什么？”昨天还承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今天就说开心。 世上怎么有如何让人心疼的孩子？ “就是开心。” “好。” 楚寒烟轻轻小家伙的脸颊，对身后的男人道：“还抱着作甚，要准备用膳了。” “嗯，我让人准备。” 魁仙老翁和楚墨池都以为楚寒烟和凤无眠会就此翻脸，毕竟昨天楚寒烟的话说得可不好听。 没想到等他们二人赶到院子时，凤无眠竟然还在？ 这简直了……赶都赶不走啊？ 不仅如此，凤无眠还十分耐心地伺候小公子用早膳，一大一小相视而笑的模样，温馨得叫人心酸。 用了膳，“一家人”又乘坐马车回了摄政王府，几人刚下马车，就遇到了齐文帝派来的人，急急忙忙要休假着“婚假”的凤无眠回宫。 “王爷……是您禀告的扬州之事，皇上勃然大怒，还请王爷您亲自去一趟。” “本王晓得了。” 凤无眠着一张脸跟着宫人回去了，离开前还细细吩咐小公子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小公子心中暖烘烘的，甜甜道：“是，王爷。” 凤无眠张了张嘴，想让他喊他爹爹，可看着楚寒烟警惕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堵了回去，只道：“曦儿，我给你找个先生如何？” “先生？” “对，你也不小了，该继续学习了。君子六艺，都不能落下。” 小公子喜欢学习，因为多学习才能更好的保护娘亲。 “好。” “真乖。” 凤无眠一周，楚寒烟便将小公子托付给魁仙老翁，随后也开始了忙碌。 她换上男装去了大理寺的牢狱，萧驰和薛绍礼都在。看着她精神奕奕的模样，似乎从来不被昨日的事情所困扰，萧、薛二人不由得感叹。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但楚寒烟恰好反过来，她是如此的锐利、理智且强大，只有在做母亲的时候，才会别样的柔软。 就像是深海砗磲，在恐怖的深海和僵硬的外壳里，有最最的美丽、珍贵的宝珠。 “王妃。” “王妃。” “嗯，去验尸吧。” 二人一愣，道：“王妃，这尸体骇人，若要验尸，怕是会冲撞了王妃？” 楚寒烟淡笑：“死人不可怕，这世上可怕的是活人，走吧。” “是。” 萧驰、薛绍礼一直留意楚寒烟的状态，她若有一点不适之感，他们定立即把她请离。 但楚寒烟的神情很认真、很镇定，清冷的容颜不染悲喜，让二人莫名想到了慈悲威仪的神像。 仿佛在她眼中，万物平等，哪怕是一具可怕的死尸。 楚寒烟细细检查过三元道人的尸体，他双眼圆睁，脸色铁青，死状狰狞，嘴角同样有白色的泡沫，和李碧玉的死状一模一样。 处理好尸体后，楚寒烟又查看了关押三元道人的监牢的油灯，果不其然发现了绝命散的踪迹。 “是绝命散。” 二人皆是大惊：“可是王妃师父所制的药物？” “方子是我师父研制出来的，但这药物并非我师父所制。” “这……” “药物无可追踪，两位还是先查这大理寺中的内鬼吧。” “是。” 见楚寒烟起身要走，薛绍礼突然道：“王妃，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大理寺中有一些案件缺乏关键性的证据，不知王妃您可否留下来帮忙看看？” 楚寒烟挑眉：“验尸？” 薛绍礼一点以下犯上的罪恶感都无，坦荡荡：“王妃有惊世之大才，该物尽其用才是。” 楚寒烟笑了：“薛大人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下官和王妃一样，同样有牵挂天下百姓的赤诚之心。” “嗯，走吧。” “是！多谢王妃！” 楚寒烟一共查看了十具尸体，都是早先留下的疑难杂症，死状各有不同，有的甚至已经化作了一团白骨和干尸。 当然，白骨和干尸都算是保存好的，有些将烂而又未烂的，连萧驰都差点看吐了。 只有楚寒烟，屹然不动，面不改色。 真真是个彪悍的！ 楚寒烟的分析十分全面且详细，不仅薛绍礼和萧驰受益匪浅，就连大理寺中的仵作们也深有领悟。 渐渐的，来大理寺做顾问就成了楚寒烟的常态，凤无眠知道后并未阻止，只是让凤三贴身跟随，让他务必保护好楚寒烟。 这日，楚寒烟刚从大理寺离开，突然有人拦下了她。 那是一位身着普通青衫的家丁，神态就有些倨傲，甚至是冷冷带着鄙夷。 “见过王妃，王妃安康，王妃娘娘，我们夫人有请。” 楚寒烟笑道：“你们夫人是谁？” “王妃娘娘来了便知。” 那家丁说着，做出了“有请”的姿势。 凤三蹙眉正待开口，被楚寒烟摇头阻止。 很快二人便到了一处茶楼的大厅，楚寒烟看到大厅正中央的座位上坐着一位面容姣好、宛若富贵芙蓉花般的女子。 只这女子一副“捉奸”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第139章 无理取闹薛夫人 一看到楚寒烟，女子眼里划过深深的嫉妒和鄙夷，随即莞尔浅笑，优雅行礼：“臣妇，大理寺少卿薛绍礼之妻薛万氏，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安康。” 薛绍礼的妻子？ 薛绍礼成亲了？ 看他每日恨不得泡在大理寺的工作态度，楚寒烟还以为他和萧驰一样都是单身汪呢，而且这女子大腹便便，显然是快生了。 楚寒烟了然，知道是这段时日她在大理寺的工作惹人怀疑了。 她撩起袍角落座，淡淡笑道：“夫人免礼，找本王妃何事？” 周遭的人们早已好奇得竖起了耳朵，毕竟燕京城中的人都晓得，这段时间里摄政王妃天天往大理寺跑，却没人知道王妃去大理寺到底做什么。 不仅如此，每日里大理寺少卿薛大人都会在府衙前等候王妃，再微笑着、迫不及待的将王妃引入衙中。 薛大人是个丰神俊朗、兰枝玉树般的人，虽然比不得摄政王的天人之姿，但从前未婚的时候也是无数燕京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二人如此亲密，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但如果真的有什么，用得着这么光明正大，恨不得渲染的天下皆知吗？ 啧啧啧，每每想起，燕京城中人都热血沸腾，就等着看戏了。 楚寒烟坦坦荡荡，但落入薛万氏眼里却是厚颜无耻、挑衅嘲讽了，她气得脸色微泛青，可想起这位的手段，硬碰硬是绝对没有办法从她手下获得好处的。 她眨眨眼，未语先泣，嗓音缠绵又哀怨：“王妃，臣妇已有十日不曾见过夫君了，听闻王妃您和臣妇夫君日日相见，是否能轻王妃代为转达一句，就说臣妇和臣妇肚子里的孩子都十分想念他。” 听听这说话的技巧，半句不是不说，却只差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守妇道、勾引他人夫君了！ 她莞尔一笑，道：“夫人，本王妃去大理寺衙门只是为了办案，至于薛大人的私事本王妃一概不理，既然夫人您如此想念大人，不如遣家丁给大人送信如何？” 薛万氏摸了摸眼角的泪珠：“我家大人说了，这些时日里公务繁忙，让臣妇勿要去打扰。只臣妇不懂了，若公务繁忙，为何日日有空与您会面呢？” “因为我们办的是公务。” “王妃莫要讲笑了，大理寺这等凶煞之地，有王妃一女子何事？哎，可怜我的孩子，即将出生了，却十日不曾见过父亲，他父亲的魂啊，都不知道被谁勾走了，只是大理寺凶魂遍地，在哪些地方做些有违天理的事情，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说着，薛万氏还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肚子。 楚寒烟也没了耐心，叫来店小二点了一壶茶。 这茶楼甚是优雅，为了确保茶水的热度还配了红泥小火炉，楚寒烟先是优哉惬意地品了两口茶，这才道：“薛夫人，你可知道当今圣人最看重文武百官何种特性？” 薛万氏一愣，道：“这，自然是忠心、品格和才能。” 楚寒烟颔首：“薛夫人所言不错，忠心、才能、品格，而这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品格。无品之人如何能协助明君治理天下？” 薛万氏不得不收起泪水，尴尬道：“诚然。” 楚寒烟又道：“薛大人身为国之栋梁，刚正不阿，学识渊博，一心为民，品格超绝。” 听楚寒烟夸自己的丈夫，薛万氏气得要死，可面上还要为此微笑。 楚寒烟品了一口茶，笑道：“这君与臣于国，就好似夫与妻于家。君臣皆是才能卓越、品格高尚之人，国家才能昌荣；夫妻皆是就相互体谅、彼此信任之人，家室才能安宁。夫人，你可明白？” 薛万氏气得银牙紧要，这楚寒烟还冷嘲热讽，说她不信任自己的夫君，不体谅自己的夫君？ 她就是太信任，太体谅了，才会让这对狗男女在全燕京城人的眼里偷情，而今她只要出门就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笑她又蠢又笑，笑她愚笨又无知，怀着孩子连楚寒烟这样一个过了几手的破鞋都比不过。 还有那凤无眠，他是疯了吗？为什么管管楚寒烟？ 薛万氏也不哭了，冷冷道：“王妃此言，想必是对我夫君十分了解了。” “本王妃说过，本王妃去大理寺只是办公事。” “好一个办公事，办得十日不着家，只怕是办到温柔乡中去了吧？” 楚寒烟心生不耐，若眼前的女子不是薛绍礼的夫人，也没有怀着身孕，看她不教她做人。 “薛夫人如果想知道，日后亲自去大理寺查看便是，本王妃还有事，先告辞了。” 楚寒烟言罢起身便走，薛万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突然抄起桌面的茶壶狠狠掷向楚寒烟。 那可是楚寒烟新点的茶，壶里的水温在火炉上还是滚烫滚烫的。 “王妃小心。” 凤三猛得挥出一记掌风，将茶壶一巴掌拍回了薛万氏的方向，“哐当”一声砸在她身后的墙上，摔得四分五裂，吓得薛万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当场就动了胎气。 “啊……救命……救命……” 凤三才不理这鬼哭狼嚎的女人，只细细盯着楚寒烟道：“王妃，您的手被烫伤了。” 哪怕凤三的动作很快，可楚寒烟的手背上还是难免被热水泼到，红艳艳的，看着就疼。 楚寒烟摇摇头：“我不碍事。” 她两步上前蹲到了薛万氏的身边，想给她把脉，却被她一巴掌挥开。 “你滚开！你个害人精！你害我孩子！！” 这一掌非常凑巧，恰好打在楚寒烟被烫红的手背上，气得凤三恨不得掐死这无理取闹的女人。 “你找死？” 楚寒烟不再靠近，淡淡对那些乱作一团的丫鬟婆子道：“还不赶快把你们主子带回家中请大夫？还有，请薛大人回府。” “啊……是……” 楚寒烟的气势太惊人，众人不知不觉便跟着她的命令走。 只是她们刚把人扶起来就看到了一团湿濡，那婆子尖叫道：“不好，夫人的羊水破了！” 第140章 掌嘴 瓜熟蒂落，从羊水破到生产，快则半个时辰，慢则可能要一天，但薛万氏不是正常的破羊水，而是摔得。 这一下所有人都手忙脚乱，连同着薛万氏本人在内也哭得满脸是泪、好不可怜，整个茶楼中都是她凄厉的嚎叫，听得众人心头发颤，诚惶诚恐。 “哎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人带回去啊。” “是啊，继续留在这里可是不得了啊。” “是……” 婆子们想扶起薛万氏，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倒霉，原本清朗的天空突然暴雨！ 不仅仅是暴雨，还有冰雹夹在其中，霎时间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完了！” “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大雨薛万氏是定然回不去的，连请大夫也要花费些实时辰，薛万氏这是在劫难逃了吗？ 楚寒烟叹了口气，一把挥开身边的婆子们，拦腰将薛万氏抱了起来，对凤三下令：“去王府把我的药箱带来，还有，让岱鸢、重兰、大双和小双一起来，告诉她们这里有个动了胎气的产妇，她们知道要准备何物。” “王妃？您要救他？可是她刚才满嘴污言秽语，这……” “还不快去？” “是。” 凤三只能冒雨赶去王府，楚寒烟又问了茶楼的构造，知道茶楼后院还有打尖的客房，当即要了一间，吩咐茶楼老板烧水，越多越好。 老板此时早已急得满头是汗了，大理寺少卿的夫人如果在他这里出了什么纰漏，他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但如果楚寒烟愿意主动承担起责任，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而今楚寒烟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丝毫不敢怠慢。 “我不，我不要你救，我要回薛府，我要夫君！你这个刽子手！” 楚寒烟耐心告罄，抬手一巴狠狠摔在薛万氏的脸上：“给本王妃闭嘴！” 凌厉的神情和音调吓得薛万氏都傻了。 “若不是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你哪怕死在这里也是活该。” “你、你、你……” 薛万氏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你身为一个母亲，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孩子，甚至还把他当成争宠的工具，你难道不会内疚吗？” “你知道什么！薛绍礼的眼中从来没有我！没有！我费尽心思嫁给他，并不是想这样过一辈子！” “关本王妃屁事，本王妃不想听你的苦情戏，不想一尸两命就别哔哔。” 薛万氏从未见过如此冷血冷情的女人！ 这他娘的，还是个女人吗？ 薛万氏终于安静了，因为她从楚寒烟的身上找不到共鸣，说再多也是废话。 楚寒烟果断抱着人上了楼，替她把脉后立即施针，很快薛万氏的疼痛就减轻了。 “王妃，我们少夫人的孩子……是不是保住了？”婆子小心翼翼地问。 楚寒烟淡淡开口：“嗯，但羊水已破只能生产，好在她的孩子本就足月，问题不大，可以催生。” “真的吗？” 楚寒烟看着婆子、丫鬟们恐惧的眼神，淡淡点了点头。 她们对楚寒烟是感激万分，恨不得把她当成活菩萨来拜拜。 毕竟如果薛万氏出了事，她们也要陪葬。 “谢谢！谢谢您！王妃！” “谢谢王妃娘娘！” “不必。” 楚寒烟出了房间，没过多久，岱鸢等人也匆匆赶到了，一同来的还有燕京城内有名的妇科圣手和稳婆，就连薛府和万家的主母也不辞辛苦赶了过来。 两位夫人听下人们说薛万氏和摄政王王妃发生了冲突，动了胎气，赶到后二人看到楚寒烟就跟看到仇人一样，恨不得上去抽她两巴掌！ 万夫人眼眶通红：“楚寒烟，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如果我女儿和外孙今日有任何闪失，我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薛夫人蹙眉对身后的大夫、稳婆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夫人看看。” “是。” 妇科圣手和稳婆们介入，硬生生将薛万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赶了出来，她们正欲解释，就被万夫人狠狠甩了几巴掌。 “护主不利！要你们何用！来人！把这些家伙都压下去！” “是！” “万夫人，老夫人，你们听奴婢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拖出去打死！” 说打死的时候，万夫人的眼神死死盯着楚寒烟，气得岱鸢等人脸色铁青。 “小姐，这些人如此不讲理，我们何必帮他们？我们走！” “就是！小姐，我们回府！何必受这些窝囊气！” 楚寒烟笑了笑，道：“还没让她们给本小姐下跪道前，走什么走？” 今天若不把这个事情完完整整地解决了，日后就更说不清了。 她还给薛万氏把过脉，情况并不复杂，应该能顺利生产。 果不其然，妇科圣手们也是这样回禀的两位夫人，一时之间众人皆是心中大定。 定下了之后就是轮到对楚寒烟发难的时候！ 万夫人眼神冷得如同寒冰，阴冷又怨毒道：“楚寒烟，你为何要将热水壶砸向我女儿恫吓她？你明明知道她是个孕妇！你此举是不是想害死她，想取代她？” 楚寒烟淡淡道：“掌柜的，你来说。” “啊？是……”掌柜的硬着头皮如实禀告，“万夫人，薛夫人，是薛少夫人先向王妃泼得热水，被王妃的护卫挡了回来，少夫人这才被自己丢的壶吓了一跳……”自作自受的！ 后面几个字掌柜的没胆量说。 万夫人一愣：“我儿为何无缘无故泼你？定是你欺人太甚！你自己不知检点，日日伪装成男子在外勾三搭四，不伦不类！” “亲家母，你少说一句。”薛夫人轻声提醒。 “为什么少说？”万夫人怒斥，“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夫人虽然文雅但也不是软柿子，否则也不可能养出薛绍礼这样的人，她当即道：“亲家母，现在事情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你就随意给绍礼定罪怕是不妥。” “还要什么水落石出？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事实！” 楚寒烟算是明白为何这薛万氏如此嚣张、如此目中无人了，只因为她有一个更嚣张的、更目中无人的母亲。 “呵呵。”楚寒烟冷嗤一声，道，“重兰，这等狗嘴吐不出象牙之人，给本王妃掌嘴。” 第141章 这彩虹屁吹得 重兰得令上前，一巴掌甩在万夫人的脸上，什么朝廷重臣之妻，什么诰命夫人，楚寒烟根本不在乎，打了再说，反正有爹爹、凤无眠和老皇帝给她兜底。 万夫人被打蒙了，半晌道：“你、你敢打我！” “再打。” “是！” 接连几巴掌下去，打得万夫人头昏脑涨，她突然发疯了一样还击。 “楚寒烟！你敢打我！” “你敢打我！” 薛夫人连忙阻止，可是那里是万夫人的对手，场面怎一个混乱了得？ 突然，有人什么东西打在了万夫人的腿上，她一个趔趄重重跌倒，怒气冲冲看向那风雨呼啸之地。 “是谁！” “王爷。” 凤三恭敬行礼。 有人缓缓踏过雨幕而至，那人身着白色长袍，面如冠玉，风华绝代，怀中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是摄政王凤无眠又是谁？ 凤无眠淡淡看了躺在地上的万夫人一样，后者如同窒息了般，突然喘不上气来。 “臣……臣妇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无眠没理会在场错愕万分的人群，径直走向楚寒烟，低声道：“怎么出来了这么久？” 楚寒烟：“遇到了一些事情。” “天凉了，把大氅穿上。” 凤无眠接过凤一手中的衣物，细心替她批好，小公子则是一头扎入了她怀中：“娘亲，娘亲，我来接你回家。” “好。” 楚寒烟抱着小公子亲了一口，抬眸看向万夫人，道：“接着打。” 还打？ 楚寒烟当着自家儿子的面也如此雷厉风行吗？ 重兰下手狠辣，万夫人怕得一个哆嗦，突然一道声音夹着风雨传来。 “住手！” 匆匆赶来的正是薛绍礼。 他本来潜心专注于工作，乍一听说薛万氏和楚寒烟闹了矛盾他还不相信，毕竟楚寒烟这样爽朗大气的女人，怎会和薛万氏这样的后宅妇人一般见识？ 但他万万没料到薛万氏会因此动了胎气，虽然不喜薛万氏，但她肚子里的终究是他的血脉。 此时的薛绍礼满身雨水很是狼狈，见面便道：“不知岳母所犯何事？还请王爷息怒、王妃息怒。” 楚寒烟冷冷道：“薛绍礼，本王妃只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休怪本王妃翻脸不认人。掌柜的，你从头到尾说一次。” “是。” 那掌柜的战战兢兢讲完，楚寒烟又看向在场其他人。 “掌柜的所言是否属实？” 众人连忙道：“属实，自然属实。” 薛绍礼听罢，一张脸已经黑成了碳，就连薛母也满目震惊。 别人家的儿媳妇都会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夫君，她这个儿媳妇怎么回事？赶着趟给自己丈夫泼脏水，这是想把自己的夫君打落万丈深渊吗？ 还有，儿媳妇即将生产，整日里都在府中不曾离开，是谁对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薛夫人盯着万夫人：“是你告诉儿媳妇的？” 万夫人不服气：“是我又如何？楚……王妃，如果她和薛绍礼没染，她为何天天去大理寺，你们分明就是欺负我女儿！” “闭嘴！”薛绍礼感觉遇到这对母女就是他人生的灾难，“丢人现眼至极，这十日来王妃是特意帮我们整理冤假错案的文献，修订律法，除了本官之外，大理寺卿汤大人，刑部尚书厉大人，左都御史金大人都在！你们！你们竟敢如此抹黑王妃，抹黑朝廷命官，诽谤皇室！” “什么？” 万夫人就是非常典型的娇养的大小姐，对后宅之事得心应手但一旦涉及前朝就捉襟见肘。 乍一听到这些官吏之名，吓得她微微一颤，结巴道：“你你你……你忽悠谁呢？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和这些大人们平起平坐？还修订律法？简直荒谬！” 薛绍礼一脸嘲讽地道：“万夫人，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你不成功不代表别人不成功，你活得狭隘也不代表别人活得狭隘！” 一直沉默的凤无眠轻轻握住楚寒烟的手，道：“本王王妃有经纶济世之才，怀瑾握瑜之德，却总因为尔等蠢货屡屡被猜忌。知道者知你之愚昧，不知者定以为尔等乃故意而为之，为得就是害我大齐损失栋梁。万夫人，你该当何罪？” 楚寒烟：“……”着彩虹屁吹得。 “我我我……”万夫人是怕得浑身都在颤抖，“我我我，我没有，我只是看我女婿老跟她一起，这才……这才胡说八道的……” “话说八道？”凤无眠嗤笑道，“看来万大人是官职坐得太高，都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万夫人连忙跪在楚寒烟面前：“王妃，王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愚妇这一回吧。” 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万夫人眼中都是恶毒，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四处散播楚寒烟和薛绍礼的坏话！ 这个女婿她一开始就瞧不上，若非女儿非要嫁他，她怎么会妥协？ 好家伙，娶了女儿之后又一直不圆房，好不容易圆房了他又跟楚寒烟这种寡妇牵来扯去，看她日后怎么收拾这对狗男女！ 万夫人正想着，客房里的大夫突然跑了出来，惊恐道：“夫人，情况不妥啊。” 一说自家宝贝女儿有不妥之处，万夫人连跪都顾不上了，忙起身跑向客房：“怎么了？怎么了？” “这……夫人，大大的不妥啊，要不您进去看看？” 薛万氏的羊水不断地流，却没有继续开指的趋势，再这么下去，羊水流光后孩子还没出来，这就有可能会窒息成为死胎啊。 大夫和稳婆各种法子都试了，就是不成。 万夫人和和薛夫人进去看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脸都吓白了，半晌后薛夫人道：“这……要不然试一试催产汤吧！” “不行！”万夫人一口回绝，“催产汤这等狼虎之药会伤我儿根基！女儿不是你的，你不心疼对吗？” 薛夫人此时对这个亲家是五百个看不上眼，怒笑道：“你心疼？你心疼你在你女儿面前胡说八道，幸好那热水没真的泼到王妃的身上，否则你们哪怕是死都难辞其咎。” 第142章 辛苦了 凤无眠眉心紧蹙，这才发现楚寒烟一直将另一只手乖乖藏在云袖之下，他眯眼道：“手拿出来我看看。” 楚寒烟：“我没事。” 凤无眠：“拿出来。” 他的声音又冷又凉，还暗含压迫，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强势。 楚寒烟和他对视，澄澈的眼中满是凛冽，如同一只倔强的、炸毛的小猫咪。 凤无眠无奈叹了口气，对她怀中的小公子使了个眼神，小公子点头，一把抓着自家娘亲的右手手腕递给王爷爹。 果不其然，一片红彤彤的、触目惊心的痕迹浮现。 “楚寒烟！”凤无眠心中一痛，咬牙切齿，“你就这么不懂的爱惜自己？” 小公子也瞪眼：“娘亲！你就这么不懂爱惜自己？” 楚寒烟：“？？”儿子你咋回事？怎么被凤无眠这狗男人教坏了？ 楚寒烟被一大一小看得有些心虚，喃喃道：“没事，现在上药等等不好帮忙。” 帮忙！ 对了！ 万夫人猛得走到楚寒烟面前，“噗通”跪倒在她面前，道：“王妃，臣妇知道您医术超然，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王妃！” 听到万夫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在场众人都惊了。 “苍天大地，现在的名门贵妇这么不要脸的吗？” “前一刻还恬不知耻地给王妃抹黑，后一刻听到自己的女儿没救了，又立即想要抱王妃的大腿？” “好恶心！” “呕，干嘛呢？” “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还是一个没出生孩子？” “王妃还是别掺和吧，那男人我认得，是有名的妇科圣手，连他都束手无策就真的是没救了，这种时候去掺和，万一大理寺少卿夫人还是没救，这不就得凭白无辜被牵连啊？” “对对对，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听到这些议论，万夫人怕得都在颤抖：“王妃，是臣妇愚昧，您帮帮臣妇女儿吧，她还很年轻啊，您如果真的恨，臣妇愿意把这条老命给您啊王妃。” 薛绍礼也对着楚寒烟躬身道：“还请王妃救内人一命，王妃请放心，一切后果都由我们自己承担。” 万夫人飞快点头道：“对对对，由我们自己承担。” 看着万夫人红肿的脸颊，眼神满是悲戚，楚寒烟淡淡移开了目光，道：“若非夫人赶到，本王妃已经在房中了，岱鸢，把药箱拿上，我们进房。” “是。” 万夫人这才看到楚寒烟的侍女们手里拿着的正是药箱，一时更是羞愧异常，老脸通红。 原来楚寒烟并没有因为女儿找她麻烦就见死不救，更没有故意刁难和为难她的意思，如果不是自己跳出来一通指手画脚，女儿的情况恐怕已经好转了。 惭愧！ 她实在太惭愧，太傲恼了！ 难怪女婿说楚寒烟能和诸位大人平起平坐甚至是修订律法，她的胸襟和气魄，远远不是她能比拟的。 此时万夫人完全将楚寒烟打她巴掌之事抛诸脑后了，毕竟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 楚寒烟进了房间，先是净手消毒，但因为手背上有烫伤的痕迹，这让她痛得轻轻抽了口冷气。 “小姐，要不让奴婢来吧？” 岱鸢心疼楚寒烟，主动申请代替。 “不必。” 楚寒烟摇头，又细细给薛万氏诊断了一番，吩咐他们去熬一碗参汤，自己则是用银针刺激穴位来助产。 薛万氏一直是浑浑噩噩的，隐约中还能看到楚寒烟的模样，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气。 因为这个女人打了她巴掌。 如果薛万氏知道楚寒烟不仅打了她的巴掌，还打了她娘的，一定会气得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啊……” 她突然痛得喊了一声，楚寒烟抓紧机会将参汤喂入她口中。 “喝。” 简单明了的命令，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薛万氏怕得抽了抽，乖乖喝下参汤。 施针之后效果果然好了，稳婆欣喜道：“开了开了，开了开了，少夫人您再坚持坚持！” “好痛……” “呜呜……” “好痛……” 整个临时产房中只有薛万氏的哀嚎，以及楚寒烟偶尔不近人情的冷言冷语。 “喊什么喊，留点力气。” “啊！楚寒烟你这个女人，你太恶毒了！” “呵呵……” …… 六个时辰之后，天色即将破晓，薛万氏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儿。 薛万氏看到女儿后委屈得当场哭了出来：“我女儿怎么这么丑？” 楚寒烟想起自己看到小公子的时候，第一句也是怎么这么丑，气得师父没跳起来打她一顿，但看着看着，小公子就成了天下第一可爱的了。 楚寒烟命人将药箱收起准备离开，薛万氏却突然道：“等等。” “怎么了？” 薛万氏憋着嘴，轻声道：“你的手，没事吧？” “没残废，若是残废了，你现在已经去了鬼门关了。” 薛万氏被楚寒烟噎得慌，道：“对不起……我只是……” “打住。”楚寒烟淡淡道，“你自艾自怜那套本王妃不爱听，你自己消化吧，还有，本王妃可是要收诊金的，老参五百两，施针一百两，陪同一百两，接生一百两，一共八百两白银，少一分都不成。” 薛万氏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感动被打得粉碎，她吃牙咧嘴道：“就没见过比你更无情的女人！” 楚寒烟：“呵呵，好巧，本王妃也不曾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薛万氏：“……”想打人！ 楚寒烟转身下了楼，看到小公子正窝在凤无眠的怀中睡得香甜，楚寒烟心中莫名一酸，轻轻上前啄吻了就小公子的脸颊。 小公子懵懵懂懂睁开眼：“娘亲，小弟弟、小妹妹出生了吗？” “出生了，是个小妹妹。” “哦。”小公子点头，又道，“刚才这位姨姨喊得好大声，她是不是很痛？” “痛啊。” “那娘亲当年生我的时候痛吗？” “不痛。” “真的？” “嗯，因为我们曦儿很乖很乖啊。” 女人的音调极为温柔，柔得凤无眠心头发酸，她和他之间错过了太多，但幸好苍天给了他补偿的机会。 他起身轻轻搂住她的腰肢，深深吸了口她的气息，低低地、沉沉地开口。 “辛苦了。” 当年曦儿出生时不在你的身边。 还有，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辛苦了，日后的一切，我都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第143章 你瞧瞧你，不争气的 楚寒烟以为凤无眠说得是她替薛万氏接生辛苦呢，道：“也没什么。” 随后她又看向学薛绍礼，见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恭敬道：“多谢王妃之恩，改日下官再亲自登门道谢。” 不仅是面不改色，就连他的眼睛也毫无波澜，更没有出为人父的喜悦。 楚寒烟微微一愣，不做评价，道：“不必，告辞了。” “恭送王爷、王妃、世子。” 出了院子后，小公子有些失落地问：“娘，为什么薛叔叔做了爹爹还不高兴呢？他不喜欢小妹妹吗？为什么会有爹爹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楚寒烟知道小公子是想起了自己，她轻轻啄吻他的脸颊，哄道：“有些事情便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容外人置喙。但娘可以告诉你，娘非常喜欢我们曦儿。” 小公子可怜巴巴地看了眼凤无眠，突然死死抱住了楚寒烟。 “嗯。” 凤无眠被小公子“嗯”看得心中发疼，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五年的缺席对他的伤害是多么的大。 但他依旧长成了可爱又乖巧的小人儿，不曾恨他，也不曾抱怨他，更没有偏颇愤世。 这都是因为楚寒烟有一颗赤诚、明亮的心，他才会如此可爱的吧？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 感谢她没有将仇恨、迷茫和怨念，延续到孩子的身上。 “我也是。”凤无眠微笑着道，目光真挚又温柔，“我也非常喜欢我们曦儿，从认识你的那一刻开始就喜欢你。” 小公子揪起来的心一下就放松了，怯怯道：“真的？认识我之后就喜欢我了吗？” 凤无眠颔首：“嗯，真的，不仅从前喜欢，未来也将一直一直，喜欢到永远。” 小公子羞涩笑笑：“那我们打钩钩？” 他朝他伸出短短的、胖胖的小拇指，可可爱爱。 凤无眠一愣，向楚寒烟投去了求救的目光，无声地问：打钩钩是啥意思？ 楚寒烟笑：“笨，竟然连打钩钩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喏，就是这样。” 她将小公子塞入凤无眠的怀中，又抓起他的手捏起小拇指勾住小公子的。 不得不说，凤无眠这狗男人真是上天独一无二的宠儿，连一根小拇指都长得比别人修长、比别人好看，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好似艺术品般。 一大一小两人勾着手指，轻轻晃动，软糯糯的童音念着幼稚的承诺。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凤无眠笑了，眼里的光芒宠溺又迷人。 “不骗人，永远都不骗。” …… 是夜，距离上次“得手”已过了月余，楚寒烟有些紧张，因为她这个月月事没来。 但月事没来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深重寒毒的她月事从来都不准。 她一瞬不瞬盯着魁仙老翁，心中不断祈祷，后者没好气道：“盯着为师看什么看？” “中、中奖了吗？” “中你个脑壳！为师都说了，不会有这么容易让你再加把劲，你这半个月是不是不曾和他同房？” 楚寒烟脸都绿了：“如果中奖了还睡来干嘛？白睡吗？” 魁仙老翁一个白眼翻过去：“你体内的寒毒才刚刚清除，不多努力两下，什么时候才能中奖？” 楚寒烟咬牙：“可最近我没什么由头去睡他啊。” 魁仙老翁做出震惊的表情：“你睡就睡呀，还需要什么由头？你不就是馋他的身子吗？” 楚寒烟感觉自己的人格收到了侮辱！ “师父！我！没！有！” “哦。”魁仙老翁很冷淡，“你不是刚刚帮助三司之人修订了大齐的律例吗？这就是个好由头了？让他用身子谢你。” 楚寒烟头疼：“律例修订已久，现在才提出要睡他，这不是色心大作突然起意色胆包天吗？我不要面子的呀？” 魁仙老翁一巴掌拍在楚寒烟的脑袋上：“你有个甚面子？走走走，没成功之前都不要来烦为师。连为师养的寒鱼都到了繁衍的季节，你瞧瞧你，不争气的。” 楚寒烟：“……” 靠！ 楚寒烟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出了魁仙老翁的院子，岱鸢、重兰等人一看到楚寒烟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又失败了。 回燕京城几个月了还没得手，这大大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两人对视一眼，岱鸢轻声建议：“小姐，是不是凤无眠身子骨不好？要不要奴婢给你找点药来？” 想起那几夜惨痛的教训，楚寒烟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别别别，千万别。” 凤无眠那厮就是个脱缰的野马，啊不对，是脱缰的汗血宝马，还用药，她的腰还要不要了？ 重兰道：“依奴婢看，将那凤无眠抓起来绑在床上，您瞧着日子临幸他，十天半个月后，一定会有好消息。” 楚寒烟：“……”她的侍女怎么一个比一个流氓？“咳咳咳，放心，一切都在本小姐的掌控之中，莫要惊慌。” 两人朝楚寒烟投去狐疑的目光，后者愤怒道：“干嘛，你们小姐的话都不相信了么？” “哦，奴婢们信。” 突然想起什么，岱鸢道：“小姐，门外又有人来求医。” “又来？”楚寒烟一脸震惊道，“求什么？” “咳咳……”岱鸢尴尬道，“自然又是求子。” 自从楚寒烟狠狠收拾了一顿万夫人后，又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救了薛万氏，万夫人对楚寒烟是钦佩得不行，见人便说楚寒烟，是个难得一见的神医，尤其擅长妇科。 楚寒烟恨不得呸她一脸，她堂堂魁仙老翁的传人，竟落得了一个妇科圣手的名号？这叫她情何以堪？ 这不，而今王府日日堆满了上门求医的妇人。 楚寒烟本不予理会，只是这燕京城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有些还是和自家老爹有关系的，她不得不帮。 但帮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将楚寒烟烦得够呛。 楚寒烟嘴角一抽：“推了。” 岱鸢叹气道：“怕是推不得，今日来的是大理寺卿汤大人的儿媳妇和一位神秘女子。” 第144章 凤九 大理寺卿汤大人在楚寒烟被人污蔑的翌日便上书禀告皇上，不仅将楚寒烟夸出了花来，还狠狠整顿了一番那些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们，虽然楚寒烟并不需要，但这个情她还是承了。 所以汤大人的儿媳妇，楚寒烟不得不“接待”。 楚寒烟：“哎～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神医，没有之一，让她们在花厅等我，我马上来。” 看着楚寒烟一副“我要枯”了的脸，岱鸢、重兰忍不住笑了。 “是，小姐。” “遵命，小姐。” 楚寒烟换好衣物来到花厅，但见两位妙龄女子正坐在其中等候，一人衣着素雅，一人戴着面纱，素雅女子瘦弱，面纱女子则是更为高挑。 楚寒烟看了看，和自己差不多高，在这以娇小玲珑为美的时代中并不多见。 素雅女子看到楚寒烟后起身盈盈一礼：“民妇汤林氏参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千岁。” 汤林氏，这就是大理寺卿汤大人的儿媳妇咯？ 而汤林氏身边的面纱女子则稳稳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倨傲来。 “嗯。”楚寒烟也不计较她的失礼，只淡淡颔首，转身落座道，“谁要看诊？” “是我。”戴面纱的女子开口，声音清冷又悦耳，让人莫名想到了天山上的泉。 和她的声音相符合，她的眉眼极同样涤尘埃，是微微上扬的凤眸，潋滟优美，十分好看。 不仅楚寒烟看着有些惊讶，连一旁的岱鸢、重兰也看得怔楞。 因为这双眼睛和楚寒烟的实在太像了，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楚寒烟的眼睛更亮更澄澈些，而这双眼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岱鸢心怀狐疑，捧上脉枕，女子将手腕放在其上，那如玉般的肌肤看得楚寒烟晃了晃眼。 而她的手腕上还有着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过一般。 楚寒烟细细把脉，惊讶于女子体内的“复杂”，道：“不知道这位小姐想要瞧些什么呢？” 汤林氏道：“王妃，您看她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失忆了？” “对，这位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欲答谢她，但她却不要谢礼，只是想让我替她请一位名医，说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我带着这位小姐看遍了燕京城的大夫，却没有一人能说出这位小姐的具体症状，都说是受到了剧烈冲击才会失忆的。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求到了王妃这里，还请您伸出援手。” 楚寒烟眼神闪了闪，道：“这位小姐不仅失忆，体内还留有毒素，内力似乎也被人强行封锁了，麻烦可不少呢。” 汤林氏急了，道：“那可怎么办？” “不知道呢。” “王妃娘娘，您可一定要帮帮我的恩人啊，她为人和善又纯良，是个极好的。” “哦。”楚寒烟淡淡应了一句。 这面纱女子见楚寒烟并不愿帮助自己，起身道：“既然王妃不愿相助，那便就此作罢吧。” 正说着，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原是凤无眠回来了。 凤无眠身着华贵蟒袍，头戴紫金冠，显得丰神俊朗，气势慑人。 他眼里有着浓浓的煞气，显然这段时间的大案、要案并不少，只是这一股煞气在看到楚寒烟的瞬间就化成了融融春水、潺潺碧波，漾着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柔。 “为何在此处？是等我吗？” 凤无眠说着，想伸手握住她的手，被楚寒烟一巴掌打落。 “王爷，有客人。” 凤无眠这才发现有二人正半蹲在一旁，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起来吧。” “谢王爷。”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在二人起身的一瞬间，面纱女子脸上的遮挡物便悄然飘落在了凤无眠的脚边。 凤无眠眉心一蹙，那女子轻声道：“抱歉王爷。” 说着就要俯身去捡拾自己的面纱，全然没发现凤无眠因她这四字而微微怔楞的神情。 捡起面纱后，这女子匆匆忙忙想戴上，凤无眠却道：“抬起头来。” 女子身躯一僵：“恕民女难以从命，民女容貌丑陋，怕是会吓着王爷。” 汤林氏也急得一头冷汗：“王爷，我这朋友蒙受大难，不仅失忆而且容貌受损，怕是会吓到王爷您。” “抬起头来！”凤无眠再次道，声音又沉又冷，让人辨别不出其中的情绪。 “是。” 女子缓缓抬头，入目是一张难以言说的脸。 大大的、宛若蜈蚣般的疤痕爬满她的双颊，乍一眼看去，容貌若鬼，多看你一眼都会做噩梦的那种，但她却有一双十分惹眼的眸子，清清冷冷的。 一看到女子的这张脸，跟在凤无眠里面身后的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凤九？” “凤九！” 女子被他们的惊呼吓了一跳，道：“凤九是谁？是我吗？” 凤三为人最是呱噪和直率，惊呼：“对！你就是凤九！你还活着！” “凤九”后退一步，提防道：“我不认识你们。” “王妃，您看……”凤三焦虑地看向楚寒烟，“是您的师妹啊，您快救救她！” “凤九”冷哼一声：“休得骗我，什么师妹？方才这女子并不愿意替我看诊，又如何能是我的师姐？” 此话一出，所有凤字头的侍卫们都愣住了。 他们和楚寒烟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却也晓得楚寒烟是个大气爽朗的女子，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的师妹看诊呢？ 除非，她是故意的！ 这……可能吗？ 感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楚寒烟这才从“震惊”中回神，道：“怎么了？” 不是楚寒烟不认真，而是眼前之人委实太丑了，她看到她的第一反应是原来她过去把自己易容得这么丑？亏凤无眠能“吃”得下去啊！ 可怕可怕！ 第二反应是好奇凤无眠这狗男人啥反应？他到底能不能看出眼前这人是假冒的？ 而且这假凤九也是个狠角色，一来就不着痕迹给自己穿小鞋，这不，凤字头护卫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 也是，一个是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一个是害了同伴的丞相家的小姐，她若是他们，也会第一时间站在“凤九”那一边。 第145章 让人又爱又恨 楚寒烟心中甚是期待，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凤无眠，就等着他“痛哭流涕”、“失而复得”、“感人肺腑”的表现，不料他淡淡盯着“凤九”看了片刻，便移开目光对自己道：“今晚想用什么菜肴？” 楚寒烟：“？？” 啥？ 怎么和预料的不一样？ 凤无眠抬手轻轻撩起她鬓角的碎发，声音浸着轻和柔：“石斛炖老鸭汤可好？再来一例梅子炖乳鸽、鲍汁扣鹅掌花胶、百花酿辽参和血燕？嗯，你喜食肉，再来一例古法闷羊羔吧。但不可多食，否则要积食了。” 这周全的，楚寒烟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她嘴角一抽，连忙扣住凤无眠的手轻轻在掌心戳了戳，无声道：喂喂喂！凤无眠！是凤九啊！凤九！ 她的指尖细细的，戳得凤无眠神情愈发宠溺：“我知道。” 楚寒烟一个白眼翻过去，你知道个求求！ 凤无眠握紧她捣乱的小手儿，回眸淡淡对“凤九”道：“无论过去有何种恩怨，你既然回来了，本王就不会弃之不理，你依旧是本王的侍卫。凤十。”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王爷。” “带凤九下去歇着，细细看护，莫要出错。” “是。” 凤字头的护卫们在最初的激动过后立即就恢复了镇定。 主要是他们王爷太冷静如常了，这就表示……眼前的人不是凤九！ 一回想方才这“凤九”所言，众人心中又是一沉。 一来就试图挑破王妃和王爷的关系，无论这“凤九”是谁的人，这心机却是不得不防的。 凤十对着“凤九”笑，极有耐心：“凤九，你别怕，你既然回来了，王爷一定会想方设法治好你的。” “凤九”愣了愣，点头道：“好，我虽然没有记忆了，可这里的一花一木我都觉得十分熟悉，我相信你们。” “嗯。” “凤九”在离开前还回眸看了看那光风霁月的男子，一颗心怦然而火热。 …… 凤十将“凤九”带走之后，楚寒烟又细细问了汤林氏和“凤九”的结识过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楚寒烟又给汤林氏把了把脉，随手给她写了一个药方，告诉她问题并不严重，按时服药三个月后就会有效果， 汤林氏一愣，笑着接下了药方，但并未放在心上。 她不孕。 这是连御医都盖棺定论了的。 这些年来，多少苦药和法子她都用过了，就是无能为力，她哭过闹过甚至想着和夫君和离，亏得婆母和公公十分开明，夫君又对她疼爱有加，这才走过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她此生对子嗣已不抱希望，她和夫君决定二弟处抱养一个孩子，以此继承香火。 他们已经开始商量过继之事了，等夫君大考过后便举办仪式。 路上，汤林氏盯着楚寒烟开给她的方子瞧了又瞧，只觉得楚寒烟的字非常俊秀洒脱，甚得她的喜爱。 既然如此，那就试一试王妃的方子吧。 …… 花厅。 楚寒烟拍掉凤无眠乱摸的手，道：“凤无眠，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凤无眠笑，因为真正的就在我身边：“凤九是什么样的人本王还不知道吗？哪怕容貌一模一样她也不是凤九。还有，若她真是你的师妹，你便不会是这般表现。” 楚寒烟诧异道：“你就这么信我？你不怕我为了王妃之位无所不用其极吗？” 凤无眠：“信你。” 楚寒烟恍然大悟：“那你方才是故意在这假凤九的面前秀恩爱的？” 凤无眠心中苦笑，不是秀恩爱，他是真真切切想要对她好，但而今他的每一次真心，都只能用谎言来包裹，否则回吓跑这狡猾的小女人。 “是。” “为何？故意疏离我，顺从着她的计划对她好，引蛇出洞、以逸待劳这不是更容易些吗？” “大可不必。” “笨。”楚寒烟蹙眉，“明明有捷径，为何要绕着圈子走？” 凤无眠笑：“你不是总骂本王是狗男人吗？狗男人见异思迁、贪图美色、喜新厌旧也在情理之中。” 楚寒烟：“有道理啊！” 众护卫们：“……”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凤无眠：“……”有道理个甚？ 凤无眠发现迟早有一天自己要被眼前的人气死！ 他故意不中圈套是因为哪怕是假的，他也舍不得再次伤害她，更舍不得让这冒牌货在她的面前作威作福。 他不允许她再受到一点点的委屈，他要让她永远好似今日这般，灿烂又恣意地活着。 但她却说有道理？ 这小女人！ 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 膳厅。 小公子一骨碌爬到了凤无眠的腿上，亲昵道：“王爷王爷，你终于回来了，曦儿好想你啊！” 凤无眠已换下了蟒袍，恢复那谪仙般清润的模样，他歉意笑道：“这些时日有些忙，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带你去登高如何？” “好啊好啊！” “今日乖乖用膳了吗？” “用了。” “嗯，我给你请的先生明天就到了，是王勋先生，王勋先生和你从前的先生可能会略有不同，但他也是个有大才的，你若能好好用功，我便再奖励你一件礼物。” “好！曦儿一定好好学习！” “真乖。” 凤无眠几天不见小公子，甚是想念，索性抱着他喂他用膳，两父子那股黏糊劲，看得楚寒烟都吃醋了。 这熊孩子，凤无眠有什么好的？ 可恶啊！ 楚寒烟瞪眼：“楚承曦！不会自己好好吃饭了吗？快下来！” “是……”小公子一个哆嗦，委屈哒哒从凤无眠身上爬下去，突然一勺酥烂软糯的鸽子肉就到了楚寒烟的嘴边。 楚寒烟一愣，见鬼一样看着凤无眠：“你干嘛？” 凤无眠笑得温柔又揶揄：“作甚好似个小孩般？别吃醋，也喂你。” 楚寒烟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瞪眼道：“我才没吃醋。”你才像小孩，你全家都像小孩！ 见楚寒烟炸毛，凤无眠点头：“好好好，你没有，曦儿，乖乖坐好，自己吃饭。” 小公子睁着大大的眼滴溜溜在娘亲和王爷爹之间转来转去，眼瞅着娘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即非常识趣地低头扒饭。 哎呀呀，今天的菜怎么格外的甜呢？ 嘿嘿。 第146章 小公子的小同窗 凤无眠用了晚膳便匆匆回了衙门，一夜未归。 天色刚亮，小公子已乖乖从床上爬了起来，感受到小公子的动作，楚寒烟慢慢睁开眼，脸色略微发白，小公子一看就笑得娘亲“犯病”了。 娘亲每个月都“犯病”，然后就会有气无力、焉哒哒的，好是可怜。 小公子一如既往般承担起了照顾娘亲的责任，奶声奶气道：“娘亲您别起来，儿子来就好。” 他一边抓着床单滑下床，“哼唧哼唧”穿好鞋子，再喊了岱鸢和重兰进来替他洗漱，还不忘道：“岱鸢姨姨，重兰姨姨，劳烦你们照顾娘亲了。” “是，小公子。” “我陪你……”楚寒烟虚弱道，今天是王勋先生来府中的第一日，于情于理楚寒烟这个女主人都应该出现。 但不料竟遇着她亲戚拜访的日子，虽然寒毒已解，但她的身体亏空的厉害，这一日怕是都动弹不得。 小公子小大人般拍拍娘亲的手：“没事的，以往的先生都夸我聪明伶俐，王先生定然也会喜欢我的，我能自己应对的，娘亲莫要担心。” 楚寒烟莫名有些心酸，每每看到小公子如此懂事，她都觉得自己甚是亏欠他。 “而且王爷说了，今天会有几个伴读来，让我用男子汉的魅力留下他们。如果娘亲您在，那就不一样了，影响我男子汉魅力的发挥。” 楚寒烟莫名好笑，还男子汉的魅力，乳臭未乾的小不点。 “好，那你去吧。” “嗯。” …… 小公子乖乖用了早膳，在大双小双的帮助下换好了衣裳，一大早便来到了正堂等待王勋和他的小同窗。 王勋是作为小公子的启蒙老师被请进府的，待遇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除了他本人之外，他的家人也一同入住了王府，包括夫人、女儿和女婿以及外孙和若干下人。 凤无眠特地给他们找了一处环境优雅的院子——听雨苑，还派了专人伺候。 王勋诚惶诚恐地推辞过几次，但凤无眠表示他才华卓越、厚德载物，由他替小公子启蒙是天大的荣幸，故而莫要推辞。 王勋心存感激地便同意了。 除了楚承曦自己之外，凤无眠还替他找了几个陪读，都是朝中重臣之子，身份尊贵，天资聪颖，也算是勉强能配得上他的小公子。 到了约定的时间，王勋还没到，凤一和管家任老六率先领着一溜小男孩来了 那虎头虎脑张扬跋扈的，是定远侯的小儿子张燧；那一脸笑意从容镇定的，是兵部右侍郎的儿子路怀远；最后那满脸好奇的是宁西布政使的小孙子冯宇昊。 凤一恭敬向楚承曦行礼：“世子，王爷说了，这三位都是您的伴读，这位是张燧，这位是路怀远，这位是冯宇昊，让您先和三位先熟悉熟悉，等先生过来就能开课了，属下就在门外，有事您就叫属下。” 小公子兴奋得两眼发光：“好、好的。” 他终于要有朋友和玩伴了吗？ 好开心！ 凤一和任老六一离开，毕恭毕敬的三人便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小公子。 眼前的小人儿宛若仙童般可爱，粉雕玉镯，钟灵毓秀，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娃娃都还要漂亮。 张燧忍不住，两步跑到了小公子身边，道：“嘿，摄政王世子你是个女娃吗？” 小公子原本还满怀期待，咋一听到这话，脸都黑了：“你才是女娃！我是男孩子！” “我不信，我要验一验！”张燧在家中就是个混不吝，性格最是大胆，抬手就朝小公子身下摸去，小公子慌乱躲过，小脸胀得通红，“你作甚？” 张燧亮出虎牙：“我怀疑你是女娃，我们不和女哇玩，女娃可麻烦了，哭哭唧唧的！还一天到晚都喜欢告状！” “你……你……你走开！” “你让我检查一下，不是女娃就和你玩！” “滚！” “我不！路怀远！冯宇昊！快来！按着他！我们一起把这小子扒了！” “来了！” “你别动！” “可恶！！” 凤一一直等候在门外，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异响，心急如焚，但是奈何小公子根本没喊他，他也不能随便进去，只能扒在门缝上看。 凤一的身后还跟着重兰，她不断问：“情况如何了？如何了？小公子也没有吃亏？” 小姐教导他们，小孩子的交往问题让小孩子自己解决，她们这才不插手的。 凤一最初脸色凝重，后来却露出了笑容。 “嘿！好家伙！”他们小公子虽然瘦弱，可下手毫不软糯，哪怕被拽着也不退缩，有着一股子紧咬猎物的狼崽子的狠劲！ “好什么好？你快点让开让我看看！” 重兰气结，一把拽开凤一，自己凑了上去，顿时目瞪口呆。 他们优雅矜贵的小公子竟然骑在张燧的身上和他打作一团，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也有着伤痕，但痛哭流涕却不是他们小公子，而是那张燧？ “谁在哭唧唧！谁是女娃娃！” 小公子一边打一边问，这神情和他们小姐发怒的时候一模一样。 啧！ 干得漂亮！ 显然平日里魁仙老翁教小公子的招数都派上了用处，小公子对准这小兔崽子的痛处往死里掐，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好像有火焰！ 重兰和凤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袖手旁观，毕竟现在吃亏的不是他们家的小公子。 凤一笑道：“随他们吧，王妃和王爷都没意见。” 重兰点头：“没错没错，小孩子嘛。” 好在这样的乱象并未维持太久，因为王勋先生来了。 一进入正厅王勋都傻眼了，四个小娃娃，若非衣着干净华贵，那造型都快赶上路边的小乞儿了。 王大儒是勃然大怒啊。 “荒唐！荒唐！都给老夫停下来站好！！” 王勋可是燕京城中有名的严师，自然是气势惊人、不怒自威的，这一吼吓得四个小崽子心肝齐刷刷一颤。 “站好！都站好！” “还不快点！” 打作一团的四个孩子只能乖乖分开站好，场面有些滑稽。 第147章 一起挨罚 小公子没想过他也有被先生抓包的一天，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先生口中的好学生啊。 这……太委屈了！ 比起小公子的委屈，其他三人显然是惯犯，有些怕，却也不是很怕，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难不成这先生还敢打他们不成？ 不料王先生极凶，竟当真从云袖中抽出了戒尺。 “是谁先挑的事？” 三惯犯的脸“唰”得一下就白了，第一反应是给小公子甩锅，但他们一抬眸就看到了王先生身后的王府管家和统领，好嘛，人家小世子有人证，甩锅当然不能成立，三人只能讪讪闭嘴，心中暗忖完了完了，这回免不了要挨揍。 四个孩子都没说话，王勋瞪眼看向一身狼狈的小公子：“世子你说，说真话先生就不罚你。” 只要小公子如实坦白就能免挨戒尺，他看了看一脸惊慌的张燧、路怀远、冯宇昊三人，抿了抿唇道：“先生，今日是我们四人共同之错，不分什么谁先谁后，毕竟我也动手了，还请先生责罚。” 王勋被小公子狡猾的童言稚语逗笑了，一边说共同之错，一边又说我也动手了，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是这三个小毛猴先动手的吗？ 大气不计较却也不吃亏，可是个狡猾的。 王勋绷着脸道：“你倒是有义气啊，你若说实话就不挨打，你当真想好了？” 小公子也怕，到底他没挨过先生们的罚。 只是他刚才用师祖的法子狠狠收拾了这三人一顿，如果还把所有错都怪在他们头上，他们也太惨了。 小公子小脸一沉，一脸慷慨赴义道：“还请先生责罚。” 王勋眼里精光大作：“罚，你们四个人一个都跑不了，把手伸出来！” 小公子咬牙摊开掌心，被先生狠狠抽了十下，可怜的，那白嫩嫩的掌心一下就肿了，连眼角都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泪水。 张燧三人见状，也不服输地伸出了手，毕竟这漂亮的像女娃一样的家伙都不怕？他们又怕什么呢？说出去会丢脸的！ 男子汉大丈夫！ 不怕……个屁啊！ 三人也一人挨了十下，那可真是火辣辣的、钻心入骨头的疼啊，三个小家伙捧着手嗷嗷直叫，那叫一个凄惨。 王勋视而不见，冷冷道：“瞧你们这出息的，这第一天就甭上课了，你们四个给我去门外站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何为友爱互助、谦恭礼让什么时候再进来。” “……” “没听到先生的话吗？” “是，先生！” 四个小花猫一样的娃娃站在屋檐下你看我我看你，虽然依旧谁也不服谁，但关系显然融洽了。 怎么说呢，他们也叫同甘共苦了！ …… 楚寒烟最后还是不放心，吃了镇痛的药物后便出来看小公子上课的情况，不料却看到自家儿子在门外罚站。 不仅自家儿子在罚站，自家儿子身边的三个小娃娃也一样被罚站。 一个二个，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 楚寒烟先是一愣，随后惊讶地看了看天幕，发现没下红雨，这才狐疑得走上前去。 王勋先生远远就看到了楚寒烟，他可是楚寒烟的“粉丝”，上次楚寒烟在夏花宴上所撰写的骈文他翻来覆去拜读了好几遍，深深被楚寒烟的才情和胸襟所震撼、折服。 会愿意到王府来教导小公子，其中不乏楚寒烟的缘由。 王勋：“参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千岁。” 楚寒烟盈盈回礼：“先生您客气了。” 王勋正要解释为何要他们四个娃娃罚站，楚寒烟却率先道：“先生，里面请。” 王勋一愣，随后朗笑道：“王妃娘娘，里面请。” 进入正厅后，王勋亲手替楚寒烟寒烟沏了茶，笑道：“王妃不问老朽为何罚他们吗？” 楚寒烟笑道：“王爷不远千里将先生您请过来，一是相信先生您的品格，二是崇敬先生您的才华，三是仰慕先生您的胸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妃自然不会越俎代庖的。” 王勋爽朗一笑：“多谢王妃娘娘信任。” “先生言重了。” 两人又聊了片刻，楚寒烟让重兰进来请王勋去用午膳，这才喊了四个小娃娃进来。 小公子委屈地冲入楚寒烟的怀中，抽抽噎噎的，楚寒烟莞尔一笑，细心替小公子整理好衣物、梳好头发，又细心替他上药，在他脸蛋上亲了又亲，这才将他抱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对张燧招了招手。 张燧一个激灵，以为楚寒烟要罚他，战战兢兢、踌踌躇躇走上前去，道：“参见王妃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燧。” “乖。” 楚寒烟笑着给张燧整理衣物、发髻，同样也细细上了药。 药是膏状的，冰冰凉凉，涂在掌心瞬间就不疼了。 楚寒烟笑道：“能自己坐到椅子上去吗？” 张燧愣愣看着眼前漂亮得好似仙女一样的楚寒烟，呆呆点了点头：“能。” “能就自己过去。” “是。” 等张燧坐上了椅子后才猛得惊醒！ 王妃娘娘不仅没有责备自己，还给他梳了头发？整理了衣物？ 要知道哪怕在家中他娘亲也是甚少替他做这些的，毕竟家里丫鬟婆子一大堆，根本轮不到自家娘亲动手。 王妃娘娘好漂亮！好温柔！ 这就是小世子的母亲？ 他突然好嫉妒啊！ 等将张燧收拾妥当之后，楚寒烟又给路怀远、冯宇昊整理仪容，上药，这才带着他们去了膳厅，喊岱鸢上午膳。 和王勋的菜肴不同，他们的午膳准备的都是小孩儿们喜欢的甜酸口的，特别是那咕噜肉，放了极为罕见的果蔬，酸酸甜甜、脆脆香香十分开胃，一下子就把四个小娃娃喂得饱饱的，什么忧愁都抛诸脑后了，“咯咯咯”笑了起来。 吃饱之后，楚寒烟又带着几个小娃娃在院中消食，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才对三人道：“抱歉，本王妃并不知晓你们不喜与世子一同上课，甚至还为此大打出手，是本王妃疏忽了。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你们明日便不必再来了。” 第148章 检查检查 三个小娃娃如遭晴天霹雳！ 楚寒烟柔柔笑道：“别怕，本王妃并无怪罪之意，事实上是本王妃强人所难了，本王妃会让人登门致歉的，委屈你们了。” 三个小娃娃晕晕乎乎回神！ 委屈？ 不不不，他们不委屈啊！一点都不委屈！ 在这里有如此温柔的王妃娘娘，她不仅不会动怒责罚他们，还会给他们梳头发整理衣物，给他们上药，为他们准备特别好吃的新鲜膳食，而且……小世子虽然长得像女娃娃，性格却很男子汉，他会选择和他们一起挨打，也算是有义气有骨气。 有这样的王妃娘娘，小世子也不算讨厌，那他们和他一起读书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他们真的不委屈啊！ 但楚寒烟听不到他们的心声，下课之后便让人把三个小娃娃各自送回了府中，还附上了“道歉”的礼物，礼数可以说是十分周全，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更让几个小娃娃当场嚎啕大哭。 “啊啊啊……我想和小世子一起读书！” “我想和小世子一起读书！” “呜呜……” 三个小娃娃哭了整整两天，一想起来就后悔，一后悔就委屈，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啊！ 无法，三家人只有硬着头皮去请摄政王调解了。 凤无眠听罢三家人的话是哭笑不得，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公务回了摄政王府。 是日，深夜。 凤无眠回了王府后先是去看了小公子，发现他已经睡了，又检查了他的伤势，心疼得替他吹了吹，最后才去了书房，找到了正在算账的楚寒烟。 想起属下们回禀的自家孩子的状况，说是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凤无眠嘴角一抽道：“咳咳……孩子们都知错了，明日便让他们回来一起上课吧？” 楚寒烟淡淡抬眸，笑眯眯道：“王爷你说什么啊？妾身怎么听不懂？” 凤无眠哭笑不得，上前低声道：“你说你多大的人了，和几个孩子计较什么？” 楚寒烟冷哼一声：“怎么，他们是他们爹妈的宝贝，本小姐就不是我爹的宝贝了吗？我偏要计较怎么了？不满意找我爹去。” 凤无眠愣了愣，他不懂世上怎有这等蛮不讲理偏偏又……可爱至极的人儿？ 他听着楚寒烟幼稚的话，终于绷不住脸色，温柔地笑了。 他深邃又如墨的眸中，染着浓浓的欢喜，好似一池倒映着桃花春色的湖水，动人至极。 “是，你是你爹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 楚寒烟看着他的笑，平心而论，这笑很纯粹的很动人，但楚寒烟只是从容地移开目光，道：“本小姐是曦儿的娘亲，那些熊孩子要拔我儿子裤子！为何不计较？而且本王妃不打不骂不责备，还给他们上药，给他们备膳，这还不够好吗？” “好，当然好……” 可正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没办法再来他们才接受不了啊。 凤无眠是发现了，楚寒烟这女人可是个杀人诛心的高手，连三个孩子都不放过！ 但不得不说，楚寒烟教育的效果还是极好的，不打不骂，三个小娃娃却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凤无眠看着她骄傲又蛮横的小脸，越看越心越柔软，让他恨不得把她捧在掌中。 “好不就完了？”楚寒烟瞪了凤无眠一样，继续埋头算账。 凤无眠上前拿出一个玉盒，轻轻推到了楚寒烟面前：“看看？” 楚寒烟狐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的是一支蝴蝶簪子，蝴蝶的翅膀是用细如发丝的金丝编制而成，点缀着浓艳如血的红宝石，关节处十分灵巧，微微一动便让人有种它要证振翅高飞的错觉。 “干嘛？” “送你。” “为何突然送我礼物？” “当然是想要讨好你，代那三个孩子想你赔罪？” “真的？” “嗯。” 楚寒烟的确喜欢这簪子，况且那三个小子秉性不差，她只是打磨打磨他们的性子罢了。 “既然如此，那明天就让三个小的回来吧。” “多谢王妃。” “哼。” 突然想起什么，凤无眠一本正经道：“这支簪子独一无二，你可莫要再拿去卖了。堂堂摄政王妃竟然要沦落到卖头面、首饰的地步，有损本王的名声。” 楚寒烟没好气道：“我虽然爱财，也不至于如此。” 凤无眠并不相信，毕竟自己当初送她的衣物和头面都被卖了。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盯得楚寒烟头皮发麻，她撇嘴道：“好了，本小姐说话算话，说了不卖就不卖。” “嗯。” 凤无眠上前，拿起簪子簪在她的发髻上，蝶翼轻轻翕动，灵动得紧。 但都不及她眼里的光芒。 她的眼是张扬又明媚的瑞凤眼，眸子又黑又亮，眼位浅浅上挑，带着稀碎的、勾人的清魅。 “好看。” 他笑着称赞。 楚寒烟臭美道：“那是当然，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干活。” 凤无眠不想就这样离开，没话找话说：“那假凤九可有烦你？” “这倒没有，人家的目标是你又不是我，你这几日不在府中，她自然没法蹦跶，不过你回来了，她恐怕就要开始作妖了。” 楚寒烟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凤十禀告的声音：“王爷，凤九吐血昏迷了。” 楚寒烟似笑非笑瞅了男人一眼，后者笑道：“王妃，一起去吧？” 楚寒烟撇嘴：“没兴趣。” 凤无眠：“那你怎样才有兴趣？” “你说呢？” 凤无眠眼眸轻敛，嗓音如同酝着醇厚的酒：“本王的身子，王妃可有兴趣？” 楚寒烟心中一噎，这话说得，好似她有多馋似的。 虽然这的确是她的目的，可她也是不得不上好咩？ 楚寒烟妖妖娆娆戳了戳凤无眠的胸肌，啧，弹性又韧劲，手感好的很，面上却笑眯眯道：“王爷最近可是怠懈了？这皮囊的触感没以前好了呀？所以本王妃兴趣不大。” 凤无眠脸都黑了，一把抓着她四处点火的小爪子，低低凑在她耳畔咬牙道：“今夜便让王妃你好好检查检查。” 第149章 本王要给王妃报酬 楚寒烟脸色不变，神气道：“查就查，谁怕谁。” 她张牙舞爪，色厉内荏，耳尖尖还慢慢冒出粉色，嫩嫩的，好似一株发出新芽的桃夭。 凤无眠笑了。 果然。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好似嵌合在他心头上长得般，是言语也无法表达的、纯然的欢喜。 “王妃，请。” “哼。” …… “凤九”正躺在床上意识昏迷，两人赶到的时候还能听到她的呓语，什么别伤害我的孩子。 这张脸是凤无眠所熟悉的，这音调也是他所熟悉的，哪怕明明知道眼前的不是他的凤九，他还是被她的话刺得触不及防。 这个人虽然是假的，可是她所冒充的凤九的经历……却是真的。 他的凤九……曾经这样彷徨无助地躲在世上的某个角落，承受着诛心的痛苦和折磨。 而但是的他在干什么？ 位居摄政王的高位，口中说着忏悔，可依旧锦衣华服，依旧饕餮飨宴……每每想起，他就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自己！ 楚寒烟看到这样的“凤九”，会不会想起自己坠崖之前的绝望？会不会想起自己坠崖之后的苦难？会不会无法承受一切然后……离开自己？ 凤无眠不由自主紧紧攥住了楚寒烟的手，掌心泛着凉意，心跳又沉又急。 察觉到凤无眠的异常，楚寒烟回眸，无声道：“你怎么了？” 凤无眠喉咙发紧，轻轻摇头，凤眸紧紧锁着楚寒烟，发现她一切如常，这才好似小偷般小心翼翼道：“不去看看？” “看。” 楚寒烟上前给“凤九”把脉，后者突然睁开眼睛，惊恐道：“你是谁？你是不是要害我！” 楚寒烟咋舌，暗忖这演的还真像这么回事。 随后“凤九”可怜又彷徨地看向凤无眠，低低道：“你又是谁……为什么看到你，我总会这样心痛？” 楚寒烟忍不住嘴角一抽，随即整个人都靠入了凤无眠的怀中，道：“师妹啊，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安静静乖乖顺顺，忘记了过去，你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王爷呢，现在是我的丈夫，我的身份是尊贵的摄政王妃，而你只是本王妃的同门，别奢望一些不该奢望的，知道吗？” “凤九”目瞪口呆，突然狠狠敲打自己的脑袋，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许久后，满身大汗的“凤九”死死盯着凤无眠，道：“我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王爷，您忘记了吗？我和您的过去……” 凤无眠很想说，别盯着这张脸喊他“王爷”和“您”，他的凤九是这般骄傲，哪怕当年做暗卫的时候，也从不觉得自己低他一等，更不会用这样的尊称唤他。 为此他们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矛盾，虽然最后都是他落败，但过程绝对不美好。 凤无眠紧紧扣住楚寒烟的腰肢，道：“你真的恢复了记忆？” “属下……的确恢复记忆了。” “嗯。”凤无眠颔首，“恢复了也好，当初是李碧玉骗了你，害了你，她现在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是你师姐帮你报的仇。” “凤九”突然占了起来，目光凛凛注视凤无眠：“王爷……楚丞相纵容楚碧玉说谎，包庇她盗取属下的功劳，如果说楚碧玉是死罪，那么楚丞相也该一同受罚！您就这样放过他吗？王爷……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手畏脚？胆小如鼠？为了一个楚寒烟，您连属下蒙受的不白之冤都能置之不理？您别忘了，当初属下的腹中还有您的孩子！您如此绝情，如此狠心？属下怎么说都是那三十万边疆将士的恩人！不是吗？您为何不替属下报仇！不替你的孩子报仇！不替三十万边疆将士了解心愿！” 凤无眠和楚寒烟对视一眼，总算明白了假“凤九”出现的目的。 竟是想挑拨凤无眠和楚墨池之间的关系！ 若没有楚寒烟，“凤九”这番话绝对能让凤无眠和楚墨池斗个你死我活！ 如果凤无眠和楚墨池不斗，那么“凤九”就挑拨凤无眠和三十万边疆将领的关系，说他无能再统领大军，如果凤无眠和楚墨池都，那必然是自伤八百。 一步一步，倒是算得深沉。 再加上前些时日的战马漏洞、扬州城的寒食散、天子近臣萧家的蒙难等等，大齐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满目疮痍。 凤无眠的眸光很深，他静静看了“凤九”片刻，看得“凤九”毛骨悚然。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之时，凤无眠然笑了，他轻轻在楚寒烟的脸颊上啄吻一下，犹不知足，又吻了第二下、第三下，亲得楚寒烟面若桃花对他瞪眼，这才抬眸对“凤九”道：“这很简单，只要本王对外宣称，说当初那方子是楚寒烟所撰写的，不就成了么？毕竟你当初也是借助了魁仙老翁之手，魁仙老翁也是楚寒烟的师父啊。所以……救下边疆三十万将领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楚碧玉，而是楚寒烟。” 假凤九愣了愣，没料凤无眠竟然为了楚寒烟颠倒是非黑白！ “王爷！你这是欺骗天下！欺骗大军！” 凤无眠冷笑：“欺骗天下？欺骗大军？你以为天下人是信你还是信魁仙老翁？三十万大军是信你还是信本王？至于本王对你的那一丁点儿兴趣，本王早已抛诸脑后了，你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呆在这里，看在过往的主仆的情面上，本王还能能让你活下去。否则的话，本王不介意亲手送你下地狱！” 凤无眠的尾音浅淡而又冰凉，好似一只死神之手，紧紧攥住了“凤九”的咽喉。 只要她多说一个字的废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斩杀！ 可怕！ 亦强大！ “凤九”脑子转得飞快，最后悄然运起内力直逼自己的脏腑，面上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昏厥了过去。 楚寒烟上前查看了“凤九”的状况，发现她是真的昏迷了，错愕道：“说晕就晕，这牺牲可真大啊，计划成功了？” “嗯。” 凤无眠轻笑着将楚寒烟拉入怀中，对凤一试了个眼神，转身离开。 两人的交谈声隐隐约约传来。 “你贴这么近干什么？” “多谢王妃配合本王演戏，本王自然要给报酬了。” 凤一等人：“……” 靠，报酬什么的，他们一点都不想听。 第150章 凤无眠的改变 凤无眠很是知恩图报，楚寒烟收报酬收得腿软、腰软，连带着嗓音都是软的。 酥糯的语调，悠悠扬扬，跌跌宕宕，缠缠绵绵……撩得凤无眠火气上涌，恨不得再报几次恩，可楚寒烟死活不让，哼哼唧唧的可怜模样，让满腹恩情的凤无眠不得不偃旗息鼓，将“涌泉相报”化作“涓涓细流”浅浅将她包裹。 他心满意足地将楚寒烟紧紧抱在怀里，时不时啄吻她氤氲着春色的眼尾，那里还有浅浅的泪痕，显然是被他逼得狠了。 他用指尖细细描绘她的眉眼，听着她的呓语，莞尔一笑。 心里是甜意绵绵，轻轻柔柔的。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楚承曦这么喜爱吃甜糕，着实让人上瘾，让人沉迷，让人无法自拔。 楚寒烟…… 楚寒烟…… …… 天色将亮。 “王爷……属下有要事来报。” 凤一小心翼翼在院中轻唤，半晌，他们王爷才推开门走了出来。 宽大的长袍松松批在他的身上，露出他精壮的胸膛。 墨发从上拂过，肌理分明、线条优美的身躯上还留有隐隐的抓痕，暧昧又缱绻。 凤一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小声道：“王爷，假凤九果然逃走了。” “派人跟上了么？” “嗯。” “注意不要露出马脚。” “是。” 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啪嗒啪嗒”跑了过来，正是刚睡醒却找不到娘亲的小公子，委屈哒哒的。大双小双跟在他身后，不断道：“小公子，您慢点。” “王爷。” 一看到凤无眠，小公子就“吧唧”一下抱了上去，像一只树袋熊。 “呜呜……我找不到娘亲了……” 一看到小公子凤无眠也不敢骚了，连忙将衣物整理整齐，弯腰抱起小公子道：“怎么醒得这么早？” “我要娘亲……” “咳咳……”凤无眠哪怕厚脸皮，也没好意思在儿子面前太放纵，道，“你娘亲昨日夜里捉贼去了，今日要休息一天，我带你洗漱上课可好？” 小公子没同意，噘着嘴道：“我想看看娘亲……” “你乖，等娘亲睡醒了再看。” “我就悄悄看一眼，不打扰。” 凤无眠暗忖楚寒烟此时的样子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看，儿子也一样，故而板着脸道：“乖，听话。” 小公子不傻，从前娘亲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可现在却会偶尔睡在王爷爹的房间里。 这还是在娘亲和王爷爹感情不好的时候呢，如果日后两人感情好了，那他是不是捞不着和娘亲一起睡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冲击了小公子小小的心灵，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眼瞅着小公子红了眼眶，凤无眠一把捂住他的嘴，哄道：“乖，今天我、咳咳，爹爹送你去学堂。” 言罢，凤无眠夹着小公子就走，生怕影响到楚寒烟休息，任劳任怨地伺候一脸气愤的小公子用膳、洗漱，再亲自把他带去了学堂，承诺等天气好了，带他去和风影玩，还说风影也很像他，这才哄好这小祖宗。 智学堂。 除了王勋、张燧、路怀远和冯宇昊之外，萧钺竟然也坐在这里。 一看到凤无眠，几个小娃娃激动得脸颊通红，毕竟他是大齐人人崇拜钦佩的无敌战神，更是孩子们心目中的大英雄。 “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王爷千岁！” 若是从前，凤无眠定然不会理会这些孩子。 毕竟孩子在他心目中都是鼓噪、脆弱又恼人的，。 但他们是自家小公子的伴读，将来也会成为小公子的助力，是小公子在大齐立足的资本，所以凤无眠淡淡对几个小娃娃点了点头，把他们兴奋得嗷嗷直叫。 凤无眠拍拍小公子的脑袋，对王勋道：“王先生，我儿就拜托您了。” 这不是作为摄政王的请求，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父亲的请求。 王勋听懂了凤无眠的言外之意，也惊讶于凤无眠对楚承曦的重视和喜欢，忙道：“王爷您言重了，草民不敢当，小公子他钟灵毓秀、才思敏捷，草民能做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先生过谦，先生您胸怀锦绣乃经世之才，请您多多打磨他，若有不听管教的，尽管告诉王妃和本王便是。” 虽然宠爱小公子，但凤无眠也没准备将他教歪。 反正一切都听自家王妃的！ “定将竭尽所能教导小公子，助他成才。” “多谢。” “王爷折煞草民了。” 随即凤无眠又看向几个孩子，道：“还有你们，萧钺、张燧、路怀远、冯宇昊，你们和曦儿一起读书，并非是简单的陪读而已。你们身负家中长辈厚望，要在此处成人成才成国之栋梁，必要勤学好问、力学笃行，不可沾染陋习、好逸恶劳。” “是，谨遵王爷教诲！” “嗯。” 凤无眠又揉了揉小公子的脑袋，低声吩咐小公子好好上课，方才转身离开。 小公子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凤无眠背影的眼里有点点的孺慕，还有丝丝的欣喜。 虽然王爷爹老和自己抢娘亲，但他真的很好很好啊。 哎，鱼与熊掌，为何不可兼得呢？ “好了，准备上课了。” “是，先生。” 五个小子乖乖落座，不过片刻，琅琅之声飘荡在王府上空，让来往的人都不由得露出笑容。 这清清冷冷的摄政王府，总算是有了点活力。 …… 回到书房后，凤无眠先问了楚寒烟的状况，得知她还在睡，便道：“先端走吧，本王先处理公务，等王妃醒了，本王再和她一同用膳。” 他若不盯着她，她一定又找理由随便对付两口就罢了，有些时候，楚寒烟比儿子还像个孩子。 凤一莞尔：“是。” 凤无眠：“你笑什么？” 凤一：“没什么，只是觉得王爷您身上更有人情味了。” 从不染纤尘、不知疾苦的神祇，一点点走入了红尘里，走入了人世间，有血有肉，也有了喜怒哀乐。 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寒烟和小公子，这两个活宝，已经成了王爷生命中的柔软和亮色。 他过去多怕王爷会就此孤寂一生？ 幸好他们来了，也感谢他们来了，将他们王爷从无垠的深渊中拯救了出来。 万幸。 第151章 恋香蝶 凤无眠没否认楚寒烟两母子对自己的影响，他唇角一勾，笑道：“话这么多，扬州案有进展了？” 凤一莫名看出了凤无眠眉眼之中的炫耀之意，莫名噎得慌，道：“回禀王爷，扬州案还在调查之中。” 凤无眠：“若再无更紧，你就亲自去一趟扬州吧，免得天天不务正业。” 凤一：“……” 他错了，他们家王爷的人情味只对王妃和小世子有好咩？！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 楚寒烟醒来的时候已到晌午，起来就看到凤无眠人模狗样坐在自己身边，关怀道：“再不起来，一天都要睡过去了。” 他的嗓音又轻又柔，和昨夜那暗哑低沉、危险性感的嗓音截然不同，令楚寒烟昏昏呼呼的。 她这才惊觉自己昨儿个竟然直接歇在了凤无眠的院子里？！ 完了完了，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啧……” 楚寒烟连忙起身，但浑身如同虚脱了般，软绵绵的，又酸又疼。 凤无眠这狗男人简直跟五百年没吃过肉一样，简直恶劣得让人发指！ 凤无眠也晓得自己有些过分，轻咳一声，道：“可要帮忙？” 楚寒烟好似一直张牙舞爪的小奶猫：“谁要你假惺惺，滚。” 凤无眠应着，却上前十分熟练地替她整理衣物和发髻，又伺候她洗漱，最后还不忘端一盏崖蜜温水给她润喉。 “昨天你哭得厉害，嗓子都哑了，喝点蜂蜜水润润。” 楚寒烟目瞪口呆，听听这说的，他妈是人话吗？！ 她的脸色又红又黑，又羞又怒，若不是这男人一本正经，恨不得掐断这狗男人的脖子。 “乖。” 凤无眠哄孩童般，楚寒烟也不想和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咕噜咕噜”就把蜂蜜水喝了个精光，脑海中已经将凤无眠翻来覆去虐了五百遍。 早膳是鸡丝元贝粥、水晶饺以及古法蒸鹅掌、上汤时蔬，粥软糯香浓，水晶饺弹牙清爽，轻易就勾动了楚寒烟肚子里的馋虫。 吃饱喝足后，楚寒烟恢复了点力气，又偷瞄了瞄儿子上课的情况，确定他和同窗们相处得不错之后，这才抓着凤无眠道：“你派人跟上了吗？” 凤无眠自然知道楚寒烟指得谁，笑道：“你怎么知道她要跑？” “那假凤九现身就是挑拨离间的，结果没想到你**熏心全然不顾旧情，她自然要去向自家主子汇报。” 一个无坚不摧的摄政王和一个沉溺女色的摄政王可是天壤之别！ 所以一旦凤无眠宠爱她的消息传出去，对方一定会想法设法来接触她。 “对，她已经跑了。” “查到她是谁的人了吗？” “想知道？” “嗯。” 凤无眠浅笑，温柔替她敛了敛鬓角的碎发。 “那便一起去看看。” 楚寒烟双眼一亮，点头：“好。” 两人换了衣衫，楚寒烟看了眼凤无眠过于俊美的容颜，眼珠子一转，道：“王爷，您的容貌恐怕要改一改，否则太惹眼了。” “那就有劳王妃了。” “不客气。” 嘿嘿嘿，看她不把你弄成一块叉烧！ 楚寒烟动手给凤无眠易容，不仅单单是模样，还有他的身上也被楚寒烟塞了一堆东西，等凤三踏入院中时，愣是没认出自家王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掌，怒喝：“何妨小贼敢擅闯王府？！” 凤无眠轻易卸下他的掌力，冷冷道：“是本王。” 凤三顿时就怂了，结结巴巴道：“王王王、爷？” “嗯。” 凤三连忙单膝下跪：“请王爷恕罪。” 凤一表示理解凤三，因为楚寒烟改变的不仅仅是凤无眠的容貌，还有他的身形和气质。 若非他就在一旁看着，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出来的山野屠夫，身材壮硕、皮肤蜡黄、凶神恶煞的。 而楚寒烟自己则易容成了俊美的偏偏佳公子，和凤无眠这么一前一后的一站，委实让人一言难尽。 凤一怀疑楚寒烟就是故意的，他有证据。 “起来吧。” “谢王爷。” 凤无眠神色平静。 楚寒烟就在一边盯着他看，笑得揶揄又狡黠，小脸上明晃晃写着“我就是故意的你怎么着”？ 凤无眠能怎么着？ 自己的王妃，无论如何也要宠着啊，再说，丑点就丑点，也没什么。 “今日行动本王和王妃单独去便可，你们全部留在附中保护小世子，莫要跟来。” “是，王爷。” 凤一暗忖王爷是想和王妃去培养感情，所以嫌弃他们发热发亮了。 懂，他都懂，这就是工具人的本能。 楚寒烟、凤无眠二人没带老风和风影，而是寻了两匹普普通通的马，骑上就出了燕京城。 等到了山野密林间后，凤无眠从身上拿出一根竹筒，从中飞出一只浅白色的小蝶，蝶翼轻轻扇动，不急不缓朝着外飞去。 楚寒烟看得一愣，狐疑道：“王爷，虽然秋高气爽的，但我们也不是来扑蝶的吧？” “这是恋香蝶，追踪能力极强。” 恋香蝶楚寒烟听过，是不啻于冰王蛊的奇虫，只是如此之物，凤无眠怎么有？！ “你在‘凤九’身上下了香引？” “嗯。” 楚寒烟心头莫名一颤，暗忖凤无眠这狗男人法宝倒是不少，为了日后能安全跑路，回去后要让师父查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香引”才行。 小蝴蝶悠悠扬扬飘了两圈，朝着更浓密的老林中掠去。 两人跟在蝴蝶身后，很快日头便落了下来，此时两人已相隔燕京城甚远，楚寒烟惊讶道：“这假凤九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啊？如此谨慎？！凤九不是一个逃跑的吧？” “不是，有人接应。”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接应的人凤无眠并未派人去调查，能找到如此隐蔽之处，这幕后之人所针对的绝对不仅仅是他一人如此简单。 凤无眠抬眸看了看天色，浓厚的云层遮挡住了天幕，看似山雨欲来。 “不宜夜间赶路，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晚上。” “嗯。” 两人运气不错，在河边不远处找到了一个山洞，但令他们错愕的是，山洞里早已有其他人。 第152章 没沐浴你就死定了 楚寒烟二人正在思考是否要靠近，几道身影突然从后方掠出，还未待楚寒烟看清，她已被凤无眠一把捞入了怀中。 “锵锵”兵刃碰撞之声尖锐刺耳，夹杂着惊雷般的狂劲。 猎猎风声作响，荡起浓稠的血腥之气，如同漩涡，将楚寒烟团团包裹。 但她置身于杀戮和乱斗里，却被凤无眠保护得滴水不漏。 待一切被凤无眠以剑荡平后，四周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而楚寒烟则摸到了一手湿濡。 “你受伤了？” “没事。” 凤无眠淡淡道，这只是一个意外。 为了不暴露身份，凤无眠此次带出来的剑并非饮血，虽然此剑也是名师千锤百炼而来，但却承受不起他的内力，剑身炸裂，应接不暇，这才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 楚寒烟检查了伤势后瞪他：“这还叫没事？”这满手的血，伤口深得几乎见骨了！ 她虽然凶巴巴的，可关心并不作假，叫他心中甜丝丝的，暗忖早知如此就多受点伤好了，能叫这个冷血的女人更在意自己些。 但楚寒烟下一句话就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没带药瓶了，白白可惜了你的血。” 凤无眠修炼至纯至阳的功法，内力浑厚，血液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就这么流着不是可惜是什么？ 凤无眠：“……” 这女人往他心里捅刀子，真是一捅一个准啊！ 就在此时，从山洞里走出了几位柔弱丫鬟和瘦小家丁。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首老管家模样的人开口，战战兢兢的，“你们和那些追杀我们的土匪是不是一伙的？” “土匪？”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楚寒烟笑道：“我说他们为何突然对本公子下手呢，原来都是土匪？” 老管家一脸惊恐：“你少花言巧语，你们是不是一路人？” 楚寒烟道：“非也，本公子和仆人深入山中是为了寻药，不料徘徊整日一无所获，山道难行，便准备就地歇息一夜，明日寻到了再下山。” 老者一愣：“您是郎中？” “非也。”楚寒烟骚包地甩开自己的折扇，道，“本公子乃神医也。” “噗……” 有女子没忍住，被楚寒烟逗乐了。 楚寒烟好似开了屏的孔雀，愈发炫耀起来，似笑非笑，眸光含情，俊美飘逸，正嘚瑟呢，背后突然有重物压上，男人死死搂着他的腰，咬牙切齿道：“公子……属下的伤好像更严重了。” 笑得这么好看作甚？ 哪怕是对女子笑也不成！ 凤无眠力道非常大，搂得楚寒烟差点喘不上气。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对老者道：“老人家您看，是否能让我二人入内呢？这山雨欲来，离了此处，我二人怕是找不到避雨之地。我仆人虽然面恶霸道有凶悍，可也是个心善的，您就权当日行一善了。” 老者不安道：“您稍等，老朽要问问我家公子。” “有劳。” 老者一走，凤无眠便在楚寒烟的耳畔吹气：“赵……” 楚寒烟的耳朵很是敏感，她微微一颤，抬手狠狠打了凤无眠的手一下，耳廓通红。 虽然她自认为力气不小，可在凤无眠看来，就跟小奶猫挠了他一下似的，又酥又痒又麻。 “我知道。” 这老者虽然改变了自己说话的方式，可语调中有赵国独有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的身份。 还有，他们动作蹒跚，看似和普通人无异，但哪个普通人在看到遍地尸体后还面不改色的？ 换而言之，这些个个都是懂得掩饰自己的高手。 老者的动作很快，得到自家主人首肯便将二人请入了洞穴之中。 和楚寒烟想象的情况不同，洞穴里铺着软裘华缎，烛火氤氲，香气缭绕。 一男子坐在奢华富贵之中，身着一件白色长袍，长发如墨流泄，五官清雅明丽，唇色很淡，眸光却比夜色还黑。 楚寒烟大大咧咧打量着对方，拱手道：“多有打扰。” 不待男子回复，楚寒烟已撩起袍角落座，丝毫不知客气为何物，对凤无眠道：“小面儿，来，主子给你看看伤口。” 凤无眠在进入山洞的第一瞬间目光就锁定了男子，乍一听到“小面儿”三个字，丝毫没觉得这是在喊自己，直到楚寒烟用脚踹了踹他的小腿，这才明白“小面儿”是自己新得的名字。 凤无眠：“……” 下次若要再易容出行，他是打死都不能装成楚寒烟的随从！ “谢主子。” “嗯。” 楚寒烟看了看凤无眠的伤口，惊呼：“伤口竟然发黑了？有毒！” 说着，楚寒烟又给凤无眠把脉，脸色愈发冰冷。 一看到楚寒烟蹙起的眉心，凤无眠便心有不舍，哪怕知道是演戏，也还是不舍。 他正欲抬手抚平那皱褶，却被楚寒烟一巴掌打掉。 “别捣乱。” “……” “别动。” “……” “你中了毒，很奇怪的一种毒，我先锁住你的穴位，你莫要用内力去闯。” 言罢，楚寒烟又出了洞穴去尸体身上寻找解药，但显然是没有结果的。 这些尸体身上干干净净的，别说解药，连一点表明身份的蛛丝马迹都不曾有。 “奇怪了，怎么会没有呢？而今之计只有用银针给你逼毒了。”楚寒烟一本正经道，说着还褪下了凤无眠的衣物，问：“你今晨沐浴了吗？” 凤无眠蒙了，差点就脱口质问，演戏就演戏，你脱本王衣服作甚？ 凤无眠还未明白楚寒烟的意思，便察觉有两瓣温热的唇轻轻覆在了自己的肩胛上。 细腻、柔软、湿濡。 她轻轻翕动唇瓣，好似在汲取着什么，软糯的小舌还轻轻擦过他的伤口，带着一丝灼热的痛感。 明知道她只是在替他吸出毒素，但几乎是一瞬间凤无眠就有了反应！ 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身躯陡然僵硬，嗓音又沙又沉，隐隐带着紧绷和颤抖：“公子……别……” 楚寒烟：“呸……” 凤无眠：“……”热血饮冰了！ 楚寒烟嫌弃地吐出一口黑血，没说话，继续给凤无眠吸毒。 等他的血液完全变成鲜红后，她才阴恻恻道：“小面儿，你如果没沐浴，你就死定了！” 第153章 把这神医做成人彘 昨日夜里，他悬在她的上空，居高临下看着她在浪潮中沉沉浮浮，那汗珠一点一滴顺着他优美的肌理滑落，砸在她的身上。 滚烫、炙热…… 叫她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在一起。 那永无止境的喘息和热浪蒸得她淋漓尽致，他比她更投入，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充斥着**和疯狂。 每每想起，楚寒烟都面红耳赤，如果他没洗澡，她一定要让他好看！ 除完毒，楚寒烟让凤无眠在洞穴中等待。 “你要去哪？” 楚寒烟挤眉弄眼：“给你找点解毒的药，很快就回来。” 山雨欲来，凤无眠怎么可能让楚寒烟出去？ “不准去！” “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乖乖在这里等！” 两人争执不下，一旁的男子终于开口了：“两位，在下这里有些解毒的药，不如两位看看是否用派得上用场。” “好啊。” 楚寒烟一口应下，上前看了看药物，随即嫌弃丢开道：“没用，根本解不了他身上的毒。” 男子眸光闪了闪，但见楚寒烟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夜幕中，她将那高大丑陋的仆人留下，并命令他如果敢追出去，就把他赶回宗门。 楚寒烟一走，洞穴中的氛围就变得十分诡异。 仆人穿好衣物，大马金刀坐在石块上，面容丑得不行，但气势却十分惊人。 男子看了他许久，缓缓道：“壮士武力非凡，不知师承何处？” 仆人没说话，男子又问了一遍，他依旧保持沉默。 男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仆人只听从自家主子的吩咐，他人的话一概不理。 男人微微一笑，垂眸耐心等待楚寒烟的回归。 他内心虽不相信这小子能解这个毒，但万一呢？ 万一他成功了，他不就也有一线生机了？ …… 秋雨已落，渐次笼罩天地，缭绕山雾和水汽似乎能钻入根骨之中，且冷且寒。 仆人似乎有些坐不住，但好像又被主子的话震慑得不敢动，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那公子才踩着寒雨和冷风回来了。 她浑身都被雨水淋湿，活脱脱一直落水的小鸡仔，冻得瑟瑟发抖，有些可怜。 但她的笑容很亮，在夜色之中尤显昳丽。 “小面儿，算你运气好，竟然找到了解毒的药草，来，本公子给你上药。” 楚寒烟又扒掉了凤无眠的衣物，用嘴将药草嚼烂，胡乱敷在了他肩头的伤口处，随后又撕开了自己的袍角，细细给凤无眠包扎。 凤无眠想用内力替楚寒烟烘干衣物，她一巴掌打在他的爪子上，瞪眼道：“你不要命了？” 凤无眠气得抽了抽嘴角，这女人真是不识好人心，打他还打上瘾了对吧？ 楚寒烟解下发带，将头发一股脑塞入凤无眠的手里，笑眯眯道：“辛苦我们小面儿了。” 楚寒烟的易容自然是天衣无缝的，哪怕将头发都放下来众人也没看出异常，只是觉得这公子十分俊美。 男子和他的下人们一直都在留意两人的情况，等确认仆人的脸色当真好转之后，男子和老者对视一眼，老者连忙开口：“这位公子，请问您这是何种药草？还有剩余吗？” 楚寒烟道：“有啊。” “能……匀我们一些么？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报酬。” “报酬倒是不必，反正只是一些不值钱的药草罢了，喏。” 老者毕恭毕敬接过药草，连忙让人捣碎准备给男子外敷，楚寒烟眼尖的发现男子的伤在手臂处，虽然没有凤无眠来得深，但毒在他身上好像更厉害更霸道。 他的伤口已经溃烂了，露出粉色的腐肉，狰狞可怕。 楚寒烟惊讶道：“哎呀呀，这位公子，您的手怕是要废了吧？这点药救不了你啊。” 老者连忙道：“神医，您可有办法？” 楚寒烟：“有！” 众人眼神一亮：“神医，您尽管说！” “把手砍了。” 众人：“……” 凤无眠确定，自己看到了众人眼中瞬间暴涨的杀意。 果然，这些都不是简单的货色。 男子轻轻一笑，道：“方才神医的方法不可行吗？” 楚寒烟还没说行不行，一旁的凤无眠脸都绿了，哦，他感觉自己绿的不仅仅是脸，还有脑袋。 凤无眠一把紧紧扣住楚寒烟的腰，阴冷的眸光直逼男子，嗜血骇人的气息让男子微微一愣。 楚寒烟却轻轻拍了拍凤无眠的手，好似安抚家中恶犬一样，语气不急不缓，笑道：“不可以，公子的毒看起来有几日了，已经深入骨髓，若是个好汉，那本神医还可以给公子刮骨疗毒。但本神医手中一无麻分散，二无止痛药，三醇烈酒，公子你能抗得下来吗？不过若抗不下来，看公子的情况……嗯，脸色发白，双眸发红，指甲发青，衣着单薄，浑身燥热，顶天了就是再熬一日吧。” 这也是男子对自己的判定，若不解毒，他仅剩最后一日之命了。 男子笑了，清雅的容颜染着情绪，独艳绝色：“但真不能用方才之法救本公子的命？” “不能，你中毒已深，方才的法子救不了。” 凤无眠在楚寒烟耳畔咬牙切齿：“救得了也不能救。” 楚寒烟一派撸狗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 看着二人若无旁人的“打情骂俏”，男子彻底被激怒了，他幽幽道：“本公子若是死了，你们以为你们能活？” 男子一开口，四周之人立即发难，一柄柄锐利恐怖的尖刀从腰间抽出，直指二人命门。 刹那间，刀光剑影，煞气逼人，楚寒烟还以为自己处于什么万法刀阵里呢。 凤无眠双眸轻敛，将楚寒烟牢牢护在怀中：“别怕。” 男子幽幽盯着楚寒烟，笑道：“怕不怕都无用，本公子若死了，砍掉这神医的手手脚脚，把他谷道、嘴巴都缝起来，做成人彘。” 众人：“是，主子！” 楚寒烟瞪眼：“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对我？” 男子嗤笑道：“世上万千不平事，弱者挨打需要缘由吗？治好了，你们便一起活，治不好，你们便一起死。” 第154章 你说本神医配吗? 男子的笑很浅，风轻云淡地说着这世上最霸道的真理。 楚寒烟听着，气冲冲跳脚道：“你这人好生无耻！” 老者叹气：“神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是您，就该先想想如何治好我们主子了，保住性命才是上策啊。” 楚寒烟听罢，非常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对，是该想想。” 老者心头一喜，且听楚寒烟话锋一转道：“你们的确该想想，怎么向本公子求一条活路了。” 清越的嗓音落下，众人突觉眼前画面天旋地转，细细密密的麻痹感传至全身。 晕厥之前，老者还看到那劳什子神医猛地跳到自家主子面前，一拳头砸向了主子的脸。 一边打还一边猖狂咒骂：“弱小挨打对吧？你看本公子打不死你！！” …… 楚寒烟撸起袖子对昏迷的男人过去就是一顿胖揍，真可谓是拳拳到肉，虎虎生威，揍得那张俊美的脸庞眨眼间就成了包子脸。 名副其实的包子，带褶子、凹凸不平的那种。 凤无眠：“……” 其实仔细想一想，楚寒烟对自己还是十分包容的，起码遇到他之后没有上来就是一顿胖揍不是？ 揍完人后楚寒烟一身是汗神清气爽，大爷一样走到凤无眠的面前：“快，我们把他们绑起来。” 看着她晶晶亮的眼神，凤无眠突然又觉得其实被揍一顿也没什么，毕竟她开心啊。 “好。” 两人七手八脚把人都绑了起来，楚寒烟还不忘自己用内力蒸干衣物。 凤无眠看着她的做法微微惊讶道：“你内力精进了？”他犹记得她的内力还未到这般地步的。 楚寒烟尴尬点了点头，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落在凤无眠的身上，他总不能告诉凤无眠，自从和他睡了、解了寒毒之后她的实力突飞猛进吧？ 啧，那听起来就跟食人精血的小妖精一样。 咳咳咳，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的确是的。 半个时辰之后，男子和他的仆人陆续醒了过来，可此时他们都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 尤其是男子，脸上抽抽的疼，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显然这人给自己下药之后还施以了酷刑，直把他面子里子一起摔碎！ “你……你……竟敢打我？”还都打在脸上？ 楚寒烟冷笑，上前又是一拳狠狠砸落，一边得意洋洋吹着小拳拳，一边笑道：“世上万千不平事，弱者挨打需要缘由吗？” 男子：“……” 楚寒烟转身坐在男子的锦裘，凤无眠把她的手拉过，细细替她擦拭，她则大爷一样道：“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男子垂眸：“本公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寒烟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小面儿，给本公子递刀。” 凤无眠心中哭笑不得，弯腰拾起一柄软刀恭敬递给楚寒烟，后者道：“赵人暗卫擅刀，尤以软刀为最，平日里扣在腰间，一旦发难就能杀人于不意之间，公子驱使众多暗卫，必然是赵国身份高贵之人。但众人皆知，因早期争夺战马之事，日前大齐和赵国之间关系紧张，两国之间并无使者来往，公子这等身份高贵之人为何会来到此处？又为何会被自己人暗算呢？” 男子冷冷注视楚寒烟，她又道：“公子和小面儿所中之毒名为暗鸦，乃五种赵国特有的毒虫炼制而成，是赵国皇室、权贵独有之物。” 男子眯眼道：“你是认出了暗鸦，所以才提早布局的么？” “非也。”楚寒烟笑，抬手指过那几个娇滴滴的侍女，“外面死了这么多人，你的侍女看到后不喊不叫的，正常么？这心怕是比本神医还硬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吧？” 所以在进入洞穴的第一时间，楚寒烟就下了毒。 谁也别想跑！ 男子不言，楚寒烟又道：“让本神医想想，早些时日齐国因战马一事多有动荡，先是饲料有异，后是牧场有异，这些都和公子有关吧？” “信口雌黄。” “呵呵，公子可是和齐国之人达成合作，在内掉包齐国战马饲料，在外斩断齐国战马供给。这本是天衣无缝之计，可一举将凤无眠重创，不料竟内外兼失，齐国之人勃然大怒，公子不得不亲自前来查看赔罪，后被赵国内鬼所伤逃入深山，这才遇到了本神医？” 男子的心终于起了波澜。 他静静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人，目光又暗又沉。 虽然不是全中，却也对了十之八、九。 他是何等身份，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面和齐国人合作，他手中有傀儡，而他此次掩藏身份前来除了亲自调查失利的原因之外，还为了亲眼见一个人……楚寒烟。 虽然情报之中并无记录，但直觉告诉他，一切的关键就是楚寒烟。 人他是见过了，天资聪颖，瑰姿艳逸，是凤无眠的掌心宝。 就在他准备抽身而退之时，他竟然被身边的人背叛了。 赵国那些蠢货简直愚不可及，他们以为除去了他，自己就能前途坦荡，一片光明吗？ 愚昧。 当然，愚昧的不仅是赵国的人，还有他那在大齐的同谋之人。 若同谋者若不曾和赵国的蠢货勾结，他的行踪又怎么会被他们知晓？ 想来是这同谋见自己屡屡失败，想换一个合作对象了吧？ 接二连三的巧合之下，他才落于此等境地，被一个名江湖神棍威胁。 “呵呵……”男子笑了，本应是乾坤在握、峥嵘迫人的，却因为顶着一张滑稽的包子脸而一点魄力都没有，让楚寒烟看了忍不住捧腹大笑。 男子脸都黑了：“你笑甚？” 老者尴尬道：“公子，您的脸……”委实不适合这样霸气外漏的神情啊。 男子只能收起一向从容、镇定的模样，嘴角一抽道：“你待如何？” 楚寒烟开门见山：“和你合作的齐国人是谁？” “你配知道么？”男子冷傲道。 楚寒烟眨眨眼，突然出手一把捏住男人的伤处，五指成爪嵌入他的伤患出，用力攥紧，鲜血从指缝中淌出，痛得男子冷汗淋漓。 “你说本神医配吗？” 第155章 乱我心者只一人 “公子！！” “你！你竟敢这样对我们公子！” “岂有此理！” 楚寒烟的眸色很冷，她一边擦拭手上的鲜血，一边邪笑道：“为何岂有此理？本神医没把你们公子四肢砍掉缝起嘴和谷道就已经不错了。说吧，趁着本公子心情还不错的时候，说了，本公子便救你。” 男子冷笑，不发一言。 他是谈判之上的老手，什么样的魑魅魍魉、老奸巨猾他不曾接触过？ 且不论此人的意图是什么，但他要从他的口中得知消息，就绝对不会让他就此丧命。 他一定要把主动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掐一掐伤口算什么？ “不说？”楚寒烟耸了耸肩道，“不说便就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 楚寒烟抬手，慢慢将血迹清理干净后，裹着裘衣大大咧咧滚入了凤无眠的怀中：“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凤无眠点头：“是，公子。” 不过片刻，楚寒烟竟真的睡了过去，天真无忧的睡颜哪里有一丝一毫方才的残忍和毒辣？ 众人目瞪口呆，显然无人能拿得准这喜怒无常的怪人在想什么。 只有那丑不拉几的仆人餍足又小心地搂着他的公子，如同一头看护珍宝的野兽。 听着楚寒烟平稳的呼吸，男子气得气血翻滚，可为了获得这场博弈的胜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直到第二日醒来后，那主仆二人竟然消失了！ “公子！”老者惊慌失措道，“公子！他们竟然走了？这……” “扶本公子起来。” “是。” 男子在老者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洞口，抬眸看去，冰天雪地，银装素裹，万物一片寂静，连风声都似乎被凝固消去。 老者斟酌着开口：“公子，这雪上不曾留下脚步，表示那两人离开的甚早，这……” 男子嗤笑一声，道：“等。” “是。” 男子笃定楚寒烟一定会回来，一定…… 而此时的楚寒烟已经在恋香蝶的指引之下来到了一处山庄外。 这座山庄坐落于丛林秘境之中，在皑皑白雪的包裹之下，古朴破旧，如同清冷无声的死域。 若非恋香蝶绝对不会出错，楚寒烟也不相信这里会是一个“据点”。 寒烟准备潜入山庄之时，凤无眠一把拦下了她：“等等。” “怎么了？” “有阵法。” 凤无眠熟读兵法谋略，通晓八卦变化，擅长奇门遁甲，过往的征战和杀伐之中，凭借阵法他就能轻易屈人之兵，故而一眼他就看出了此处的异常。 楚寒烟盯着敲了半晌，也露出了震惊的模样：“这是阵法？” 凤无眠惊讶道：“你知道？” “嗯。” 魁仙老翁虽然医毒无双可性格也喜怒无常，看得顺眼的人，一文不给他也愿意救，看不顺眼的人，哪怕千金万两，他也不屑一顾，故而魁仙老翁在江湖上有不少仇家。 为了保护楚寒烟和小公子，魁仙老翁特意在他们居住的山谷之外布下了阵法，每年抱着恶意而来死于阵法之中的人不计其数，长年累月，那变成了一个白骨森林，极其恐怖。 所以楚寒烟深知奇门遁甲之术的厉害，绝对不会托大，谨慎道：“你可有破解之法？” “有。”凤无眠笑，缓缓对楚寒烟摊开了手，“但因为过程过于复杂，无法立即向你讲解，所以你要与我寸步不离。” 楚寒烟点头，爽快将手放入凤无眠的掌心。 他唇角一勾，修长精致的五指嵌入她的指缝，慢慢和她十指紧扣，掌心的灼热和老茧粗粝感磨得她头皮发麻，她甚至有种……自己正和他热烈缠绵的错觉。 因为在那几个夜里，他就是这样强势地扣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拖着她一起沉沦在浪潮和情愫之中。 楚寒烟感觉浑身血液上涌，熏得她耳廓都红了，恶狠狠道：“正经点！” 凤无眠俊脸满是无辜，笑道：“本王怎么不正经了？十指紧扣不易被挣脱，王妃在想什么呢？” 楚寒烟：“……”完了完了，她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别废话，还进不进去？” “进！” 两人相携进入了阵法之中，凤无眠每走三步便抛出一颗石子，凭借石子反馈的声响，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走出了这迷踪阵。 和两人在外所看到的、清冷的破败的山庄不同，这座山庄巍峨庄严，戒备森严，时不时有侍卫来回巡视，这些侍卫并非东拼西凑的歪瓜裂枣，他们步伐统一，气势峥嵘，俨然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染过血腥的正规军！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山庄，还不如说这里是一个军事壁垒。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屏住呼吸，悄然跟着恋香蝶行动，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院落前。 院中传出点点刺鼻的腥臭气息，这个气息楚寒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这是魁仙老翁配置的药水的气味，而这种药水专门用来洗去易容。 果然，“凤九”正在此处。 两人没有打草惊蛇，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主动从这军事壁垒中撤了出去。 从进入山庄之后开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所有的交流都是用眼神完成，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料到彼此间竟会如此默契。 等从山庄中全身而退之后楚寒烟笑道：“我以为王爷追根结底，一探究竟呢。” 凤无眠哭笑不得：“在你心目中本王就是这等愚昧之人？” 楚寒烟揶揄道：“怎么不是呢？上次你明知战马的饲料有问题，却不愿意相信本小姐说的话，非要屡次三番纠结之后才愿意让步，差点害了风影，不是愚昧又是什么？” 被楚寒烟这样“指着鼻子骂”凤无眠也不生气，他低低道：“你可知有句老话。” “什么？” “当局者迷。” 当初的他因为对楚寒烟厌恶、抗拒、拒绝……所以理智也有些不受控制，明明知道有问题，却不愿意在她面前服软。 从前面对凤九就是如此，后来面对她也是如此。 从前对于自己的异常他感到不解，后来才懂，能扰乱他心神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只有她，楚寒烟。 第156章 拜拜了您咧 楚寒烟和凤无眠悄然而来，全身而退，还不忘抹去二人潜入阵法的痕迹，等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二人慢悠悠的在山间溜达，时不时找能到两株珍稀的药草。 为了打发时间，楚寒烟还会给凤无眠介绍药草的功效和特性。 她是个好老师，凤无眠是个好学生，师生之间的气氛其乐融融，直到一阵仓促的脚步打乱两人的相处。 楚寒烟抬眸看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山洞男子的仆人。 仆人急得满头是汗，哪怕冰天雪地也依旧脸颊通红，显然为了找楚寒烟，他们已经用尽了一切力量和运气。 仆人毕恭毕敬向二人行礼，跪下道：“还请神医救我家公子一命。” 楚寒烟挑眉：“你们公子不是不愿意吗？” “公子答应您的要求。” “可惜我改主意了。” 仆人傻眼了，没料到眼前这俊美的男人竟是个信口雌黄、毫无口齿可言。 楚寒烟冷笑道：“你们公子动不动就要把我削成人彘，我回去救他后未必有命走出那个洞穴。” “这……”仆人连忙垂眸，“神医言重了，若您救了公子就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楚寒烟转身落座，仿佛身下的不是铺满残雪的孤石，而是一张奢华软塌，满眼惬意和轻松。 而身边轰鸣的也不是湍急河流，而是袅绕青烟暖炉。 “你们会不会恩将仇报，你自个儿的心理明镜似的，无需本公子多言。” “……”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让本公子救他，变来此处吧。” “这里？” “对。” “是。” 仆人走得飞快，一个时辰后就带着男子赶了过来。 男子此时的脸色非常难看，似乎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张着嘴，好似一条脱水的、在岸上苦苦挣扎的鱼般。 他静静看着楚寒烟，眼中的冷意刺骨：“神医，您让在下好找。” 楚寒烟没废话，让人把他放好，一把扯掉了他的衣物，露出那精壮的身躯，她欠欠地道：“哇哦，老兄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身材不错啊。” 现场除了楚寒烟本人之外，所有人都黑了脸！ 老者和仆人们如临大敌般瞅着楚寒烟，生怕她会忍不住揩他们公子的油。 而凤无眠更是恨不得当场捂住这小女人的眼睛！ 他身材难道还不够好吗？ 这人有什么好看的？ 瘦弱的白斩鸡！ “咳咳……”凤无眠捏了捏自家女人的脸，幽幽道，“公子，疗伤要紧。” 楚寒烟被凤无眠盯得毛骨悚然，撇嘴道：“知道了知道了。” 男子手臂上的伤口恶化得更厉害了，隐隐可见其骨，只是这骨头不再雪白，因为毒素隐隐泛着乌青。 楚寒烟吹了个口哨，道：“你倒是个汉子啊。” 男子冷笑将手臂递给楚寒烟后就不再看，他怕自己忍不住会一巴掌拍死这个可恶的家伙。 楚寒烟点了火，用雪水和火焰给刀刃消毒后，果断挖起一捧干净的雪敷在了男子的伤患出。 “嗯哼……” 男子痛得倒出了一口冷气，眸光嗜血盯着楚寒烟，似乎想咬断她的喉咙以泄心头之愤。 楚寒烟笑眯眯道：“干嘛？不满意本神医的法子可以不治的。” “满意。” 男子从喉咙中挤出这两个字，惹得楚寒烟一阵轻笑，继续用冰雪来敷男子的伤口。 那老者急得不行，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问道：“神医，您这是做什么？” “没有麻沸散也没有烈酒，用雪可以暂时麻痹他的神经，让他感觉不到疼痛，否则等等我一动手他一挣扎，说不定整个手臂的肉都要被削了去。” 男子和老者一愣，他们都以为楚寒烟是故意折磨他，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镇痛？ 镇痛后楚寒烟用银针封锁男子的经脉，再以内力辅助将毒素全部牵引到了手臂上。 “准备好了吗？” 男子正想开口，突然手臂传来尖锐刺痛，原来楚寒烟已经动手了。 男子骂楚寒烟娘的心都有了，既然你说动手就动手，那你问个甚啊！ 楚寒烟动作麻溜地割开伤口放出毒血，又挖去了男子手臂上的腐肉，连骨骼上的毒素也一柄刮去。 她目光清冷又果决，好像自己割的不是人肉、人骨，而是一条咸鱼。 完成那之后楚寒烟又给男子为了一颗解毒丹，这才道：“说吧。” 男子感受着身体里慢慢充盈的气息，暗忖自己当真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活着出来了。 这家伙虽然嘴贱手欠，可到底是个有本事的，那就成全了他最后的心愿吧：“和本公子合作的，是大齐七皇子。” 楚寒烟挑眉静静看着男子的神情，从容，镇定，坦然，显然他没说谎。 “七皇子？” “对。” “好。”楚寒烟点点头，话锋一转道，“对了，为了确保你身体里的毒素完全清除，你最好在冰水里泡两个时辰。” 男子一愣，突见楚寒烟一掌打向自己的胸口，男子立即伸出手，但毒素刚解的他动作十分缓慢，只扯到了楚寒烟的发带。 他身体后坠，重重砸入了湍急的河流中，沉浮间还看到男子泼墨般妖娆的长发随风飞舞。 发遮挡了他的容颜，只有那双眼睛…… 那双潋滟又清丽的凤眸，好似子夜里的寒星般，熠熠生辉，令人一见不忘。 忘？ 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如何能忘！ 莫要叫他知道他是谁，否则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拜拜了您咧！” 楚寒烟笑眯眯对被河水卷走的男人挥手，而男子的随从们也顾不得找楚寒烟麻烦，一个接一个跳入了水中。 “主子！别怕！” “主子！” 啧啧，这尽忠护主的好仆人，真真叫楚寒烟感动啊～ “各位走好，不送了哈，再见。” 眨眼之间，河畔就只剩下楚寒烟和凤无眠二人，楚寒烟正想开口，凤无眠一把握着她的手压在自己身前，这还不算，还来回摩挲了一番。 楚寒烟：“？？”这狗男人，疯了？ 凤无眠：“本王的身材更好些。” 第157章 回燕京城抓人 楚寒烟嘴角一抽，猛得抽回手道：“你有病？”幼不幼稚？ 凤无眠冷笑：“有眼疾的怕不是你？否则那厮如此瘦弱的模样也敢叫身材好？” 楚寒烟挑眉道：“怎么，你吃醋了？” 凤无眠心下一沉，反唇相讥：“本王为何为了你吃醋？这只是事关本王男人的尊严，不允许输。” 他的模样一本正经，仿佛说着什么关乎家国天下的大事，倒是让楚寒烟绷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幼稚？” 凤无眠也笑，低头从扯下一截衣摆道：“来，本王替你梳头，披头散发……” “成何体统嘛。” 楚寒烟自然接了下一句，这男人天天说教，听得她耳朵都长茧了。 “要束发你自己过来，本小姐累得很。” 那解毒看似简简单单的，却很是消耗她的内力好嘛？ 凤无眠无奈一笑，转身走到她的身后，细心替她拢起长发，因为在儿子脑袋上练习了好几次，帮楚寒烟倒是束得有模有样。 掌心细腻的秀发好似绸缎情丝，让凤无眠的心一软再软，有零星的白雪飘落，落在她的墨发上格外惹眼。 一簇一簇…… 一簇一簇…… 他轻轻将白雪拨走，指腹轻轻摩挲，想多留住片刻的温馨。 就这样，和她打打闹闹下去，他们可能一步一步……走到白头？ 将长发束好，他忍不住挑起她的发尾，在其上轻轻印下一吻，情深缱绻。 而等她回眸时，他又将所有都藏了起来，眸光清冷如雪，不露一丝痕迹。 他不能着急，否则吓走了这狡猾的小狐狸怎么办？ 楚寒烟晃了晃脑袋，发现束得还不错，笑眯眯道：“谢啦。” “嗯。” “走，小家伙该想我们了，还有那男人，若让他上了岸定要回来找我们麻烦的。” 楚寒烟看出了那男人眼里的杀机，虽然凤无眠武功高强，可双全难敌四手，所以她才会先发制人将男人打下水。 她又不是什么圣母，那人三番四次要杀她，打下水已经是手下留情。 至于男子能不能活，全然要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一句“我们”，无声说明了楚寒烟对凤无眠态度的改变，让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连带着一张丑脸都温柔了起来。 “走，回家。” “嗯，回家。” 两人踏着旋雪回了燕京城，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两人一离开，男人就杀了个回马枪。 “公子，我们找到了两道马蹄印，像是去往燕京城的方向。” “嗯……”男子脸色阴冷苍白，愈发显得眸色浓郁可怖，“放信，动用燕京城的暗桩，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个人找出来！” 老者大惊。 他们在燕京城中的确有不少眼线和暗桩，可那些都是为了探听大齐情报而设，若贸贸然动了，倘若暴露多年心血就会毁于一旦。 这…… “没听到本公子的话？” 男子淡淡开口，语气虽然平静，可伺候他多年的老者还是听出了其中汹涌的暗流。 公子这次是真的怒了！ “是。” “等等。” “公子请说。” “那两人身上有一股刺鼻的气息，如果没错，应是易容之物的味道，别按两人的模样找，按身形。从此处回归，应由燕京城南门进入，传令下去，重点监控燕京城南门，这二人骑马而归，一人五尺一寸，挺拔纤细，一人五尺七寸左右，器宇轩昂。记住，只记身高，别的条件一律忽略。” “是。” 一只苍鹰被人放出，朝着燕京城的方向飞掠而去。 男子垂眸看着掌中的发带，想把它当场撕碎，可最后还是卷起放入了掌心。 “走。” “公子，您这是……” “回燕京城。” 不亲手抓住那可恶的恶贼，如何能泄他心头之很？ “是！” …… 楚寒烟和凤无眠中途换了装扮、卸了易容，一路策马奔驰，终于赶在日落西山前踏入了燕京城，凤无眠刚得知了如此多的“消息”，自然要先去处理公务着手安排，提出要先送楚寒烟回王府。 楚寒烟道：“不曾不曾，我们二人夜不归宿，小家伙该生气了，总该准备些东西哄一哄。” “那我先陪你去买？” “不必，公务要紧。” 看着凤无眠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楚寒烟突然有种这个男人其实非常黏人的错觉。 她蹙眉道：“凤无眠，你这也该不会是舍不得本小姐吧？” 凤无眠这才不得不让步，嘱咐道：“赵国在燕京城中有探子，若那人当真身份尊贵、消息灵通，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情，说不定已用特殊渠道带回了消息。我二人虽然易容，但身形容易辨认，不得不防。” 楚寒烟一愣，笑道：“再快也没我们快吧？放心吧，没事的。” “总而言之，多加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 摆摆手，楚寒烟将凤无眠打发走后又去给小公子卖糖葫芦和面人儿。 但楚寒烟没走多久就察觉有人跟着自己…… 她心中一沉，暗忖凤无眠说的话这就应验了？ 她转身走入小巷，那人也尾随她进了小巷，随即她突然出手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肩膀，抬脚一踹，想狠狠把来人压在地上。 来人一个反击反倒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重重将她压在了墙上，男子独有的气息涌入她的鼻尖，让她厌恶蹙眉，正准备用毒将来人放倒，他却轻笑出声：“王妃这是作甚？” 楚寒烟抬眸，惊讶道：“是你？” 萧驰点头：“是在下。” “你跟着我干什么？” “在下见王妃一人在外，沿途有不少宵小之辈观望，这才想要跟上来保护王妃的。” “宵小之辈？”楚寒烟眉心紧蹙，一脸狐疑，“我怎么没感觉到？” 楚寒烟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有实力”的人身上，对于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普通人并未在意。 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么的惹眼…… 墨色长发带着点点湿意，不施粉黛却宛若出水的白荷般清雅、涤尘，美得不是红尘中人，她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她却对此一无所知，一派惬意悠然的模样。 无奈之下，萧驰才想着暗中护着她回王府，没想到一下就被她抓住了。 原来她不仅才情倾世绝伦，还懂得武艺…… 第158章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楚寒烟撇嘴：“知道了，那统领可以放开本王妃了吗？” 楚寒烟一说，萧驰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楚寒烟的身上，说实话，若非萧驰自身是身经百战的左金吾卫中郎将，方才动手的瞬间他也不一定能拿下楚寒烟。 所以他不知不觉便用力了些。 萧驰脸色微红，接连后退两步，恭敬拱手：“还请王妃恕罪。” “没事，免礼了。” 楚寒烟摆摆手，纤细的手腕露出一段，宛若凝脂美玉，可上面的红痕却很明显，是萧驰不小心捏出来的。 白雪映红，煞是好看。 一个念头蹿上萧驰的脑海，哪怕楚寒烟再厉害、再强悍，她的本质依旧是一位需要人保护的娇弱女子。 萧驰连忙垂眸，生怕唐突了她，道：“在下送王妃回府疗伤？” 楚寒烟动了动手腕，发现没什么大问题，道：“不着急，不疼。” 萧驰保持动作不变：“王妃您身份尊贵，万一有什么闪失，在下万死难辞其咎。” 楚寒烟毫不矜持地翻了个白眼：“本王妃又不是豆腐捏的，再说，本王妃还要买面人儿和糖葫芦。” 萧驰暗忖这一掐就红的娇嫩肌肤和豆腐有什么两样？ “刚问王妃是买给小世子买的么？” 楚寒烟笑了笑：“嗯，还有他的同窗们。曦儿刚到燕京城没多久，日后还要劳烦他们多多拂照。” 说起小世子的同窗，自己的弟弟不正是其中之一吗？ 想起自家弟弟厚着脸皮硬上门求学的模样萧驰就一阵尴尬，忙道：“若是糖葫芦和面人儿，在下倒是略知一二。糖葫芦街头李老头做的最是好吃，面人要数张面人家的捏得好看，在下给王妃带路？” 萧驰对这些小玩意儿如数家珍的模样惊了楚寒烟，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揶揄道：“没想到萧统领竟如此童真？” “咳咳……没，只是家中幺儿喜欢，在下作为兄长，偶尔也会了解一二。” “原来如此，萧统领可真是个好哥哥啊。” 萧驰才不是好哥哥，只是最近为了补偿被忽视多年的弟弟，他才略微做了功课而已。 萧驰心虚道：“王妃请。” “好。” 两人牵马先买了糖葫芦又去了面人张的店铺，但今日的面人儿都卖完了，张老头看二人衣着不凡生怕得罪了权贵，忙说现捏几个，楚寒烟索性和萧驰一起等。 这张老头果然手艺精湛，很快几个神话故事中的人物便在他手下成型了，活灵活现，十分可爱。 “好看。” 楚寒烟毫不吝啬地夸奖，一道软软的童音从后方传出，带着些许的得意：“对吧，我爷爷捏的面人儿全燕京城最好看了。” 说话的是个扎着小童髻的奶娃娃，身上脏兮兮的，眼神却很清亮。 他一边对楚寒烟说话一边盯着她手里的糖葫芦，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成功逗乐了楚寒烟。 她买了不少糖葫芦，当然不会对一个小奶娃吝啬，她招手道：“来，给你一串。” 小娃娃想要又不敢要的模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们打烊了我才来，这是强人所难了，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哇，谢谢！” 小娃“吧嗒吧嗒”跑了过来拿了一串，还给楚寒烟鞠了个躬，礼数十分周全。 楚寒烟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眼神温柔又清亮：“小家伙不客气，吃慢点别噎着。” “好哒。” 萧驰见过在凤无眠身边妩媚优雅的楚寒烟，见过处理神棍时睿智沉着的楚寒烟，见过陪般儿子时坚强耀眼的楚寒烟，也见过处理公务时杀伐果断的楚寒烟。 那些楚寒烟都很令人惊艳，可都没有眼前的楚寒烟来得迷人。 她并不介意自己和这孩子之间鸿沟般的身份差距，也不在意孩子身上玩耍时惹上的污垢尘埃，她蹲在小孩儿的面前，神情是如此和煦温柔。 小孩儿说一句，她回应一句，耐心极了。 偶尔说到了兴奋处，她还会灿烂的笑。 她笑得真漂亮啊，眼眸儿弯弯，眸子纯粹又耀眼，像银河和繁星。 莫名的，弟弟萧钺的话再次在萧驰脑海中浮现。 ——你们将来如果生一个孩子，一定会好像那小孩一样的，那我们萧家不就后继有人了么？ 如果是她和他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萧驰猛得一个激灵，连忙压下这种荒唐的念头。 他在想什么呢？ 疯了吗！ “好了。” 张老头捏完面人，为了感谢楚寒烟给他孙子糖葫芦，他还额外多做了两个，正是楚寒烟和萧驰的模样。 两个小面人穿着同样颜色的衣物，一看就是一对。 小老儿恭敬道：“公子和夫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对面人就权当小老儿送的。” 萧驰本就有些烦躁和震惊，乍一看这面人，脸都黑了，怒喝：“放肆！休得胡说八道，这可是摄政王的王妃。” 摄政王王妃？ 张老头吓得肝胆俱裂！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拍个马匹，结果拍到了马腿上，连忙跪地求饶：“王妃娘娘饶命，王妃娘娘饶命……小人这是胡说八道，小人……” “爷爷……” 一看自家爷爷跪了，小家伙差点吓哭。 楚寒烟并不在意，相反她还十分喜欢自己的小面人，毕竟有这么两分神韵在，她忙道：“老人家莫跪，快快请起，你吓到孩子了。”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正不知者不罪，无需介怀，老人家你手艺很好，本王妃很喜欢。” “王妃您谬赞……谬赞了，小人承担不起啊。” “本王妃说真的，好看，我很喜欢，没人会怪罪你。” 楚寒烟想给钱，突然发现身上荷包不见了，想来是买糖葫芦后弄掉了，她找了两圈后道，“萧统领，劳烦你先垫付一下，本王妃回了王府再给你。” “是。” 楚寒烟言罢，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对他笑笑，这才出了铺子，留下萧驰善后。 楚寒烟一走，小老儿立即软软躺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家孙子，苍天大地，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第159章 是仇人 萧驰放下一锭银子，蹙眉盯着这可怜巴巴的老人，冷冷道：“下次少自作聪明，免得引来杀身之祸，并不是所有人都好似王妃一样仁慈。这等口舌之罪，你死十次都不够！” “是是是，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嗯。” 萧驰离开前看了眼那和楚寒烟一对的面人，他知道他应该立即销毁这个面人才对，但…… 最终，萧驰鬼使神差地将这个面人揣入了怀中。 他不是想要这个面人，只是想带回府中销毁罢了，绝无他意。 …… 买好了“礼物”楚寒烟心情甚好，此时已经入夜，路上并无多少行人，为了节省时间，楚寒烟和萧驰决定抄近路到摄政王府的后门。 来应门的是王府的护卫凤七，他一看到楚寒烟后连忙行礼：“王妃，您终于回来了，王爷差人来问了数遍了，您若还不回来，王爷都该派人去找您了。” 楚寒烟嘴角一抽道：“我又不是小孩，凤无眠也看得太紧了吧？” 凤七心中也嘀咕自家王爷的作法，但屁都不敢放一个，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外还站着一个人，嘿，不是前段时间和他们摩擦不断的萧驰又是谁？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这姓萧的对他们王妃有什么意图？ “萧统领？” 凤七语气好似护犊子一样，萧驰假装听不出，淡淡道：“凤七护卫。” 楚寒烟道：“有银子么？给萧统领一锭，本王妃荷包不见了，从他那借了一锭。” 凤七连忙掏出银子递给萧驰：“一锭够吗？不够我们还有，要知道我们王爷啥也不多，银子最多。”多得能砸死你你丫信不信？ “够了。”萧驰接过银子，拱手向楚寒烟辞别，潇洒策马离去。 楚寒烟好笑道：“凤七，萧统领特意护送我回府，你何必如此大的敌意？” 凤七忙道：“不敢不敢。”他如果敌意不大，恐怕王爷的醋意就会更大了。 楚寒烟没再计较，沐浴更衣后就去哄儿子去了。 但她不发一言便夜不归宿一事显然触碰到了小公子的底线，哄不好的那种，无奈之下，楚寒烟只能把自己的面人儿送给他：“喏，娘送这个给你赔罪好不好？” 小家伙一看到面人眼神都亮了，是娘亲，好像啊！ “送我？” “嗯。”楚寒烟腆着脸道，“不仅送你，你如果原谅娘亲，娘亲明日找那老人家给你再捏一个可好？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好。”小家伙一骨碌爬了起来，狠狠抱着楚寒烟，“还有王爷、外公和师祖，我们一家人做一套！” “好，还有王爷、外公和师祖。” 楚寒烟亲亲小家伙的脸颊，让他“咯咯”笑个不停，母子二人很快就重归于好。 凤无眠回来后也看到了那面人，是小家伙炫耀一般递给他看的。 “娘亲送我的，她自己的面人，你有吗？” 凤无眠：“……”一口老血堵上心头。“没有。” “嘿嘿嘿。” 小公子再次肯定自己在楚寒烟心目中的价值比凤无眠高，乐得要抱着面人入睡，辛亏最终被楚寒烟阻止了，否则翌日起来这面人都要被压扁。 哄睡了小公子以后，凤无眠命人准备给楚寒烟了宵夜，两人一坐下，凤无眠便酸溜溜地道：“为什么我没有？” 楚寒烟一愣：“什么？” 凤无眠：“面人。” 楚寒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凤无眠堂堂一摄政王，竟然跟她要面人这等幼稚的东西？ 只是凤无眠的眼神很认真，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楚寒烟看了他许久，最终只能无奈护额：“明天一起去做可好？” 凤无眠满意了，唇角轻勾：“嗯，用膳吧。” 说着，还给楚寒烟添了一碗燕窝羹。 楚寒烟：“……” 楚寒烟暗忖就自己家有两小孩，哄了小的哄大的，心累。 …… 翌日，楚寒烟陪着小家伙去了学堂，将礼物一一分发下去，只可惜萧钺并未来上课，一问才知竟是因为萧驰一夜未归。 在天子脚下、燕京城中，左金吾卫中郎将萧驰竟然无缘无故失踪了？ 不仅如此，昨日燕京城中还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正是面人张。 他身首异处、死状可怖，庆幸的是面人张的孙子躲在床底活了下来。 本来这是两宗毫无牵连的案件，但有人说昨日面人张关店前萧统领和摄政王妃曾来了店里一趟，如此一来，大理寺少卿薛绍礼不得不亲自上门拜访。 楚寒烟立即前往面人张的店铺，看到了张老头的尸体。 脖子上的伤口平滑整齐，显然是被人一刀砍断的。 人的脖子虽然看起来纤细，但想要一刀砍断必须要有万钧之力方可，要么凶手是专门负责问斩的屠夫，要么对方是内劲深厚的武林高手，楚寒烟倾向于后者，所用兵器必须是利刃宝刀之流。 但显然张老头一个普通人是不会有杀身之祸的，对方是冲着萧驰来的，又或者说……是冲着楚寒烟来的。 楚寒烟立即想起了那赵国男子属下们所用的软刀，眼神瞬间凛冽起来，她将猜测和方向告知了薛绍礼，后者脸色一变，立马回宫禀告皇上去了，而楚寒烟则蹲下身子对张老头的孙子道：“你爹娘呢？” 小孩不发一言，有邻居道：“王妃娘娘，他的爹娘早就死了，这一家就剩这一根独苗。” 楚寒烟轻声问：“你愿意随我回王府吗？” 小孩终于有了反应，抽噎道：“我不，我要爷爷……” 楚寒烟苦笑一声，轻哄道：“乖，随我回王府，我们再一起安葬你爷爷好嘛？” 小孩沉默许久，终究是点了点头。 楚寒烟带人回了王府，给他洗了澡换了衣物又安排了膳食、院子和仆人，确定一切妥当后，这才急急忙忙赶去了大理寺。 一听说楚寒烟带了一个孩子回来，刚下课的小公子等人也来探望，这才发现对方是个瘦弱的孩子。 张燧一向口无遮拦，瞪眼道：“喂，你是谁啊？怎么长的这么丑啊？” 小孩垂眸，看似怯懦，但放在身前的手却狠狠攥紧。 那个人说…… 他们是仇人！ 仇人！ 第160章 抓错人了 小公子看着这瘦弱胆怯的孩子，对身边的小伙伴小声道：“好了，你们别吓他了。” 张燧不满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他是长得很丑嘛。” 路怀远和冯宇昊轻轻扯了扯张燧的衣服，示意他闭嘴，没看到这个小孩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吗？ 小公子叹了口气，“哒哒哒”上前几步，将从娘亲哪里得到的糖葫芦分了小孩儿一串，道：“你好啊，这是我娘亲给我买的，我送你一串？” 小孩抬眸，一巴掌打掉了小公子手里的糖葫芦，犹不解恨，还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谁要你们的臭东西？” 张燧一下就炸了，这可是楚寒烟特意给他们买回来的：“你小子找打吗？” 小孩一口唾沫吐到张燧的脸上：“有本事就来打我！” 吐完小孩就跑了，气得张燧、路怀远和冯宇昊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小公子赶紧拦人，还拿衣服给张燧擦脸。 “对不住、对不住……” 在小公子看来，这些矛盾在自己家里发生，自己就该负责。 就连丫鬟和侍卫们也一同拦人，重兰道：“抱歉几位公子，那小孩的爷爷刚刚过世，所以才会如此偏激的。”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张燧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但还是有一点同情心的，只冷冷道：“这次就放过他，下次看到他老子要打死他！” 重兰和岱鸢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而今萧统领失踪，王爷、王妃都不在府里，她们一定要好好看着几位公子才是。 …… 大理寺。 负责调查萧驰失踪案的薛绍礼等人只当楚寒烟回去安顿那小孩子了，他们面圣之后一直在等楚寒烟来给个章程，可快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没等来楚寒烟。 薛绍礼坐不住，派人去摄政王府请人，但摄政王府的人说王妃早已回了大理寺。 这下好了，失踪的不仅仅是萧驰，还有楚寒烟。 凤一得知后不敢耽搁，立即禀告了正在皇宫里的凤无眠，并组织金吾卫和禁卫军在燕京城中展开排除，生怕楚寒烟有任何一点的闪失，可他们并不知道楚寒烟已经出了燕京城。 人迹罕至的寒月湖畔，一场初雪使得湖畔犹如仙境，楚寒烟正淡淡看着面前一脸笑意风轻云淡的男子。 他身穿天青色的大氅端坐在茅草亭中，身边燃着炭炉，青烟袅袅，意境幽深。 男子面容清朗俊美，看着楚寒烟的眼神深邃脉脉，手中还握着一个小面人，轻轻转动着。 若非他身后还吊着不知死活的萧驰，楚寒烟定以为这男人是来找自己踏雪赏景的呢。 男子盯着楚寒烟看了许久，既没从她的脸上看到惧怕，也没有看到惊慌，他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王妃……还是我应该喊你神医？” 楚寒烟挑眉道：“你随意。” “王妃，您的情郎可是在这等了你一宿啊，您的诚意呢？” “你要什么诚意？” 男子拽着小面人，一点点扯掉它的手脚。 “王妃知道的，您在山洞中挥手便撂倒我们所有人，本公子不得不防。” 男子言罢，老者立即用匕首在萧驰身上开了个血窟窿。 萧驰疼得整个人颤了颤，可依旧没睁开眼睛。 楚寒烟见状也没装傻，坦然将身上的毒物、药物和银针都一一丢到了湖泊中，极其爽快。 男子：“不够。” 楚寒烟：“什么？” 男子嗤笑道：“万一王妃将毒提前下好在了身上呢？魁仙老翁的弟子，我等凡人抵挡不住。” 楚寒烟颔首：“我明白了。” 她转身“噗通”一声跳入湖中潜入湖底。 湖水冰冷刺骨，寒气迫人，好似无数根冰针倒灌到她的四肢百骸。 好冷…… 除了冷之外，楚寒烟唯一的念头是自己找凤无眠解的寒毒都白解了。 许久后她才破水而出，淡淡看向岸上的男子，此时她羽睫、青丝上都挂满寒霜，小脸苍白又脆弱，却美得惊人，尤其那双眼睛，洗净了一切污垢和尘埃，好似这山间孕育的灵，勾魂摄魄。 男子看了许久，唇角轻轻一扬，道：“王妃的确有诚意，请出来吧。” 楚寒烟不发一言飞掠上岸，浑身**的，她狠狠打了个寒战，还趔趄着后退了两步，寒气入体，让她眼前天旋地转，但她不得不咬牙坚持。 萧驰是被她连累的，于情于理，她都要将他救下来。 楚寒烟在去大理寺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一封血淋淋的飞书，其中写着：神医，若要你的情郎安然无恙，现在立即前往寒月湖，否则每半个时辰便切他一片肉。 结合前后一想，楚寒烟便明白了缘由。 赵国在有燕京城中真的有暗桩，不仅有暗桩，人数绝对不在少数，还有一套效率非常高的监控体系。 果然如同凤无眠所言的一般，对方根据他们回城的方向、时间、人数、体格、气质和其他蛛丝马迹从人群中找到了她。 再有就是摄政王府和山洞神医一样精通医术，看到她不难确定她的身份。 但阴差阳错的，男子把萧驰当成了小面儿。 知道自己身边有眼线，楚寒烟不敢留下线索更不敢耽搁，只能立即出发匆匆赶到此地。 她抵达时，萧驰已经昏迷了。 楚寒烟调整呼吸道：“不管你信不信，萧驰不是小面儿，你抓错人了。” “呵呵……” 男子轻蔑一笑，他信她个鬼！ 那两个在山洞里卿卿我我、有伤风化的狗男男！ 他当时就奇怪，那等偏僻之处，为何会有人踏足，说是找药材，可当着他们的面，两个大男人还能旁若无人的亲昵接触，原来是楚寒烟和萧驰易容外出偷情。 至于偷情的证据，就是他手中的面人。 探子回报，楚寒烟手中也有一个面人，和萧驰手中这一个是一对。 而且萧驰化名“小面儿”，不是恰好说明了这点么？ 男子一点一点将手中的面人揉碎，嗓音冰冷且刻薄：“王妃，本公子问你一句，当初在天源马场破坏包永昌计划的人是不是你？”. 第161章 世人不懂女子之义 楚寒烟心中震惊，没想到连天源牧场之事男子都查到了。 楚寒烟自然要否认，若承认了她今日必死无疑。 楚寒烟：“不……” 匕首：“噗嗤！” 萧驰身上又多了一个血窟窿，男子淡淡道：“王妃可要好好回答本公子的问题，若本公子不满意了，你的情郎就会成为马蜂窝。” 楚寒烟：“……错，的确是我。” 这弯拐得，触不及防，浑然天成，男子乐了，笑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楚寒烟：“先让我给他止血。” 男子蹙眉：“王妃这是和本公子谈条件？” 楚寒烟冷笑：“阁下冒着暴露的危险对萧驰下手，不仅仅是想泄心头之恨吧？若公子眼光如此狭隘，那本王妃便枉将阁下当成对手了。” 男子诧异一笑，让了步。 楚寒烟立即上前给萧驰止血，因为没有银针，只能按压穴位和包扎。 等萧驰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楚寒烟才坦荡说明了自己当初的计划。 男子听罢道：“这包永昌，终究是败在了一个‘贪’字之上。王妃，你为了你的情郎将一切说明，就不怕凤无眠记恨你么？” 楚寒烟：“为何要怕？马和银子你们都拿不回来。” 男子一愣，莞尔笑道：“王妃可真懂损人之法啊，但本公子听闻王妃为了追求摄政王凤无眠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啊，王妃不惧凤无眠与你离心？” 楚寒烟：“谬赞，谬赞，本非同心，何惧离心？” 众人：“……”谁他娘的夸你？ 男子再次被楚寒烟逗得笑了，惹得老者和护卫们连连侧目。 “若是如此，王妃为何要嫁凤无眠为妻？” 楚寒烟掰着手指头数：“凤无眠年轻、长得俊又有钱还有权，不嫁他嫁谁？” 男子挑眉道：“王妃的意思是，如果有比凤无眠更英俊、富裕、有权的人，王妃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别人？” 楚寒烟点头：“对啊。” 男子：“……” 这楚寒烟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那你为何选择萧驰呢？论俊美、财富和地位，他都不及凤无眠。” “哦，他活好，调剂调剂生活是极好的，但其实也没多重要，调剂品没了，还可以另找嘛。” 这是什么狼虎之词？ 饶是侍卫们的心早就经过了千锤百炼，也还是被楚寒烟的无耻震惊了。 男子表情微微一僵，眯眼打量着眼前冷得如霜如雪的美人儿，轻笑道：“王妃不必如此自污，本公子相信你对萧驰的情谊，虽王妃嘴上说得花心、轻佻，但来了之后二话不说就卸下了一切武装，还跳入寒湖之中。若非深爱萧统领，狡猾如王妃何必置自己于绝境之中？” 楚寒烟嘴角一抽，暗忖自己还真不是啊！ 但这个时代的男子看女子往往就是如此狭隘，仿佛女子的心中只配有情情爱爱而不配装家国天下，更不配肝胆相照、义薄云天。 楚寒烟救萧驰，一是因为此事因自己而起，二是因为萧驰乃国之重臣，损不得，仅此而已。 但显然眼前之人不会不懂！ “王妃不必紧张，无论如何你也是本公子的救命恩人。本公子从来恩怨分明，怨要寻，恩，也是一定要报的。” “那你报恩的方式真别致。” 男子并不在意楚寒烟的嘲讽，他一边摩挲玉板子一边笑问：“楚寒烟，若凤无眠知道你和萧驰是这等关系，你说楚墨池保不保得下你们？毕竟你们之间可是齐文帝亲自赐婚的。尔等此举，就等于藐视天威。” “阁下的意思是……”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丢给楚寒烟：“只要你将此物放于凤无眠的饮食之中，本公子便饶了你的情郎，并给你们一笔银两，让你们双宿双飞永无牵挂。” “我若不愿意呢？” “呵……” 老者听罢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就往萧驰身上招呼，然而匕首还未入肉，就被楚寒烟徒手握住。 她力道极大还用了内力，隐隐传来铮鸣之声。 “你……” 老者看着鲜血从楚寒烟掌中滑落，目瞪口呆。 就连男子也惊讶一瞬，毕竟楚寒烟此举太有胆魄了。 一个貌美如斯、睿智如斯、杀伐如斯的绝世佳人，为何就心系他人了呢？ 男子突然有些惋惜，若楚寒烟所爱之人是他，那么她定然会是他的红颜知己。 “如何？王妃可愿意？” 若论起虚与委蛇、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没人比楚寒烟更老练，她二话不说就点头道：“好啊。” 但楚寒烟并不知道这声“好”已被紧随而来的凤无眠听了个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楚寒烟失踪的消息传来，凤无眠立即放下一些事物前来寻找，利用恋香蝶才追踪到了此处。 他脑海中都是她的安危，但等待他的却是她不惜手上也要护住萧驰的一幕，更是她的诛心之言。 哪怕他明知这是援兵之计，也忍不住浑身冰凉。 如有利刃划破胸膛，让整颗心都暴露在刺骨寒风之中。 冷，且疼。 凤一担忧地看了看自家王爷，不敢言语，只希望接下来王妃能少刺激王爷一些，不料王妃接过“毒药”后突然对那男子娇滴滴道：“阁下为何如此关心本小姐的私事？莫非阁下也想成为本小姐的入幕之宾？” “放肆！”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竟然还……还肖想他们公子？ “呵呵……若非如此，阁下为何要杀我的情郎呀？”楚寒烟迈步缓缓走到了男子身边，娇娇软软坐在他的怀中，感受他片刻的紧绷后坏心眼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吹气，“毕竟救你的人是我，将你打入河中的人也是我呀，你当时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 楚寒烟说着，修长的指尖描绘过男子的眉眼，一寸寸，暧昧磨人。 “若非嫉妒我们小面人，你何必在他身上开窟窿呢？直接找我这个仇人不好吗？” 男子一把握住楚寒烟四处捣乱的手，掌中的肌肤如同美玉般细腻光洁，他羽睫轻翕，道：“王妃可想好了，这血窟窿开在你身上，你可不一定能活下去。”. 第162章 说好了不脱公子衣物的呢 楚寒烟并不在意手中的疼痛，眨眨眼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嘛，萧统领身材好、容貌俊、功夫好、不粘人，你若杀了他，本王妃去哪找下一个这么好的人呢？” “王妃倒是长情。” “那是自然。” 凤一等护卫听罢，早已瑟瑟发抖，生怕他们王爷忍不住当场吐血。 庆幸的是凤无眠忍了下来，哪怕此时的他已经眼眶通红浑身紧绷，也还是忍了下来。 他怕自己不小心泄露了情绪，破坏了楚寒烟的计划。 他看着楚寒烟在男子怀中笑，哪怕她此时狼狈不已，也无法掩饰光芒和气质。 水润清亮的眼睛，白皙无暇的面容，还有那看是献媚实则清冷倨傲的凛冽。 心如刀绞！ 楚寒烟！ 楚寒烟！ 男子盯着楚寒烟瞧了许久，突然抬手拨过她的发梢，轻轻落在她的耳廓上。 她的耳垂精致小巧，好看的紧，果然是从头到脚，无一不美。 更让人沉迷的，是她身上冷润清冽的香气，沁人心脾，如霜如雪，朦朦胧胧的，引得人想窥探一二。 轻笑一声，男子正待开口，突然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后颈之处，女子的嗓音带着一丝调皮和杀意：“但我这人呢，又怕死又怕疼，所以啊还是阁下去死好一点哦。” 话音落下，剧痛从男子颈后传来，叫得他一个闷哼，当场变了脸色。 “公子！” “公子！” 楚寒烟清喝，眸中的缱绻一扫而空，余留锐利和凛冽。 “都别过来，否则别怪本小姐手下不留情。” 后颈的疼痛让男子的眼神有些模糊，他咬牙切齿道：“别动。” 仆人们立即一动不动，生怕楚寒烟一个丧心病狂要了他们公子的命。 毕竟这可是魁仙老翁的徒弟，手段防不胜防。 早知如此他们就该让楚寒烟脱光，在挑断她的手筋脚筋，而不是仅仅只是在湖中泡了泡而已。 楚寒烟满意颔首，慢慢从男子身上站了起来，道：“冰魄追魂针入后颈一寸即刻毙命，而你这呢，我已经入了九成九，只差毫厘你就要没命了，换而言之，你哪怕多说一词，多挪一步，多笑一声，都有可能让追魂针夺命，阁下，你开心吗？” 冰魄追魂针男子听过，是魁仙老翁的独门秘籍之一。 只追魂针用严寒之地的毒蝎针炼制而成，十分珍贵，能杀人于无形，没想到楚寒烟愿意用到自己身上。 男子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恨不得掐断楚寒烟的喉咙。 他竟一而再再而三着她的道！ 岂有此理！ 楚寒烟笑眯眯道：“哎哎哎，阁下可莫要激动，大声喘气说不定也会震动冰魄追魂针从而没命哦，这普天之下，能拔针的人只有我和我师父，不想死就乖点。” 有人悄悄出手袭击萧驰，不料后者竟然醒了，并突然出手一掌逼退了偷袭之人。 萧驰功夫不弱，会被不只是一时不察，他当场斩杀一人后吐着血趔趄着走到了楚寒烟身边。 “王妃娘娘……” 其实萧驰的意识一直都在清醒的状态，就是睁不开眼睛，直到方才楚寒烟在止血之时暗中点了他的穴位将他强行唤醒。 所以楚寒烟来到此处之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一清二楚。 “萧郎莫怕，等等就带你走。” 楚寒烟娇滴滴对萧驰道，听得后者嘴角一抽，哭笑不得。 “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萧驰随即垂眸看向楚寒烟鲜血淋漓的手，心中发疼，他感动于楚寒烟对自己的维护，又……有些许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欢喜。 她想必是欣赏他的吧？ 若非如此，何必来救他？ “别叫人家王妃啊面面，人家是你的小甜甜。” 萧驰满脸无奈，王妃这是演上瘾了吗？ “是。” 萧驰的嗓音带着笑意，听得众人莫名其妙，这种情况之下还笑得出来？脑子抽了吧？ 楚寒烟抬眸看向神色紧张的护卫们，道：“你们，跳到湖里去，把本小姐的东西捞上来。” 男子不言护卫便不动，楚寒烟抬脚狠狠踹了他一下，毫不留情。 “嘶……” 尖锐猛烈的疼痛从后颈扩散，痛得男子眼前一阵恍惚，几乎要从位置上跌落，亏得被楚寒烟一把抓住。 楚寒烟的话众人还记得呢，这一动自家主子说不定要没命！ “不可！” “快去般王妃捞东西！” “是！” 老者一声令下，护卫们丝毫不敢耽误，接二连三地跳入了湖中。 很快楚寒烟的药、银针都回到了她的手中，被她小心翼翼收好。 见落水狗们要爬上来，楚寒烟恶声恶气道：“喂，谁准你们上岸的？湖里呆着！还有你们，你们全部跳下去，把脱衣服干净甩上岸。” 众人听罢目瞪口呆，楚寒烟好色就罢了，七老八十的李老之色也要好嘛？ 这么不挑食？ 楚寒烟阴恻恻道：“没听到，跳到湖里面去！全部脱干净！” 老者憋得脸色通红：“你……岂有此理！士可杀不可辱！你到底要作甚？” 楚寒烟轻佻一笑，抬手猛得扯开男子的外衣，吊儿郎当道：“脱不脱？不脱就拔你们公子的衣服了哦。” 老者生怕自己公子被占了便宜去，大喊：“别！我们脱就是！” 楚寒烟笑眯眯道就：“亵裤子也脱了，要一丝不挂哦。” “你……你……无耻！” “承让。” 老者、护卫们再次被楚寒烟的厚脸皮气得吐血，可公子的命在楚寒烟手上，他们只能一个一个小鹌鹑般跳入水中，将衣物脱掉甩上岸来，楚寒烟踹了踹萧驰，后者无奈上前将衣物全部收好，打包捆绑。 楚寒烟见一切妥当，立即抄起匕首划破男子的衣物、眨眼间他身上除了亵裤之外一丝不挂。 哦，连亵裤都被他割成了小三角形。 冰天雪地里一热裤美男，啧啧，刺激！ “哇哦。” 看看这胸肌、腹肌、人鱼线、大长腿！ 楚寒烟流氓地吹吹口哨，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活脱脱的色狼模样。 男子：“……” 萧驰：“……” 老者气死了：“你、你……言而无信！说好了不脱公子衣物的呢？”. 第163章 被忽悠了 楚寒烟看这坏老头气急败坏就痛快，坏兮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小姐脱他衣服的？本小姐这是割好嘛？” 男子：“……” 萧驰：“……” 不！要！脸！啊！ 就连后方的凤无眠都忍不住笑了。 见情况控制住了，楚寒烟踹了踹萧驰，撇嘴道：“愣着作甚，快走吧，你个倒霉鬼。” 倒霉鬼萧驰凝视着她的眼，沉声道：“王妃我和您一起留下来。” “你身受重伤留下来作甚？”楚寒烟并不领情，“你若留下来，今日我们两个谁都走不了。” 萧驰知道楚寒烟说的是事实，但让他丢下她一人逃走便无论如何都不行，他会看不起自己。 她是女子，能为救他不顾一切，他为什么不能为她？ 楚寒烟见眼前的男人薄唇紧抿，俨然是不听规劝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萧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小姐来此处救你是因为你乃禁军统领、天子近臣，你身系黎民百姓、背负天下兴亡，你若不走，十之**我们都一起要死在此处，那本小姐此行有何意义？来和你一起送死做一对苦命鸳鸯吗？” 楚寒烟最怕这种迂腐之辈，若她不走，她一切作为都是白费。 萧驰心中那一点氤氲的情绪被楚寒烟毫不留情打散，果然，方才她那些话都是为了救他而说的。 楚寒烟连凤无眠这种人中龙凤都不曾多看一眼，又怎么可能对她另眼相看？ “还不走？” “遵命。” 萧驰带着护卫们的衣服在一道道悲愤、怨念、痛苦的目光下骑马走了，楚寒烟笑眯眯巡视了“光屁股蛋大军”一眼，乐呵呵披着男子的大氅万凳子上一坐，一边把手按在男子的后颈处，一边大爷般翘着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她的手很凉，但难掩细腻和纤弱，轻轻按在男子的后颈处，惹人遐想。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双秀美无骨的手，能杀人于无形之间。 “王妃倒是有气魄。” “不敢当，不敢当。” 男子已经整理清楚了，原来楚寒烟和萧驰并非那种关系，可为了麻痹他的注意力好偷袭。 而楚寒烟来救萧驰，也并非是为了情郎，她是为了国之栋梁。 她的胸襟胆量令男子侧目惊讶同时又大感痛快，毕竟这等有勇有谋、强势聪睿的女子，才符合他的预期和想象。 包永昌并非输给了自己的贪婪，而是输给了眼前的女子。 如此想着，男子尽量放松身躯，可脖子后面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王妃……我们公子……” 楚寒烟难道真的要杀了公子？ 就在男子以为自己会就此丧命之时，楚寒烟突然运起轻功飞掠离去，什么话都没留下。 “公子！” “公子！” 众人立刻光着腚上岸，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盯着男子的后颈看，老者甚至眼睛都快瞪脱眶了也没发现异常。 “公子，您脖子上没有针啊！” “对啊，公子，没有啊。” 奶奶个腿的！ 他们被耍了！！ 根本没有劳什子冰魄追魂针！ 那个女人就是瞎他娘的忽悠他们！ 最可笑的是，他们竟然全部被她威慑住了！ 男子：“……” 男子面无表情抬手摸了摸颈后，还有刺痛之意，但显然这痛不是因为针。 楚寒烟想麻痹他靠近他，在攻其不备地刺激他的穴位带来痛意，让他误以为自己中了冰魄追魂针。 再命令他的护卫们脱衣服跳水，卷走他们的衣物，这样哪怕他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也不可能光着屁股蛋去追认人。 不得不说……虽然招数下三滥上不得台面，但的确是逆风翻盘之策。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三角亵裤，再想起方才楚寒烟张牙舞爪的模样，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 并非压制的笑，而是非常舒心畅快的大笑，笑得众护卫们心惊胆颤，竟一时搞不懂公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几次交手都落於下风，公子该不会被那楚寒烟虐坏了吧？ …… 楚寒烟溜得飞快，很快遇到了看似已经离开但实则暗中折返的萧驰。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 话还没说完，一股寒气逼上楚寒烟的胸口，震得她猛然后仰。 萧驰吓得心中一颤，正欲上前接人，有人比他更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佳人落入他人怀中。 楚寒烟不用开眼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放松自己靠在他怀里，低声道：“凤无眠我们快走，我骗他的。” 那男子如斯狡猾，怕很快就会看穿她的小把戏，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别怕。”凤无眠轻哄着，用内力蒸干她身上的水分，连带着那一股寒气也被他的内力逼散，他轻轻吻在她的眉心，充满怜爱，“我在。” 楚寒烟喘了喘气，睁眼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恋香蝶，别动，我帮你包扎一下。” 楚寒烟眨眨眼，刚想说自己能行，但男人却已撕开衣摆擦好药，在她手上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楚寒烟诧异打量这蝴蝶结，没想到凤无眠手艺不错啊。 她满意笑笑，道：“我们快走吧，我有点冷。” “不着急。”凤无眠接下大氅将楚寒烟包得严严实实，又替她理了理鬓角，道：“在这里等我回来，凤一，保护好王妃。” “是！” 凤无眠欲转身上马，被楚寒烟一把抓住。 “你要去哪？” “杀了他。” “杀不得！” 楚寒烟连忙道。 “为何？” “如果我没猜错，那人就是赵国三皇子，赵云漳。” “赵云漳？” 赵国皇帝已老，赵国几位皇子要么狼子野心实力不足，要么软弱无能胆怯保守，这些年来，北方各族虎视眈眈，而赵国恰好能作为大齐的天然屏障。 齐文帝毫无疑问是个好皇帝，但大齐历史上遗留下来的问题比比皆是，饶是齐文帝努力了多年依旧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在大齐彻底肃清蛀虫、恢复元气之前，赵国不能覆灭！ 故而赵云漳不能死，一旦赵云漳死了，无人能替齐国“守国门”。. 第164章 他的心，不平静了 赵云漳吗？ 凤无眠敛眸道：“无碍，我心中有数，等我回来。” “好吧。” 楚寒烟知道凤无眠自有打算，便乖乖坐在一旁等人，凤无眠留了一半的护卫给她，楚寒烟说不要，凤无眠却说“乖，让我放心”。 离开前，男人还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宠溺的神色如同注视心爱的至宝，看得楚寒烟一阵莫名。 这狗男人，怎么一阵一阵的发病？ 凤无眠转身离开，萧驰如鲠在喉。 楚寒烟和凤无眠之间不是并无情爱吗？ 那凤无眠为何对楚寒烟百般呵护？ 但……如果她是他的妻，他也会如此，如珠如宝。 世人皆说，楚寒烟能缠上凤无眠是她的幸运，在他看来，凤无眠能被楚寒烟看中才是他的幸运。 凤无眠的好运，可真叫人羡慕。 “萧统领你怎么回来了？”楚寒烟撇嘴道，“万一那些人不顾礼义廉耻光腚追击，我们就都跑不了了。” 光腚追击？ 这个形容词可真叫众人哭笑不得。 凤一道：“王妃，您可真是……” 罢了，妖孽一样的王妃还是留给自家王爷降服吧，他们这些凡人少靠近的好。 萧驰才蔓上心头的酸涩眨眼就被楚寒烟打散了，看着她清亮的眸子，萧驰压下嘴角笑意：“不会，我一定会保护王妃的。” “哦，但你想要保护好自己，你对百姓比我对百姓重要。” “是，谨遵王妃吩咐。” 凤字头护卫们：“……？” 喂喂喂，萧统领你怎么回事？我们在自然会保护自家王妃啊？越界了！ 再回头一看，楚寒烟竟然靠着大树睡着了？ 护卫们有些手足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幸好没过多久凤无眠就回来了，带着一身风雪和寒霜，还有点点血腥之气。 他走到楚寒烟身边将她抱入怀中，翻身上马，然而她却依旧没醒。 凤无眠直觉不对，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 看着凤无眠陡然阴沉的脸色，凤一等人心都悬了起来。 凤一：“王爷，王妃怎么了？” “回城。” “是。” 凤无眠将楚寒烟保护得密不透风，那张紧紧靠着他胸膛的小脸渐渐绯红，熏得眼角绯色氤氲，让凤无眠一阵心疼。 他不由得加快速度，终于赶在日落前回了摄政王府。 魁仙老翁一看楚寒烟的状况蒙了，急得跳脚，骂骂咧咧道：“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解了的寒毒，为什么又复发了？她干什么了？” “寒毒？”凤无眠心中一震，沉声道，“她中了寒毒？” “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才好转的，哎呀，没时间跟你废话，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萧驰听罢，脸色惨白。 楚寒烟身上有寒毒还已中毒多年，那她为何要为他跳入湖中？ 她不要命了吗？ 哪怕萧驰知道楚寒烟此举并非为了他一人，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激动和震撼。 满满的，都是这个骄傲、灿烂又倾城的女子。 他想…… 哪怕知道不可能，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沦陷。 萧驰忍着心中的刺痛，拱手道：“对不起，王妃都是为了救我，所以跳入了寒湖之中。” “跳寒湖？她疯了吗？跳寒湖！气死我了！” 魁仙老翁气得脸颊通红，恨不得将昏迷的楚寒烟揉成面团，可凤无眠护着楚寒烟就跟护着心肝宝贝一样，只能作罢，急急忙忙给楚寒烟调了一个药浴，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你们小姐放进去啊。” “是。” 重兰、岱鸢上前欲从凤无眠手中将楚寒烟接过来，后者摇头，直直抱着她进入了浴房。 萧驰见状心中一顿，突然侧步拦在凤无眠面前：“王爷，您应该将王妃交给她的侍女。” 凤无眠望向萧驰，眸深如渊，嗓音凛冽得慑人：“萧统领，这是本王的王妃，你逾越了。” 言罢，凤无眠绕过萧驰走入房中，重兰、岱鸢连忙上前帮忙，时不时传来魁仙老翁发号命令的声音。 很快楚墨池也赶到，一同进入了房中。 “前辈，我儿这是怎么了？” “寒毒发作。” “可有办法。” “……” …… 房内众人为救楚寒烟乱作一团，萧驰久久立于原地不动，可他没资格往前一步，最终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王府。 是啊，无论凤无眠和楚寒烟的感情如何，她都是他的王妃。 他的确逾越了，他的心，不平静了…… …… 楚寒烟当夜高烧不退，就连魁仙老翁施针之后亦无好转，无奈之下，只能找到凤无眠。 “恳请王爷您救王妃一命。” 凤无眠早已心急如焚，自然不会推脱：“如何救？” “用内力驱赶寒毒即可。” “好。” 凤无眠盘腿坐在楚寒烟身后，以内力灌入她的经脉，只可惜内力一入体，楚寒烟竟然突然吐血了，吓得凤无眠连忙收手，连魁仙老翁也吃了一惊。 “不妥不妥！快停下！” 凤无眠吓得手都在颤抖，魁仙老翁给楚寒烟把脉后道：“不行，你的内力太霸道了，王妃承受不起。” 凤无眠紧紧攥着楚寒烟的手，脸色微微发白，嗓音也带着一丝惶恐：“那如何是好？” 魁仙老翁一直在盯着凤无眠瞧，自然没错过他眼底深深的惶恐。 这小子怕不是知道了什么。 “还请前辈指示。” “自然是阴阳调和。” 凤无眠反应过来后，握着楚寒烟的手更紧了一分。 “是，谨遵前辈吩咐。” 魁仙老翁拎起一旁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公子，赶着众人就出了房间，一边走以便吩咐道：“多来几次，多来几次，知道吗？” 凤无眠脸色镇定如初，可耳廓早已通红，他轻轻抱着楚寒烟，虔诚又温柔地吻着她的脸颊。 “烟儿……” …… 楚寒烟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但睡着也不踏实，似乎有人总在翻来覆去地折腾她。 她就如同水面上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跌跌宕宕，皆随海浪清波。 然而这清波恼人得很，痴缠强势，似乎想将扁舟打翻，将她拖入滚烫、火热的深渊，她只能开口求饶，却被人堵住了唇，将她一切惊呼、低吟全部吞噬……. 第165章 被师父卖了 燕京城外的某座山庄。 探子拿到了燕京城中的消息，连忙回报。 “公子，骆玉明已经从燕京城撤离了。凤无眠下手狠辣，除了骆玉明之外，其他人全军覆灭。” 赵云漳身上缠着白色纱布，不断溢出鲜血，脸色惨白但眼神却很明亮，轻笑道：“不愧是凤无眠，也好，省了我们缠斗的功夫。” 其他人不敢说话，凤无眠剪除的虽然不是他们的人，但到底是赵国的势力。 那日楚寒烟逃走之后凤无眠带着护卫如同恶鬼般降临，他杀了绝大部分护卫，重创了公子最后又和公子达成了协议。 不得不说，在公子和楚寒烟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凤无眠成了掌控大局的推手。 赵云漳感受着身体的孱弱，轻笑着道：“楚寒烟呢，情况如何？” “楚寒烟还处于昏迷之中。” “七日过去了，还在昏迷？” “是的。” “可当时我们并未伤她。” “是寒毒。”探子沉声道，“楚寒烟身中寒毒，已有五年之久，这次为了救人跳了寒湖故而毒发了。” 赵云漳垂眸，眼里有暗芒在涌动，让人看不穿，猜不透。 良久后，赵云漳道：“派人留意楚寒烟的状况，其他人准备回国。” “是！” …… 楚寒烟从恍惚中醒来便对上了一张长着青色胡渣的脸，她死劲盯了许久才认出这是凤无眠，惊呼道：“凤无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丑？” 凤无眠满腔柔情都快被这死女人给揉成渣渣了！ 心中又是庆幸又是酸涩。 罢了罢了，只要她能醒，丑点就丑点吧。 “娘亲，王爷这是为了照顾你，你都昏迷七、八天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小家伙捧着药，艰难跨过门槛，“吧嗒吧嗒”跑到她身边，眼睛亮晶晶的。 昏迷了七、八天？ 楚寒烟愣了愣，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怎么可能昏迷七、八天之久？ “是寒毒哦，多亏了王爷为你驱毒，甚至不惜耗损过度。” 楚寒烟上上下下将凤无眠打量了一遍，发现他眼神灼亮、气息平稳，哪里像是损耗过度的样子？ 还有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躺得久了，为什么浑身酸疼，感觉就像是和人大战几天几夜似的。 小家伙将药碗捧上，催促道：“娘亲你快喝药。” 楚寒烟医术高超，一闻就晓得这要是大补之药，专补女子之虚。 师父怎么给她开这样的药？ 楚寒烟心中泛着嘀咕，轻轻拍拍儿子的脑袋：“乖儿子。” 凤无眠正想说自己喂她吃药，不料楚寒烟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干脆利落干了。 凤无眠：“……” 真的是，让人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呢。 小公子踮起脚尖塞了一颗梅子到楚寒烟嘴里，歪着脑袋道：“娘亲，甜吗？” “甜。” “娘亲今天想吃什么？” “嗯，九味鱼肚好嘛？” “好，我这就去让人准备，娘亲好好休息哦。” “嗯。” 小公子言罢，努力蹦跶了两下，楚寒烟了然，俯下身躯让小公子在自己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公子甜甜一笑，又拍了拍自家王爷爹的手：“您辛苦了。” 言罢，这才端着药碗走了。 凤无眠心里酸不溜秋的，在儿子面前，他永远只能靠后站。 “要起身么？” “要。” 凤无眠抱起楚寒烟替她更衣洗漱，又将她放在梳妆台前，用象牙梳一下下整理她乌长的秀发。 楚寒烟也不是小没良心的，轻声道谢：“多谢王爷帮我驱毒。” “不……不用多礼。” 只是她通过琉璃镜发现，凤无眠竟然脸红了？ 楚寒烟：“？？” 等等！ 凤无眠他怎么驱毒的？ 那羞耻长梦难道不是一场梦？ 楚寒烟低头看了眼胸前，因为外衣宽松，还能看到其中暧昧的红痕，如同被风卷落，缤纷绚烂的红英。 楚寒烟脸上蔓起红晕，暗忖难怪自己腰酸背痛，梦中的海浪滔天竟然都是蚀骨的缠绵！ 凤无眠捧着她的青丝，垂下的眸中满是温柔：“师老伯说你这寒毒容易复发，这个冬日要小心养着。” “师老伯？” “嗯。” 楚寒烟听罢哪里还能不懂？ 该死的，那糟老头卖起她来正是毫不手软啊！ 楚寒烟又是尴尬又是窘迫，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只能狠狠瞪凤无眠：“谢谢，我知道了。” 她以为自己很凶，事实却是眼尾泛红，水眸氤氲，如同一只伸出奶爪的、浑身炸毛的小猫儿，看得凤无眠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样的她，会在梦中喊着他的名字，像他浅浅的求饶，也会死死抱着他不放松，让他感受她的颤栗和喜悦。 太可爱了，让人如何不喜呢？ 等凤无眠楚寒烟梳好发髻，楚寒烟竟又困了，她浑身软绵绵的，很快就打起了秀气的哈欠。 凤无眠心疼她的疲惫，轻声道：“可要用早膳？” “要的。” “好，等我。” 凤无眠将她抱起安置在贵妃榻上，看着她懒洋洋的模样，到底没忍住在她发顶轻轻一吻，而楚寒烟仿佛什么都没发现，等凤无眠转身离开后她猛得睁开眼睛，眼底哪里还有一丝的懵懂？ 楚寒烟立即脱下衣物检查自己的身体，凤无眠不知道是不是属狗的，全上下几乎没一块好皮，都是暧昧、**的痕迹。 岂有此理！！ 楚寒烟穿好衣物起身去找魁仙老翁，后者还在给楚寒烟炼药呢，看她来势汹汹也吓了一跳，拔脚就要溜之大吉。 “你还跑！站住！” 楚寒烟踏步而起，身形灵巧敏捷，稳稳落在魁仙老翁面前，一举拦下他的去路。 魁仙老翁哪能束手就擒，挥掌逼退了楚寒烟，一跃而起上了房顶，楚寒烟如同恶鬼般紧随不舍，吓得魁仙老翁愈发不敢停留。 师徒二人在院落中腾挪追击，卷起阵阵狂风，连摄政王府的青瓦都被祸祸了不少。 眼瞧着整个房顶都要被拆了，最终还是魁仙老翁气喘吁吁道：“不追了不追了，你看你看，功力大有益进了吧？” “狗屁！”楚寒烟满脸通红，“你干了什么！” 她就一点点寒毒，怎么可能昏迷七八天之久？这糟老头子……简直要气死她！！. 第166章 是她多虑了? 魁仙老翁干了什么，自然是将自家宝贝徒弟打包封好送给凤无眠咯！ 但给魁仙老翁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坦言，只能打哈哈道：“万事好商量，好商量，你别生气……” “你说呢？” 楚寒烟凤眸圆瞪，显然是气得狠了。 魁仙老翁见自家徒弟凶神恶煞的，缩了缩脖子，坦白从宽：“这个啊……为师不是看你这么久都没得手，就把你的病情说重了这么一丢丢，顺带用了一点小技巧，就让你吐了两口血，多睡了些时日。”魁仙老翁说着，举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的距离，“真的，就这么一点点。” 楚寒烟：“……” 这特么难怪凤无眠把她往死里睡，这是怕她死了？ 都是这糟老头子！ 楚寒烟气得一阵阵头晕，总算明白了江湖上为何这么多人很不对自家老爷子除之而后快呢，若他不是她师父，她都想掐死他！ 魁仙老翁乖乖认怂：“这……咳咳，为师这是助你一臂之力呢，七天的缠绵，怎么滴也该中了。就算没中，你的功力也能一日千里啊不是？无论怎么想，乖徒儿你都不亏呀～” 楚寒烟正想爆粗口，不了自家儿子竟然“吧嗒吧嗒”找了过来，错愕道：“娘亲，您和师爷爷在上面你干嘛呢？” 楚寒烟：“……” 魁仙老翁：“……” 丢脸了不是？ 两人连忙从房顶下来，刚落地就对上了凤无眠沉沉的目光，楚寒烟正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拆家的，下一刻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楚寒烟轻呼一声，急急忙忙搂住了凤无眠的脖子，后者蹙眉道：“刚好就上房揭瓦？嗯？” 楚寒烟自知理亏，献媚笑道：“这不是，上面风光独好么？” 凤无眠似笑非笑，不置可否，却将小女人强行抱回了房中，塞在软榻上，还不忘给她穿上软履，裹得严严实实。 “天气凉了，要看风景也莫要淘气，以免伤了身子。” “哦。” “乖。” 凤无眠拍拍楚寒烟的脑袋，给她塞了一本医术，再三确认这小女人当真乖顺后才带着小公子离开。 “娘亲你好好休息哦。” “嗯嗯嗯……” 楚寒烟丢了个大脸，哼哼唧唧的，魁仙老翁见状啧啧称奇：“好徒儿，你到底用了啥法子将凤无眠治得妥妥帖帖的？替你解毒之后他还不眠不休守着你，他是不是……心悦于你？” “不可能。”楚寒烟一口否定，“以凤无眠对凤九的执着，绝对不可能看上其他人。” 言罢，楚寒烟脸色剧变。 “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魁仙老翁摇头：“应该不可能，如果她知道了你的身份，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应该是看看曦儿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我日夜守着曦儿，全然不见凤无眠有滴血认亲的意思。” 以凤无眠对楚承曦的喜爱，如果他确定了楚寒烟就是凤九，断不可能无动于衷。 楚寒烟眉心蹙得更紧了：“那他是几个意思？当真移情别恋了？又或者是另有所图？” 心中刚浮起这个念头，楚寒烟的心突然绞痛。 楚寒烟深呼吸压下这阵阵刺骨的疼意，最终道：“无论他是移情别恋也好，另有所图也罢，我们加快推进，等一切结束就离京。” “好。” …… 没过多久凤无眠和小公子捧着早膳回来了，一大一小两人的动作十分默契，却为谁给楚寒烟喂食这点僵持不下。 楚寒烟的右手受了伤，刚才吃药可以一碗干但是用膳不行。 最终还是凤无眠以年龄的优势胜出，他的动作十分温柔，每每还要确认糜粥不烫了才喂给楚寒烟，垂眸伺膳的眼神认真又专注，仿佛做着什么国之要务。 楚寒烟心中很不是滋味，吃了两口就说饱了，凤无眠也不勉强她，还温柔给她擦了擦嘴。 一股细小的电流从楚寒烟的唇上划过，酥酥麻麻的，她连忙撇过头道：“王爷没有政务吗？” “有。” “那还不去忙？” 凤无眠心想，政务不及她重要。 可他若敢如此坦白自己的心，定然掩藏不知那份爱意，只能道：“本王这次承了你的情，照顾你是应该的。你醒了，本王就放心了，曦儿，好好照顾你娘亲。” “嗯啊。” 凤无眠当真走得痛快，这让楚寒烟又对凤无眠的“移情别恋”产生了怀疑。 在哪之后一连数日凤无眠都很忙碌，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而燕京城中更是暗潮汹涌。 但即使如此，凤无眠也没忘记陪小公子度过十月初的“毒发”。 此次凤无眠全程陪伴，楚寒烟“身体虚弱”在一旁也没派上用场，男人认认真真护着小家伙，轻声耐心的安慰连楚寒烟都为之侧目。 毫无疑问凤无眠十分宠爱楚承曦，诚如师父所言，若他真的怀疑她的身份，一定会立即滴血认亲的。 所以…… 是她多虑了？ 楚寒烟和小公子康复之后，任老六带来了京中最新的消息。 “小姐，摄政王将燕京城中赵国的暗桩连根拔起了！” 楚寒烟惊讶道：“连根拔起？” “对，一个不剩。” “凤无眠是如何知道赵国其他暗桩的？” 楚寒烟手下的情报机构经过了数年调查都未能完全掌握，若说凤无眠能一抓一个准，她不信！ “不知，应该是赵国内部出现了问题。” 楚寒烟想起凤无眠的话，立即明白了缘由，怕是凤无眠定然和赵云漳达成了合作。 好啊！ 没想到当初受苦受难的是自己，最后却便宜了凤无眠。 啧啧啧，难怪这个狗男人会不惜“自身清白”来救她呢，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就是不知道此次之后，她能不能得偿所愿。 “娘亲～”小公子笑眯眯跑进房中，一把抱住娘亲的大腿，道，“娘亲，我能和如瑞一起出去玩吗？” 张如瑞，张老头的孙子，经过这些时日和小公子的相处，两人已经渐渐熟悉了起来。 不仅和小公子熟，就连张燧几人也逐渐对他放下成见。 果然，小孩子的世界是最纯真无诟的，什么样的矛盾都能飞快烟消云散。. 第167章 你是为了本王? 看着自家儿子亮晶晶的眼神，楚寒烟道：“可以，但是你要带上护卫。” “嗯嗯，娘亲放心，我让凤三哥哥和我一起去。” 凤无眠的所有护卫里面，小公子最喜欢凤三。 凤三不仅尊敬疼爱小公子，还会时不时给他带来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小公子和凤三比起主仆更像是朋友。 凤三得了命令，拍着胸口说一定把小公子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楚寒烟笑着给了他一些银两，凤三刚想说不用，楚寒烟却强势道：“拿着，回来多退少补。” “是，谢王妃。” …… 楚寒烟本以为小家伙们只是在城里溜达一圈，当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燕京城中赵国的探子刚刚被肃清。 但小公子依旧遇到了意外！ 那是一伙从南蛮之地流窜到燕京的恶贼，凤三和护卫们与其缠斗一翻之后依旧有人不慎受伤。 好在此时丞相府的人出手相救，但是暗卫剑书却被重伤。 凤三把人扛回王府，焦急道：“王妃，您快给他看看，他好像快死了。” 楚寒烟一眼就认出了昏迷不醒的剑书，自从知道前身和剑书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楚寒烟是极力避免他接触的。 “发生了什么事？” 凤三极快的说出前因后果。 “王妃，多亏了剑书，否则张小公子可能会受伤。” 听到自己的名字，张如瑞战战兢兢的往凤三的身后躲去，抽噎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们出去的……” 楚寒烟摇头，蹲在张如瑞的面前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别怕，大双，你带如瑞下去休息一下。” 大双、小双都十分心疼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连忙护着张如瑞将他带了下去。 没人发现张如瑞那略显愤恨的目光。 都怪这突然出现的暗卫！ 若不是他……他就能报仇了！！ 楚寒烟仔细察看了剑书的伤，利刃刺入了他的腹部，伤口狰狞骇人，幸而并未贯穿。 但即使如此也万般危险，若非凤三及时给剑书止了血，此时剑书定已丧命。 楚寒烟和魁仙老翁将人抬入了临时手术室，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之后剑书才转危为安。 剑书醒来后，一眼就看到了楚寒烟，他扯着嘴角笑了，语气清冷依旧，却难掩其中的欢喜。 “小姐……” “你感觉如何？” “甚好。” “多谢你救了曦儿他们。” 剑书眼中笑意一凝，幽幽化成苦涩：“小姐，您……无需这般疏离。” 楚寒烟轻笑道：“要的，毕竟你身份特殊，也不全然算是我相府的暗卫。” 剑书沉默片刻，道：“小姐，劳烦您遣人送属下回丞相府。” “你要回去？” 剑书垂眸：“嗯……我身份特殊，留在此处怕是不妥。” 楚寒烟颔首：“好。” 摄政王府之中有许多机密，楚寒烟又不是拎不清的人，自然不会随便留人在此，况且楚寒烟对剑书的感官不是特别好。 每每看他，这个忠心耿耿的男人都仿佛拢着轻纱、迷雾和混沌，让她猜不透，看不穿。 但楚寒烟也非铁石心肠，他为了小公子一行人受伤，她定然要承担起责任。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和你一起住在丞相府。” 剑书受宠若惊地抬眸，许久后低低道：“当真？” “嗯，待你康复了，我再回王府。” “好。” 剑书轻笑，普通的容貌因为这一抹笑反倒出彩起来，尤其那双眼，透着光亮，莹莹生辉。 其中，盛满了楚寒烟读不懂的情绪……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他所想所念的，都是原主。 楚寒烟正待开口，一直修长的手突然搂上了楚寒烟的腰肢，将她重重揽入了怀中，来人冷冷开口道：“不必，剑书也算是我们王府的恩人，便好好在这里养伤吧，别的不用想。” 男人雪松般清冽的气息传入楚寒烟的鼻尖，沁人心脾，她的身躯有片刻的僵硬。 “王爷，您回来了？” “嗯。” 凤无眠温柔应了一声，扣着楚寒烟纤腰的力道却不小，好似铁箍般，又紧又重，俨然是愤怒了。 楚寒烟一脸莫名，这狗男人生什么气？ “凤十，派人照顾好剑书侍卫，莫要怠慢。” “是。” “剑书侍卫好好歇息，本王和王妃不打扰了。” 言罢，凤无眠强势搂着楚寒烟出了院落，直到四周无人之后凤无眠方才放开她，问：“他的伤多久能痊愈？” 楚寒烟：“二十日左右。” 凤无眠皮笑肉不笑：“所以你是准备二十天都不回王府？” 楚寒烟嘴角一抽：“那倒不至于，毕竟曦儿还在呢。” “不至于？”凤无眠攥紧背在身后的手，有些咄咄逼人，“若曦儿不在，你就不回来了？” 楚寒烟一脸“你不是说废话吗”的表情，把凤无眠气得几乎吐血。 所以在楚寒烟看来，他还比不过一个暗卫吗？ 这几日来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当真一点都不感动吗？ 但凤无眠知道自己没资格质问，只能咬牙道：“他已从脱离危险，你为何一定要亲自照料。” 二十多日孤男寡女日日相对，凤无眠想想都感觉脑袋上绿得发光。 楚寒烟也火了：“我不顾他的重伤将他赶出王府，若还不闻不问这合情合理吗？只怕我爹都会把我抓着吊打一顿。” 凤无眠：“为何要将他赶出王府？”是为了两人更好的独处吗？那小子有什么好的？ 凤无眠又想起了在月色之下，剑书站在楚寒烟身后那宣示主权一般的神情，顿觉五脏六腑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灼热又疼痛。 剑书和她……到底有何种关系？ 楚寒烟冷嗤一声：“凤无眠你脑残是不是？摄政王府之中有多少机密、多少要务？把一个底细不明的人留在王府，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凤无眠那已经快少烧到脑袋顶上的怒火被楚寒烟这句话“唰”的一下浇灭了，他错愕道：“你是说……你把他赶出去是为了我……本王？”. 第168章 山海先生 楚寒烟双手抱在身前，嗤笑道：“住脑，不是，别自作多情。只是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有麻烦我也跑不了，仅此而已。” 哪怕楚寒烟毫不给面子，凤无眠的心中还是泛起丝丝缕缕的、无可遏制的甜意。 他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向她靠近一步，低低道：“本王想了想，王妃所言极是，本王听王妃的。” 楚寒烟挑眉，阴阳怪气道：“哟，王爷三番四次出尔反尔，也不怕坠了自己的威严？” 凤无眠：“咳咳……区区虚名何足挂齿？” “呵……”楚寒烟转身就走，越想越气，走了没两步后又回来狠狠踩了凤无眠一脚，顺带着碾了碾。 楚寒烟而今实力大涨，这一脚可不是开玩笑，凤无眠脸都被踩红了，显然疼得厉害。 可他硬气啊，愣是喊都没喊一声，生生憋着。 楚寒烟盯着他鸭子死了嘴硬的模样，本是心中薄怒的，但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一笑，真真是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凤无眠的心都被她笑敞亮了，连带着神色也愈发温柔、宠溺。 见凤无眠看着自己目不转睛，楚寒烟连忙收了笑容，翻着小白眼走了。 “嘶……楚寒烟，你等等本王。” “不等，本小姐还要去赶人呢。” “本王去，本王去，哪能让你背上骂名呢？” “……”呸，糖衣炮弹。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凤一等人在后方纷纷摇头叹气，王妃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王妃，可是王爷已经不是那个胸有丘壑的王爷了。 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 剑书最终还是被送回了丞相府，是楚寒烟亲自送回、亲自安顿好的。 等楚寒烟离开之后，原本陷入沉睡的剑书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旁也传来了嗤笑声。 “你不是说有法子能混入固若金汤的摄政王府？但是这女人宁愿选择保护凤无眠也不选择你，看来你在这女人心目中也不过尔尔。” “闭嘴。”剑书的声音很冷，眸子暗沉骇人，让人辨不出情绪。 “但起码现在可以确定，凤无眠是当真移情别恋楚寒烟了，如此便好啊……凤无眠又有了弱点了，不是吗？只要我们能收拾楚寒烟和那个小野种，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你们，别碰他们。” “不碰他们？呵呵，你什么时候开始心慈手软起来？” “……” “啧，真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看重你这种废物。” 男子丢下一个药瓶给剑书，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便转身离开。 剑书在原地站了许久，突然抬脚将药瓶碾碎，眼里尽是摄人心魄的凛冽。 …… 翌日。 楚寒烟按时抵达了丞相府，替剑书换药的时候发现他伤口裂开了，当即蹙眉道：“不是让你别剧烈运动的么？” “我没有。” “还抵赖？当本小姐瞎吗？” “……” 剑书没抬眸，只淡淡看着楚寒烟的手。 这双手，白皙细腻，柔弱无骨，能助他于颠沛流离之中，也能杀人于无形，诛心断肠！ 楚寒烟没再和剑书争辩，耐心替他换药，一时之间，房内都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就在楚寒烟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剑书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带着轻颤和就脆弱：“如果我当初答应你了呢？” 楚寒烟用力想要挣脱，他却抓得更紧，再次开口：“如果我现在后悔了呢？” 沙哑干涉的嗓音，似乎有着无尽的痛苦。 “那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楚寒烟静静盯着剑书看了许久，突然哂笑一声，用内力震开了他的手。 “别演了，一点感情都没有。” 剑书猛得抬头，对上楚寒烟清冷疏离的目光，心中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中，吞不得，咽不下，百般折磨。 “好自为之。” 楚寒烟转身离开，步履看似从容又镇定，可事实上她心中早就慌成了狗啊！ 哎呀我去！ 原身和剑书之间果然不清不楚，幸好本小姐溜得快，否则就露馅了！ 楚寒烟去见了楚墨池，提醒他务必小心剑书。 这不是楚寒烟第一次提起剑书，楚墨池诧异道：“烟儿，你何出此言？” “爹爹，虽然说丞相府的护卫比不上摄政王府，但李姨娘和丁一鸣偷情已久，丞相府的护卫为何无一察觉？” 突然被“扣”绿帽子的丞相大人心情有点复杂：“……你是说，府中有其他的内应？” “对。” “可你从前……对剑书很信任啊。” “……”楚寒烟又不能说自己不是从前的原主，只能瞪眼道，“爹爹，女人心海底针，以前我信但我现在不信，反正你要听我的，不听我的我就发火啦。” 在楚墨池的眼中，自家宝贝女儿从小到大都是懂事、理智、清冷且疏离的，何曾如此娇憨可爱（？）过？ 此时别说是让他提防一个侍卫，哪怕让他翻了皇上他都愿意！！ “好好好！好好好！” 见楚墨池笑得见牙不见眼，十足十好老爹的模样，楚寒烟无奈护额走了。 然而楚寒烟还没走出丞相府的大门，一只海东青便振翅落在了她的肩头，楚寒烟解下信笺一看，笑了。 …… 东恒画舫。 琉璃灯映照湖面，宛若满天星辰汇入凡间，袅袅歌声勾勒红尘烟波，自有一番醉生梦死之趣。 而今日，那艳光四射的场面也略有收敛，只因画舫的主人在等一位贵客。 贵客清雅脱俗，清心寡欲，只有最悠扬的古韵和最清冽的香茗配得上他。 约定的时辰一到，众人屏息看去，但见一道风流倜傥的身影踏扁舟而至，他铁扇摇曳，长发舒卷，笑意从容又浅淡，若高山流水，雅韵至极。 “参见山海先生。” “参见山海先生。” 山海先生轻轻颔首，一跃而起落在了画舫上，徐徐道：“观潮可到？” 齐国大皇子姜望，字观潮。 而能直呼大皇子表字的人，世间除了皇族、重臣之外，就只有眼前这瘦弱、清雅的男子——山海先生。. 第169章 你疯了? 大皇子姜望对山海先生的尊敬比山岳还无垠，比大海还宽广。 姜望天生敦厚、性格温润、稍少狠厉，在众多聪颖敏捷的皇子之中显得平平无奇。 不仅齐文帝对他不抱厚望，就连兄弟们也暗中瞧不起他，认为他这一生顶天就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唯一一个不嫌他资质愚笨，器重他、教导他，为他出谋划策、殚精竭虑的人就是山海先生。 姜望向前一步，恭敬对山海先生行了一礼，激动得脸颊通红，连音调都隐隐上扬：“先生果然学识过人、心怀天下，先生所改良的农具、倡导的种植之法等等大大提升了今年粮食的产量。” “高了多少？” “足足有三成，可养活多少老百姓啊，观潮代替天下苍生多谢先生了！” 姜望说着，郑重行礼到底。 “起吧。”山海先生坦然受了一礼才笑道，“我让你去寻找的东西，可有消息了？” “有，先生所说的洋芋、木薯、番薯等都已有消息，已经快马加鞭运回大齐了，明年开春就能按照先生的手册试种了。” “好，辛苦了。” 姜望脸色通红，不迭道：“不敢不敢，先生此言折煞学生了。” 山海先生笑容清浅，不置可否，他转身在案席前落座，道：“此次邀我请来，可有事？” 姜望到底是齐文帝之子，哪怕比其他皇子逊色些，也是生得乾坤俊朗，精神英武。 他脸色微凛之时，更已隐隐有帝王之态。 “你们都退下，本皇子有要事和先生商讨。” “是。” 待四下无人后，姜望方才说出心中郁结。 “先生，此次在南巡的途中，学生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说西山有蛟龙出没，江南湖水枯竭，北湖有地龙翻身，东林枯木漫天……这……” 山海先生坦言：“这都是大凶之兆。” 姜望惊呼：“……先生！” 山海先生浅笑道：“史书中，天示吉凶皆与帝君之德、行、品、性相挂钩，如此征兆接二连三，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先生，那我们怎么办？” 姜望急了，齐文帝虽然不喜欢他，但他却是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明君！ 山海先生亲手给姜望沏了一杯清茶，缓缓推到他的面前，道：“越是这等时刻，越莫操之过急，需谨记，谋定而后动。” “但学生对此一无所知，必然会焦虑茫然无措，心急如焚。” “何为国，民为根，故而明君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民人以食为天…… 姜望想起这些年来自己负责的一切，恍然大悟。 “先生早知大齐会有这等波澜？” “非也，但依我看来，只要夯实国之本，凭他雨打风吹过，何惧之有？众人皆以为圣人倚重摄政王，但圣人于你之重担，更是重于泰山，你莫要让圣人失望，让天下百姓失望。” 姜望一腔热血立即被山海先生激发：“多谢先生提醒！学生必当竭尽一切为国为民。” “好！不愧是我大齐好男儿！” 山海先生笑着拍了拍姜望的肩膀便欲起身离开，姜望见状一时心急，一把握住了山海先生的手。 “先生留步！” 这一握，入手是满满的细腻柔滑、纤细无骨。 软得不可思议，润得心惊肉跳。 来句大逆不道的猜想，姜望觉得自家先生的手比他府中美人的手还要更……更……令人爱不释手。 “可还有事？” 山海先生耐心询问，反倒吓得姜望惊慌失措，他如同被烫了手般飞快后退两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学生唐突了，请先生赎罪！” 该死的！ 这是他的先生！ 他怎可大逆不道地将先生和女子列在一起对比？ 委实是畜生不如！枉读圣贤书！ “无碍，” 山海先生显然不将这等无心之失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便踏轻舟离去了。 直到夜色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姜望还沉浸在那一触的震撼里。 护卫们见姜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敢多言也不敢多问，只能垂眸假装自己没看到那令人惊讶的一幕。 无人瞧见，在岸边的一处，一道高大的身影久久矗立，手里还挽着一副大氅，等楚寒烟离开后，他方才踏着夜色回了摄政王府。 …… 摄政王府。 楚寒烟归来时身上还染着寒露、水汽，正准备悄悄潜入府中，却被凤无眠抓了个正着。 “王妃可是尽兴了？” 凤无眠语调平缓，姿态从容，但一身夜露，显然是在此久候多时了，楚寒烟想忽略都不行。 无奈之下，她干巴巴解释道：“我有正事出去了，不是故意夜不归宿。” “嗯。”凤无眠神色不明地踱步走到她身边，用大氅将她包裹，又心细替她擦掉易容后留下的痕迹，感受了她冰凉的小手，道，“有正事也不能忽略了自个儿的身体，冷吗？” 楚寒烟正绞尽脑汁想理由呢，不料凤无眠根本没追问她的行踪，反倒关心她冷不冷。 楚寒烟浑身不自在，一把将手抽了出来：“不冷。” 然而凤无眠并不放弃，再次握了上来，与她十指紧扣，还非常缓慢地在她掌心撩了一下。 楚寒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瞪大漂亮的凤眸：“你想干嘛？” “你啊。” “？？” 许久楚寒烟才惊觉凤无眠在开车！！ 她低沉晦涩之声吓得楚寒烟一个哆嗦，正想骂凤无眠是不是有病，男人已抬手将她轻轻搂入了怀中。 透着凉意的吻，又轻又柔地落在她脸颊上。 “你……” 从来都是你…… 他可以接受她对他的排斥、仇恨甚至是狠辣、怨念，他唯一的条件是她心中只能有他一人。 他会用一生的时间忏悔、醒悟，但在他和她之间，他不允许有第三人。 楚寒烟今日去见了谁他没资格计较，但内心嫉妒的火焰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将他心中好不容易才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正潺潺淌出鲜血。 腐烂的痛意连绵不绝，他迫切想要确定，她还在他身边、还在他怀里。 他的吻太炙热，楚寒烟有些害怕，用力抵着他的胸膛，气喘吁吁问：“你疯了？”. 第170章 娘亲您上火了吗? 凤无眠垂眸，他没疯，但他的理智快要被酸涩淹没了。 凤无眠拇指轻轻摩挲她花瓣般柔嫩的唇，哑声道：“王妃，有人在，勿动。” 有人？ 楚寒烟吃了一惊，这才察觉阴暗角落里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呼吸声。 摄政王府竟然潜入了探子？ 楚寒烟心中错愕，男人的吻已划过她的嘴角，游弋到唇珠之上，吻得严丝合缝，不留毫厘。 楚寒烟：“！！” 这狗男人，得寸进尺了！ “你……” 她心如擂鼓，双手被男人抓着扣在身侧，胸臆中稀薄的空气都被他夺走，所有的感官都像是陷在了柔软和疼痛的牢笼中，连她的心都要麻痹。 四周寂静无声，暗中之人观察了许久，心中诧异万分，没想到大杀四方镇煞鬼神的摄政王竟如此疼爱楚寒烟。 由此可见，楚寒烟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棋子。 又过了片刻，确定没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后，此人放才屏住呼吸悄然离去。 “他走了。” 楚寒烟红着脸退后，一巴掌狠狠甩在凤无眠的脸颊上。 “你有病？” 凤无眠被甩歪了脑袋也毫不在意，他轻笑着用舌尖卷走嘴畔的血丝，不急不缓道：“今日收到探子情报，老七那边已经完全相信了我和你的感情，不日将会从你这里下手。但在此之前，生性多疑的他应该还会再刺探一二。” 楚寒烟狐疑道：“你是说，你是为了演戏给七皇子的人看？” “不然呢？”凤无眠挑眉笑了，见楚寒烟脸颊憋得通红，突然凑到她耳畔，恶劣轻语，“你和我更深的交流都有了，你害什么羞？” 楚寒烟炸毛了！ 更不得把这狗男人抓起来吊打一顿！ 奈何狗男人把她用大氅一裹，拦腰抱起便走。 “你放开我！” “嘘，别这么大声，吵着曦儿睡觉了。” “……”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夜不归宿，万一将来曦儿向你学怎么办？该打。” 说着，凤无眠还当真抬手在楚寒烟臀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 楚寒烟脸都绿了，一堆问候凤无眠全家的话被他用唇堵在了喉咙中。 “唔……” 她狠心用力咬下，口腔中漫起腥甜，但似乎愈发激起了男人的掠夺欲，恨不得将他的血肉和情愫都融在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慌乱中。 直到楚寒烟整个人都软软靠在他怀里，他才松开那被她蹂躏得红肿的唇，轻轻的、柔柔的啄吻。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护卫们目瞪口呆！ 啧啧啧…… 没想到王爷对上王妃，还有雄起的时候啊？ 难得难得，太难得了！ …… 翌日。 小公子一起床就发现娘亲和王爷爹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一旦王爷爹靠近娘亲，娘亲就会二话不说把他抱起来拦在身前，若一定要形容的话，小公子感觉自己像没得感情的木头桩子，专门用来防王爷爹。 可偏偏王爷爹心情非常好，整日里都笑眯眯的，周身那粉红色的泡泡和甜腻、甜腻的气息连他都受不了了，更别说是其他的护卫哥哥们了。 好不容易熬到王爷爹去了衙门，小公子一眼就看到了娘亲的异常。 他眨眨眼，担忧道：“娘亲？您上火了吗？嘴都肿了呀。” 楚寒烟：“……”凤无眠你给老子回来，老子要打死你！ 小家伙没得到答案便固执地盯着楚寒烟。 “娘亲？” 楚寒烟嘴角一抽，硬着头皮道：“嗯，有点上火。” “那你要注意饮食哦。” “嗯啊。”楚寒烟生怕自家儿子问出什么更夸张的来，忙道，“吃好了吗？吃好了娘亲送你去先生那里？” “好，我要做第一个到的！” “好。” 只可惜小公子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张如瑞比他来得更早。 楚寒烟轻笑道：“如瑞今日感觉如何？” 张如瑞文质彬彬起身行礼：“谢王妃娘娘，一切安好。” “那就好。” 没过多久萧钺、张燧、冯宇昊和路怀远也来了，王勋先是考了他们昨日的功课，小公子等人自然都是对答如流，令楚寒烟惊讶的是，张如瑞竟也答得有模有样，想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楚寒烟欣慰道：“如此甚好，你要继续努力、用心读书，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管家说便好。” “嗯。” 张如瑞点点头，垂下的眼中却满是嘲讽和不屑。 用心读书？ 放心，他一定会的！等他更厉害更有本事了，他要给爷爷报仇！ 楚寒烟在这琅琅读书声中溜达了好几圈，让孩童们青稚悦耳的嗓音洗走了自己心中的疲惫，这才回去继续处理“公务”。 …… 大齐和其他王朝不同，哪怕是没有册封成王的成年皇子也能独立开辟皇子府。 七皇子府。 姜楠一巴掌拍在案几上，俊美的脸庞气得隐隐扭曲，目光死死盯着下方幕僚、心腹，冷笑道：“你们不是说姜望是个只知道玩泥巴的废物吗？嗯？废物能让父皇龙心大悦？废物能让粮食增产？废物能把我们几兄弟比得一文不值？说话啊！！” “请殿下恕罪！” “请殿下息怒！” 幕僚心腹们诚惶诚恐跪了一地，将得到的消息如实禀告。 “殿下，卑职查过，姜望这次能成功，是因为他有了几种全新的农具，让农民们耕种的效率大大提升。不仅如此，姜望还弄了什么肥料以及开发了特殊的种植方法等等。而将这一切带给姜望的，是他的一个谋士。” “谋士？”姜楠蹙眉道，“姜望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还有有志之士愿意跟着他？” “对，听闻姜望十分尊重这位谋士，尊他为先生。” “呵呵……”姜楠挑眉，眸光微闪道，“这位先生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可有妻小？” “这……” “说！” “回禀殿下，我等不知，但可以确认的是，这位谋士定然居住在燕京城附近，因为昨日姜望刚刚和这位谋士在东恒画舫见了面。” “给本殿下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若能将他收为己用当然最好，若他冥顽不灵……那就……”姜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杀无赦。” 显然这等人才，他若得不到，那姜望也不能得到！！. 第171章 困龙 葭月雨雪瀌瀌，天地悠悠渐寒。 楚寒烟感觉最近有些发懒，若非亲戚到访，她还以为自己中奖了。 说到底还是凤无眠没用，不，他何止没用，简直枉费了他那副好身材以及好体力，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花架子，自己白白被他来回啃了多次，一无所获。 啧！ “花架子”凤无眠踏着冬雪进入房中，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暖炉懒得像是小猫儿的楚寒烟，轻笑道：“楚大夫，今天不用提人看诊？” 楚寒烟脸都绿了，前些时日她好心帮了大理寺卿汤大人的儿媳汤林氏一把，没过多久她就成功怀上孩子。 本来这件事情在楚寒烟看来不值一提，但汤林氏的“不孕”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几乎是全城皆知。 不孕之人怀孕了，自然是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汤家和林家万分感激楚寒烟，谢礼好像流水一样送来摄政王府。 当然，更多的还是想让楚寒烟在这之后多多拂照汤林氏，帮她调理调理身子，巩固巩固胎儿。 秉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楚寒烟便去了。 汤林氏的身子眼瞧着一日日康健起来，喜得严肃的汤大人整日里乐呵呵的。 在这之后楚寒烟便“名扬燕京”成了妇科圣手。 一想起自己被“七大姑八大姨们”包围的恐惧，楚寒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又不是妇科大夫！不看！”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冷了吗？”凤无眠上前，轻轻握住楚寒烟的手，那小手暖暖软软的，像是浸透了人间的富贵和美好，肤若凝脂，叫他爱不释手。 只可惜楚寒烟是个小气的，一下就抽了回来，瞪他：“干嘛动手动脚的？这里又没探子。” 这段时间凤无眠老是借着探子的由头吃楚寒烟豆腐，她明明愤怒，可偏偏无可奈何，因为暗中的确有人。 楚寒烟一度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凤无眠故意放进来的。 凤无眠遗憾地笑笑：“没，只是珍妃召你进宫。” 珍妃？ 自从上次狠狠羞辱了珍妃后她不是消停了吗？还敢找她？ “十二月十二日乃大齐万寿节，届时赵国、岳国、大夏和晋国均会派人来恭贺，珍妃求了皇上让她一同出席，皇上答应了。珍妃又说自己身子骨不好，上次动了胎气，怕怀胎不稳，让你去看看。” “不看。”楚寒烟懒洋洋往软塌上一趴，“她脾气大，我胆子小，我怕吓坏了我自己。” 凤无眠闻言哭笑不得，道：“皇上让你去，是因为珍妃上次动胎气和丽贵妃有关，若珍妃好不了，丽贵妃怕是有麻烦。” 楚寒烟一骨碌从软塌上爬了起来，焦急道：“怎么和贵妃娘娘有关？” 凤无眠抬手替她整理凌乱的鬓角，酸溜溜道：“你倒是在乎贵妃娘娘。” 楚寒烟：“废话，不在乎贵妃难道在乎你吗？”楚寒烟飞快起身，“岱鸢，准备准备，进宫！” 凤无眠：“……”总有一天他会被这小女人气死。 …… 明霞宫。 因其装潢、摆设灿若明霞而得名，听说得以入住明霞宫的，都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楚寒烟甫一踏入其中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宫女们看到她就好似看到什么救命恩人一般。 “王妃，您来了，这边请。” “嗯。” 楚寒烟被领到了珍妃的榻前，那伸出帐幔之外的手十分枯瘦，楚寒烟把脉之后沉沉道：“把娘娘的脉案给本王妃看看。” “是。” 楚寒烟细细查了脉案后并未多言，直接去寻了齐文帝。 面对齐文帝，楚寒烟开门见山：“皇上，请恕臣妇才疏学浅，怕是保不住珍妃的孩子，若早些发现异常还能尝试一二，而今药石无医，孩子流产，只是迟早的问题。还有，替珍妃诊脉的太医故意隐瞒了实情。” “朕晓得。” “您知道？” “哼……”齐文帝脸色并不好看，“你可知他为何隐藏事情，因为他是丽贵妃的人。丽贵妃因为嫉妒，故意伤害珍妃，试图弄掉她的孩子在先，又派人去拖延珍妃的病情在后。若非她身体不好，朕定要重罚她！” 楚寒烟眉心紧拧：“可贵妃她出生将门，生性疏朗，胸襟开阔，臣妇以为娘娘她不会是这等心肠歹毒之人。” 齐文帝嗤笑道：“楚寒烟，人是会变的，当初的孙澳竹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的就丽贵妃是。你若能保住珍妃的孩子，朕就饶丽贵妃一次，你若不能，那她就去冷宫呆着吧。” 齐文帝的嗓音很冷，随着寒气慢慢浸入楚寒烟的心中。 “臣妇定当尽力。”楚寒烟如是道，“但臣妇要去看一看贵妃娘娘。” “嗯。” 再次踏入明华宫，这里已经没了当初的清雅静谧，反倒笼罩着浓浓的孤寂和萧瑟。 丽贵妃正坐在竹林中的棋盘前，发髻一丝不苟，除了瘦得有些可怕之外，精神还不错。 抢在楚寒烟行礼前丽贵妃笑了，道：“你怎么来了？为了珍妃的孩子？” “回禀娘娘，是的。” “大可不必劳烦，那孩子是保不住的，请坐吧。” 楚寒烟微微一礼，迈步坐到了丽贵妃的对面，随即就被眼前的棋局震惊了。 楚寒烟有幸见识过天下四大棋局之一的玲珑棋局，而眼前的棋局比玲珑棋局更精妙玄奥。 “这是……” 丽贵妃轻笑道：“困龙棋局。” “天下四大棋局之一？” “对。” 看着丽贵妃眼里黯淡沉寂的光芒，楚寒烟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风轻云淡、荣辱不惊的她，不由得有些心疼：“娘娘，您和皇上……您还好吗？” 丽贵妃笑得温和：“无碍，痴嗔贪罢了，皆虚妄矣。” 楚寒烟不解道：“娘娘，您既如此通透，为何还要争这镜中花、水中月？” “你不懂。”丽贵妃缓缓摇头，“不是我要争，而是他要我争，他见不得我跳出这狰狞窒息的牢笼，他容不得我独自惬意逍遥，他更不信我心中早已对他无情无爱。困龙困龙，即是如此罢了。进一步亡，退一步亦亡。方寸之地，苦困一生。”. 第172章 恶犬 楚寒烟如鲠在喉，但亦明白这便是这个时代帝王的天性，也是这个时代男人的劣根，开明圣贤如齐文帝，也逃不过这种可笑的怪圈。 即使丽贵妃已容颜不再、芳华渐老，可她是他的女人，他不允许她对他毫不在乎，不允许她对他不争。 因为在他们眼里，女子是一个附庸之物，而不是对等的存在。 楚寒烟呼吸微顿，轻声道：“娘娘……我相信娘娘还是有自保的手段的，您何必……” “自保有意义吗？我已经活不久了，楚寒烟……” 楚寒烟心中一跳，连忙给丽贵妃把了脉，这才发现她的脉象极乱，看似平衡，但只要一个契机就会全盘瓦解。 “娘娘！您的身体……” “早已是风中残烛。”丽贵妃轻轻拍了拍楚寒烟的手，“正因已无时日，便随遇而安吧，无需告诉他，顺其自然便可。” 这是不准备治病了？ 丽贵妃眼中的淡漠和清冷刺痛了楚寒烟的心，她咬了咬牙，道：“娘娘，活着才会有转机。” “转机？”丽贵妃嗤笑道，“转去哪？转天转地转乾坤，我能从他身边离开吗？能吗？” 楚寒烟无法回答。 齐文帝可不是什么懦弱无能的君主，他养的暗卫甚至遍布四国。 而丽贵妃身为齐文帝的“宠妃”，除非齐文帝愿意放她走，否则她上天入地也离开不了。 丽贵妃垂眸，一瞬不瞬盯着那困龙棋局，颤声道：“哪怕是死，我的尸体也离不开皇陵。所以无需挣扎，你且走吧楚寒烟，独善其身即可，莫要搅入其中。” “娘娘……” 丽贵妃不言，许久后才轻笑着抬眸，缓缓地、有力地握住楚寒烟的手。 “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曦儿，所以才有这番肺腑之言，走吧，乖。” 楚寒烟恍惚地离开了明华宫，矗立在朱红色的门前沉沉静默，最后毅然转身离开。 楚寒烟决定放手一搏！ 也算是全了自己和丽贵妃间的一点缘分！ 为此，楚寒烟特意命人请来了魁仙老翁，魁仙老翁给珍妃瞧过后果然得出了和楚寒烟一样的结论。 这孩子保不住，哪怕保住了，这个孩子也会抽干珍妃的生机。 一旦孩子出生珍妃便会丧命，而这个孩子也不会康健，必将早夭。 还不如打了孩子保住大人，留得青山在，日后自然还能有更多的孩子。 齐文帝听罢，淡淡道：“嗯，朕晓得了，你们退下吧。” 楚寒烟攥紧身侧的拳头，沉声道：“皇上，臣妇用性命起誓，上次臣妇入宫时珍妃便已胎像不稳，她此时的下场和贵妃娘娘无干，还请皇上您命人堕了珍妃腹中的胎儿为其保命，并重查贵妃娘娘损害龙胎一事！” 魁仙老翁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家徒弟。 她的要求不等于让齐文帝自扇巴掌吗？ 堂堂帝王，怎么可能会为了两个后宫女子坠了威严？ 果然，齐文帝蹙眉道：“楚寒烟你逾越了，此事朕自有定论。” 楚寒烟咬牙，进一步逼问：“皇上，既然皇您上已知晓珍妃的脉案有问题，为何不愿从头查起？” 齐文帝脸上的从容和煦褪去，独留凛冽：“楚寒烟，还不退下？” 楚寒烟：“请皇上明察！” 见楚寒烟不动，齐文帝突然笑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拿出帝王的姿态，龙目如电，怒斥道：“来人，将王妃和老翁送回摄政王府，直到王妃学会规矩，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是！” 禁军统领上前，恭敬请离了楚寒烟。 楚寒烟在离开御书房时回眸看了一眼，齐文帝的周遭的氛围风雨欲来，万般骇人。 一离开皇宫，魁仙老翁立即狠狠在楚寒烟脑袋上敲了一下。 “如此莽撞，该罚！” 楚寒烟吃痛，捂着脑袋道：“师父，你干嘛！” “你这都看不出来？齐文帝就是想让丽贵妃给自己服软，好找个台阶下，仅此而已。” “可是丽贵妃都要没命了！他还在乎什么台阶不台阶的？” “没命也没办法，皇家的破事你不准插手，你有几颗脑袋能掉？嗯？再说皇宫之中珍贵药材比比皆是，御医们又医术高超，若皇上想让贵妃活，哪怕用百年老参吊着她的命那也可能活十年。你何必如此莽撞？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小崽子考虑考虑！你啊，好好在王府中禁足吧！你啊你，越活越回去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气人得很！” 言罢，魁仙老翁骂骂咧咧地走了，留楚寒烟一人被禁军“押解”回府。 凤无眠得知齐文帝对楚寒烟发难二话不说便进宫面圣，是夜，凤无眠带回了消息，齐文帝已给珍妃用了猛药，保住了孩子。 楚寒烟面无表情盯着手中的资料，眼底没有一点喜意。 凤无眠蹙眉，小心询问：“你怎么了？” 楚寒烟头也没抬：“没什么。” 凤无眠有些无足无措，毕竟楚寒烟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大气、利爽之人，无论是从前的喜欢，还是现在的不喜，都不曾掩饰。这样生闷气的楚寒烟不在凤无眠的知识范围之内。 他顿了顿，让人准备了茶具，亲手替楚寒烟沏了一杯云雾。 “你尝尝，绝峰山的云雾茶。” 楚寒烟想让凤无眠别烦自己，可一抬眸就对上男人包忐忑又不安的目光，可怜巴巴的，堵在心中的火莫名其妙就更旺了，她冷冷道：“我有一事，望王爷解惑。” 凤无眠立即正襟危坐，道：“王妃请说。” “若说皇上心中没有珍妃，那何必为了珍妃惩罚丽贵妃？但若说皇上心中有珍妃，又为何要弃她之性命于不顾？” 凤无眠答：“皇上曾言，若珍妃孩子有个三长四短，就要将贵妃打入冷宫。保住孩子此举，是为了保住贵妃。” “呵呵，可胎儿虚弱明明不是贵妃所为，皇上只需退让一步便可两全，何必非要要了珍妃的命？珍妃陪在皇上身边有些时日了，哪怕是养一条小狗也该有感情。” “没有两全之法。”凤无眠凝声道，“他是九五至尊，一言九鼎，他说是贵妃所为就必然要是贵妃所为。更何况珍妃不是小狗，她是一条恶犬。”. 第173章异状 “所以为了九五至尊的声誉，珍妃必须死？” “是。” 楚寒烟听着，突觉阵阵发寒。 并非矫情，只是认清了事实。 难怪当初凤无眠能轻易舍弃凤九。 凤九于凤无眠，珍妃于齐文帝，恐怕都是同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恶犬”。 是附属之物，是附属之人，无须尊重，无需在意，他们能决定她们的生死，操纵她们的未来。 寒气贯穿了楚寒烟的四肢百骸，让她从最近的温情和舒适中猛然清醒。 她垂眸，不着痕迹敛下了眼中的寒意。 凤无眠只当她是害怕，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无论皇上如何，我会护着你和曦儿的。” “嗯，有点累了，去歇一歇。” “好。” …… 齐文帝说了要给楚寒烟禁足就当真禁足，并找了宫中的嬷嬷来教导一二。 只是普通的嬷嬷又怎么敢对楚寒烟指手画脚呢？所以齐文帝请来的是丽贵妃的心腹曹嬷嬷。 因为丽贵妃的失宠，这段时间曹嬷嬷倒是消瘦了不少，她轻声道：“谢谢王妃替我们娘娘辩解，感激不尽。” 楚寒烟笑道：“你们娘娘怎么舍得把你送出来？” 曹嬷嬷轻声答曰：“王妃此言差矣，奴婢只是一个奴婢，那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呢？娘娘说，若让宫里的其他嬷嬷出来，指不定会给王妃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这才让老奴来一趟的。” “辛苦您了。” “王妃折煞老奴了。” 小公子下课后“吧嗒吧嗒”跑到了楚寒烟的房间，一看到曹嬷嬷立即满脸喜悦。 “曹嬷嬷！您怎么来了？” 说着，小公子“咻”得冲向了曹嬷嬷，紧紧把她抱住。 楚寒烟去牧场的那段时间，贵妃一直非常照顾小公子，小公子对曹嬷嬷非常亲昵。 “小世子，您回来了？”小公子笑容太甜了，端庄严肃如曹嬷嬷都忍不住乐开了花，“学堂可是辛苦？同窗们可好？” “不辛苦不辛苦，大家都好得很。”小公子亲昵地对外招了招手，一人垂头缓缓走入，小公子迫不及待给曹嬷嬷介绍自己的朋友，“曹嬷嬷，这是张如瑞，娘亲说他会暂时住在我们家里。” 曹嬷嬷点头，轻声道：“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张如瑞并没把这老婆子看在眼里，毕竟连楚寒烟和凤无眠都没察觉他的异常，她能看得出个甚？ 所以张如瑞坦坦荡荡抬起了头，眼里带着一丝轻蔑。 曹嬷嬷脸上凝出笑意，道：“看着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谢嬷嬷夸奖。” “好了，你们快下去用膳吧。” 因为小孩子长身体饿得快，每日楚寒烟还替他们准备了额外的茶点。 张如瑞一走，曹嬷嬷便道：“王妃，这孩子是谁？因何来到了王府？” 楚寒烟如实将张如瑞的遭遇告诉了曹嬷嬷，曹嬷嬷道：“那面人张的死又与你无关，你何必将其放在心上？我看到孩子将来也未必是个感恩的。”因为那小孩的眼神太冷静、太理所当然，仿佛他现在享受的一切是楚寒烟应该给他的一般。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或多或少我都该承担抚养他的职责，起码到他有自保的能力。” “王妃，您太善良了。” 楚寒烟苦笑一声：“并非善良，只是不想承担内心的谴责罢了。” 曹嬷嬷点头道：“这样吧，奴婢看您要务不少，不如照顾小公子的责任就交给奴婢如何？” “真的吗？”楚寒烟双眼一亮，自从察觉出自己和凤无眠之间最根本的问题和鸿沟后，楚寒烟不愿意在此多留，所以她必须尽快将答应齐文帝的东西准备出来方可，最好在万寿节前夕全部规整到位。 如果曹嬷嬷愿意照顾小公子，那她便可全心全意投入其中了。 “小世子太可爱了，老奴啊就当在这里放个假咯。” “感谢您！” 两人又聊了几句，楚寒烟送走曹嬷嬷后便立即投入工作。 …… 因皇帝的禁足令，楚寒烟乖得天天在府中书书写写。 楚寒烟不告诉凤无眠自己在写什么，凤无眠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主动询问，因为他一旦询问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告知楚寒烟自己忙碌之事。 在凤无眠看来，这着实是没必要的事情。 他有能力替楚寒烟和小公子遮风挡雨，替他们撑起一片天，让他们过得宁静又和顺。 那府外的风起云涌、草木皆兵，由他一个人来扛即可。 至于楚寒烟有什么小爱好，学医也好，养花也罢，他都由着她。 而今的日子就是凤无眠梦寐以求的生活，楚寒烟温顺娴雅，小公子活泼可爱，每日从衙门返回府中，虽然楚寒烟未必会给他好脸色，但小公子却对他亲近得很。 这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平和的、真实的幸福。 更别说楚寒烟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缠他一整夜，热情而又娇媚，让他恨不得溺毙在她的温柔里。 因为实在太幸福，有些时候凤无眠会感觉不真实…… 几次梦中醒来看到她还在身边，他都会狠狠把她抱入怀中，一遍一遍亲吻她的鬓角。 他不明白为何楚寒烟对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抗拒，他却开始患得患失。 只有将她镶嵌在怀里，他才会稍微安心些许。 时日渐过，冰月霜天，各国使臣也络绎不绝地抵达了燕京城。 凤无眠和楚墨池都开始忙碌起来，有些时候数日不得回府，而楚寒烟的工作也接近了尾声，她索性将自己关在了房子里，每日膳食都由岱鸢送入院中。 小公子知道娘亲要忙，虽然心中不舍，却也听话的没有打扰她，乖得让人心疼。 与此同时，何小公子食用的寒鱼不知为何突然全部暴毙，魁仙老翁不得不立即离开去替小公子捕鱼。 一时之间，整个府邸中就只有曹嬷嬷、下人们以及张如瑞陪着小公子了。 看着小公子孤孤单单的身影，曹嬷嬷心中很不是滋味，正因为小公子太谅解、太体贴，所以这日小公子提出要带着张如瑞外出游玩，曹嬷嬷知道后并未阻止，还提出一同前去。 小公子自然是高兴的，然而等到出发前曹嬷嬷突然腹泻。 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如此腹泻，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小公子便道：“不去了不去了，我们不出去了，在府中陪您可好？” 曹嬷嬷自然晓得小公子对游玩的期待，不忍因为自己让他失望，便轻声安慰道：“无碍的，您去吧，老奴在家中等您。”. 第174章 露出爪牙 小公子还是舍不得曹嬷嬷，一旁的张如瑞突然伸手拉了拉他，道：“世子你忘了，张燧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曹嬷嬷也道：“是啊，快去吧。”万寿节在即，金吾卫和其他禁军们都在街上巡逻，是定然不会有像上次那般的事件发生的，所以曹嬷嬷才放心让他们出去。 “可是……” “没事的，去吧。” 小公子最终还是抵不住张如瑞的软磨硬泡，如约抵达了和张燧等人约定的地点。 街上张灯结彩，人们笑意满盈，小公子几人在祥和喜悦的氛围中跑街串巷，时而尝一尝街边小吃，时而买一些俏皮玩意，只有张如瑞始终笑得非常勉强，终于，在他们在船上泛舟赏雪时，张如瑞突然哭了。 小公子惊了惊，道：“如瑞，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了？” 张如瑞抽抽搭搭：“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爷爷。” “你爷爷？” “嗯。” 小公子知道张如瑞的爷爷死于非命之事，所以也非常同情张如瑞。 “你别哭了，你再哭你爷爷泉下有知该心疼了。” 张如瑞点头：“我爷爷从前最喜欢在下雪天与我一起嬉戏，但他老人家惨死至今，我却不承认去拜祭他，实在是有违孝道。哥哥，你说怎么办好呢？” 后半句话问的是张燧，自从张如瑞和张燧“不打不相识”之后，张如瑞就扒着张燧喊哥哥，说他们祖上说不定还是一家人。 张燧是瞧不上张如瑞的，但这小子嘴甜会说话又是个机灵的，在学堂上总是会想办法帮他掩饰、回转一二，久而久之，张燧便默认了张如瑞对他的称呼。 这样一问，小少年的英雄心便被激发了出来，拍着胸脯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看看你爷爷。” 任老六听罢脸色一沉，道：“世子、公子们，使不得。万寿节将临，若此时出城外拜祭被他人所知晓，乃冲撞圣上之大事！使不得，使不得。” 张如瑞心中冷笑，脸上满是泪水，轻声道：“管家说的对，万寿节在即，你们万万不能因为我爷爷这等卑微渺小的人犯了禁忌……呜呜……爷爷……” 任老六笑容僵滞，蹙眉死死盯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孩子。 这到底是情之所至，还是另有用心？ 张燧被他哭的有些烦躁，道：“怕什么？这里都是自己人，不说出去不就完了吗？” 任老六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一……” “哎呀，你别啰嗦！”张燧不耐烦吼了一句，“我们静悄悄地出去再静悄悄地回来，不会有问题的，世子，你怎么看？” 小公子拧眉，软糯的嗓音十分坚定且沉着：“任管家说的对，现在出城拜祭故人会给你们家中带来麻烦的，况且娘亲说她已经派人去拜祭过了张爷爷，问题不大的。” 拜祭？ 呵呵，那个害死爷爷的女人有这么好心吗？ 张如瑞一边落泪，一边点头：“是的，虽说我爷爷是因为王妃才死的，但他一介草民死就死了，不值得诸位贵人为他冒险，我不怪你们。” 小公子愣住了，狐疑看向张如瑞道：“你说什么？你爷爷是因为我娘亲才死的？” “对啊，”张如瑞抬眸，黝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小公子，有些鬼魅，“世子您不知道吗？” “张公子！” 任老六急了，小公子却开口道：“任管家稍安勿躁，让他把话说完。” 张如瑞的话如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还记得你那个奉若珍宝的王妃模样的面人吗？那就是我爷爷捏的！她堂堂王妃要什么东西没有？为何要特意转个弯来捏一个面人呢？真相就是那日王妃明知有人在追杀自己，还是把贼人引去了我家，以此脱身。我爷爷就是被那些人杀死的，所以……我爷爷是因为王妃而死！王妃是杀人凶手！” “什么？” “是这样吗？” 张燧、路怀远和冯宇昊大惊，萧钺却气急败坏道：“才不是！王妃娘娘会去面人张的店铺是我哥哥带的！他们根本不是故意为之，只是你爷爷倒霉罢了！” “呵呵，怎么可能不是故意为之？王妃和萧统领要面人作甚？他们就是祸水东引！” “不是！”萧钺气得脸颊通红，扯了扯小公子道，“世子，你别听这人胡说八道，王妃和我哥哥绝对不是杀人凶手！” 小公子此时脸色煞白，萧钺说了什么他全然没听到，脑海中只有张如瑞尖锐、愤怒的华语。 他虽然从小饱受寒毒之苦，可身边的人都是极尽温柔而又包容的。 张如瑞的狠如同一柄尖刀，划破了众人为小公子建造起来的、完美的世界。 面对张如瑞眼中深深的恶意，小公子被打得触不及防。 “我……我娘亲不是的……她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不是？”张如瑞最烦就是小公子这天真无忧、善良可爱的样子，让人恨不得把他的虚伪都碾碎，“这么说你这个杀人犯的孩子是问心无愧咯？” 小公子委屈的直想落泪，却紧咬牙关一字一顿道：“我娘亲不是杀人犯！我当然问心无愧！” 张如瑞冷笑：“既然如此，你敢和我一起去拜祭我爷爷吗！” 小公子点头：“我敢！” 任老六恨不得将这个张如瑞当场掐死！ 主子一片好心把他接回府中，没想到他抱的竟是这样的心思！ “小公子，使不得啊，您身子骨虚弱，若贸然出城染了风寒，奴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张如瑞挑眉，脸色阴冷又厌恶：“对，你的身体最重要，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我和我爷爷就是盛世之下的蝼蚁，所以我和我爷爷的死根本无所谓对吗？我爷爷死后，楚寒烟和萧驰甚至没有去追查凶手，还我爷爷一个清白和公道，简直令人作呕。而今我只是想去拜祭我爷爷而已，你们都推三阻四满嘴冠冕堂皇，我呸！” 小公子不知道怎样才能平息张如瑞的怨恨，只能道：“我和你一起去拜祭你爷爷。我答应你，一定替你抓到凶手。”. 第175章 天生奇才 “好啊。” 张如瑞一口应下，任老六想阻止，可一看小公子的眼神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小公子虽然十分尊重他们这些仆人，可他骨子里和楚寒烟一样，都是非常倔强的人，一旦做下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 “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张如瑞自己去。” “世子！”萧钺忙道，“这件事情和我也有关系，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们都是朋友，当然要一起！” “没错！” 张燧、路怀远和冯宇昊自然是不相信楚寒烟会故意杀人的，对张如瑞这种对待仇人一样的态度也让他们十分恼怒。 毕竟楚寒烟收留了张如瑞，给了他更好的生活，让他上学堂读书，教他明理、教他知礼。 此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在真相没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 但张如瑞对小公子如此恶意满满，他说是“恩将仇报”也不为过。 为了避免张如瑞对小公子继续说一些有的没的，他们一定要护着他才行。 任老六眼瞧着无法避免此行，只能让护卫去禀告楚寒烟，自己则随小公子一同前往张老头的墓地。 “你爷爷到底葬在了何处？” “你们跟我来便是。” “好。” 因为在场除了张如瑞之外，没人知道张老头墓地所在，一行人便由张如瑞带路，一路向北抵达了城外百里坡。 冬雪皑皑、天霜地冻，连大地都升起了袅袅寒烟。 小公子望着银装素裹的丛林，一张小脸冻得惨白，把萧钺心疼的不行，他一脚踹在了张如瑞的腿上，道：“喂，你爷爷到底葬在了何处？为什么还没到？” 张如瑞吃痛，冷冷道：“是不是受不了？受不了就回吧，你们这样的杀人凶手怎么可能真的知道我们的痛苦。” 小公子抬眸，哪怕身躯在瑟瑟发抖，目光依旧清澈明亮。 “我娘亲不是凶手。” 萧钺接连点头：“没错没错，我哥哥也不是凶手！” 张如瑞：“呵……不是凶手那你们为何要来？你们心虚什么？” 张如瑞冷哼一声，放在身前的手紧紧攥起。 看似愤怒，但实则是紧张。 距离约定的地点越来越近了，他们为什么还没到呢？ 终于，随着一声咴咴嘶鸣，马车突然传来剧烈动荡！ “咚”得巨响落下，马车顿时翻天覆地。 “楚承曦！” “你没事吧？” 在翻车的瞬间，萧钺和张燧立即护住了小公子，哪怕自己被撞得生疼也没松手。 “楚承曦！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我没事……” 小公子摇摇头缓缓爬了起来，耳边是铮鸣不断的兵刃交接之声，狂劲的气浪吹得风雪呼啸，肃杀可怖。 “我们遇到袭击了？” “嗯。” 事已至此小公子如何还能不懂？ 是张如瑞故意将他骗出来，好要了他的命。 难怪娘亲和师公总说他还太小太稚嫩，从前他是不服气的，现在他不得不服，竟然中了如此简单的激将法。 可他就是容不得别人诋毁娘亲，他最爱的娘亲！她明明是世间最好最可爱的人！ 小公子抬眸看向满脸是血笑容狰狞的张如瑞，后者大笑道：“楚承曦！你娘亲杀了我爷爷，我就杀了你！用你的狗命给我爷爷赎罪吧！” “你找死！！”张燧气得吃牙咧嘴，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狗东西，“你对得起小世子对你的好吗？” 好？ 楚承曦的确是个又蠢笨又单纯的。 他只不过露出一点点无措的模样，他就拍着胸膛说要照顾自己。 他是个好人可这又如何呢？ 谁让他是楚寒烟的儿子？ “呵呵。”张如瑞眼中闪过挣扎，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柄小刀扑向小公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楚承曦你去死吧！！” 张如瑞话音刚落，一支利箭突然刺穿车壁，狠狠扎穿了张如瑞的肩膀。 “啊！” 他痛呼一声，鲜血疯狂涌出。 这一声仿佛是某种讯号，更多的利箭对准了张如瑞的方向射来！ “娘的！” 马车外的任老六在车外抡起木棍，那么是将它舞得密不透风，把暴雨般卷席而至的利箭通通打飞。 “世子！这是听声辩位！您别说话！躲在里面别出来！” 几个小子吓得脸色惨白，但愣是没出一句声。 小公子拍拍张燧示意他松开自己，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张如瑞的身边。 他抽出小靴子里藏着的、削铁如泥的匕首砍断箭矢，吃力地将张如瑞拉到了马车中央。 张如瑞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仿佛燃着火焰，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要杀了你的，你这种愚蠢的善良令人作呕！” 小公子脸色不变，沉沉道：“不是想救你，只是想还我娘亲一个清白。” “你……” 张如瑞正待开口，任老六已经扛不住了，他高声道：“世子，您别怕，等护卫们杀出一条血路属下再护着您离开！” 小公子问：“他们人很多吗？” 任老六没回答，小公子轻叹一口气，突然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几人道：“你们都别出来。” 言罢，他手脚利索地从马车中爬了出去。 一看到小公子出了马车，护卫们和任老六都疯了。 “世子！！” “世子！！” 小公子突然举起方才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幽幽道：“你们再不停止进攻，我就死在这里。” 清脆的童声并没有被狂风所淹没，反倒格外的突兀和明亮。 “停下来。” 男人含着笑意的嗓音传来，埋伏在四周的刺客们如同潮水般退开，但见一男子骑着毛色纯正的宝马缓缓踏步而至。 他脸上戴着面具，身披纯白无瑕的白狐狸大氅，身形挺拔，气质倨傲。 “你就是楚承曦？” 小公子仰头看着男人，眼中没有畏惧：“我是。” “呵呵……”男子面具下的眼中划过嘲讽，“你只是一个杂种罢了，有什么资格威胁本……我？” 小公子淡然道：“方才张如瑞要杀我的时候，不是你让人出手救了我吗？你若想我死，就不会布下这等陷阱，尤其是在万寿节之前，此局更是危险重重、危险倍增。我如果没有资格和价值，你会冒这样的险吗？所以你不会让我死的。” 男子惊住了。 虽然他早听燕京中人说过，这楚寒烟的孩子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可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真是个奇才！. 第176章 她才是罪人 男子惊讶于小公子的智慧却又不痛快自己被他牵制，嗤笑道：“我的确需要你，但你的尸体也一样能用，无关紧要。” “是么？”小公子说着，手中的力道突然加大，他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红的痕迹。 潺潺鲜血顺着颈脖流下，触目惊心！ “住手！”男子大喝，小公子果然依言停下，歪着脑袋道：“你不是说都一样么？” 男子暗骂小公子不识好歹，气急而笑道：“你有什么要求。” 小公子：“让他们走。” 男子看了看他血淋淋的颈项，大发慈悲道：“好。” “世子！” “不可！世子！” 护卫们心下大惊，尤其是此次负责保卫小公子的凤七和凤八，在他们的观念里根植着“哪怕牺牲性命也要保护主子”的忠诚和信念。 这是他们第一次被主子保护，更别说还是一个如此弱小的孩子了！ 小公子摇头示意他们别冲动：“无碍，你们回去，将我的消息带给娘亲。” 任老六此时已浑身是伤，可让他丢下小公子，他万万办不到。 “世子，属下是绝对不会丢下您的！” “莫用多说，我意已决，快撤！” 凤八咬牙道：“世子，保护您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能逃走。” “撤离不是就逃走。”小公子的目光镇定又清亮，宛若一片亘古纯粹的湖泊，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娘亲说了，这是战术性的迂回，毕竟总要有人把消息带回去，还有，把张如瑞一起带走。” 方才为了救他那些人可以毫不犹豫朝张如瑞射箭，由此可见他们并不把张如瑞的性命看入眼中，若将张如瑞丢在此处，冰天雪地，荒无人烟，他必死无疑。 张燧一听小公子还要救人，气得脸色铁青：“楚承曦你这个傻子！张如瑞如此算计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小公子绷着小脸，像一个顽固的小老头：“在还我娘亲清白之前，他不能死。” “你在乎他个屁啊！” “娘亲说，做人不求百样好，但求坦荡面人间。所以我不是在乎他，我只是在乎我娘亲。” 众人无法理解小公子，他对楚寒烟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崇拜和孺慕，仿佛楚寒烟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存在，容不得他人一点冲撞和亵渎。 萧钺骂骂咧咧：“你怎么这么固执？你娘亲这么潇洒一个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她不在乎我在乎。”小公子脖子上的匕首又深了一分，“无需多言，带他走便是。” 众人无法，也的确需要人去给就楚寒烟传达消息，只能率先离开。 离开前任老六还冷冷瞅了那男子一眼，道：“若我们公子少一根汗毛，你一定会后悔来到人世间。” 张如瑞的自尊怎么允许自己因为小公子而活命？ 他大吼道：“我不要杀人凶手的儿子救我！放开我！” 任老六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打得他牙齿都松动了，可见心中之恨。 “把他嘴堵上，带走！” “是！” 众人果断离开，若他们还不走，世子的血就白费流了。 男子淡笑着看着楚承曦道：“人走了，可以把你的匕首放下了么？” “嗯。” 小公子轻轻擦拭匕首收起，风轻云淡的，将男子逗得心中一乐：“你不怕？” “怕甚？” “不怕本……我将你千刀万剐？” “你不是要留着我要挟我娘亲和摄政王么？虽然我和摄政王并无关系，可摄政王对我娘亲百依百顺，我娘亲若哭着喊着让摄政王让步，他或许也会心软。再有，因为我们此次出城的动机是祭拜死人，所以摄政王和萧、张、路、冯四家也不敢将此事伸张，否则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就是他们。故而摄政王只能退而求其次，和你合作？” “哈哈哈哈！”男子仰头大笑，目光灼灼盯着小公子，“好好好，好一个钟灵毓秀的小子，若这次你活下来，日后投效我如何？” 小公子摆摆手：“再说吧。” 男子又是一愣：“你服软？”他本以为这小子会“宁死不屈”的呢。 “当然啊。”小公子用水灵灵的眸子翻了个白眼，“娘亲说了，什么君子气节离我还远呢，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呀，当然要懂得求变。” “哈哈哈！” 若说方才男子还有些不悦小公子对自己的“逼迫”，那么现在他是喜欢他的紧。 聪明、圆滑、事故又有楚寒烟这个软肋，若掌控得好，过几年他会是他的一名得力干将。 至于楚寒烟，一个长得不错，通晓妇人之病，有些小聪明，又以色待人的女子罢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男人翻身下马，将小公子拎起放在自己身前，痛痛快快打马离去。 …… 摄政王府。 楚寒烟得知小公子被挟持的消息后沉默了片刻，一边命人请大夫救治伤患，一边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房中奋笔疾书。 显然楚寒烟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王妃，您不派人去追吗？” “王妃！” “王妃娘娘，您快派人去救世子啊！” 几个小子以及凤七、凤八等护卫们七嘴八舌、吵闹不断，被曹嬷嬷出来怒斥一番才消停。 “肃静！王妃是最担心世子的人，王妃自然有自己的谋划！谁再吵闹，逐出府去！” 众人这才悄然噤声，直到日落西山凤无眠也回了王府，楚寒烟才缓缓从书房中走出。 “主子！” “王妃！” 众人大喜，可此时的楚寒烟脸色白得如同一捧清雪，连带着唇色也极淡，眼眶通红泛着冰冷和寒意，让凤无眠心疼不已，他连忙上前想握楚寒烟的手，被她狠狠甩开。 凤无眠蹙眉：“烟儿？” 楚寒烟抬眸，淡淡道：“王爷回了？” 凤无眠心痛不已：“烟儿，我……” 楚寒烟用指尖压住唇瓣，轻笑道：“嘘，别说话。” 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暴打这个狗男人一顿！ 凤无眠说要做戏，让天下人都以为他爱她楚寒烟，那么她楚寒烟的孩子自然有被绑架的价值，不是么？ 但……其实真正该打的人是她自己！ 明明察觉出张如瑞有些不正常，却以为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罢了，这才给了张如瑞可趁之机。 去他妈的同情心，把自己的孩子置于险地！她才是罪人！. 第177章 从来不曾信任他 楚寒烟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意和冰寒，一字一顿道：“把张如瑞带上来。” 张如瑞身上缠着绷带，脸色惨白一片，眼中还有着深深的怨念和恨意。 当然，还有恐惧。 “你……你想怎么样，你这个杀人凶手！” 楚寒烟淡淡道：“你认为是我故意将人引到你爷爷的铺子里去的？” 张如瑞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 “呵呵……”楚寒烟轻笑一声，眉梢轻扬，愣是从虚弱中生出一丝妖冶来，“你以为你爷爷算什么？” 轻缓的女声好似最尖锐的刀，狠狠刺入张如瑞的心中，比天空中飞舞飘动的雪还刺骨、还冰寒。 张如瑞愣住，他怔怔盯着眼前美若天仙却宛若蛇蝎的女子，半晌回不过神来，且听楚寒烟续而道。 “我楚寒烟，魁仙老翁之徒，摄政王之王妃，丞相之嫡女，玉章阁、锦绣坊和珍馐楼的主人。我身份尊贵、医术无双、家财万贯，你猜我若知道身后有人追击随即高呼一声，这燕京城中有多人愿意前仆后继、不顾牺牲救我？嗯？” 楚寒烟一边说，一边朝着张如瑞缓缓靠近，后者单薄的身躯如同寒风中颤动的枯叶，可怜不已。 “张如瑞，事情的真相便是……哪怕作为我的替死鬼和人质，你爷爷也不够资格。” 张如瑞听到了内心积雪崩塌的声音，轰鸣着将他所有的恨意和痛苦都吞没，将他最后的一点侥幸狠狠碾碎！ “你才不够资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害死了我爷爷！是你！就是你！！” 楚寒烟突然伸出手，将脑袋上的簪子抽下递给暴跳如雷的张如瑞，蹲下身躯与他直视，目光凛冽且锐利，不允许张如瑞逃避分毫。 “看着我，张如瑞，你爷爷的死的确不是我故意为之，但却是因我而起。若非我去店里买了面人儿，你爷爷也不会死，你若恨我，便用这个给你爷爷报仇，我绝对不会闪躲。” 张如瑞觉得掌心的簪子张牙舞爪，如同一头怪物般，但楚寒烟却死死紧箍他，切断了他一切的后路。 “你若能将仇恨报复于我，能将恶意宣泄到我一个人的身上，我绝对不说二话，但你看看你自己……”楚寒烟指着张如瑞的眼睛道，“你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你所厌恶的恶毒人？” “我没有！”张如瑞大喊，歇斯底里，“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杀人犯！是恶毒的女人！我不是！” 张如瑞不住大喊，被楚寒烟的眼神烫得趔趄后退，楚寒烟却一把握着他的手，含着杀意的嗓音叫就张如瑞的灵魂都在发抖。 “你当然和我不一样，我不是杀人犯，但你是！你杀的还是那样一个对你好、照顾你想和你做朋友的楚承曦。” “我没杀他！” “你有。” “啊啊啊啊……我没有！！” “你有。”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张如瑞想逃，楚寒烟加大力道，死死压制住张如瑞。 “张如瑞，你的仇人就在你的面前，你报仇啊，来。” “你放开我！！” “张如瑞，你看看你，你这个胆小鬼，一边说着要替爷爷报仇一边却享受锦衣玉食，有当世大儒叫你识字明理，能伴读在世家子弟之侧。平步青云，一步登天。有多少人嫉妒你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你是不是舍不得这一切？” 这句话戳中了张如瑞的死穴，他陷入歇斯底里之中。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只要我爷爷！！” “我要我爷爷！！” “我只要爷爷！！” 被楚寒烟逼疯的张如瑞癫了般挣扎，吓得一旁众人睚眦欲裂。 “王妃！快躲开！！” “王妃！！” “都别过来！” 楚寒烟冷喝，生生逼退了靠近的每一个人，孤绝的神情、幽冷的目光，要只身一人面对狂风暴雨的她深深震撼了凤无眠的心。 原来……她从来不曾信任他…… “噗嗤……” 簪子刺入血肉的闷响传来，鲜红温热的血溅在张如瑞的脸上，他一个哆嗦，恍然从哪恶鬼般的诅咒中醒来。 满手的黏腻！ 是楚寒烟的血！ 他哆嗦着抬头，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楚寒烟恨意慢慢的眼睛，但她的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清澈和柔软，连方才的狠辣都荡然无存。 “痛快了么？” 楚寒烟问他，那簪子还插在她的肩膀上，但她眉头都没蹙一下。 张如瑞眼眶滑下泪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痛快了么？”楚寒烟再次开口，嗓音严厉，“回答我的问题，你的心痛快了吗？” 张如瑞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痛快！不痛快！呜呜呜呜！一点都不痛快！！” 报仇什么的根本不开心！ 出卖楚承曦那个笨蛋也一点都不开心！ 他的心好痛苦！好痛苦！呜呜呜！ 楚寒烟拔掉簪子丢到一旁，展开受伤的肩膀，轻轻搂住了张如瑞，低低道：“别哭了，我知道你不痛快，无论是杀了我还是拥有无尽的财富成为人上之人，你都将不痛快。因为在你的世界里，爷爷才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宝物。” “呜呜呜……我要爷爷……我要爷爷……” “嗯，我一定替你找出杀害你爷爷的凶手，好嘛？” “呜呜呜……好……好……”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不要成为自己怨恨的人。” “我知道，我不会……再也不会了……” 楚寒烟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张如瑞的脑袋：“对不起孩子，”楚寒烟郑重道，“我欠了你一个道歉……” 张如瑞泣不成声，却死死攥着楚寒烟的衣服不愿意松开，仿佛楚寒烟的怀抱就是他最后的避风港。 楚寒烟就这样静静抱着他，也不疗伤止血，急坏了在场的其他人。 而直到张如瑞冷静下来后，她的唇瓣已再无一丝血色。 张如瑞吓了一大跳，突然楚寒烟的模样和他爷爷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你你你……你要死了吗？” “滚开。” 凤无眠无法在忍，一脚踹开张如瑞，将楚寒烟拦腰抱了起来，急急忙忙冲入了房中，离开前还留下一句让张如瑞招待一切的命令。. 第178章 楚寒烟，我在求你 凤无眠抱着楚寒烟进入房中，岱鸢和重兰紧随而至，后被凤无眠用内劲狠狠拍了出去。 凤无眠虽然有些疯狂却不至于失去理智，所以二人并未受伤。 “谁都不准进来。” 丢下这句话，凤无眠重重关上门扉，将那可恶的小女人放在床榻上。 楚寒烟心疼自己的婢女，咬牙切齿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凤无眠不看楚寒烟，绷着脸扯开她的衣物，那光洁的肩膀上伤痕触目惊心，让他的神情愈发冰冷。 他一言不发替楚寒烟处理伤口，楚寒烟看着，嗤笑道：“你放心，我会自己去救曦儿的，绝对不麻烦你分毫。” 凤无眠脸色更黑了，他小心翼翼替她上药，手下的动作很温柔，紧绷的嘴角却说明他逐渐暴涨的怒火。 等上好药后凤无眠终于抬眸看向她，嗓音最初平静，逐渐拔高，最后甚至带着一丝的委屈。 “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以为我另有所图？我对楚承曦好，是因为我真心喜欢这个孩子。我对你好，也是因为我……”真心爱慕你，“你是凤九的师姐。我并非是要用你和楚承曦来吸引什么人的注意，去达成什么目的。更不会用你们的牺牲去博弈权力！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用险恶的用心来出揣测我？不要将我的帮助拒之门外，不要独自一人去抗，试着依赖我、相信我，可好？” 这种感觉太无能、太痛苦、太无措了…… 可偏偏，千言万语都无法宣之于口，只能任由苦涩疼痛在胸臆中发酵就、溃烂。 楚寒烟被凤无眠吼得一愣，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她蹙眉道：“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但楚承曦是我的儿子，和你并无关系，所以我自己来救便可以了。” 凤无眠气得语气为颤：“有关系！他就是我儿子！为什么没关系！” 楚寒烟心中一顿，如同警惕的山猫般蹙眉盯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就是我儿子！”凤无眠被她的反应哽得心都出血了，握紧身侧的手，一字一顿道，“他是摄政王的世子，所以他必然是我的儿子！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是不争的事实！” 竟是因为这个？ 楚寒烟松了口气，喵的，她都快被这狗男人吓死了！ 凤无眠将她的反应看入眼里，心中又酸又疼，更多的是对她的怜惜和无可奈何，他轻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道：“所以乖乖在家里养伤，等我回来好吗？” “……” “楚寒烟，我在求你，好吗？”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眼中带着恳求，和小公子相似的一双眼好看极了，让楚寒烟瞧着有些懵。 毕竟…… 高高在上的凤无眠竟然说求她？ 楚寒烟狠狠摇了摇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道：“不行，那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去！” 凤无眠寻来衣物替她批好，抬手抚过她眼底的淤青，柔声道：“那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会用性命保护他。对方将他带走就绝对不会威胁他的性命。你看看你，如果看到你这般模样，楚承曦会担心的，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不可……” 最后一个“能”字还未说出口，楚寒烟顿感头晕目眩，昏迷过去前，她仿佛听到了男人低低的承诺。 “别怕，烟儿……别怕……” …… 凤无眠可不是楚寒烟，他命人将张如瑞抓起脱衣鞭笞了几十鞭，这才将血肉模糊的他拖死狗一样拖了上来，道：“池子里的寒鱼是你毒死的？” 张如瑞咬牙点了点头：“是我。” 凤无眠冷笑：“你可知道世子需要那些鱼续命？” “知道。” “也是对方告诉你的？” “嗯……” “还有呢，他们说了什么，一五一十说清楚。” 张如瑞极为配合，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凤无眠起身道：“把他处理了，丢到乱葬岗去。” “等等！” 凤无眠顿足，回眸道：“怎么，你怕死？” “不是。”张如瑞抬起脸，眸光坚定，“我不怕死，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去救他。” “你没有资格。” 凤无眠淡漠凉薄的姿态，一如这世间所有的权贵者。 在他的眼中，他只是蝼蚁，只是蚍蜉。 果然……这世间的权贵者中除了楚寒烟和楚承曦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平等对待他们、尊重他们，可他却放纵自己伤害了楚承曦，也伤害了楚寒烟。 张如瑞低头，恭敬朝凤无眠磕了一个响头。 “请让我一起去，求求您，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凤无眠没应，张如瑞便一下下磕头，最终凤无眠道：“记住你说的。” “是！” …… 烟波楼。 小公子脖子上缠着绷带，正不急不缓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甜茶喝，餍足的小模样就像是一团陷入阳光里的云朵，让人心见生柔。 男子拖着下颌，饶有兴趣打量着这个小孩，半晌后道：“你就不怕凤无眠不管你？” “不怕啊。”小公子奶声奶气道，可爱的紧，若非男子知晓他的本性，恐是会真把小狮子当小猫咪呢。 “你倒是有信心。” “凤无眠很喜欢我娘亲的。” “但男人更喜欢权力，毕竟有了权力就有无数的女子。” “那是你，你步步为营费尽心思只为了更进一步，但凤无眠若喜欢权力，怕就不会仅仅是摄政王了。” 小公子看似稚嫩的童语击中了男子的尊严，让他一下就变了脸色：“哼，他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废物罢了。” “也比你不折手段来的好呀。” “你……” “为了抓我，你杀了张如瑞的爷爷还嫁祸给我娘亲，脸皮可真厚。” “人不是我杀的。” “那嫁祸之人不是你？利用一个孩子的人不是你？” “……的确是我，大丈夫成事该不拘小节。” “冠冕堂皇，说白了就是厚颜无耻。” 男子要被小公子气笑了，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动手打小屁孩的时候，属下匆匆来报。 “主子，不好了，凤无眠杀进来了！”. 第179章 凤无眠来救! “哦？”男人愣住了，毕竟自己还没派人和凤无眠接触，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但一想到这小子还在自己手中，男子便不急不缓道：“来就来了，何惧之有？” 他以设下了天罗地网，若凤无眠只身前来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主子……”属下急得满头冷汗，“不是的主子，摄政王领了私兵，怕是来者不善啊！” “私兵？”男子大呼，“凤无眠疯了！为了一个区区小儿，竟然动用私兵？” 在这等时候敢动用私兵，哪怕给他扣个谋反的罪名都不为过！ “哈哈哈哈！”男子越想越是兴奋，道，“快！派人将这里的事情禀告父皇！” “是！属下这就去，可是您的安全……” “怕甚？凤无眠还敢杀了我不成？”男子挑眉道，“而且此次我已有准备，快去！” “是！” 凤无眠乃大齐战神功力深不见底，他当然不会和他硬碰硬，所以为了此次行动，他特意命人请来了许多江湖高手。 思及此处，男子心中痛快极了，大笑着拍拍小公子的脑袋。 “你那娘亲想来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懂得以色待人将凤无眠迷得昏头转向不是？” 小公子冷笑：“娘亲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臭小子！拐弯抹角骂我？看我不揍……”你！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突见有物体重重朝他砸来，男子大惊，二话不说就要抓小公子来挡，岂料这小子十分鬼灵精，竟在第一时间将热茶对着他泼来，随即一骨碌爬到了桌子下方，如同一尾游入河流的小鱼。 “该死的！将他抓起来！打断他的腿！” 男子大吼后突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这才发现那咕噜噜在滚在自己脚边的物体不是别物，而是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吓得他几乎魂不附体。 “来人！护主！” “来人！护主！” …… 兵荒马乱之中，小公子已经麻溜地躲到了暗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四处观望，很快就被那一身血煞之气、宛若杀神般的男子所吸引！ 来了！ 爹爹来了！ “爹爹！！” 小公子大喊着冲了出来，眼里、心里就只有凤无眠一人。 凤无眠也瞬间锁定了小公子，一掌拍飞面前之人，朝他疾驰而去。 男子见状立即下令：“快！拦着他！把人抓过来！” “是！” 无数利爪伸向小公子，眼瞧着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有人突然出现猛地撞开小公子，凤无眠当即出手将小公子牢牢抱在了怀中。 天旋地转将，小公子死死抱着凤无眠，小小的身躯颤抖不停，哪怕他面对男子时如此镇定却机敏，可到底只是一个小孩儿罢了。 但小公子没哭，他红着眼眶急忙寻找救下自己的人，竟是张如瑞？ 张如瑞人小，所以乘乱没入院中无人发现，这才能在紧要关头救下小公子。 只可惜男子对张如瑞可不会像对小公子般手下留情，见自己最后的底牌被他救走，男子当即下令：“给本皇子杀了他！” “是！” 小公子抱着凤无眠的小手陡然攥紧，忽然听到他轻柔的声音。 “乖，抱着爹爹，别看。” “嗯！” 小公子死死挂在凤无眠身上，感觉自己仿佛乘上了一阵旋风，天地都在脚下腾挪变幻，而凤无眠的怀抱就是最固若金汤的堡垒，人天地动荡、骇浪惊涛，都不能伤他分毫。 恍惚间，只有那男人歇斯底里的怒骂刺耳、尖锐。 等一切平息后，凤无眠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小公子第一时间就是找张如瑞，他被凤一抱在了怀中，虽然身上染满了鲜血但眼神却很清亮，显然伤得不重。 “你没事吧？” 小公子的关心叫张如瑞当场就瘪了嘴，他抽噎道：“楚承曦……你不怪我吗？” “怪！”小公子斩钉截铁，“你污蔑我娘亲，我怎么可能不怪你？”张如瑞眼里希冀的光正要熄灭，又听小公子话音一转，“但你也救了我，谢谢。” 言罢，小公子又腼腆对凤无眠笑：“还有爹……王爷，谢谢你……” 说实话，在看到凤无眠的瞬间小公子当真恨不得掉两颗金豆豆。 但他可是小男子汉，不能在爹爹面前丢脸。 “嗯。” 凤无眠整个心软得发疼，他揉了揉小公子的脑袋，又在其上轻轻啄吻一下，笑道：“回去你娘亲定要罚你的。” 小公子身躯一僵，当即瘪着小嘴整个人挂在凤无眠身上，哇哇道：“王爷，你可要帮我。” 凤无眠无奈笑道：“好，帮你。” “王爷真好。” “嗯……” 在这遍地尸体的院落中，凤无眠若无旁人的模样极其刺眼，气得男子当即道：“凤无眠！你不仅动用私兵，你怀里的孽种还伤了本皇子！今日本皇子就要诛他九族！今日谁也护不住他，杀了他！快！” “是！” 更多的武林高手出现，将众人团团包围，小公子面上虽然丝毫不惧暗地里却紧紧抱着凤无眠，狐假虎威道：“王爷！丑八怪是那个绑架犯！快把他抓起来！” 当时小公子泼向男子的可是滚烫的甜茶，因为男子带着面具，面部倒是没受到什么冲击，可眼睛生疼生疼，那狼狈的样子真真十分骇人。 丑八怪？ 这臭小子喊他丑八怪？ 要知道在齐文帝的众多皇子之中，他是最英俊潇洒的！ 男子气得七窍生烟：“臭小子！本皇子要亲手扒了你的皮！上啊！” 凤无眠脸色冰冷，一手抱着楚承曦，一手缓缓抽出饮血。 剑刃因为凤无眠的怒火而发出铮鸣之声，就像是一头即将出闸的恐怖野兽，嘶吼着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不待凤无眠做好准备，数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朝他发动猛烈的进攻。 刹那间！ 刀光剑影、杀气狰狞，风和血在空中交织成网，骇得人心剧颤，睚眦欲裂！ 可偏偏再多的进攻都抵不过凤无眠的雷霆之剑！ 大开大合之中，众多高手不过他手下一合之将！ 凤无眠的剑，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眨眼间就杀到了那男子面前，他高高举起手中通体血红的宝剑，在众人不住的惊呼中绝然挥下—— “不可啊！” “王爷！那是七皇子！杀不得——＂. 第180章 凤无眠承认了 若今日七皇子死在了这里，无论原因为何，所有人都逃不开关系。 但众人想象的血溅当场并未发生，凤无眠的剑术极高，他只是将七皇子脸上的面具以及衣袍从中撕裂罢了。 “咚”得两声轻响，面具坠落在地，小公子终于看清了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一只眼眶通红，本是俊朗、精致的脸上皆是气急败坏，另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凤无眠，有些惊恐、有些惶惶、又有些肆无忌惮地道：“凤无眠，在万寿节来临之际你动用私兵，试图谋杀皇子，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凤无眠嗤笑一声，抬手将饮血抵在七皇子的咽喉处，道：“那便把你们杀个一干二净？不就无人告密了。” 说着，凤八的身影出现，丢下数只信鸽，都是七皇子方才让人联系燕京城的信鸽。 七皇子神色不安至极：“你……你……”凤无眠是什么时候发现信鸽的？ 凤无眠淡淡道：“七皇子在万寿节前夕外出被贼人俘虏，本王前来营救不料为时已晚，只救下了七皇子的尸体。” 七皇子见状顿时脸色如土，更糟糕的是属下来报说整个烟波楼的密道都被重兵包围了：“你你你、你敢杀本皇子……” “呵呵……”凤无眠轻笑一声，将小公子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飘飘道，“动手。” 凤无眠一声令下，楼外的私兵纷纷涌入楼中。 恐怖的厮杀咆哮在小公子的耳畔此起彼伏，他乖乖伏在凤无眠的肩头，宛若一只依恋父亲的小幼崽。 凤无眠的心充盈着沉甸甸的幸福，眸中的光芒柔了又柔，等待一切平息后，小公子抬眸对凤无眠糯糯道：“不杀他好吗？你会有麻烦吗？” “嗯，听你的。” “真的？” “嗯，他没死。”凤无眠看垃圾一般看了眼昏迷过去的七皇子，道，“毕竟是那老头的孩子，就给他一条活路吧。” 小公子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又道：“那张如瑞呢，也不杀他好吗？” 凤无眠并不赞同：“他让你陷入险地。” 小公子据理力争：“可他也救了我。” “你不气他？” “气，他污蔑娘亲，就罚他让他好好给娘亲道歉吧。” 凤无眠哭笑不得，小公子的纯粹和善良是天赐的珍宝，可又怕他日后再这般会受到伤害，例如此次的张如瑞。 罢了，左右有自己护着他，那些尔虞我诈的东西，等他大些了再学吧。 将小公子牢牢护在自己的大氅之中，凤无眠道：“等山庄的人回来后，便保护七皇子回京。” 凤一等人高声应允。 “是！” …… 七皇子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皇子府，他头痛欲裂，被甜茶泼到的眼睛也有视力朦胧。 “怎么回事？” 他满是戾气地质问，而皇子妃和一众心腹站在床榻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太监总管凯公公道：“殿下，您被贼人绑架了，是摄政王亲自去营救的，您可要好好多谢他。” 七皇子听罢差点当场气得吐血！ 狗屁营救，凤无眠那厮差点当场杀了他！ “伺候本殿更衣，本殿要见父皇！”他一定要揭穿凤无眠的真面目！ 凯公公笑道：“巧了，皇上也想见一见殿下您呢。” 心腹忙道：“凯公公，殿下此时身受重伤此时怕是不变移动，不如等明日大安了再去面圣吧。” 凯公公笑得和弥勒佛一样，态度却颇为强势：“皇上是担心七殿下呢，不见一见啊，君心难安，总不能请皇上移驾此处吧？” 心腹急得满头是汗：“这……” “殿下，老奴伺候您更衣吧。” 凯公公主动命人拿来了衣物，亲自动手伺候七皇子更衣。 若七皇子足够冷静，便能发现心腹的暗示和凯公公的异常，但七皇子恨不得立即将凤无眠打入泥泞，由凯公公伺候他更衣后立即进了皇宫。 明正宝殿。 齐文帝正身穿着朝服坐在玉案之后，神色莫名，而凤无眠则站在下方，一脸的沉着和冷静。 “参见父皇，父皇万岁。” “听说是摄政王从一群绑匪中救了你，你身体好点了？” “好多了，多谢父皇关心。”七皇子先是恭敬行了一礼，抬头看向凤无眠的眼里满是憋屈和愤恨，“父皇，并非凤无眠救了儿臣，而是儿臣本就为凤无眠所伤。” 齐文帝道：“他为何伤你？” “父皇，根本没有什么绑匪！因为凤无眠率领私兵外出被儿臣发现了，他才对儿臣下了黑手，并将一切都嫁祸给莫须有的绑匪！”七皇子说的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父皇，万寿节即将来临，凤无眠竟然带着大量私兵在燕京城附近游弋，显然是别有用心！还请父皇明察！” “哦？” “父皇，此事千真万确，儿臣的护卫全部为凤无眠所杀，尸体都还在烟波楼附近！父皇可以派人去勘察便可知晓真假！凤无眠怕是有叛国之心！” 齐文帝厉声道：“让萧驰去一趟。” “是。” 随即齐文帝又道：“萧驰回来之后尔等就没有坦白的机会了，这是尔等最后的机会，速速道明。” 凤无眠不急不缓道：“回禀皇上，臣以为七殿下和微臣世子一样是被恶贼绑架了，这才出手相救的。” “曦儿被绑架了？”齐文帝嗓音不由得拔高，“他情况如何？” “脖子上有划伤，受了些惊吓，此时王妃正在安慰他。” 齐文帝眉心紧拧：“凯公公，让太医令亲自去一趟王府！” “是，老奴在这就去安排。” 凯公公疾步离去吩咐了几句之后又匆匆而归，像是万般看中小公子一般。 七皇子不懂为何事情会突然偏到了那臭小子的身上，他大声道：“父皇！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楚承曦，而是凤无眠的造反之心啊！凤无眠本殿问你，你可曾出动私兵？” 凤无眠坦然一笑：“动了。”他动用私兵一事绝对瞒不过齐文帝的暗卫，凤无眠也没准备否认。 七皇子大喜：“父皇您听！凤无眠承认了！”. 第181章 挖了一个大坑 只要凤无眠承认自己动用了私兵，无论是何种原因齐文帝都不会放过他的。 凤无眠仿佛在苦苦挣扎，做着徒劳的解释：“但是为了剿灭恶匪！” 七皇子咄咄逼人：“根本没有所谓的恶匪！你就是最恶的匪徒！” 凤无眠挑眉道：“是么？” 七皇子迫不及待颔首：“对！” “依您所言，您当真没有被绑架？” “没有！” “这么说，本王在烟波楼所杀的，都是您的护卫咯？” “是！” 七皇子眼神凛冽且毒辣，他十分有信心，凤无眠此次是在劫难逃！！ “好啊……”凤无眠并不着急，淡淡道，“皇上已派萧统领去调查恶匪的身份了，我们拭目以待便可。” 萧驰的动作很快，回来后的神色十分凝重，他单膝跪地，毕恭毕敬道：“回禀圣上，烟波楼附近的确有许多尸体，怕冲撞了万寿节，臣已命人将尸体都拖到了附近的军营，并未将其带回。而其中的确有七皇子的护卫。” “父皇您听到了！”七皇子高声道，“死的是我的护卫，并不是什么恶匪。” 就在七皇子义愤填膺之时，萧驰又道：“但有一具尸体，臣做不得主，便擅自将其带了回来，还请皇上恕罪。” 在万寿节前夕带着一具尸体进了京城，的确有冲撞齐文帝的意思。 但萧驰作为天子近臣，做下一个如此大不恭的决定定然有他的用意，齐文帝遂冷冷道：“朕乃真龙天子，何惧之有，呈上来。” “是！” 有人扛着一具尸体踏入大殿，尸体正穿着七皇子府丁的衣物。 七皇子正欲在哭几句呢，齐文帝却突然站了起来，飞速走到了尸体面前，盯着它看了又看。 齐文帝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他突然疾步至带刀侍卫身边，一把抽出长刀当即砍掉尸体的头颅，并将它踢到了七皇子的面前。 “这就是你的侍卫？” 望着朝自己滚来的头颅，七皇子先是一惊，随后大骇！ 这颗头颅七皇子绝对不会陌生，但它也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 它应该安在它主人的脖子上，并蛰伏在燕京城外的深山之中。 待时机成熟，他一声令下，此人再率人攻入燕京城，清君之侧，护君长安！ 而他将成为父皇最信任的儿子，他将被赐封太子，未来继承大统再征伐四国，一举平定天下！！ 但万无一失的计策如何就暴露了呢？ 七皇子连嗓音都在发抖：“父皇……儿臣……” “闭嘴！”齐文帝怒喝，一脚踹在了七皇子的肩膀上，恨铁不成钢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如何成为你的护卫的？” 七皇子被踢了个猝不及防，又狼狈爬起规规矩矩以头贴地，大喊：“冤枉啊，冤枉父皇！此人不是我的护卫！” 齐文帝冷笑：“不是你的护卫为何穿着皇子府府丁的衣物？” “这一定是有人陷害！” “你不是说你没被人绑架吗？” “父皇！儿臣的确没被绑架啊！儿臣句句属实！儿臣去烟波楼只是意外，恰好想出去赏雪罢了，儿臣身只带了一些个护卫，结果意外遇到了凤无眠和他的军队，他们莫名其妙对儿臣的护卫队们喊打喊杀，儿臣当真不知此人、此人……为何会混在护卫之中，请父皇明鉴啊！” 七皇子在深山之中设下军事要塞，自然需要有人帮他练兵，总兵教头便是这具尸体——曹施宇。 曹施宇早年乃齐文帝的心腹，镇南军战时前锋大将，他威风凛凛、智勇无双，功名显赫。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员大将，缺少的却是一个忠字、一个义字。 他纵容族人贪墨侵吞军饷被判了死刑连诛九族，后来是由他人求情才改成了全族流放，可这也是终身不得回燕京的重罪。 可就连这样的犯人，竟然有人瞒天过海地把人带回来，还供养在燕京城附近？ 这不仅仅是触碰了齐文帝的逆鳞，还相当于在这逆鳞之上来回蹦跶，齐文帝如何能忍？ 齐文帝攥紧长刀，道：“凤无眠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凤无眠道：“世人皆知楚承曦于臣和楚寒烟十分重要，便欲绑架楚承曦以达到威胁臣和楚寒烟的目的。楚承曦用以一之力护下了侍卫们，让他们得以回京通风报信。恰好其中一名护卫凤八认得曹施宇并如实禀告于臣，臣一听曹施宇竟然参与了其中，便推测此事并不简单，不得不立即出城围剿，不料七皇子也在烟波楼。 至于七皇子和曹施宇的关系……臣方才推测是曹施宇绑架了七皇子，然七皇子一再否定，臣也不知具体情况了，还需七皇子坦言才是。” 七皇子气得恨不得当场吐血！ 曹施宇的尸体在此，便表示他在深山中的要塞已破！ 凤无眠啊凤无眠，杀了他的人、毁了他的心血，还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岂有此理！ 但凤无眠是如何做到在短短几个时辰之中攻破要塞、杀死曹施宇并把尸体运到烟波楼的呢？ “父皇……”七皇子可怜巴巴道，“父皇，儿臣对此一无所知啊父皇！” 齐文帝懒得再听。 “来人，将七皇子禁闭于皇子府，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七皇子府邸中人不得踏出皇子府一步，违者当场杖毙！” “父皇！” 七皇子睚眦欲裂！ 齐文帝之言就是要将他囚禁到死啊！ 七皇子仓惶抬头，眼泪说来就来：“父皇您不相信儿臣吗？既然如此，儿臣只能以死明志了！” 七皇子起身，狠狠朝盘龙柱上撞去，禁军们想阻止都来不及。 一眨眼，七皇子便撞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霎时间，整个大殿兵荒马乱，有喊皇上的，有喊七皇子的，只有凤无眠一人淡淡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甚至还凝出了一丝讥笑。 “您不担心？”萧驰退到了凤无眠身边，低声道，“七皇子的生母可是皇贵妃，您逼他至此，皇贵妃不会坐视不理。和皇贵妃对上，哪怕是您也要吃亏一二吧？”. 第182章 她是他的心魔 皇贵妃，一个能保住皇子成年，长年立于不败之地的女子，她在齐文帝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凤无眠冷冷瞧着眼前的一切，道：“只要他姜仁能再站起来。” 言罢，凤无眠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将做这些紊乱和嘈杂统统抛在脑后。 什么权贵争斗，让凤无眠厌烦极了，还不如回家看儿子去。 …… 摄政王府。 等凤无眠会来时已入夜，小公子早就抽抽搭搭在娘亲的怀中睡了过去，他本不想打扰，但楚寒烟却主动放开楚承曦走了出来。 她静静凝望他许久，轻声道：“你提前绞杀了山庄中的士兵？” 凤无眠此时满身血煞，虽然身上没有溅落污秽，那笼罩他的血腥气还是熏人欲吐。 他今日杀了不少人。 “嗯。”凤无眠后退了两步，“若非如此，不得出兵。” 楚寒烟沉默了，凤无眠提前动杀手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的部署，也放弃了将来致胜克敌、攻其不备的机会。 “值得吗？我和楚承曦可换不起。” 楚寒烟问，在她看来，当年的凤九比不上一个满嘴谎言的女华佗，而今的她也比不过他的景秀前程。 凤无眠被她气得心中一梗，咬牙道：“值不值得本王自有分寸。” 话音落，凤无眠转身便走。 再不走，他怕自己会被楚寒烟气出内伤来。 “等等……”楚寒烟突然出手拉住了他，真诚道，“谢谢。” 凤无眠急躁地拂开她的手。 “我说了，不要道谢，我根本没把你们当成外人，你……”何必如此疏离？ 后半句话都吞入了楚寒烟突如其来的吻中。 轻雪般冷冽的气息闯入他的世界，她双眸紧闭，纤长的羽睫好似受惊的蝶般，轻轻翕动。 她吻得生涩却炙热，该死的迷人，令他欲罢不能。 只这主动的亲吻并没有平息他的怒火，还让这把火越烧越旺，朝着炽烈的深渊滑落。 他竭力控制自己，穿着气，用手盖着压着她的唇道：“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谢谢你啊。” “我不要你的感谢，你受伤了。” “要的要的，你可是我和我儿的大恩人呀。”这个小女人笑得没心没肺，纤细的指尖划过他的胸膛，四处兴风作浪，最后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沸腾的热血，莞尔一笑，“还是大恩人的身体比较诚实呢～还请恩人怜惜。” 说着，她轻轻倒入他的怀中，吐息如兰，绝美的容貌映着夜雪，眼里盈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能让人沉醉，叫人成魔。 她是他的心魔。 凤无眠感觉自己要被她逼疯了！ 疯了！ 疯了！ 她永远以局外人的模样游弋在他的世界之外，徘徊在他的灵魂之外，不愿意踏入其中，对他的心避之不及，可偏偏又要贪恋他的肉躯。 但哪怕是在这样若即若离、仿若镜中花水中月般的她他都无法舍弃！ 只要一个笑靥，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他便能为她不顾一切！ 楚寒烟啊楚寒烟，你到底要我对你如何？ 到底要将和钝刀割肉的刑罚持续到什么时候？ “可恶！” 凤无眠咒骂一声，将这可怜兮兮、柔弱无骨的女子拦腰抱起，大步走入了院中。 …… 翌日，楚寒烟醒来后感觉身下隐隐酸痛，不由得想起男人极尽蚀骨温柔的缠绵。 昨日的凤无眠简直恨不得将她疼入骨子里，一声声磨人细腻的询问，一次次忍耐潮湿的撩拨，让她仿佛置一艘泊在月夜湖畔的小舟。 随着清波逐流，伴着夜轻荡。 楚寒烟红着脸起身，发现已经穿好了衣物，门外重兰恭敬道：“王妃，您可醒了？” “嗯。” “那奴婢伺候您梳洗用膳。” “好。” 等楚寒烟用罢午膳，下了课的小公子行色匆匆而来。 “娘亲，娘亲……您好点了吗？” 那嗓音带着一丝轻颤和委屈，让楚寒烟微微一愣，她笑道：“娘亲没事呀。” “王妃娘娘，您贵体安康委实太好了。”楚寒烟这才发现门边还站着一位陌生的老嬷嬷，她神色冰冷，眸光锐利，盯着楚寒烟的眼神和盯着仇人无异，“还请您随老奴进宫一趟吧。” “您是？” 老嬷嬷行了一礼：“老奴是皇贵妃身边的管事嬷嬷，皇贵妃昨儿个身子骨不利爽，听闻王妃您医术高超，还要劳烦您一趟了。” 楚寒烟知道这老嬷嬷为何而来，但她不放心小世子：“只让我一个人去？” “对，只请了您一个人。” 楚寒烟蹙眉，一旁的曹嬷嬷道：“王妃请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世子。” 楚寒烟轻笑：“那就劳烦您了。” “王妃您客气了。” 楚寒烟换好衣物，由这老嬷嬷亲自扶轿，晃悠悠进了皇宫。 七皇子是皇贵妃的儿子，因皇贵妃在宫中是尊贵的女子，七皇子子凭母贵，从小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昨日他为了脱身以身涉险，可偏偏太医令被齐文帝派出宫去替楚承曦医治了，其他的御医虽然也是医术精湛可到底心态略逊一筹，差点没把七皇子救活过来。 皇贵妃听罢此事气得当场昏厥，醒来后便让嬷嬷来请楚寒烟想给她一点教训，可偏偏对上了一个凤无眠。 凤无眠护楚寒烟护得如珠如宝，愣生生等楚寒烟睡饱用膳了才放老嬷嬷进入院中，老嬷嬷是心急如焚满腔怒火。 但！ 凤无眠惹不起啊！ 途中老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还请王妃娘娘您多多担待，若非事态紧急，老奴也不敢来扰。” “嬷嬷客气了。” 楚寒烟做好准备，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狂风暴雨，不料皇贵妃对她十分客气，客气到舍不得她劳累替她看症，整日都好吃好喝伺候着，面都不曾见一下。 眼瞧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楚寒烟的心一点点不安起来。 她起身道：“既然皇贵妃无碍，那本王妃便先回了。” 老嬷嬷笑眯眯道：“王妃别急啊，时辰还没到呢。” “什么时辰？” “当然是……皇贵妃回宫的时辰咯。”. 第183章 曹嬷嬷的心愿 “皇贵妃不在宫中？” 楚寒烟问，嗓音微凉，让人不寒而栗。 老嬷嬷心中啐了她一口，笑道：“都是老奴的错，忘了告诉您，皇贵妃得了皇上的口谕，出宫看七皇子去了呢。” “嗯。” 楚寒烟抬步便走，老嬷嬷欲要拦下她。 “王妃，您在稍等片刻……”吧。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楚寒烟便一巴掌狠狠甩在这老腌臜货的脸上，将她整个扇飞撞在柱上，顿时昏迷。 “嬷嬷！” “嬷嬷！” 宫人们一拥而上，又被楚寒烟的气魄压得动弹不得。 她优雅地拨弄衣袂，莞尔一笑道：“你们嬷嬷累了，好生照顾。既然皇贵妃不在，那本王妃便告辞了。” 楚寒烟莲步轻移，所过之处宫人们无不颤抖着后退，无人敢阻拦，更无人敢责备。 出了皇宫后，楚寒烟没有坐轿撵，抢过护卫的马疾驰而去。 众人只看到一道娉婷明丽的身影划过长街，如同一团烈火化作的洪流，滚滚而去。 她的美丽比流星化火还绚烂，人们不时张望，还有人饶有兴趣地问。 “此人是谁？” “摄政王妃。” “哦？她就是楚寒烟？” “嗯。” “是个明艳绝色的女子，这北齐的摄政王好福气啊。” “王子若喜欢，抢过来便是。” “阿诺，此乃中原，这等作为要不得。” 那名为阿诺的高大男子不屑撇嘴：“所以啊我最讨厌这些之乎者也的中原人，一点都不痛快。” 那人微微一笑，轻声道：“总会再见的。” “是。” …… 摄政王府。 楚寒烟刚下马便看到了皇贵妃的仪仗从王府中出来，她的一颗心顿时坠入了冰窖之中。 “停。” 女人优雅的嗓音明明是绵软的，却十分有有力量，她一开口，众人立即停下脚步，恭敬恭候。 白皙丰腴的手掀开华贵的帘布，露出一张芙蓉春晓般的容颜，雍容华贵，芳华绝代，她潋滟的眸光盈盈而动，笑道：“你就是楚寒烟？” 楚寒烟看清女子的头饰后行礼道：“参见皇贵妃。” “嗯，”皇贵妃颔首，“曹嬷嬷可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呢。” 楚寒烟眉心紧拧，又听皇贵妃道：“哦，楚承曦那孩子本宫甚是喜欢，下次让他多进宫陪陪本宫。” 楚寒烟：“臣妇惶恐。” “呵……” 皇贵妃留下一抹不知寓意的笑容，放下帘布，仪仗飘然远去。 楚寒烟将马匹丢给小厮，飞快冲入府中。 “曦儿！” “曦儿！” 楚寒烟心急如焚，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楚承曦如同一颗小炮弹般冲入了她的怀里，一边扯着她的手一边大喊：“娘亲！娘亲！你快救救曹嬷嬷！” 小家伙急得都快哭了，一旁任老六等人的脸色也很难看，楚寒烟丝毫不敢耽搁，飞快抱着他赶去了曹嬷嬷的院子。 一进入房中，楚寒烟便闻到了浓浓的血腥之气，曹嬷嬷正躺在榻上，她身下的被褥已她吐出的鲜血沾湿，而曹嬷嬷则一动不动，好似已经气绝。 “嬷嬷！”楚寒烟大惊，厉声道，“怎么回事？” 她怒火太盛，任老六等人立即单膝下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 楚寒烟一边替曹嬷嬷把脉，一边下令道：“说！一五一十！说得明明白白！” “是！” 原皇贵妃前脚下令请楚寒烟入宫，后脚便亲自踏入了摄政王府，并直直闯入后院召了小公子面见。 皇贵妃身份高贵，他们根本无法阻挡。 见了面后，皇贵妃以安全为由屏退了所有护卫和婢女，只有曹嬷嬷一人强硬地留在了小公子身侧。 随后皇贵妃便要求喝茶，奉上了茶水皇贵妃又要小公子亲自替她试毒。 曹嬷嬷主动接过了试毒之事，不料就中吐血了。 皇贵妃大怒，说摄政王府不干净有人要害她，便拘着他们所有人不准他们离开，也不准他们请大夫，直到曹嬷嬷失去了意识，方才起身离开。 “请主子治罪！” “请王妃治罪！” 众人跪了一片，自责不已。 楚寒烟一言不发，有条不紊替曹嬷嬷施针，曹嬷嬷则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握住了楚寒烟给她喂解毒丹的手。 “不……不必了……”曹嬷嬷艰难道，“这么珍贵的丹药，娘娘不必浪费在老奴身上……” 楚寒烟心中发紧，笑道：“嬷嬷，您说什么呢，您会好的。” 曹嬷嬷摇摇头，满眼都是歉意和愧疚：“王妃，可否请他们都出去？老奴有一句话，想单独对您说……” “好。”楚寒烟点头，“你们都出去，曦儿，你也出去。” 楚承曦懂事的颔首，跑到曹嬷嬷身边，奶声奶气道：“嬷嬷你别怕，我娘亲一定能救您。” 曹嬷嬷不敢看小公子澄澈的眼睛，在他面前，她会无地自容。 等众人都退出房间后，曹嬷嬷才苦笑道：“王妃，是老奴对不起小世子，也对不起您……” “嬷嬷！您别说了！” “王妃，老奴知道皇贵妃的手段和狠辣，皇贵妃和我家小姐斗了这么多年，她绝非善辈，所以老奴也晓得那茶里面有毒，但老奴还是喝了……就是想拼着老奴这条命向您求一个恩典。请您看在老奴对小世子以命相护的份上，请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楚寒烟心中有些发堵，眼眶也涩得发疼，哄孩子一样道：“嬷嬷，您别说了，先吃药好吗？” 曹嬷嬷摇摇头满眼是泪地紧攥着楚寒烟的手：“老奴这身子骨没救了，可我家小姐她还有希望啊，您帮帮她，帮帮她脱离苦海吧……老奴求求您了……” 这张沧桑枯槁的脸已再无一丝生机，只有一双眼睛，灼热而明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 她想用自己的生命点亮自家小姐的前程。 哪怕牺牲一切！ 哪怕换来的只有瞬间！ 但只要她最后能痛快自由地为自己活一次，她的死就有意义了。 她的小姐，应该驰骋在自由的穹苍之下，哪怕是死，也该葬在疏风和朗月里，而不是枯萎在那恶臭的角落。. 第184章 金龙令 曹嬷嬷知道自己此举是在以恩情逼楚寒烟冒险！ 明明楚寒烟是如此豁达睿智、心胸开阔的女子，可她却让她进入两难之地，连带着无辜的楚承曦一起。 说她卑鄙也好，说她自私也罢，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啊…… “曹嬷嬷！”楚寒烟挤出一抹笑容道，“贵妃娘娘将您送到我这里，就是希望您好好的，您先吃药好起来，就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救娘娘好吗？” 曹嬷嬷的眼底迸射出光芒：“您真的愿意救我家小姐吗？” 楚寒烟点头，其实哪怕没有曹嬷嬷，这个念头也在楚寒烟的心中浮现了许久。 “谢谢您！谢谢您！” 曹嬷嬷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正大大地笑着，若不是她委实爬不起来了，她还想给楚寒烟磕几个头。 “谢谢您……王妃……” “谢谢……告诉小世子，别内疚，是老奴对不起他……” “是老奴的错……对不起……” 曹嬷嬷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如同雨夜中泯灭的火焰。 楚寒烟眼瞳微颤，不迭惊呼：“嬷嬷！嬷嬷……” “曹嬷嬷！！” 小公子听到娘亲的喊声连忙跑了进来，看到的就是曹嬷嬷含笑离去的画面，顿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楚寒烟咬牙紧紧抱着楚承曦，心脏拧成一团，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小公子伤心透了，无论楚寒烟怎么哄都泪流不止，幸好凤无眠赶了回来。 他从楚寒烟怀中接过孩子，宽阔又温暖的胸膛仿佛能包容世间的所有委屈，小公子立即埋入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嬷嬷不会死的……呜呜……” 凤无眠心疼的不行，他紧紧抱着小公子，用实际行动给他温暖，接纳他所有的悲伤、无助和愤怒。 虽然有些笨拙甚至是不善言辞，但或许这就是父亲吧？ 巍峨如山，沉默亦如山。 楚寒烟默默看着两人的相处，突然明白有些事情是自己再努力、再心细也取法取代的。 父亲如此，父爱亦是如此。 等小公子渐渐平静了，凤无眠才低声对楚寒烟道：“你可还要进宫？” “要，曹嬷嬷去世的消息已有人回宫禀告了丽贵妃，但我必须进宫看一看她。” 凤无眠点头，轻轻掂了掂怀中的宝贝疙瘩，轻轻道：“小男子汉，你今夜和我睡可行？我们好好聊一聊？” “嗯。” 小公子非常懂事，他虽然舍不得娘亲，但也知道比起自己，丽贵妃可能更需要娘亲。 “我有王爷就可以了，娘亲您快进宫吧……” “好。”看着儿子红彤彤的眼睛，楚寒烟的心又酸又疼，她轻轻吻了他的脸颊，道，“曦儿真乖，等娘亲回来。” “嗯。” …… 楚寒烟赶到明华宫时，恰逢齐文帝怒气冲冲地离开。 楚寒烟从未见过神色如此狼的齐文帝，眼中带着疯狂、带着恨意，也带着一丝仓惶。 “参见皇上。” 齐文帝这才看到了楚寒烟，他连忙收敛怒意，道：“来了？” 楚寒烟目光锐利直视齐文帝：“皇上您准备给我一个怎样的公道？” “朕已经狠狠罚过了皇贵妃。” “怎么狠？” “禁足一年。” 楚寒烟眯眼道：“就这样？” “她不会伤害楚承曦的。”齐文帝难得解释，“她知道朕的底线。”若皇贵妃当真要楚承曦死，就不会在这样大摇大摆地前去，但此事到底是波及了曹嬷嬷。 “所以您就能放任她去伤害曹嬷嬷。” “一个老刁奴罢了。”齐文帝恼怒道，“也值得她这样与朕置气！别以为朕不知道，过去多少矛盾都是那刁奴唆使的？没了便没了，丽贵妃，哦，应该是丽妃也能更安分些。” “丽妃，您降了娘娘的份位？” “她敢辱骂朕！没打入冷宫已经不错了！ 望着齐文帝略显委屈的脸，楚寒烟想起了曹嬷嬷死前恳求她时的卑微和希冀，也想起了贵妃娘娘谈起从前时的凉薄和漠然。 果然…… 有些鸿沟便是山海，终不可平，终不可渡。 而人心之异，比山高，比海深。 终究，齐文帝不是孙澳竹的良人。 楚寒烟垂眸：“这是最后一次，臣妇断然不会允许他人再欺辱我儿，哪怕是皇子和皇贵妃也不能。” 楚寒烟的话乃大不敬，但又思及楚寒烟的才华和本领，齐文帝到底还是退了一步。 “朕保证，日后不会中再有，”齐文帝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牌给楚寒烟，“此次之事是朕管教不严之过，此乃金龙令，见它如见朕亲临，任何人不得不敬。” 楚寒烟大大方方接过，盈盈一礼，转身走向明华宫。 “等等。”齐文帝突然开口，待楚寒烟顿足回头他又踌躇起来，犹豫许久后齐文帝才道，“你多安慰安慰她，若她实在寂寞，便让她家中再派人过来便是。” 楚寒烟佯作诧异：“原来丽妃娘娘还有家人吗？不是都死绝了么？” “你……”齐文帝脸色铁青，“什么死绝了？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楚寒烟的笑中带着明晃晃的讽刺，“那些族中的‘家人’只是吸血鬼罢了，若说家人，曹嬷嬷应该是娘娘最后的亲人了吧。” 见齐文帝脸色阴郁，隐有怒火累积，楚寒烟不再多言，转身踏入了明华宫。 丽妃一人坐在明灭晃动的宫灯中央，静静望着夜空出神，单薄的身影好似一捧青烟、一簇轻雪，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楚寒烟为这个女子感到心疼：“娘娘。” “来了？”丽妃回首，轻声问，“嬷嬷走的时候，痛苦吗？” 楚寒烟摇了摇头：“她是笑着离开的。” 丽妃抬起双眸，眼中猩红一片，眼角却无泪痕，脸色也十分平静，问：“她可是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 楚寒烟走到丽妃身边，将曹嬷嬷最后的希望徐徐道给她听。 丽妃听得认真，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眼神也逐渐恢复了光彩，最终她郑重道：“我会离开在这里的，无论是为了嬷嬷还是为了我自己，但无需你替我冒险，我已有打算。”. 第185章 天下美十分，卿独占九分 楚寒烟知道丽妃定是坚强的，但此时她能如此迅速地做下决定，还是令楚寒烟刮目相看。 毕竟离开皇宫就等于离开了所有的富贵荣华，并且注定下半生的风雨漂泊，那将是一段坎坷无依的岁月。 楚寒烟道：“可以告诉我您的计划吗？” 丽妃颔首：“你放心，嬷嬷想要我自由，我就不会冲动行事。我早年看过皇宫的舆图，得知在御花园的湖泊底部有一条入水口、一条出水口，顺着出水口便可潜出皇宫进入护城河。年少时我曾随着祖父一同戍守海域，练过水下憋气的功夫，凫水一盏茶时间于我而言并不难。” “一盏茶的时间可够脱身？” “够。”丽妃眉宇间尽是坚毅和绝然，“从前不走，是因为舍不得曹嬷嬷也……罢了，现在曹嬷嬷已故，我随时都能走。” 楚寒烟心中大定：“那我在护城河外等您。” “好。” 突然想起什么，楚寒烟又道：“但若您潜入水中后无法找到出水口，或者无法顺利通过呢？” “那便死。” 丽妃不假思索，俨然已生死置之度外。 是的，就算拼死一搏，她也要离开这个樊笼，去完成家人最后的心愿。 两人商量好逃脱的具体安排后，楚寒烟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皇宫，一直等待消息的齐文帝听闻丽妃要了膳食重新振作了起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想起丽妃方才冰冷疏离又尖锐厌恶的模样以及对自己的谩骂，齐文帝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理智渐失，当即下令命丽妃从明华宫搬去风华宫。 明华宫和风华宫虽只差一字，但风华宫却是年久失修的破地儿。 丽贵妃失宠成丽妃并被迫迁宫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皇宫，尤其是在万寿节前夕这等敏感的时候，这让丽妃的日子愈发难过起来。 凯公公有心提醒，换来齐文帝一通责备。 “朕的决定，还容得下你置喙？” “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下去领罚吧。” “是，多谢圣上开恩！” 齐文帝已决定磨一磨丽妃，也好让她知道忤逆自己后果。 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他的庇护，她根本活不下去。 孙澳竹如果想重回荣耀，只有依赖他、敬畏他、爱慕他，一如从前。 …… 楚寒烟赶回王府已是深夜，小公子在凤无眠的怀中睡得很甜，楚寒烟本不想打扰，但凤无眠却拉着她一同躺在了榻上。 “喂，你……”楚寒烟脑子乱七八糟的，凤无眠却替她盖好了被褥，轻轻道：“嘘，别吵着孩子睡觉。” 楚寒烟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凤无眠看，防贼一样，凤无眠突然轻笑道：“你也想要吗？” “要、要什么？我警告你，孩子在你别乱来！” 凤无眠嘴角上扬，揶揄道：“要晚安吻啊，曦儿说他要晚安吻才肯睡觉。” 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楚寒烟的脸“唰”得一下便红了，结巴道：“谁……谁想要啊！” “我，是我想要。”凤无眠主动起身，轻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眼里盛着细腻的温柔，好似漫天闪烁的星辰，“晚安，烟儿。” 男人低缓缱绻的语调酿着醇酒，熏人欲醉，他轻声言罢，长臂一搂，将他们母子二人都抱入了怀里。 楚寒烟气得想挣扎，可小公子一蹙眉楚寒烟就不敢动了。 这小可怜，接连受到了冲击和惊吓，在外还要死死憋着，只有在爹娘面前才肯软弱一二。 这不，哭得眼睛都肿了，便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奸计得逞”的凤无眠餍足地扬起嘴角，朦胧的灯光里，他的睡颜俊美柔和，那抹笑更是纯粹，叫人怦然心动。 楚寒烟看着，突然心跳乱了一拍，她慌慌张张闭上眼，将这种诡异的悸动赶出心房。 这是原主所爱之人，好看个甚？她想屁吃呢？ 别看了，看了晚上做噩梦！ 楚寒烟不知道的是，等她进入梦乡后，凤无眠便睁开了眼睛，看着怀中的两个宝贝，一夜未眠。 此时的生活除了幸福和甜蜜，他竟找不到别的词以形容。 他不想入睡，生怕醒来后发现这是一场梦。 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矣。 他怎么就被楚寒烟磨成了这般模样？ 可偏偏甘之如饴，真是疯了吧？ 罢了，只要她和孩子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疯又如何呢？ 凤无眠轻笑着，缓缓握住了楚寒烟的对手，像是要将她的手嵌入血肉般…… …… 十二月十二日，万寿节。 凤无眠起了个大早，看了眼在自己床上睡着的女子，脸颊红扑扑的，带着娇憨和可爱，让凤无眠的心瞬间就软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吻了她的发顶，这才出门喊儿子起床洗漱。 等时间无法再拖了，凤无眠才将楚寒烟唤起，父子二人一起围着楚寒烟团团转。 “娘亲你快起来，今日仪式一大早就开始了呢。” “我听张燧说，今日有好多好玩的。” “娘亲～娘亲～” 楚寒烟懵懵懂懂睁眼，这几日总是疲惫得很，总是懒洋洋的。 若是可以，她今日当真不想出席这劳什子活动啊。 楚寒烟一边叹气，一边在婢女们的帮助下换上华丽宫装，并非传统瑰丽繁杂的色泽，乃若行云流水般的霞光之色，就好似有一副山水墨画在衣袂蹁跹舒卷。 而她墨色长发细细束起，缀上一副灼热如火的红宝石头面，流苏垂下，底部有水滴行传的宝石迤逦，奢华至极。 这是凤无眠得意命人准备的，因为楚寒烟爱极了红色，一如她热情似火、刚烈似火性情。 一般人若戴这套头面，着这套华服，定会被它们夺走光彩，被压得黯淡无光。可偏偏在楚寒烟的面前，它们便成了最好的装饰和承托。 “娘亲，你好美啊！” 哪个少年不爱看自己母亲美丽的模样？此时的小公子激动得双眼放光，就连凤无眠都忍不住上前轻轻搂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笑道：“天下美十分，卿独占九分，余一分天下人共享之。” 楚寒烟一记白眼翻了过去，打掉了凤无眠四处作乱的爪子，道：“走吧，别迟到了。”. 第186章 岳父，您先行 庆和门，这是入宫的必经之地，也是男宾、女宾分道而行之地，许多人家都会在此处稍作停留，嘱咐家人一二人。 一架华贵的马车缓缓而至，一家三口携手缓缓下了马车，惊得全场静寂无声。 这画面太美了！ 男子清隽无俦仿若神祇，女子倾城绝色妍丽天成，孩子粉雕玉琢钟灵毓秀，真真羡煞旁人啊！ 若仅仅只是外在之美便罢了，偏偏凤无眠还身份尊贵、手握实权，楚寒烟还是楚相之女，敢问这大齐上下除了天家人外，有谁能出其左右？ “几日不见，摄政王妃似乎更貌美了？” “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 “摄政王的眼神好温柔，想来那传闻应该是真的……” “什么传闻？” “你不知道啊，都说小世子是摄政王的孩子呢，否则摄政王怎会为他动用私兵？这可是掉头的大罪！” “原来如此啊！” 楚寒烟静静听着众人的言论，心情渐渐凝重。 她还未成功，但若让凤无眠发现小公子的身份，日后怕是无法轻易离开燕京城了，必须想个法子才行。 人群后方，突有几道视线灼灼朝楚寒烟投来，格外锐利且强势。 楚寒烟敏锐察觉后不着痕迹地抬头看去，意外对上了几双打量的眼睛。 正中央之人，楚寒烟认得，正是赵云漳。 赵云漳对上她的目光，随即微微一笑，端得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 而赵云漳的身边还有几位气质卓越的男子，楚寒烟猜测他们乃岳国、大夏和晋国的使者，至于那身着塞外服饰、面若刀裁的男子，应该就是漠北大金之人。 但和金人彪悍的外貌不同，男子的五官更秀雅精致，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若是寻常女子被这些位居高位，气势惊人的男子如此打量，定会惊得手足无措，可楚寒烟只微微挑了挑眉，便风轻云淡地移开了目光。 “哈哈哈哈！”有人重重拍了拍赵云漳的肩膀，道，“三皇子，没想到摄政王府竟是这般绝色，凤无眠当真艳福无边啊。” 赵云漳笑笑，不置可否。 毕竟这里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可怕。 若将她当成一个只有容貌的花瓶从而欺负她、蔑视她，那么他们或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晋国使者冷哼一声，轻轻拂过身上的蟒袍，道：“美又如何？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罢了，也亏得大齐人如此敬重她，本王看她不过尔尔。” 岳国使者轻笑，青衣素雅：“本公子听说楚寒烟的师父乃名震天下的魁仙老翁，想来她是有过人之处的吧？” “在床上么？”最先开口的大夏使者再次道，他是一位名将，因功名赫赫被封了侯爵，说话毫无底线，甚是放荡。 几人议论着，毫不掩饰地盯着楚寒烟看，突然有人拦在了几人面前。 那人一身精美胃甲，俊脸寒光凛凛：“几位使者，里面请。” 几人的放肆之言他人听不见，但保护他们安全的萧驰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暗怒，恨不得当场将这无耻之徒踹翻！ 楚寒烟是骄阳、是晨曦亦是清风朗月，一群井底之蛙如何能晓得她的境界和完美？ 可笑又愚昧！ “请。” 几人相护礼让一番，那大夏将军正准迈步，突然后颈一痛，整个人狠狠跪在了地上，恰逢此时凤无眠抱着楚承曦，携着楚寒烟从他面前经过。 凤无眠、凤无眠居高临下凝视他，那一刻大夏将军突然无法呼吸，连带着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般，胸口炸裂般疼痛着。 “你……你……” 楚寒烟笑眯眯道：“这便是大夏名将？” 萧驰轻笑：“回禀王妃，是的。” 楚寒烟揶揄道：“嗯，看来身子骨不健壮呢，区区寒风都受不了，连本王妃都比不上呢。” “王妃所言极是。”凤无眠颔首，“但莫要将自己于这等人比较，凭白坠了名声，你可是本王心中不二的珍宝。” 楚寒烟：“……”这凤无眠吃错药了？情话一箩筐一箩筐的？ 楚寒烟抬手掐了凤无眠腰间的软肉，示意他收敛些，凤无眠嘴角噙笑道：“来人，还带你们将军下去休息，请个御医看看。” 大夏人忙道：“是，多谢摄政王。” 大夏将军气得脸色铁青，凤无眠和楚寒烟一唱一和，让他颜面尽失！ 但此时的他浑身软绵绵的，被人夹起后想说话口腔发麻脑子发木，只能被自己人搀扶着拖了下去。 丢脸至极，丢脸至极！ 人走了之后，现场寂静无声，再也无人敢非议楚寒烟一句，否则下一个如同死狗般被拖走的就是他们了。 凤无眠不愧是大齐战神第一高手，众目睽睽之下给大夏将军使绊子，可偏偏无一人能拿捏到证据。 太狠了！ 远处的楚墨池十分满意凤无眠对女儿和外孙女的维护，他乐呵呵走到了三人身边，道：“既然来了就赶快归位吧，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来人，带王妃和世子去后殿吧。” 宫人们恭敬前来迎接，凤无眠颔首，转而对楚寒烟和小公子嘱咐，“不要让自己受委屈，若是你们处理不了的，回头告诉我便是。” “好。” 小公子甜滋滋应了一句，离开前还抱了抱凤无眠和楚墨池的大腿，楚墨池恨不得将这小子当场抱走。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外祖父，王爷，回见。” “哎哎哎，回见，回见。” 等两人在宫人的带领下消失在宫门之中，楚墨池才恢复了那威仪正统的模样：“王爷，您请。” 凤无眠恭敬道：“岳父，您先行。” 楚墨池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稳住身形后他双眸圆瞪看着凤无眠，后者敬意十足，全然不像作假。 凤无眠得了失心疯不成？竟叫他岳父？还对他如此尊敬？ “见鬼了不是么？” 楚墨池嘀咕了一句，理了理衣袍，率先走向大殿，凤无眠和百官紧随其后。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凤无眠和楚墨池强强联手，这大齐怕不是要变天了？. 第187章 长公主的意愿，明沁公主和亲 皇贵妃被判禁足，丽贵妃又被降了份位，而今负责带领后宫嫔妃和诰命夫人们举行典礼的乃为人低调的端妃娘娘。 端妃跟随齐文帝多年，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将此次典礼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愣是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哪怕明沁公主有心找楚寒烟麻烦，也被端妃压得死死的。 因为端妃不是别人，正是明沁公主的生母。 “小祖宗，万寿节这等重要的时刻，你就消停消停。” 明沁公主突然找端妃，要端妃将楚寒烟引出来，给她下药，这可差点没吓破端妃的胆子。 “我不管！娘娘，您就帮帮我！” “胡闹！”端妃娘娘一脸不赞同，“你难道不知道凤无眠多么在意楚寒烟吗？你怎么能在这样设计她？还有，这种下三滥的法子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给楚寒烟下药，若被凤无眠和皇上查到了，她就是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本公主不管！本公主就要楚寒烟丢人现眼！要楚寒烟走上绝路！您不帮我我就自己来！” 端妃拦住冲动明沁，急得满脸是汗：“你怎么就不懂呢？凤无眠方才‘杀鸡儆猴’，连大夏将军也被他整成了软脚虾，给这些妇人小姐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冲撞楚寒烟。无法制造混乱，你该怎么下手？除此之外，受了楚寒烟帮助的大理寺卿汤夫人、钦天监监正林夫人、万夫人、薛夫人等等都有意无意捧着楚寒烟、护着楚寒烟，你根本没有机会啊。” “娘娘！”明沁公主大吼，“如果本公主不把握机会，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你怎么没机会了？” “我恨她！凭什么她能享有一切？在没楚寒烟之前，凤无眠和父皇明明对我极好的！而今凤无眠不理我，父皇还要派我去和亲，听说还是去漠北大金那种荒芜之地！凭什么！都是楚寒烟，若没有她，若她和那劳什子鬼大金族王子滚在一起，那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端妃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带着嗓音都颤抖起来：“什么？你说说什么？你父皇要派你去漠北和亲？” “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长公主亲口说的！” 最近因为和亲之事，长公主和明沁公主的关心跌倒了冰点，明沁公主甚至连长公主都记恨起来！ 端妃大受打击：“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娘娘，不信的话您就去问长公主，我没有骗你！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和亲的，如果您想看我死，就袖手旁观吧！” 明沁公主大喊着跑走了，端妃则愣愣呆在原地，心中七上八下的，最终还是借机去偏殿寻了长公主。 此时长公主脸如土，哪怕是华服珠宝堆砌，也支撑不起她几乎枯槁的容貌。 但她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像是心情十分不错。 端妃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长公主，皇上要明沁公主去漠北联姻，此消息是真是假？” 长公主轻轻咳嗽几声，道：“你已经知道了？” 端妃听到这句话就晓得了答案，皇上竟然真的让明沁去联姻！ 端妃当场就红了眼睛：“长公主！您呵护明沁至今，怎么舍得她去漠北受罪啊？” 长公主轻轻一笑，道：“我知道明沁是个好孩子，她性格开朗，为人善良，我看过那漠北大金族的王子，是个好的，长得不错，性子也好，若明沁和他平平顺顺地过日子，也未必不能和和美美。本公主会将公主府的一切都当成嫁妆给明沁的。” “长公主！”端妃咬牙道，“漠北金人野蛮厮杀、茹毛饮血、凶残成性，那所谓的大金王子定然也同样蛮夷可怖，您让明沁嫁过去，不是要她的命吗？” 长公主脸上笑容消失，却还是耐心解释：“漠北大金王子容貌俊美，身强体壮，是漠北最优秀的男儿，他不会辱没了明沁的。而且有大齐的支持，将来王子击败其他兄弟部落一统草原成为可汗，也不是不可能的。” “长公主！我大齐之中有多少贵女可用？为什么偏偏要牺牲明沁？区区一个漠北金族部落的王子，如何配得上了明沁！” “那不是牺牲！”长公主脸色逐渐冰冷和强势，“本公主安排明沁和王子今日见面，等见过了她就晓得他有多么优秀了！” “长公主……” “不必多说，典礼还在继续，你还不出去？” 对上长公主怒意凛凛的眼睛，端妃只能惴惴不安地退出，她总觉得长公主有些异常，就仿佛明沁和那大金王子放在一起，大金王子比明沁更重要的似的。 漠北…… 漠北…… 不行！ 她的女儿绝对不能嫁去漠北那等荒凉之地，更不能嫁给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王子，过上那种凄凄惨惨的生活！ 若问燕京城中有谁能配得上女儿，当然只有凤无眠了！ 对，凤无眠！凤无眠！ …… 典礼结束已是午后，紧接着便是国宴，国宴被安排在了宽广奢华的紫霄殿，将持续至入夜。 入夜后每隔一个时辰将有九十九重花火腾升，点亮燕京城，耀至午夜，取普天同庆之意，将祝福传递至天下万民。 等楚寒烟和小公子踏入大殿时，凤无眠正在殿前等候。 优雅精致的侧脸般般入画，可无论是面对谁，那眸光都是清冷又疏离的，直到对上楚寒烟母子二人，男人的嘴角才凝出了怡人优雅的笑来。 这一刻，瑶台上仙落了凡尘，染了喜乐，触动人心。 凤无眠辞了引路的宫人，上前抱起小公子，轻轻握了楚寒烟的手：“可是冷到了？” 虽然今日阳光不错，可仪式极其漫长且枯燥，万一累到来了楚寒烟便不好了。 楚寒烟总觉得这男人太关心她了些，她想把手挣脱出来，男人却紧紧和她十指紧扣。 “走，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对啊娘亲，曦儿饿了。” 小公子嘴甜，笑容也甜，让楚寒烟的心也一起甜了起来，等她回过神后已被凤无眠牵到了自己身边落座，而凤无眠身边的位置坐的是大皇子姜望。. 第188章 他护着她 这是姜望第一次见摄政王妃，他惊讶于凤无眠对她的温柔，更震惊于她的容貌。 若非亲眼所见，姜望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倾城绝色之人。 眉目温柔清亮，肌肤白皙细腻，身段婀娜纤细，每一次微笑，每一缕线条，承起转折，仿若一首经久不衰的诗歌。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征服凤无吧。 只可惜，姜望对绝美的皮囊并不感兴趣。 毕竟光阴逝去，红颜枯骨，美人总有暮迟之时。 比起容貌，他更欣赏先生那种满腹经纶、心怀锦绣之人。 “大皇子安康。” 美人突然开口，吓了姜望一跳，忙起身道：“王妃安康。” 凤无眠眼神微闪，道：“王妃认得大皇子？” 楚寒烟淡淡道：“不是，猜出来的。” “嗯。”凤无眠用温水替小公子净手，又耐心擦拭干净，拿起一块塞入他手中后又执起楚寒烟的手，耐心替她净手。 他的指尖和她的交错摩挲，温热的呼吸就打在她的耳廓，叫楚寒烟不由得红了脸。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没事，免得你和儿子吃醋，回去说我偏心。”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嗯，没有没有。” 男人耐心地哄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楚寒烟一眼看穿了他的计谋，气得不行，凤无眠这狗男人是败坏她的名声，给她树立一个骄纵蛮横，让人敬而远之的人设啊。 她哪里娇纵？哪里蛮横了？她只是想和学生好好谈一谈罢了。 再回头时，姜望果然已经去和身边的二皇子交谈了，那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深怕自己听到他们夫妻二人的悄悄话般。 楚寒烟咬牙道：“你发什么疯，莫名其妙。” 凤无眠嘴角笑意不减，捻起糕点喂到她嘴边：“很不错，试试。” 那糕温软弹牙，芳香四溢，入口后爽而不腻十分美味。 楚寒烟的确也饿了，顿时惬意地眯了眯眼，将姜望抛诸脑后了。 在外人看来，声名赫赫的战神凤无眠活脱脱成了一二十四孝好丈夫、好爹爹，腻歪得够呛啊！ 男子瞧不上这样的凤无眠，认为他丢了男人的脸面，女子嫉妒这样的楚寒烟，咒骂她不知礼义廉耻，但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外加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奶娃，这一家人立即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婉转动人。 “这就是您的王妃吗？摄政王。”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楚寒烟心中大喜，她恨不得来个人找麻烦，好让她从凤无眠身边脱身啊。 楚寒烟急忙抬头，但见一身着冰蓝长裙气质清绝优雅的女子望着她，哦不对，是望着她是身边的凤无眠浅浅而笑。 浅蓝色的裙迤逦在地，显得她腰肢愈发纤细，好似一株绽放在空谷之中的幽兰。 高雅、清贵、绝丽，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那一股子清冷若水的气质，更是引人侧目。 凤无眠淡淡颔首：“湘宁郡主。” 湘宁郡主乃淮南王之女，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十岁时已才情动天下。 尤其是就湘宁郡主的一手好画技，得大家名师指导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千金难求，得以一观都是人生幸事。 甫一听到湘宁郡主的名字，在场众人无不抬眸看去，一瞬间她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这就是湘宁郡主？” “好一个画中仙，景中人。” “蕙心纨质美韶许，玉貌绛唇淇水花，甚美。” 湘宁郡主听着这些赞美，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傲意，还轻声道：“当年千岛一别已多年，王爷别来无恙？” 这等美人用如此细腻的嗓音说话，听得四周众人无不心尖一颤，微微发酥。 可偏偏凤无眠只淡淡应了一句便移开了目光，继续给投喂楚寒烟和小公子，一派乐在其中的模样。 大才女大美人被冷落在一旁，画面顿时就喜感起来。 在众人眼里，楚寒烟美则美矣，但到了国宴之上也只想着吃吃喝喝未免有些小家子气，和如此大方得体、优雅动人的湘宁郡主一比，到底是落了下乘。 但凤无眠此人好似中了蛊一样，眼中只有楚寒烟。 啧啧……果然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那被凤无眠击中穴位瘫软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回到席间的大夏将军冷冷盯着凤无眠三人，眼里满是不屑和愤怒。 至于其他使者们更是表情各异了，他们震惊凤无眠竟然是这等贪图美色之人，又暗暗庆幸在这样的凤无眠已失去了雄心壮志和獠牙。 假以时日，收拾起他来定会和收拾一只小猫咪般容易。 只有领会过楚寒本领的赵云漳轻笑着，细细品味琉璃盏中的美酒，眸光幽冷又深邃。 而他的掌心正摩挲着一条锦缎，正是当初楚寒烟用来束发的。 半晌得不到凤无眠的回应，湘宁郡主也不恼怒，盈盈一礼，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由始至终都从容不迫、荣辱不惊，倒是让楚寒烟多看了几眼。 凤无眠眉心微蹙，淡淡道：“她有本王好看？” 楚寒烟：“？？” 狗男人，又发什么疯！ 男人得不到答案就不移开目光，十分固执，楚寒烟无法只能道：“你你你，你最好看，行了吧。” “嗯。” 凤无眠满意笑笑，略显得意的模样有点像被夸奖了的小公子。 楚寒烟瞧着，突然有些好笑：“啧……幼稚。” “皇上驾到……” 突有一声高唱，众人起身行礼，高呼万万岁。 在震天之音里，一袭帝王朝服的齐文帝缓缓踱步而来，他面容成熟俊美，身形高大挺拔，每一步都似乎蕴含着乾坤之力，无不表示着他的强大，他身后齐国的强大，以及他那一颗永远不会止步的问鼎之心。 齐文帝转身落座，楚寒烟悄悄抬眸看去，如此与民同乐的日子，齐文帝当然不会只身一人，果然，珍妃早已在龙椅旁候着着了。 “啧，狗男人。” 楚寒烟嘀咕了一句，凤无眠第一反应是这小女人又骂自己，回神后才明白她骂的是齐文帝。 凤无眠顿感哭笑不得，在这种场合楚寒烟也敢辱骂皇上，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呢？ 罢了，想做就做，他护着她就是。 一生一世，都护她。. 第189章 《千里江山图》 “平身，赐座。” “谢皇上。” 楚寒烟落座后细细看了看珍妃的脸色，她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因为消瘦和疲惫的缘故，显得肚子愈发恐怖。 就好似一颗生长在她身上的毒瘤，疯狂汲取着她身上的能量。 珍妃今日化了浓浓的妆，愣是把气色踢了上来，非但不好看，还显得愈发怪异。 齐文帝先是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言论，楚墨池作为百官之首率先附和，一时之间，君臣同喜，其乐融融。 随着齐文帝一声大笑，乐起舞动，宫人们鱼贯而入，美酒佳酿、珍馐百味一一呈现在席间，氛围愈发融洽喜庆。 等时机成熟，楚墨池率先送上了贺礼。 “祝吾皇万寿无疆，圣体康泰，愿我大齐国运昌盛，永享太平！” “好！” 楚墨池送的是一座一人高的血珊瑚，色泽润雅，极为珍贵罕有，万金难求。 齐文帝甚是高兴，毕竟孙澳竹在海边住了多年，对海中的之物情有独钟，这珍贵的血珊瑚定会让她欢喜的。 冷落了她这么些时日，她应该知错了，便把这血珊瑚就送给她吧。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齐文帝深谙此道。 楚墨池开了一个好头，官员们一一奉上寿礼，琳琅满目的稀世珍宝让楚寒烟瞧得目不转睛，活脱脱的小财迷。 凤无眠看楚寒烟觉得可爱得紧，其他人就觉得惨不忍睹。 尤其是湘宁郡主，望向凤无眠的眼神悲愤极了，俨然他一朵鲜花插在楚寒烟这坨牛粪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等献礼献得差不多了，湘宁郡主站起道：“皇叔，父王和侄女也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您。” 她轻轻颔首，一左一右走出两位侍女，她们小心翼翼从一锦盒中取出轴卷，如同对待珍宝般慢慢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齐文帝来了兴趣，打趣道：“这可是湘宁你的佳作？” 湘宁郡主莞尔道：“回禀皇叔，侄女那只是闲暇时的娱乐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又岂敢来皇上面前班门弄斧呢？至于这是谁的作品，皇叔您看了就知道了……” 说话间轴卷已经打开，那是一副恢宏壮阔、波澜秀美的巨幅画作，楚寒烟一看到那画便傻了眼，但傻眼的并不知她一个人，所以并不突兀。 只他人是被这绝世画作所震撼，楚寒烟则是有些心虚。 湘宁郡主略显激动和骄傲道：“回禀圣上，此乃《千里江山图》，是逍遥散人的巨作，画作江掀波浪，烟峦飘渺，气壮山河，气势宏大，一气呵成！笔法飘逸灵修、洒脱不羁，实乃创世之经典！谨以此，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湘宁郡主一开口，众人紧跟着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文帝激动站起快步走到了《千里江山图》前，看得目光灼亮，脸颊通红，接连说了三个“好”字，由此可见此物深得圣心，比那珍贵的血珊瑚更胜。 而众人之中最激动的，竟是岳国的使臣。 这使臣乃岳国的新科状元，不仅家世浑厚，年纪轻轻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不住道：“此画生机盎然，峰峦叠嶂，万物万态，栩栩如生，妙极妙极！” 就连赵云漳也惊叹道：“都说逍遥散人的画已超脱形之束缚，飘逸灵动，神韵通灵，而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湘宁郡主竟能寻到逍遥散人的佳作，实属不易。” 那大夏将军是个粗人，却不妨碍他欣赏美的目光：“我从前不知道人们为何这么推崇这逍遥散人，而今知道了，这画好像会说话、有声音还能动，大有波涛汹涌，惊涛拍岸之感，极好！” 晋国小王爷点头，若非时机不许可，他都想问问湘宁郡主从何处得来的画。 各国各地的使者之中，只有那漠北大金的王子始终沉默着，但他看向《千里江山图》的眼神却极为明亮，俨然也是欣赏、喜欢这幅画的。 使者们一番吹捧，齐文帝是高兴了，可是在湘宁郡主之后献礼的众人却愁苦至极。 毕竟和逍遥散人的画作一比，他们精心准备的寿礼都成了渣渣啊。 和所有人的惊艳不同，楚寒烟只看了这画一眼便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喝茶。 凤无眠见状，轻声道：“王妃不是喜欢吗？为何不多看两眼？”他可没错过那一瞬间楚寒烟眼里的惊艳（？）。 楚寒烟：“……”老子喜欢你个大头鬼！ 楚寒烟干干笑道：“这个……我不懂画，看看就算了。” 凤无眠有些惊讶，毕竟书画书画，从来都不分家，楚寒烟写得一手颜筋柳骨、苍劲神韵的好字，怎么会不懂画呢？ 但楚寒烟说不懂他也不深究，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没关系，懂也好不懂也罢，若喜欢就去替你求一幅？虽然逍遥散人十分神秘，流传的作品也很少，但心诚则灵，总会有法子的。” 楚寒烟：“……” 小公子：“……” 小公子眨眨眼，正想劝说自家王爷爹莫花这样的冤枉钱，却被娘亲一把捂住了嘴。 楚寒烟用眼神警告小家伙保持沉默，一本正经对凤无道：“多谢王爷，但大可不必！” 凤无眠感觉小女人有些生气，低低道：“为何？”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我乃粗人，不懂欣赏。” 凤无眠还待开口，湘宁郡主却道：“王妃说得对，神兵需人懂，宝刀配英雄，王妃并非醉心画作之人，摄政王若是意外获得了逍遥散人的画作，还请转交给懂得欣赏的人，莫要暴殄天物了。” 众人听罢这话，无不暗暗嗤笑，尤其是明沁公主，她简直高兴极了。 毕竟湘宁郡主的话不就等于指着楚寒烟的鼻子，骂她粗鄙庸俗、不懂画之优雅和意境么？ 楚寒烟一定气死了吧？ 可偏偏什么也解释不了，真是痛快啊！ 各方人马都等着看楚寒烟如何出洋相呢，明沁公主更是迫不及待，兴奋道：“王妃，您还没送寿礼吧？王妃出手一定不同凡响，不知道王妃将拿出何等令人惊艳的宝物呢？”. 第190章 璇玑丹 明沁公主的言论等于将楚寒烟放在火上炙烤，全然断了她的后路。 凤无眠脸色一沉正待开口，楚寒烟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拍拍楚承曦的脑袋道：“曦儿，把我们的礼物送给你皇爷爷。” 让一个小孩去送？ 明沁公主一脸鄙夷：“王妃这是知道自己的礼物上不得台面，所以用小世子投机取巧么？” 楚寒烟知道明沁公主蠢，可从不知道她竟蠢得如此清晰脱俗、丧失理智，这是为何？ 敢在齐文帝的国宴上添乱，疯了不成？ 亏得楚承曦心智沉稳不被明沁公主的话影响，他不急不缓从凤无眠的怀中跳下，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一礼，奶声奶气道：“爹爹、娘亲和曦儿祝皇爷爷龙体安康，愿天下盛世，海晏河清，永享太平。” 说着，楚承曦恭敬托起一个玉盒，凯公公亲自下来接过玉盒献给齐文帝。 小公子虽然精灵可爱，但人们都没太在意，毕竟有逍遥散人的《千里江山图》珠玉在前，任何宝物都会黯然失色啊。 楚寒烟选在这个时候送礼，不是自取其辱么？ 齐文帝看清锦盒之物后笑问道：“此乃何物？” 显然齐文帝对小公子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是璇玑丹哦。” 童音清亮悦耳，然而在场众人却无不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那大夏将军更是当场站起，惊呼：“你说这是璇玑丹！传说中的璇玑丹？” 赵云漳、岳国状元、晋国小王爷和大金王子等虽未开口，但那屏气凝神、不错须臾的神情无不说明了他们的振奋和震惊。 若是璇玑丹，那他们此次便不虚此行！ 小公子眨眨眼道：“你也知道璇玑丹？” 废话！ 只要活着的人就没人不知道璇玑丹的传说！ 百年前曾有一位逆阴阳、转生死的半仙，人称璇玑老人！ 璇玑老人一生喜爱游山玩水，不限于拘束，他不仅精通医术，还擅长奇门遁甲、机关之术、巫蛊之术等等。 但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璇玑老人炼制的璇玑丹。 听闻只要患者还有一口气，服用璇玑丹后都能转危为安。 璇玑丹实乃圣药中的圣药，仙丹中的仙丹！ 只可惜随着璇玑老人陨落后，璇玑门内斗不止，最后璇玑丹的方子被璇玑老人的弟子们一人夺走了一部分，最终谁也不愿意让出自己的那一部分，璇玑丹就此失传。 “这真的是璇玑丹？”齐文帝瞪眼，怔怔盯着楚寒烟瞧，后者起身笑道，“回禀皇上，是的。但因药材珍贵已经绝迹，故而这也是世上仅存的一枚璇玑丹。谨以此献给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齐文帝龙心大悦，当即大手一挥，“来人，赏！” 收了这么多寿礼，楚寒烟是唯一一个得了赏赐的人，寿礼在齐文帝心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明沁公主嘴角的幸灾乐祸之意还未褪下便尴尬地凝结在那，不退不进，不知如何是好。 她怕楚寒烟对她反唇相讥，但更可怕的是楚寒烟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楚寒烟镇定地谢了皇恩，将楚承曦重新抱回了位置上，连眼角余光都不曾给她，这比大声咒骂、嘲讽自己还难受。 明沁公主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入不了楚寒烟的视线，连成为她的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被世人唾骂、厌恶、嫌弃的人不是她楚寒烟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楚寒烟成了天山的云，而她则成了地上的泥呢？ 相比明沁公主的直率，湘宁郡主显然要聪明许多，她挑眉道：“请恕本郡主多疑，既然这是世上仅存的一枚璇玑丹了，那王妃如何确定这是璇玑丹？若不是而损了龙体，王妃可承担得起这责任？” “很简单啊。”楚寒烟笑道，“因为这枚丹药是我师父炼制的，但炼制丹药的材料十分珍贵，只够炼制两枚丹药。其中一枚师父已经用了，这是仅存的另外一枚。” “给谁用了？” “你猜。” 楚寒烟说着，还对湘宁郡主挑了挑眉，妩媚一笑。 她本就惊艳绝色，如此展颜一笑更是倾国倾城，刹那间，仿佛天地失色，只有她一人遗世独立，傲然无双。 湘宁郡主听到耳畔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说到底人们骂楚寒烟粗鄙，嘲笑她庸俗，但她的美却没人能抵挡。 那是一团烈火，能灼烧人心的烈火！ 湘宁郡主抿唇道：“皇叔，侄女并非故意刁难王妃，只是为了您，为了大齐着想。” 齐文帝摆摆手，缓声道：“朕知道了，但摄政王妃的话朕是相信的。你也别太在意，都坐下，宴会继续。” 湘宁郡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英明神武的齐文帝怎么会这般接近盲目地相信楚寒烟？ 若楚寒烟要害他，他不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吗？ 湘宁郡主当即蹙起眉头：“皇叔！侄女这是肺腑之言。” 齐文帝乾纲独断多年，哪里容得下他人置喙？他微微沉下脸色：“听不懂朕的话吗？朕说退下！” 突然被训斥，湘宁郡主惊得身躯一僵，只能委屈地点头，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虽然竭力保持风度，但湘宁郡主到底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自幼一帆风顺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差点没落下来泪来。 明明她才应该是今日的焦点，因为这莫名其妙出现的璇玑丹，风头都被楚寒烟抢走了，她好心提醒有诈，皇上还不呵斥她，简直欺人太甚。 但最让湘宁郡主郁闷的并非齐文帝给她的难堪，而是凤无眠从头到尾都不曾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楚寒烟，好似生怕她受一点点的委屈般。 护她如同珍宝，如同明珠。 可真叫人嫉妒啊。 在进京之前，湘宁郡主就晓得凤无眠有王妃了，但她听说王妃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她有信心自己能获得凤无眠的心。 而今的一切和她的设想南辕北辙。 她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便真的会失去凤无眠吧？ 必须做些什么！ 必须！. 第191章 楚寒烟要杀长公主 奏乐再起，等待多时的舞姬踩着节点而出，她们长袖轻舞，巧笑倩兮，顾盼生辉，赏心悦目。 随着夜色降临，宫灯徐徐挂起，宛若漫天繁星倒映到了红尘人间。 氤氲璀璨，美轮美奂。 楚寒烟敏锐地察觉凤无眠虽然嘴角还挂着笑，但笑意很是勉强，一直垂着眸子不愿与她的目光有接触。 楚寒烟诧异挑眉，用手肘顶了凤无眠一下，道：“你又怎么了？” 凤无眠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真的吗？若不舒服别瞒着我。” 楚寒烟温柔的话语扯得凤无眠内心伤口再次崩裂，血淋淋的，生疼生疼。 刚刚凝结的鲜血再次淌出，满溢他的胸腔，带来无尽的苦涩和痛。 这一刻，一直缠绕在凤无眠心底的谜团终于揭晓了。 他终于明白当初的她中了毒、受了重伤还怀着身孕，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跌下为何还能活。 是因为璇玑丹…… 服用另一颗璇玑丹的人不是他人，正是楚寒烟自己！ 当初那该是怎样的折磨，又该是怎样的苦难。 可偏偏她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揭过，不追究，不执著，甚至不恨。 她的不恨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她如何能不恨？ 恨他吧！ 因为恨着才代表她还在乎着。 突然，有人轻轻拉了拉凤无眠的衣袂，他恍惚抬眸，对上小公子担忧的目光：“王爷，您怎么啦？” 凤无眠笑笑：“没什么……” “王爷，”小公子眼珠子一转，道，“我想出恭，您带我去好么？” “好。” 凤无眠抱起小公子离开宫殿，让他从窒息的状态中的状态松懈下来，小公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痛痛飞走啦，不痛哦。” 凤无眠身躯微僵，刚想说自己不痛，小公子稚嫩的手已摸到了他的眉眼，郑重安慰道：“所以不要露出这么难过的眼神，我会暂时陪着你的。” 凤无眠心中的鲜血和伤口似乎被这双手抚平了，他静静搂着怀中圣灵般纯洁、善良的孩子，想起那坚强又乐观的女子，备受煎熬的同时，内心也在一次次的庆幸。 庆幸他们还活着，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样就够了。 哪怕她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只是贪图他的身躯、地位，甚至是贪图他对楚承曦好等等，他都不在意。 他们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 后殿之中，明沁公主和长公主的争吵前所未有的激烈。 “明沁！本宫再说一次！你现在乖乖等赐婚，然后风风光光嫁去漠北金族！本宫会将一切都给你的！” “我不！谁要嫁给那种野蛮人！” “明沁！” “我就不！我是绝对不会嫁的！不会！不会！” 明沁公主可以说是歇斯底里，疯狂的语气气得长公主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咬牙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明沁公主的脸上，一字一顿道：“这是圣旨！你父皇已经同意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明沁公主捂着脸颊，瞪着美目恨恨盯着长公主：“你打我！我离开母妃陪伴在身边这么多年，你竟然打我？” 长公主也没料到自己会动手，毕竟这世上没人比她更宠爱明沁了。 但…… 他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她这一生的遗憾啊，这是最后弥补的机会了。 “明沁……你听本宫说……” “你走开！你别碰我！”明沁公主狠狠拍掉长公主的手，眼中流着泪，咬牙道：“难怪老天爷要弄死你的丈夫和孩子让你孤苦一人，像你这么恶毒、冷漠的女人，根本不配有亲人！你活该！” 明沁公主言罢转身便跑，根本没发现自己这极尽残酷的话重击了长公主，她趔趄软倒在地，呼吸急促迅猛，脸色逐渐发白，俨然是喘不上气来。 侍女们很快发现了长公主的异常，飞快跑了过来。 “长公主！长公主！” “长公主您没事吧？” “长公主！快！去请御医！请御医！” 凤无眠带着小公子久去不归，楚寒烟恰好出来找他们，听到侍女们乱作一团便前去查看，这才发现瘫软在地无法呼吸的长公主，立即上前道：“都让开！” 侍女们一看到楚寒烟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哀哀请求：“王妃娘娘！您快救救我们长公主！” “我知道了，将她放在地上，都退开！” “是！” 楚寒烟蹲下，身上繁杂的华服阻碍了她的动作，她索性将温暖奢华的大氅脱去，俯身替长公主诊治。 长公主的胸口剧烈起伏，张开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你们长公主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长公主和明沁公主发生了争吵，明沁公主离开后长公主就这样了。” 楚寒烟立即明白这是因为情绪波动而引起的过度换气症候，可惜这里没有袋子，楚寒烟只能用手无助长公主的口鼻。 宫女们见状，吓得魂都飞了。 长公主本就喘不过气来，摄政王妃这么一捂，不是要害死长公主吗？ 宫女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王妃娘娘！你快松手啊！” “王妃娘娘！” “都让开！”楚寒烟十分强势，蹙眉对长公主道，“别紧张，听我的，吸气！” 长公主最初以为楚寒烟要害自己，拼命挣扎，但楚寒烟的神情很清澈、明亮且有力量，长公主莫名就心安了下来，随着楚寒烟的方法开始调整呼吸，竟当真慢慢好转了。 但宫女们并不知道，已经有人慌慌张张跑去禀告齐文帝了，开口就是楚寒烟要谋杀长公主！ “皇上！救命啊皇上！楚寒烟要杀长公主！” “什么！” 这可真的是不得了了！ 众人急急而来，眨眼间楚寒烟和长公主所在的位置便被禁军们团团包围，而楚寒烟捂着长公主口鼻的一幕更是铁证如山，叫齐文帝看得气急败坏：“楚寒烟！你在干什么！还不松开你的手！！” 楚寒烟没动，而是小声和长公主说着什么。 齐文帝见状对禁军大吼：“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拖开救长公主！”. 第192章 王妃的医术深不可测 禁军们还没上前就被人一把拦下，男子抱着孩童，神情冰冷又肃杀，不是凤无眠又是谁？ “谁都不准靠近！” 凤无眠将楚寒烟护得严严实实，大有为她丧失理智的模样。 齐文帝瞪眼：“凤无眠你干什么？她谋害长公主！你要做帮凶不成！” 凤无眠不言，只压迫感愈发高涨，令人窒息，反倒是小公子气冲冲道：“我娘亲才不会害人，她在救长公主！” 有人质疑：“有这样救人的吗？她就是想杀死长公主！” “没错！王爷，您快快让开吧！” “否则就来不及了！” 大臣们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楚寒烟真把长公主弄死，那可真真是莫大的灾难啊。 凤无眠揉揉小公子的脑袋以安慰，幽幽对众人道：“本王说，等。” 此话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态。 齐文帝勃然大怒：“你……凤无眠！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办你吗？快让开！” 凤无眠寸步不让：“皇上，别人不知道王妃的本事，您应该是知道的。” “你……” “皇兄……” 凤无眠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长公主虚弱的、不容错认的声音。 “皇兄……我没事……您误会了……” 啥？ 没事？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凝滞，现场众人的神情都有这么一点尴尬。【！#爱奇文学~…免费阅读】 “好了？” 凤无眠问。 “好了。” 楚寒烟笑答，凤无眠这才退开，众人便见楚寒烟扶着长公主慢慢站了起来， “皇兄，我方才突然喘不过气来，是摄政王妃救了我，您误会了……” 长公主一开口，那些指责楚寒烟的人无不将脑袋垂得很低，虽然没挨打，但脸上火辣辣地疼。 原来楚寒烟方才当真在救人！ 但还有这样的救人的法子？长公主不是喘不过气来吗？捂着口鼻还能救她？见鬼了不是？ “长公主这是过度换气症，俗称过度呼吸，由负面情绪引起，例如愤怒、紧张等等。只要稳定情绪，减缓呼吸次数以及用物体遮蔽口鼻仿佛呼吸就可以缓解。但日后会不会再发作不好说，长公主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原来如此！” 匆匆赶来的御医们恍然大悟，恭敬赞叹。 “还有过度呼吸之说啊，王妃的医术、知识果然深不可测啊！” “让我等大开眼界！” 楚寒烟笑着说只是侥幸，但人们看着楚寒烟的眼神却极为迫切。 楚寒烟如此厉害，本领如此高强，那她拿出的璇玑丹一定是真的吧？ 璇玑丹！ 若能得到一颗就等于多了一条性命啊！ 楚寒烟早已习惯了这样灼热的眼神，她将长公主交给了一旁的宫女和嬷嬷，问：“长公主，方才有宫女说长公主和明沁公主发生了争执，这才引起您呼吸不畅的，是吗？” 长公主愣了愣，摇头道：“不，没有，你误会了。” 虽然明沁公主的话伤了长公主的心，可到底是自己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了多年的宝贝，长公主还是选择保护她，就当做是让她去和亲的补偿吧。 毕竟和亲的对象虽然是个好的，但是环境到底艰苦了一些。 楚寒烟：“可这位宫女说她亲眼看到您和明沁公主争执，不如我们请明沁公主过来对峙？” 楚寒烟一提，众人才发现明沁公主并不在场，不知道是心虚逃走了，还是恰好不在。 长公主本能要维护明沁公主，不悦道：“母女之间有争执很正常，本宫的病和明沁无关，王妃多虑了。总而言之，多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楚寒烟静静凝视长公主，后者从容与她对望，许久后楚寒烟莞尔一笑回到凤无眠身边。 “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回席位上吧。” 宫灯之下，因为没有保暖的大氅在，楚寒烟姣好玲珑的曲线一览无遗。 白皙细腻的皮肤被华服璀璨的色泽衬得仿佛会发光，偏偏神情清冷又锐利，好似凌空而来的紫霞仙子。 她美得热烈且张扬，却高高在上，无人能触碰亵渎。 直到男人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她包裹起来，众人才陡然回神，无不懊恼自己会被美色所吸引。 “你大氅呢？” “太厚重了，不方便救人就脱了下来。” 楚寒烟看向那落在地上的华贵大氅，正准备弯腰捡起，凤无眠却率先道，“脏了，罢了。” 楚寒烟嘴角一抽，瞪他：“不能，贵着呢，处理一下还能穿。” 凤无眠温柔一笑：“好，我命人将它送回府？” “嗯。” 两人说说笑笑，携手回了大殿，仿佛丝毫不在意方才的误会。 而楚寒烟的举动令各国使者和大金王子，以及其他皇子们都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显然楚寒烟比他们想象的更有本领，更沉稳，也更聪明，绝非他们想象中的花瓶。 若楚寒烟不是凤无眠的软肋而是助力，那么日后凤无眠将变得更难对付，这可真不是一件让人乐见其成的事情。 尤其是七皇子，他盯着楚寒烟的眼神阴沉得可怕。 因为小公子的缘故，他受伤的眼睛至今还未恢复视力，但他不敢大肆宣扬，因为半个瞎子是没资格继承大统的，只能暗暗想办法恢复视力。 若他当真瞎了一只眼睛，他一定要叫这一家人付出血的代价！ 人们回了大殿，发现明沁公主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品着茶，好似偏殿的一切混乱都和她无关。 齐文帝脸色阴沉，不悦道：“明沁，长公主方才快晕厥了，你可知晓？” 明沁公主抬眸，满脸的无辜道：“啊，发生了什么事情？儿臣刚才有点不适，所以提前回来了，并不知道。” “你……” “罢了罢了……”长公主连忙安抚齐文帝，“我也无碍了，皇兄别怪她。” “哼。” 齐文帝怒气入座，明沁公主受了委屈，由始至终都低着头，但却会偶尔抬头看向楚寒烟，不是挑衅，也不是怨毒，那眼神十分微妙，就像是期待着什么。 楚寒烟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酒水、菜肴，状似和离开前无异，但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妥。 明沁公主气晕了长公主还能对她不闻不问，面上毫无愧疚，这太诡异了不是么？. 第193章 国宴上失窃 众目睽睽之下，于情于理明沁公主都应该出现表现自己，如果她不出现，是不是代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是什么呢…… 楚寒烟正想着，凤无眠已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天凉，喝一杯暖暖身子。” “好。” 楚寒烟接过热茶，突然嗅到了一股十分诡异的味道，浓浓的恶心之感涌上心头，她当场便干呕起来。 小公子和凤无眠都吓了一跳。 “娘亲！” “烟儿！” 楚寒烟摇头，眼角余光发现明沁公主也紧张地绷紧了身躯，她立即明白了，原来方才明沁公主没出现是趁机来给她下毒了？ 啧，太无聊了。 楚寒烟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对小公子道：“乖，你去外祖父哪里可好？娘亲有事和王爷谈。” 小公子虽然担心，却还是乖乖站起飞速跑到了楚墨池身边。 小公子一走楚寒烟便用云袖挡住面容，看似优雅品茶，实则将茶水都倒入了地毯中，当然，楚寒烟还不忘沾一些在手帕上。 见楚寒烟“当真”喝了茶，对面的明沁公主兴奋得双眼放光，只差没喜形于色了。 楚寒烟冷笑一声，果然是个蠢货。 “你怎么了？为何要吐？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 凤无眠小心翼翼问，但见楚寒烟用指尖缓缓在杯沿画了一圈，又在手绢上擦了擦，将手绢递给凤无眠。 此举让凤无眠愈发不解：“可有什么？”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这都没闻出来？不恶心吗？” “没味道啊。” “笨蛋，这是媚美人，烈性的。” 媚美人乃皇宫中常用的闺中助兴药物，也算是罕有之物。 凤无眠脸都黑了：“下在茶里？” 楚寒烟摇头：“不是，涂在茶盏的杯沿上，只有使用这个茶盏的人才会中药。国宴上更换餐具、茶具频繁，只要宫女按流程将这只茶盏收走，便再也查不出中毒的源头了。” “岂有此理！” “嘘。”楚寒烟眨眼道，“稍安勿躁，你就不想知道是谁给我下药吗？” 凤无眠看着她从容的笑意，胸中如同百爪挠心。 去他娘的稍安勿躁，有人要害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如何能稍安勿躁？ 楚寒烟看似乾坤在握，其实内心也犯嘀咕呢。 这媚美人照理应该是无色轻味的，这个为何就这么“臭”呢？难道是劣质产品？ 长公主果然被明沁公主气得厉害，没坐多久又告辞去偏殿休息了，而接下来每上一道菜肴、美一壶茶水凤无眠都要检查，认真仔细的态度叫楚寒烟哭笑不得，她轻轻掐着他的手：“你镇定点，都露出马脚了。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我，下一个步骤一定是支开你。” “嗯。” 凤无眠是真怕楚寒烟受到影响，全神贯注的警惕样子就像是一头守护宝物的巨龙。 楚寒烟无奈护额，暗忖这个二傻子是怎么获得战神之名的？ 好在她没等多久对方就出手了，抢在各国使者奉上寿礼之前，端妃娘娘突然笑道：“皇上，臣妾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文帝眼皮都没抬：“你说便是。” 端妃笑道：“皇上，臣妾甚是喜爱《千里江山图》，不知可否请再让臣妾开开眼呢？” 提起自己刚获得的宝贝齐文帝总算面色稍霁，点头道：“冯凯，把东西拿出来。” “是。”画卷还是凯公公亲自去放的，然而等他笑眯眯走入后殿后却发现《千里江山图》竟然不见了！！ 这可把凯公公吓得够呛，一张老脸都白了几个色，他连忙派人四处寻找但都无果。 无奈之下，凯公公只能硬着头皮去禀告齐文帝，他颤颤巍巍、用极小的声音道：“皇上，《千里江山图》不见了。” 齐文帝神色如常，冷冷凝视凯公公，后者冷汗如雨，轻声道：“皇上，定是方才长公主晕厥的时候，那贼人趁乱将《千里江山图》偷了去，他定然还没离开皇宫，是否去寻？” 堂堂万寿节国宴之上，寿礼说丢就丢，这不是打齐文帝的脸又是什么？ 不仅齐文帝面上无光，就连大齐国体都要受损！ 所以此事只能暗中处理不得声张，并且还要由齐文帝最信任的人来做。 最终齐文帝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伺候楚寒烟吃喝的凤无眠，想起今日接连的波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对凯公公道：“让凤无眠去！马上！” “是！” 凯公公找上凤无眠的时候满是惴惴不安，本以为凤无眠不会配合，但他却二话不说就起来去寻画了。 凯公公如坠梦幻，不不不，是做梦都没料到凤无眠如此好说话啊！ “谢谢，谢谢。”王爷啊！亲人啊！您可真是太识大体了！！ 凯公公不迭道，只得到凤无眠一句：“别废话，照顾好王妃听她调度。记住，是听从王妃的一切命令。” “必然，必然。” 凤无眠离座后没多久楚寒烟就说自己不胜酒力想歇息一下，凯公公连忙带着楚寒烟去偏殿休息，并留下了几个侍女陪同，千叮咛万嘱咐，让这几个侍女一切听王妃指示。 楚寒烟合衣躺下，没过多久就听到明沁公主的声音：“本公主来照顾王妃就可以了，你们都退下吧。” 两个宫女不动，端妃娘娘发话她们也不动，直到楚寒烟嘟嘟囔囔地喊：“吵死了，都滚，不准在这候着，该干嘛干嘛去。” 侍女们对视一眼，暗忖这是不是就是凯公公说的“听王妃的命令”？几人立即从善如流离开了偏殿。 明沁公主和端妃大喜，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口舌的，这些个侍女竟自己走了？ 天助她们也！ 明沁公主和端妃打开门进了房中，看着软榻上闭眸轻眠的女子，嫉妒的火焰几乎将明沁公主的理智燃烧殆尽。 她抬手就想打楚寒烟耳光，被端妃急急拦了下来：“小祖宗，你又要干什么？” “本公主要教训她！” “别节外生枝！” “本公主就是看她不顺眼！” “看不顺眼也忍着，完颜真快来了，被他发现我们就糟了，还不快点！”. 第194章 含蓄的楚寒烟 不能趁着楚寒烟昏迷打她一顿，明沁公主心中那叫一个憋得慌啊，跟刮她的肉一样难过。 毕竟当初的楚寒烟可是一巴掌接一巴掌，把她打成了猪头来着！ 气死！ “听到了吗？还不来帮忙？” 端妃催促，明沁公主只能气鼓鼓冷哼一声，上前和的端妃一起脱掉楚寒烟的大氅，又随手扒乱楚寒烟的衣服把她塞入了被褥中，确定一切妥当后两人便迅速离开。 她们一走楚寒烟就爬了起来，眼里满是疑惑。 完颜真？ 那不就是大金王子吗？ 这两人陷害自己楚寒烟理解，毕竟明沁公主这疯子深爱凤无眠，但他们为什么要陷害完颜真？ 楚寒烟又想起明沁公主和长公主的矛盾，或许……一切和完颜真有关系？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衣物又披好大氅，脚下一点如同夜鹰般潜入了长公主休息的偏殿。 “谁？” 长公主惊呼，楚寒烟从暗中走出，开门见山道：“明沁公主和完颜真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警惕道：“与你何干？你不要打完颜真的主意。” 不怪长公主草木皆兵，只因楚寒烟容貌太有攻击性，毫不夸张地说，若楚寒烟有心魅惑他人，就无人能不沦陷。 凤无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如此矜贵雍容、气质卓然的男子，此时围在她的身边忙上忙下的，惨不忍睹！ 楚寒烟笑眯眯道：“现在不是我要打完颜真的注意，而是你的好女儿硬要把我和完颜真凑在一起，甚至不惜在宴会上给我下药。我猜此时的完颜真恐怕也同样难逃陷阱吧。” 长公主瞪大双眼：“你说什么？下药？” “对啊，下药，媚美人。”楚寒烟将手绢丢给长公主，笑眯眯道：“你的好女儿能把你气得晕厥还不管不顾、一脸无辜，陷害一个完颜真又如何？我猜若是可以，她可能想完颜真去死吧？” 长公主认得媚美人，只轻轻一嗅便脸色剧变。 “不，不会的……”【~#爱奇文学…*免费阅读】 “你若不信，我们去看看？完颜真也该来了。” “……” “怎么，不敢看？怕自己失望？” 长公主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去！” 她要亲眼看看自己这个女儿设下了怎样的陷阱！ 楚寒烟拉着长公主潜回了方才的偏殿，并嘱咐长公主在暗中藏好。 不过片刻，两人就听到了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声：“长公主，晚辈完颜真拜见。” 房内无人应答，完颜真又问了一遍，又听那太监道：“王子，您直接进去便可。” “长公主可真在其中？” “当然了，我们明沁公主的话您还不信么？” “明沁公主乃长公主侄女，我当然信。” “那就请吧。” 完颜真推开门踏入房中，随着他不断深入，鼻尖忽然传来一股幽冷清冽的香气，幽香馥郁之地坐着一位好似洛水之神般雅致，旷野之风般疏朗的女子。 她对他笑，笑靥如花，眉眼儿弯弯，眸中似乎碎落着星辰，让完颜真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王妃？您怎么在这？长公主呢？” 楚寒烟笑眯眯道：“你说呢？” 完颜真惊觉上当，立即原路撤回，但门已经被锁死了，他毫无退路。 完颜真立即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楚寒烟乐呵呵的：“王子可感觉腹中灼热？” 完颜真剑眉轻拢，这才察觉出自己体内的异常，他本以为这是喝酒的缘故，想来是因为别的？ “你给我下药？”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鸷，如同高原上的猛兽露出爪牙，随时都要咬断楚寒烟的脖子。 楚寒烟嘴角一抽，翻着小白眼道：“你对自己还真自信，你身上有什么是能吸引我的？长得没我夫君俊美，身材没我夫君挺拔，连腿都没我夫君长，家中又没我夫君富裕……” 完颜真：“……” 楚寒烟数落个不停，只差没列出十项八项了，完颜真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忙道：“够了够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被设计的了。” “呵呵，还算有点脑子。”楚寒烟抛出一个玉瓶给他，懒懒道，“喏，这个给你，吃了便好。” “多谢。” “不用，一千两白银。” “咳咳咳……” 完颜真差点没被丹药噎死！ 难怪这女人在献寿礼的时候能一瞬不瞬地盯着宝贝瞧呢，可真是个一毛不拔的财迷！ 咽下丹药后完颜真咬牙道：“王妃放心，本王子不会欠你。” “哦，记着就好。” 药效很快就发作了，完颜真体内那股燥热立即平复了下去，他看了看这从容不迫的女子，疑惑道：“你既然有解药，为什么不逃走？” 楚寒烟冷笑：“走什么走？走了不久等于放弃反攻的机会吗？呵呵，敢设计本小姐，活腻了。” 洛水神女眨眼间变成了冥河死神，叫完颜真轻轻打了个寒战。 “那你待如何？” “嘘……” 楚寒烟突然示意完颜真闭嘴，后者这才发觉有人悄然到了门外，似乎是来确认他们的状况的。 该死，对方心思可真是缜密啊。 完颜真正想着对策，楚寒烟突然“啊”了一声。 妩媚娇弱的嗓音，酥麻入骨，婉转悠扬，仅仅一声，喊得完颜真脸都红了。 但楚寒烟却一声声，喊得无力绵软，千娇百媚，缠绵悱恻，其中夹杂地轻轻浅浅的喘息好似带着钩子一样，钩得完颜真浑身上下的热血都沸腾起来。 他娘的！ 完颜真咒骂一声，尴尬地调整了姿势以掩藏自己身上的异状。 幸而那偷听之人并未旧留，疾步匆匆而去，否则他怕是要在楚寒烟面前出尽洋相了。 这个女人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楚寒烟笑道：“好了，我们等着吧。” 完颜真对上楚寒烟含笑的眸子，沉声道：“王妃怎么知道有人在外面？” 完颜真自诩武功不俗，内力深厚，他都没发现，楚寒烟是如何发现的？ 楚寒烟撇嘴道：“你如果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不得找个人来确定我们二人是不是当真滚在一起了？我没喊用力已经是含蓄了不是？哈哈哈。”. 第195章 告状的小人说了些什么? 完颜真被楚寒烟的口无遮拦吓到了！ 用力！ 用什么力！ 你他娘的说什么狼虎之词啊啊啊！！ 完颜真的俊脸顿时通红通红，连手手脚脚都局促地无处安放了，把楚寒烟乐得够呛，毫无顾忌地灿烂大笑。 她笑得可真好看啊。 眼里似乎有着小太阳，璀璨生辉，灿若明霞，让完颜真的脸愈发的红了。 可恶啊！ 他堂堂大金王子怎么能输给这个厚颜无耻的恶女人呢？ 但看在她帮了他的份上，就暂时不和她计较了。 等楚寒烟笑够了之后便将一旁的棋盘端了过来，笑眯眯道：“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不如我们来下棋？” 完颜真冷静下来，为了挽回颜面，他从容道：“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不是完颜真自信，而是他的棋艺在父亲的栽培下已于大金族中所向披靡，草原里其他部落的更不足挂齿，不仅如此，在他游历四国之时也未逢敌手。 “那就请王子手下留情？” “本王子会的。” …… 大殿之中。 明沁公主得到消息后冷笑一声，暗暗唾骂楚寒烟不要脸，随即抬手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哐当”一声轻响，格外刺耳，叫齐文帝笑容一滞。 明沁公主连忙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道：“儿臣该死，儿臣该死……” 齐文帝冷冷问：“你又怎么了？” “儿臣、儿臣……儿臣不敢说啊父皇……” “呵呵，”明沁公主的小把戏让齐文帝没了耐心，“让你说你就说！” “是……是……儿臣担心摄政王妃醉酒无人照顾，便让身边宫女过去一趟，宫女去了回来禀告，说摄政王妃屏退了凯公公安排的宫女，将自己关在偏殿和完颜真……完颜真……” “和完颜真什么？” “和完颜真行那苟且之事！淫浪之声不绝于耳，宫女看罢十分害怕又不敢擅作决定，这才回来告之儿臣的。” 完颜真？ 众人立即抬头四望，这才发现大金王子完颜真当真不在场。 苍天大地！【！*爱奇文学！~最快更新】 摄政王要被戴绿帽子了？ 齐文帝尚未开口，楚墨池便冷冷道：“公主殿下，虽然您贵为金枝玉叶也不代表您能信口开河，您这般损毁我儿的名誉，万一不是事实，您怎么赔偿我儿的损失？” 明沁公主是胜券在握，暗忖楚墨池只是在虚张声势，便道：“我也是为了维护大齐的体面，是否为真，我们一探便知。” 楚墨池身为百官之首，此时又是怒火滔天的，竟丝毫颜面都不给明沁公主留下：“若你当真是为了维护大齐体面，在此事未知真假之前就该悄悄通知宫人处理，而非闹到皇上面前、闹到各国使臣面前，成何体统！ 别以为本相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而今这么做，只是为了泄私愤！经此一事，无论真假我儿的名誉都将受损，你好恶毒的心思！ 老臣恳求皇上为老臣和王妃做主！若此事为真，老臣和王妃自然愿意承担有损国体之罪！ 同理！若此事乃故意陷害抹黑，还请皇上将明沁公主变为庶人，逐出皇宫！” “什么？”明沁公主惊呼，“你……你疯了！本公主可是公主！怎由得你一个官吏发落！” 齐文帝揉了揉眉心，眼里尽是疲惫，道：“好，就依照丞相所言。” “父皇！” “怎么？”齐文帝抬眸，一向对明沁公主纵容温柔的眼里尽是凛冽，“敢做不敢当？若你知错，便给王妃道歉，并去护国寺面壁思过三年，那朕便不追究你的过错。 你若不知悔改坚持要去探究所谓的真相，那就全依丞相的。” 齐文帝很疲惫，长公主和他就是太宠爱明沁公主了，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她才会做出如此不识大体、不知轻重、荒谬可笑又愚昧蠢笨之事。 今日若不阻止她，日后的她只会变本加厉。 放在明沁公主面前的选择，是齐文帝给她的最后机会！ 如果明沁公主足够聪明、冷静，就该知难而退，如此虽不能彻底击败楚寒烟，却也能将她推入两难之地。 但明沁公主不知足！ “儿臣……儿臣……” 明沁公主望着齐文帝深邃睿智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道：“儿臣想去一探究竟。” 楚墨池和凤无眠对楚寒烟太宠爱了，若不能一锤子把楚寒烟钉死让她有了反扑的机会，她就再也不能收拾她了。 所以她一定要把楚寒烟最狼狈的一面、最让人不齿的一面，最放荡卑劣的一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嗯，那便去吧。” 齐文帝的嗓音平静冰冷，他率先起身，带着众人浩浩荡荡赶到了偏殿。 此时偏殿外上了锁，齐文帝问：“这是怎么回事？” 通风报信的小宫女道：“是奴婢……奴婢怕里面的人逃走而落下的锁。” “呵……” 齐文帝都要被气笑了。 一群愚蠢的兔子还以为自己能困住猎豹？ “把门砸开。” “是。” 随着门锁解开，众人总算看清了房中的景象。 主角的确是楚寒烟和完颜真，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大齐长公主竟也在场。 但见长公主坐在主位，楚寒烟和完颜朕坐在两侧执子对弈，别说什么行苟且之事了，偏殿里连一点浑浊污秽之气都没有，反倒有种短兵交接、剑拔弩张的气势，静得众人不由得放缓呼吸，不敢随意踏足。 最终还是齐文帝率先靠近，他慢慢踱步走到了三人身边，好奇垂眸一看，立即就被棋盘上的局势所震惊。 随着楚寒烟坚定落下一字后，完颜真鬓角划过冷汗，眼神焦灼且深沉，似乎充满了挣扎，又似乎有暗流于其中汹涌。 最终，完颜真还是败下阵来，他起身，心悦诚服朝着楚寒烟行了一礼，道：“是我输了。” 楚寒烟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懒懒看向众人：“皇上万岁。” 这语调，极其敷衍。 随后她又看向自家老爹：“楚丞相，您可赶来救女儿我啦？怎么才来？啧啧，若非恰好长公主也在这里休息，女儿和完颜王子一起被困此处，怕是跳入渭河都洗不干净吧？如何？告状的小人都说了些什么？”. 第196章 把明沁公主贬为庶民 双方还未开始对峙，楚寒烟便坦率地骂明沁公主是小人，楚墨池都快气笑了，他狠狠敲了敲自家女儿的脑袋，道：“不得无礼，没看到皇上在么？皇上乃千古名君，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小公子附和点头，小脸一本正经：“对啊娘亲，哪怕污蔑您和王子的小人是公主，皇爷爷也不会心慈手软的哦，皇爷爷说了，要把公主贬为庶民呢。” “哦？”楚寒烟似笑非笑看了眼齐文帝，起身悠然行了一礼，“那就多谢皇上了。” 齐文帝掀起眼皮看了眼如遭雷击、脸色惨白的明沁公主，暗暗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终。 敢在世人面前污蔑楚寒烟，她不扒了你一层皮才怪！ 罢了罢了，这蠢货护不住便不护，只要长公主不心疼便可，但若长公主愿意原谅她，那就另说。 一直沉默的长公主缓缓起身，道：“皇上，今日之事是我教导不当之过，皇上要怎么处理，我绝对没有二话。” 齐文帝诧异，长公主的意思是可以不用顾全她吗？ 她要放弃明沁了？ 明沁公主大吃一惊，心中终于生出了慌乱：“母亲！您不能不管女儿啊！” “别叫我母亲！”长公主冷冷道，“你哪怕不喜，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毁掉他！” 长公主说“他”，所有人都以为指得是楚寒烟，但知情人却晓得，这个“他”指得是金族王子完颜真。 明沁公主大受打击地后退两步，口中喃喃不休。 果然是为了完颜真！ 为什么！ 凭什么！ 她陪了她这么多年，还没一个完颜真重要吗？ “母亲……女儿错了！女儿错了！您原谅我好嘛？我去联姻，我去还不成吗？” “不用。” 若今日楚寒烟没有事先发现明沁的计划，若今日楚寒烟当真和完颜发生了什么，以凤无眠的性格不杀了完颜真是绝对不会解恨的！【*！爱奇文学……最快更新】 不仅如此，凤无眠手下铁骑三十万，踏平弱小的金族何其容易？ 若他怨恨，届时将有多杀的无辜子民因此丧命？又有多少可怜人会流离失所？一生孤苦？ 她用心培养了多年的“好女儿”，竟然连这些都看不到，连这点胸襟气魄和怜悯之心都无，又如何能嫁给完颜真，将来又如何辅助他统领各大草原部落？ 是她错了，她的疼爱竟教养成了这般祸国殃民的人，这都是她的错。 长公主的眸光是明沁公主从未见过的凛冽和漠然，如一盆冰水将她浇得通体生寒，她逗得直哆嗦，连嗓音都在打颤：“母亲……母亲……” “母亲，您听我解释……” “母亲……” 她一遍遍喊着长公主，后者却狠下心移开了视线，这一瞬间明沁公主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和痛苦终于爆发了！ 她疯狂道：“为什么不毁了他？你简直为了他不顾一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和金族人苟且生下来的孩子呢！他就是……” “够了！！”齐文帝狠狠一巴掌甩在明沁公主的脸上，“你给朕闭嘴！来人！堵上她的嘴，将她拖下去！立即贬为庶人送出宫！” “是！” “我不！放开本公主！放开本公主！”明沁公主嘴角淌着血，眼神从愤怒逐渐到了绝望，再到歇斯底里，“本公主就要说！就要说！长公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活该！！活该！！” 齐文帝：“还不堵住她的嘴！” “是！” 长公主顿了顿，再次被气得呼吸急促，脸色微白。 “长公主！” 侍女大喊，长公主死死抓着座椅的扶手，坚定摇了摇头：“本宫没事。” 她脑海中回响起方才楚寒烟的话，缓缓呼吸，努力平复自己。 等平复下来后她慢慢站起道：“还不把她撵出宫去？” 眼瞧着明沁公主要被禁军架走，端妃娘娘再也坐不住了，她立即从后方走出，重重跪倒在齐文帝面前。 “皇上！”端妃未语先泣，“皇上！请您看在臣妾伺候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公主一次吧？” 齐文帝居高临下看着端妃，道：“今日是万寿节，各国朝贺，你此举成何体统，起来。” “皇上！”端妃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接连坠落，“皇上请给公主一条活路吧！皇上！” “端妃。”齐文帝眉心紧蹙，一字一顿道，“朕让你起来。” “皇上……您可怜可怜公主吧，她自幼不在母亲身边，无人耐心教导，难免会张扬跋扈些。” 楚寒烟乐了，端妃的意思是明沁公主变成这样都是长公主的错咯？ 啧，可真是个蠢人。 “请您宽恕公主一次吧……” 端妃可怜巴巴抬眸，脸上喜庆地妆容此时已经糊作一团，俨然明沁公主不知分寸的性格就是这个生母遗传的。 “够了。”齐文帝终于发作了，他怒斥，“廖淑仪！你忘了你本来的身份吗？” 端妃从前在后宫只是一个低份位的淑仪，之所以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甚至后面成为端妃，这都是齐文帝的特许，以此弥补她将女儿献给长公主的无私。 若明沁公主继续养在端妃的身边，那么今时今日，端妃依旧只是一个小淑仪，而明沁公主也只是众多公主中的一人罢了。 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如同而今一般，一个备受宠爱，一个位居高位的。 有得有失，齐文帝自认为已经补偿了，可这两母女竟如此不知足，那就休怪他不留情面。 “来人，端妃德行有失，贬回淑仪，打入冷宫！” 一句话就将端妃打入了深渊！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 端妃，哦，应该是廖淑仪她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美貌，没有家世，没有才华……只能安安静静等待皇上的宠幸。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百依百顺、温柔可人，所以在齐文帝提出要带走自己的女儿时她也没有拒绝，并利用齐文帝对她的愧疚心一步步走到了端妃的位置。 但今天…… 一切的梦都碎了，都碎了啊！. 第197章 人间帝王 廖淑仪被美梦迷惑了，误以为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能有一席之地。 她怎么能忘记了呢？ 这可是齐文帝，是一个连“最爱”的女子也能轻易牺牲的无情帝王啊。 “皇上……” “堵上嘴，带走！” “是。” 廖淑仪母女就这样被拖了下去，至于她们日后的命运，谁知道呢？ 楚寒烟静静看着这杀伐果断毫无温情的男人，心中愈发笃定了带走的丽妃的心。 这个男人是明君是圣人是千古一帝，但绝对不会是好丈夫、好父亲。 “谢皇上替臣妇主持公道。”楚寒烟行了一礼，弯腰将楚承曦抱起搂在怀里，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和愤怒，就好像刚才被陷害的人不是她一样。 “回席。” “是。” 百官跟在齐文帝身后离开，只有寥寥数人留在偏殿。 长公主彻底平复后缓缓站起，身姿笔挺，神情从容，她看着楚寒烟道：“此次……是本宫对不住你，本宫日后会补偿你的。还有，多谢。” 言罢，长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镇定离开，哪怕背影高傲依旧，楚寒烟还是从中看出了浓浓的落寞和心酸…… 多年之后，这女子到底又是只身一人了。 至于长公主背后的秘密，楚寒烟并不好奇也不会探究。她命人收起棋盘，不料突有人道：“等等。” 楚寒烟回眸，狐疑道：“怎么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姜望，他垂眸轻轻道：“摄政王妃，可否让本殿拓一下棋谱？” 楚寒烟是知道姜望的性子的，她作为山海先生的时候没少和姜望对弈，但姜望的棋艺并不好，甚至是有些稚嫩的。 可这个“孩子”十分脚踏实地、勤勉好学，这也是为何她答应齐文帝教导姜望的原因。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问一问完颜王子。”楚寒烟笑，“我一个人可下不出这个棋谱。” 完颜真棋力非凡，他的自傲并非没有原因的。 她还记得两人下棋时，长公主就这样痴痴看着完颜真的手。完颜真每落一子，她都能从长公主的眼里看到怀念，她正通过完颜真思念着故人…… “可以吗完颜王子？”姜望毫无架子，虚心好学的模样让完颜真全然无法拒绝，忙道：“殿下您太客气，自然是可以的。” 姜望认真拓下棋谱，恭敬朝楚寒烟和完颜真行了一礼，又深深看了小公子一眼，方才迈步离去，不乏有些快，像是逃走一般。 楚寒烟满心腹诽，从前怎么没觉得姜望的性子这么害羞呢？ “王妃娘娘，完颜王子，可否让本皇子也拓一份呢？” 开口的是赵云漳，他笑得儒雅清贵，但在楚寒烟看来就是狡猾又卑劣。 楚寒烟冷笑：“当然不可以。” 赵云漳也不恼，道：“是本王子惹王妃不高兴了吗？” 楚寒烟：“不是不高兴，是不乐意。” 赵云漳先是一愣，随后低低轻笑。 楚寒烟当然不能认输，他笑她也笑，但是是皮笑肉不笑。 然而即使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表情，楚寒烟做出来也好看得紧，人觉得古灵精怪，分外灵动。 赵云漳眼神愈发明亮了些，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发现的耐心和愉悦，道：“能问为什么么？” 楚寒烟态度恶劣极了：“这倒没有什么为什么，毕竟有些事情是天生的。例如有人天生可爱，像我儿子；有人天生卑劣，连救命恩人都能反咬一口，只差没把奸佞二字刻在脑门上了。本王妃瞧着这样的人啊心里堵得慌，所以不乐意。” 小公子听罢自家娘亲的话，立即紧紧抱住了她，小狼崽一样死死盯着敌人，眼神灼亮灼亮的。 赵云漳瞧着这两张有些相似的脸，心莫名有些发哽，又想起这小子的亲爹已经死了，暗忖那人委实没福气，竟被凤无眠抢了一个大便宜。 这若是他的妻儿，他哪怕死了都要从炼狱爬回来，守护他们，陪伴他们。 但那短命鬼死了好啊，死了其他人才会有机会，不是么？ 这么想着，连带着楚承曦这愤怒的小脸都有一丝可爱。 赵云漳颔首：“好，不乐意便不乐意，不仅是君子不强人所难，小人也一样，本皇子先回席了。” 楚寒烟：“？？” 骂自己是小人？什么毛病？ 完颜真眼神闪了闪，道：“王妃和三皇子认识？” “不认识。” 楚寒烟一口否定，完颜真听罢悄然松了口气，连带着嘴角一起扬起：“此人心思诡谲，不得不防。” 楚寒烟一愣，看傻子一样看了完颜真一眼，似乎在说“在我心里你和他一样”。 完颜真尴尬笑了笑，暗忖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说这样可笑的话？ 楚寒烟没多在意完颜真的异常，她掂了掂怀中的小团子，道，“下来走可好？娘亲肩膀有些受不了。”应该方才带着长公主行动，所以拉扯到了伤口。 楚承曦连忙下地，紧张兮兮：“娘亲您还疼吗？” “不疼哦。” 楚寒烟揉了揉小公子的脑袋，牵着他回了大殿，完颜真紧随其后。 岳国状元看着楚寒烟的背影轻笑一声：“棋力倒是不凡。” 大夏将军满脸不屑：“难怪此女如此嚣张，的确有点才情啊。不过这都是虚的，到底只是一介女子罢了。” 晋国王爷挑眉：“女子？女子又如何？有了她就等于有了璇玑丹。本王终于明白为何凤无眠对她‘死心塌地’，连一个野种都能认为世子，定是为了璇玑丹。” 几人对视一眼，悄然达成了共识。 毕竟璇玑丹谁不想要呢？ …… 楚寒烟返回席间，齐文帝已恢复如初，正笑得意气风发精神奕奕。 楚寒烟不得不佩服啊，要不然为何说齐文帝是难得的帝王之才呢？ 怎样的狂风巨浪都不能损了他的君王气度。 笙箫再起，歌舞再显，宴席气氛再次融洽，随着更声传来，无数烟火冲上天幕，照亮了整座燕京城。 恢宏绚烂，仿佛银河都在倾泻，为了这人间的帝王！. 第198章 一口黑锅 国宴渐渐进入了**，齐文帝爽朗大笑，各方使者们相继献礼，那可真真是一番争奇斗艳。 尤其是漠北金族献上的千里马、异域美人、百年药草以及珍贵宝石等等，实乃当之无愧的国礼。 齐文帝龙心大悦，下方百官无不松了口气。 楚寒烟也在默默计算，这是第一次烟火升腾，等最后一次的烟火落下，丽妃娘娘应该已经离开了这片牢笼吧？ 楚寒烟心中甚是轻松，但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有人捧着轴卷跟在凤无眠身后上了大殿。 凤无眠抬眸看向她，眼神复杂低沉，看得楚寒烟微微一惊。 凤无眠这是…… 难道有什么是凤无眠都无法解决的吗？ 她仔细看了看凤无眠身后的男子，那人身形消瘦，容貌清俊，看似普普通通没什么杀伤力，但每走一步都是落地无声。 个中高手？ 楚寒烟心中警铃大作，总觉得此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而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御前骁龙卫的统领战策。 战策对齐文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所以当他出现时便表示有人想要损害齐文帝的利益，与他发生了冲突。 “皇上。” 看到战策后齐文帝笑容微微收敛，问：“怎么了？” 战策凝声道：“被偷盗的《千里江山图》已找到，但已被损坏。” “坏了？” “是，是臣无能。” 齐文帝深吸一口气却压不住鬓角暴起的青筋，一而再再而三，他这万寿节为何如此不太平？ 齐文帝：“何人所为？” 战策：“回禀皇上，暂时未知，但或是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四个字一出来楚寒烟便晓得她第六感稳了！ 自己果然又被盖了一口黑锅！ 啧，刺激！ 齐文帝头疼地揉眉：“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战策：“回禀皇上，此物是在摄政王妃的大氅中找到的，截获的时候那小太监正用大氅包着轴卷准备离开皇宫。” 楚寒烟：“太监人呢？让他来对峙。” 战策：“回禀王妃，他自戕了。” 楚寒烟：“……”好嘛，这下死无对证了。她坦然看向齐文帝，“皇上，这不是我做的。” 战策：“回禀皇上，而今是谁做的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 战策言罢，命宫人和自己一起缓缓将轴卷展开，《千里江山图》秀丽恢弘依旧，只是一条恐怖的痕迹从头一直划到了尾部，生生将这副旷世奇作劈成了两半，其中还有一部分已经遗失了，上面还留有啃咬的痕迹，故而这幅画绝对没有被修复的可能。 “天啊！” “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千里江山图》啊！！” 议论声骤起，如同海浪般越来越汹涌。 战策：“小太监被捕后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于是拼着玉石俱焚的想法毁了画作，哪怕臣已将他拦腰砍断，他还是狠狠咬住画作撕了一部分去，请皇上赎罪。”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绝对不能饶恕这幕后黑手！” “没错！皇上请下令明察！” 整个大殿都躁动了，官员们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实则各个脸色如丧考妣，有人甚至正在瑟瑟颤抖。 《千里江山图》被毁，还是在万寿节国宴这等时候，不是暗喻大齐将国破山河碎吗？ 此人真真好歹毒的心思啊！ 哪怕此事不是楚寒烟所为，但从此也和楚寒烟挂钩了，日后齐文帝再见楚寒烟难免会有疙瘩。 就算你楚寒烟医术再高超又如何？就算你楚寒烟再有才华又如何？ 单凭这一点就足够将楚寒烟打落深渊，永无翻身之地的那种！ 不仅楚寒烟遭殃，楚寒烟身后的凤无眠、楚墨池也不会好过！和楚寒烟关系交好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幕后黑手好谋划，虽然毁了《千里江山图》的确叫人惋惜心疼，但能达到这个目的也是物有所值了。 齐文帝深吸一口气，死死握着龙椅的扶手，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查！哪怕将整座皇宫翻转过来也要给朕查清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是！” 战策应声退下，离开前还淡淡睇了楚寒烟一眼。 楚承曦从未见过齐文帝如此大怒，他立即紧紧抱住楚寒烟，似乎想用稚嫩的身躯保护娘亲。 楚墨池神情不变，起身道：“请皇上赎罪，臣愿意用颈上人头担保，此事一定与王妃无关，还请皇上明察。” 凤无眠抬眸扫过人群，立即有人起身附和。 “臣亦然！” “臣亦然！” 而凤无眠自己并未开口，只是迈步走到了楚寒烟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无声说明自己将和她共同进退。 男人掌心的掌心很是炙热，似乎能穿透厚重的冬衣，直达她的内心。 楚寒烟轻轻挣扎，却被他搂得更紧。 “别怕，我护着你。” 他平静说着承诺，真挚且强势，一如他的人。 楚寒烟怔楞片刻，笑道：“这可是洗不清的罪名啊，你考虑清楚了。” 凤无眠眉心轻轻拧起：“这等时刻，莫说废话。” 楚寒烟：“……”娘希匹的，狗男人！ ……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都是令人窒息的压抑，所有人都目光都在楚寒烟身上。 湘宁郡主也不错须臾盯着她，眼里有火光跳跃，像是兴奋。 各国使者们神色各异，有人替楚寒烟紧张，也有人期待楚寒烟落难。她落难之后他们再出手相救，那璇玑丹的方子不就等于变相到了他们手中吗？ 只有赵云漳嘴角荡着浅笑，他相信这点小事绝对难不倒楚寒烟，毕竟……这可是楚寒烟啊。 终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凤无眠的坚持下，楚寒烟微微叹了口气道：“回禀皇上，此画的失窃和损坏绝对与我无关。” “那你拿出证据来啊。” 一道沙哑的女声传来，说话的竟是形同枯槁的珍妃。 珍妃在这场宴会上太沉默了，沉默的如同木偶和空气，而今木偶活了，却饱含对楚寒烟的恨意。 楚寒烟：“抱歉，我没有证据。”. 第199章 这画是我画的 “呵呵……”珍妃幽幽道，“没有证据就无法洗脱嫌疑，你就是嫌疑人！” 单单嫌疑人三个字都够楚寒烟喝一壶的，珍妃这是准备死死将屎盆子扣楚寒烟头上，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楚寒烟轻正待开口，突然有人插嘴道：“臣妇可以作证！” 大殿众人纷纷一惊，这种时候还站出来保楚寒烟，不等于引火**吗？ 开口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大理寺卿夫人汤夫人。 汤夫人徐徐一礼，镇定道：“因为臣妇一直想寻个机会向王妃道谢，故而一直在留意王妃的动向，她并没有偷盗画卷的时间。” 珍妃冷嘲：“楚寒烟对你家有恩，你当然护着她咯。” 显然“愚蠢”的并不仅仅是汤夫人一人，其他受了楚寒烟帮助的夫人们也咬牙站了出来。 “娘娘多虑了，”万夫人一脸气愤，“王妃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当初臣妇几乎把王妃得罪死了，王妃还是不计前嫌地救治臣妇的女儿，由此可见王妃胸襟之宽广，心怀之博大，这样的王妃怎么可能偷盗《千里江山图》？” “王妃不会这么做。”薛万氏朗声道，“王妃的才情、人品都是燕京城女子的骄傲，她圣手仁心，还能写出那惊才艳绝的骈文，怎么可能做这样愚蠢的事情？毕竟偷了《千里江山图》也不可能出手不是？”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认为夫人们言之有理。 那篇骈文乃警世之大作，能写出它的楚寒烟怎么可能目光狭隘呢？ “骈文？”岳国状元狐疑道，“什么骈文？” 赵云漳道：“早先楚寒烟写了一篇骈文，尖锐犀利行文流畅，让无数大齐学子们醍醐灌顶决定发愤图强，尤其是簪缨子弟们，被广为流传。” “一介女流能写出什么？又有什么远见和气魄？”晋国王爷笑了，道：“这大齐人真是大惊小怪，鼠目寸光。” 赵云漳：“未见真章，不得非议。” 晋国王爷嗤笑：“哈，难道这楚寒烟还有治国之才不成？哈哈哈哈，那赵皇子可曾看过？” “没有。”赵云漳是听说了，却没机会看，而今想来，他是错过了一个更了解楚寒烟的机会。 一旁的姜望眼神闪了闪，暗忖一定要亲眼看看那篇骈文。 楚寒烟没料到这些素来躲在夫君和家族背后的贵妇人们会主动站出来替自己求情，她当初帮助她们并未想着要回报。 她们的举动的确令她感动，哪怕没什么用。 “哼。”珍妃一脸不忿，“不是楚寒烟亲自所为，她难道不能遣人为之？” “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没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娘娘当慎言。” 夫人们并不退让，眼瞧着珍妃要将怒火迁到她们身上，楚寒烟立即道：“多谢各位夫人，各位请坐。”随即楚寒烟又直视珍妃，“回禀娘娘，即使没有证据，但这的确不是我所为，因为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如此珍贵的《千里江山图》说是价值万万金也不为过，你方才盯着各方珍宝眼都不舍得眨，不正是贪财之人么？所以你对《千里江山图》另有所图也在情理之中。” 楚寒烟耸了耸肩：“对，我的确贪财，但我是绝对不会对这幅画起心思的。” 珍妃咬牙：“你骗鬼么？三岁孩童都不信！要知道这可是逍遥散人的真迹！逍遥散人！世上就没有不对他的画起歹念的人！” 楚寒烟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开口：“理由很简单，因为这幅画是我画的。” 话音落下，大殿之中氛围悄然凝固，窒息中甚至还带着一丝滑稽。 凤无眠：“……” 齐文帝：“……” 楚墨池：“……” 许久后，凤无眠轻咳一声，低低在楚寒烟耳边道：“这个谎说不得，圆不回来啊。” 夫人们点头，虽然她们支持王妃，但这样的话还是说不得啊。 这不明晃晃的欺君吗？ 楚寒烟翻白眼道：“谁说我说谎，我说的是真的！这幅画就是我画的。” 文武百官：“……” 各位夫人：“……” 各国使者：“……” 这……王妃死不认错怎么办？她们心里有点慌啊啊啊！！ 楚墨池讪讪笑道：“这个……皇上啊，王妃可能是受了点刺激，方才胡言乱语，请皇上海涵。” 这下无语的轮到楚寒烟了。 为什么她说真话却没人相信？ 楚寒烟护额道：“爹，我没胡言乱语，这幅画的确是我画的。” 湘宁郡主脸颊通红，愤怒道：“王妃这是何意？这画乃逍遥散人的真迹，怎么可能是你画的？你别因为画卷被你损坏就给我淮南王府泼脏水，说我王府用假画敷衍皇上！此乃欺君之罪！你若再如此过分，本郡主就要翻脸了！” 众人的神情也很微妙，都没想到一向聪明的楚寒烟会用这么蠢的方法脱身。 说啥不好，非要说这个画是假的！ 过分了不是？ “我没说这幅画是假的，我只是说这是我画的。” “哈哈哈哈！”珍妃忍不住捧腹大笑，“摄政王妃，你的意思是你就是逍遥散人咯？” “噗……” “咳咳……” “抱歉，没忍住。” 一阵阵忍俊不禁的笑声悉悉率率传来，听得小公子火冒三丈，小脸蛋憋得通红，又委屈又可爱。 “你们……你们……不准这样笑我娘亲。” “儿子，稍安勿躁。”楚寒烟万般无奈地笑笑，“再多的唇舌和解释都不如亲眼所见，你可能帮娘亲研墨？” “能！”小公子拼命点头，认认真真的表情乐得楚寒烟心软胜水。 楚寒烟揉揉他的炼丹，遂对呆若木鸡的凯公公道：“公公，劳烦您老人家替我准备一下笔墨纸砚。” “啊？”凯公公一脸懵逼。 “还不去？” “是！” 凯公公动作飞快，眨眼便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楚寒烟脱掉了大氅舒展筋骨，连带着脑袋上华丽的头面、发簪和发髻都被她一一解下，她在作画的时候不喜这些杂物束缚自己。 一瞬间，大殿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第200章 楚寒烟就是逍遥散人 墨色长发飞泄而下，好似浓密的海藻般，妖娆妩媚。 女子精致的容颜在墨发的勾勒下愈发优雅，眸光清冷，叫人如坠深海梦幻之中。 庄严肃穆，美轮美奂。 楚寒烟顺手将长发抓起，正准备找发带呢，凤无眠便主动上前替她束紧，一旁的小公子也连忙递上了笔：“给你，娘亲，我帮您研墨。” “谢谢，辛苦了。” “嘿嘿……” 但小公子刚抬手呢，发现自个的工作竟然被凤无眠抢了，顿时气成了包子脸。 王爷爹这样和他争宠，太坏了呀！ 委实插不进手，小公子便委屈哒哒地站在一旁看。 从前楚寒烟作画的时候小公子就喜欢在一旁瞧着，偶尔帮帮忙什么的。 看楚寒烟作画是一种享受，视觉和精神的双重享受。 楚寒烟落笔迅速，行云流水，大殿中人最初还目露不屑和讥笑呢，可渐渐随着画骨成形，人们脸上的神情也从看好戏变成了震惊，又从震惊变成震撼，最后是无力抵挡，只能深深沉醉在楚寒烟画技之中，满眼满脑皆是钦佩和敬仰！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卷雀跃纸上。 楚寒烟并未另作一幅《千里江山图》，她画了一张全新的画作——《万寿千宴图》，呈现的就是这万寿节的盛景！ 珍妃本以为楚寒烟会再画一幅《千里江山图》，不料她竟画了一幅宴会图，当即笑道：“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证明？这能算什么证明？有本事你就再画一幅《千里江山图》啊！” 那岳国状元已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楚寒烟身边，他垂眸细细研究画卷上的细节，如获至宝般激动，却久久沉默不言。 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失礼，但即使如此，他也早已憋得俊脸紧绷、呼吸急促。 他悄悄抬眸，朝圣一般小心翼翼看着楚寒烟，但后者并未察觉他的存在，只专注审视着自己的画。 强大的失落感卷席上岳国状元的心头，让他恨不得打死今日来的自己！ 若他能知道楚寒烟的身份……若他能知道，他一定在人们质疑她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的。 这样……他的神明是不是就能看他一眼？ 珍妃还在说：“皇上，这什么都证明不了。”【…#爱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岳国状元受不了了，猛得抬头，对珍妃大吼：“快闭嘴吧，你个蠢货！” 珍妃被骂得一怔，随即眼眶通红道：“皇上！皇上他骂臣妾！” 齐文帝没理她，而是慢慢踱步走到了楚寒烟身边，确认再三后沉沉道：“楚寒烟，你真是逍遥散人？” 楚寒烟再三确认画作没有瑕疵后才颔首，凤无眠已再次将大氅给她披上，小公子则奶声奶气道：“回禀皇爷爷，我娘亲就是逍遥散人哦，但娘亲从来不对外宣扬，娘亲说这些都是虚名无须在意。若非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娘亲也不愿意当场作画。若皇爷爷和各位还怀疑，可以问问护国寺的主持大师哦，他老人家可是娘亲的忘年交呢。” 众人怎么可能还怀疑呢？ 这幅画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啊！ 逍遥散人之画最大的特点便是没有印章，只有落款。 “逍遥散人”四字空灵飘渺，笔力透纸，苍劲非凡，几乎无人能模仿。 还有就是这幅画，构图精巧，布局大气，人物钟灵毓秀，体态雍容，尤其是那飘逸的华袍和衣物，和恢宏奢华的殿宇浑然一体，人在画中，景在人中，画在心中。 画面的渲染更是出神入化，将大齐宫廷之堂皇富丽、庄严肃穆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笔触、转承、变化都是逍遥散人独有的特色。 当世画家之中，除了逍遥散人之外，无能再能抵达这等造诣之巅峰！！ 难怪楚寒烟说这《千里江山图》乃她所画，原来并非造假，而是她就是逍遥散人本尊啊！！ 有画痴甚至感动得当场落泪，恨不得把双眼都黏在楚寒烟的身上，激动道：“曹衣出水，吴带当风，今日又有王妃之画作，我等能亲眼目睹，何其有幸啊！” 人们时不时看看楚寒烟新作的旷世之作，时不时又看看满脸无奈的楚寒烟，憋得脸和眼都红了。 这《万寿千宴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诞生，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分，但是……但是……他们似乎将逍遥散人的秘密抖了个干干净净。 “惭愧惭愧，老臣何其惭愧……散人您一心向山向水，淡泊名利，但我们却用莫须有的罪名愣是逼着您坦白自己的身份，散人，这是我等之过啊！” “还请王妃恕罪！” “还请王妃恕罪啊！” “哎，话虽然这么说，可从此以后散人的生活便再也不得平静了吧？” “罪过、罪过……老朽还当真把散人当成了贪财之人，这怕是散人的伪装吧？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是啊，是啊……” 若逍遥散人当真贪财，什么都不必做，多画几幅画就能一生高枕无忧了，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是她享受不到？ 他们真的是……大错特错，大错特错啊！！ 面对一张张无地自容的脸，楚寒烟讪讪笑了笑道：“不知者不罪，各位大人言重了。” 当初的楚寒烟穷，需要钱养娃、创业、买药等等等等，她的画虽然不错，但在她看来还未抵达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之境界。 故而这“逍遥散人”的名号是她用了些心思“炒作”出来的，就跟包装什么明星奢侈品一样。 等楚寒烟有了原始基金之后她就不再作画了，没想到她封了笔，市面上流传的逍遥散人画作却越来越珍贵，越来越神化。 啧啧…… 只能说是歪打正着咯。 心怀一丝内疚，楚寒烟又看向珍妃问：“珍妃娘娘，可还要臣妇证明自己的清白？” 珍妃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以为能一杆子打死楚寒烟，没想到却给她扬名立万的机会，她快气得吐血了有没有？ 珍妃坐不住了，一刻都坐不住。 “本宫……本宫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再不走她怕自己会气得当场早产！. 第201章 各方觊觎 齐文帝命人将珍妃送回宫中，笑着对楚寒烟道：“这《千里江山图》，你可能再画一幅？” 楚寒烟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关于这点臣妇已有构思，会另画一幅《万里江山图》赠送皇上。” “哈哈哈哈！”齐文帝仰头大笑，眼神是止不住的高兴，“失了一副《千里江山图》却得了逍遥散人本尊和《万里江山图》，朕这生辰过得极好，极好啊！” 凤无眠脸色一沉，淡淡道：“皇上此言差矣，楚寒烟是臣的妻，而非宫廷画师。再有，逍遥散人已封笔，日后要不要继续作画乃未知之数。” 楚寒烟捏了捏凤无眠的手，这狗男人，怎么把她的台词抢了？ 脸上对堆上笑，楚寒烟道：“宫廷画师这等福分臣妇怕是没有了，请皇上海涵。” 楚寒烟姿态从容，语气轻缓，水一样温顺柔弱，但实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齐文帝！ 她不会将自己困在牢笼里，哪怕是天底下最奢华的牢笼也休想留下她！ 夫妻二人话音一落，原本还“喜气洋洋”的人们立即傻眼了。 没人能如此强势地拒绝齐文帝，这夫妻二人可真真是不怕死啊！ 所有人都以为齐文帝会愤怒，但他只是朗声一笑便道：“瞧朕这记性，老毛病犯了，依你们，哈哈哈！” 齐文帝正笑着，天幕再次腾起花火，火树银花倾斜而下，又一次照亮这强大、繁盛的帝都。 因为楚寒烟绘画耗时太久，所以这已是最后一场焰火了，齐文帝索性大手一挥，道：“走，随朕一同去欣赏焰火！” “是！” 人们鱼贯而出，寒风如同冷刀刮在众人脸上，却丝毫没影响齐文帝的雅兴，他登上皇宫城墙的高处，下方有百姓看到他的身影，立即振臂高呼万岁！【　@爱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吾皇万寿无疆！” “吾皇万寿无疆！” “大齐盛世昌隆！” “大齐盛世昌隆！” …… 霎时之间，欢呼声化作海浪、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齐文帝站在这样的狂流之中，端得是意气风发、天威浓浓，好似这天地、这万物、这人心，通通都在他的主宰掌控之中。 他是人间帝王，他能号令天地！ 楚寒烟懒得再重新梳妆，索性就扎着一头利索的高马尾，将脑袋轻轻靠在凤无眠的肩膀上，默默浏览着喧闹繁华，也倒数着时辰。 明明灭灭的花火化作金笔勾勒她清丽的脸庞，宛若黑夜之中闪烁的璀璨星辰，美得夺目耀眼。 她却不自知，还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将脸蛋在她脸颊蹭了蹭，如一只矜贵娇气的猫儿。 “困了？”凤无眠笑问。 “嗯……”楚寒烟点点头，嘟着嘴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你怎么比儿子还爱撒娇？” 楚寒烟捏了把凤无眠的软肉，凶巴巴道：“我哪里撒娇了，画画很累的好嘛？” “好好好。”凤无眠从善如流将她往怀中拥了拥，还用大氅将她包裹起来，“休息一下？” 被大氅裹得密不透风的楚寒烟嘟嘟囔囔开口：“这还差不多，好了喊我。” 这瓮声瓮气的调调，可爱得凤无眠心都快坏了。 “睡吧，我护着你。” 凤无眠轻轻在她头顶印下一问，甜蜜充斥胸腔的同时，他还能感受到无数道觊觎的目光，来至于四面八方，可能是齐国重臣，可能是齐国皇族，也可能是四国使者，他们觊觎的正是他怀中的人儿。 他晓得，他的明珠如此珍贵，哪怕她并不愿意去表现自己，但假以时日她的好还是会被人们所发现，就如同今日，如同此时。 凤无眠的内心被酸涩的苦意浸泡，他多想将她藏起来，如此一来便没人再能觊觎她了。 但他不能这么做，她是自由且恣意的，她应该畅快无忧而活。 只有这样，她才能快乐，才能露出笑靥。 楚寒烟…… 楚寒烟…… “唳——” 突然，一道高亢鹰鸣划破焰火而至，随即又被夜色所吞没，除了个别武艺高强之人，并未有人察觉。 楚寒烟在凤无眠怀中猛得睁开眼，随即又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道：“王爷，人家受不了了，困得厉害，先行退席可行？” 软绵绵的声调带着浅浅的娇糯，听得凤无眠心都颤了颤。 “好。” 他二话不说就去向齐文帝告辞，后者听罢似笑非笑道：“你可真的是栽得彻底，那有宠女子宠得不知轻重的？” 凤无眠道：“臣知轻重。” 在他的心中，楚寒烟最重。 齐文帝心情甚好不与凤无眠计较，道：“罢了，楚寒烟也不是寻常女子，她才华洋溢心怀天下，这样的女子你可要把握好了，她是我大齐不可多得的人才。” 凤无眠不置可否，齐文帝也懒得再说，挥挥手批准了他们一家子早退。 在有些人的眼中，楚寒烟一走，烟火都似乎暗淡了两分。 各国使者对视一眼，眼里有着暗流汹涌。 而回去的路上楚寒烟一直在睡，小公子和凤无眠都不敢打扰她，到了王府后楚寒烟娇娇睁开眼：“曦儿，娘亲今天伤口有点疼，今夜你和王爷睡可好？” 小公子紧张道：“是不是曦儿压到了娘亲肩膀的伤口？” “不是哦，别紧张，娘亲只是想今夜一个人睡。” 小公子备受打击地颤了颤：“！！”嘤嘤嘤，娘亲嫌弃我睡得翻江倒海吗？“好的，儿子今夜就不打扰您。” “嗯。” 楚寒烟先是洗漱一番，随即关上房门落了锁钻入被窝，确定四周无人之后她又悄然爬了起来，脸上那有一点疲惫？有的只有锐利和锋芒。 她迅速换上夜行衣，带着事先安排好的属下赶到了护城河畔。 天寒地冻，万家灯火也随着万寿节庆贺的落幕而逐渐熄灭，只有萧萧风声哀婉绵长。 在这寂静漆黑的地域，一切的暖意和光明都被隔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蛰伏中的几人哪怕有内里护体也还是冻得浑身冰冷，有人轻声道：“主子，约定时辰已过，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 第202章 反了反了! 楚寒烟眉心紧拧，连呼吸都透着寒雾：“再稍等片刻。” “是。” 没过多久，又有属下道：“主子，下雪了，您久留不得。” 楚寒烟体内有寒毒，每当下雪天她总会格外难受，这些她的心腹们都知晓。 “要不您先回去吧？我们继续等。” “是啊主子，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人给您带回去。” 楚寒烟摇头，雪粒缀在她的羽睫上，把她的眸光映得格外坚韧。 “不，我在这里等她。” 几人都晓得楚寒烟的倔强和坚持，于是没再劝说，只能默默站在楚寒烟的身后，替她多挡些雨雪。 滴答滴答…… 楚寒烟好像能听到自己内心的不安。 太久了！ 这不对劲！ 丽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虽然楚寒烟提前给了丽妃保命的东西，但这一刻，浓烈的不安还是袭上了她的心头。 看着漆黑无垠的护城河，楚寒烟开始计算自己跳入河中寻找通道的可能性，就在此时，夜鹰之鸣再次响起。 “唳——” 海东青在空中盘旋一圈，稳稳落在了楚寒烟的手腕上，她解下密信一看，脸色骤然阴沉。 “怎么了主子？可是王府情况有变？” 楚寒烟撕碎密信道：“立即跟我回府。” “那那位她……” “她不会出来了。” “什么？” “别犹豫，立即回去，让城外部署的人继续等待。” “是！” 几人不敢耽搁，立即赶回王府，楚寒烟褪下一身寒气的夜行衣，装作刚清醒的模样，懒懒道：“重兰，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的喧哗刹那停顿，重兰心中大定，恭敬道：“主子您醒了，凯公公在这等候多时了，说让您进宫救一救珍妃娘娘。” “珍妃娘娘怎么了？” “被丽妃娘娘推下了水，虽然珍妃娘娘又把她救了上来，但还是小产了。” “什么？”楚寒烟打开房门，这才发现凯公公眼眶都红了，他看到楚寒烟就好似看到了大罗神仙般，忙道，“王妃！您快随老奴一起进宫吧王妃！” “丽妃呢？” “丽妃在雪地里跪着呢，您可要快点。” “好。” 好不容易将小公子哄睡，凤无眠匆匆赶来，今日的皇宫里危机四伏，他绝对不会让楚寒烟一个人进宫的。 “我和你一起去。” “好，等我收拾一下药箱。” 楚寒烟的确需要凤无眠，关键时刻有他在齐文帝总会忌惮一二。 …… 秋月宫。 冬雪浓浓也掩不住那令人窒息的血腥之气，楚寒烟赶到时珍妃惨烈的叫声不断从房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但楚寒烟不惧，她只是担心丽妃。 她抬眸四处寻找，果然看到那瘦得令人心悸纤的细女子。 丽妃静静跪在雪地里，虽然穿着夜行衣，但她从头到脚都是纯净的白色，那不是她肌肤、衣物的颜色，而是一身的霜雪。 夜行衣…… 楚寒烟心中陡然一沉，难道是丽妃在逃跑的时候被珍妃发现了，两人起了争执这才造成祸事的？ “娘娘……” 楚寒烟喊了一声，抬步就向丽妃走去却被凯公公一把拉住。 “王妃使不得啊！”凯公公对楚寒烟疯狂摇头，“皇上正盛怒呢，您先救一救珍妃吧。” 楚寒烟咬牙，总觉得丽妃快被这夜雪压垮了，她着急道：“你可知丽妃的身体根本你扛不住这般折磨？” 凯公公点头：“奴才知道，奴才知道，所以才要尽快平息皇上的怒火啊。” “不，你不知道！”楚寒烟眸光冰寒，“你根本不知道！娘娘的身体损害的厉害，已如风中残烛，若再如此下去，仙神下凡也救不了她。” 凯公公还想回话，一道威仪愤怒的嗓音从殿中传来：“楚寒烟你还不进来！” 楚寒烟咬牙，快步走入了殿中，开门见山道：“皇上，请您把璇玑丹给我。” 齐文帝挑眉：“你要用璇玑丹去救珍妃？” “不是。”楚寒烟摇头，“是救丽妃娘娘。” 说起丽妃齐文帝就压不住怒火！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念着她，就连楚墨池献了血珊瑚这等珍宝，他第一时间想着的也是她会喜欢，要给她送去。 他对她这么好她倒好，她竟然……她竟然想要逃走？ 若不是被珍妃发现了，此时的她是不是已经远走高飞了？ 这一刻，齐文帝的理智快被灼灼火焰吞没了，心里传来延绵的刺痛，更多的是无法宣泄的焦躁和愤怒。 “她好着呢，能跑能跳能夜行准备……该死，她有什么需要你救的？你给朕进去救珍妃。” “皇上，娘娘她……” “不好了……”两位医女突然从房中跑了出来打断了楚寒烟的话，她们满身都是鲜血，惊恐万状道，“皇上！不行了！珍妃娘娘要扛不住……这……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御医们接二连三跪了一地，胆子大的直接道：“皇上，珍妃娘娘的脉象太奇怪了，身体因为孕育龙子接近枯槁，又在这等冬日里落了水，臣等实在是无力回天了。” “皇上！请皇上恕罪！” 齐文帝语调可怖：“救她！把她救活！否则你们都要陪葬！” 太医令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皇上，您就算将老臣的脑袋摘下来，老臣也是做不到啊……珍妃她，珍妃她……这个孩子本就是保不住的。” 齐文帝当然知道救不活保不住，但珍妃现在不能死！ “楚寒烟！你快进去！” 楚寒烟冷笑道：“皇上！珍妃的身体您不是比谁都更清楚吗？而今她没救了，但是丽妃还有！” “你给朕闭嘴！”齐文帝眼神凛冽得可怕，“珍妃有救没救，朕自然知晓！来人，将璇玑丹呈上来！给珍妃服下！” “皇上！！”楚寒烟眼瞳圆瞪，一把拦下离开的凯公公，“皇上！！丽妃她……” “战策。” 战策突然出现，猛得出手袭向楚寒烟，凤无眠立即转身迎上，两人缠斗在一起，瞬间殿内风霜雪舞。 “反了反了！都反了！！”齐文帝怒极而笑，当即下令，“来人啊！把楚寒烟和凤无眠抓起来！”. 第203章 皇上，您节哀 随着齐文帝一声令下，更多的禁军出现，楚寒烟狼狈应对，可肩膀的伤口突然崩裂，鲜血渗出，瞬间便刺激了凤无眠。 “烟儿！” 凤无眠一掌挥开战策，后者都被他打得吐血了也还是不退让，这叫凤无眠的招数愈发凶狠。 眼瞧着统领被重创，护卫们对楚寒烟也愈发不手下留情。 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其他，楚寒烟运气并不通畅，眼前的画面开始出现重影，终于在一次对掌之后，楚寒烟脑中“嗡”得响了一声，软软向后倒去，如同一只被风雪卷席的蝶。 这头的楚寒烟突然停下进攻，但那头的护卫们招数并未停止，眼瞧着掌风内力将要落在楚寒烟身上，凤无眠愣是一掠而起用身躯护着她，生生扛下了数掌！ “嗯哼……” 楚寒烟感觉自己被人护在怀中，她竭力睁着眼，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滴滴哒哒坠落，是凤无眠…… 他受伤了。 “你……受伤了？” 凤无眠眼中有着剧痛，惊慌道：“我没事……你感觉如何？” 两人近在咫尺，故而他眼中的情绪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毫不掩饰的痛与忧，还有一丝颤抖和无助，仿佛她就是他的命运，是他的唯一。 这一刻，楚寒烟被他眸光震撼了，心中突然涌上了酸意。 从那最深最深的裂缝中潺潺渗出，又苦又涩，百般缠绕。 “我……救、救……”后面的字楚寒烟来不及说完，脑袋一垂晕厥了过去。 凤无眠吓疯了！ 立即将她抱起冲到太医令面前，一把抓着他的衣领，仓皇无措：“快！救她！救她！” 太医令被凤无眠勒紧了脖子，差点喘不过气来，还是他的徒弟方御医解救了他。 “王爷，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王妃没受伤！没受伤！让下官来！下官来！” 凤无眠认得这年轻的御医，记得他的医术非常不俗。 “好，快，快！” “王爷，此处乱糟糟的不是诊脉的地方，不如我们去别处？” “好。” 凤无眠将楚寒烟拦腰抱起抬步就要走，战策得了齐文帝的命令并未阻止，但在离开前凤无眠突然对齐文帝道：“本王的王妃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要您的威严还是要丽妃娘娘，皇上您自己考虑吧。”【*@爱奇文学#*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楚寒烟突然昏迷齐文帝也是担忧的，但一听到凤无眠的话，他的怒火便再次汹汹燃烧。 “凤无眠你和楚寒烟今日之罪朕追究定了！” “皇上。”凤无眠的嗓音很凉，“臣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在北地为了那些所谓的虚名、愤怒放弃了凤九……不，其实臣没有放弃凤九。当时臣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毕竟凤九她强大聪睿、武艺高深又对臣痴心一片，所以她一定不会蒙难，也一定会回到臣身边……后来臣才知道，世上没有一定，万物如此，人心亦如此。” 言罢，凤无眠抱着楚寒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上……” “皇上？” “皇上！” 齐文帝回神，惊觉凯公公已经捧着璇玑丹站在了自己面前。 “皇上，这璇玑丹可还要给珍妃娘娘？” 齐文帝不语，耳畔还有珍妃痛苦的低吟，他道：“若珍妃死了，丽妃会如何？” 凯公公不敢看齐文帝，颤颤巍巍道：“丽妃谋害皇嗣，或赐白绫罗三尺，或赐鸩酒一杯。” “朕若不想罚她呢？” “这……这……” “说！” “自然是可以，皇上您是天子！天子之言就算大臣们百般不愿也不得违背，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您纵容丽妃娘娘谋害皇嗣一事会被天下人议论，可能会有人说皇上您色令智昏，可能有人骂丽妃祸国殃民。” “所以为了朕的荣誉，为了丽妃的性命，珍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死，对吗？” “是的，现在这个坎儿不能死……” “朕明白了。”齐文帝垂眸道，“将璇玑丹给珍妃送过去。” “是。” 齐文帝下了这道命令，心中非但没有轻松，还如同被落了一道钢铁枷锁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似…… 有什么东西他再也无法掌控，有什么他应该珍惜的至宝即将消失在这茫茫的风雪和夜色中。 珍宝…… 珍宝…… 齐文帝起身飞速走了出去，就着摇曳的宫灯，影影绰绰里，他看到了那跪在雪地里笔直笔直的身影。 恍惚之间，齐文帝突然记起了两人的第一次相遇。 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在耀眼的日光下迎风而笑，妩媚又明丽，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好似一道火焰，闯入了他的心里，烙下了无法抹灭的痕迹。 那时的她笑得多好看多无忧？ 大而明亮的眼好奇地看着他，问他是谁。 连嗓音都是轻快活泼的，如同山涧的清泉，叮咚悦耳。 不知不觉之中，齐文帝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一动不动，好似和他赌气一般。 从前她会向他撒娇，会和他赌气。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举动都消失了呢？ 或许……是从她知道她恼、她赌气、她悲伤、她痛苦、她绝望无助都无法挽回亲人性命，无法挽回孩子的性命的时候吧…… 齐文帝看着她的身躯，终究还是心软了，他轻声道：“你起来吧，朕用璇玑丹救了珍妃，她不会死的。” 丽妃一动不动，齐文帝眸光却愈发温柔了些，笑道：“这小性子，还要朕扶你起来不成？” 依旧无人应答。 齐文帝好笑着摇了摇头，蹲下身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好了好了，朕错了还不成？朕扶你就……” 齐文帝的话戛然而止。 入手，是冷彻心扉的凉意，如同摸着一块柔软的坚冰。 这一抹寒意顺着血液的流动钻入了齐文帝的心脏，一点点凝结成冰，刺入他胸臆中最柔软的脏器里。 生疼生疼。 他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把她抱起来冲入大殿，怎样从产房内抓着御医们出来，又是怎样痛苦无奈地等待结果…… 直到御医一言把他推入深渊。 “皇上，您节哀，丽妃殁了。”. 第204章 有孕 齐文帝的心被拉到了一个诡异的破碎之地，一边是孙澳竹灿烂无忧的笑，一边是丽妃温婉端庄的模样。 他怀念她从前恣意潇洒的模样，也心疼她后来与世无争的淡漠。 再到后来，他无法从她的眼中看到自己，他愤怒、气恼，甚至有这么一点慌乱。 他越是紧逼，她越是后退。 她怎么能躲？怎么能逃？ 他是帝王！ 她没有权利拒绝他！ 她就该全心全意爱慕者他，等待着他，守护着他…… 只要他回头，她就该在他身后，这才对，这才对！ 她怎么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反驳，就这样认命一样温顺地闭上眼，将他一人毫不犹豫地抛弃在这冬夜之中？ 休想！ 休想！！ “璇玑丹呢？”齐文帝嗜血地问，“璇玑丹在哪里？” 御医们以头贴地，诚惶诚恐。 “璇玑丹已经被珍妃服用了，这……” “把她剖腹！把璇玑丹取出来！” 御医们吓得抖若筛糠。 “皇上！皇上！使不得啊！璇玑丹已经融了，哪怕您生剖了珍妃也取不出来了啊！” “那就放血！放她的血给丽妃服用！” “皇上！珍妃本就失血过多，放血就等于杀了她啊！” “朕就杀了她又如何？又如何！快！快啊！” 看着这双眼猩红如坠魔道的男人，最终还是太医令以命相拼道：“皇上，来不及了……就算此时璇玑丹在也来不及了，因为璇玑丹只能救活人，不能救死人啊！” “死人”这两个字刺得齐文帝鲜血淋漓，他一脚踹在太医令的肩膀上，“胡言乱语！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丽妃还好好的！她还活着！怎么可能变成了死人！她明明健康得很！她还想着离开皇宫，逃离朕！她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太医令当场就吐了血，却还是缓缓爬了起来劝说：“皇上，老臣给丽妃把脉，她身体极度亏空，五脏六腑都受损，本就活不久了，在加上过度消瘦、落水和寒霜，这才……这才香消玉殒的……” “什么过度亏空！什么过度亏空！再他娘的瞎说朕摘掉你们的脑袋！” “皇上！老臣当年曾照顾过丽妃娘娘，知道她的状况……娘娘她生育两个孩子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本就有损贵体，孩子死了之后丽妃娘娘郁结在心不得抒怀，久而久之便病入骨髓了。但娘娘说没必要告诉您免得您担心，毕竟当初您正为评定内乱连夜不得眠。久而久之，这件事便瞒了下来。再加上曹嬷嬷的死，更是让娘娘的身体摇摇欲坠。若能好好调理，或许还有一丝生机，但娘娘如此消瘦，向来是吃食上被人磋磨了。重重因素叠加，这才让娘娘在落水受寒后去世的……” “不……不……不可能……” 老太医每说一字都好似巴掌扇在齐文帝的脸上，那两个孩子的死……他们的死……他是知道的，但他没阻止。 她是不是早就看穿了他，这才冷了心，凉了热血？ 齐文帝怔怔看着那张白皙的脸庞，岁月和苦难在她的眼角留下了痕迹，深刻又沉重，却也难掩她的美。 是沉淀了岁月后宁静的美…… 但这份美丽太单薄了，风一吹，雨一打，便消散无踪了…… 她垂在一侧的手太瘦了，轻轻一捏就能坏掉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瘦？这么瘦了？ “朕……朕……” 齐文帝嗓音在轻颤，透着令人心悸的脆弱，众人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愿看这帝王的悲凉。 丽妃的身体还有余温，一点点送掉了她脸颊上的白雪，汇聚成水痕从鬓角滑落就。 就像是泪。 “她在哭！”齐文帝拽着太医令道，“你看！她在哭！她还活着！” “皇上……您……何必如此？” “她活着！” 大殿内众人跪了一地，无人敢坦言一句，齐文帝想起什么，道：“你们快快给丽妃换身干净的衣物，好好诊治，朕去喊楚寒烟！楚寒烟一定有办法！” 说着，齐文帝疾步而去，凯公公紧随而上。 而二人一走，有人便忍不住轻泣了起来。 在这深宫后院之中，丽妃为人最善和大度，这里有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但好人果然不会长命，长命者也渐渐忘了当初的自己。 尤其是皇上这样的君王，经不起一点猜忌和反叛，丽妃是一步一步才被蹉跎至此的。 盛宠三千，终是任水凋零落。 不在亦不再…… …… 偏殿。 和正殿里的绝望和恐怖不同，此时凤无眠将楚寒烟轻轻抱在怀中，想用力感受这份真实，又怕弄痛了她一般小心翼翼，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欣喜若狂又万分后怕，便如同走马灯般变来变去，看得方御医是目瞪口呆。 “她真的没事吧？” 凤无眠再次问，听得楚寒烟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她抬手狠狠捏了他的腰：“凤无眠你够了啊！快放开我！去找丽妃！” 凤无眠眼珠子一瞪：“你别用力，忘了你肩膀上还有伤口吗？疼不疼？确定你没事我就去！” 说着，凤无眠还握住楚寒烟的小嫩手在唇边吹了吹，笑得又甜又憨又傻，楚寒烟看得又急又气。 “咳咳咳……”方御医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道，“王妃没事的，伤也不影响，但王妃因为过往的中的毒冬日里可能会虚弱些，需要多多留一些，暂时莫要下榻。” “嗯，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你烦不烦？” 看着楚寒烟一脸不耐而凤无眠满脸堆笑，方御医不由得想起方才的画面，顿感哭笑不得。 当时方御医战战兢兢给楚寒烟把了脉，最初他满脸的不安，但随着脉象逐渐清晰后，方御医慢慢张大了嘴巴。 “这……这……” “王妃怎么了？你说！” “王王王……王妃没有大碍，只是有邪风入体微微有些发热。” “没事她为何昏迷不醒？你说！” “这……王妃有了身孕，虽然月子很浅但到底劳累不得，下官猜想王妃是在今日耗费了太多心神，这才晕厥的。”. 第205章 质问帝王 再三确认是身孕之后，堂堂摄政王当场就成了傻蛋。 楚寒烟醒来之后，他嘴角的笑就没淡下去过，楚寒烟一问原因才晓得自己中！奖！了！ 她轻轻覆住小腹，眼里的泪一下便落了下来。 凤无眠望着她的泪珠，如同被人狠狠在心脏上打了一拳，难受的他连唇瓣都在颤抖。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所以才哭吗？ 他屏住，呼吸手忙脚乱擦拭她的眼泪，轻声道：“别哭，你若不喜欢这个孩子，可以……” “你想干嘛？”楚寒烟一把捂住小腹，如临大敌般盯着凤无眠，“你别想伤害他我告诉你！” 凤无眠呆呆的：“你要他？” “废话！我警告你！你敢对他做什么，我就杀了你！！” 楚寒烟咬牙，凶巴巴的护犊子模样让凤无眠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好好好，这是我们的儿宝贝，我一定护他，一切都听你。” 凤无眠接连在楚寒烟头顶吻了好几下，惹得楚寒烟一脸不耐烦：“你让开，熏着我了，我要去找丽妃。” 她说着要起身，可一起来就晕眩，根本动弹不得，方御医见状也不断在她耳畔叨叨。 什么动不得、动不得、动不得巴拉巴拉。 楚寒烟赶凤无眠去找丽妃，凤无眠终于却楚寒烟无大碍后这才起身，不料一脸肃杀的齐文帝冲了进来。 “楚寒烟，随朕来，去看看丽妃！” 凤无眠蹙眉拦在齐文帝面前：“不行，她不能动。” 齐文帝鬓角都凸了起来：“什么能不能，只要你去，朕恕你御前失仪之罪。” 方御医忙道：“回禀皇上，摄政王府有身孕了，王爷这才说她不能动。” “什么？”齐文帝怔怔看着楚寒烟，脑海中恍惚又浮现了当年丽妃告诉他她有孕的画面，她笑得好甜，眼神清亮，其中是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 可后来呢？ 后来…… 齐文帝突然痛得不行，他移开目光，冷着嗓音道：“莫要废话，不能动就抬过去！马上！” 凤无眠脸色冰冷，正想反驳但楚寒烟却道：“好，凤无眠，你抱我过去。” “烟儿。” “凤无眠。”楚寒烟朝他伸出了手，眼神坚定，“带我过去好吗？” 面对她的要求他只有服从，只能将楚寒烟抱回了秋月宫中。 楚寒烟一眼就看到了那满脸安详、仿佛沉睡的女子，她呆愣愣走了过去，颤抖着手伸向她的鼻尖。 果然，鼻尖一片冰凉。 楚寒烟又握住了她的脉搏，许久许久后才艰难回眸，一字一顿道：“您没有听我的？” 她的眸子太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让齐文帝无法闪躲。 “所以她死了，您开心了吗？” 楚寒烟极淡极冷的语气，瞬间击穿了齐文帝所有的伪装。 “没有！” “她死了。”楚寒烟起身，慢慢垂眸，泪水静谧而下，“因为您，她死了。” 齐文帝神色不变，只有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鲜血从指缝溢出，以此宣泄出他心中隐秘的、无法忽略的、越来越强烈的痛。 楚寒烟并不准备放过他，哪怕这人是齐国的帝王，她也要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便永不会回头。 “您明知道她的性格，她自己曾经失去过两个孩子，是断然不会去谋害怀有身孕的妃子，为何还要上珍妃的当怀疑她的人品？一再惩罚于她？” “……” “因为您知道她已经不爱您了，她已经放下您了，但您放不下，您耿耿于怀，您心有不甘。您认为您是这世界的霸主就能主宰人的思想吗？皇上，这是不可能的。” “……” “您以为您能用手段将她逼回自己身边吗？您的所作所为只是把她越推越远罢了，想要真心，除非用真心交换，否则永远不可能。但是您，如此尊贵的人间帝王，怎么可能还有心呢？” “……” “您以为她不晓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么？您以为她不晓得这寒冬腊月的湖水会要了她的命？” “……”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扛不住这寒冬之水，但她还是跳了下去救珍妃。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心虚害怕，但我知道，她只是不忍心一条小生命就此逝去，一如他那可怜的孩子一样，即逝会她就此丧命。” “……” “但可怜娘娘永远不会知道，珍妃这个孩子早就该死了，是您让御医千方百计把他保了下来而已。这个孩子是您为了束缚娘娘故意留的，终究将娘娘推向了死亡深渊。一报还一报，或许这就是命。” 话音终，楚寒烟已是泪流满面，她哭得很安静，让凤无眠心疼得不行。 他上前轻轻揽住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她推开、拒绝的准备，而她却轻轻拥住了他，将重量都靠入了他的怀中。 这一刻凤无眠如同被幸运砸中般，晕乎乎的。 明知道楚寒烟此时是伤心的，他却卑劣的感觉雀跃，甚至为此庆幸。 他果然是个坏人。 对不起，烟儿，我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庆幸。 “烟儿……”他拥抱她，低低道，“别哭了……” “嗯。” 小女人微微颔首，无声啜泣，肩膀抖动的弧度也越来越大，凤无眠生怕她伤心，将她拦腰抱入怀中道：“皇上，臣告辞。” 这一次齐文帝没有阻止，他静静站在丽妃的尸体旁，满身的悲伤和寂寥几乎化成实质，沉甸甸的，幽暗暗的，让人望之便心伤。 他曾想过千百种未来，却没有一种是她不在的。 如今，他被她丢下了，那他该怎么办？ …… 回去的路上凤无眠一直紧紧抱着楚寒烟，生怕一个不留神怀中的宝贝疙瘩就会消失一般。 楚寒烟没理他，温顺垂着头，敛着眸子。 和这四周萦绕的温馨不同，楚寒烟的瞳眸非常冷，且寒且理智，她轻轻将手覆盖在小腹上，暗暗松了口气。 她的目的终于实现了，等头三个月过去这个孩子坐稳后，她就能离开了。 当务之急，是丽妃，怎样才能将丽妃神不知鬼不觉偷出来。 只希望皇上凉薄些，再凉薄些，这样才好动手。 楚寒烟想着，意识却无法在抵挡倦意，最终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第206章 冥痕 翌日。 楚寒烟醒来后发现房中的摆设有些奇怪，她梳洗完毕走出房门，立即惊得半晌回不了神。 院子里的一切“危险”设施都不见了，蜿蜒的精致水池被填平了，玲珑奇秀的假山也被移走了，一些易碎伤人的摆设，装饰也消失不见。 整个院子处处透着敦厚和柔软，就连拐角处的锐角都用厚厚的棉布包裹了起来，真叫楚寒烟哭笑不得。 楚寒烟扶额，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重兰笑眯眯道：“主子，恭喜您，终于达成心愿了。至于这些是王爷做的，王爷说怕伤着您，连夜命人弄得。” “连夜？”楚寒烟嘀咕道，“凤无眠不睡觉吗？” 岱鸢莞尔一笑：“睡什么睡啊，王爷都快乐疯了，一大早就抱着小世子一起忙上忙下呢。” 楚寒烟无奈道：“曦儿怎么也一起添乱？” “小世子听说自己要做哥哥了，开心得不得了呢。” “对，您醒来之前他已经来看了您三回了，亏得先生把他拉回去上课，否则估计还在这里蹲着呢。” “对啊，不仅王爷高兴、小世子高兴，相爷也笑得见牙不见眼，若非宫里出了这等大事，相爷、王爷和世子都恨不得把天下的锦绣都堆到您的面前呢。” 一想起儿子和爹爹那傻乎乎的模样楚寒烟就想笑，又和两人聊了片刻，突然听到一阵鸟鸣。 楚寒烟秀气颦眉：“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你们不必进来。” “是。” 楚寒烟关上房门回头，果然看到一道影子站在黑暗之中。 “来了？” “主子。” 来人动作轻若无物踏雪无痕，乃楚寒烟麾下的第一高手——冥痕。 严格来说他也不算楚寒烟的手下，因为欠楚寒烟一个天大的人情，故而卖身给楚寒烟十年。 若没有冥恒，楚寒烟会举步维艰，更别说派人去皇宫中探听消息了，单单是那战策就够楚寒烟吃一壶。 “丽妃现在状况如何？” 冥痕体型挺拔却非常精瘦，容貌生的不错，五官俊朗，眸光深邃，有一条疤痕贯穿了他整张脸，将这张俊脸劈成了夜叉模样，故而他称呼自己为冥痕。 “龟息丹起了作用，丽妃还处于假死的状态。” 楚寒烟当初听了丽妃的计划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水下的变化太多，为了以防万一，她留了一枚龟息丹给丽妃。 吃了龟息丹便会假死，若丽妃当真找不到通道，那服下龟息丹后她的“尸体”就会从水下浮上来，她在水中总能找到她。 只是没想到中途会冒出一个珍妃来，把一起计划都打乱。 楚寒烟怕丽妃真的遭遇了不测，还暗中给丽妃把脉，确定她正处于假死状态后才松了口气。 “而今宫内状况如何？” “恐怕不好，齐文帝下旨要追封丽妃为皇后，谥号元贞。” “皇后？”楚寒烟一愣，“齐文帝疯了么？给自己设什么深情款款的人设。”令人作呕。 “齐文帝已调查清楚真相，珍妃早已知晓自己腹中的孩子保不住，故而准备在万寿节的时候弄掉孩子嫁祸丽妃。只是没想到丽妃竟未出席宴会，珍妃方才去丽妃的宫中寻她，不料遇到身着夜行衣的丽妃，她立即大喊大叫，将人引了过去。随即珍妃不小心掉入湖中，四周又无他人，丽妃是主动跳入湖中救人的。” 到底是丽妃的心软害了自己。 果然，皇宫中就容不得善意，容不得柔软。 楚寒烟沉思片刻，道：“你立即去找一具和丽妃同样身形的尸体，越快越好。龟息丹功效只有三天，若三天之内不把丽妃运出宫来喂她服下解药，丽妃就会由假死变真亡。” “好。”冥痕道，“但而今凤无眠为了保护您增加了王府的护卫，连属下进出都有些吃力，要带尸体潜入王府有些困难。” “那就把尸体安排去玉章阁。” “是。” 冥痕刚准备离开，突然顿足看了看楚寒烟的腹部。 楚寒烟笑道：“怎么了？” 冥痕：“死人可否会冲撞您肚子里的孩子？” 楚寒烟摇头：“不会，他是我的孩子。” 冥痕点点头，眼神微微柔软：“是，您的孩子一定和您一样坚强。” 冥痕的办事能力果然绝强，当即便找来了尸体安排在玉章阁中，问题是凤无眠现在对楚寒烟是如珠如宝，怎么样才能脱身去玉章阁呢？ 摆脱凤字护卫前去不理智，谈条件凤无眠肯定也不会同意，看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了——撒娇！ 凤无眠忙里偷闲回了一趟王府，见楚寒烟拉着自己的衣袖，软软糯糯说着要出门，哪怕心硬如铁也扛不住啊。 他内心的理智和感性在疯狂拉扯，一边说不能答应，她昨天还昏迷了来着，出去太危险了，一边说一定要答应，这可是楚寒烟第一次向他撒娇啊啊啊！！ “好嘛？王爷～” 楚寒烟低着头，小手手还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 完了！ 不得了！ 楚寒烟要天上的星星他都给他！ “皇上那边还有事情我走不开，追封之事今日就会有定论，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放心吧。” “好，出门一定要小心。” 凤无眠亲自送了楚寒烟去玉章阁，嘱咐再三才离开，楚寒烟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后苦笑一声，转身回了院中。 “我要看一看账目，你们在外等我便可。” “是王妃。” 今日负责保护楚寒烟的是凤十、凤三和凤四、凤五，一次出动了四位凤字护卫，由此可见凤无眠把楚寒烟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玉章阁后院有一条密道，尸体和易容的工具就放在其中。 尸体是一位员外郎的小妾，体型和丽妃很是相似，同样皮肤白皙、身材纤细。 楚寒烟立即动手，将尸体易容成了丽妃的容貌，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丽妃本人。 每次楚寒烟施展易容术，冥痕和其他属下都会钦佩不已。 简直神乎其技，毫无破绽！ “我而今身子骨不方便，你们入宫可有把握？”. 第207章 凤无眠在骗您! 冥痕武艺高强，进出皇宫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自然不惧。 “有。” “这是龟息丹的解药，一定要小心。” “是。” 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楚寒烟方才松了口气，只是她刚走出院落便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散人！您果然在这里！” 听对方亲切的语气，楚寒烟差点以为他和自己是老相识呢，楚寒烟挑眉道：“使者大人，您怎么来了？” 岳国使者笑道：“散人您别如此多礼，晚辈，咳咳，在下复姓东方，单名一个颂。” “哦，东方公子请随便看看，本王妃就不奉陪了。” 和昨日的绝色惊艳不同，今日的楚寒烟身着一袭素衣，头上缀着极为简单雅致的木簪，就仿佛是一株立于河畔的幽兰，静谧美好，清丽动人。 东方颂见她要走，脑中莫名一热，等他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拦下了楚寒烟。 楚寒烟不耐蹙眉，展现出来的又是别样的风情。 东方颂见之呆滞，仿佛整个灵魂都为她臣服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如画般。 东方颂快管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东方公子，若您是求画的话，大可不必浪费唇舌，我已经封笔了。若您是要买东西，可以找掌柜。” “不不不，不是的，我……在下拜读了您写的骈文，甚是震撼，这才想来找您请教一二，并非是为了求画。” “骈文？”楚寒烟了然，“那篇骈文不过是临时起意之作，算不上什么利国利民的东西，若阁下有意，我们大齐还有许多大家之作，紧扣民生民息，可流传千古。” “那个，在下……在下……” 见东方颂半晌支支吾吾说不明白，楚寒烟不耐道：“本王妃还有事，告辞。” “等等！” “什么？” 楚寒烟回眸，但见这书呆子脸色憋得通红，清隽外貌如同染了春光的海棠般，半晌挤出一句话。 “我、我……可否借一步谈话？就片刻，不会耽误您太久时间。” 楚寒烟甚是对方，将他当真不像有恶意的模样，便应下了。 “好。” “王妃！” “使不得！” 凤字护卫一看就晓得这人没安好心，万一他是来勾搭王妃的，他们定要对王爷提头去见了。 “没事。” 楚寒烟轻笑一声，带着东方颂走到了一处安静处，后者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道：“散人，在下知道您现在过得不如意，如果您愿意的话，在下可以带您回岳国娶你为正妻。在下保证，一定待您的孩子如同己出！” 楚寒烟：“……”等等，这家伙脑子进水了？ 楚寒烟眉心紧拧，道：“手。” “啊？” 东方颂虽然不知道楚寒烟要手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的伸了出去，后者替他把了脉，嘀咕道：“脑子也没问题啊，那为何举止言行如此奇怪。” 东方颂这才明白楚寒烟这是骂自己脑壳有病呢，他尴尬道：“在下……在下是认真的。在下的家族在岳国也是簪缨世家，绝不会坠了您的名声。” 这俊美公子眼神一片认真，反倒把楚寒烟逗乐了，她莞尔一笑，若春风般沁人心脾，再次叫东方颂看得面红耳赤。 “东方公子，你何出此言？” 东方颂道：“这……有一件事情在下要告诉您，还请您莫要生气，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凤无眠在骗你！”东方颂咬牙，满脸的愤恨和不甘，“他太卑劣，太恶劣，太无耻了！” 楚寒烟臻首轻歪，狐疑道：“他怎么骗我了？” “他……” “王妃！别听他胡言乱语！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突然有人冲入院中打断了东方颂，他满脸都是冷汗，俨然尽了全力疾驰而致，正是凤一。 “凤一？”楚寒烟诧然一笑，“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着急？” 凤一见楚寒烟神情平静便猜想她还不知道，忙道：“王妃，请您马上回府可行？” 楚寒烟笑容微敛，幽幽道：“这是有什么瞒着本王妃的吗？” “他们摄政王府的人当然要瞒着你！”东方颂冷哼，“若非如此，他们卑鄙无耻的本质不就被你知晓了吗？” 凤一沉声道：“东方公子，本统领敬你是客人，但若你再这般信口雌黄，休怪本统领不留情面了。” 东方颂看到他们如此竭力隐瞒的表现，更愤怒了：“你们越是愤怒越是心虚，不对吗？” “来人！把他拖走！” 凤三、凤四应声而出，架着东方颂便走。 东方颂一文弱书生，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他如同死狗般被拖走，根本不留情面。 “放开本公子！你们卑鄙无耻！”东方颂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开本公子！散人！你听我说……唔……” 东方颂被堵了嘴，耳边很快清净，凤一这才松了口气，道：“王妃抱歉，王爷请属下接您回府，有什么事情，王爷会亲自向您解释。” “好啊。”楚寒烟轻笑，从容自若，她素来沉得住气，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自乱阵脚。 再有，东方颂和凤无眠相比，她自然更信任凤无眠些。 然而楚寒烟才刚走出玉章阁便看到了萧驰、赵云漳和完颜真，三人身后还跟着看好戏的大夏将军、晋国王爷，再有就是眼眶通红的湘宁郡主。 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 一众身份尊贵的人集结在此，很快便迎来了众人围观，每个人都十分好奇，频频张望。 萧驰遥遥看着她，眼里满是压抑和心疼，叫楚寒烟莫名其妙。 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了萧统领。” 萧驰连忙低头：“楚小姐，属下护送您回府可好？” “抱歉，都是本郡主的错。”湘宁郡主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满是担忧又内疚的模样，“楚小姐，您怪我吧……” “郡主您说笑了，我们二人非亲非故，那有怪不怪之说？” “那是楚小姐你不知道本郡主做了什么……” “哦？那你说说，本王妃洗耳恭听。” 凤一快急死了，但他能堵住东方颂的嘴，却不能堵住湘宁郡主的嘴！. 第208章 摄政王妃的彪悍战斗力 该死的，这女人他妈是没长脑子吗？ 还是说她就是要故意在燕京城百姓面前揭露这一切，让王妃难堪甚至是进退两难？ 可恶！ “王妃……” 抢在凤一再次开口前，湘宁郡主语速飞快地道：“楚小姐，你可知道自己并未上皇家玉牒？摄政王怎么能这样欺负你呢？太过分了！” 话音一响，现场寂静无声，众人呆若木鸡，只有湘宁郡主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传出。 “都怪本郡主，本郡主奉了父皇的命令去宗庙给最小的弟弟上玉蝶，不小心看到你的……哎……都怪本郡主太惊讶了，一时就惊呼了出来，不小心这个秘密被侍从听到了，不了他们竟然擅自说了出去……对不起…… 但无论如何王爷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哪怕再不喜也不该这样羞辱你啊，让你住在王府却一个名分都没有，委实……委实太不尊重你了，楚小姐，你太可怜了……” 楚小姐你太可怜了！ 这句话就是在场每个人的心声来去回荡。 就算你楚寒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倾国倾城、医术逆天，那又如何呢？ 你终究没上皇家玉蝶，换而言之，你现在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待在摄政王府？ 甚至连一个暖床的侍妾都不如呢！！ 可怜！ 太可怜了！ 这些话人们不敢说，但每个人看向楚寒烟的眼神都写满同情和鄙夷，还有嘲讽和幸灾乐祸。 半晌没得到楚寒烟的回话，湘宁郡主抽噎道：“楚小姐，你是不是感到难过？没关系的，你大可以哭出来的，我一定陪着你，如果需要，我愿意陪你向摄政王要一个公道！无眠哥哥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楚寒烟依旧无言，湘宁郡主用云袖轻掩上扬的嘴角，迫不及待抬眸看去。 她以为楚寒烟会大受打击，会当场落泪，会美梦破灭，会泣不成声等等，无论是那一种表现都必将大快人心，唯独没料到楚寒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哦”。 湘宁郡主满腔喜悦被楚寒烟的“哦”一巴掌拍落在地，让她顿时郁闷得够呛。 仿佛她全力一击却打在了棉花上，浑身都不得劲。 她咬牙道：“楚小姐，你是不是很难受？” 楚寒烟轻笑：“如果我说不难受，你们定然以为我在死要面子故作坚强；如果我说难受又是撒谎，所以这个问题本小姐还是不回答了。但有一点，那便是皇上的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让我和我儿子楚承曦入玉蝶，但我儿子都入了我却没入，你猜是为什么？” “当然是王爷不愿意……” “呵呵，他若不愿意，那我儿子也入不了呀。” 楚寒烟一言惊醒梦中人！ 对啊！ 如果凤无眠不愿意楚寒烟母子入玉蝶，那为何小世子能入？ 楚寒烟莞尔一笑，阳光之下，那白皙的容颜仿佛镀着一层金光：“所以不愿我入皇家玉蝶的从来都不是凤无眠，而是我自己。就好似当初提出不拜天地、不拜父母的人也是我一样。” 她骄傲自信的神情万分夺目，好像任人在她面前只能敬仰，只能倾慕，只能服从！ 要与不要，从来都是她的选择，而不是凤无眠！ “你说谎！” “我为什么要说谎！” “世上没人不愿意入皇家玉蝶的！” “呵呵，那是你，不代表本小姐。”楚寒烟拢了拢身上的狐裘，那纯白无瑕的奢华皮毛簇拥着她精致的脸庞，美得不可方物，“本小姐是画中圣手逍遥散人；本小姐麾下有玉章阁、锦绣坊和珍馐楼，还有良田千亩，将一生富裕无忧；本小姐还是楚丞相唯一的掌上明珠，是魁仙老翁唯一的传人；本小姐更有一个精灵可爱天赋无双的儿子。最重要的是，本小姐生得好看呀，敢问，入不入皇家玉蝶于本小姐有何影响？” 哪有人自己夸自己好看的？ 可偏偏面对这张娉婷明丽的容颜，任何人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她不美。 她非但美，还美得千姿百态，不笑的时候清冷如仙，笑起来更是凌厉锋锐，张扬霸道，极富攻击性。 湘宁郡主的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她咬牙道：“你……若是摄政王妃那便不是普通人，那是人上人！” “呵呵，不靠皇族的光环，本小姐依然是人中龙凤，我说这么一句嚣张的话，无人反对吧？” 哪有人敢反对？ 你不是人中龙凤谁他妈是？ 湘宁郡主气得脸都黑了：“你、你……你这样于理不合。” “理？”楚寒烟懒懒拂了拂鬓角，幽幽道，“本小姐违反了何种国法？你若是能说出一二，本小姐就认了。” “你……你……你不是摄政王的妻却住在摄政王府，于理不合！” “但我儿是摄政王世子，是未来摄政王府的主人，他不住摄政王府又住哪呢？若我儿成年独立了，我自然会搬出摄政王府，但在此之前，这摄政王府我是住定了，谁能奈我何？” “……” “呵呵，将来凤无眠若能对我千依百顺、如珠如宝，那本小姐就考虑拿着圣旨去入个玉蝶。若不能，本小姐这生活也没有半点不如意，反倒是逍遥自在呢。反倒是湘宁郡主您，连身边的小侍从都管不住，这皇家威仪不怎么好使呢。” 言罢，楚寒烟优雅抚鬓，对凤一道：“凤统领，轿撵呢？” 凤一万万没想到自家王妃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彪悍！！ 他准备了一肚子安慰、解释的话，他娘的一句用不上啊！ 但…… 这感觉这么爽是为什么呢？ 或许只有这样强大坚强、自信张扬，仿佛烈火般明丽的女子才能让他们王爷倾心吧？ “来了来了。” 轿撵稳稳停在楚寒烟面前，在她准备上轿之时，赵云漳突然道：“楚小姐请留步。” 楚寒烟回眸，道：“赵皇子有事？” 赵云漳眸光泓邃幽深，其中翻滚着的光芒令人心悸，他用温和嗓音询问：“楚小姐，既然小姐不曾嫁人，不知怎样的俊才才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呢？”. 第209章 朕再陪陪她 萧驰、完颜真和东方颂也屏住了呼吸，怔怔望着面前不染纤尘的清丽女子，而她突然展颜一笑道：“不知道，但不会是你。” 随着轿撵渐渐远离，赵云漳才无奈轻笑了起来，但清雅的笑容深处，是一股逐渐灼热的火焰。 从前在赵云漳的眼里，从前的她狡黠、聪睿、敏捷、强大、美丽……十分有吸引力，但她到底是别人的女人，他不屑去追逐一个心有所属之人。 而现在，既然她心中没有别人，那么她心中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想独占她的光芒和美丽，更想见识她锋芒毕露之下的温柔细腻和情深。 这个女人，他想得到！ 他一定要得到！ 同样无法自已的还有萧驰，弟弟的言论又一次在他脑海浮现，并且越来越强烈。 既然楚寒烟不是凤无眠的妻，他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呢？ …… 轿撵之上，楚寒烟褪去镇定和从容，把该死的湘宁郡主骂了无数遍。 没错！玉蝶之事不是别人的手笔，正是她自己的！ 她故意不上玉蝶为得是将来能全身而退，而今她提前埋下的棋子竟然被湘宁郡主揭穿了，可千万别被凤无眠看出什么才好。 头疼！ 待楚寒烟回到王府，本应格外忙碌的凤无眠竟又回来了，一看到她，他便立即迎了上来，迫不及待地解释：“烟儿，你听说我，玉蝶之事不是我让人做的，但我的确有错。”因为当初没在意，所以后期也未派人确定，才会出现今日这种乱子。 楚寒烟：“……”不，你没错，真的，大可不必啊！ 大冷的天气，因为急于向楚寒烟解释，凤无眠的鬓角甚至还渗出了冷汗，焦虑又不安的眼神令人心软。 楚寒烟瞧着，微微叹气道：“我知道的，我没怪你。” “真的？” “嗯。” 凤无眠没想到如此大的过错，楚寒烟竟就这样轻飘飘揭了过去，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 难道说…… 楚寒烟在心里已经开始渐渐原谅他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凤无眠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的再次试探：“那你看……孩子已经在你肚子里了，我们也不能让她变成私生子不是？为皇后守孝三月无法避免，三月之后，春暖花开之际……我们成亲可好？” 楚寒烟眉心紧蹙，抬眸冷冷凝视眼前的男人：“你想和我成亲？” “嗯。” “你不是说你的夫人只有凤九么？” 凤无眠一听便知楚寒烟还不想承认自己凤九的身份，心中顿时又苦又涩，难受得很可偏偏无法开口。 因为而今的状态都是他自作自受。 她哪怕要磋磨他十年二十年，他也只能忍着不是？ “我错了，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见他低眉顺目的模样，楚寒烟莫名有些窝火，冷哼：“你是怕气坏了你儿子？” 凤无眠连忙摇摇头：“不不不，你最重要，还有……儿子有曦儿就够了，我们生个女儿可好？像你的，又可爱又聪明。” 望着他傻乎乎的笑靥，眼神亮的迷人，楚寒烟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她很想告诉他，别这么高兴更别这么喜悦！ 因为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未来！ “那你乖乖在家，我去去就回。” 凤无眠笑着在她眉心吻了吻，转身便走，连茶水都不曾喝一盏。 楚寒烟静静望着那背影许久，最终还是压下了所有的感动…… 这个男人不属于她。 这份温柔也不属于她。 不属于。 从前是，往后也是。 …… 齐文帝已力排众议定下了追封丽妃谥号之事，举国大丧，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是素缟丧服。 冥痕和属下背着尸体潜入皇宫时，如泣如诉之声充斥耳廓，大悲大戚，令人动容。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皇后的停棺处，就在奢华正殿宇的中央。 空气冷得出奇，俨然这并不是正常的温度，原是齐文帝怕尸体腐坏，特意寻了可保尸体不腐不朽的水晶棺来。 殿内并无守灵、哭灵之人，因为齐文帝想留一点空间给自己和元贞皇后，不愿意他们最后的时光也被打扰。 水晶棺中央，面容清丽祥和的女子正闭目长眠，她的神情如此平和，与四周的悲伤格格不入。 仿佛一片落入繁华中的轻雪，随着阳光转移，总会消融消失…… 齐文帝静静站在棺椁旁，唇瓣开开合合，好似在说着些什么。 冥痕懂得唇语，所以哪怕隔得远也“听”得清楚，没看出来这主宰天下的霸主，还有这般脆弱情深的时候。 齐文帝眼眶猩红，眼底有着深深的乌青，眉宇间的皱褶很深，好似有人用刀刻下般，可眸光却很温柔。 似乎想把握这最后的时光，将这一生敛藏在骄傲、谋略和自尊之下的爱恋告诉她。 全部告诉她。 他说得情深耐心，缠绵悱恻，只可惜再多的情话、悔意和痛苦也没了倾听的对象。 他将深情诉之于无尽冬夜，期盼夜能将一切包容传递。 希望她走得慢些……再慢些……留下让他追赶的机会和时间。 不会太久，不会太久…… 凯公公望着皇上一夜之间白了的青丝，轻轻擦拭鬓角的泪，低声道：“皇上……您已经一日一夜不曾进食了，也该用膳了。” “再等等，朕再陪陪她……” 再等等。 再片刻就好。 因为一旦离开这里，他便不再是她孙澳竹的情郎了。 他会变成齐文帝，变成那个和她相隔万里的帝王。 所隔除了生死，还有山海。 所以再等等吧，这是他最后的软弱。 “皇上……” 凯公公正开口，突然齐文帝身躯一颤，重重朝一旁倒下。 “来人啊！皇上晕倒了！” “快去请御医！” “太医令呢？” 齐文帝并非晕厥，动手的自然是冥痕，他用内力隔空点了齐文帝的睡穴，反正他一日一夜不眠，“晕倒”了也正常。 殿内乱作一团，人们七手八脚将齐文帝抬了出去，冥痕又用内力放下了殿中的幔帐，风雪飞舞间，宛若阴间降临，吓人得很。. 第210章 脱壳离宫 冥痕抱着尸体悄然踏入幔帐之中，抬手准备脱下元贞皇后的凤袍给尸体穿上，这才发现这于可怜的元贞皇后竟是个优雅雍容的美人。 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却不破坏她的气质。 最令人震撼的，是她眼角的泪痕。 这泪是齐文帝的还是元贞皇后的，无人得知。 “抱歉。” 冥痕和属下的动作很快，他们脱下凤袍给尸体穿好，属下乃楚寒烟亲手调教的易容高手，虽然比不上楚寒烟，却得她三分一的真传。 他灵活替尸体梳了发髻，上了大妆，竟叫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确保万无一失后冥痕抱着元贞皇后迅速离开。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元贞皇后，也不再是丽妃，而是孙澳竹。 是孙家那灿烂自由的女子。 …… 翌日。 皇宫大丧之礼正式开始，楚寒烟因初怀身孕被免了守灵哭孝，凤无眠、楚墨池则不能免除。 二人不在，府中又没有长辈照看着实令人担忧，亏得楚寒烟自己细心，命人寻了一些有经验的妈妈来。 最终楚寒烟相中了一名寡妇，这寡妇早年家境不错，有些学识和气韵，因为家中变故最终只剩她一人，孤苦无依的，让人见之心软。 “就你了。” “谢王妃，王妃万福。” 寡妇轻笑行礼，被楚寒烟一把拖住。 “您……咳咳，你无需多礼。” “要的。”寡妇莞尔，轻轻拍了拍楚寒烟的手背，道，“毕竟这是礼数。” 楚寒烟无法，只能硬生生受了她一礼，道：“我有一些疑惑要请教孙姨，孙姨你陪我去庭院中逛一逛？” “荣幸之至。” “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是。” 反正在王府内，王妃应该没什么危险。 而且王妃武功不弱，一般之物根本伤不了她。 两人顺着小径漫步，空中有新雪簌簌而落，孙姨笑了笑，缓缓撑起竹伞遮过楚寒烟的头顶。 哪怕身着最质朴的衣物，也难掩她举手投足间的贵气。 楚寒烟有些受宠若惊：“您不必如此的。” “王妃，丽妃和元贞皇后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孙姨，您若对我太客气，反倒是容易露出破绽。况且只是撑伞而已，无碍的。” “辛苦您了。”楚寒烟愧疚道，“身体可还有大碍？” “早已无碍了，我要谢谢您。”孙澳竹轻笑抬眸看向天幕，眼神一扫雾霭暮沉，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惬意，“若不是您，我怕是当真要被埋入皇陵里了，活着不自由，死了也不自由。” 犹豫再三，楚寒烟轻声道：“那您和皇上……” 孙澳竹浅笑：“那过去了，对对错错，是是非非，早已湮灭在了岁月和光阴里，莫要再提亦无需再提。” 她的眉宇中不见一丝阴霾，那种疏朗和豁达，瞧得楚寒烟心生钦佩。 毕竟若是她，她怕是死也不会原谅吧？ 楚寒烟颔首：“好，那就依您所言不再问，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再一起离开这里。” “您也要走？”孙澳竹惊讶道，“那凤无眠……” 楚寒烟淡淡道：“孙姨，他不是我的良人。” “孩子呢？” “孩子是我一个人，和他无关。” 孙澳竹听罢并未多问，情之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好，那我们一起离开此处。” “嗯。” 楚寒烟突然回头对孙澳竹眨了眨眼，后者微微一愣，且见楚寒烟突然轻呼一声，重重倒入了孙澳竹的怀里。 这可吓得孙澳竹够呛，连忙问她是否妥当。 凤字护和管家卫急忙赶来，楚寒烟道：“多亏了孙姨，否则今日我和孩子恐怕都不得好。” 众人听罢，只差没把孙澳竹当成神明供起来，千恩万谢的，叫孙澳竹满是无奈。 楚寒烟这是想提高她在王府中的待遇，但若平白无故定会惹人怀疑，这才来了一处恰到好处“救命之恩”。 这个丫头，心思可太缜密了。 …… 皇宫的葬礼自然是隆重又庄严的，却把大臣们折腾的够呛，等一切过去楚寒烟再见楚墨池时他已瘦了一大圈，可怜巴巴对自家女儿撒娇。 “你看，你爹我瘦得快要脱形了，你还不陪我一起用膳吗？” 楚墨池一边说，一边撸起衣袖露出胳膊，实力演示自己的“瘦”。 楚寒烟哭笑不得，让人准备了膳食来，但她一闻到饭菜的味道便不住掩鼻干呕。 “爹，您自己吃吧，女儿就不用了。” “这怎么行！曦儿说了，你昨日也只用了一点，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住的。” 说到底，楚墨池装可怜卖萌也只是希望女儿能多用点膳食，生怕她长久这样“不吃不喝”，肚子里还有个小的，指不定就会出意外，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楚寒烟点点头，鼓起勇气逼着自己吃了点，可食物刚下咽喉便有如刀割，她立即冲到一旁呕吐起来，纤细的身躯不住颤抖，叫楚墨池的心都快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爹爹的错，烟儿你可还好？” 就在楚墨池想寻水给楚寒烟漱口之时，一只大手突然覆上了她的背脊，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 “来，漱个口可好？” “嗯。” 男人小心翼翼伺候楚寒烟漱口，又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捻了一颗糖渍梅子喂入她的口中。 这一套做起来是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可好些了？”他轻声问，眼中含着担忧。 楚寒烟缓缓摇头：“没事。” 把人安顿在椅子上，凤无眠轻声问：“今晚可有什么想吃。” “不想吃……” “吃一点吧。” “那就面吧，可好？” “好，我让厨娘去准备。” 凤无眠言罢，笑着对楚墨池打了招呼，自然而然退掉身上的素色华袍，熟练地走去了膳房，与厨娘交代去了。 都说君子远厨疱，可在凤无眠的面前似乎没有这些顾忌，他仅是想让她好而已。 厨娘细心准备了鸡汤什锦面，汤色浓郁，香气扑鼻，就连楚墨池闻了也食指大动，可惜的是楚寒烟只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 第211章 他的眼里就有星星啊 凤无眠见状，眉心蹙得更紧了，对楚墨池说一句：“岳父您好好照顾她，我去去就来。” 对于凤无眠这副“保护者”的姿态楚墨池不爽极了！ 他的女儿他当然会疼成掌心的宝贝，还用得着你来交代吗？ 气哭！ 这让楚墨池有种女儿被抢走了的错觉！ 楚墨池一脸不耐烦：“知道了，你去吧。” “好。” 知道女儿确实辛苦，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楚墨池便说起了齐文帝的事来。 “皇陵封闭之前，皇上一个人在皇陵中呆了一整夜，那时候皇上已经瘦得脱了形，几日几夜不得好眠，我们都以为他要扛不住了，毕竟皇上和皇后娘娘风风雨雨走来，谁又真的能离开谁？” 楚寒烟来了兴致，笑眯眯道：“然后呢？” “然而一夜之后，皇上竟然又打起了精神，你说奇怪不奇怪？” 楚寒烟有些诧异，惊讶道：“皇上突然打起了精神？” “也不是突然吧，该只是想明白了。皇后娘娘去了这么些时日，是梦是醒是虚幻，他都该看清了。”楚墨池颔首，“毕竟是一国之君，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重担。” 楚寒烟垂眸道：“他能振作也是好事。” “是啊，”楚墨池感叹，“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若皇上倒下了，一时之间还不知道哪位皇子能担当大任。” 楚墨池又坐了片刻，等小公子结束今日课程后，两爷孙又其乐融融处了一会，楚墨池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 凤无眠匆匆来送，但他身上有一股刺鼻的气息，一靠近楚寒烟她就吐了，吓得凤无眠连忙退避三舍。 楚墨池翻了个白眼道：“王爷您这是作甚去了？” 凤无眠小心翼翼和楚寒烟保持着距离，轻笑道：“岳飞，女婿失礼了。” “堂堂摄政王，哪怕在府中也该注意仪容形象。” “是，多谢岳父点拨。” “嗯。” 能教训凤无眠，他还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楚墨池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眯眯地走了。 凤无眠又对楚寒烟道：“你去休息，我还有点事。” “嗯。” 楚寒烟点点头，软绵绵的模样就像是一团糯米团子，柔到了凤无眠的心里。 入睡前，小公子陪着娘亲给她读书，美名其曰说是教妹妹明理、识字。 经过凤无眠的洗脑，小公子已经笃定自家娘亲怀的是一个妹妹了。 不过短短数日，就妹妹长妹妹短的，忙前忙后，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但小孩子精力有限，没过多久他便一下一下“小鸡啄米”起来。 楚寒烟无奈一笑，喊来重兰将他抱走，自己则是在榻上辗转难眠。 齐文帝会不会发现端倪呢？ 不会的吧，那两人的体型几乎一模一样，肤色也相近，她的易容术更不可能出现破绽。 再有，齐文帝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强悍性格，若他发现尸体是假的，怕是早就勃然大怒全城追捕了。 所以他应该没发现异常，只是已从悲伤和苦痛中走了出来而已。 果然啊，说什么无法忘怀，谈什么一生情长，不过是林中烟、塞上雪。 一吹一照，烟消雪消。 楚寒烟想着想着，突感腹中饥饿，顿时哭笑不得。 她轻轻拍拍自己的小腹，温柔道：“你这个不安稳的小家伙，走，娘亲带你觅食去。” 楚寒烟起身，随便套了件外袍又拒绝了丫鬟们的陪伴，径直朝膳房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楚寒烟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咧响，有人战战兢兢道：“王爷您不要着急，这个手擀面它比较筋道，要煮软一些，容易克化。” “嗯。” “若想着让面营养好些，在和面的时候可以往里面打上几个鸡蛋。” “好。” “这火候也非常重要，您可得看住了，否则辛苦吊的汤底就要作废了。” “好。” 朔月已近，空中并无光亮，男人的身影在明灭的灶台前显得格外认真，又意外笨拙。 他小心翼翼照看灶火，时不时注意高汤又手忙脚乱下面。 因为太生疏，身上的衣袍还被星火烫出了洞来，脸上也乌漆漆的，横七竖八，滑稽得很。 此时的他哪里像是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摄政王？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想要安抚怀孕的妻子的普通男人。 又钝又蠢，却有着一颗拳拳的真心。 楚寒烟瞧着，不知为突然想落泪，心好像泡在酸水中似的，又涨又涩。 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引起男人的察觉。 他惊讶抬头，如同做错事情的小孩儿般局促一笑，尴尬道：“烟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味道不好闻，你先出去等我好吗？” 他并未忘记方才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她的事情。 “喂，凤无眠。”楚寒烟开口，闷闷的。 “怎么了？”凤无眠耐心地问。 “我饿了，想吃面。” 凤无眠先是一愣，仿佛有些受宠若惊，嘴角也漾出了清雅好看的笑。 灶火将这抹笑镀成了浅浅的金色，分外温暖，躁动人心。 “好，那你等一等我。” “一个人吃面没意思，你陪我一起吃点？” 楚寒烟接二连三的“撒娇”叫凤无眠兴奋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重重点头，烧火的劲头都更大了，结果就是……面有些煮糊了。 凤无眠心中恨得要命，轻声道：“别吃了，我让厨娘再准备一碗。” “不用，等不及了，就这个吧。” “……你别勉强，不好吃就吐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楚寒烟本以为自己会吐，毕竟厨艺高超的厨娘做出来的面，肚子里的小家伙都受不了，更别提凤无眠这一手面糊糊了。 但没想到她一没恶心二没反胃，不知不觉便把整碗面吃完了！ 不得不说，这面看起来不怎么滴，吃起来是“真香”啊！ “咳咳……”楚寒烟擦了擦嘴角，微红着脸矜持道，“嗯，谢谢……你女儿喜欢。” 凤无眠眼神都亮了，盛满喜悦的眸子漂亮得好似倾泻了整片银河，璀璨浪漫。 楚寒烟突然想起当初这个男人带着自己在林中穿梭，带着自己去古树之巅看星星…… 其实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呢？ 他的眼里就有星星啊。. 第212章 你女儿要吃 吃饱喝足的楚寒烟捧着凤无眠给她冲的甜茶，如同一只犯懒的小猫般缩在膳房的小凳子上。 红泥火炉还燃着，铜制的水壶正咕噜噜冒着小泡泡，青烟袅袅，氤氲了凤无眠认真的侧脸。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一簇一簇，或明或暗披着火光，好似一出流光溢彩的画卷，在楚寒烟面前变幻流转。 她静静看着，细细听着…… 岁月在这一刻似乎暂停，红尘间的爱恨情仇，痴怨纠缠，在火光的一荡一晃中都已飘然远去。 只有身边的这个男人，褪去一身的骄傲和锋利，收敛才情、蛰伏风霜，默默于她以陪伴。 楚寒烟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道：“凤无眠，你到底想要什么？” 凤无眠拨动炉火的手微微一顿，羽睫轻动，笑道：“怎么这么问？” “好奇罢了。” 凤无眠想要什么？ 凤无眠沉默了许久，徐徐道：“年少时，心中有怨亦有仇，意难平，恨难消，眼中除了**便是**。 年长后，一将成名万骨枯，踏着腥风血浪踩在权力巅峰，我手掌乾坤，挥斥方遒，却依旧痛难平，苦难消，因为我弄掉了我的宝物。 而今，苦难散尽，星河长明，我只愿春有轻雨，夏有凉风，秋有硕果，冬有皑雪，可烹浮世清欢，百煮成茶，邀卿共赏共品，岂不快哉？” 楚寒烟心尖微微发疼，垂眸道：“你想的还不少。” 凤无眠耳廓浅浅泛红：“嗯，自然不能少。” 还有许多许多，等你我之间再无芥蒂，我慢慢讲给你听可好？ 他眸光情深，有点羞怯，又有点忐忑，还有着浓浓的期待。 这氛围让楚寒烟胸口闷痛，她“咚”得放下茶盏：“我要走了。” “明天还吃吗？”凤无眠迫不及待地问。 “不吃！” 楚寒烟硬气回了一句，可偏偏这肚子就要跟她作对，她突然打了个舒适的饱嗝。 “嗝～” 尾音颤颤，混合着咕噜噜的水声，叫楚寒烟瞬间气势全飞，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 凤无眠没忍住笑了，然后竭力用咳嗽掩饰，免得这小女人发现了发脾气。 虽然她发脾气可爱的紧，但发脾气不利身体康健。 “你笑什么！”楚寒烟炸毛，双眼瞪得浑圆。 凤无眠求生欲爆发，否认三连：“不，我没有，别瞎说。” 楚寒烟窘迫得脸上飞起一团绯色：“吃不吃别问我，问你女儿，我要去睡了！还有，你女儿说你臭死了！” 凤无眠：“！！” 言罢，楚寒烟起身健步如飞地跑了，还不忘丢下一句。 “记得洗碗！” “……好。” 凤无眠一边答应，一边嗅嗅自己身上的烟火气息。 许久后，他脸上再次扬起了笑，久久不曾落下。 然后便当真动手把碗洗了，吓得厨娘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埋了！ 可怕，太可怕了啊！ 王爷该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 翌日。 楚寒烟起了个大早，说要去一趟锦绣坊给孙姨裁一身衣服，毕竟孙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凤无眠因扬州一案突然有了进展不得不回衙门处理，再三嘱咐她要小心后，便亲自把她送去了锦绣坊。 锦绣坊中，冥痕正在等待。 “如何？皇上可有动作？” “回禀主子，暂时没有。” “京中可还有其他事？” “除了玉帛候发疯毙命之外，并无特别。” “玉帛候发疯了？” “是的，突然狂性大作，已于昨夜毙命。” 楚寒烟暗忖这玉帛候运气真是不好，听闻刚刚康复没多久人就没了，她对孙澳竹道：“看来一切已经大安了。” 孙澳竹点点头，仿佛是有点遗憾，又仿佛是彻底解脱，笑道：“如此也好，总算不怕牵累你们了。” “孙姨，你脸上的易容每隔一个月就要取下来一次，否则皮肤会承受不了，等日后离开燕京城，您就无需再易容了。” “好。” 楚寒烟给孙澳竹定了好几身衣物，方才心满意足欲回王府，然而路上突然遇到一队人马抬着棺材急急而过，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行色匆匆，步伐敏捷。 是练家子？ 楚寒烟好奇多看了两人，突然听到有人议论。 “奇怪了，怎么又遇到抬棺材的了？今儿个我都遇到三回了。” “哎呦，不仅是你，我也遇到了两回，这是咋回事啊？” “奇怪了不是么？” 楚寒烟心中一沉，对凤十道：“我在锦绣坊落了点东西，回去一趟。” “是。” 凤字护卫们并未多想，回到锦绣坊后，楚寒烟屏退左右招来冥痕果断吩咐。 “冥痕，你马上带孙姨离开燕京城。” 冥痕不解：“主子？可是发生了什么？” “皇上十有八、九发现尸体是假的，并且瞒过了我们的探子秘密采取行动了。” “这怎么可能？”孙澳竹惊呼，楚寒烟的易容术如此高超，就好似她现在的模样和原来相差十万八千里，齐文帝会察觉尸体的异常吗？“那你可会有麻烦。” 楚寒烟望着孙澳竹担忧的目光，轻笑道：“您放心，我既然出手就一定有把握，只要找不到您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孙澳竹深知楚寒烟说的对，她立即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好！我相信你！” 楚寒烟将银两、衣物以及易容药物准备妥当，一次交给了冥痕，嘱咐道：“三个月内，不要与我联系，飞鹰传书也不行，权当我们没有关系。若日后联系不上我，你就一直跟着孙姨，直到我们约定期满。” “是，主子。” 楚寒烟又轻轻抱了抱孙澳竹：“娘娘，愿您此生海阔天空，恣意无忧。” 孙澳竹心中酸涩，在回抱楚寒烟片刻后，轻轻在她耳畔道：“谢谢你，请放心，为了你和曹嬷嬷，我一定好好活着。” 言罢，孙澳竹毅然跟着冥痕离开，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楚寒烟不急不慢在锦绣坊睡了一觉，醒来后便对凤十说新请来的佣人孙姨不见了，店铺里收益的银票也不见了。 凤十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立即派人去寻孙姨，无果，遂报官处理。 与此同时有人来报，说燕京城突然关闭城门，所有入口都被严加把控，除非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此令一出，满城哗然。 楚寒烟暗忖果然如此，齐文帝又不是酒囊饭袋，能瞒这么久已经是钻了他心神大乱的空子了。 是夜，楚寒烟终于等待了暗龙卫统领——战影。. 第213章 向死而生，便可破局 齐文帝麾下两大直属护卫队中，骁龙卫在明，暗龙卫在暗。 除非涉及护国之本的大事，暗龙卫绝不轻易出手。 换而言之，齐文帝是当真愤怒。 明华宫。 战影放下楚寒烟，恭敬后退一步：“主子，楚御史已带到。” “退下吧。” “是。” 战影武艺高强内力深厚，转移腾挪之间大有御风而行之势，一上一下，比过山车还刺激，差点没把楚寒烟给颠吐了，楚寒烟扶着墙歇了许久才打起精神看向齐文帝。 许久未见，他身形消瘦了不少，显得龙袍略微宽松，满头华发一丝不苟束起，眼角刻着深深的痕迹，眸光却锐利得让人心惊。 齐文帝的身边停着一副水晶棺，棺内躺着一具身着凤袍的尸体，正是本应该躺在皇陵之中的“皇后”。 “来了。” 他的嗓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臣楚寒烟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齐文帝低头，淡淡道：“过来看看。” 楚寒烟颔首向前，棺中尸体雍容华贵，仿佛只是睡着了般，一手藏在凤袍之下，一手则随意搭在一旁，掌心向外翻出。 只一眼，楚寒烟便晓得了破绽在何处，不由得心生感叹。 “你认为这是娘娘吗？” 楚寒烟坦然道：“不是。” 齐文帝静静凝视楚寒烟：“为何？” “皇后娘娘的手看似纤细修长，莹白如玉，但她早年乃将门虎女，善骑射，所以掌心有茧，颇有筋骨。而眼前这具尸体掌心虽然也有茧子，但柔弱无骨之态并非娘娘之手。” 楚寒烟镇定说着，当初为了以防万一，楚寒烟是替这具尸体武装到了牙齿，手亦然。 她还特意命冥痕在皇后尸体大妆之后才掉包娘娘，不料千算万算，棋差一招。 那便是皇后都已入可棺材，堂堂帝王还会去拉尸体的手。 不仅楚寒烟没料到，孙澳竹也一样没料到。 齐文帝嗤笑道：“连你也能一眼看出这不是皇后，但朕却足足被欺骗了许久，你说……朕是否太冷血了，这才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来？” “旁观者清。” “好一个旁观者清，朕可以确定，这具尸体是在大妆到入皇陵之间调换的，爱卿怎么看？” “皇上心细如尘。” “却也没什么作用，城中所有新逝的尸体都朕找了来，没有一副是皇后，倒是发现一员外郎小妾的尸体被偷了，身形体魄和皇后极为相似，你说巧不巧？” “巧。” “呵呵……” 齐文帝笑，即使在氤氲的暖灯之下，他的眼神依旧是极冷的，似乎能看破人心，楚寒烟迎着他的视线屹然不动，两人如同博弈般，只有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在不断蔓延。 “坐吧。” “谢皇上。” 楚寒烟缓缓落座，两人面前摆着一副棋局，正是四大名局之一的困龙。 齐文帝轻轻摩挲着掌中的棋子，道：“听说你报了官，家中有内贼？” “劳皇上挂牵，的确如此，幸而损失不大。” “抓到了吗？” “没有。” “你对这小贼挺好，连续挑了几匹素色锦布给她做衣衫，倒是舍得。” 楚寒烟怕委屈孙澳竹，故意选了几匹看似普通实则舒适名贵的料子给她裁衣，不料齐文帝连这个都查清楚了。 “付错了而已。” 楚寒烟不急不缓，从容自若。 “朕倒觉得，这小贼的身形和皇后娘娘也有些相似。” 齐文帝说着，轻飘飘抛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给孙姨裁衣的明细，正是锦绣坊中所用。 楚寒烟语气很淡：“皇上有话请直言。” “朕听闻魁仙老翁会炼制一种十分奇特的丹药，名为龟息丹，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你可有话想对朕说？” “没有。” “……不悔？” “臣不知皇上所言为何事。” 齐文帝陡然收紧握着棋子的手，气氛陷入僵滞，吓得一旁的凯公公都止不住冷汗之流。 良久后，齐文帝突然道：“呵呵，你棋力非凡，朕许久没和你下棋了。” “皇上谬赞。” “可知此局？” “知，皇后娘娘生前给臣看过，此乃困龙棋局。” “依你看，此局可有破解之法。” “有。” “什么？” “请恕臣失礼了。” 楚寒烟执棋落子，棋盘局面瞬间改写，虽然白子损失惨重，却也用血肉劈开了一条生路。 她缓缓道：“向死而生，便可破局。”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 齐文帝低声喃喃，掌中棋子被他狠狠碾碎。 声音也从最初的轻缓慢慢变得沉重、压抑甚至是带着点点的痛苦，比空中悄然落下的夜雪还刺骨，还冰冷。 耳畔似有风声呼啸，他听着听着……突然扬起头颅，大笑起来。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哈哈哈哈……怎么，在朕的身边，锦衣玉食高枕无忧，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就这么痛苦？就要死了？” 他凶狠质问，眼眶泛着刺目的红泽，如同一头被伴侣背叛、抛弃的荒原孤狼。 愤怒！ 悲伤！ 怨念！ 楚寒烟不言，齐文帝低吼道：“回答朕！楚寒烟！回答朕！她为什么要离开朕！背叛朕！” 楚寒烟轻缓道：“智者乐山，仁者乐水，道不同，不相为谋。” 齐文帝胸膛剧烈起伏，许久后才道：“好，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皇上逝者已逝，您请节哀。” 齐文帝恨不得掐断楚寒烟的脖子！ 去他娘的节哀！ 那是他的皇后！ “楚寒烟，你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不敢罚你？朕乃真龙天子！无需理由和证据，朕当场杀了你楚墨池和凤无眠也屁话都不敢说一个！只要真乐意，你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永远埋葬在此处！” 这一刻，齐文帝是当真想把所有的恨都宣泄到楚寒烟的身上。 将她抽皮剥骨！ 将她碎尸万段！ 这些日子里他的悲恸和绝望，他想加倍奉还，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是—— 楚寒烟毫不畏惧地抬头，凤眸平和、静谧地与齐文帝对望，眼中不曾有一点的心虚和慌乱。 “皇上不是不敢，而是心中有情放不下娘娘罢了。”. 第214章 无情，亦深情 “狗屁！”齐文帝怒极而笑，带着一丝被看破的狼狈，“她舍朕而去，朕怎么可能对她还有情！朕已封锁城门，布下天罗地网，等在她归案后，朕剥了她的皮！” “若皇上当真无情，便不会发现娘娘的尸体被掉包，因为没有一位有理智的帝王会再拥抱甚至触碰已经入棺的皇后，这会冲撞帝王的真龙之气，于祖宗礼法万万不得！当然，您更不会在明知皇后可能活着之后依旧举行葬礼！ 皇上，您早已做出了选择！您选择了葬礼，选择了元贞皇后的薨逝，您已用您的方式，成全了孙澳竹余生的自由！” 这个男人并非她们所想的冷血，他对孙澳竹，无情，亦深情…… 楚寒烟清雅的嗓音徐徐而落，四周静得连烛火和轻雪的声音都听得到…… 簌簌连绵。 如泣如诉。 齐文帝僵硬着身躯慢慢收敛了愤怒，他缓缓起身背对楚寒烟，久久凝望那飘摇不断的飞雪。 雪花落在窗棱之上又被室内的热气融化，一点一滴，渐渐化成了冰之泪。 它沿着宫墙缀下，最后凝结成冰，再无一丝暖意。 齐文帝没说话，楚寒烟便默默陪伴着他。 他是帝王，这天下容不得他的软弱。 今晚过后，他对孙澳竹的嗔痴爱怨，一切一切，都将敛于这片风雪之中…… 天色将亮，齐文帝终于回眸轻笑道：“楚寒烟，你可知罪？” 这一刻的齐文帝身姿笔挺，骄傲如初，哪怕苍老了许多，但他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睿智从容的的帝王。 显然，这个男人胸怀极为宽广。 楚寒烟见危机已过，得寸进尺道：“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齐文帝静静审视楚寒烟，后者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镇定淡然。 这份心性和魄力，这脸皮的厚度，齐文帝自愧不如。 若楚寒烟是男儿，说不定他会为了避免麻烦索性斩草除根！ 可偏偏她是个女儿家，是他挚友的掌上明珠，是凤无眠的心肝宝贝，也是大皇子的先生谋士，更是楚承曦的娘亲，是他钦佩的逍遥散人，更……是孙澳竹的救命恩人，打不得，骂不得，动不得，气煞他也！ 是的，比起痛恨楚寒烟，齐文帝的内心深处更庆幸有她，是她从他的冷漠和独断中救了孙澳竹。 他无法否认，那一瞬间，她可能还活着的喜悦远远大过了他被她抛弃的悲伤。 他恍然明白，她还活着，便是他心底最深的希冀。 终于，齐文帝冷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楚寒烟，这句至理名言你不知吗？” 楚寒烟咋舌道：“可这不是昏君之言吗？” 齐文帝被噎了一下，下定决心要将楚寒烟抓下牢狱，关他个十天八天。 就在此时，楚寒烟突然拿出几册厚厚的书册，封面赫然写着《新农书》的字样。 她眨了眨漂亮的凤眸，“嘿嘿”一笑道：“皇上，完了告诉您，《新农书》编纂臣已完成，另，大皇子已将臣所言的作物寻了回来，不出三年就能广泛种植。” 齐文帝震惊，连忙接过浏览，眼神越来越明亮，神情越来越激动。 “好！好啊！哈哈哈哈！” 楚寒烟撰写的《新农书》除了从节气、季节变化上记载了各地农耕要务之外，其中还有农具、肥料、作物特点、虫害预防、土质改进以及混合耕种等等概要，再加上楚寒烟推荐的新农作物…… 有了这些法宝，岁物丰成、五谷丰登将不再是老天的赏赐，他们也能更多的提升农产量。 一旦国库丰盈，粮仓满溢，再配以早先楚寒烟改造的战争杀器，一统天下也不再是美梦。 见齐文帝笑得开怀，楚寒烟的马屁张口就来，十分顺溜：“臣预祝吾皇千秋霸业，万载流芳！” “你……”齐文帝死死盯着这可恶的家伙，硬生生头发都白了两分，“你……楚寒烟！好你个楚寒烟！” 楚寒烟一脸无辜：“皇上，臣这是恭贺您呢。” 恭贺你个大头鬼！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你以为这样朕就会既往不咎了？反了天了你！” 废话！ 当然早有预谋，否则屁颠屁颠进宫给你虐菜吗？ 但楚寒烟的面上十分恭敬：“并非如此，臣只是想，既然皇上能放纵他人欺凌、抹黑、辱骂于那人，必然是不喜的，既然不喜，那臣便不再顾虑了。” “哈哈哈，好一个不喜，好一个不喜啊……” 他怎么可能不喜？ 他只是太想赢！ 太想赢了！ 于天下他是帝王，于情爱之中他也要做主宰！ 他天生如此，而孙澳竹也是同样的倔强！ 正是因为这般，两人才会被彼此而吸引，同样因为这般，他们才会谁也不愿服软，最终两败俱伤。 望着齐文帝受伤、倔强甚至有点小委屈的神情，楚寒烟轻声道：“皇上，圣人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您经历做您的天下之主，她自由做她的草原之鹰，两全其美，岂不快哉？还是说，您真想让明珠藏于棺椁？” 齐文帝牛脾气又上来了。 “朕是天子！为何不可兼得！” 楚寒烟眼珠子一转。 “皇上真想知道？” “说！” “说了您别生气。” “朕恕你无罪！” “哦，因为您配不上那位的一世专心，无限深情。” “你……你……” 眼瞧着齐文帝要暴走，楚寒烟撇撇嘴捂着小腹道：“是您说了恕我无罪的！臣这里可有证人呢！” 想起楚寒烟肚子里的小的，齐文帝怒火下去了一大半，还是咬牙切齿道：“滚犊子的证人！给朕滚！马不停蹄地滚！朕不想再看到你！” “是，臣遵命！” 楚寒烟飞快地应下，逃一般地出了明华宫，边逃跑边喊：“战影！快出来！送本大人回去！” 凯公公见状忙道：“奴才去送送楚大人！” 言罢，凯公公也脚底抹油，溜得迅速。 明华宫宫门前，凯公公终于追上了楚寒烟和战影，他拍着胸口道：“哎呦我的楚大人，您可真是……可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第215章 如果我不需要你了呢? 楚寒烟知道凯公公是担心自己，莞尔一笑道：“本大人这不是全身而退了吗？” 凯公公白眼都快翻烂了：“您可真是老虎嘴上拔毛啊！也不怕皇上扒了您的皮！”真是把他一老太监吓尿了好咩？ “皇上仁慈睿智，自然知晓他和娘娘缘分已尽，当然，皇上还知晓我对大齐的意义嘛～若杀了我，谁来帮他修订国策？谁来替他御行天下，行正道、立圣威？嘿嘿，公公，您说我说的对吗？” 凯公公：“……”真真没见过比楚寒烟还持才而娇的人啊！ 可偏偏她所言极是，楚寒烟的才华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为过，他是不知道当年的璇玑老人有多厉害，找他看来，楚寒烟比璇玑老人还逆天。 当然，若《新农书》没完成，楚寒烟也不会如此冒险的。 “老奴这颗心，可真是七上八下的。” “让公公费心了。” “咳咳……”凯公公清了清喉咙，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道，“那位现在去了哪？” “不知道。” 凯公公急了，红着眼道：“奴才只是担心她，不会做什么的，您怎么不信奴才？” 楚寒烟拍拍凯公公的肩膀，叹息道：“并非不信公公，只是不信我自己，你也知道我和皇上认识多年了，万一有天我突然心软告诉了皇上那位的行踪，那不就完蛋了吗？所以我跟那位说了，尽管走，莫回头，偶尔报个平安即可。” 这都可以？ 凯公公傻眼了：“您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呀。” 凯公公气得跳脚，看了眼还长的出宫路拂袖而去：“得了，您赶紧走吧！” 言罢，这老公公当真骂骂咧咧地走了，楚寒烟也不在意，只是轻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好好照顾皇上，别把他气坏了。” “可闭嘴吧您！” “哈哈哈哈！” 楚寒烟笑得前俯后仰，无论如何，这危机是暂时渡过了。 战影正准备将楚寒烟送回摄政王府，被后者一口拒绝：“别！你送我出宫门，我自己回去便可。” 那过山车她是无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战影颔首，带着楚寒烟一跃而起，眨眼间落到了宫墙之外，丢下“大人一路小心”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寒烟：“……”想打人为什么？ 此时的楚寒烟还不知道凤无眠找她都快找疯了！ 最初凤无眠并未惊动他人，可随着天色渐亮，他的动作越来越大，各方探子很快就得知了楚寒烟“失踪”的消息，一时之间各方沸腾。 所以等楚寒烟慢悠悠晃回摄政王府后，凤无眠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了她。 “你去哪了？” 不仅楚寒烟一夜未眠，凤无眠也一样，他在寒夜里披风戴雪奔波了整晚，嗓音都被冷风隔得沙哑了。 “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感受着男人拥抱的力度，楚寒烟惊讶过后也轻轻推了推他，可男人的手好似生了根一样，紧抱着她不放。 无奈之下，楚寒烟道只能回拥他，“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有点事情，有点事情…… 凤无眠抓着楚寒烟的肩膀，不容她躲避的直视她，“我晓得你有很多秘密，也晓得你还有很多顾忌，我不强求你全心全意的信任，我只求你能留下一点音讯，让我有迹可循，好吗？” 别突然消失，别好像那五年一样淹没在茫茫天地里。 楚寒烟良久未答，凤无眠的心纠成一块，又小心翼翼问了一次。 “好吗？” 楚寒烟突然感觉喉咙中堵了一块软刺，虽然不锋利，却钝钝的疼。 “我……我累了，想休息。” 凤无眠听她语气有气无力，忙问：“你饿吗？” 凤无眠不说楚寒烟还没感觉，一提她的肚子便咕噜噜唱起了空城计。 凤无眠轻笑一声，揉揉她的发丝，满脸的宠溺，“你先去沐浴歇息，弄好了我再喊你。” 楚寒烟尴尬笑笑，转身走得飞快。 她宁愿凤无眠质疑她、盘问她，对她动怒、冷眼相看，也不愿意面对这样温柔的凤无眠。 就像是最硬的砗磲露出他毫不设防的、柔软的内心，讨好她、呵护她、守卫她……但他并不知道她浑身都是尖刺，一旦他将她护入蚌壳里，他终将被她的尖锐扎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 凤无眠刚开始接触膳食，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才替楚寒烟准备了一份水蒸蛋、一碗银丝鸡汤面以及一份爽口的凉拌菜以及清炒虾仁。 虽然简单，但显然都是用了心的。 楚寒烟惊讶道：“现在为何还有虾？” “我命人在海边捕的，因为是冬天用冰雪封着不会变质，你试试可还行？” 男人说着，满目期待地看着她，楚寒烟口中愈发苦涩，笑道：“你……不必如此的。” “要的。”凤无眠满眼认真，“你将辛苦度过十个月，但我作为孩子的父亲无法替你分担身体的苦难，只能想办法让你更好受些，毕竟这是我们共同的血脉，不能将她的重担全部压在你的身上。” 楚寒烟没想到凤无眠还有这样的想法和觉悟，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以这个时代男子的观念，会如此“轻贱”自己的男人几乎不存在。 这一刻，在暖暖的冬阳中，男人的温柔好似一张网，让楚寒烟隐隐感觉到沉重。她不得不面对两人意识上的偏差。 “凤无眠，你明知道我和你并非真正的夫妻，何必自欺欺人？” 她的眼神太清醒，太理智，没有一丝的情谊在其中，轻易就能把凤无眠的美梦击碎、碾灭！ “我知道。”凤无眠忍着心底的刺痛，低声道，“我亦没有自欺欺人，”我等你，等你愿意的那天，“只是你和孩子而今都需要我，这是责任，所以别拒绝……可好？” 楚寒烟攥紧拳头，良心和私心在来回拉扯，“这对你不公平，你无须如此付出。” 凤无眠：“完全把我摒除在外这才是不公平，我是孩子的父亲，你也需要我。” 楚寒烟感觉这个男人就是冥顽不灵，冷冷咬牙道：“如果我不需要你了呢？”. 第216章 为了父亲的威严啊! 楚寒烟知道自己这么说很不理智，甚至会让男人提前产生戒备心。 可他的全心全意，他的赤诚之心，他的毫无保留都让她万分纠结，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这样的他…… 更何况他还是原身所爱之人，是小公子的父亲。 凤无眠呼吸悄然停滞，仿佛被巨大的悲伤击中，但他飞快调整了情绪，故作轻松道：“若你不需要我了，那我就后退一步，等你什么时候有需要了，我再出现可好？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让你难受的，相信我。” 他笑着回答，眸中带着浅浅的波澜和痛意，语气依旧温柔。 望着男人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楚寒烟烦躁道：“凤无眠，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男人蹲在了她的面前，大手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抬头仰望她，柔声道，“我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对上男人真挚的双眸，楚寒烟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就在此时，睡得脸颊红彤彤的小公子“吧嗒吧嗒”跑了出来，他一把抱住楚寒烟，奶唧唧道：“娘亲，您回来啦？” 昨日离开前娘亲特意告诉他她要去见皇爷爷，所以小公子并不担心楚寒烟，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凤无眠：“王爷，您昨天为何夜不归宿？我等了你好久哦。” 此时的小公子白嫩嫩的脸上镀着一圈印子，雾蒙蒙的眼神绵绵的似乎能软到人的心里去。 凤无眠好脾气道：“昨天我也有事情要处理，不是故意夜不归宿的，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告知你，可好？” “真的？” “真的。” “但娘亲说了，没有提前交代的夜不归宿是违反家规的，要罚的哦。” 家规？ 小家伙这是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吗？ 凤无眠当即就笑了起来，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盼望着一个小奶娃惩罚自己。 “你说什么都可以，先吃早膳？” “好哒！” “走，我带你去洗漱去。” “嗯啊。” 一大一小很快收拾妥当，乖乖坐在了桌前，小一边晃动小脚脚一边笑眯眯对楚寒烟的小腹道：“妹妹早安，一起吃早膳呀，你要乖乖的，别闹娘亲哦。” 奶奶甜甜的童音似乎能赶走世上一切阴霾，瞬间软了楚寒烟和凤无眠的心。 凤无眠笑道：“妹妹没闹，她只是太小。” 小娃娃眨眨眼，墨玉般的大眼满是认真：“那妹妹要快高长大哦，等你出来了，我把最爱的机巧盒送你哦。” 童音软糯，慢慢平复了楚寒烟的情绪，让她从一团乱麻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她的曦儿这么好，她愿意用一切来守护他。 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很自私，但为了曦儿，她而今只能对不起凤无眠了。 楚寒烟抬眸打量了凤无眠一眼，他正细心给小公子布菜，眼角眉梢柔情无限。 “楚寒烟。” “怎么了？” “你还没说呢，家规要怎么罚？” 楚寒烟：“问曦儿吧。” 凤无眠满脸笑意：“那你说，怎么惩罚呢？” 小家伙乖巧咽下口中的虾仁，眼珠子一转道：“王爷，罚你带我出去冰嬉？” 冰嬉可谓是冬天最受欢迎的游戏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各有各的玩法，广受欢迎。小公子眼馋冰嬉了好久好久，但他身体靠不好，楚寒烟从不让他去冰上玩耍。 果不其然，楚寒烟当场就捏住了小公子的后颈皮，冷笑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啊？” 小公子小嘴一瘪，可怜兮兮往凤无眠身边靠了靠，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叫凤无眠的父爱瞬间膨胀！ 这一刻，凤无眠甚至不惜为了这小崽子对抗楚寒烟！遂凤无眠壮着胆子道：“好了，孩子想去，我们就带他去吧？” 楚寒烟瞪眼，凶巴巴的，“不行。” 凤无眠被楚寒烟吼得一愣，气焰全无。 小公子：“……” 凤无眠：“……” 小公子轻轻扯了扯凤无眠，凤无眠暗忖儿子难得有求于我，不能退让，否则父亲的尊严何在？ “咳咳……”为了父亲的威严，凤无眠再次开口，“马上就过年了，我先带他出去办些年货，见一见各方将领们官吏以及幕僚属下们，再准备一下年礼，他毕竟是本王的世子，日后本王的一切都要交给他，这些人情往来看似繁琐，但丢不得。” “哦？那冰嬉呢？” “咳咳，什么冰嬉不冰嬉，年底繁忙，暂且压下。” 小公子差点急哭了，凤无眠不着痕迹捏了捏小家伙的包子手，用眼神示意，以退为进！ 小公子心领神会，央求道：“对啊娘亲，我可以和王爷一起去办年货准备年礼物么？”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不需要我帮忙？” 凤无眠轻咳一声：“你现在是我们家的大宝贝，劳累不得，这点小事自然无需麻烦你的。” “怎么，我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凤无眠背后都被冷汗打湿了，突然灵光一闪道：“怎么可能呢？还有重要之事要拜托你，今年家中的春联就由你来写可好？” “对啊对啊。”楚寒烟还没回答呢，小家伙已经激动得自拍手了，“娘亲的字好看，娘亲写春联，我和王爷去办年货、送年礼，一家人分工合作呀！” 凤无眠被“一家人”三个字喜得眉开眼笑，“如此甚好。” 小公子接连附和：“甚好甚好。” 楚寒烟是对这爷两是哭笑不得，尤其是这一大一小的眼神极为相似，眸中还有一模一样的欢喜，真真叫人硬不起心肠。 “罢了，那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好咧！” “我去歇歇，你们随意。” “嗯啊！” 父子二人恭恭敬敬目送楚寒烟回了房间，随后相视而笑，那叫一个得意啊。 凤无眠扬眉道：“走！带你去野，咳咳，去准备年礼！” 小公子“吧唧”一下抱住王爷爹的大腿，甜滋滋道：“谢谢王爷！” 等部下们看到王爷抱着小世子出现在秘庭并宣布今日休事集体去冰嬉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第217章 摄政王舞弊! 琉璃新结烟波水，一片光明镜面菱。 寒冬之下，烟波湖湖面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燕京城中的人们都趁着日光正好，成群结队来到湖面冰嬉。 刺骨的寒冷过后，一树树晶莹剔透的雾凇挂在枝头，宛若仙境动人。 此时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被大自然的雄奇所折服，一张张笑靥熠熠生辉，叫小公子也激动非常，他死死盯着那些孩童们流畅的身影，雀跃道：“王爷，我真的可以玩吗？” 小公子向来都是从容优雅的，他的理智和聪慧得连许多大人都比不了，而此时此刻，望着他兴奋得红扑扑的小脸蛋，凤无眠才真正觉得这还是个需要家长疼爱的小孩儿。 “可以啊。”凤无眠弯腰将小公子抱起，用华丽厚重的狐裘毯子将小家伙裹得密不透风，随即往自己怀里一揣，“但他们那种难度比较高，我们先玩点简单的可好？” 凤无眠又对凤一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凤一拿出一张奢华的红木浮雕滑板，板上有座椅，各色鸟兽在其上栩栩如生，“王爷，让属下来拉吧？你和世子在板子上坐着？” 凤无眠正待开口，一旁突然传来软软童音。 “爹爹！你快点！快点！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好！爹爹一定帮你赢个头彩回来！” “嗯啊！爹爹是最棒的！” 那父女二人手牵手从小公子身边跑过，温馨的对话和笑声时不时传开，凤无眠自然没错过小公子眼中期待又羡慕的目光，遂道：“凤五，去打听一下是什么事。” “是，王爷。” 凤五的动作很快，原来是附近的商铺老板为了吸引客人搞得冰嬉竞赛，只能父子、父女或者兄弟、兄妹组队参加。头名的奖品是一个十分精巧的玉盒，一打开玉盒便会有小人儿弹出，拨动还能随之摇摆，十分罕有。 “想要吗？”凤无眠蹲下问楚承曦，语气温柔。 “可以吗？”小公子眨眨眼道，他倒没想要这个玉盒，只是想和凤无眠一起参加比赛。 他想坐一坐父亲亲手拉的冰橇，想和父亲一起嬉笑一起玩耍，仅此而已。 “当然可以！”凤无眠拍拍楚承曦的小奶袋，轻轻转了一圈，笑道，“别小觑我，我们如果参加了，头名一定是我们的！” 看着父亲威风凛凛的模样，小公子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儿，重重点头：“嗯啊！王爷最棒！” “加油！” 凤无眠伸出手掌，这是从前凤九经常和他玩的小游戏，“加油”这个词也是凤九教他的，果然小公子也伸出手和他对掌，喊：“王爷加油！” 握着这小小软软的手儿，凤无眠顿时豪情万丈，无论如何一定要替儿子赢得玉盒！ 父子二人拖着那无比珍贵精美的雪橇板到了排队的地儿，其他参赛选手都傻眼了！ 一是为了父子二人惊为天人的容貌，二是为了他们身上雅致华贵的服饰。 这商家新出的玉盒虽然罕有，但富贵人家也不缺这点钱啊，玩什么嬉冰竞赛，直接买一个不好吗？ 显然主持比赛的管事也发现了凤无眠二人，虽然他不知道二人的身份，还是小心翼翼开口：“阁下，这比赛不能请仆人代替，您可要亲自上场拉冰橇？” 凤无眠颔首：“自然。” 管事瞧了瞧凤无眠的狐裘大氅，又道：“您这狐裘价值不菲，怕是经不起折腾。” 这狐裘没有一丝杂毛，银白银白，万一挑一啊！ “无碍。”凤无眠脱下狐裘丢给凤一，看向管事道，“可以了么？” 掌柜：“……” 您都没关系，他肯定没关系啊。 凤无眠脱掉狐裘后，他修长挺拔宛若修竹般的身姿尽显，惹得一旁的女子们频频投来目光。 “啊！他好俊啊！” “这是谁家的公子啊？” “那是公子的儿子？天啊！冰雪可爱啊！” “这家夫人也太幸福了吧！” 很快冰面就站满了围观者，而凤无眠也没让观众失望，他果真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十分认真的人。 最初凤无眠因为脚滑略有落后，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位穿着特殊冰鞋的彪悍男子。 男子的小女儿放声大喊：“爹爹！快！爹爹！冲呀！” 小女孩儿的嗓音清亮，穿透力极强，落入小公子的耳中叫他憋得脸颊通红，他也想大喊给爹爹助威，可先生曾说，君子要处变不惊、淡泊名利，不可斤斤计较看中得失，有失风范。 但……爹爹是不是也需要他的鼓励？ 受了小女孩的影响，不知不觉中其他参赛选手也开始替自家长辈摇旗助威，就连围观的百姓也热情高涨，耳中充斥喧闹和欢笑，小公子终于鼓起勇气大喊：“爹爹！冲呀！爹爹！加油！” 凤无眠站稳后就听到了儿子的声音，顿时满腔热血都沸腾了，他猛得握紧雪橇，脚下一点，如同一只贴地飞行的雄鹰，眨眼便掠到了男子之前，再次发力便化作离弦之箭瞬间冲过了终点！ 他猛得落地转身，拉着冰橇在空地中划出一个圆，亮晶晶的碎冰被气劲扬上天幕，又簌簌而落，在阳光之下，好似漫天闪烁的星辰。 小公子在星辰中央欢快大笑，亮晶晶的眼好看极了。 一瞬间，人们无不瞠目结舌，回神后便是疯狂欢呼。 “哇！” “好快啊！” “太俊了，我的心啊！” 远处的凤字护卫们：“……” 远处的幕僚、将军、官员们：“……” 一个拉冰橇比赛而已，王爷您怎么连轻功和内力都使出来了？ 这是舞弊吧？ 舞弊吧！ 再认真也是舞弊！！ 从前刚正不阿、为国为民的王爷怎么学会了舞弊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痛心疾首！ 痛心疾首啊！ 其他参加比赛的小孩儿纷纷围到小公子身边，满脸的羡慕，七嘴八舌道：“哇！你爹爹太厉害了！” “是啊！你爹爹就像江湖传说中的大侠！” “好羡慕你有这样厉害的爹爹！”. 第218章 国士无双 小公子虽然读书好、人聪明，也甚少接受这样直白的赞美，尤其被夸的人还是他的爹爹，与有荣焉！ 他红着脸跳下雪橇拽着凤无眠的手开心得蹦蹦跳跳，雀跃的好似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幼崽。 “好棒！爹爹！” 凤无眠笑，抱着小公子转了两圈，俊朗的眉宇中还有两分孩子气，道：“怎样，你爹我厉害不？” “厉害！”小公子眼里都是崇拜，竖起大拇指道，“世界第一厉害！超级超级厉害！太帅啦！！” “哈哈哈哈！” 凤无眠大笑，在儿子脸上重重亲了两口。 这些话从前凤无眠都听凤九说过，果然她奇奇怪怪的用词也传给了儿子。 这一刻，凤无眠感觉自己和楚寒烟原来一直都不曾远离。 她说的话，用的词，他一直都记得。 儿子的小马屁拍得凤无眠痛快极了，他抱着他准备找管事的拿奖品，管事却道：“公子，这只是初赛，明儿个还有决赛呢。” “决赛？” 被凤无眠冰冷的眼神一瞅，那管事差点没吓得跪下来，忙道：“毕竟是价值百两的玉盒啊，明儿个午后，就在这里举行决赛，您可一定要来啊。” “嗯，好。” 凤无眠此时是自信心爆表，恨不得带楚寒烟来看一看他在冰上的英姿。 他掂了掂手里的小家伙，道：“还玩吗？” “玩！” “好，爹爹给你拉车？” “好！” 小公子重重点头，两父子再次全情投入冰嬉之中，至于其将军、幕僚和官员们想走也走不了，索性也一起耍了起来。 别说，还真挺好玩啊！ 各位大人们的童心被激发玩得不亦乐乎，故而等楚寒烟突然出现在烟波湖畔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吓得一个拽一个跌倒，滴溜溜倒了一串。 刘世楷连忙扶正发冠爬起，硬着头皮走到湖边向楚寒烟行礼：“末将见过王妃。” 刘世楷深知凤无眠有多“尊重”楚寒烟，当时凤无眠和小世子在军营骑马玩耍，满身泥泞后被楚寒烟罚站的一幕他还历历在目呢。 完了，世子身体不好，王爷带着世子来冰上撒野却被王妃抓了个正着，王爷今儿个该不会被赶去睡书房吧？ 楚寒烟眯眼道：“不是说来准备过年之礼？” 刘世楷干干笑笑：“这……咳咳，王爷是带小世子和末将们熟悉熟悉。” “是么？” “哈哈……哈哈……” 这大老男人笑得那叫一个尴尬，只希望王爷能早日发现这边的死亡凝视。 可惜刘世楷和自家王爷一无默契二无灵犀，辛亏楚寒烟看了片刻便转身走了，只丢下一句“玩完了便早点回王府”。 楚寒烟啥都没多说，一切竟然轻飘飘揭了过去了！ 刘世楷都有点不大敢相信啊！ “王妃就这样走了？” 见危机解除，张四海屁颠屁颠走了上来，气得刘世楷一脚踹了过去，“他娘的，你怕甚啊！” 张四海嘿嘿一笑：“能不怕么？你看王妃一来，凤首领都躲远了。” 远处的凤一讪讪笑笑，装聋作哑。 刘世楷：“……”都是一群窝囊废！只有他是敢于直面风雨的真汉子！“我去给王爷带话。” 张四海：“辛苦您咧！刘将军！” 凤一：“劳累您咧！” 刘世楷气得鼻子都歪了，骂骂咧咧走了。 此时楚寒烟的心中也是惊涛骇浪不歇，小公子方才笑得这么灿烂，连起色看着都健康红润了不少。 还有凤无眠，他的眼里不见阴霾，只有对小公子满满的、无私的爱。 楚寒烟无法否认，在看到两人笑容的时候她突然便心软了，连眼眶都微微发涩。 罢了，既然她和凤无眠终将注定陌路，小公子和父亲也迟早要分开，为何不让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幸福一点？ 哪怕只有一天，也算是她给他们的一点偿还吧。 …… 是夜，刚把小家伙哄睡战影便鬼魅一样出现了，楚寒烟嘴角一抽道：“等等！我要给凤无眠留个言。” “皇上有请山海先生。” 这是点名要见山海先生了？ 楚寒烟写了一封信压在纸镇下，又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天下舆图、节气图以及其他资料，易容换装后随战影去了一处别院。 这不起眼的别院掩藏在燕京城的繁华之下，格外清幽雅致。 踏入院中楚寒烟发现不仅齐文帝在，自家老爹也在，除此之外还有穆老太傅、阁老秦大人、户部尚书沈大人以及大皇子姜望。 不远处还有几个男子，他们气质淳朴，皮肤偏黑，体格宽厚，想来都是姜望请来的务农的心腹。 除此之外就是几位专做记录、低调垂首的翰林院学士了。 姜望一见楚寒烟便双眼灼亮，连忙起身道：“先生！您来了！” 穆老太傅、秦大人、沈大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山海先生。” 极为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语气满是尊重，俨然山海先生的大名他们早已听说，这可是真正的无双国士，黎民之幸啊！ 楚寒烟笑笑还礼，又对齐文帝和自家老爹拱手一礼，方才转身落座道：“皇上如此着急宣在下来，不知是何事？” 楚墨池死死盯着楚寒烟，总觉得有些这山海先生有些不大对劲，奇奇怪怪的。 生怕楚墨池看出什么，齐文帝轻咳一声道：“先生来了，就请把《新农书》给朕和大皇子以及诸位爱卿讲解一遍。” 《新农书》拿到后齐文帝便迫不及待看了一整日，却发现里面记载的知识看起来简单，落实起来却是不易，其中还有许多要素他未能很好理解，需要楚寒烟亲自来解释。 “好。” 楚寒烟将天下舆图和气节图交给战影，后者迅速悬挂，那精致详细的舆图惊得在场众人皆是大骇。 “这是……天下舆图？” 山海先生的手中竟然有天下舆图？ 有了它！ 那将来行军不是如虎添翼吗？ “对，”楚寒烟清了清喉咙，不去看自家老爹，缓缓讲解起来，“这舆图是在下结合了多种资料后绘制完成，任有需要完善的地方，但大概轮廓不会错，我就用它来给各位分析一下时节变化……”. 第219章 一家四口，永远幸福 如此厚重的《新农书》尤其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完全的？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几位老大人哪怕疲惫得很也不敢分神，生怕一个不留神便错过了。 为了记录楚寒烟所言，翰林学士们聚精会神、奋笔疾书，毕恭毕敬记下了楚寒烟所言的每个字，心中无不对这闲云野鹤般山海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怪连皇上都要亲自出宫见他！ 真真乃神人也！ 眼瞧着天色将亮，楚寒烟揉了揉眉心道：“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再继续吧。” 齐文帝知道楚寒烟身体不便，开口道：“不着急，歇息一日，后日再继续。” 楚墨池眯眼道：“皇上，《新农书》乃重中之重，应该乘早学习完毕才是。” 在沉默看来，皇上的反应很奇怪，从前若有什么利国利民之策，哪怕三天三夜不睡觉皇上也要阅读消化完，为何对这山海先生如此宽容？ 齐文帝跳脚：“朕说休息就休息！” 楚墨池幽幽盯着齐文帝，将后者盯得浑身不自在，骂骂咧咧：“看什么看，诸位大人老了不成吗？你熬得动他们可熬不动！” 穆老太傅、秦大人、沈大人：“？？”皇上！为啥突然给老臣甩锅？ 齐文帝一记眼刀，穆老太傅连忙扶着腰：“哎呦，年纪大了，扛不住啊。” 秦大人：“咳咳咳……咳咳咳……” 沈大人：“皇上，老臣眼睛都要看不清楚了！” 齐文帝冷笑：“看到了？散了，后日继续。” “谢主隆恩！” “谢主隆恩！” “谢皇上体恤，皇上，观潮，各位大人，不送了哈。” 楚寒烟也行了一礼，随即一边打哈欠一边走入院中，寻了个暖和柔软的床铺，倒头就睡。 姜望心中一紧，刚想跟入房中却被齐文帝呵斥住：“你作甚？成何体统？” 姜望一脸莫名其妙，“父皇，我只是担心先生身体，去看看他。” 看你个大头鬼！“少废话，随朕和诸位大人回宫，战影，你在此处保护山海先生，直到她醒了你再回宫。” “是，皇上！” 姜望只能随齐文帝回宫，可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家先生。 从前先生虽然也有些柔弱，可从来不曾如此疲惫过，是不是身子骨出了什么问题？ 而楚墨池不断回头对院落看了又看，愈发笃定这山海先生身份不简单。 …… 翌日，楚寒烟睡了个饱觉自然心情也不错，醒来后发现战影还在。 “你怎么还在？” “皇上命令属下保护大人。” “哦。” 战影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硬邦邦的：“大人您醒了便速起吧，皇上命人给您准备了早膳。” “什么时辰了？” “巳时。” “这么晚啦？” “呵。” 楚寒烟才不在意这男人的冷眼呢，她慢条斯理起身卸掉脸上的易容，洗漱完毕才慢悠悠走到了膳厅。 甫一进入，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楚寒烟定眼一看，啧啧，真真是不得了啊！ 人参黄酒酿鸡、松茸竹荪汤、金丝桂花糯米藕、炖辽参、煨炖鹿尾、凤凰雀鸣等等，菜式精致，模样考究，尤其是那一道凤凰雀鸣，用的是十分罕见的鸟雀的雀舌，一只鸟只取舌入膳，其它弃之，不可谓不奢侈。 由此可见齐文帝也知道自己这样差遣一个孕妇是不道德的，有心给楚寒烟补一补，只可惜楚寒烟第一眼惊讶，第二眼就吐了。 “呕……” 这一吐，把战影脸都吐黑了。 这女人，简直一点颜面都不留给皇上。 “呕……” 楚寒烟快把黄胆水都吐出来，接过战影递来的漱口水撇撇嘴道：“多谢皇上，臣服无福消受，不吃了不吃了，战统领您把菜都带回去吧，本大人要回王府。” 你这也吐过谁他娘要吃？战影嘴角一抽，道：“属下送您？” “不必。” 楚寒烟摆摆手，潇潇散散、慢慢悠悠回了王府。 因为楚寒烟给凤无眠留了言，所以哪怕凤无眠心急如焚也并未派人去寻她，直到她精神奕奕地回来他方才松了口气。 “娘亲！你回来啦！”小公子冲入楚寒烟怀中，“进展顺利吗？” 楚寒烟正待开口，有人比她更迫不及待，“咕噜……” 楚寒烟：“……” 楚承曦：“……” 凤无眠：“……” 楚寒烟：“咳咳，你女儿饿了。” 凤无眠宠溺笑笑，拍拍楚寒烟的脑袋：“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儿子本要等你用膳，没想到这都快午时了，我们还有要事要处理，你可能一个人用膳？” 昨天楚寒烟去了烟波湖的消息小公子已经知道了，他扭扭捏捏道：“娘亲，你要好好吃饭哦，我要和王爷出去参加决赛，很快回来！赢个头名！” 楚寒烟心中酸滋滋的，捏了捏臭小子的脸颊：“怎么，你娘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小公子眼神一亮：“真的吗？您要去？” “嗯，等我用膳。” “好啊好啊！” 小公子高兴得蹦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笑，活脱脱一个小傻子。 楚寒烟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埋头苦吃。 今日凤无眠准备了牛肉锅贴，鱼片粥以及几个小菜，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却叫楚寒烟胃口大开。 见楚寒烟狼吞虎咽，凤无眠时不时在旁柔声提醒：“慢点，不着急。” 楚寒烟眨眨眼：“赶不上你们比赛怎么办？” “让他们等着。” “霸道。” 凤无眠笑笑没说话，眼角眉梢都是柔意，潋潋滟滟，令人见之心醉。 楚寒烟的心脏很没骨气地乱跳一下，她立即低头吃饭，默念“清心咒”。 啧啧，男色惑人啊！ 两父子伺候楚寒烟用了膳，又等她换了一身衣物，这才欢天喜地携手出了门。 小公子左手牵着楚寒烟右手牵着凤无眠，笑容就不曾从他脸上淡去过，笑得人心头发软。 凤字头护卫跟在一家三口身后，心情也是明朗畅快。 虽然王爷和王妃之间的事他们不知情，但王爷的笑容太耀眼也太温柔，这都要感谢楚寒烟，感谢小世子。 希望往后的岁月，这一家三口，嗯，这一家四口能永远如此幸福。. 第220章 凤无眠的狠厉 烟波湖畔。 虽然凤无眠没有表明身份，但燕京城里认得摄政王的人还是不在少数的，今日的决赛便吸引了许多人围观，就连各国使者也来了，就是想瞧瞧凤无眠怎么做苦力拉冰橇。 照理说使者们也该回国了，但元贞皇后的葬礼推后了他们的归期，皇帝索性邀请他们留在大齐一起辞旧迎新过大年。 一看到凤无眠一行使者们便迎了过来，笑着道：“见过王爷，楚小姐！” “见过王爷，楚小姐！” 得知楚寒烟并未上玉蝶之后，赵云漳、完颜真和东方颂便不再称楚寒烟为“王妃”，而是改为“楚小姐”。 至于那大夏将军和晋国王爷虽无所谓但也不想太标新立异，索性也喊楚寒烟“楚小姐”。 他们喊得痛快，凤无眠的心中却一点都不痛快，尤其是湘宁郡主笑眯眯道：“楚小姐，您没事啊？前儿个晚上王爷好像派人找了您一夜，本郡主担心极了，还以为您发生了什么事呢，您可安然无恙？” 楚寒烟挑眉，幽幽笑道道：“怎么，本小姐回相府还需要向您禀告不成？郡主您住海边啊，管得可真宽。” 湘宁郡主噎了一下，委屈地垂眸，小心翼翼道：“楚小姐您别生气，我只是看王爷和丞相这么着急，这才误会的。” 楚寒烟嗤笑：“哦？” “不是么？”湘宁郡主歪着脑袋，澄澈的目光下带着嘲讽，“本郡主听说，好像丞相府的护卫也出动去寻您了呢，所以您不在相府也不在王府，您到底去了哪呢？一夜不归？真真叫人忧心啊……虽然您的生活是您的自由，但您到底是小世子的生母呢，要多多注意影响，免得叫小世子日后抬不起头来。” 这话说得，只差没指着楚寒烟骂她不知检点、恬不知耻、私生活混乱了！ 楚寒烟没理会这疯狗，轻轻弯腰捂住了自家儿子的耳朵，低声道：“别在意。” 小公子点头，担忧看着自己娘亲，楚寒烟温柔吻了吻他的脸颊，心中冷笑一声。 这湘宁郡主有点本事啊，在王府和相府之中都有探子？否则怎敢如此信誓旦旦？ “本王和丞相动兵并非寻找王妃，”凤无眠冷冷开口，“而是为了捉拿朝廷钦犯，但此乃绝密，郡主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动的？” 听着凤无眠冷冽刺骨质问，湘宁郡主狠狠打了个寒战，道：“捉拿朝廷钦犯？这……本郡主也是听别人说的，关心之下这才开口询问，你别生气……” “听谁？” “本郡主也忘记了。” “皇上、本王和丞相大人为了肃清燕京城中的探子殚精竭虑，不了还有漏网之鱼，还请郡主配合说出此人身份，否则休怪本王手下不留情。” “啊……这……” 湘宁郡主本意是提醒凤无眠楚寒烟是多么人尽可夫、不守妇道的女人，哪里知道什么探子不探子、钦犯不钦犯的？ 再说，她明明是好意，没想到凤无眠非但不感激，还好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对她咄咄逼人，疯了吗？ “郡主，你休得包庇犯人。” “本郡主没有！你血口喷人！” “那你从何处得知本王和丞相的行动？” 丞相府和王府的探子穿得都是夜行衣，行动极为隐秘，也是最后他有些焦虑了才叫探子得知一二。 而今就拔掉这些暗中的爪牙！ “这……这……本郡主错了，本郡主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湘宁郡主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试图忽悠过去，凤无眠怎么可能放过她？ “来人。” “王爷。” “将湘宁郡主抓起来严刑拷打，务必问出信息来源，若问不出来便将郡主投入天牢，按叛国罪参淮南王一本。” “是，遵命。” 湘宁郡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呼道：“凤无眠！你要抓我！你你你……你疯了吗？” “呵……”凤无眠俊美的脸上不含一丝情绪，仿若一尊无情的神祇，“郡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谁泄的密本王务必查清，郡主高风亮节，淮南王忠心耿耿，一定会理解本王的难处的，得罪了。” 凤十上来抓着湘宁郡主的胳膊一拧，后者痛得当场落泪，凄厉道：“你放开本郡主！本郡主……” “堵住她的嘴。” “是。” 湘宁郡主望着凤无眠幽渊般暗冷的眸子，手腕的痛意更是鲜明，无不告诉她凤无眠并非“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弄死她！ 只因为她说了楚寒烟几句坏话他就忘了他们的过去！ 凤无眠！好狠的心啊！ 不！ 不！ 电光火石之间湘宁郡主抢在被堵住嘴前飞快道：“是本郡主的婢女书画！是她！就是她！” 一旁的书画听罢脸色刷一下白了，“奴婢……奴婢……郡主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湘宁郡主咬牙道：“你胡说八道摆弄是非，你该死！还有，你要求的人是摄政王而不是求本郡主！” 书画快恨死这个绝情的女人了！ 明明是她淮南王的探子刺探来的消息，明明是她自己屡次三番输给楚小姐心有不甘，又不自量力想要公开羞辱楚小姐，为什么要让她偿命？ 可偏偏书画一家老小都在淮南王府，她根本没有选择啊。 “请王爷饶命，请王爷饶命啊……”书画跪下磕头，一下便泪眼模糊，“是奴婢愚蠢，是奴婢胡说八道、肆意造谣……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凤无眠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摆摆手她便被人拖了下去，至于是死是活……落入了凤无眠的手中，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这一刻……凤无眠的狠厉、无情和强大再次狠狠震撼了在场所有人。 只要触碰到他的底线，哪怕你是皇亲国戚，他也能说杀就杀，说刮就刮，说灭就灭！ 可偏偏师出有名、做法滴水不漏，将卑劣之事行的坦坦荡荡，让人寻不着一点错处！ 简直可怕！ 还有楚寒烟…… 凤无眠对楚寒烟可真是情深到了骨子里，竟容得不他人说她一丝不对。 大齐的守护战神有了弱点，这对大齐天下而言……是利还是弊？. 第221章 谢谢你，烟儿! 凤无眠轻轻拍了拍小公子的脑袋，这才看向满脸是泪、脸色煞白的湘宁郡主，“奉劝郡主一句，谨言慎行。再有，你身边的人是留不得了，上次是偷窥皇家玉牒，这次是造谣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便替郡主做主上奏圣人，请圣人给你拨几个能耐的仆人。至于你的仆人们便都处理了吧，否则再有下次，您可未必如此幸运了。” “什……什么……”湘宁郡主目瞪口呆，他要处理了她身边的人？ 那她不久等于变相被软禁了吗？ “不必谢本王，去谢圣人吧。”凤无眠懒懒一笑，又道，“还有，开春后的三月十五就是本王和楚小姐的大婚之日，诸位也留下喝杯喜酒如何？” 赵云漳饶有兴趣笑笑，挑眉道：“两位要成亲了？楚小姐愿意家给您了？” 楚寒烟当然没答应凤无眠，可望着男人朝她看来的眼神委实太动人了，他还没来得及敛藏方才的锋芒，但即使如此，其中还是带着浓浓的爱怜、浅浅的乞求、软弱和愧疚。 这个男人，骄傲如斯，强悍如斯，优雅如斯，绝情如斯……却一次次为了她退让。 又或者说…… 是为了凤九退让…… 她太傻了，她早该猜出他已经看破了她的“身份”。 若非如此早知这具身体就是凤九，他怎会对她楚寒烟如此体贴？ 凤无眠的柔情，怎么可能给凤九之外的其他人？ 他对她楚寒烟好，终究是因为凤九罢了…… 如果楚寒烟真的是凤九，说不定一个心软便原谅他了。 但她不是凤九，她也没资格替凤九去原谅谁，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了爱他已经付出了生命，谁也不能抛开那些过往把一切丢入红尘岁月里，然后佯作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 无论是凤九和他、还是她和他，都将没有未来。 楚寒烟静静看着他许久，看他眼眶微微发红，看他眸光倔强不退，看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耳畔似乎传来了男人灵魂颤栗、心脏破碎的声音。 楚寒烟口舌之尖苦得不成样子，终究是点了点头。 “是的。” 凤无眠故意在各国使者面前提起他们的婚事，虽然是替她抵挡流言蜚语、替她撑腰，但也未尝没有逼她成亲的意思。 骑虎难下的她只能答应，至于在这之后凤无眠会如何便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只能说，这是凤无眠自己选择的路。 凤无眠承认自己这样“逼”楚寒烟很卑劣，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楚寒烟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她竟然一口应下了？ 她……答应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凤无眠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半晌都晕乎乎的回不过神来。 他忍着晕眩感一把握住楚寒烟的手，嗓音都在轻颤：“你……你……” 楚寒烟唇角轻轻一勾，垂眸遮住眼中不可思议的凉和冷，还有一丝绝然：“你说过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凤无眠狠狠搂住了楚寒烟，兴奋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我不会！我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他就知道她还爱他！还爱他！ 她从崖底活着出来，坚定走到他的身边，又和他孕育了第二个孩子，不正是因为她深爱着他吗？ 他知道此时的她并非心甘情愿，他知道她心中有恨，他愿意将一生都放在她身上，将伤痛、苦困和悲恸一一抹平……他还有一生的时间，他有耐心，慢慢来，别着急！ 只要她愿意给他时间和机会，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谢谢！” “谢谢你！烟儿……” “谢谢……” 他在她耳畔轻轻开口，略带哽咽，若非人太多，他恨不得马上吻住她！用亲吻告诉他他的喜悦！他对奇迹的感激！ 无法言喻的感动，简直让他想要落泪！ “唔唔唔……我……我还在呢……” 一道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凤无眠的感动，软绵绵的小家伙艰难从爹爹和娘亲的拥抱中脱身，喘气道：“哎呀，爹爹，我还在中间呢！” 凤无眠脸色微微尴尬，弯腰将小宝贝抱起，歉意笑道：“对不起，爹爹太开心了！” 小公子也替爹爹开心，虽然他知道爹爹不可能留住娘亲，但娘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小公子紧紧抱住自家老爹，轻声问：“您幸福吗？” “幸福！” 小公子鼻子一酸，瓮声瓮气道：“那您记得要替我赢得冠军哦！” “好！” 凤无眠朗笑一声，忍不住在楚寒烟脸颊啄吻一下，笑得如同少年般耀眼，看得楚寒烟莫名恍然。 “在这里等我们，凤一，照顾好王妃。” “是！” 凤无眠脱下狐裘披在楚寒烟身上，抱着自家儿子气势汹汹参加拉冰橇比赛去了，而楚寒烟身边的氛围倒是瞬间冷寂了不少。 楚寒烟轻轻抚摸着狐裘，上面还有属于凤无眠的、淡淡的、清冷的气息…… 心愈发乱，乱作一团，让人厌恶。 赵云漳缓缓走到楚寒烟身边，轻轻道：“你当真愿意嫁他？” 楚寒烟的情绪已经收敛了，她幽幽一笑，再次恢复了那万事不愁的模样：“怎么，和您有关？” “有啊。”赵云漳坦言，“毕竟楚小姐若没有婚配，本皇子还想来求亲呢。” 楚寒烟嗤笑一声，将赵云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道：“抱歉，本小姐不喜欢比本小姐还弱的。” 赵云漳：“……”这死女人！ “楚小姐。”完颜真也开口了，神色十分复杂，“您……您……” “嗯？完颜王子可有赐教？” 最终完颜真轻笑道：“没什么，祝您幸福。” “谢谢。” 至于东方颂此人，早就在楚寒烟开口说要嫁给凤无眠的时候便走了。 走得有些快，有些狼狈，还有些委屈。 至于另外两名使者倒是淡定的很，不阴不阳朝楚寒烟恭贺一声，得了楚寒烟同样不阴不阳的回答就彼此都不再开口了。 只有湘宁郡主脸色十分阴沉，她虽然想要竭力隐藏住自己的情绪，可满心的愤怒压都压不住！. 第222章 新农具构造图 湘宁郡主狠得心脏都快浸出毒液了！ 凤无眠……竟真的要娶这个人人唾骂的破鞋？ 呸！ 凭什么！ 楚寒烟可是带着拖油瓶还屡屡夜不归宿的荡妇，到底凭什么能获得凤无眠的青睐？ 察觉到湘宁郡主淬着毒的目光，楚寒烟莞尔一笑道：“湘宁郡主，本小姐知道自己美若天仙、倾国倾城，但本小姐不喜欢女子，您再看着本小姐也没结果的，您还是收收您的神功吧。” 湘宁郡主狠狠一噎，皮笑肉不笑道：“楚小姐宁可真幽默。”脸皮比城墙还厚！ “哦，谢谢赞赏。” 湘宁郡主脸色憋得通红，她想走又走不得，毕竟她特意安排的计划快到尾声了，很快就是她的高光时刻！ 等等，再等等。 不远处拉冰橇决赛正式开始，楚寒烟这才发现原来参赛选手中还有萧驰和萧钺两兄弟？ 其他参赛选手都是普通人，要体力没体力，要内力没内力，自然不可能是凤无眠和萧驰这两个绝顶高手的对手。 两人硬是将一场平平无奇的拉冰橇拼出了高手对决、风云剧变的味道！ 可怜小公子和萧钺坐在雪橇上疾驰如飞，差点没被吓得哭出来！ 最终还是凤无眠发觉不对劲，索性一个转身突然抬手将冰橇整个抬起对儿子道：“抱紧我！” “是爹爹！” 凤无眠就这样抱着连人带冰橇一起扛上肩膀上，脚下运气而起化作一阵狂风，眨眼间冲过终点！ 凤无眠转身落地，猛烈的狂风卷起冰碴子，迷离了众人的眼，只有凤无眠稳稳站在呼啸之中，那叫一个疏狂凛冽、霸道锐利！ 用小公子的话来说那就是……帅呆了！ 但是！！ 这他娘的是公然舞弊！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好吗？！ 围观的众人无不被凤无眠的厚颜无耻震得哑口无言，只有萧钺小脸铁青铁青，站起来指着凤无眠嗷嗷大叫：“舞弊！舞弊！这是舞弊！你们输了！” 楚承曦扒在自家老爹的怀中对萧钺吐舌头：“略略略！规则又没说不能这样！愿赌服输！” 萧钺快被气哭了啊！ 以前的楚承曦多好多正直啊！这个腹黑鬼到底是谁？ 萧钺是真的喜欢这个玉盒啊，只可惜萧大人和萧夫人说了，萧钺从前大手大脚花太多，从此以后每个月只有十两银子，他要存多久才能买到这个玉盒啊？ 好不容易哀求了哥哥带他来比赛，中途却杀出个凤无眠和楚承曦。 “呜呜呜……” 就在萧钺嚎啕大哭之际，萧驰上前拍拍他的脑袋：“好了，没事。” “大哥！” “笨蛋，胜败乃兵家常事。” “他们使诈。” “兵不厌诈。” 萧钺年纪轻轻，第一次感觉到了人情的冷漠和世间的残酷，小心脏简直碎得不要不要的。 萧驰无奈，弯腰将萧钺抱入怀中，两兄弟甚少如此亲密，倒是一下抚平了萧驰的委屈。 另一头小公子“吧嗒吧嗒”跑到管事身边摊手要奖品，管事的内心那叫千百个不愿意啊，毕竟这作弊作的，太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好吧？ 可凤无眠的眼神着实可怕了，不给不行好咩？ 得了奖品后小公子彬彬有礼道了谢，管事受宠若即，随即他又“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跑回了萧钺身边，将玉盒递给他道：“喏，送给你。” 萧钺顿时不哭了，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一抽一噎地道：“嗝……给我的？” 小公子笑得开心：“嗯啊，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礼物啦！这个送给你！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萧钺破碎的小心脏马上被小公子甜甜的笑容治愈了，哇哇大喊：“谢谢！楚承曦！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的！” 小公子开心极了，凤无眠弯腰抱起他，有些心疼他的懂事，“若是喜欢便买一个好了。” “我没关系哦！”他娘亲这么厉害，会做更好的玉盒呢！ 凤无眠听着这软软的童音心都化了，轻声道：“傻瓜，别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萧钺也感动得双眼通红：“对啊，没必要的……”为了楚承曦，他可以不要这个玉盒！ 小公子：“……”不，我不是，真没有啊！ “小世子，你如果喜欢，本郡主赠你一个如何？”湘宁郡主已经调整好了姿态，仪态万千地走了上来，“阿莱，再拿一个玉盒来。” “是，郡主。” 凤无眠蹙眉：“这是你的铺子？” 那管事动作飞快，捧着一个更为精巧的玉盒献上，恭敬道：“回禀王爷，是的，这个玉盒可是我们郡主亲手设计的呢，郡主她不仅书画一绝，在这机关之术上也颇有心得，颇得淮南王和淮南百姓拥戴，您看。” 管事的打开玉盒，一只蚂蚱突然“跳”了出来，迎风舞动，栩栩如生。 一旁的人们看着，无不啧啧称奇。 “原来这精巧玉盒竟然是湘宁郡主所制，没想到郡主竟还是个机关奇才啊！” “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郡主不仅身份高贵，头脑也十分卓然呢！” “说起这个，我听说最近兴起了许多的新式农具，可以将大大提高劳作力还能增产呢，很多老木匠看了都说玄妙无比，说制造农具的人是鲁班再世，你们说，这和郡主也没有关系啊？” “哇，这个还真的不好说呢！你想啊，新式农具让我们庄稼人事半功倍，加以推广，那不是天下大兴吗？这多大的功劳啊，可偏偏无人来认领，这不就表示造出农具的人是个身份尊贵、淡泊名利不在乎虚名的么？” “对啊对啊。” 楚寒烟听罢默默翻了个白眼，能从机关玉盒瞬间跳到农具，若说这几个人不是湘宁郡主的托儿，她就把凤无眠的脑袋扭下来！ 这不，湘宁郡主莞尔一笑，道：“大家先莫要激动，说起农具，本郡主这里有一些新的农具构造图，可以免费给大家。毕竟本郡主的父王十分看重农业、关注民生更关心老百姓的生活，身为父王的女儿，我也想为了大家贡献一点绵薄之力。管事的，把构造图给大家。”. 第223章 腹黑母子 得了湘宁郡主的命令，管事的变戏法般拿出一叠图纸，一一发给了在场的人，就连一直沉默的晋国王爷也拿了一份，并且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量了起来。 楚寒烟来兴趣了，本以为这湘宁郡主是个普普通通的郡主，没想到还是个野心家呢？ 三言两语之中就给淮南王刷了一大波好感，淮南王看重农业，淮南王关注民生，淮南王关心老百姓……那皇上呢？ 楚寒烟轻轻嗤笑一声，随手拿了一份图纸细细打量。 一看楚寒烟就乐了，不由自主笑出声的那种。 听到楚寒烟的笑声，凤无眠立刻道：“你喜欢？” 楚寒烟颔首：“喜欢是喜欢的。”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因为这设图纸上的农具就是她亲手设计的呀。 她一共设计了四十多款不同的农具给姜望拿去实验，涉及方方面面，最终经过测试决定广泛推广的只有其中的二十款。 而这张设计图上的农具就在这二十款之中，只不过都是改良前的第一代设计，要知道而今姜望使用的可是改良后的第五代甚至是第六代设计。 而且这湘宁郡主十分细心，她一直说这是构造图而不是设计图，估计就是为了将来东窗事发后能顺利脱身。 可楚寒烟偏不让她如意！ 楚寒烟如获至宝般收起图纸，激动道：“敢问管事的，不知这些农具是哪位高手设计的呢？” 楚寒烟生得倾国倾城，略带崇拜和敬仰看着管事的，笑容潋滟倾城，眸光柔亮惊艳，顿叫他瞬间忘乎所以，心中更生豪情万丈，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自然是我们小姐了。” 楚寒烟惊呼：“天啊，真的？这些东西我连看一看都头晕目眩呢。” 管事激动得脸颊通红，恨不得将自家郡主吹捧上天，好像这样自己也能跟着升天似的。 “真的，我们已经试过了，用了这些新农具不仅节约了人力还增产，了不得！！” “郡主奇才也！” 楚寒烟附和，掌事的被哄得上了头，直道：“那是，郡主是我们淮南之福，我们淮南百姓都非常感谢郡主呢。” “何止是淮南之福，郡主还是天下百姓之福。” 楚寒烟说着，目光灼灼看向湘宁郡主，那眼神着实吓了湘宁郡主一跳！ 她本以为楚寒烟会反驳、讽刺她一二，不料她竟如此坦然地接受了，还夸她是奇才？ 这就好似她重拳出击，结果狠狠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叫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楚寒烟到底有什么阴谋？ 湘宁郡主矜持笑笑：“楚小姐谬赞了。” 楚寒烟又道：“我听闻最近朝廷准备大肆推广新农具，和您这个瞧着一模一样，本还好奇到底是那位的手笔呢，原来这都是湘宁郡主您的功劳啊。” 湘宁郡主一僵，朝廷要推广新农具？还和这套农具看起来一模一样？ 不可能！ 淮南的探子在京城中无孔不入，不仅是各位朝廷重臣的府邸，就连皇宫内院里也有他们的人，若果朝廷当真有推行新农具的举措，她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楚寒烟框她、吓唬她想逼她路出马脚？ 这卑鄙的女人！ “哦，可有此事，本郡主不知呢。” “郡主不必谦虚，郡主之才，惊天动地，利国利民；郡主之心，坦荡无私，高风亮节。连这种流芳百世的盛世之名都不放在眼里，楚寒烟自愧不如啊！” 湘宁郡主眼神闪了闪道：“不敢当，不敢当……敢问楚小姐，你见过那些新农具？” “那是自然，家父将这些农具在府中的试验田里都使了一遍呢。因为家父的缘故我也关心百姓，但到底是不及湘宁郡主聪睿，更没有郡主的豁达胸襟！郡主一看就是经常下地研究农具吧？真真是我辈楷模，本小姐好生钦佩。” 楚寒烟这张嘴，叭叭叭的也太会哄人了吧？ 湘宁郡主不迭道：“不敢当，不敢当。” “哪里哪里，郡主您可别推让，您身为淮南王爱女不仅设计出了一系列的新农具，还能亲自下田地耕种，急百姓所急，忧百姓所忧，果然是皇家典范，世人表率！” 湘宁郡主笑容都要凝固了，她正欲将这个话题带，一道软萌萌的童音传来：“是啊是啊，郡主您太厉害了！曦儿也见过那个农具，和您这个设计图看起来一模一样呢！原来您就是鼎鼎大名的山海先生啊！” 湘宁郡主心中咯噔一落，结结巴巴：“什……什么？” 什么山海先生？这是谁？她怎么听都没听过？ “郡主您不要自谦哦！”小公子笑得那叫一个又甜又软人畜无害，语气那叫一个憧憬崇拜雀跃欣喜，“外祖父说，这些农具的设计可都是记载在《新农书》这本巨著之中的，听说《新农书》详细记录了天下各方各地粮食之种植、猪牛羊的畜牧豢养、养蚕织布、水利规划、虫害防治、土壤施肥、农具设计、气节变化、天灾防范等等方面，甚至还记载了许多未知的新农作物种植，乃旷古烁今第一神书！这些农具是您设计的，那您不是山海先生又是谁呢？” 楚寒烟听得满头黑线，什么旷古烁今第一神书，这牛吹得是张口就来，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心黑的了，小包子比她还心黑呢，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凤无眠当然知道《新农书》之事，只他不管农业政务，楚寒烟又刚怀有身孕需要照顾，他便没有插手其中。 对于撰写《新农书》之人他也略知一二，那人是皇上特意为大皇子寻来的老师和幕僚，号称山海散人，大皇子尊他一句山海先生。 但那是一个男子！ 并且是一个心有锦绣暗含乾坤的男子！绝对不是这眼皮子浅显的皇家郡主。 凤无眠立即明白了湘宁郡主的目的，她怕是从他人手中获得了农具的图纸，以此在淮南之地为淮南王笼络了不少人心，得了些甜头后就想把爪子伸来燕京城。. 第224章 被这两父女气死了 凤无眠嘴角扬起，心中愈发厌恶眼前的皇家郡主。 简直愚不可及！ 燕京要地岂能允许淮南王这老匹夫的人撒野？ 楚寒烟和楚承曦定是将她看穿了，这才设下陷阱给她跳。 但而今老婆、孩子都为了大齐安定如此努力了，凤无眠这家中的顶梁柱当然不能拖后腿了，他慢条斯理说了一句。 “郡主之才，本王佩服。” 连凤无眠都说“佩服”！！ 这他娘真真是不得了了！！ 人群立即就沸腾了，称赞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湘宁郡主竟然如此才华横溢啊！连皇上、摄政王都盛赞！” “郡主太伟大了！” “天啊，有才华、长得美、心怀善念还是皇家郡主，说郡主是天下第一贵女也无人有意义吧？” “那肯定！有郡主真是我大齐之幸啊！” “大齐之幸！” “大齐之幸！” 不知是谁开始欢呼，渐渐“大齐之幸”四字是雷霆贯耳，人尽皆知。 这高帽子一层又一层，压得湘宁郡主晕乎乎，她就是再蠢也知道不对劲，可而今她是跋前疐后、骑虎难下了，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这“山海先生”之名，看似光明无限，实则灰溜溜地走了。 楚寒烟见目的达成了，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看凤无眠，叫后者喜开颜笑：“王妃可还满意？” “办的不错。” “嗯，那我们打道回府？” 凤无眠说着，对楚寒烟伸出手，后者笑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立即紧紧扣住，心头胸口都炽热起来。 仿佛所有的阴霾和苦难都在逐渐过去，在未来等待他们的，只有幸福和幸福。 …… 大皇子府。 姜望得知消息后气得几乎笑出来，“好好好，好一个湘宁郡主，竟敢连先生的功劳都霸占，那些农具的设计图呢？” “在此，殿下。” 姜望接过一看，脸色愈发冰冷，这些农具虽然不是他们现在使用的，却是最初的设计模样。 “给本皇子查，农具机密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一定要找出叛徒来！还有，淮南王野心不小，怕是于行动，盯紧了。” “是！” 姜望犹不解气，急急忙忙进了宫，在《新农书》的研读会上对楚墨池更没好脸色。 楚墨池忙得脚不沾地，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和外孙给自己添了怎样的麻烦，屡次三番接触到姜望幽暗的目光，他一脸莫名道：“殿下，您对老臣是有什么不满的么？” 姜望满腔的怒火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冷冷道：“楚相，父皇下令《新农书》一事务必保密，敢问楚相为何要将《新农书》给一个孩子看？”至于在丞相府里搞试验田什么，姜望才不信呢！ 他才是先生最信任的人，所有的试验田和农具改造都是先生交给他进行的，楚丞相根本没有插手之地。 楚墨池被责问的满头包，“殿下，您有什么便直言。” “呵呵……”姜望一脸“本殿看你怎么狡辩”的模样，将烟波湖畔的事情一一说明。 楚墨池何其老练睿智？ 他没把《新农书》给小子看过但小子对此知之甚清，换而言之，他早已接触过《新农书》了，再有就是山海先生身上的异常之处…… “咳咳咳……”齐文帝适时开口打断两人的谈话，板着脸道，“姜望你作甚呢，时间宝贵，还不速速投入研读？丞相之所为是朕特许的！因为朕甚是喜爱楚墨池，觉得好好培养他将来长大了能委以重任。” 姜望：“……”父皇，人这才五岁呢！您这培养也提前太多了吧？ 但既然齐文帝承认“泄密”是自己所为，姜望自然不会深究，低头继续研读《新农书》。 齐文帝刚松了口气便对上了老搭档那不阴不阳的笑容，嘴角一抽道：“楚相，跟朕来一下。” “臣遵旨！” …… 冬夜临，宫灯亮，暖灯照雪映寒凉，但比雪更凉的却是楚墨池的眼神。 “皇上，我儿是否就是山海先生？” “咳咳咳……”齐文帝挺直身躯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多劳个屁啊！”此时什么君臣之礼，什么君子之德统统被楚墨池抛诸脑后，“她是孕妇知道吗？孕妇！您……您竟然让一个孕妇通宵不寐地给皇子和大臣讲解《新农书》，您知道这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啊！！” 齐文帝也怒了，咬牙道：“楚墨池！你凶什么凶！你是根本不知道你那小崽子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丧失人性之事！” 他的皇后就这样被楚寒烟放走了，他还没计较呢！ 差遣她一下怎么了？ 不应该吗！！ 楚墨池才不理呢，反正他们家小崽子是最好大的，他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身前，挑眉道：“那皇上倒是说说，我家小崽子都干了啥？” “她……” 齐文帝才说了一个字，戛然而止。 毕竟世上任何一个男子的夫人跑了都是丢脸的，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这男子的失败。 他可是天下之君，这个脸丢不起啊！ 可惜他的心腹大臣非但不体恤他，还咄咄逼人道：“她什么？” 齐文帝：“……” 楚墨池：“她不出来了吧？哼，臣的小崽儿是这天底下最优秀的，倾国倾城、才华洋溢、胸有丘壑、心怀慈悲，也就遇到了你这样君主才舍得这般差遣她。” 齐文帝快被这两父女气死了啊！ 他娘的，这两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滚滚滚！”齐文帝大吼，“朕不想管你们，滚回去！今天不需要你研读了！快滚！” “走就走！臣告辞！” 楚墨池还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楚寒烟呢，立即马不停蹄赶去了摄政王府。 楚寒烟早就料到自家老爹回来，但没想到她竟然来得这么快，凤无眠一边放下手中的蒸肉饼一边道：“岳父您来了？一起用宵夜否？” 凤无眠身穿一条奇奇怪怪的围裙，身上还萦绕着烟火之气，脸上的笑如此柔和，是楚墨池从未见过的模样。. 第225章 楚墨池的条件 楚墨池吓得半晌才收拢下巴，怔楞道：“凤无眠，你这是……” 凤无眠笑得宠溺：“烟儿肚子里的宝贝疙瘩是个嘴挑的，只愿吃女婿煮的，也是没办法呢？” 楚墨池：“？？”他怎么莫名其妙听出了两分骄傲和炫耀的语气？娘的，会做饭了不起吗？ 凤无眠放下蒸肉饼，“还有两道菜，您先坐，我去去就来。” 楚墨池绷着脸点头，等凤无眠一走他便冷冷道：“你现在长本事了，什么事都瞒着爹爹了？” 楚寒烟哭笑不得，拉着楚墨池的手撒娇：“也不是，只是有些事情太复杂，一时也解释不清楚。” “那你倒是说说，凤无眠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在大齐没人敢冒充凤无眠，他差点以为这是个冒牌货呢。 “女儿晚点告诉您好嘛？” “所以你真的准备嫁给他？” 楚寒烟静静看着楚墨池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楚墨池倒吸一口冷气：“那你这是……” “爹爹，这是权宜之计，我若不这么说，凤无眠绝对会将我盯得很紧，我根本无法做自己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便要离开此处，和师父回去过从前的生活。” 她的声音很沉很低，决然如初。 “离开？”楚墨池猛得瞪大眼睛，脸色难掩慌乱，“你要离开？”他们父女才重逢了多久，她这就要走了？ 楚寒烟颔首：“爹爹，我虽愿意为了大齐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却不愿意被皇权、礼法、教条和人情束缚，这就是为何我要捏造山海先生的原因。若将来人们知道我就是山海先生，那等待我的将是无穷无尽的烦恼。这种烦恼无关苍生却关乎**，对金钱的**，对权力的**，对地位的**，对皇权的**等等，一旦陷入其中便终身无法清静，要么同流合污，要么随波逐流，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这些道理楚墨池当然知道，山海先生的《新农书》面世代表着大齐农业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而山海先生更会成为各方势力都想要拉拢的重点人物，“他”甚至可能被卷入将来的夺嫡之战。 那会是一条布满鲜血和荆棘的道路，不仅楚寒烟不想走，楚墨池也不想她走，离开对楚寒烟而言是最佳的选择。 沉默片刻，楚墨池拍拍她的脑袋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爹爹都支持你。爹爹从前做了许多错事，让你和你的娘亲都遭遇了不幸，所以爹爹后半生的愿望十分简单，希望你自由无忧，希望你和顺美满。” 楚寒烟眼眶微热，起身拥抱了楚墨池：“谢谢您。” 楚墨池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傻孩子，爹爹努力走到丞相之位，不仅是为了施展心中抱负，还为了能让你能不受约束，你若不愿意嫁，天王老子也不能逼你嫁。” “谢谢您……” 凤无眠端着另外两道菜上来，见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微妙便道：“这是怎么了？” 楚寒烟为了掩饰自己湿润的眼眶，轻声道：“没什么，我去看看曦儿，马上来。” 凤无眠轻笑：“好的，我们等你。” 楚寒烟一走楚墨池便瞪眼道：“烟儿说你们要成亲了？为何本相不知道！” 凤无眠连忙放下菜色，清了清喉咙，脸上扬起笑容，道：“岳父，婚事烟儿也是刚刚应下，女婿还没来得及请示您。” 楚墨池眯眼道：“可烟儿并不愿意嫁给你。” 凤无眠笑容微僵，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收紧。 “我知道从前的事情让您和烟儿心中都有芥蒂，我也不能奢求您和烟儿马上原谅我，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和您和烟儿能看清我的决心。” 楚墨池眉心紧蹙，这“从前的事情”是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摄政王，若有一天……本相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和烟儿分道扬镳，你是否能答应本相，莫强求她，亦不为难她？” 凤无眠眼中浮起一丝茫然，随即更多的却是强烈的、不容忽视的锐利，连带嗓音都且轻且缓。 “相爷，您何出此言？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提便是。但莫要说什么分道扬镳，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在意烟儿。” 楚墨池听罢心中“咯噔”一落！ 果然，凤无眠的性格太霸道、自我了，烟儿继续留在他身边也未必是好事，当年凤九的下场就是最好的启示。 “你忘记了凤九么？” “……不，不曾忘。” “那你为何要娶烟儿？”楚墨池语气冰冷，咄咄逼人，“本相的女儿可不会嫁给一个心另有所属的男人。” 凤无眠暗惊，楚墨池并不知道凤九就是楚寒烟？还是说他已知道却故作糊涂？又或者是……这番话是楚寒烟授意他提出的？ “即使烟儿怀了你的孩子，但孩子再多几个本相也养得起，轮不到你左右。你若不答应，本相是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的。” “您是怀疑本……我的决心吗？我将来一定对他们母子三人很好，您请不要担心。” “王爷需要顾左而言他，你就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凤无眠沉沉凝睇楚墨池半晌，脩然勾唇一笑，“本王知道您想给烟儿准备一条退路，但这永远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因为穷其一生，本王都会对他们好的，所以……本王答应您的要求。” 楚墨池：“空口无凭，您是否愿意作出书面承诺。” 凤无眠垂眸，冰寒刺骨的冷意藏在他俊美的面容之下：“好，本王愿意写承诺书。” 凤无眠的字苍劲毫纵，一张承诺书愣是写出了古崖绝书的气势，楚墨池看罢又将它递给了凤无眠：“此信由你亲自交给她吧，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凤无眠羽睫轻动：“岳父不留下一起用宵夜？” “不必。” 楚墨池离开后楚寒烟才回来，正待开口，却被他眼中的哀伤击中，触不及防。 “我爹怎么这就走了？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为何看起来如此难过？. 第226章 夫，无眠 “没什么……”凤无眠静静看了她许久，突然苦笑一声，上前将她小心翼翼拥入了怀中，吻了吻她的鬓角，与她亲昵的耳鬓厮磨，好似一只撒娇的大猫，“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这才让你对未来如此不安。 楚寒烟怔了怔：“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老爹说了什么？ “没为什么，心生感叹罢了。” 在她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瞬，望着她氤氲着暖光的容颜，凤无眠和楚墨池对峙时所产生的怒火便突然消失了。 他生什么气？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就算楚墨池的行为是楚寒烟授意的又如何？ 他该理解她的不安、包容她的恐惧，毕竟那些伤害还存在在她的记忆里，短短的时光并未将它抹平。 他还要用更多的耐性、恋爱和温柔去慢慢抚平她的痛楚，去告诉她他的情、他的心…… 许久后，凤无眠揉揉她的长发，笑道：“用膳吧？菜都凉了。” 对上男人盛着星辉的双眸，楚寒烟心跳加速，连忙移开目光：“……好。” “汤要吗？” “要。” “小心烫。” “嗯。” 这顿饭楚寒烟吃得舒坦极了，当暖意流遍全身，她一边犯困一边揶揄道，“王爷手艺越来越好了……” “喜欢便好，只要有空便给你做。” “可我吃了这么多，再如此下去怕是要胖成球了，嗯，那一定很丑。” “不会。” “不会什么？” “胖点手感好，你太瘦了。” 楚寒烟半晌才明白凤无眠的意思，气得一脚踹了过去：“姐姐我可是魔鬼身材！瘦个屁！” 说着，楚寒烟站起来骂骂咧咧走了。 “罚你洗碗！” 凤无眠非但不恼，还将楚寒烟送回卧房，细心叮嘱她莫要踢被子，一路神情温柔又耐心，得了楚寒烟好几个大白眼。 “快去洗碗！不准偷懒！” 言罢，楚寒烟重重关上房门，惹得凤无眠轻笑出声，低沉性感的嗓音里满是愉悦。 但此时此刻，那张被他收在衣襟中的承诺书却如同烙铁般烫着他的胸膛。 疯狂地痛着！ 持续不断，无法平静。 这一夜，凤无眠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轻轻摩挲着信笺，脑海中来思考着楚墨池的意思。 这封信是楚寒烟的退路，代表着她的安全感，如果这封信能让她安心，为何不给她呢？ 给她吧…… 相信她是爱自己的，否则她为何要回来，为何要和他孕育第二个孩子？ 相信她吧凤无眠，相信自己的爱人，相信她不会抛下自己，永远不会。 凤无眠浅浅一笑，终于下了决定。 他立即起身研墨展纸，慎之又慎地重写了一封承诺书，落款正是——夫，无眠。 …… 翌日天色一亮，凤无眠奉命去调查政务，因为年关将近，王先生主动提起带张如瑞去拜祭面人张，小公子要求同行，故而府中只有楚寒烟一人。 突然的安静让楚寒烟有些不习惯，她刚洗漱完毕凤十便捧着膳盒进来了。 “我不想吃，拿出去吧。” 既然凤无眠不在，任何人做的膳食肚子里的小的都接受不了，她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岱鸢轻笑道：“小姐，这是王爷特意为您准备的，您真的不用吗？” “凤无眠？”楚寒烟一愣，“他不是去调查……”淮南王一事了吗？“为何会有时间准备早膳？他一共睡了几个时辰？” 凤十恭敬道：“回禀王妃，王爷一共睡了两个时辰。” “胡闹！”楚寒烟轻斥，“你们为什么不劝他？” “主子的决定，属下们不敢多言。” 凤十心中是有些怨念的，她觉得楚寒烟太拿乔了，非王爷准备的膳食不吃，那有这般矫情、惺惺作态的？ 哪怕是想王爷多多留意自己、关爱自己，楚寒烟也不该牺牲王爷的睡眠时间。 从皇后过世到现在，王爷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再这般下去，王爷迟早会熬不住的。 楚寒烟实在太不知进退了，还是凤九好。 楚寒烟并不知道凤十的想法，她沉思片刻后道：“让厨娘准备一份早膳。” “是。” 两份早膳都摆在楚寒烟面前，她咬牙将厨娘准备的早膳一一咽下，竭力压住那股反胃感。 岱鸢、重兰见状惊呼。 “小姐！使不得啊！” “小姐！” “无碍。”楚寒烟摇摇头，吃完后还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她想看看自己的情况能不能早点稳定下来，如果稳定了她便提早离开，不等开春了。 但短短片刻后，楚寒烟便抱着盆子吐得厉害。 她双眼憋得通红，眼角甚至渗出了泪水，这可吓坏了众人，连凤十也傻了眼。楚寒烟的模样绝对不是演戏更不是作假，而是实打实的孕期反应，是她误会楚寒烟了。 “小姐……您快漱漱口啊……” 重兰急得快哭了，直到楚寒烟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这才消停下来。 她就着重兰的手漱了漱口，苦笑着轻抚小腹，喃喃：“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不得消停……罢了……谁让我欠你的呢？” 最终楚寒烟还是用了凤无眠准备的早膳，刚吃饱凤十便奉上了一封信。 “这是什么？” 凤十心中愧疚，语气愈发柔和：“回禀王妃，是王爷命属下交给您的。” “凤无眠？” “嗯。” “王爷说请您自个儿慢慢看，让属下们在外等您。” “好。” 楚寒烟展信看罢，半晌没有回神，耳畔除了碳火轻轻燃动的声音以及她的心跳声外，再无别响。 信中笔迹苍劲俊逸，是凤无眠的字迹，写着若楚寒烟将来不再爱他，他便放她自由，此生绝不纠缠更不会让她为难，不痴不嗔不妄。 所以他请她不要害怕，就这样保持着她认为安全的距离，等他一步步向她靠近。 剩下的路，由他来走。 “由他来走？” 楚寒烟看完这封信非但没有喜悦，心目中更是说不出的烦乱。 如同跌入了一弯美丽的湖水中，越是挣扎，越是下沉，越是想呼吸，越是要沉溺……. 第227章 利用他后的愧疚 楚寒烟烦躁地咒骂一声，暗忖难怪昨日凤无眠的神色如此不自然，爹爹竟逼着他写出了这样的承诺，他定以为这是她的意思吧？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曾对她逼问，只是道歉，说自己不好，还说剩下的路由他来走。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路早已被山河所阻，荆棘所隔，余留漫漫无期……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骄傲的男人的姿态竟变得如此之低？ 这不是她的本意，她无意去蹉跎他，更不想践踏他。 他和凤九虽然无缘，但他乃大齐的战神，是黎民的英雄，是惊世的传奇，这样的男人应该被尊重，被歌颂，他不该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卑微可怜…… 她是不是做错了？ 她是不是不该回来？ 可为了儿子……她别无选择啊…… “徒儿？你这是怎么了？” 突有嗓音传来，楚寒烟猛得抬头，对上一双祥和睿智的眼睛，她几乎是飞快站起朝着来人冲去。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一接到你怀孕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回来了，快，让师父看看你的身体如何。” “好。” 魁仙老翁仔仔细细给楚寒烟把了脉，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你的身体非常好，小家伙也很健康，那我就安心了。” 本以为突然怀孕他又不在她身边，一切可能没这么顺利，没想到出乎预料之外的好啊。 “哎呀不对啊，既然你身体好好，为什么愁眉苦脸的？怎么了？” 楚寒烟咬牙，沉沉道：“师父……我现在能经得住长途颠簸吗？” 魁仙老翁抬手就是一记爆炒栗子打在楚寒烟的脑袋上，恶声恶气道：“你想屁吃呢？跑个屁！给老子踏踏实实、稳稳当当过了三个月再说！知道吗？” 楚寒烟捂着脑门没吭声，魁仙老翁这个气呀，抬手就去揪楚寒烟的耳朵。 “聋了吗你？” “哎呀呀！师父！疼啊！” “不疼揪你干啥？现在翅膀硬了胆子肥了，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嗯？” “师父！师父！我错了！我听！我听！” 魁仙老翁放开自家徒弟，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道：“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寒烟垂眸，斟酌道：“我感觉对不起凤无眠。” “做之前为何不觉得对不起？咋突然就反悔了？” “……” “你若觉得对不起？那你想留下来？” 楚寒烟立即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留。” “那不就成了，人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对得起天底下的所有人？照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好。” “……” “为何突然觉得对不起他？”突然发现盲点的魁仙老翁虎目圆瞪，“你该不会又爱上他了吧？” 楚寒烟听到这话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师父您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是？” 魁仙老翁一脸狐疑，连带着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当然不是啊。” “不是就成，我只是有些愧疚，如此利用他有些不人道……” “哦？”魁仙老翁眯眼道，“那你当初利用漕帮帮主混入拍卖会，你愧疚不？” “不啊，有何好愧疚的？我还救了他呢！” “嗯……” 魁仙老翁一脸神秘莫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让楚寒烟别多想，好好养胎。 …… 是夜。 凤无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后发现楚寒烟不在府中，但她给他留了一封信，信众没有多余的回复，只要一句话“只要你不后悔”。 凤无眠轻轻笑了起来，将信纸叠起放入怀中。 他怎么会后悔呢？ 护她惜她爱她，他永远不会后悔。 …… 楚寒烟再次化身山海先生进了别院，皇帝、楚墨池、大皇子和诸位大臣都在其中等待，本以为又是一夜不眠，不料仅仅讲了两个时辰齐文帝便让楚寒烟回了。 “这么早？” 楚寒烟惊呼一声，听得齐文帝痛心疾首，可不就是早么？ 可山海先生的身份曝光后，齐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让楚寒烟太劳累的，否则楚墨池要发飙。 齐文帝咬牙道：“回吧，回吧，快回吧！” 楚寒烟暗暗嘀咕，蹙眉道：“那我真走了？” 楚墨池撵人：“快走！” “等等先生！”姜望突然开口，“先生，您可知道湘宁郡主冒充您的事情？” 楚寒烟颔首：“知道。” “先生您准备如此对付她？” “暂时按兵不动。” “先生，你就容许她如此冒犯您吗？她的所作所为和无耻之贼有何区别？” “观潮，你冷静些。” 一听先生喊自己的字，姜望微微一愣便冷静了下来：“抱歉先生，是观潮太激动了。” 楚寒烟叹气道：“观潮，你可知因农具设计泄露，淮南王在封地的声誉空前高涨，此次他们前来燕京就是想故技重施，博取百姓的好感。” “观潮明白。” “淮南一带富庶，不仅是鱼米之乡且百姓安居乐业，淮南王哪怕什么都不做天天混吃等死也能一世高枕无忧并且福泽三代，你猜淮南王为何还要想法设法提升自己的声誉？” “……” “可还记得先生让你调查的事情？” “先生说得是……” “西山蛟龙出没，江南湖水枯竭，北湖有地龙翻身，东林枯木漫天，大凶之兆。” 姜望目瞪口呆：“您是说……淮南王他有……有……”造反起事之心？ 楚寒烟淡淡道：“虽不确定但不得不防，因为**和贪婪是无底的怪洞，若无法控制便会被反噬。湘宁郡主就是一枚很好的棋子，利用得当，事半功倍。你且仔细想想，莫要被愤怒左右理智。” “是，学生知道了。” “好了好了，多晚了，教学生也不在这一时，快回去吧。” 楚墨池忍不住催促起来，语气不仅毫不客气，甚至还有点凶。 齐文帝这么多儿子中，大皇子姜望最敦厚，真不知道一直老狐狸怎么就生出了一个小傻犬。 楚寒烟离开后小傻犬姜望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替自家先生打抱不平——. 第228章 喝汤 “楚相，您虽然是百官之首，可本殿希望您对先生能和蔼些，毕竟先生可是我大齐难得的智者，您和先生都是我大齐的中流砥柱，缺一不可，和和气气才是大齐之福，才是天下之福。” 楚墨池：“？？”不对，我训女儿有殿下您什么事啊？说得我多尖酸刻薄容不下贤才一样？ 最滑稽的是，穆老太傅、阁老秦大人、户部尚书沈大人以及在场的翰林们都露出了十分了然的眼神，对着楚墨池疯狂暗示——丞相您说到底也是平凡人啊，也会嫉妒贤才，我们懂，我们懂！ 楚墨池：“……”你们懂个屁啊！ 姜望不达目的不罢休：“还望丞相多多包容。” 楚墨池啼笑皆非，不得不应下：“是，臣知道了。” 齐文帝心中乐得不行，中暗忖儿子干得漂亮，面上却道：“先生乃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不必太在意这些世俗礼法，来，我们继续研读。” “是。” “是。” …… 为了不被摄政王府的暗卫们发现，战影将楚寒烟送回院中便走，仿佛身后有狗追一样。 楚寒烟无奈翻了个白眼，悠悠回了院落，卸掉易容，目光却被桌面的红泥小火炉吸引。 炉上煨着一盅汤，正“咕噜噜”冒着热气，那四溢的香气仿佛能顺着呼吸烫入楚寒烟的灵魂里。 楚寒烟走近，发现炉下压着一张纸，那四字写十分好看——喝了再睡。 是凤无眠的字。 楚寒烟唇瓣轻抿，给自己添了一碗汤，入口清甜醇厚且不油腻，暖暖滋润了她的心房。她轻轻转动调羹，抬眸看向簌簌而落的冬雪，脑海中莫名想起凤十的话——王爷一共睡了两个时辰。 凤无眠是不是还在处理政务呢？ 踌躇再三，楚寒烟拎起汤盅，披上大氅去了书房。 凤无眠书房果然的灯还亮着，隆冬的雪夜，这光芒格外明亮，烛火跳动间，似有静谧的旋律舞动着落在楚寒烟的心头…… 楚寒烟久久沉默，直到外衣上都落了一层轻雪，最终还是上前叩响了房门。 书房密道议事厅内，凤一小声禀告：“王爷，王妃来找您了，在书房外站了有一会了。” 议事厅内坐着的都是凤无眠的心腹，心腹们听罢后都小心翼翼看了自家王爷一眼，生怕王爷生气。 毕竟王爷最讨厌有人在他议事时来扰，王妃有些不知轻重了。 这不，凤无眠果然眉头紧锁，但下一刻所有人都蒙了。 凤无眠：“这么冷，发现王妃来访后为何不将王妃请进来？” 凤一甚至自家王爷的狗脾气，低头道：“是属下的错，这便去。” “不必，本王自己去。” 凤无眠疾步走出，留下众人风中凌乱。 众人：“……”你怕不是个冒牌货吧？ “嘎吱……” 凤无眠打开房门，自然而然地一手接过汤盅一手握着楚寒烟将她拉入书房，又熟练替她褪去大氅，顺手塞了一个汤婆子给她，这才轻轻拨去她鬓角的白雪，沉声道：“来了为何不说一声？雪夜这般冷，万一冻到了怎么办？” 楚寒烟晃了晃脑袋抖掉头上的积雪，因为雪的润，凤眸在烛火下亮晶晶的，好看得紧。 “我不冷，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汤很好喝，谢谢你，要一起喝？” 凤无眠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放下的，正是他替她准备的汤。 “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对啊。一起喝，喝完就歇了，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政务是处理不完的，你需要好好休息。” “你在……担心我？” 等了半晌楚寒烟都没否认，而凤无眠好似突然被闪电击中了般，傻傻愣在原地，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楚寒烟忍不住笑了。 “你傻不傻？” 她的凤眸弯弯，好似空中月牙儿，哪怕夜空再黑、再混沌，那潋潋滟滟的月光依旧能漾进他的生命。 满世清辉，只因有她。 凤无眠还是不说话，楚寒烟索性抬手在他眼前晃晃，“凤无眠？” 凤无眠突然一把那白嫩修长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笑得好似孩子般。 “好，听你的。” 楚寒烟讪讪一笑，刚想把手抽出来，他却突然和她十指紧扣，十分用力，似乎想把她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楚寒烟恶狠狠瞪眼，凤无眠一脸无辜道：“可是这样比较暖和。” 楚寒烟头疼：“那我怎么喝汤？” 凤无眠一本正经建议：“我喂你？” “……凤无眠，你别得寸进尺了！” 一听楚寒烟当真怒了，凤无眠立即放开她不敢再作妖，笑得有些献媚：“喝汤，喝汤。” 楚寒烟真是哭笑不得，两人分食了一盅汤后便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因这暖暖的一盅汤，凛冽的冬夜也愈发温柔起来。 …… 还有数日便是大年，凤无眠带着自家儿子一边办案一边忙前忙后准备新年之事，楚墨池尽心研究《新农书》，而楚寒烟除了偶尔外出讲讲课，其他时间和魁仙老翁一起混吃混喝，啊呸，是修身养性。 直到某日楚寒烟授课结束回到王府，她突然一把扯住战影的衣摆道：“战统领，别说你没察觉到。” 有人在跟踪楚寒烟，不对，是有人在跟踪山海先生。 战影眼神闪了闪，颔首道：“大人请放心，属下会禀告皇上的。” 楚寒烟拧眉：“我不希望这个身份惹上额外的麻烦。” 战影毕恭毕敬：“属下明白。” 楚寒烟：“……”你明白个鬼！ 楚寒烟算是看出来了，这战影是看自己不顺眼得很，恨不得自己能多倒霉几次，不就是以前捉弄了他一下吗？ 真是小气！ 可诡异的是，这日之后，那跟踪山海先生的人便不再出现了。 也不知道是放弃还是其他，但这对楚寒烟来说是个好消息。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到了腊月廿八。 腊月廿八。 百官沐休，祭灶神，除尘去垢。 闲来无事的楚寒烟决定亲手除尘去垢，否则她的身体都要生锈了！. 第229章 就想把你宠得娇气些 楚寒烟命人提来了水桶，又添了些热水，带着自家小公子撸起袖子便开始大干，吓得凤无眠脸色惨白惨白的，可偏偏啥也不敢说，寸步不离守在两人身后，时不时洗洗抹布，时不时又添添热水，叫王府护卫们看得纷纷无语哽咽。 但其实王府哪能有污垢呢？ 楚寒烟就是想动动身子骨，瞎折腾罢了，这不……人都爬到横梁上去了。 这些落入突然前来的齐文帝和楚墨池的眼里便变了味道，感情楚寒烟这不是瞎折腾自己，这是瞎折腾凤无眠呢。 但凤无眠却甘之如饴，略显狼狈的俊脸上，笑容比过往几年的总和还多还明媚，啧啧啧，落入两位跑了老婆的老男人眼里，这笑容明媚得有些碍眼了啊！ “小心些。” “知道了。” “小心脚下。” “哎呀，你话好多啊。” “好好好，我闭嘴。” 两位单身老男人：“……” 突然想狠狠虐凤无眠一顿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 齐文帝轻咳一声，两人这才惊觉皇上和丞相来了。 凤无眠连忙上前将楚寒烟从高处抱下，笑道：“皇上、丞相，二位为何有空前来？抱歉，烟儿有些顽皮。” 齐文帝：“……” 楚墨池：“……” 听听这话，好似楚寒烟是他的内人，而他们都是外人一样！ 岂有此理，楚寒烟可是他们的心腹大臣（爱女）！！ “外祖父！” 小公子炮弹一样冲入楚墨池的怀里，后者弯腰将他抱起，笑得花一样灿烂。 “曦儿好！又长高啦！” “嘿嘿，曦儿有乖乖吃饭哦！” “好好好，曦儿真乖！” 趁着两祖孙甜甜蜜蜜，楚寒烟面上保持微笑，暗中狠狠拧了凤无眠一下，无声道：谁皮呢？ 凤无眠从善如流：“是我，我皮。” 孤家寡人齐文帝：“……”莫名心酸。 “哼……”齐文帝气冲冲进了花厅，撩起袍角落座，道，“快过年了，摄政王身为我大齐的中流砥柱，朕和丞相自然要关心你，今日就留在王府用晚膳吧。” 凤无眠一口回绝：“皇上日理万机，大可不必如此，臣受之有愧！” “咚！”齐文帝狠狠一拍案桌，“王爷当然担得起！” 凤无眠还要反驳，楚寒烟却代为答应了，他当然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只能喊凤一去安排。 齐文帝要留在王府用膳，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整个王府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忙得脚不点地，连魁仙老翁的小徒弟李沧澜还有张如瑞也别差遣了起来，最终闲下来的只有齐文帝、楚墨池、魁仙老翁和小公子四人。 三大一小团团坐在花厅里，最初小公子还精神，几人间的气氛甚是温馨融洽，等小公子扛不住困意睡过去后，气氛便立即变得尴尬起来。 楚墨池笑道：“敢问师老伯，最近就身体可还好？” “好啊，当然好。”魁仙老翁双眸一眯，神秘兮兮掏出一个木盒道，“既然两位闲来无事，老朽手上有一种考验气运、心算以及记忆的超困难牌类竞技，两位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 “哦？”齐文帝来了兴趣，他可是天下霸主，论气运，谁是他的对手？“来！朕从不畏惧！” 楚墨池放下茶盏，温和道：“干坐着容易脑子麻木，那便一起试试？” 魁仙老翁扬眉：“事先说好，老朽可不会因为两位的身份而手下留情的，上了这战场便是一视同仁，输了可莫要赖账。” 齐文帝冷笑：“朕乃真龙天子，又岂会干这等厚颜无耻之事，尽管放马过来。” 楚墨池胸有陈竹：“还请先生说明规则。” “好咧，两位可听好了……” …… 花厅中的硝烟悄然弥漫，另一头的凤无眠正陪着楚寒烟一同拟膳单，死死盯着她的手，仿佛楚寒烟拿的不是笔而是昊天锤，生怕累到了她。 “让厨子随便应付一下变成了，你何必耗这个心神？” 楚寒烟没好气道：“凤无眠，那是皇上，怎么能这么随便？” 凤无眠不满：“皇上就皇上，皇上也不该随意打扰臣子的生活。” 楚寒烟暗暗嘀咕，问题是她骗走了皇上的老婆，不哄着不行啊，万一他老人家又生气了呢？ “没事，仅有一顿饭，不累的。” “好吧……那你呢？你想吃什么？” “吃面？” 楚寒烟十分喜欢凤无眠做的面，并非一绝却十分对她胃口。 “好。”男人温柔笑笑，揉揉她的脑袋，“把膳单给我，我去交代膳房，你去歇歇。” “我陪你一起？” “不用，膳房味道太大，熏到你怎么办？” “我哪有这么娇气。” “你没有这么娇气，可我就想把你宠得娇气些。” 凤无眠说话时微微弯着腰靠近她，眼波粼粼温柔，楚寒烟甚至能从这双满是宠溺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倒映。 满满的，暖暖的，都是她。 这一刻，楚寒烟听到自己略显狼狈的心跳，她轻咳一声躲开他的目光，他佯作不知，在她头顶吻了吻，又嘱咐了两句，这才抬步离开。 矛盾的种子在楚寒烟的心中疯狂膨胀，化作英菲草木和荆棘，楚寒烟知道，若不将这荆棘草木斩尽，终有一日她也会被淹没其中，寻不到出路。 可这其中的纠缠是非，尤其是一刀便能两断的？ 正想着，楚寒烟突然听到自家儿子求救的喊声。 “娘亲！不得了了！娘亲！” 楚寒烟立即起身循声而去。 “怎么了？” 小公子气喘吁吁冲到楚寒烟面前，一把拉着她的手，“娘亲，你快随我来，花厅那便不得了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睡觉的，呜呜呜……” 一听是花厅出事，楚寒烟二话不说便领着小公子便赶了过去，还没踏入其中就听到了剧烈的争吵。 “楚墨池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明明走不完！为何要接牌？” “皇上！你这小的可怜的对子臣不接，万一让师老伯跑完了怎么办？” “蠢货！他把玉帝都打出来了！手中的五张牌定然是顺子啊！” “灭哈哈哈！别吵了，给钱给钱！抢地主外加三炸！四翻！一人一百六十两！灭哈哈哈！！”. 第230章 三中老年男人的聚会 齐文帝憋得脸色通红，对楚墨池道：“气死朕了，都是你的错，从你俸禄里扣！” 楚墨池嘴角一抽，不冷不热开口：“早先好几把牌都是皇上您打错了，臣也没追究您的错啊。” 齐文帝讪讪：“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为何这般斤斤计较？” 楚墨池冷笑：“那是皇上您输不起。” 齐文帝瞪眼：“朕是皇上！朕说从你俸禄里扣就从你俸禄里扣！” 楚墨池也来脾气了，将牌玩桌面上一砸：“不斗了不斗了！多大的人了还耍赖皮，您自己玩吧！幼稚！” “楚墨池！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您今天才知道吗？” 吵架声越来越大，小公子拉了拉娘亲的衣摆，小声道：“娘亲，您外祖父和皇爷爷、师公在吵什么啊？您怎么还不进去啊？” 楚寒烟白眼都要翻烂了，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结果三人在里面斗！地！主！ 师父那糟老头子坏得很，专骗新手的钱！ 楚寒烟绷着脸，大步流星走入厅中。 魁仙老翁一看到自家徒弟，立即抓起桌面的银两就要跑，被楚寒烟皮笑肉不笑地按下，幽幽道：“师老伯，您老人家去哪呢？” 魁仙老翁伸懒腰打哈欠演了个全套，“这不，打牌打得有点困，去睡一睡。” 楚寒烟冷笑一声：“爹爹，您一共输了多少？” 楚墨池略显窘迫，“一千两。” “皇上呢？” “咳咳……五千两……” 齐文帝老脸都有些红了，毕竟就他是皇帝，但牌技在三人之中最差，简直有损龙威啊。 一共是六千两？ 这老头子心还挺黑！ 一看自家徒儿的表情，魁仙老翁连忙捂紧了自己的小钱袋子：“你你你、你想干嘛？这些可都是凭我的真本事赢来的！你若要回去，是瞧不起皇上，瞧不起楚相！” 齐文帝正色道：“无碍，愿赌服输才是君子所为！” 楚墨池见缝插针冷笑：“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 齐文帝：“楚墨池你……”为了保住自己的俸禄《论语》都搬出来了，够狠，“不扣了不扣了，成了吧？”小气吧唧的！还丞相呢！“明儿个朕再赢回来！” 楚寒烟一下没忍住：“您明儿个还来？” 这话落在齐文帝的耳中那便是……您明儿个赢得回来么？ 岂有此理！ 看不起他堂堂帝王！ 齐文帝咬牙道：“为什么不能来？依朕看，朕今年就在摄政王府迎新岁好了，丞相也一起吧。” 楚寒烟：“皇上，您这样不合礼数。” 楚墨池：“烟儿说的对，的确不合礼数。”三十是曦儿毒发的时候不便有外人在场，而大年初一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有您啥事？ 齐文帝：“……”别以为朕没听出你们两父女的嫌弃！“呵呵，皇后薨了，朕也没心情办年宴呐……那么依爱卿所见，朕该怎么办好呢？” 楚寒烟：“……”娘希匹，狗皇帝，就知道威胁我！ 脸上挤出笑容，楚寒烟磨牙：“臣……女代表我们全家欢迎您皇上，无比欢迎。只曦儿的身体您也知道，在这摄政王府之中，怕不会有守岁祈福之事。” “无碍，朕一起陪着曦儿也算是守岁，朕乃真龙天子，定会给曦儿已庇佑的。那就这么定了！哈哈哈哈！曦儿，你开心吗？” 小公子露出甜甜的笑：“开心哦！曦儿最喜欢热闹了！皇爷爷是这人间的帝皇，有你在就是最最热闹，曦儿便什么都不怕，那自然就是鼎鼎开心啦！” 齐文帝被这抹了蜜的小嘴哄得龙心大悦，抱起小公子便掂着他玩，说别做什么摄政王世子了，马上给他封个小郡王！ 小公子“咯咯”笑，清脆的童音悦耳极了，花厅的氛围顿时从剑拔弩张变得温馨柔软。 果然啊，这小人儿身上有着神奇的魔力，有他在，连寒冬都会温暖。 哪怕这小小的身躯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他也从来不怨不恨。 越是如此，越是叫楚寒烟心疼。 楚寒烟无奈摇头，起身去寻凤无眠了。 凤无眠得知齐文帝要死皮赖脸留在自个儿家过年，脸色比黑炭还难看，“我们一家四口过年，有他们这两老头啥事？” “皇上心中难受，包容一下也无碍。” 凤无眠委屈巴巴看向楚寒烟，后者只能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凤无眠立即打蛇顺棍上和她紧紧十指相扣，满手香软嫩滑，他终于满足了。 “既然你同意了，我自然不会反对，但曦儿的状况如此，我们怕是会怠慢皇上。” “无碍。” 楚寒烟轻轻应了一声，眼神幽暗深沉，叫凤无眠心都揪了起来：“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治好曦儿，明年我们一家人再整整齐齐在一起守岁，你说可好？” 有她，有他，有他们的儿子，还有他们可爱的女儿。 他们二人坐在暖厅里，她依靠着他，怀中抱着睡得酣甜的小女儿，而儿子则在他的怀里小鸡啄米，倔强的想和他们一起守岁，最终扛不住睡意，在他怀中瘫成了软软糯糯的模样，惹得两人不住浅笑。 窗外风雪呼啸，室内烛光温柔，他轻吻她的脸颊，细细说着来年的计划，待除岁钟声响起，交子迎新，恍然又一年。 年年岁岁…… 岁岁年年…… 他们就这样携手一起守候下去。 待皑皑暮时，回眸笑望，且以情深至白头，不虚此生矣。 楚寒烟没说话，只是无声看着他，气氛渐渐变得凝重，好在此时晚膳已准备妥当，管家前来邀请两位主人家去膳厅。 “你且安排皇上和丞相用膳，本王先陪王妃在偏厅用些。”若强迫楚寒烟和他们一起用膳，只怕会吐得难受。 管家笑着应下，命人将凤无眠为楚寒烟准备的膳食移到了偏厅。 楚寒烟今日用得很安静，不置一词，直到最后凤无眠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并不气馁，笑道：“对不起，我知道曦儿的病不容易根治，是我太心急了，无论将来要用多少年来替曦儿治病，我都一直陪着你，可好？”. 第231章 儿臣和楚寒烟情投意合 楚寒烟没有回答凤无眠的问题，凤无眠虽然心中失落却也不气馁，缓缓说着自己的计划。 “我已让人去寻天山紫莲了，哪怕散尽王府的积蓄，我也会替你把它寻来，一年不能就两年，两年不能就三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小心，前面有台阶。” 在回花厅的路上，他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有一点意外，因为心中满是希冀和喜悦，他的嗓音格外动听，连嘴角噙着的浅浅笑容都格外好看。 摇曳的灯光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亲昵缠绵。 任何路过的下人们听了、见了，都会忍不住感叹王爷对王妃的爱怜和尊重。 他们王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日后这一家人，一定会和和美美，羡煞旁人。 没人知道，楚寒烟的眸光实则比这夜雪还要凉。 两人还没到花厅呢，凤无眠突然听到师老伯中气十足地大喊。 “来！再喝！” 凤无眠拧眉道：“这是怎么了？” 守在厅外的战策正欲开口，又听到有人亢奋道：“喝就喝！谁怕谁！满上！都满上！” 这舌头都捋不直的人，不是他们高高在上的皇上又是谁呢？ 但最惨的就是丞相大人，醉醺醺的。 “臣不行了，你们喝……你们喝……” 楚寒烟和凤无眠：“……”这三中老年男人，疯了吗？ 两人连忙走入花厅，发现三人东倒西歪，骂骂咧咧不停。 齐文帝：“宰相肚里能撑船！喝！” 楚墨池：“去他娘的……船……” 齐文帝：“对！去他娘的船！坐上船就要去远方，朕明明舍不得，还是要忍痛送你离开……朕的心里也苦啊……” 楚墨池：“你活该！” 齐文帝：“你也活该！” “我呸！” “朕也呸！” 呸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爽朗又痛快，仿佛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魁仙老翁：“哈哈哈，呸完再喝，好酒老朽这可不少呢！喝！干杯！” 一旁清醒的众人：“……” 场面实在太惊恐，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好吗？！ 饶是凤无眠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也半晌才会神，第一反应是：“今日之事给本王烂到肚子里。” 众人：“是！王爷！” “这是怎么了？” 凤一无奈道：“师老伯赢了皇上和丞相的银两，便说要请他们饮酒，然后就成了这般模样。” “为何不拦着皇上？” 战策：“凯公公不在，拦不住。” 凤无眠：“……” 楚寒烟：“……” 战策看了看三酒鬼：“王爷，王妃，而今如何是好？” 楚寒烟沉默片刻，先是将醉醺醺的宝贝儿子抱出来递给凤无眠，随后慢慢上前将屏风拉起，随后优雅又温柔地浅浅一笑，若无其事道：“大家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 众人：“？？”这是把皇上、相爷就这样丢在这里不理了？ 凤无眠：“听王妃的。” 众人：“……” 好吧，牛还是王妃牛啊！散了吧！散了吧！ …… 齐文帝和楚墨池酒醉过后是什么心情楚寒烟并不知道，腊月廿九一大早他们就回了，留下魁仙老翁一人跳脚，大骂两人没有酒友情谊。 楚寒烟冷笑，这两人丢了这么大个脸，没把这糟老头子当街打死已经算是仁慈了，还酒友情谊？ 齐文帝和楚墨池忙得脚不沾地，凤无眠却卸下了一切担子，耐心陪伴楚寒烟和楚承曦。 三十夜。 万家灯火仿若洒落人间的星辰，辉煌壮阔。 虽然齐文帝百般抗拒，但宫里的年宴断不得，即逝凤无眠和楚寒烟都没参加，赏赐的年菜还是一道又一道，流水般到了摄政王府。 和摄政王府的备受宠爱不同，七皇子府是一道年菜都没收到，冷清的让人忍不住对七皇子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七皇子受伤的眼睛已完全无法视物了，但他谁都没说更不敢说。 幕僚席佚先生告诉他，说唯一一个能治愈他眼睛的人便是楚寒烟。 但他的眼睛就是因为绑架楚寒烟的儿子受的伤，除非楚寒烟是疯了，否则绝对不可能替他治疗。 所以为了掌握楚寒烟的弱点，在他受伤之后他便命人跟踪秘密楚寒烟，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楚寒烟此人生性浪荡、毫无妇德可言，隔三差五便外出和他人幽会，而且每次去的地方还都不一样，见的人也不一样。 有些时候半夜回归，有些时候天色将明才归，有些时候索性彻夜不归，更过分的是，他甚至还让人把姘头送入附中和她相聚！ 他亲自确认过，送姘头入府的男子武功高强，绝非等闲之辈，看着像是皇室成员的暗卫。 他特意问了席佚先生，先生说最可疑的便是大皇子，偷情的人哪怕不是大皇子也是和大皇子有关的。 故而他又特意命人去查，果然和先生预测的一样，大皇子看似夜夜都在府邸，实则每日都会外出。 七皇子大胆猜测，每日和楚寒烟偷情的男子就是大皇子，凤无眠脑袋顶上便绿得发光发亮了！ 总而言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要楚寒烟替他治疗眼睛，他就一定要主动出击！ 虽然席佚对他百般劝阻，说时机还不曾成熟，但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的眼睛！ 他要立即治好它！ 七皇子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缓缓站起对齐文帝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齐文帝想起等等要去摄政王府“守岁”，心情还算不错，便示意道：“你说。” 七皇子咬牙道：“儿臣恳请父皇给儿臣和楚寒烟赐婚！” 齐文帝脸色陡然阴沉，殿内的音乐也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般停滞不动，半晌齐文帝才冷笑道：“你母妃没告诉你？朕已经给摄政王和楚大小姐赐了婚，开春之后两人就会举行大婚之礼，你添什么乱？” 皇贵妃还在禁足中，并未参加晚宴。 七皇子深吸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在大殿上重重一跪。 “父皇，并非儿臣要添乱，而是楚寒烟和儿臣两情相悦，实不相瞒，儿臣每晚都会和楚寒烟见面，互诉衷肠。”. 第232章 幕僚席佚 齐文帝都蒙了。 “每晚？你和楚寒烟？你们两情相悦？” “的确如此，若父皇不相信，可以请楚寒烟当面对质！”七皇子的内心如同堵了一坨烂肉般恶心，但想起自己的眼睛，哪怕不惜一切他也要得到楚寒烟，“这段时日以来，儿臣和楚寒烟的确是情投意合，生死相许！” 七皇子嗓音洪亮，齐文帝静静看他许久，突然笑了，笑得众人毛骨悚然。 因为他虽然在笑，但是他的眼中却让人辨不出喜怒，仿佛一座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 “你确定要让楚寒烟来对峙？” “对！” “好啊。”齐文帝一口应下，“那便明日一早，在祭天之后，于列祖列宗面前你二人当面对质，你若再胡言乱语，便将你逐出玉蝶、赶出皇宫、贬为庶人，你可敢？” “父……父皇？” 七皇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得抬头看向齐文帝，只在后者的眼中看到了冷意和嘲讽。 “就此决断，朕乏了。”齐文帝起身，仿佛无限疲倦堆积眉头，“诸位爱卿也都归吧，早日回去陪伴家人。” 楚墨池率先起身：“多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墨池开口，他人也相继高呼万岁。 这年宴提前结束，还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但齐文帝这些年做事越来越随心所欲，百官根本摸不透。 还有楚寒烟…… 楚寒烟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何连七皇子都被她吸引了？七皇子和凤无眠可都是人中龙凤，楚寒烟是走了大运啊！ 同样不解的还有七皇子，这狗屁楚寒烟到底给父皇下了什么蛊？父皇竟然要为了她把他贬为庶人？ 为了她贬了一个公主不够，还要加一个皇子？ 父皇真是一个疯子！！ 七皇子气冲冲赶回了王府，突然看到了一道身影站在不远处。 摇曳的宫灯下，那人手中举着一把清雅的竹伞，浅浅白雪覆在伞上，让他的神情完全隐藏在黑暗里。 七皇子屏退下人，脸上挂上笑意：“赵三皇子来了，快快快，府中请，真真是怠慢您了。” 赵云漳脸上笑意不变：“不知七皇子请本殿来有何要事呢？” 要知道他和姜仁虽有合作，却甚少碰面，这合作更非牢不可破的，上次赵云漳和自家兄弟博弈差点死在燕京一事他可没忘。 若说这里没姜仁的手笔，谁信呢？ 但最后活下来的人是他赵云漳，那他和姜仁的合作当然还要继续。 “哈哈哈哈，无他，只是叙个旧。”姜仁仰头大笑，侧身要请赵云漳入内。 赵云漳也是个人精，笑道：“我让人从皇室快马加鞭拿了眼疾的秘药来，希望对七皇子有所帮助。” 对于赵云漳的主动示好，七皇子自然满意的，只是一说起自己的眼睛他便百般怨恨，咬牙切齿道：“不用了，除了楚寒烟谁都没办法。” 赵云漳不动声色：“七皇子，天下宽广能人辈出，区区一个楚寒烟并不算什么，不如您再请别的杏林高手试试？” “本殿从前也是这么想的，但连席佚先生都对本殿的眼睛无能为力，怕是只剩楚寒烟了……” “席佚先生出山了？”赵云漳惊讶道。 席佚是七皇子的幕僚，从不轻易露面。赵云漳曾见过席佚一次，也曾多次和他书信来往，此人不仅精通各种机关之术、奇门阵法、歧黄之术，还十分善于谋略！ 可谓是极为聪睿、狡诈，不得不防！ 姜仁愤愤道：“凤无眠烧了山中要塞，那小孽种毁了本殿的眼睛，先生这才不得不出山。” 赵云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席佚先生都束手无策，难怪七皇子要求娶楚寒烟呢。” “否则呢？” “可您今日在大殿上这般言论，万一楚寒烟否认了，您不就麻烦大了？” “呵，否认什么？她水性杨花不安于室证据确凿，本殿只是移花接木罢了。除非楚寒烟她不要脸供出自己的奸夫，否则她只能嫁给本殿。” “以楚寒烟的性格，恐怕会鱼死网破。” “她敢？她的姘头可是我大哥！她不要脸，我大哥还要脸呢！” “姜望？” “哼。”七皇子轻轻捂住眼睛，咬牙切齿道，“也只有姜望这种蠢笨之人才会看上楚寒烟此等荡妇，等本殿治好了眼睛，定要叫这就楚寒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云漳垂下的眸中寒光四溢，忽见一华服女子从远处走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着灰色长袍、十分不起眼的瘦小男人。 不是席佚又是谁？ 七皇子一看到男人便笑了：“先生，您来了？” “席先生！”赵云漳行了一礼，后者轻轻一笑道，“赵三皇子可真是天人之姿，每每见您都有醍醐灌顶的豁朗之感。” 赵云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姜仁却突然暴怒：“他怎么在这里？” 原来华服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位瘦小的男童，男童身着皇子的锦袍，眼神空洞洞，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姜仁一看到那男童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巴掌将他狠狠扇飞。 “娘的！废物！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 男童被打得趔趄倒地，嘴角淌血，浑身抽搐不止，而七皇子犹不解气，继续冲上去毒打男童。 “都是你！遇到你以后什么都失败！你这个祸害！祸害！” 七皇子一脚脚皆是毫不留情，赵云漳甚至听到了男童肋骨断裂的声音。 但男童没哭没喊，只是默默地、静静地看着某处出神。 就在七皇子快把人打死的时候，七皇子妃出手拉住了他：“殿下，算了。” 七皇子对她也没什么好态度：“你把他带出来干什么？大过年的，找本殿的晦气吗？” 七皇子妃连忙道歉：“方才凯公公送来了皇上的赏赐，这才带他出来的。” 七皇子妃的解释非但没有平息七皇子的怒火，反倒让他愈发暴虐，他一把抓起这小小的孩子，一拳拳狠狠打在他的腹部直到这孩子吐血昏迷了，七皇子才出了一口恶气。. 第233章 新年 他能不愤怒么？ 今日所有人都收到了皇上的赏赐，就连这个寄居在他府中的孽种也有，皇上这是全然不把他当成他的儿子了！！ 思及此处，七皇子还要打人，席佚突然抬手阻止，淡淡道：“七皇子，大怒不利眼睛康复。” 七皇子方才咬牙忍下，道：“罢了，看在先生面子上，饶你一条狗吗，把他带回去。” 七皇子妃立即命人抱起孩子，飞快回了后院，生怕走慢点会要了孩子的命一般。 事实的确如此，残暴的七皇子对于七皇子妃和十七皇子而言，都是致命的存在！ 赵云漳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却瞧不上姜仁这种虐打孩童的懦夫，他顿时没心思和姜仁虚与委蛇，便道：“本殿忽感身体不适，先回了，待您康复了我们再相聚。” 姜仁：“着什么急？你与我还有先生难得共聚一堂，坐下聊聊？” 赵云漳愈发疑惑姜仁之意了，笑道：“我与先生也是旧相识，不急于一时。” 姜仁眼神闪了闪：“好啊，那先生替本殿送一送赵三皇子？” “是。” 席佚亲自送赵云漳出了皇子府，温和道：“七皇子因为眼疾性子焦躁了些，还请赵皇子海涵。” 赵云漳似笑非笑道：“席先生言重了。” “不敢担，赵皇子慢走。” “您请回。” 赵云漳微笑着转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心中来回思考今日这莫名其妙的会面…… 突然，赵云漳感觉有人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背影，最后聚焦在了他的臀部，他猛地回头，竟对上了席佚似笑非笑的目光。 娘的！ 这人有病？ 赵云漳匆匆离去，走着走着忽而醍醐灌顶！ 他脚步一顿飞快回头，暗中哪里还有席佚的身影？ 赵云漳突然笑了，笑得极为痛快，一边笑一边摇头大步离开。 赵云漳一走，暗中监视他的暗卫也迅速回去给姜仁复命了。 …… 摄政王府。 楚寒烟因怀有身孕不能陪伴小公子，此次毒发由凤无眠陪伴小公子度过。 凤无眠怕小公子伤了自己，竟抱着小公子一起泡在了寒水中。 要知道因为小公子的缘故，这寒水可是刺骨尖锐的，哪怕是内力高深的高手都未必能抵挡。 而凤无眠竟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只是不错须臾地盯着小公子，不断给他鼓励，连嗓音都中满是心疼，像是恨不得代小公子受过般。 魁仙老翁听得啧啧称奇，对一身寒气的楚寒烟道：“没想到凤无眠竟如此看重曦儿，他知道他的身份？” 楚寒烟一边用内力烘干身上的水汽一边淡淡道：“大抵是猜出来了。” 魁仙老翁震惊道：“你怎么这么平静？” 楚寒烟细细给自己装扮一二，问：“所以徒儿该如何呢？哭着闹着让他为了过去的错忏悔？” 魁仙老翁：“……”好冷漠、好无情，差点忘了自家徒儿失忆，早已不在乎凤无眠了。 正说着呢，齐文帝和楚墨池也赶了回来。 楚墨池行色匆匆：“曦儿毒发可过了？” 楚寒烟：“还在里面。” 楚墨池：“我去看看？” 齐文帝忙道：“朕也去！” 两人刚准备进入房中，凤无眠恰好抱着小公子从寒水中出来。 此时凤无眠的鬓角羽睫上都结着一层寒霜，白雾从他口中呼出，氤氲他的容颜，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尊冰雪雕铸的神祇。 但他的眼神极为温柔，一边替小公子擦拭一边轻声问：“还疼吗？” 小公子脸都白了，眼神却明亮又期待，有些迫不及待地道：“不疼哦！快快快，换新衣服，准备迎接新年啦！咦，外祖父、皇爷爷，你们来啦！” 这是他第一次和爹爹、外祖父过年，好开心啊！ 凤无眠无奈一笑，眸光暖得不像话，他轻轻吻了小公子的脸蛋，向齐文帝和楚墨池颔首行礼，抱着小公子去了房中整理。 凤无眠亲手烘干小公子的头发，替他换上一件精致的锦袍，喜气洋洋，毓秀可爱。他自己也穿了一件同样款式的长袍，袍角用金线勾勒着祥云，腰间还缀着羊脂玉佩，愈发显得兰枝玉树，俊美非凡。 一大一小手拖手出来，一个隽秀挺拔，一个玲珑可爱，用同样期待的眼神看着楚寒烟。 “王妃，我给你准备了同样的衣物，你也去换一换？” “娘亲，去换！去换！” 两双潋滟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期待，简直能迷倒世间一切的女子，就连楚寒烟也有些恍惚。 假如……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个凤九，那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但世上不存在假如。 楚寒烟敛下心中的复杂，看着凤十捧出来的还带着暖意的新衣，对小公子无奈笑道：“我换可成？快别这样看着我。” 楚承曦：“好呀，娘亲！” 凤无眠立即道：“好的，娘子。”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哪怕是嘴上的便宜。 楚寒烟瞪了凤无眠一眼，转身回房换上了和两父子同一色系的长裙，她将长发随意挽起，想了想，在发上插入了凤无眠送她的蝴蝶发簪。 随着楚寒烟缓缓从里间走出，发簪灵动，长裙若云舒卷，眸光清润，笑意温柔，真真是霞姿月韵，美不胜收，叫众人都看呆了。 小公子立即跑上前去抱着娘亲大腿，好听的话不要钱一般往外倒。 什么娘亲您好漂亮、娘亲您好好看、娘亲您好温柔……吧啦吧啦。 凤无眠立即被宝贝儿子激起胜负欲，也学着儿子的语气连连夸奖。 什么王妃倾国倾城、娘子温柔娴静、烟儿林下风致等等。 与此同时凤无眠的手也不老实，不忘轻轻楼上楚寒烟的腰，目光在触及楚寒烟发鬓上的蝴蝶发簪时，愈发宠溺雀跃，幼稚地向人炫耀。 “皇上、岳父、师老伯，这发簪可还配得上曦儿？我送的。” 楚墨池：“……” 齐文帝：“……” 魁仙老翁：“……” 我们并不想知道！！ 所以他们到底为何要来这里过年？莫名觉得撑得慌！. 第234章 新年好，吾爱 “咳咳咳……” 最终还是楚寒烟结束了这场拍马屁大会，带着众人去了早已准备好的花厅。 一口大铜锅放在桌面上，浓郁的汤汁在锅中翻滚，咕噜噜冒着热气，香气扑鼻，浓而不腻，还有浅浅清香，而一旁的架子上更是各色配菜都有，引得人直流口水。 魁仙老翁第一个落座，毫不客气道：“快，快坐下，这都饿了一天了，大冬天的还是火锅好啊！” 楚寒烟转身看向凤一，微笑道：“凤统领、战统领还有老管家、任管家，麻烦各位带大家下去用膳吧，我今天备了不少，祝各位新年如意。” 凤一和战策微微一愣，分别看向凤无眠和齐文帝。 若他们也下去用膳，谁来确认诸位的安全？ 不料凤无眠和齐文帝都颔首认可了楚寒烟的话。 “嗯，毕竟是过年，你们也下去吧。” “今日不用守候了。” “是！” “是！” 两人拱手退下，有些恍惚。 对视一眼后同时无奈笑了笑，看来楚寒烟不仅影响凤无眠还影响齐文帝啊。 一个有人情味的帝王和摄政王听着有些荒谬，但似乎也不错？ …… 小公子上前拉着齐文帝、楚墨池和楚寒烟、凤无眠落座，自己则是主动担任店小二的重任，奶声奶气地问：“皇爷爷、外祖父、师公、娘亲、爹爹，你们要吃什么？鹿肉可好？这个鹿蹄筋要多煮一会才会好吃哦！” 凤无眠当然舍不得小公子辛苦，更舍不得楚寒烟劳累，而另外三人嘛……一个救命恩人、一个岳父、一个皇上，一个牌面比一个大，最终凤无眠只能自己亲自动手当店小二。 凤无眠：“放着我来吧。” 小公子眨眨眼：“爹爹我帮你！” 一声爹爹，喊得凤无眠心都化了，他拍拍小公子的脑袋，“不用，你快坐着去吧。” 小公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袍角，软软道：“可是我想陪着你。” 凤无眠感觉自己受到了可爱暴击！！ 要窒息了！！ 这么可爱的小崽子，一定是自己的种！！ 凤无眠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毕竟自己力量太大，不小心就会伤了又小又软的宝贝蛋，他只能微微用力揉了揉小公子的脸颊，笑道：“好的，谢谢小男子汉。” 小男子汉被夸得小脸红红：“嘿嘿……” 三位中老年男人：“……”娘的，好酸啊啊啊！！ 一大一小两位男子汉一起伺候一整桌人，眼瞧着凤无眠这眼高于顶的小子被自己指使得团团转，齐文帝、楚墨池和魁仙老翁都舒坦极，方才那一点点酸意也被他们抛诸脑后。 灭哈哈哈！ 你凤无眠也有今天！ “凤无眠，把鱼片端过来！” “凤无眠，把盘虾茸下了！” “凤无眠，羊肉！羊肉！不够了！你快切点！” 凤无眠嘴角一抽，认命用超高的剑术去片羊肉，片得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仿若一片片红色大理石，十分诱人。 在高汤汤底里滚上一滚，再蘸上秘制酱料，叫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牛肉，牛肉，也来一点！” “牛肉稍微厚些，有点口感！” 凤无眠不发一言，换了把刀切牛肉，把任劳任怨几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由始至终他的神色都非常耐心，除了偶尔看着楚寒烟装装可怜，略有撒娇的嫌疑。 楚寒烟心中好笑，她从前就在想，小公子那装可怜的招数是遗传的谁，感情是凤无眠啊。 三位中老年男人吃得性情，索性又喝起酒来，凤无眠终于有空坐下，一块涮羊肉被放入了他的碗中，正是脸颊红红的小公子：“爹爹，吃肉肉。” “好乖。”凤无眠吃完后又眼巴巴看着楚寒烟，后者无奈翻了个白眼，也给凤无眠夹了一筷子鱼片，轻声道：“你多大的人了？” 凤无眠满脸坦荡：“谢谢王妃。” 楚寒烟：“吃你的。”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小公子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中睡得很沉。 就在此时，辞旧迎新的钟声终于敲响！ “咚……” 凤无眠一手抱着小公子，一手轻轻握住楚寒烟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朝她笑得纯良无害。 他掌心的热将她的手团团包裹，像是想将隔绝这世间的风雪，将她妥妥珍藏在自己的生命里。 “咚……” 随着第二声钟声响起，天幕中有火花骤放，将暗夜映成白昼，万物和喧闹都仿佛消失，她的耳畔只有他发至内心的祝愿，眼里只有他眸中灿若银河的笑靥。 “新年好，烟儿。” “……咚……” “新年好，吾爱。” “……咚……” “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言罢，他俯下头，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虔诚的、轻颤的、喜悦的……更是感恩的…… 楚寒烟翕动羽睫，虽未与他对望，还是勾得他不由得浅笑。 从喉咙深处传来的笑声，低沉、沙哑、迷人……带着男人这一生的喜悦，好似一片砂石戈壁突然草木繁芜、莺飞水流。 浮光掠影之间，她看到了，这个男人对凤九的欢喜，对“她”的深情。 “她”是他的生机，是他的爱恋，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 只可惜，这片故乡与他相隔奈何川。 那过去的五年并非生离，而是死别。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神很璀璨，让她想起了那日亲他带她去看的银河。 寒鸦冬雪后，星河不夜天。 极美。 “……咚……” 最后一道钟声落下，楚寒烟轻轻推开了凤无眠，从他怀中接过小公子唤醒，柔柔一笑：“新年好，曦儿。” 小家伙眨了眨眼，懵懂半晌才一个猛得清醒。 他甜甜一笑，在楚寒烟脸颊上重重一吻，脆生生道：“娘亲新年好！” 随后小家伙又看向凤无眠，双眼亮晶晶的，“爹爹新年好！” 凤无眠看着眼前两张十分相似的容颜，满心的欣喜涨得几乎溢出。 为了他们，刀山火海他也愿意。 “嘭……” 又一束花火点亮他盈满笑意的眼瞳，湛湛迷人，这一刻的凤无眠赶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 第235章 《星辉夜雪图》 楚寒烟静静望着男人俊美无俦的容颜，直到他再次亲吻上来，才轻轻躲避道：“新年好，凤无眠。” 凤无眠并不介意她的逃避，轻拥抱他的珍宝片刻，从怀中掏出三个红色锦囊递给小公子和楚寒烟，小公子一个，楚寒烟两个。 “给你们的压岁钱。” 小公子“哇”得一声，开心得直晃小脚脚。 楚寒烟一愣，道：“为何我也有？” 凤无眠笑道：“因为我希望我们烟儿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呀。” 楚寒烟眼眶微热，收起两个锦囊道：“谢谢。” 小公子从楚寒烟怀中跳下去，给一旁喝得醉醺醺的齐文帝、楚墨池和魁仙老翁拜年去了，他得了三大包压岁钱，乐得喜滋滋，最后还硬要拉着楚寒烟和凤无眠去找王先生。 王先生是传统的齐国人，每年交子时都会写祭文，敬先祖诸天，倒是不怕打扰先生的休息，就是有些唐突。 抵不过小公子的乞求，一家三口还是贸然登门了。 王先生看到一家三口后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一看便晓得是楚承曦这孩子的请求，没想到王爷对他竟如此宠爱。 小公子恭恭敬敬给自家先生拜年，得了压岁钱后又去将王先生的小外孙、李沧澜和张如瑞都拉了过来，让娘亲和爹爹给他们压岁钱。 凤无眠知道这都是自家儿子的小伙伴，倒也没有吝啬，一人封了一个大红包。 小公子开心极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小伙伴一起讨要压岁钱呢！ 真好！ 正开心呀！ 真想原地转圈圈呀！ 小外孙、李沧澜和张如瑞无不受宠若惊，礼貌向凤无眠和楚寒烟道谢。 兴奋过后小公子便困了，凤无眠哭笑不得地将他抱起，又向楚寒烟伸出手：“我牵你回去？” 楚寒烟嫣然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们辞过王先生，踏着夜雪和星辉，迤逦而去。 三人的身影哪怕在夜色中也熠熠生辉，美好得让王勋心生涟漪。 王勋站在院前久久凝望，当夜便作了一副《星辉夜雪图》。 画中的凤无眠和楚寒烟携手漫步，怀中还抱着一个金堆玉砌般的小人儿。 ——星辉雪夜旧岁除，风雨相携一世安。 ——琴瑟在御佳期至，只羡鸳鸯不羡仙。 正月初一。 凤无眠醒来立即看看自己的身边，小宝贝正在他旁边睡得酣甜，甚至嘴角还亮晶晶的、可疑的液体。 一眼凤无眠便乐得不行，轻轻在小家伙脸颊上吻了吻，开始寻找自己的大宝贝。 此时楚寒烟已经穿戴好了，一袭十分端庄得体的长裙，眉目如画，眼神清冷。 凤无眠对上她的眼神，微微一愣，连到了嘴边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割喉粗粝。 “烟儿，你这是要去哪？” 楚寒烟淡淡道：“我今日和七皇子有些矛盾要处理。” “矛盾？” “嗯，昨日宫中年宴上，七皇子向我提亲，说我和他情投意合，皇上下了旨意，命我和七皇子今日祭天之后当面对峙。” 凤无眠脸色瞬间冰冷，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为何不知道？他立即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楚寒烟挑眉道：“王爷不去祭天却去看我和七皇子对峙，怕是于理不合。” “无碍。” “皇上说你身体抱恙这才缺席了祭天，你这般贸然出现，不怕百官参你不敬礼法，枉顾威名？” “楚寒烟！”凤无眠咬牙道，“我说了我和你一起去！” “只要你能承受得起，我无所谓。”言罢，楚寒烟上前摇醒了小公子，轻声道，“姨……咳咳，娘亲要带你去一趟皇宫，等等记得在后方和凯公公一起，凯公公让你出来再出来哦。” 小公子懵懵懂懂，歪着脑袋仔仔细细打量自家“娘亲”，许久后微微瞪大眼睛，被娘亲一把捂住了嘴。 “你可明白？” 楚寒烟又问了一次，小公子乖乖点了头，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他还是明白的，短暂的幸福已经过去了。 小公子的神色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乖乖点了头：“我明白的……” 凤无眠莫名心惊，一把将小公子抱入怀中，有些不认同地道：“楚寒烟，你……”怎么怪怪的？“想干什么？” “没什么。”楚寒烟转身，语气中暗含不屑，“凤无眠，你若想和我一起进宫便迅速些。” 望着如此的楚寒烟，凤无眠恍然回到了两人再遇的时候，他心中的不安开始蔓延，好似死灰复燃的夜火，烧得他喉咙干哑。 “……好！” …… 凌霄殿。 祭天结束，但文武百官都不曾离开，因为齐文帝要求他们留下来做个见证。 见证？ 见证什么？ 见证谁？有谁有如此大的颜面让天下百官为证？ 直到一袭威严长裙的楚寒烟缓缓走入大殿，人们才惊得屏住呼吸。 楚寒烟的身边，凤无眠身着蟒袍，神色锐利冰冷，一双凛冽的凤眸如同尖刀，让人望之生怯。 其中又以七皇子姜仁为最，他几乎被凤无眠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起来。 姜仁深呼吸几下终于平缓了呼吸，心中暗暗咒骂凤无眠不知好歹。 若他知道自己脑袋上的绿草多得能养马了，那表情一定十分滑稽和精彩。 在楚寒烟和凤无眠行礼之后齐文帝便道：“姜仁，你不是要对峙吗？可以开始了。” 姜仁心若擂鼓，强行顶住凤无眠恐怖的目光，含情脉脉看向楚寒烟道：“烟儿，你忘了前些时日我们夜夜相聚的事情吗？就在城中的小院，你我私会了多次，本殿还让暗卫护我去了王府见你，你都忘记了吗？烟儿，本殿手中还有你写给我的情书，本殿明白你对本殿的情谊，也知道你对凤无眠并无感情，不要害怕，放心大胆的说出来，父皇会为我们做主的。” 姜仁如此开门见山就是为了告诉楚寒烟，老子手上有你偷情的证据！ 如果不想姜望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身败名裂，你他娘的最好听老子的！ 凤无眠神情不变，连眉头都没颦一下，看似并不在意，但他脸上和唇上的血色悄然褪去，比殿外的冷雪还要白上两分。. 第236章 楚寒烟的夫君 凤无眠想起前段时间楚寒烟的夜不归宿，想起楚寒烟的有要事在身等等。 因为他相信她，所以哪怕他心急如焚、百蚁噬心也忍住了询问她、追踪她的念头。 毕竟过去的他因为不信，因为狭隘，因为自私……差点就失去了她。 不他已经失去了她五年，在那五年的时间里面，他求遍了漫天神佛才换回她来，他不能可能再质疑她一丝一毫……因为他再承受不住一点点失去她的可能了！ 相信她，凤无眠！且听听她怎么说！ 不要着急下定论，相信她！ 楚寒烟突然笑了，倾城的容颜明艳入骨，一下就击中了姜仁的心，叫他心跳悄然加速，就连嗓音也格外魅惑人心，但她的话却让姜仁火冒三丈。 “七殿下，您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本小姐从未和您多说一个字，当然，今日除外，所以本小姐又如何和你夜夜相聚呢？就算您心悦本小姐，也休得说出这等荒诞荒谬、恬不知耻的言论来。” 姜仁脸色一下就扭曲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楚寒烟还不怕！ 该死的！ 她就不担心姜望这个伪君子暴露了吗？ 姜仁脸上还做出让人作呕的、情深义重的模样，口中则是阴恻恻的，“烟儿，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这是你……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机会了。” 楚寒烟掩唇一笑，甚是优雅迷人。 “我当然想清楚了，七殿下怕是不是得了癔症，而是得了失心疯，智力不全了吧？” “楚寒烟你……”姜仁脸色剧变，冷冷道，“楚寒烟！你深夜幽会情人！你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吗？你这么做是在丢丞相府的脸！丢凤无眠的脸！更是让你的儿子从此之后无颜见人！” 楚寒烟眨眨眼，不急不缓道：“哎呀呀，本小姐还不知道去见自己的丈夫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呢。” 话音落下，凤无眠猛得抬头，一瞬不瞬盯着楚寒烟看，似乎难以理解楚寒烟的话。 什么丈夫？ 楚寒烟哪里来的丈夫？ 她的丈夫……不是他吗？ 他们约定好了，等春暖花开他们就成亲啊…… 她为何说这样的话？这丈夫到底是谁？ “你胡言乱语！”姜仁冷笑，“谁都知道你是寡妇！你哪来的丈夫？在皇上面前还敢如此信口开河，此乃欺君之罪！”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盈盈朝着齐文帝一礼，道：“还请皇上宣我那冤家上殿。” 齐文帝嘴角隐隐一抽，最终还是颔首应下。 “宣——楚寒烟之夫觐见！” 在太监的礼唱之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入内殿，众人无不抬眸看去，但见那男子剑眉凤眸，姿容清绝，风华无双，真真乃万一挑一的美男子。 更过分的是，男子的肌肤极为白皙，毫无瑕疵，若非他气度非凡，疏阔雅韵，有人甚至会怀疑他的性别。 曾经见过楚承曦的人无不怔楞……因为这个男子和楚承曦机会可以说是长得一模一样！！ 凤无眠更是睚眦欲裂，竭尽全力才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撕碎这个男人的冲动！！ 当然，同样震惊的还有大皇子姜望！ 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先生……山海先生！ 山海先生从容一笑，不急不缓拱手行了一礼，扬声道：“草民山海，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笑意从容又浅淡，若高山流水，恣意从容。 这等举止，这等风范，这等气势，不知不觉竟凌驾在百官之上，让人心生敬畏。 齐文帝笑道：“山海先生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谢吾皇。”山海先生微微一笑，随即慢慢走到楚寒烟身边，抬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生惹出了这么多麻烦？甚是调皮了。” 楚寒烟娇嗔瞪了山海先生一眼，道：“夫君还说呢，若不是你惹得我不高兴，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吗？” 山海先生笑得温润如玉，仿佛能醉人心弦：“为夫错了，还请夫人海涵。” “哼。”楚寒烟冷哼道，“夫君，七皇子得了失心疯，你要不要替他瞧瞧？毕竟你的医术在我之上呢。” 山海先生抬眸，彬彬有礼道：“敢问七皇子有何处不适呢？” 姜仁双眸瞪得滚圆，咬牙道：“你是楚寒烟的夫君？” 山海先生笑答：“正是在下。” “你有什么证据！” 山海先生无奈笑道：“这……夫妻之间，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为什么不需要证据？因为你根本不是！父皇！”姜仁猛得看向齐文帝，破罐子破摔道，“父皇，你不要被这个人蒙骗了，他不是楚寒烟的夫君！因为前些时候楚寒烟幽会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姜望！他们在说谎！儿臣亲眼看到姜望的暗卫在摄政王府进进出出！若那偷情之人不是姜望又能是谁！还请父皇明察！” 姜望突然被扣了一口黑锅，气得脸都青了，他猛地一步迈出，大喝道：“姜仁！你含血喷人！” “什么鬼含血喷人？你敢说你的暗卫没有在摄政王府出入？你敢说你这段时间夜夜都乖乖呆在皇子府中？没有了吧！呵呵！” 姜望急了，抬眸看向齐文帝，而齐文帝还未说话，山海先生便开口了：“七殿下，若您仅仅是依靠暗卫来判断身份，那么您猜错了，那不是大殿下的暗卫。” “如此身手凌厉之人，除了皇室暗卫还有谁？” “您不必如此着急，”山海先生如同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下没说那不是皇室暗卫，事实上那人不是他人，正是皇上的麾下暗龙卫统领——战影。” 姜仁一愣，随后捧腹大笑：“哈哈哈！暗龙卫统领战影？这个谎也亏你撒得出来！你算什么狗东西！也值得父皇派出暗龙卫统领来保护你？” 山海先生正待开口，楚寒烟已箭步上前，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姜仁的脸上。 楚寒烟：“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嘲讽我夫君？”. 第237章 他们的婚约无效 凤无眠盯着小女人冒着火光的双眼，其中的愤怒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耀眼，好似一柄利剑，狠狠刺入了凤无眠的胸膛，再无情搅动，搅得他鲜血淋漓，骨肉分离般的疼痛着。 凤无眠不得不死死攥紧拳头，才能压制住那痛意从胸口迸射！ 不要怀疑！ 凤无眠！ 哪怕她全心全意护着另外一个男子，也不要怀疑她！不要！！ 姜仁傻了一般，缓缓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还淌着一丝鲜血，渐渐的，他怒意高涨，突然冲上前就要还手！ 凤无眠因为太痛了，惊觉就姜仁的用意时浑身都如同石化了般动弹不得，只能怒喝：“住手！” 此时另一道身影比他很快，眨眼间便稳稳护着了楚寒烟。 山海先生的手纤细又修长，看似弱质纤纤，不料力量却超乎寻常的大！ 他一把扣住姜仁，后者立即动弹不得，不仅如此，姜仁的脸颊上还露出痛苦的神情，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七殿下，我夫人性格暴躁，还请您海涵。”山海先生微笑着开口，言罢还护着楚寒烟后退了几步。 照理而言楚寒烟打了皇子惹了天大的麻烦，山海先生应该动怒，但他看着楚寒烟的眼神中却不见责怪，只有淡淡的无奈。 楚寒烟像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般，尴尬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躲到山海先生的身后，瓮声瓮气道：“皇上，七殿下不仅仅得了失心疯，就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忘记了，竟然敢骂我们大齐天下百姓的恩人是狗，本小姐这才气不过打他的。” 姜仁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疼得刺骨，他气得风度尽失：“荒谬至极！荒谬至极！区区一介贱民，有什么资格自诩大齐天下百姓的恩人？疯了吗！父皇！得了失心疯的人该是楚寒烟！您快将这二人打入天牢！” 山海？ 山海先生？ 凤无眠咽下口中溢出的血腥味，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这山海先生的名号。 他儿子说过，山海先生是新农具的设计者，还是《新农书》的撰写者…… 原来就是他吗？ 就是这个男人？ 凤无眠静静看着楚寒烟温顺呆在山海先生身后的模样，突然感觉口中发苦，满腔的压抑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丝别的情愫，只有苦涩，浸透了他的五脏六腑。 烟儿…… 烟儿…… 我要相信你！ “够了！”姜望怒斥一声，用锐利威严的眼神盯着姜仁，一字一顿道，“山海先生就是我大齐的恩人！先生创造出了二十多款新式农具，大大提升了百姓们农作的效率和粮食的产量，不仅如此，先生还撰写了《新农书》！用自己的智慧去帮助天下人，去救天下苍生，此书乃天下至宝！先生若不是我大齐的恩人那世上将再无智者！” 穆老太傅向前一步，沉声道：“大殿下所言极是！先生撰写的《新农书》可是天下第一神书啊！它不仅仅记载了畜牧、种植、纺织等事宜，还记录了节气、地形、天灾等等，可与当年神农贤者并肩！” “不仅如此，”阁老秦大人与有荣焉道，“先生还发现了多种新作物，可以作为百姓的主要口粮，而且产量不低，风味独特，能适应更为严苛的生长环境，是苍生之福啊！” 户部尚书沈大人也出列，恭敬道：“最让人钦佩的是先生对水里规划也有着独到的见解，下官已和工部尚书探讨过，那风水之策即可蓄水又可舒缓旱情，那利国利民之壮举！” 开口替山海先生说话的都是国之重臣，他们的言论直接将山海先生推到了一个让人只能仰望的高度！更让在场对山海先生一无所知的大臣们纷纷震惊！ 若只有一人替先生背书，这可能还有利益纠葛。 但大皇子、穆老太扶、秦阁老、沈大人等等都如此，这山海先生定是绝世之才！ “老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姜望冷冷道。 姜仁一时语塞，突然想起姜望的幕僚，说是神出鬼没博学多才，难道说……这男子就是他的那个幕僚？ 山海先生？ 山海先生？ 为何如此耳熟？ 等等，这不是湘宁郡主的称呼吗？ 姜仁如同抓住了一株求生的稻草，惊呼：“等等！这些新农具和《新农书》这本书都是湘宁郡主所涉及、撰写的，为何会变成这个男人？湘宁郡主已经公开承认了，她才是山海先生！父皇！你们都被骗了！！” 齐文帝佯作惊讶：“有这种事？” “对！”姜仁如同抓住了山海先生的小辫子一般，大喝，“但是许多老百姓都是见证者！父皇！赶快将此人抓起来投入大狱之中！” 齐文帝冷笑一声，幽幽道：“来人，宣湘宁郡主进宫！” “是！” 姜仁恶恨恨盯着山海先生，似乎已经看到了他被投入大狱的模样，而山海先生由始至终都保持着从容的浅笑，时不时对身边的楚寒烟说着什么。 楚寒烟这张牙舞爪的女子在山海先生面前也收齐了自己的锐利，显得十分温顺且甜美，笑靥就不曾从她脸上消失过。 凤无眠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把将楚寒烟拉到自己身后，目光灼灼看着眼前的男子。 然而越看，他就越是无法压制心中的痛意！ 太像了！ 楚承曦和山海先生……太像了！ 哪怕不用滴血认亲都能确认两人的关系！ 他不敢想……不敢想这五年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楚寒烟和山海先生的过去，他只能回眸看着楚寒烟，轻声道：“烟儿，本王说过去娶你，你也答应了本王，这一生都不得食言。” 楚寒烟眉头一蹙，在接触到山海先生的目光后还是将到了嘴边的嘲讽吞了回去，淡淡道：“王爷，我丈夫还活着，我们的婚约无效。” 凤无眠仿佛没听到，轻轻笑着拂过她的鬓角：“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楚寒烟猛得一个寒颤，匆匆忙忙后退两步躲到山海先生的身后，眼神闪烁，和看到恶鬼无异。. 第238章 欺世盗名湘宁郡主 楚寒烟的躲避与厌恶让凤无眠一时忘了动作，只失语般立在原地，看得旁人都倍感心酸。 山海先生无奈道：“王爷，我虽然是入赘的相府，但也是楚寒烟的夫君……” 凤无眠抬眸静静看着山海先生，后者仿佛面临千丈深渊。 不小心便会坠落山谷，跌得粉身碎骨。 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压得四周众人纷纷缄默……就连齐文帝和楚墨池也避而不谈，其他人就跟没胆量说什么。 “你……我告诉你，你如果敢伤害我的夫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楚寒烟从山海先生的身后探出投来，咬牙切齿对凤无眠道。 这一刻，凤无眠再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从前的她也会这般维护他，但那样的她却被他弄丢了。 而现在的她依旧会对所爱之人竭力维护…… 只是那个人已经不是他了…… 不是他了！ “嗯……”凤无眠猛得咽下口中的鲜血，优势始终都不曾弯下背脊些许。 他一遍遍对自己道，相信楚寒烟，相信楚寒烟，相信她！！ 没过多久湘宁郡主就被请上了大殿，他一看到文武百官皆在，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齐文帝颔首，淡淡道：“湘宁，你可认得此人？” “谁？” 湘宁郡主顺着齐文帝示意的方向看去，不由得眼神一亮，好一个清隽俊朗的男儿。 “回禀皇上，湘宁不认得。” 姜仁眯眼道：“湘宁，别人你都可以不认得，但这个卑鄙无耻之人你一定要认得，因为他就是偷你东西的小贼。” 湘宁郡主不解，但听山海先生彬彬有礼道：“在下山海参见郡主。” “湘宁。”齐文帝厉声道，“朕听老七说，你对外宣称自己是《新农书》的作者山海先生，可有此事？” 湘宁郡主身躯一僵，电光火石之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立即双眼噙泪，可怜兮兮向众人道歉。 “没有的，绝对没有，那日的事情是一个意外……是……是……”湘宁郡主一眼看到了楚寒烟，立即道，“是楚寒烟故意误导群众，想要陷害我！那日本郡主只是拿了一些农具的构造图出来而已，并没说那是本郡主设计的，本郡主只是……曾经有幸见过这些农具，从新绘制了一构造图。 是楚寒烟故意引导本郡主的属下胡说八道！本郡主已经把那名属下处死了！还请皇上明鉴！” “你颠倒是非！”楚寒烟冷冷道，“那日你在烟波湖畔的一言一行，整个燕京百姓都能作证，你不知道从何处得了先生的设计图，后竟恬不知耻地占为己有。小曦儿问你就是想提醒你有人知道真相，不料你死不悔改还撒下弥天大谎说自己就是山海先生！” 湘宁郡主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结结巴巴道：“皇上，山海先生，诸位大人，楚寒烟此人心思狡诈、卑鄙无耻，你们一定要相信本郡主啊，是她联合自己的儿子，那个卑鄙的小孩给本郡主挖坑跳的，想引起先生和本郡主的矛盾，想引起淮南人们和大齐的矛盾！” 楚寒烟啧啧称奇：“好一个不要脸的，怎么，你们淮南不是大齐的一部分？你这话何意？想造反吗？” “不不不，你血口喷人！”湘宁郡主气急败坏，这才发现众人看她的表情十分诡异，仿佛她是什么跳梁小丑般。 “皇上！楚寒烟挑拨离间其心可诛啊！”湘宁郡主气得浑身发抖，“先生，本郡主身为淮南王之女，我父王备受百姓拥戴，事关父王的名誉，本郡主是绝对不会信口雌黄的！此事就是楚寒烟和那小孽种……” “够了！”山海先生脸色冰冷打断湘宁郡主，语气更是迫人，“在下本以为这只是一场误会，没想到事已至此你还不知悔改。” 湘宁郡主心中大骇，不解道：“山海先生……您这何意？” “何意？”山海先生愤怒道，“楚寒烟不是别人正是在下的夫人！你说的卑鄙的小孩是在下的儿子！没想到你不仅盗取在下的功劳占为己有，还要污蔑在下的妻儿，若非在下恰好撰写了《新农书》，那在下的妻儿是否要冒着污名过一生？” “什么！！” 湘宁郡主目瞪口呆！ 楚寒烟竟然是山海先生的夫人？ 她不是说自己的丈夫是个入赘的短命鬼吗？ 这…… 山海先生突然转向齐文帝：“皇上，草民生来性野不喜束缚，本已亏欠夫人、曦儿良多，但这也不代表草民软弱无能到让草民的妻、子蒙受不白之冤，恳请皇上为草民做主。” “先生言重了，先生大义，朕不会让先生家人蒙冤的。”齐文帝当即下令，“来人，将湘宁郡主囚困起来，让她写下认罪书再送回淮南，命淮南王亲自来燕京接回郡主，同时广告天下，若日后再有这种欺世盗名之人，朕决不轻饶。” 齐文帝这响亮的巴掌不仅仅落在了湘宁郡主的脸上，还落在了淮南王的脸上！ 你淮南王不是用新农具为的噱头笼络了无数淮南百姓么？ 那就让淮南百姓们看看，你淮南王和淮南王之女到底是个怎样的欺世盗名、卑鄙无耻的存在！ “皇上！”湘宁郡主眨眼就被压下，快得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一股冷意顺着湘宁郡主的脊椎蔓延，她陡然惊觉自己上当了！ 难怪这些时日她是山海先生的言论瞬间传遍了整个燕京城…… 难怪百姓们会对她越来越崇拜，越来越钦佩！ 这些都是故意的！ 而且齐文帝瞄准的目标还不仅仅是她…… “皇……” 战策一把点了她的穴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离大殿，可偏偏无人敢替她开口求一个字的情！ 完了，她一定要将这里的突变转告父王！ 然而湘宁郡主并不知道，在她进宫之后，她所在的驿馆便被人血洗一空，再无活口。 就连淮南王引以为傲的暗卫也一并被剿灭，好似一缕青烟，飘散过后，再无痕迹。. 第239章 滴血认亲 湘宁郡主被拖走，齐文帝又道：“丞相，你给朕彻查，到底是谁将新农具之事泄密给湘宁郡主，湘宁郡主又是否泄密给其他国家！姜望，你和沈大人一起将先生改良的农具以及《新农书》的知识推广到全国各地，不得有误！记住，四书五经虽然能教养人魂，但粮食才能真正养活百姓！此乃事关国之根基的大事，务必慎之又慎！” “是！臣领旨！” “是！儿臣领旨！” 齐文帝有条不紊的分配完任务，这才眯眼看向脸色惨白一片的姜仁，“皇七子姜仁，污蔑楚小姐证据确凿，此生便困在皇子府终身不得外出一步！” 姜仁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齐文帝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若姜仁识趣就此止损，那他将来未必没有起复的机会。 但姜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毕竟他是半个瞎子啊！ 如果被捆在皇子府，他这一生一世都完了！ “等等！！”姜仁大喊，“父皇，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山海先生是姜望的幕僚，他当然要向着姜望！和楚寒烟偷情的人真的是姜望！就是姜望！楚寒烟的丈夫绝对不是山海先生，他们就是临时合谋欺骗您的！” “胡闹！”齐文帝脸色铁青，“你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吗？是不是一定要朕剥去你的皇室名号将你贬为庶人再把你逐出皇城你才甘心？” “父皇！”姜仁咬牙切齿，“您为何不相信儿臣！！” 那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绝对不假！ 楚寒烟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日日夜不归宿！山海先生这样的圣人，怎么可能看上楚寒烟？ 齐文帝抬手指着他，“你这疯狂的模样，如何能值得朕信任！” 姜仁脑海灵光一闪：“滴血认亲！父皇！你让他们滴血认亲！”姜仁状若癫狂死死盯着楚寒烟，“你敢吗楚寒烟！让楚承曦出来和山海先生滴血认亲！！你敢吗？” “有何不敢？”楚寒烟冷笑，“我早料到你会如此癫狂，已命人将我儿带到了皇宫！但七殿下你可想清楚了，你若当真让我儿滴血认亲，你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少恐吓本殿，你就是心虚！楚承曦就是个父亲不明的野种！” “闭嘴！！”齐文帝勃然大怒，终于认清这个儿子已经着了魔，不再是年少时那个可爱贴心的人儿了，他颤抖着嗓音道，“来人！准备滴血认亲！” 话音落下，齐文帝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眸看了凤无眠一眼，但见他镇定站在原地，背脊笔挺，仿佛一块穹苍下的孤石，顽固得让人心惊，沉默得让人心疼。 俨然他并不相信楚承曦和山海先生是父子！ 楚承曦……是他凤无眠的儿子！ 是他的儿子！ 是他和楚寒烟的儿子！！ 凯公公动作很快，一碗清水被捧到了众人面前，姜仁突然道：“凯公公，你该不会在这水里动手脚吧？” 凯公公笑答：“七殿下瞧您说的，老奴哪怕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水啊，老奴就在这放着，老奴去请小公子。” 说吧，凯公公跑去后殿，将睡得懵懵懂懂的楚承曦抱了出来。 楚承曦一露面百官都惊了！ 他们看看楚承曦又看看山海先生暗忖还滴什么血认什么亲啊，这孩子不是和山海先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接下来的一切顺利成章，楚承曦和血和山海先生的血毫无排斥的融合在一起。 凯公公将玉碗捧起展示了一圈，姜仁看罢完全疯了，他大喊：“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楚承曦怎么可能是山海先生的儿子？ 这绝不可能！！ 但在他人看来这太正常不过了！ 若不是山海先生这等奇才，怎么可能养育出如此钟灵毓秀的小人儿啊！ 但非要追究，姜仁也被楚寒烟坑得够呛，楚寒烟非得说楚承曦的爹爹死了，这才引起天大的误会！ 姜仁几乎崩溃，他一遍遍解释：“父皇……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父皇！您想想啊，这楚寒烟不安于室夜夜外出，怎么可能是去见山海先生？” 楚寒烟当然不是去见山海先生，她是来见他们的！ “够了！”齐文帝不再看姜仁，揉揉眉心疲惫道，“把他拖下去！” 齐文帝虽然对儿子十分有耐心，但也不代表他能接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在自己面前蹦跶，更不允许他们祸害大齐基业。 为了国家，齐文帝连皇后都能放走，怎么可能舍不得一个儿子？ “是！”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父皇！而成错了啊！！” “楚寒烟！本殿不会放过你的！！” “啊啊啊啊！！” 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殿中，但比这更让人窒息、压迫的，是一旁静得几乎融入寒风的凤无眠。 凤无眠脸色很淡，他缓缓抬眸看向楚寒烟，无人知道，这**又残忍的现实已如同尖刀，把他的心捅得千疮百孔又砸成一团肉泥！！ 稀巴烂！！ 相信她！ 相信她！ 凤无眠一遍遍这般告诉自己！ 终于……他不知道是如何来的勇气，竟如同老翁般挪动到了凯公公面前，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坠入水中。 “噗通噗通……” 心跳之音几乎撞破他的灵魂！ 融合！ 求求你！ 融合在一起！！ 但老天没有听到他无声的嘶吼和呐喊，更没有听到他如泣如诉的哀求。 他的血液和山海先生、楚承曦的血液并不相融…… 世世代代验证血脉的方法告诉他，楚墨池不是他的孩子。 那么他的孩子呢？ 他的孩子去了哪里？ 他那个可怜的……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凤无眠僵硬抬眸，向来从容自信的眼里空洞洞的，令人想到了一片枯槁的死寂之地，哪怕这璀璨的大殿、辉煌的灯光也照不亮他幽暗的眸子。 楚寒烟突然对上他的目光，整个人都僵了僵，喉咙发紧：“我……我……我早已告诉你真相，奈何你不听。”. 第240章 他和她的孩子果然已经死了 凤无眠喉咙微动，被鲜血呛得接连咳嗽，他用力将满口的血腥吞下，许久后对楚寒烟浅浅一笑：“我知道的，对不起，你忍一忍。” 楚寒烟一愣，刚想问“忍什么”，这男人便抓着她的手用牙尖咬破指尖，逼出了一滴鲜血滴入碗里。 “滴答……” 血液坠入水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楚寒烟的血和楚承曦的血……竟也不相容！！ 凤无眠如同僵化了般，久久不动…… 有人想要观望，凯公公像是吓得手下一个哆嗦，碗就这样坠落在地，“哐当”一下砸的四分五裂。 尖锐刺耳的声音落下，大殿愈发沉寂。 沉寂得叫人心慌，叫人惶恐！ “哎呀呀，”凯公公跪地，不迭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老奴没拿稳，都是老奴的错。” 齐文帝大手一挥：“无碍，收拾好便是。” “是。” 凯公公忙命人收拾好一地狼藉，楚寒烟这才从凤无眠的禁锢下抽回了手，她在心中疯狂咒骂！ 疯子！ 凤无眠就是疯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 凤无眠怔怔道：“我只是……”只是相信她…… 相信她对他的爱，相信她不会眨眼就爱上别的男人，更不会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但此时此刻…… 他宁愿楚承曦是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宁愿楚承曦和她有着血脉关联，因为他若不是她的孩子，那她过去该会痛成怎样啊？ 楚承曦不是他的孩子，也不是楚寒烟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噗……” 凤无眠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吓得众人睚眦欲裂。 “王爷！” “王爷！” 他愣愣摇头，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其中的悲伤再也压制不住，默默倾泻，系数倒流浸透到五脏六腑之中。 撕心裂肺！ 撕心裂肺！ 他好痛，痛得想弯腰，想紧紧拥抱她，可是他连动一下都不能，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连抬起手都做不到。 他一直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但其实他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懦夫。 “咳咳……噗嗤……” 凤无眠再次吐血，这下齐文帝都坐不住了，大殿里乱作一团。 而楚寒烟却一动不动，冷若冰霜，最终还是一旁的山海先生点了凤无眠的穴位。 “王爷，您在如此下去怕是会于性命有损。” 凤无眠艰难笑笑，目光死死盯着楚寒烟，喃喃。 “对不起……” 他到底是贪心了，他和她的孩子果然已经死了…… 当年凤九被重创跌入滚滚寒流里，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她肚子里的小孩儿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他以为楚承曦的存在是上天的眷顾，但这只是一场他编织的美梦。 他的孩子，已经死在了那样寒冷的冬夜里，死于自己亲生父亲之手…… 难怪她恨，无法原谅。 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咳咳咳……” 凤无眠又一次吐血，齐文帝急得大喊：“快去请御医！请御医！” “王爷！您没事吧？” “王爷！” 耳畔充斥着无数关怀之声，但凤无眠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四周的光芒团熄灭，冰冷的河水倒灌入他的鼻腔，快要挤爆他的肺叶，叫他眼前只余漆黑，还有无尽的冷意…… 突然，一直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清脆奶气的嗓音跨过层层迷障传入他的灵魂中。 “爹爹，抱抱。” 凤无眠眨眨眼，许久后才看清那满脸担心的小人儿，雪一般晶莹剔透的小宝贝。 他是这般完美，带着世间所有的善意和祝福出生。 楚承曦…… 楚承曦…… 这么好的孩子，他有什么资格拥有？ 他弯腰，紧紧抱着这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轻轻吻他的鬓角，一遍遍道：“……谢谢你，宝贝” 谢谢你出现在楚寒烟的身边，否则她一定走不出那种黑暗和痛苦，那连他仅仅是“回想”，都刻骨铭心、肝肠寸断的痛苦。 她一个人受了重伤又中了毒，如何从中离开呢？ 若她会被痛苦吞没，那他宁愿她遗忘他、离开他，重新开始。 幸好，楚承曦到了她的身边，陪她度过了蚀骨的苦难。 “谢谢你陪着她。” 楚承曦听着男人虚弱的声音，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用力回拥这浑身染透悲伤的男人，奶声奶气道：“爹爹……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亲说只要人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可是他的孩子没了啊！ 凤无眠眼眶酸涩不已，视线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怀中的小人儿，以及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女人仿佛烙印在他灵魂里一样，怎样都不会淡去。 太医令并不在宫中，今日当值之人乃太医丞，他匆匆而来，小心翼翼在凤无眠身边道：“王爷，可能让下官替您看一看？” 没得到回答，太医丞再次开口：“王爷？” “王爷？” “王爷……您听得到吗？” 百官心急如焚，摄政王这是怎么了？失魂了吗？ 最终还是山海先生从凤无眠的怀中接过了楚承曦，他嗓音温润：“王爷您吐血了，既然王爷身体不适就该好好保重自己，您是大齐的战神，您的世子需要您，大齐的百姓也需要您。” 山海先生的声音比冰雪还沁人心脾，眼神更是泓邃平和，让凤无眠莫名恍惚。 当时他刚得知女华佗的真相，满心悔恨甚至是一心求死，是楚寒烟找上了他，她说过去的错并不能用死亡弥补，“赎罪”两个字本就是荒谬，还说他是逃避的窝囊废。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姿态，坚毅又耀眼。 她一直如此骄傲，一直如此完美，所以他不能成为她歧视的窝囊废，不能让她失望。 不能。 虽然没这种幸运成为他的孩子的骄傲，但他是大齐的战神，是楚承曦的骄傲，是……凤九曾经全心全意爱过的英雄。 挺直你的背脊凤无眠！ 哪怕锥心刺骨，也要挺直它！ 挺直它！！ 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凤无眠压住灭顶的痛意，神色平静地着对山海先生和齐文帝点头：“多谢皇上和先生挂念，旧疾而已。”. 第241章 寒食散再现 齐文帝犹不放心，他总有一种感觉，凤无眠的灵魂在无声悲泣，但他的身份和存在让他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心情……齐文帝了解。 “让太医丞看看。” “不必。” 凤无眠拒绝后齐文帝也没坚持，命太医丞在一旁等候。 凤无眠不动声色将楚承曦从山海先生怀中抱回，道：“虽然先生是曦儿的生父，但他而今已是我摄政王府的世子，也是未来的郡王，就不劳先生您多费心了。” 百官都惊呆了，有这样抢小公子的吗？ 可偏偏人凤无眠说的对啊，人小公子之名已在摄政王府的玉蝶上，不是摄政王的崽而今也名正言顺成了他的崽。 凤无眠对楚大小姐可真是爱屋及乌啊！ 山海先生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还劳烦您多多拂照小儿了。” 凤无眠颔首，语气甚是平静：“他是本王的儿子，自然如此。若无大碍，本王先带妻儿回府了。” 凤无眠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怒吼。 “你们敢这样对本殿！本殿是皇子！皇子！！” “啊啊啊……” 在一阵挣扎之中，七皇子突然冲回了大殿，他发丝凌乱，神情狰狞，宛若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楚寒烟和楚承曦！ “贱人！孽种！都是你这个贱人和孽种！去死！！” 他猛得冲了上来，然而还没靠近就被战策死死压下。 “请皇上恕罪！” 战策下跪请罪，因为七皇子是齐文帝曾经疼爱的孩子，他也不敢太强势，不料竟被他挣脱逃了出来。 看着陷入歇斯底里中的姜仁，齐文帝不明白自己宠着长大的孩子为何成了这般窝囊模样，正待发怒，一直沉默的太医丞突然道：“皇上，依老臣看七皇子的状态怕是有大不妥啊……不如让老臣给七皇子看看？” “哦？”齐文帝冷冷道，“有何不妥？” “皇上，前些时日老臣给玉帛候看了症，玉帛候已有七十高龄，缠绵病榻已有多年，在服食了一种药物后突然精神矍铄、身体康健起来，侯府众人都十分高兴，但没过多久老侯爷就发疯暴毙了。” 齐文帝记得玉帛候暴毙之事，但他死的时候恰逢皇后大丧，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下官看……七皇子的状况和玉帛候十分相似。” 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话当真？” 太医丞忙道：“下官还不敢确定，要把脉之后才能得知。” “好，那你速速给他把脉。” “是！” 太医丞不敢掉以轻心，上前给姜仁把脉，同时还查看了姜仁的舌苔、眼睑等部位，脸色越来越凝重，“皇上，这七皇子怕是和服用了和玉帛候同样的药物……” “何种药物？” “老臣不知，但老臣在玉帛候府见过那药物，是白色粉末状的物体。” “战策！速速去查！” “是！” 齐文帝心急如焚，战策的速度也十分迅速，将七皇子府翻了个底朝天后，他果然找到了一种藏在玉盒中的白色粉末。 太医丞尝了尝，猛得打了个寒颤，“回禀皇上，就是此物。” 齐文帝看罢问：“姜仁，这是什么？” 姜仁眼神闪了闪，道：“父皇，这是儿臣的药啊！儿臣上次撞了脑袋后疼痛难耐，大夫给儿臣开了吃药说能镇痛，最初的确能镇痛，但儿臣服用了之后总是无法控制自己……” 齐文帝大怒：“到底是哪里的庸医？” “儿臣不知。” “不知你还敢用他开的药？” 姜仁垂眸，可怜道：“父皇，儿臣惹您不高兴……也不敢请御医，就想着随便应对一下，总会慢慢康复的，没想到竟然有人借此谋害儿臣。” 齐文帝咬牙切齿：“你别说了，楚寒烟你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楚寒烟一愣，正待上前，一旁的山海先生突然略过她细细查看了粉末，扬声道，“回禀皇上，草民认得此物。” 齐文帝：“这是什么？” 山海先生：“是寒食散。” 众人目瞪口呆：“寒食散？” “这！！” 大殿中传来阵阵倒抽气的声音。 “大齐不是早已销毁寒食散的药方了吗？” “为什么还有！” “这……” 一瞬间各种阴谋浮上水面！ 已经绝迹的寒食散为何再次出现？连七皇子都难逃寒食散的腐害，那这大齐上下的官吏之中还有多少人能逃过毒手？ 须臾间，百官人心惶惶。 “山海先生，您真的没认错吗？”有人开口质疑，“毕竟寒食散失传已久，怎会突然就出现了呢？您若胡言乱语动摇朝廷人心，这可是重罪啊。” 山海先生有条不紊道，“寒食散乃大齐禁药，严格来说它并不算毒药，而是一种十分特殊的药物。少量服用能使人精神亢奋、抵挡疼痛，飘飘欲仙。但若无法抵挡诱惑长期服用便会中毒，中毒后服食者会精神狂躁无法自已，甚至会有自戕举动，更嗜血也更暴虐，身体也会每况愈下，最后枯竭而亡。” 百官面面相觑，山海先生这说的不正是七皇子吗？ 看看他这状若疯癫、枯槁狼狈、口无遮拦的模样，恰好是过度服用寒食散的模样。 有人抓准时机为七皇子洗脱罪名：“所以七皇子是被寒食散坏了脑子，这才胡言乱语诽谤楚大小姐的？” 百官附和。 “定然是如此的，否则从前温文尔雅的七皇子怎会变成这般？” “对啊，如此看来，七皇子也是无辜的。” “都是这幕后之人害人不浅！” 替七皇子求情的都是和他有裙带关系的官吏，毕竟七皇子一旦倒台，他们也会被牵扯。 有了寒食散作为由头，他们自然要想法设法保下七皇子。 一个被驱逐的皇子和一个可怜的中毒皇子，哪个对他们更有利不言而喻。 “够了，给朕闭嘴！”齐文帝愤怒拍案，“把姜仁关起来，直到成功摆脱寒食散的毒瘾前不得离开皇子府一步！由太医丞你负责姜仁的病！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治好！”. 第242章 楚寒烟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墨池你给朕去查！这燕京城中还有谁服食过寒食散！必须查出来！一个都不能少！无论官职大小都不能错过！一定要找到幕后黑手！” “臣遵旨！” “散了！” “是！” 齐文帝的言外之意是暂时不追究七皇子的罪名，姜仁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再次峰回路转了！ 他暗暗对自己人投去赞赏的目光，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到用寒食散来洗脱他的罪名，不可谓不聪明啊！ 还有这劳什子山海先生，亏他自以为是个聪明的，最终还不是要被他们利用？ 什么寒食散，这只是他放在府中的止痛药罢了。 …… 七皇子府。 姜仁急急忙忙要找幕僚席佚，但席佚却不在府上，姜仁大骂：“先生呢？” 伺候席佚的小厮道：“先生说殿下您的计划有些不妥，一早便出去了。” 姜仁一愣，自言自语：“难道今日峰回路转是先生的谋划？” 姜仁一直等到深夜，席佚方才姗姗来迟，姜仁却没发火反倒是真心实意对他道：“先生！先生！多亏了您啊！先生！否则此次本殿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席佚微微一笑，一边弹去发梢上的轻雪，一边道：“恭喜皇子全身而退。” 姜仁愧疚道：“本殿该听先生的，今日差点吃了个大亏。” 席佚没问，仿佛一切都已了然于胸。 姜仁亲自给席佚斟了一杯热茶，十分恭敬道：“先生，你定然想不到，楚寒烟的姘头就是《新农书》的作者山海先生！本殿此次吃了个大亏，恐怕要蛰伏一段时日了。该死的，好像一切都和楚寒烟离不开关系，无论是她儿子还是她姘头，都是我的心腹大患！对了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本殿会蒙难，还让太医丞用寒食散来救本殿的？” 寒食散是他和母妃设下的另一个谋划，可从来不曾对席佚提起过，他是如何得知的？ 席佚微笑：“草民一直在留意京中状况，发现有人服食了一种‘仙药’名为保宫散，便好奇命人拿了一些来，这才发现这保宫散竟然就是寒食散，方才灵机一动用和娘娘的人里应外合，用此计救了您。故而属下不敢贪功，这都是皇贵妃的功劳。” 七皇子啧啧称奇：“母妃亲若是男儿身，又有先生这样的奇人辅助，早就造了那人模狗样的东西！” 席佚语气微沉：“七殿下，此话说不得。” 七皇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那本殿现在如何是好？” 席佚抬眸看看四周，确定安全后用手沾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一个字——“反”！ 等七皇子看清后，席佚再抬手将水迹抹去。 姜仁大喜：“他们同意了吗？” 席佚笑答：“楚寒烟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和她儿子拆穿了湘宁郡主的欺骗的行为还要昭告天下，偏偏皇上还默许了。淮南王这等老谋深算之人，又岂会不知道这是一个皇上准备对他动手的信号？不出十日，定会有答案。阳春三月他凤无眠不是要成亲么？那就是最佳的时机。” “好好好！”姜仁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啊！这么说湘宁郡主这个蠢货也算是有点用。” 席佚颔首：“这段时日还请皇子好好在府中调养，不要再随便动作了，以免被皇上抓住把柄。上次要塞被破，我们已经损失了一部分精兵强将了。若非无人可用了，草民也不会出山，还请殿下再耐心些。” 姜仁略显不耐：“本殿知道。” 想起自己养在山中的将士被绞杀姜仁就心痛得直哆嗦，还有先生给他的能人异士，好在当世先生不在要塞中，否则失去先生他定心如刀割。 席佚缓缓抬眸看了看暗处，又道：“而今万事俱备，还差最后一点……” “什么？” “导火索。” “导火索？” “对，想要逼凤无眠反，只有拿捏住他的痛处，但而今皇上对凤无眠一家倍加信任，怕是有些难处。” 姜仁也晓得而今想策反凤无眠难于登天，忙问：“先生可有法子？” 席佚笑，笑容又冷又凉，让人莫名想到活在暗中阴暗角落的毒蛇，令人心颤：“有，只是……不知道皇子您舍不舍得。” 姜仁双眸一亮，催促道：“先生但说无妨。” “凤无眠一家身份尊贵，说是皇室之下第一人也不为过，而且凤无眠此人对皇上虽不是忠心耿耿但也绝无反心，楚墨池还是皇上的左臂右膀，到底怎样的错才能让皇上对他们动怒，让凤无眠和楚墨池对皇上记恨……您应该比草民更清楚。” “先生是说……从楚承曦和楚寒烟的身上下手？” “对。” “可凤无眠和楚墨池将他们护得密不透风，现在又来一个山海先生，这怕是无从动手啊。” “您府上不是有两条最好的导火索么？”席佚静静凝视姜仁，轻缓的嗓音能蛊惑人心，“杀了七皇子妃和十七皇子，嫁祸给楚承曦。” 哪怕残忍如姜仁也愣了愣：“什么？” “救落水吧如何？就在凤无眠和楚寒烟大婚之日，将十七皇子和七皇子妃溺毙在摄政王的后院，届时凤无眠大婚，定会再采买人手，我们可以拿捏住几个新入府的丫鬟小厮，说是楚承曦将他们二人推入湖中的……春季湖水寒气未尽，七皇子妃和十七皇子不幸溺毙，楚寒烟和楚承曦定要一命换一命，一举多得。” 姜仁经过最初的错愕后眼瞳越来越明亮，随后拍手叫好，激动非常。 “哈哈哈！先生大才！先生大才啊！” 席佚谦虚道：“草民知道此事有些残忍，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成名万骨枯，必要的牺牲和流血是无法阻止的。” 姜仁大笑，眼神残暴又阴鸷：“你放心，本殿晓得！” 席佚躬身行了一礼：“若您同意，此事就这般决断了，草民告退。” 姜仁起身相送：“先生慢走。” 席佚忙推脱，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席佚才得以走出院落。 但他刚走了两步便脚步一顿，抬眸目光冷冷看向某处，吓得躲在暗中的女子不得不伸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唇瓣……. 第243章 凤无眠的改变 许久后，这条毒蛇并未发现自己的猎物，晃悠悠潜向了黑暗…… 七皇子妃不敢妄动，脸上的泪早已流了满面。 没什么比听到自己的枕边人要害死自己更可怕的了。 她捂着自己和姜非的嘴在假山中坐了许久，直到天色将亮才抱起姜非飞快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此时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涸，眼中的懦弱和茫然全部褪去！ 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她要活！ 不仅她要活！ 她怀中的孩子也要活！ 他们都要活啊！！ 然而——七皇子妃刚刚抱着十七皇子跑出石林便看到了一张令她震惊的容颜！ 是姜仁！！ 七皇子妃张了张嘴，正准备解释些什么，姜仁已上前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将一颗毒药塞入了她的嘴中。 “先生预料的果然没错，本殿已在这等了你一个晚上了，皇子妃。” 七皇子妃猛得下跪，心中狠毒了姜仁和席佚，不断对姜仁磕头道：“殿下，您放过我和小十七吧，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啊……” 姜仁一巴掌打在七皇子妃的脸上，嗜血道：“这可毒药是先生给的，效果自然不用本殿多说。你若聪明点，本殿还能给你娘家人一条活路，你若不识好歹，那本殿就把他们统统送下去给你陪葬！” 七皇子妃听罢整个人都傻了，喃喃道：“你怎么这么狠心？” 姜仁不屑道：“本殿若真狠心，你此时已是一具尸体了。” 七皇子妃想要活路，但她的活路已经被席佚和姜仁给掐断了。 她好恨…… 好恨…… …… 摄政王府。 自正月初一宫中一事后，楚寒烟已有数日不曾与凤无眠碰面。 男人似乎在故意避开她，但即使如此，楚寒烟日日的吃食他却准备的妥妥当当，就连和儿子的亲子时间也不曾落下，就绞尽脑汁躲避她一人而已，让楚寒烟哭笑不得。 是日，楚寒烟沐浴完毕，正懒洋洋躺在贵妃椅上晒太阳，一阵轻缓的脚步慢慢靠近，犹犹豫豫、踌踌躇躇，让人想到了胆小的猫科动物，听得楚寒烟莫名想笑。 她睁开眼，挑眉道：“你这是调整好心态了？”她还以为他要逃避个一两个月呢。 凤无眠干巴巴否认：“不是，我只是比较忙，寒食散一案被挪到了明面上，还有许多人需要排查。” “哦？”楚寒烟似笑非笑，这狡黠灵动的模样和凤无眠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像那日在大殿之上冰冷无情的她。 凤无眠高高吊起的心终于回到了原地，他壮着胆子快步走到楚寒烟身边坐下扯开话题。 “师老伯呢？为何不见他老人家了。” 楚寒烟：“他老人家正月初一就走了。” 凤无眠一愣：“为何如此匆忙？” “当然是有要事去处理。” “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楚寒烟上下打量凤无眠，笑眯眯道：“你？你确定？这件事情很棘手的。” 被楚寒烟看得浑身不自在，凤无眠哪怕再蠢也猜出了师老伯的身份，必是楚寒烟的师父魁仙老翁无疑。 连他老人家都棘手的事情，他还是不要随意发表意见好了。 “咳咳，那今天你想吃什么？” 男子的眉宇之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还有些许不容忽略的倔强，冬日之下，他的眼睛深邃又温和，好看得过分。 楚寒烟心神一晃，叹了口气道：“凤无眠，我想和你谈谈搬出去的事情。” 凤无眠心中一紧，立即紧握她的手。 “你为什么要搬？” “山海先生是我入赘的丈夫，他还活着，所以我要搬走。” “我知道。”凤无眠回望她，慢慢地、坚定的开口，“可你说过要嫁我为妻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仔细听去，他的语气还有一点点的委屈、害怕和不安。 楚寒烟最受不得这男人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焦躁地拨了拨湿濡的发丝，道：“哪怕楚承曦不是你的孩子、哪怕我已是他人妇，你也要如此执着吗？” “何必呢？凤无眠……”楚寒烟真心实意的规劝，“你是摄政王，是大齐的战神，你有你的骄傲，你不必如此委曲求全。” 委曲求全吗？ 对……的确是的，因为只有楚寒烟在，他的生命才完整，他的心跳才能继续。 她就是他最重要的、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这不是委曲求全又是什么？ 凤无眠垂眸，用内力慢慢烘干她的发丝，许久后才开口。 “烟儿，自从正月初一之后，我也一直想和你谈一谈。” “……” “曦儿说的对，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我知道我过去错得离谱，甚至永远不值得原谅，但你回来了……不正是想要重新开始的表示吗？” 男人说着，轻轻掀起纤长的羽睫，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我……从前很自私，也很自大，我想要拥有你的全部，想要占据你所有的视线。若是从前的我，别说山海是你的丈夫，哪怕你和他多说两句话我都会焦躁和愤怒。 但自从我知道曦儿不是那个孩子之后，我心中第一的感觉竟然是感谢山海，感谢他带着曦儿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在你最无助、最悲伤、最迷茫的时候……是他们陪伴你度过的，所以我不会否定他们在你心目中的存在，更不会妄图将他们挤走要求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我只求你在心中留一点点空间给我，让我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孩子，可好？” 楚寒烟没想到凤无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小公子之事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连性格都开始扭转和改变。 真叫人无限唏嘘…… 若凤九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吧？ 而她，也不必经历这些挣扎和纠结。 凤无眠轻轻握着楚寒烟的手附在自己的胸前，他的心脏正在她手下沉沉跳动，他低声道，“我臣说过，只要你想，我便永远都在。烟儿，小九，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剩下的路由我来走，你就在原地，等我来爱你，好么？”. 第244章 风云突变 凤无眠的尾音隐隐发颤，小心翼翼的，叫楚寒烟喉咙堵得发疼，她多想大声告诉他，她回来不是因为她要重新开始！ 不是！！ 她也不是小九，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人。 可望着男人期待的眼眸，千言万语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随便你，这段时间别来找我，我很烦。” 楚寒烟起身就走，突然听到男人在后方道：“三月十五。” 楚寒烟顿步蹙眉：“什么？” “三月十五，我们的大婚之日，除了师父之外，你有什么宾客想要宴请的？” 凤无眠轻声问，俊脸紧绷，耳廓也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只有眼神盈盈温柔，好似银河下潋滟的湖泊。 盛满了星光，让楚寒烟眼眶发涩。 “你高兴吧。” 楚寒烟静静望了他许久，丢下这句话便回了院中，步伐略显凌乱，背影都透出心烦意乱的气息。 楚寒烟一打开房门就对上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那人迫不及待道：“主子，要不要奴婢易容成您吓走他？” 说话的女子名为流苏，是楚寒烟麾下擅长易容的婢女，亦是楚寒烟的左臂右膀之一，平日里不会轻易出现。 大年初一在宫中，楚寒烟易容成了山海先生，而流苏则易容成了楚寒烟。 楚寒烟和小公子是同一个血型，流苏、凤无眠以及小公子的血型都不相同，这便是“滴血认亲”的真相。 楚寒烟用一个小小的血型知识成功欺骗了所有人。 楚寒烟的用意是劝退凤无眠，让他打消和她成婚的念头…… 若他不再执着，将来哪怕她离开了也不会伤他至深。 可这个男人简直固执得让人不知所措，他明知紧紧抓着她会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也面不改色，似乎想为她拼尽最后一丝热忱和情愫。 只是凤九已经不在了啊…… 楚寒烟微微叹气，抬手在少女脑袋上敲了敲：“你对凤无眠的敌意太明显了，这样迟早会暴露，收敛一二。” 流苏撇撇嘴，反正她看凤无眠一点都不顺眼，哪怕他是小公子的父亲也一样。 “主子，晋国王爷在四处打听山海先生的行踪。” “哦？”对于那眼高于顶的晋国王爷楚寒烟可没什么好感，“他找我做什么？” “还有什么，当然是为了《新农书》啊。” 对于推广《新农书》楚寒烟当然没意见，毕竟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哪怕是邻国也算造福百姓，乃大功德一件。 但一旦《新农书》和政治挂钩，楚寒烟便不会再抱如此天真、大同的想法。 毕竟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更不相信国和国之间的真善美。 “暂时不用理会，你密切留意七皇子府的动向即可。” “好！” …… 随着寒食散一案发酵，新年还未过，燕京城便陷入了一片无声的硝烟里。 经过楚墨池地毯般的排查，他很快就摸到了寒食散的流通渠道，并立即以铁血手段处理、斩杀了一群人。 除了售卖寒食散的商户之外，还有秦楼楚馆的头牌，有茶馆饭店的掌柜，以及后院争宠的姬妾等等。 最典型的便是玉帛候的侯府，小妾为了多争些家产用寒食散讨好玉帛候，不料直接把人弄死了。 随着事件水落石出，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局面出现了。 因为朝廷上上下下不少官员都误食了寒食散，上至户部尚书，下至司丞，受影响的官员占据了小半朝野，就连大皇子姜望、穆老太傅、阁老秦大人以及金吾卫左中郎将萧驰也被影响。 除此之外，其他禁军的统领都未能幸免，这些可都是守护皇城的中坚力量，也是齐文帝的心腹。 为此，禁军将领不得不大换血，得知这个结果的齐文帝气得几宿没睡好觉，屡屡召唤楚墨池和凤无眠入宫面谈，有人说能听到殿中不时传出的咒骂声，可见齐文帝的气急败坏。 为了确保朝廷能正常运转，齐文帝提拔了一群官吏，又将一部分官吏停职、降职，一时之间朝野间是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齐文帝、凤无眠和楚墨池都是雷霆电掣、杀伐果断之人，有他们在朝野众人担心的动荡并未发生，正月还未过，百官职位变动便已尘埃落定。 但此事之后，如何给中了寒食散的官员们治疗又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寒食散中毒过程虽然缓慢但极难根治，否则当年魏晋之后，它也不会被列入禁药。 太医令、太医丞和各方杏林圣手集合在一起商讨了快一个月都毫无头绪，仿佛除了靠意志力和身体素质硬抗之外，一切都无计可施。 最终，各方便将目光投向了魁仙老翁的徒弟——楚寒烟。 但楚寒烟却好似消失了般，整整一月闭关不出，对她报以希望的官员们无不失望而归，更有甚者还抱着恶意去揣测她。 “楚寒烟这是什么意思啊？国难在前，她为何不出面？” “啧啧啧，你们不是一直说她医术非凡么？为什么到了真正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不吭声了？” “楚寒烟多喜欢出风的人啊，她不露面就是黔驴技穷吧？我早就说过，楚寒烟就只能看看妇人病。” “算了，不如等等别的。” 就在文武百官都认为齐文帝将无计可施之际，淮南王那处却突然传来消息，有一位县令找到了寒食散的解毒之法！ 霎时间，齐国上下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天啊！此消息是真是假？” “没想到竟然是淮南王先一步找到解毒之法？” “圣上手下看似能人无数，加起来竟都没一个小县令有本事，他们定要无地自容了。对了，那什么……山海先生呢？” “别胡乱给先生抹黑，先生这种圣人般的人物也是我等能议论的？” “对对对，莫要非议山海先生，说到底还是这群御医和楚寒烟名过其实了。” 淮南王因为私自侵占山海先生功劳、沽名钓誉一事备受诟病，这凭空杀出的小县令却让他打了个翻身仗，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再次提升了不少。 一时之间，朝中局势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第245章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齐文帝看完探子的情报，气得当场就砸了砚台，他在御书房独自一人站了许久，终于再次召唤各路大臣。 “解毒之法何时才能送到？” 楚墨池道：“淮南王送来折子，说为了赎湘宁郡主的罪，他会亲自带着那小县令一起进京，听候皇上发落。” 淮南王身为藩王，若无圣旨是不能擅自进京的，进京便意味着谋反，此次他的要求未尝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有人担忧道：“皇上，这淮南王怕是来者不善。” 还有人叹气：“但各位大人的生死都拿捏在淮南王手里了，这……若他不来，各位大人可如何是好？” “好好好！好一个淮南王啊！”齐文帝冷笑，“那便让他来，朕倒要看看，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是。” 正月二十八日。 齐文帝一道圣旨颁下，淮南王立即启程进京。 二月二日，龙抬头。 这本不是祈福的日子，但因大齐上下异状不停，齐文帝便决定在淮南王抵京之前亲自前往护国寺祈福。 然而就在祈福之行的前夜，护国寺中传来消息，说护国寺中的千年古松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了！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在护国寺这等祥瑞之地发生这等大凶之兆，最可怕的是有十位护国寺的僧人在寺前大喊“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随后一头撞死在了护国寺前！ 鲜红的血四溅，浓烈的气息哪怕寺中的山风都吹不散，宛若一场昭示厄难的噩梦，萦绕在每一个大气子民的心头。 为了确保齐文帝的安慰，护国寺之行不得不取消。 然而哪怕朝廷有意压制流言，“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一言还是不胫而走。 从去年开始，齐国各地都有异常，西山蛟龙出没，江南湖水枯竭，北湖有地龙翻身，东林枯木漫天等等，再加上这护国寺的古松一夜枯萎，护国寺数十僧人以身殉道，这不正是国家异常、天下异常、君王无德的启示吗？ 此乃！ 天道明示！！ 齐文帝登基数十载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当即下令打杀妖言惑众之辈，燕京城中却有人“宁死不屈”，大喊“暴君必亡”等话当街自啊焚而亡。 场面之凄厉、恐怖、惊悚，见者不得忘！ 而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之后，这些人的死便化作一团散不开的浓雾和迷障，将燕京城团团笼罩。 短短十日，恶念疯狂发酵，各地更是流言四起，民心动荡！ 然而！ 就在这等关键时刻，齐文帝却在早朝上突然昏迷倒下了！ “皇上！” “皇上！” “皇上！” 百官喊得撕心裂肺、天崩地裂，大殿乱作一团，还是摄政王一声令下才镇住场面。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凯公公先将皇上抬回宫中，请御医诊治。其他人原地等待，不得离宫，若有强行离宫者，统统拿下！” “是！” 凯公公急急忙忙护着齐文帝离开，众多皇子之中，大皇子因为寒食散的原因已多日不曾上早朝，二皇子姜宇作为年龄最长的皇子自然要为自己争取一二，他出列道：“而今大齐风雨飘摇，父皇又突然晕厥，事情定不简单，本皇子要求陪同父皇，以免父皇被奸人所害。” 姜宇话中之意，只差没说凤无眠是把持朝政、谋害齐文帝的大奸臣。 “本殿复议！” “本殿亦然！” 随之开口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人和二皇子姜宇私交甚笃，是姜宇的拥护者。 凤无眠颔首：“那就有劳二皇子了。” 九皇子不敢落于人后，也出列道：“本殿也想为父皇尽一份孝心。” 凤无眠：“可。” “本殿亦有此心！” “本殿……” 齐文帝膝下皇子无数，他们从小斗到大，谁也不服谁，而今最憨厚的大皇子、最受宠的七皇子都因寒食散被禁足，齐文帝又突发恶疾，这可是他们博取齐文帝好感的最佳时机，绝对不能错过！ 看着这些争先恐后欲在御前尽孝的皇子，凤无眠只觉得嘲讽又可笑，他嗤笑一声，幽幽道：“本王乃摄政王，皇上昏迷期间，本王的话便是圣旨。除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九皇子，其他皇子一律和诸位大人在此等候，有违此令就是违背圣旨。” 皇子们心中万般不服也无可奈何，毕竟凤无眠顶着摄政王的名头，在皇上昏迷期间，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在凤无眠的淫威下诸位皇子不得不退步，一处理完这乱糟糟的关系，凤无眠疾步赶到齐文帝的寝宫。 但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齐文帝“昏迷”的消息，各宫娘娘全部聚集在此，哭啊、泣啊，愁云遍野，那泪水大有淹了整座寝宫的势头。 “皇上……嘤嘤嘤……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皇上，您听得到臣妾之言么？” “皇上，你们让开，本宫要进去！” 这嘈嘈杂杂的情形，别说齐文帝正情况不明昏迷不醒了，哪怕他醒着也要被吵晕过去。 凤无眠冷笑一声，当即抽出腰间宝剑一刀砍断殿中的鎏金香炉，狂劲的气浪将香炉碎片扬起重重砸落在地。 “哐当——” 刺耳尖锐的鸣响瞬间镇压全场！ 凤无眠不急不缓收起饮血，幽幽道：“各位娘娘还请回宫吧。” 每一个字都如有万钧，各宫娘娘在凤无眠面前根本不敢造次，只能勉强维持着自己宫妃的仪态，急急退步离去。 凤无眠的强势和无情再次震惊了诸位皇子，让他们愈发怨念和忌惮。 凤无眠一边走入大殿一边对战策下令。 “战统领，给本王把寝宫封锁起来，没本王的命令，一只蚊子都不准进来。” 战策恭敬应下：“是！” 宫内。 太医令和太医丞皆在，只是两人的神情并不乐观。 “皇上情况如何？” “这……”太医令犹犹豫豫，姜宇焦急道，“大人但说无妨。” 太医令这才开口，“回禀王爷、诸位皇子，皇上这不是得了恶疾，而是中毒了。”. 第246章 楚寒烟有私心? “中毒？” “对。”太医令年纪不小了，当年走南闯北也是个博学之人，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凤无眠，斟酌道，“皇上所中之毒名为牵机，是一种十分可怕的毒药。中毒后初期会偶尔昏迷，若无解药，随着毒素越来越深，中毒者会全身痉挛无法控制自己，宛若提线木偶般浑身僵硬抽搐死去。故而此毒才被称之为牵机。” “什么！” “岂有此理！” 皇子们无不心下大骇，二皇子姜宇更是一把就抓住了太医令的衣襟，“解药呢？可有解药？” “这个……恐怕要问摄政王。”太医令叹气道。 凯公公惊恐万状地看向凤无眠：“大人，您您您……您这是何意，莫非……”下毒的人是摄政王？ “不不不，”太医令吓出一身冷汗，忙道，“老臣并非说此毒是摄政王下的，而是牵机此毒乃魁仙老翁的独门秘药，摄政王妃身为魁仙老翁唯一的传人，应该会有牵机的解药。” “你说楚寒烟？”姜宇立即下令，“骁龙卫听令！立即去摄政王府将楚小姐请过来！不得有误！” 姜宇本以为此事涉及了凤无眠，骁龙卫应该对凤无眠不再服从，不料他的要求竟无人应答，骁龙卫统领战策更是眉头都没抬一下，全然将他当成了空气。 姜宇脸皮再厚也顶不住同胞们投来的目光，只觉得自己不仅面上无光，连脸颊都火辣辣地疼。 该死的！他可是目前最为年长的皇子！ 而今皇帝昏迷，听他的难道不对吗？ 凤无眠！ 可恶！ 姜宇愈发愤怒：“摄政王！你……您没听到太医令所言吗？还不速速去请楚寒烟！” 凤无眠不急不缓回眸，似笑非笑问道：“二皇子好大的威风，本王可是皇上御封的摄政王，要不本王将摄政王的名头让给你？” 姜宇被凤无眠的气势却压得动弹不得，他心中恶狠狠咒骂一声，咬牙道：“本殿只是担心父皇！” “嗯，本王会安排。” 听听这无所谓的态度，瞧瞧这目中无人的姿态，仿佛面前的皇子们都是小猫小狗，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气得一众皇子脸色铁青。 “凤无眠你……” “吵什么！” 一道怒斥之声传来，吓得众皇子差点惊呼出声。 苍天大地！ 昏迷的齐文帝又醒了？ “朕……怎么了？扶朕起来！” 齐文帝恶声恶气，满脸都是不耐。 二皇子立即如同找到了靠山般，小心翼翼扶起齐文帝，还义愤填膺地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父皇，还请父皇立即将楚寒烟召唤入宫！” 齐文帝气急而笑，幽幽道：“摄政王也好大的威风啊。” 凤无眠面不改色：“多得皇上信任。” 齐文帝被噎了一下，揉了揉眉心破口大骂道：“废什么话，还不去请楚寒烟？” 凤无眠目光沉沉睇了齐文帝一眼，不应不答，只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态度之嚣张让二皇子等人都懵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齐文帝大发雷霆，几位皇子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 说实话，凤无眠和齐文帝之间的关系他们看了几年都没看懂。 若说他们君臣之间势同水火，但齐文帝对凤无眠的信任又远远超乎众人的想象。 若说君臣之间亲密无间，但齐文帝和凤无眠又是针锋麦芒的对立姿态。 或许……他们可以借由此次齐文帝中毒一事挑拨离间？ 没过多久楚寒烟便赶到了，给齐文帝把脉后她目露惊讶：“皇上，您这是中了牵机之毒？” 齐文帝语气很凉，隐隐带着恶意：“又是你师父的独门秘药？” “对。” “可有解药？” 楚寒烟面露犹豫：“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配制解药需要用到天山紫莲。” “什么？”太医令和太医丞同时惊呼，“天山紫莲？” “这可不得了了啊！” 九皇子看不上这两老头没见识的模样，冷哼：“看看尔等一惊一乍的模样，成何体统？不过区区天山紫莲罢了，于我大齐而言有何难的？” 太医丞抹了把脸上冷汗，低低道：“回禀九殿下，这天山紫莲乃珍品中的珍品，传闻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而今大齐境内并无天山紫莲。” 九皇子：“那就去别国找！” 太医丞：“这……哪怕我们立即贴皇榜下英雄帖，要获得天山紫莲也是难上加难，没个三五年怕是办不到。” 九皇子听得一愣一愣，呆呆道：“这紫莲就如此罕有？” 太医丞叹气：“是啊，怎么就是天山紫莲了呢……这……”皇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后半句话给太医丞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而随着太医丞一声叹息，大殿中温度骤降，冷得让人直打寒颤。 除了凤无眠和楚寒烟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外，人们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久后，凯公公战战兢兢问：“楚小姐，除了天山紫莲之外，别无他法了吗？” 楚寒烟遗憾摇头道：“怕是别无他法了。” 她凉薄无情的模样惹得凤无眠忍不住对她看了又看，眼中尽是疑惑。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道异动，女子愤怒呵斥格外清晰高亢。 “楚寒烟你胡说八道！给本宫滚开！” “皇上！您听臣妾一言！” “皇上！” …… 齐文帝自然听出了来人是谁，拧眉道：“让她进来。” 下一刻那女子就缓缓迈入殿中，语气笃定又气氛：“皇上，想要解牵机的毒根本不需要天山紫莲！楚寒烟想要天山紫莲只是纯粹出于私欲！她想要天山紫莲给她儿子疗毒！” 齐文帝脸色一黑，冷冷道：“楚寒烟，可有此事？” “臣妾句句属实。楚寒烟之所以对明沁公主百般刁难，都是因为明沁公主毁掉了她的天山紫莲！” “楚寒烟，朕问你可有此事？” 楚寒烟坦然道：“回禀身上，明沁公主毁掉天山紫莲一事属实，但别的臣女不敢苟同。”. 第247章 朕当不当怀疑你? “呵呵……”齐文帝笑了，笑声中带着极为可怕的气息。 楚寒烟也不慌，她不急不缓抬眸，但见一位身着简约宫装明丽娉婷的女子慢慢走到了齐文帝的身边。 但即使她极力压制自己的呼吸，也难掩这片刻的狼狈。 此时的她发丝略显凌乱，看着齐文帝的神情极为复杂，像是担忧又暗含倨傲，将一个深爱丈夫却不愿表现的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不是被齐文帝罚禁足的皇贵妃又能是谁呢？ 皇贵妃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灰衣，气质阴冷晦暗的男子。 男子迎向凤无眠的审视的目光，神情自若宠辱不惊，从容向齐文帝行礼。 “草民席佚，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摄政王、诸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席佚？ 凤无眠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出现在七皇子身边的幕僚。 神出鬼没，深不可测，连他的探子都未能带回他的确切消息。 这应该藏在暗中的毒蛇为何主动现身？ 楚寒烟挑眉道：“皇贵妃，臣女不知您从何处得知了臣女需要天山紫莲的消息，它虽然不假，却与皇上中毒一事无关。臣女乃魁仙老翁的传人，这个毒只有臣女能解，请您相信臣女对吾皇的忠诚。” “忠诚？呵呵……”皇贵妃冷嘲反问，“这个毒只有你能解是不是也代表着这个毒同样只有你能下？” 楚寒烟听罢冷冷反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还想狡辩？”皇贵妃气得咬牙切齿，索性一屁股坐在齐文帝的身边，略带小女人的娇憨和直率道，“皇上，您可还记得楚碧玉？” 齐文帝看着她的侧脸有些恍惚，蹙眉道：“记得，与她何干？” “楚碧玉就是死于魁仙老翁的独门秘药绝命散，当时所有人都说楚寒烟有不在场的证明，毒不是她下的。那么这次呢？她是不是依旧有不在场证明？” “本小姐的确是无辜的。” “哼，一次你是无辜的，二次你还是无辜的，那你说说魁仙老翁的独门秘药为何屡屡出现在燕京城中？邪门了不是么？” 楚寒烟：“请恕臣女无法解释，无论您信亦或不信臣女都坚持己见，想要解牵机之毒便一定要天山紫莲不可。” “一派胡言！”皇贵妃明艳的脸庞上满是厌恶，“席佚先生，劳烦您了！” 席佚微微一笑：“草民领命。皇上，可否允许草民为您把脉？” 齐文帝脸色黑得有如锅底，质问：“你是谁？和贵妃是什么关系？” 席佚轻笑道：“回禀皇上，草民名为席佚，是七皇子府上的一位幕僚，此次进宫是来向皇贵妃汇报七皇子的现状的。宫中突然传出皇上您中毒的消息，皇贵妃心急如焚，恰好草民略懂歧黄之术，贵妃便带着草民一同前来了。方才草民在殿外听楚小姐说，解牵机之毒要用天山紫莲，草民觉得不尽然，方才壮着胆子向皇贵妃主动请缨的。” 九皇子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惊讶道：“你会解牵机之毒？” 席佚徐徐道来。 “说来巧合，草民的父母正是死在魁仙老翁的牵机之下。草民为此念念不忘，用了半生时间研究牵机之毒，这才想出了解毒的方子。” 九皇子诧异道：“你是江湖中人？” “是。” “你可有把握？” “十之八、九。” 齐文帝思虑许久，终于点头默许了席佚的靠近。 席佚叩首谢恩，恭敬上前给齐文帝把脉。 他思索片刻后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太医丞，太医丞看罢又迫不及待交给了太医令，两人研究了半晌，皆是脸颊通红，激动万分。 太医令：“竟然如此……竟然如此啊……” 太医丞：“回禀皇上，依老臣所见，此药方的确可解您身上的毒，您看……” 皇贵妃脸色冰冷：“既然可以，还不速速去煎药。” “是。” 两位老大夫急急离去，抓药、煎药一气呵成，很快便捧着一碗黑漆漆的解药回来了。 太医丞气喘吁吁问：“皇上，这便是这位先生所说的解药，您是否要服用？” 皇贵妃亲自端起药碗又再次坐在龙榻旁，冷哼道：“臣妾愿意用性命作担保，若这碗解药无效，臣妾便削发为尼永不回宫。” 齐文帝听罢神色有些动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如此，朕听你的就是。这段时间是朕让你受苦了。” 皇贵妃嗔了齐文帝一眼，美态尽显：“那您还让臣妾禁足不？” 齐文帝被皇贵妃嗔得骨头都酥了，龙心大悦：“当然不会，过去是朕错了。” “这还差不多，皇上快快喝药。” “好。” 齐文帝颤抖着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随即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连颤抖不止的手也不再异常。 “有效果？” “嘘，再等等。” 众人又等了半个时辰，太医令和太医丞依次给齐文帝把了脉，两人皆是如蒙大赦。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您身上的毒素已经解了！” “当真？” “老臣愿用项上人头做担保。” “好！”齐文帝大喝一声，但并未露出喜色，而是目光冷冷看着楚寒烟，“爱卿，你告诉楚寒烟，方才的解药中是否有天山紫莲？” 太医丞诚惶诚恐：“这解药是老臣和太医令一同去熬的，并不需要天山紫莲。” “听到了吗？”齐文帝猛得将药碗掷碎在楚寒烟身边，怒喝，“楚寒烟！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寒烟神色平静：“臣女并没有什么解释，在臣女知道的解药药方之中的确需要天山紫莲。” 齐文帝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他气急而笑：“楚寒烟啊楚寒烟，而今百姓对朕议论不止，各地妖异层出不求，朕却在这个时候中了毒，中的还是魁仙老翁的牵机。而你身为魁仙老翁的弟子这竟然不知解牵机之毒根本不需要天山紫莲，巧的是解你儿子的毒却需要，你告诉朕，朕当不当怀疑你？”. 第248章 君臣心生嫌隙 凤无眠心中一紧，正想抢在楚寒烟开口前护住她，她却挑眉从容道：“当，皇上这是人之常情，但臣女问心无愧。” “你……好好好！好一个问心无愧！” 齐文帝气得整个都在颤抖，死一般的静肃之气随着齐文帝怒气高涨而扩散，带着风雪欲来的凛冽！ 许久后，齐文帝一字一顿道：“楚寒烟，你以为你是楚墨池的女儿，是凤无眠的未婚妻，是山海先生的前妻……朕就不敢发落你是不是？竟敢如此公然地愚弄朕！” 楚寒烟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皇上，臣女不曾愚弄您。” “滚！！” 齐文帝果真坐不住了，他雷霆暴怒，从床榻上爬起，抄起一旁的鎏金暖手炉饰狠狠砸向楚寒烟。 “给朕滚！！” 凤无眠一把将楚寒烟护入怀中，暖炉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众人甚至还能听到那沉沉的闷响，叫人头皮发麻。 显然，齐文帝并未手下留情。 见凤无眠如此护着楚寒烟，齐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连凤无眠也一并记恨上。 “滚！都给朕滚！！马上滚！！” 凤无眠不发一言，拉着楚寒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离开前，凤无眠回眸深深睇了席佚一眼。 这个男人正静静站在一旁，哪怕置身于风雨之中也不动如山，面容寡淡又缥缈，如同拢着一层迷雾…… 他的眼神太平静了。 一丝一毫欣喜和雀跃都无，平静的仿若一潭死水，让凤无眠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凤无眠将楚寒烟送上了轿撵，轻声道：“你先回去，这几日燕京城中都不太平，你好好在府中养胎。” 楚寒烟并未多言，直到她的轿撵消失在道路尽头也不曾回眸看凤无眠一眼…… 凤无眠的心悄然泛起寒意，有些彷徨，也有些不解。 楚寒烟又怎么了？ …… 齐文帝中毒之事虽然被凤无眠压下，但还是悄然传遍了整个朝野，百官看凤无眠和楚墨池的神情也愈发复杂了。 在这等风口浪尖、危机四伏之际，摄政王府以及丞相府还被牵扯到了毒杀皇上的案件里，这就诡谲莫辨了。 是他人有意为之陷害摄政王和丞相？还是此事就是摄政王以及丞相所为？ 摄政王和丞相二人一人手掌军权一人号令百官…… 若皇上真的中毒不起，这大齐上下还有人能和他们对抗吗？ 能吗？ 同样感到不安的还有齐文帝，他当即召唤了内阁大臣们，背着凤无眠和楚墨池一直谈到了深夜。 在谈话结束后齐文帝三令五申，让他们对谈话之事保密再保密。 然而齐文帝并不晓得短短三个时辰后，这场谈话的一切内容都以信笺的形式落入了皇贵妃的手里。 皇贵妃看罢便将信笺烧得干干净净，随即她理了理衣摆，敲响暗室之门。 “嘎吱……” 门扉开启，一道瘦弱的身影从中走出，皇贵妃当即赞叹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啊，此计让人不得不钦佩！皇上果然对凤无眠和楚墨池心生忌惮了。” 席佚从容依旧：“娘娘过誉了，还是娘娘配合的好。若皇上还正当壮年、身体康健，是断然不会猜疑楚墨池和凤无眠的。正是因为他中过毒，深知自己的脆弱和无能，这才会猜疑身边的能人。” 皇贵妃唾骂道：“呵呵，一个老废物罢了。” 席佚：“而今皇上和摄政王、楚相之间已心生嫌隙，在这等多事之秋，这嫌隙会自发扩大，无需我等推波助澜，我们只需静待时机成熟便可。” 皇贵妃红唇一勾，目光灼灼放光：“可本宫不想再等了！齐文帝解除了本宫的禁足，这是最好的时机，不是么？” 席佚蹙眉：“娘娘是想……” “本宫要提前动手！”皇贵妃挑眉道，“仁儿身边的小贱人已经得知了我们的计划，避免夜长梦多本宫要她马上死！” 席佚从善如流：“娘娘所言极是。” “就是不知会不会影响先生的计划？” “这倒不会，只是摄政王府的暗卫十分棘手，一旦他们在场，计划便有失败的危险，需设法调虎离山方可。” “怎么调？” “娘娘的暗卫是不二的选择。” “好，就听你的。那先生需要多少暗卫？” “二十。” “什么！”皇贵妃大惊，“这么多？” “摄政王府可是龙潭虎穴。” 显然皇贵妃也想到了这点，但她手下的暗卫是她耗费千金才培养起来的，而且满打满算只有两百人，上次凤无眠摧毁山中要塞便折损了她一批暗卫，而今余下的都要用到刀刃上，不能轻易舍去。 一想起即将折损的暗卫，皇贵妃有些心疼。 “一定要这么多人吗？” “当然不是，还有一条法子，娘娘可以命人在街上制造动乱，再加上些许武功高强的暗卫便可。” “动乱？”皇贵妃眼神微微闪烁。 制造动乱当然没问题，就怕会提前暴露她的部署。 虽然皇贵妃信任席佚，但也不会蠢到将一切部署都告诉他。 皇贵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着心疼点头道：“不必策划动乱，二十暗卫就二十暗卫！”若将来暗卫不够，让另外一边多出些便是。 “草民明白。” 席佚颔首，笑着向皇贵妃辞别，又不慌不忙地回了七皇子府，将皇贵妃的决定一一转告姜仁。 姜仁早已从别处得知了席佚和皇贵妃的谈话内容，见他转告自己的和密探所言的一模一样，心中对席佚是愈发满意。 同时也觉得母妃太小心翼翼了，席佚先生若有问题，他们的计划能这么顺利吗？他能从正月初一那等绝境中脱身吗？ 况且席佚和赵云漳也碰面了，若有问题赵云漳早就揭发他了。 只能说，君王皆多疑，此乃天性。 …… 牵机案发生没多久，燕京城外突发匪患。 本有驻地将军负责剿灭，但这伙山匪竟十分彪悍，军中接连损失了三员大将也未能将其破获，连累数座村庄被洗劫一空。 霎时之间，京郊百姓无不人心惶惶矣……. 第249章 皇十七子之死 匪患纵横，山匪们愈发嚣张之余，更是打出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旗号剑指齐文帝，说齐文帝枉为大齐帝君，要颠了大齐的江山，将齐文帝气得暴跳如雷。 这半月以来，牵机之毒虽然解除了，但齐文帝的状况并未好转，相反他还愈发疑神疑鬼，每日都要让太医令替他把脉三回，连带着鬓角都有白发浮现，人也清瘦了不少，显得阴鸷又可怕。 几次剿匪无果，最终凤无眠不得不奉命领军外出剿匪。 二月十五日。 凤无眠一身银甲武装骑在风影之上，抱着怀中的小儿笑道：“爹爹不在家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娘亲和妹妹，知道吗？” 楚承曦重重点头：“曦儿知道！爹爹你快点回来！” “好。” 凤无眠将小孩儿递给凤一，垂眸对楚寒烟道：“我把凤一留给你，你……务必保重。” 这波山匪出现的太蹊跷了，还有连日来不断的祸事……凤无眠不得不担心。 楚寒烟颔首：“我知道。” 凤无眠并未移开目光，而是固执和她对望，如同一个等着糖果和嘉奖的小孩儿。 楚寒烟心中苦笑一声，道：“你也小心，我们等你平安归来。” 凤无眠笑了，在初春的暖阳下，他的笑靥十分动人。 “好。” 如果可以，凤无眠多想吻一吻这可爱的小女人。 但来日方长，他并不着急。 凤无眠领军三千策马离了京城，然而凤无眠一走，摄政王府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楚寒烟知道皇贵妃迟早会上门，但没料到她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连多等一日都不愿。 看着明眸善睐、笑容浅浅的皇贵妃，楚寒烟微微叹了口气：“参见皇贵妃，娘娘千岁。” 皇贵妃的身后跟着脸色惨白的七皇子妃，皇子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精雕玉琢的小娃娃。 但即使小娃娃穿得锦衣绸缎也难掩瘦弱，一双眸子更是黯淡无光，就像没有生命般。 楚寒烟而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最是看不得这样可怜的小孩。 察觉到楚寒烟的目光，皇贵妃抬手轻轻拂过鬓角，莞尔一笑道：“楚小姐免礼，本宫得知凤无眠外出剿匪了，生怕楚小姐你寂寞，便自作主张来找楚小姐您唠唠嗑，不打扰吧？” 楚寒烟垂眸：“这是臣女的荣幸。” 皇贵妃眸光转动，笑道：“本宫听说楚小姐有个十分可爱的儿子，怎么不让他出来见见本宫？” “为了给王爷送行犬子起了个大早，而今正在午睡，若娘娘要见他，还请稍等片刻。” 皇贵妃脸色微沉，冷冷质问：“怎么，可是本宫身份不够尊贵？” “并非如此，只是犬子身体孱弱，更衣需要些时日。” 皇贵妃懒懒抬手，作出大度模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不用让你儿子出来了。素妍，你抱着十七皇子去找小世子玩吧，毕竟孩子和孩子之间更有共同话题嘛。” 素妍正是七皇子妃的名字，她一听到皇贵妃的吩咐，连脸色都白了好几分。 “母妃……”素妍颤抖着开口，想为自己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十七皇子有些内向，您看……” “呵呵……”皇贵妃垂眸打量自己精致的丹蔻，幽幽道，“素妍，你也有许久没见过你的父母了吧……” 素妍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她紧紧抱着皇十七子狠狠闭眼，轻声对楚寒烟道：“楚小姐，劳烦你让两位孩子一起玩耍吧？这孩子没有同龄的朋友，能遇到小世子，他该会高兴的。” 楚寒烟无法再拒绝，只能让七皇子妃抱着十七皇子去了后院，并吩咐丫鬟们用心照顾，而自己则继续留在原地和皇贵妃虚以为蛇。 但两人聊了不过片刻，楚寒烟便听到了阵阵风声，极为尖锐可怖，夹杂着兵器碰撞之音。 有刺客！！ 楚寒烟猛得站起，刚想喊管家却被皇贵妃一把握住，后者满脸堆笑继续自己的话题。 “你说呢？楚小姐，本宫想的对不对。” 楚寒烟压根没听皇贵妃在说什么，她脸色凝重道：“娘娘，府中好像有些异常，且容臣女前去看看。” “哎呀……”皇贵妃突然轻呼一声，娇软无力地支撑着脑袋，嘴角的笑却十分刺目，“本宫好似受了风寒，有些头疼呢，劳烦楚小姐替本宫瞧瞧？” “娘娘，这府中状况不妥。” 皇贵妃挑眉，突然抬手将桌面的茶具统统扫落在地，怒斥：“楚寒烟！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好大的胆子！要不要本宫求你？” 楚寒烟心急如焚，但皇贵妃态度十分强势，她只能安奈住焦躁留下来。 “娘娘您言重了，臣女这就给您把脉。” 皇贵妃嫣然一笑：“那就麻烦你了，楚小姐。” 两人你来我往各自客套片刻，重兰突然飞奔而来，她脸色惨白身形趔趄，哽声音道：“小姐！不好了！七皇子妃和小皇子落水了！！” “什么！” 楚寒烟大惊，连忙起身要赶去查看，但刚走两步却突然身形一晃，重重倒向了一旁，吓得重兰睚眦欲裂。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楚寒烟突然晕厥是皇贵妃没有想到的，但这恰好堵死了楚寒烟最后的活路，她自然高兴。 “楚小姐这是怎么了？” “皇贵妃恕罪，我们小姐怀了身孕，这才会受惊昏厥的。” “什么？”皇贵妃错愕道，“楚寒烟怀孕了？” “是的。” 怀孕了？ 呵呵，楚寒烟竟然怀孕了！ 怀孕了好啊，她坏了孩子凤无眠才会舍不得她，不是么？ 皇贵妃眯了眯眼道：“既然如此，尔等在此照看楚小姐，本宫亲自去查看。” “是。” 等皇贵妃“匆匆赶到”后院，满身血水的凤一如同一柄锋利的利剑守在楚承曦身后，而十七皇子和七皇妃并并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成了。 皇贵妃心中满意，满上勃然大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把人送入房中？躺在这干什么？”. 第250章 反了你们! 七皇妃的婢女双膝跪地挪动前来，对着皇贵妃嚎啕大哭：“娘娘……来不及了……皇子妃和十七皇子都去了……” “去了？什么去了？” “娘娘，他们已经去世了啊！” “什么！！”皇贵妃佯装沉受不住地退了两步，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他们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婢女抬手指着已经呆傻的小公子，恶狠狠道：“是他！是他动手将十七皇子推下湖的！皇子妃为救皇子跳入了湖中，但她不善凫水才会和小皇子一起双双毙命的。” 小公子轻轻抽噎，将脑袋往岱鸢的怀中靠了靠，声音惶恐极了：“不，不是我，我没推他……是皇子妃突然抱起小皇子自己跳入湖中的！” “胡说八道！”婢女大吼，“我们皇子妃又不是疯了，为何要自己跳入湖中自寻短见？这湖水这么冷……呜呜呜……可怜的小皇子啊……呜呜呜……” 皇贵妃颤抖着指向小公子，脸色阴沉大喝：“来人，将楚承曦绑起投入天牢！” 天牢是何等暗无天日、夺人性命之地，若让自家小世子进了天牢那还得了？ 他们小世子本就身中奇毒，每日都要护若珍宝才能留住性命，凤一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皇贵妃得逞！ 是的，得逞！ 王爷前脚刚走，后脚皇贵妃边来访，而在朗朗乾坤之下突然有多名武功高强的死士袭击摄政王府，叫他们不得不全部出动退敌，紧接着最荒诞的事情来了，七皇子妃和十七皇子他娘的竟然自己跳湖淹死了！！ 用膝盖想都晓得这是一场阴谋！！ 可恶！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凤一迈出一步，将小公子和岱鸢护得死死的，哪怕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淌了半身也面不改色，“娘娘，七皇妃和十七皇子死的太蹊跷了，属下建议等王妃来了之后一同去请大理寺的人来勘察处理。” “王妃？呵呵，楚寒烟昏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小公子瞪眼，紧紧抓着岱鸢的衣摆：“岱鸢，娘亲她……” “没事的，世子别怕。” 凤一想起楚寒烟怀有身孕，看来是被消息刺激了：“那便等王爷，王爷出发不过几个时辰，属下去请王爷回来。” 皇贵妃眼眶通红，眼里都是浓浓恨意：“可笑，等凤无眠作甚？等凤无眠回来给这个小孽畜洗脱罪名吗？你们害死了我儿子！还敢百般否定！来人！将楚承曦抓起来！本宫今日要亲手杀了他替我儿报仇！” “是！” 皇宫侍卫团团而上，疯狂对凤一发动进攻。 凤一身受重伤，本就双拳难敌四手，又因不敢对皇宫侍卫们下死手而备受束缚，眼瞧着便要落于下风，其他凤字护卫终于相继赶到。 他们不发一言，疯狂对皇贵妃的人发动猛攻。 霎时间，摄政王府成了刀光剑影、风声鹤唳之地，皇贵妃更是气得无法言喻，连带着身躯都在颤抖。 “反了！反了！反了你们！！” 看着眼前这些不惧死亡，拼尽一切也要护主的侍卫，皇贵妃深知自己从他们手下讨不得好处，最终只能放弃抓捕楚承曦，命人带着七皇子妃和十七皇子的尸体回了皇宫。 齐文帝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心腹大臣们站了一地，但见满是泪痕的皇贵妃不管不顾的跑了进来，正待发怒，皇贵妃便冲入了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我们的儿子……呜呜呜……皇上，你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臣妾一个交代！” 齐文帝听得云里雾里，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且说清楚，什么儿子？姜仁怎么了？” “不是老七，而是小十七！臣妾今日带着小十七去摄政王府玩，因为您说楚承曦聪明伶俐、心事善良是个好的，而小十七天生对外物感应迟钝，臣妾想着他或许能帮一帮小十七，不料楚承曦竟然将狠心将小十七推下湖中！七皇妃为了救小十七也一起淹死在了湖里……”皇贵妃咬牙切齿道，“最可恶的是摄政王府的人，本宫说要将楚承曦抓起来审问一二，他们竟对本宫以刀刃相逼！疯了吗！！皇上！你今日如果不给臣妾一个交代，臣妾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齐文帝大惊，猛得起身道：“死……死了？小十七人呢？” “在殿外……” “传御医！！” “呜呜……没用，已经死了！！” 太医令和太医丞再次被人拉了出来，但小皇子断气已久，哪怕他们能力通天也不可能逆转阴阳。 在御书房中的官员们闻言，只能纷纷跪伏在地。 “皇上，贵妃娘娘，请节哀。” “皇上，贵妃娘娘，请节哀。” 齐文帝愤怒不已，指着皇贵妃问：“当真是楚承曦将人推下水的？” “是，臣妾有人证。” “在哪？喊证人上来！” 那婢女被传上大殿，一边落泪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边，听得齐文帝勃然大怒。 “好啊！好啊！本以为楚承曦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还七皇子妃抱着小十七主动跳湖，荒谬！荒谬至极！战策！把他给朕绑过来！！” “是！” “皇上！”一直沉默的楚墨池突然开口，他先是目光锐利地看了皇贵妃一眼，随后沉声道，“曦儿他为人和善，天真烂漫，是断然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的，还请皇上明察。” “呵呵……”一旁的徐阁老嗤笑道，“楚相是楚承曦的外祖父，当然向着楚承曦。他若不是心思歹毒，十七皇子和七皇妃如何能在摄政王府丧命？依老臣看，说不定摄政王府的人都是帮凶！” “没错！”孙阁老同样义愤填膺，“皇上！请您务必彻查此事！谋害皇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皇贵妃哭得撕心裂肺：“还查什么！还查什么啊！此事乃铁板钉钉的事实！为什么不把那小孽种打杀了！皇上！您这是想要逼死臣妾啊！”. 第251章 请金龙令 齐文帝焦头烂额，耐心哄道：“爱妃，你先冷静冷静……” “冷静？”皇贵妃瞪着一双美目，端得是肝颤寸断，“你儿子死了，你不打杀犯人还要本宫冷静？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点一国之君的风范？你简直……太让本宫失望了！！” “放肆！！” 齐文帝大怒，可皇贵妃根本不理他，转身命人抱着十七皇子和七皇妃的尸体便走，隐隐不绝的哭声仿佛悲痛极了。 “回来！你给朕回来！” “回来！！” “岂有此理！！” “你给朕站住！！” 这一声吼得皇贵妃不得不停下，但她依旧没忘让人抬走两具尸体。 齐文帝身形趔趄追上皇贵妃，摇摇欲坠，吓得楚墨池连忙上前搀扶，却被齐文帝一把挥开。 齐文帝终于找到了撒气的地方，对着楚墨池破口大骂：“你……都是你！你看看你的好女儿！你的好外孙！上次牵机之毒还未水落石出又来谋害皇子！楚墨池啊楚墨池，到底要朕把你如何是好？” “臣惶恐。” 楚墨池不得不下跪以头贴地，希望能以此平息君王之怒。 “你惶恐个屁！” 齐文帝快速走到楚墨池面前，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楚墨池这忍耐力出众的男子都忍不住冷汗直流。 齐文帝犹不解气，竟冲动道：“楚墨池！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你就不必上朝听政了！给朕乖乖猫着！若你敢有一点小动作去救你的外孙，朕扒了你的皮！” “皇上！臣……” 楚墨池抬眸对上齐文帝冰冷嗜血的眼神，后者厉声道：“怎么，朕的话你听不懂么？还是你以为朕离了你就不成了？这朝廷什么时候改姓楚了不成？” 齐文帝的语气虽然轻，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浓浓杀机，看来牵机中毒一事给齐文帝留下了不可抹去的阴影。 楚墨池哑口无言，怔怔望了齐文帝许久，两人无声博弈，最终楚墨池向来刚毅挺拔的背脊终于塌了下来。 他恭敬行了一礼，低低道：“臣……遵旨……” 齐文帝发落了楚墨池，回眸低声对皇贵妃道：“这下你该高兴了吧？” 皇贵妃回眸，双眼通红，楚楚可怜：“高兴什么？真正应该发落的人你还没发落呢！” 言外之意是，她一定要让楚承曦给皇十七子以及七皇妃陪葬！ 齐文帝头疼欲裂：“那是山海先生之子。” 皇贵妃反驳：“可小十七是您的儿子！您可是皇上！区区一个庶人之子，怎么能和凤子龙孙相提并论？臣妾不管！臣妾咽不下这口气！还有那摄政王府的护卫们！他们顶撞本宫，一个二个，全部处死方能解本宫之恨！” 齐文帝被吵得不行，下令道：“战策！” “属下在。” “你立即前往捉拿楚承曦！现在马上去！若有人阻挡，一并拿下！还有凤一等人，都押进宫来！” “是。” 皇贵妃这才满意，一边轻轻将臻首靠在齐文帝的肩膀上，一边低声道：“臣妾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让其他人欺负臣妾和您的儿子的……呜呜……可怜的小十七……” 齐文帝拍拍皇贵妃的肩膀，“我们就在这里等候消息。” “好。” 出乎众人预料之外，没过多久，楚寒烟竟只身一人进了皇宫。 见罪魁祸首不在，皇贵妃冷冷道：“楚寒烟你好大的胆子，连皇上的命令也敢不听？那小孽种和王府护卫呢？” 楚寒烟不急不缓行了一礼，目光锐利与齐文帝对望，坦率问：“皇上，是否而今臣女怎么喊冤枉，您都不愿相信臣女？” 齐文帝冷冷道：“人就死在了你摄政王府的湖泊之中，四周又无他人，不是楚承曦将他推进去的，难不成还是朕的儿子、儿媳妇自己跳进去的吗？” “可曦儿说了，他们就是自己跳进去的。” “荒谬！荒谬！荒谬至极！” “呵呵……”楚寒烟眉梢轻扬，精致清丽的面容美得令人心惊，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既然如此，臣女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贵妃嗓音拔高：“你这是认罪了？” “不，臣女之子无罪，摄政王府的护卫护主忠心，亦无罪。” “你……”皇贵妃怒极，“你简直不知所谓，来人，将楚寒烟抓起来重打三十大板再说！” “娘娘怕是没这个资格碰臣女。” 楚寒烟冷笑一声，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的令牌。 一看到这枚龙纹令牌，百官无不大骇！ “金龙令？” “天啊！楚寒烟的手中竟然有金龙令？” “这……” 楚寒烟高高举起令牌，如同一柄出窍的宝剑般锋芒毕露，“皇上，这枚令牌是上次皇贵妃折辱我儿时您特意赠予我儿的，皇后娘娘的心腹曹嬷嬷在天之灵可以作证，有此令牌，是否可免我儿之罪？既然我儿无罪，王府之中护主的护卫们更无罪，对吗？” 皇贵妃看到令牌差点气得吐血！！ 该死！ 楚寒烟的手中为什么会有金龙令？ 还是因为她才得到的？她怎么不知道？这……千算万全，不料棋差一招！岂有此理！ 齐文帝看着金龙令，神色有些恍惚。 似乎是因为楚寒烟所说的曹嬷嬷，又似乎是因为楚寒烟提起了皇后娘娘。 这一瞬间，所有的山雨欲来之气都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深深的、久久的沉默…… 终于，齐文帝颔首道：“对，朕一言九鼎，但这枚令牌只可用一次。” “谢皇上恩典。” 楚寒烟双手捧起令牌做出归还的姿态，没有一点不舍，眼中满是嘲讽和讥笑，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什么令人作呕的垃圾般。 齐文帝刚刚压下的怒火再次暴涨，可又找不到由头发作楚寒烟，差点一口气都没顺过来。 “楚寒烟！楚墨池！你们给朕滚！朕再也不想见到你们！滚！还有！楚寒烟和楚承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楚寒烟、楚承曦二人终身监禁于摄政王府，不得外出一步！”. 第252章 淮南王 齐文帝下令让楚寒烟母子终身监禁，这等重刑却没让楚寒烟露出一点异常，齐文帝不得不再次加码。 “战策！你给朕派重兵把守摄政王府！一只蚊子都不能让它飞出来！知道吗？违背者，杀无赦！” “臣领旨。” “呵呵，谢皇上。” 楚寒烟不卑不亢谢了皇恩，拉着自家老爹翩然拂袖而去，气得齐文帝又是一通雷霆大作。 至此，楚寒烟毒害君王，楚承曦谋害皇嗣，楚墨池被罢免丞相一职等等，种种风波经过发酵炸裂，让摄政王和楚相至于重重漩涡之中。 而今摄政王府已被重兵把守，王府中人俨然已是笼中困兽，燕京城的百姓们甚至连议论都不敢，生怕被牵扯其中。 君心难测，果然是君心难测啊！ …… 是夜，皇贵妃寝宫。 皇贵妃气得打砸了一套白玉瓷器，一张妍丽的脸上满是怒火，席佚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遍地的狼藉。 他微微一笑温声道：“娘娘，您又何必如此愤怒呢？小心气坏了身子。” 皇贵妃咬牙：“先生，多好的计划，就差一点点便能弄死那小孽种，让齐文帝和凤无眠不死不休了！谁知道楚寒烟手中竟然有金龙令！真真气煞本宫也！” 席佚弯腰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拾起，在耐心堆在一旁，轻笑道：“草民却觉得而今的局势，刚刚好。” 皇贵妃微楞：“先生何出此言？” “今日一事后，楚寒烟便和齐文帝彻底撕破了脸，那试问还有谁能从草民的手下救下齐文帝呢？” 席佚言罢，从云袖中拿出一个漆黑的玉瓶，黑色的瓶身被他拖在惨白的掌心，黑与白的碰撞有种鬼魅之美。 “此药名为疆鬼散，无色无味，短短数日便可使人逐渐理性丧失，陷入癫狂暴虐，并且无迹可寻可证可鉴。” 皇贵妃双眸灼亮：“当真？” 席佚颔首：“然，但您记住，疆鬼散十分珍贵，只此一瓶。” 皇贵妃小心翼翼接过，又道：“可是太医令他本事也不弱，要不要把他杀了以防他人看出端倪？” 席佚脸上笑容消失，用阴郁的眸子淡淡盯着皇贵妃：“娘娘这是何意？瞧不起草民的毒素么？” 皇贵妃被席佚瞧得猛得打了个寒颤，暗骂自己怎么不小心又撞上这个疯子的禁区。 席佚这个疯子，不容许别人质疑他的才华，包括医术、毒术、奇门遁甲、机关之术等等。 他说那不是质疑他，而是质疑他的师门。 不过越是这样的疯子，用起来才越是顺手吧？ 皇贵妃满赔不是道：“先生误会了，本宫对先生的毒术可是万般信任的呢。” 席佚这才满意笑道：“娘娘放心，此药除了楚寒烟和魁仙老翁之外，谁来了都看不出异常，哪怕是凤无眠麾下的神医尉迟泽也一样。若您杀了太医令，反倒会让他人起疑心，故而太医令必须留下。” 皇贵妃真心感叹：“原来如此，还是先生您细心。” 席佚：“娘娘谬赞，若无别的事，草民告退了。” 皇贵妃小心翼翼问：“先生，那楚寒烟、楚墨池和楚承曦，要不要找人……收拾掉他们？” 席佚轻轻摇头：“娘娘，没人比草民更想楚寒烟死，但而今皇上将他们困于摄政王府并设下重兵把守，要杀他们不仅难上加难还会打草惊蛇，不如等大事成功的那日，将他们一并送归西好了，杀个痛快。” 皇贵妃娇媚一笑：“好一个杀个痛快啊，先生所言大善！” …… 二月二十日，淮南王抵京。 明正宝殿。 淮南王着一袭宝蓝色蟒袍，面色清朗，身形挺拔，俊逸非凡，他躬身向宝座之上的齐文帝行礼，虽然是朝拜者的姿态，但风度、容貌、气质，无一不在形色枯槁的齐文帝之上。 “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 “谢吾皇。” 齐文帝瘦了不少，连龙袍挂在身上都隐隐显得不合身了，而他眉宇间的阴沉之气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惊心动魄。 哪里像是人间帝王？倒像是阴间阎王。 淮南王不着痕迹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尊敬道：“回禀皇上，臣女冒认山海先生一事是臣之过，臣惶恐，还请皇上降罪。” 齐文帝冷笑：“你当然有错，否则怎么教养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这话十分苛刻凉薄有失王者风度，骇得大殿百官无不垂首沉默。 淮南王显然也吃了一惊，态度愈发恭敬：“还请皇上降罪。” 齐文帝而今最关心的便是寒食散一事，遂坦然道：“方子你带来了么？” 淮南王摇头：“不曾。” 齐文帝当即拍案大怒：“你敢愚弄朕？” 淮南王苦笑着解释：“非也非也，皇上稍安无踪，臣没有什么方子，却把懂得解毒之法的小县令带来了。” 齐文帝这才满意道：“把人宣上殿来。” “宣……县令上殿！” 随着太监礼唱，一位年轻俊朗的青年缓缓走上大殿。 此人看着不过而立之年，剑眉朗目，俊朗端方，一看到他齐文帝便陷入了沉思，道：“朕……可曾见过你？” 沈绥远彬彬有礼道：“回禀皇上，臣乃乡宁县县令沈绥远。” “沈绥远？”齐文帝喃喃半晌，终于认出了来人，冷冷道，“朕当是谁，原是你啊，沈绥远。” 沈绥远当年也是才名远播，乃三元及第的状元爷，齐文帝这么一提，百官也认出了他来。 没想到当初不得圣心而被发配边疆的大才子，眨眼间竟又成了可解燕京城危机的关键，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 不知皇上看到他后内心作何感想呢？ 但像皇上这种乾纲独断、刚愎自用，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帝王，此时心里一定万般不痛快吧？ 果不其然，齐文帝脸上浮起温怒，幽幽道：“你当真有法子解寒食散之毒？” 沈绥远不卑不亢道：“回禀圣上，臣的确有法子。” “好！那朕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你若失败了，休怪朕手下不留情。” “臣领旨。” “退下吧。” “是。”. 第253章 宛若妖物之人 沈绥远刚离开齐文帝便乏了，他揉揉眉心满脸疲惫，连眼眶都是猩红无匹，却固执的不愿休息。 “淮南王退下吧，其他人继续议事。” “臣，告退。” 淮南王依言告退，百官见齐文帝的脸色不妥却无人敢劝说，上一位劝说齐文帝注意龙体的官员已被他贬黜出了燕京城。 齐文帝当时还勃然大怒，骂那官员不知好歹，竟敢妄议圣上。 在百官看来，齐文帝的行为举止真真愈发诡异了…… …… 冷宫。 丰神俊朗的淮南王缓缓推开门扉，但见于冷宫院中正中坐着一位娉婷明丽的女子，女子回眸对他笑道：“来了？” 淮南王颔首，踱步到她面前转身落座，问：“他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皇贵妃嗤笑道：“像他这般自大的人，一旦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就会焦躁不安。越是如此，越是无能为力，逐步走向颓败和崩溃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当然，本宫还用了些小手段。” “哦？”淮南王温声细语道，“愿闻其详。” 皇贵妃轻轻拂了拂鬓角，笑得宛若春花初绽，娇媚动人，“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药物罢了。” 淮南王诧异道：“宫中无人看得出来？”他记得那太医令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呵，本宫特意寻来的药物又岂是寻常之物能比拟的？” “不是还有楚寒烟么？”淮南王笑，嗓音温润又悦耳，“听闻那楚寒烟可是魁仙老翁的传人，有她在，要看出端倪也并不难啊。” 皇贵妃暗骂一声老狐狸，冷笑道：“你不是明知故问么？楚寒烟此时在齐文帝的心中可是第一危险的人物。” “因为牵机之毒？” “还有她儿子。” 淮南王想起这连番布局，真心实意地赞叹：“娘娘果然好谋划，这一环扣一环一计连一计，本王自愧不如。” 皇贵妃抿唇一笑：“王爷快别给本宫扣高帽子了，你今日冒险来到此处，难不成当真是要和本宫叙旧么？” 淮南王眸光微沉，周身气息也变得危险可怖：“当然不是，只是娘娘请本王去歼灭凤无眠，本王重要看看娘娘的部署如何，是否值得本王冒这个险。要知道那可是凤无眠，一不小心本王可就粉身碎骨的。” “那现在，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皇贵妃轻轻握住淮南王放在桌面的手，媚眼如丝地问。 淮南王倒也从容，反手握住皇贵妃的，轻轻摩挲道：“那要等本王见一见你的幕僚再说。” 皇贵妃双眸轻敛：“怎么，本宫还不够格么？” “娘娘恕罪，本王胆子小。” “哈哈哈哈！”皇贵妃大笑道，“好一个胆子小，胆子小敢和本宫议事？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和先生见见面吧，先生，请出来吧。” 皇贵妃的话音落下，席佚微笑着从暗中走出。 淮南王只看了一眼便起身做出以礼相待的姿态：“您就是席佚先生？久仰大名。” 显然淮南王在燕京的探子也探出了席佚的不凡，更探出了此人的深不可测。 席佚笑着回礼，荣辱不惊，淮南王愈发欣赏他，大笑道：“先生快快请坐。” “多谢。” 淮南王坦言道：“既然先生出现了，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了？” 席佚：“王爷请……” …… 这场谈话之后，饶是城府深沉如淮南王也难免激动得血液沸腾，他深深凝视了席佚一眼，道：“还请先生见谅，本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请。” “先生这般高人，为何要插手这等乌七八糟之事呢？” 并非淮南王妄自菲薄，而是在江湖中人看来，朝廷富贵终比不得自在逍遥。 席佚微微一笑，起身望着冷宫中破败凄凉的景色，一字一顿道：“很简单，璇玑门真正的继承者只有一脉，所以魁仙老翁和他所有的徒弟都必须死，无论是从前的凤九，还是现在的楚寒烟。” 当年凤九一事中也有淮南王的手笔，他没想到席佚也参与了其中：“先生您做了什么？” 席佚咧开嘴角，宛若毒蛇吐出信子：“那场瘟疫并非自然生成，而是人为。” 淮南王顿感毛骨悚然：“瘟疫……是您做的？” “有何不可？” “不……”淮南王不知不觉已被满头冷汗，他尴尬笑道，“没什么，本王只是略感惊讶而已。” “呵呵，无论魁仙老翁有几个徒弟，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若楚寒烟的身后站着楚墨池，那就就灭了楚墨池；若楚寒烟的身后有凤无眠，那便杀了凤无眠；若楚寒烟的身后有大齐皇帝，那……便反了大齐皇帝。” 阴冷刺骨的气息缠绕在席佚身边，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诡秘莫测。 皇贵妃和淮南王看罢，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幸好他们和魁仙老翁并非友人关系……否则他们也要遭殃。 不过有这样宛若妖物的人在，他们必胜无疑！！ …… 摄政王府。 楚寒烟秀气打了个哈欠，遣人将凤一找了过来，后者身上还缠着绷带，恭敬道：“王妃可有吩咐？” 楚寒烟道：“去，把小公子和本小姐遇到的危机转告给你主子。” 凤一懵了：“现在？” “对，现在。” 凤一满心不解，事发之时凤一要将事情汇报给自家王爷，却被王妃一把拦下，王妃说她能处理，让他莫要打扰王爷使他不能专心应敌。 随后王妃果然保住了小世子和王府，从他们谋害皇嗣的罪名中全身而退。 但一切已经平息了王妃却要告诉王爷？ 这是为什么？ 依照王爷的脾气，他一定会不管不顾赶回来的……这……如何是好？ 楚寒烟挑眉道：“让你写你就写，我不会害你家主子的，越快越好。” 凤一心中一跳，立即回书房写信去了。 …… 藏茗山。 雨水霏霏，山雾蒙蒙，脚下粘稠的山泥叫战马都无法行进，凤无眠率领的军队刚经历一场恶战正在整顿，猩红的鲜血染红了山涧，死亡的气息紧紧黏在每一个人的鼻腔，经久不散。. 第254章 淮南王要反! 初初交锋后，凤无眠便晓得为何大齐接连损失了三员大将也未能攻下这山匪寨子。 这群人并不是普通的山匪，他们训练有素进退迅猛，更像是一支正规的军队。 外加他们对藏茗山的地形了如指掌，想要战胜他们并不容易。 最可恶的是这群人似乎并不愿和他们正面交战，他们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不断在林中闪躲，凤无眠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抓住这毒蛇的尾巴，狠狠砍了它一刀。 “唳……” 一道鹰鸣划破天空，苍鹰在空中盘旋数圈后稳稳落在了凤二的肩头，凤二笑着解下信笺一看，脸色剧变。 凤无眠此时正泡在水中清洗血迹，他用冷水泼过脸颊，一双眼愈发幽深，“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 凤二犹豫再三，还是将信笺递给了凤无眠，“王爷，是王府来信。” “王府？”凤无眠笑了，自己离开不过短短数日，那小子就开始想他了么？ 凤无眠可不认为这封信会是楚寒烟写的，毕竟楚寒烟而今待他并不关心。 “稍等。” 凤无眠从水中走出，缓缓穿起衣物又擦干手上水渍，这才接过信笺浏览。紧接着，冰冷刺骨的河水顺着他的鬓角落下，一点点在他身上凝成了薄薄的寒冰。 等他看完信笺后，他的眼中已再无一丝暖意。 凤二沉沉道：“王爷，而今如何是好？” 凤无眠抬眸看了眼无尽巍峨宛若天障的藏茗山，道：“探子可有消息？” “还未回来。” “本王亲自去。” 众将领一听，心下大骇。 “不可啊王爷！这伙山贼极为狡诈，显然是极为了解我们大军内部的作战方式的，您如果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属下们是万死难辞其咎！” “王爷还请三思！” “请王爷三思！” 凤无眠起身，镇定将长发束起，抬眸望向混沌的天幕和山野，长风于其中呼啸，恐怖之气催断人魂。 “本王必须去，这样才能尽快结束剿匪之战，他们在等我回去。” 凤无眠说的他们，自然是指楚寒烟和楚墨池。 凤二心中快憋屈死了，将凤一在心中骂了无数遍。 既然王妃和世子已经脱险了，为何还要写信来扰乱王爷的心神？这他娘的不是添乱吗？ 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削凤一一顿！ 凤二正欲再劝，被凤无眠的冷冷的目光堵了回来，他连忙低头安静如鸡。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儒雅的嗓音传来：“属下也觉得王爷此举太冒险，还请王爷莫要意气用事。” 凤二心下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待看清来人后如蒙大赦：“军师！您总算回来了啊！！” 若说世间有谁的话是凤无眠能听入耳的，除了楚寒烟和楚承曦之外，就只有军师大人了啊！ 凤二恨不得抱着自家军师的腿嚎啕大哭！ 但见来人身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五官温润清雅，宛若一株笔挺修长的玉竹，此人正是凤无眠军中素有神算子之称的大军师——尚封熙。 尚封熙微微点头，踩着淤泥和枯叶缓缓走到凤无眠面前，恭敬道：“王爷，淮南王麾下第一猛将单羽并不在驻地，这山匪出现的极为突兀，怕是另有所图，不可掉以轻心。” 凤无眠脸色微沉：“消息是否可靠？” “属下亲自去看过。” 单羽的府邸虽然日日笙歌喧闹不停，但单羽其人却不见行踪，细心一调查便晓得这是欲盖弥彰了。 凤无眠蹙眉：“先生为何会去了淮南？” 尚封熙领了凤无眠之命，特意去扬州调查保宫散一案，但一些明面上的线索容易查到，后期每每找到关键人物时都会被人打断。 就仿佛是有人在故意阻止尚封熙一样。 尚封熙屡次尝试都无功而返，心有不甘的他一路在南边辗转，随后得知淮南王身边竟然出了一个小县令能解寒食散之毒，他十分震惊，故而决定从淮南王身边查起，不料小县令那没什么收获，却竟查到了单羽的“金蝉脱壳”之计。 听罢尚封熙所言，凤无眠眸光冰冷道：“本王记得，走私私矿一案涉及的矿石数量极为庞大，对么？” 尚封熙不解：“是，王爷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凤无眠又道：“当初走私一案我们所追踪到的最后的线索，似乎也是断在了淮南一带？” “对。”尚封熙眉心紧锁，“王爷，这两宗案件难道有什么可联系之处吗？” 凤无眠突然抽出凤二腰间的长刀，放在手中掂量后道：“若以军中装备为准则，当初那些走私私矿的数量足以炼制数万人的兵器了吧？” 在场都是凤无眠的心腹，自然没有愚笨之人，他们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明白了其中利害，所有人都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淮南王……胆子这么大？ 尚封熙神情凝重：“王爷，您的意思是……淮南王要反？” 人群一片寂静，耳畔似乎只剩下潺潺流水之声。 凤无眠抬眸望向易守难攻宛若天壑的藏茗山，低声道：“数万精兵的确数量不多，但而今朝中、军中因为寒食散一事多有变动。一来燕京禁军因统帅变更调动将会困难重重，抵御力、攻击力呈断崖式下降；二来丞相和本王又因为十七皇子身陨一事和皇上离心；三来还有而今无数流言蜚语、昏君之言；四来皇上中过牵机之毒身体大不如前。若有人要造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要不然那单羽能去哪？出去游山玩水散心不成？” 尚封熙脸色阴郁，当即道：“属下这就回京面圣。” 凤无眠眉心为颦，抬手拦下尚封熙道：“不急，你脸色不好，想来已经长期奔波许久，歇息片刻再进京吧。” “可是事态紧急。” “再急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尚封熙错愕看着凤无眠，后者被他看得莫名，轻笑道：“这样看着本王作甚？” 尚封熙摇摇头：“没，只是感叹王爷您又回来了，王妃果然名不虚传啊。”. 第255章 她是爱我的 凤九失踪后，这个男人的眼中已再无暖意了，别说关心他人累不累，连他自己的身体他都不看在眼里。 他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强悍地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那种疏离和漠然，哪怕近在咫尺也如同遥隔天涯。 此时的凤无眠总算又活了过来。 凤无眠当然明白尚封熙的意思，他眼中露出浅浅的温柔，对好友笑道：“等闲下来了，本王替你们引荐，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机灵鬼凤二很快端来了干粮和饮用水：“军师，您请用。” “谢谢。” 尚封熙接过，两人又寻了一个安静之处用膳，他轻笑着对凤无眠道：“听闻王妃不仅容貌倾城，胸襟才华更是举世无双，那一片骈文属下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相识之后属下定要好好向王妃讨教一番。” 尚封熙和凤无眠早年乃同门，感情还算不错，但即使如此，凤无眠还是有点小气吧啦的：“讨教就算了，她现在怀有身孕不宜过于劳累，讨教一事日后再说吧。” “什么？”尚封熙蒙了，嘴里的干粮都忘了吞下去，他呆呆看着凤无眠，半晌才道，“王妃她怀孕了？我要做伯伯了？” 凤无眠嘴角一抽，冷冷道：“有你什么事？” “什么没我的事，我可是你师兄！好好好！”尚封熙大笑起来，如竹君子兴奋得好似一个小孩儿般，“师父师娘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太好了。” 凤无眠点头，眼角眉梢都是化不开的喜悦和温情，“能遇到她，是我此生的幸运。” 尚封熙迅速将水囊中水一饮而尽，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想起了某个可怜的人儿。 他犹豫再三，还是道：“那凤九呢？她可有消息？” 凤无眠笑容微微收敛，嘴角的笑突然变得苦涩起来，尚封熙看罢心中“咯噔”一落，“凤九她……是遭遇不测了吗？” 凤无眠摇头，目光沉沉看向尚封熙，“你应该知道，除了凤九之外，我不可能会接受别人。” 尚封熙彻底蒙了：“等等！你是说……凤九就是楚寒烟？楚寒烟就是凤九？” 凤无眠：“对，楚寒烟就是凤九。”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楚寒烟就是凤九？”尚封熙突然不安起来，不知不觉便喊了凤无眠“师弟”，“师弟，并非师兄用心不良要恶意揣测他人，只是当年凤九和你……落得这般下场，凤九又怎么愿意原谅你呢？” 以凤九的脾气，那是鱼死网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能原谅才叫有鬼！ “她没有原谅我。”凤无眠苦笑道，“她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哪怕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也不愿意嫁给我，是我再三要求甚至用了手段，当着众人的面苦苦相逼，她才答应嫁给我的。” 尚封熙：“……” 太震惊了，以至于哑口无言！ 凤无眠垂眸，语气坚定地道：“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否则她为何要回来燕京城？又为何要和我……”发生关系？“孕育第二个孩子？”哪怕她表现出来的模样只是“馋他的身子”，但楚寒烟多么优秀的人，她若想找个人纾解一二，多少人前仆后继愿意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可她为何又偏偏选择了他呢？ 所以她是爱他的，一定是爱他的！ 只是过去太痛苦，悲伤太刻骨，她还无法从中走出来罢了。 她的矛盾他来包容，她的不甘他来填平，只要她还爱他，迢迢万里，千丈沟壑，百般劫难，都由他来渡。 尚封熙没说话，凤无眠却执着地问他：“师兄，楚寒烟是爱我的，对么？” 他静静凝视尚封熙，似乎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点点的肯定。 忐忑不安的眼神和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和他强悍无匹的力量都截然不同，此时的他是如此脆弱、如此柔软…… 凤无眠啊，真是将他的整颗真心都捧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卑微地乞求着她的爱意和原谅。 尚封熙喉中如同堵着一团棉花，又闷又沉重，他艰难扯出一抹笑来，点头道：“对，她是爱你的。她跨过仇恨回到了你的身边，你们即将成婚，你们即将拥有一个和你们血脉相连的孩子，这都是她爱你的证明。” 凤无眠听到了心中大石重重坠地的声音，枷锁解开后，连带着他的灵魂都轻盈欢快起来。 他嘴角高高扬起，像是一个得到挚爱之宝的孩子。 “我就知道，她一定还爱着我。” “咳咳……属下该走了。”尚封熙不敢停留，他怕自己说错什么会让他失望、让他伤心。 这个男人啊，无论多么强大，在尚封熙的心中一直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屁孩。 凤无眠起身相送：“劳烦先生回京将情况告诉皇上，请皇上尽快宣本王回京。”不亲眼看到楚寒烟和楚承曦，他总是不能放心。 “是！” 尚封熙迅速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但他突然想起什么，回眸笑道：“王爷，还未恭喜您和王妃呢。” 凤无眠忍不住又笑，笑靥好看得让人心软。 “快去快回。” “是。” 尚封熙一走，刘世楷等人便准备回程一事。 在他们看来，齐文帝得知凤无眠的推测后便会立即让他回京，然而左等右等都不曾等来军令，反倒是等来了一位监军。 要知道这并非大规模的战争，朝廷一般是不会派出监军的，除非是圣上对主帅再无一分一毫的信任。 那名监军是一位年轻的太监管事，他笑眯眯对凤无眠道：“王爷，皇上见您多日不曾传来消息，特派洒家过来，看看王爷您是否有什么需要的。若无问题，还请王爷速速剿灭山匪才是。” “尚封熙呢？”凤无眠的语气很冷，落入监军的耳中叫他莫名毛骨悚然，但他的任务就是将凤无眠牵绊在此地不得离开，故而他微微笑道，“什么尚封熙啊？洒家不曾见过呢。” 凤无眠回眸对凤二点头，后者飞速起身离去。. 第256章 将凤无眠押入天牢 监军看得头皮发麻，大喊：“等等！皇贵……咳咳，皇上有旨！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开此处！直到将山匪剿灭为止！你回来，你这是违背圣……” 后面一句话监军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凤无眠一把掐着他的咽喉将他搞搞提起，随后猛得用力一掐。 监军当场丧命！ 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明明得了一个美差，为何说没命就没命了呢？ 至于护送监军前来的其他人，凤无眠也一个不留杀得一干二净。 “皇贵妃？”凤无眠嗜血一笑，“真真好的很啊……” 等所有尸体处理完后凤无眠下令：“记住，从未有监军来过此地。” 大军：“是！王爷！” …… 凤二很快就带回了尚封熙和京中的消息。 “王爷！燕京城中待命的兄弟说不曾见过军师大人！我们而今该如何是好？” 尚封熙身为凤无眠的师兄，自然是武功高强的，不说所向无敌却也是难逢敌手，他突然失去踪迹，这背后之人的实力该有多么可怕？ “该死！！”凤无眠不能再等，“通知所有人，立即拔营回京！” 刘世楷大惊：“使不得啊王爷！若此时回京就是不战而败，乃重罪！” 凤无眠冷声道：“你也看出来了，这山匪存在的意义就是本王的拖延时间，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都绝对不想让本王回京，既然如此若继续留在此处只会陷于被动，大军听令，拔营回京。” “可若皇上怪罪……” “本王一力承当。” 凤二心急如焚：“王爷！现在的皇上恐怕早就不是当初的皇上了，他连楚相都能说罢黜就罢黜，还派重兵团团包围了王府，您若就这样回京，定然会被皇上降罪的。” 凤无眠脚步不停：“你们多虑了，皇上和本王虽然这些年来争斗不休，但皇上是一位明君，这一点无可厚非。” 若非如此，凤无眠也不会为大齐而战多年。 凤无眠毅然决然拔营回京，而此时京中早已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地。 尚封熙冷冷注视面前身形瘦弱、气质阴冷的男人，身上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无，仿佛一位瘫痪的废人。 “你到底是谁？你抓在下有何意图？” 男人轻笑一声，蛇般森冷的眸子饶有兴趣盯着尚封熙，幽幽道：“在下还未曾自我介绍，真真是失礼了。在下席佚，今日请先生来也没什么别的恶意，只是听闻征摄政王麾下有一位神算子，生的是丰神俊朗、卓尔不凡，在下想见识见识，这才将先生您请来做客，先生不介意吧？” “你就是席佚？” “然。” 尚封熙：“……” 见尚封熙脸色憋得通红，席佚笑眯眯道：“在下劝您还是省省力气吧，等一切尘埃落定，在下定会放您离开。毕竟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碰了伤了毁了，不可惜么？” 席佚言罢，笑着起身轻抚自己的衣摆，对守卫们道：“好好照顾先生，少了一条头发都休怪在下不留情面。” 守卫们对席佚非常敬重，以这个男人的智慧，将来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是！先生！” “嗯。” 席佚慢悠悠、施施然远走。 “回来！” “席佚！你给我回来！” 无论尚封熙怎么喊席佚都不曾回头，把他气得够呛。 尚封熙并不气馁，持续不断咬牙试图运气，但毫无疑问都如同席佚所言般，纯粹是白费力气了。 “该死的！！” 这男人，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 燕京城城门外，滚滚马蹄之声由远至近，宛若雷鸣爆裂，城门下早已有人在等待，正是战策和许久不理事的徐阁老。 徐阁老一扫从前的低调，今日身着一袭酱红色长袍，气息凛冽，眸光倨傲，直到三千大军一路长驱至城门钱，徐阁老才朗声道：“敢问摄政王，是否已剿灭山匪？” 凤无眠满脸阴郁翻身下马，风影因为不安隐隐打了个响鼻，他拍拍它的脑袋以示安慰，并未理会徐阁老，而是看向战策道：“战统领，请转告皇上，本王有要事相报。” 战策静静立于一旁，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徐阁老被凤无眠忽视了个彻底，心中咒骂一声再次开口：“敢问摄政王，是否已剿灭山匪？” 凤无眠耐着性子道：“战统领，本王有生死攸关之大事要面见皇上！” “你……摄政王！”徐阁老怒喝一声，“本御史之言您是没有听到吗？” “御史？”凤无眠诧异道，“徐阁老什么时候身兼御史一职，本王为何不知？” “呵呵……”徐阁老笑得嘲讽，“王爷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哦，是么？”凤无眠轻敛眸子，如同一头危险的巨兽，吓得徐阁老微微一颤，随后他摆正姿态从身后拿出一张圣旨。 “皇上有旨！摄政王凤无眠接旨！” 那明晃晃的圣旨狠狠刺了凤无眠的眼，凤无眠躬身接旨，但闻徐阁老慷慨激昂、抑扬顿挫道：“摄政王凤无眠为帅不为，临阵脱逃，胆小懦弱，令朕和百姓大失所望，上辜负天恩，下枉顾民意，是为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特，将其当场收押回于天牢，听候发落！钦此！” 凤无眠幽幽道：“要将本王收押于天牢？” 徐阁老被他盯得双腿都在哆嗦，他暗暗吞咽口水道：“你不战而败，不当场处死已是圣上仁慈了。” “是么？” “对……对……” 凤无眠自嘲一笑，冷冷看着圣旨，眸光阴沉且可怕，周身有暗潮汹涌叫徐阁老顿感窒息，无不颤抖着后退。 “你你你……凤无眠！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抗旨吗？” 凤无眠的确要抗旨！ 他甚至恨不得杀入皇宫将那老男人抓起来暴打一顿！ 那老男人一定是哪里不正常，否则怎会做出如此可笑、荒诞之事来？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如雪的嗓音悄然传来：“王爷，楚小姐、小世子都在皇上的手上，您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该为了楚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第257章 暗潮汹涌 凤无眠身躯陡然僵滞，他攥紧拳头，眸中划过幽暗，冷冷看向战策：“告诉他，从今日开始，本王和他桥归桥，路归路。” 战策垂眸，无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凤无眠迈步跟上，突然顿步回头道：“刘将军，把本王的战马送回王府，劳烦王妃好好照顾了。” 刘世楷此时眼眶通红，拱手道：“末将遵命。” …… 天牢。 凤无眠被单独押解到了一处干净清爽的牢笼中，其中家具俱全，还有一尊鎏金香炉，正燃着珍贵罕有的龙涎香。 若单纯看摆设，这就宛若一栋奢华的别院而不是牢笼。 凤无眠眉头紧蹙：“皇上这是何意？” 战策躬身道：“还请王爷在此处稍等些时日，日子一到，皇上定会将您放出来的，委屈您了。” 凤无眠：“本王要见齐文帝。” “王爷，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是不是皇上有什么计划？” “王爷，请您耐心等待。” “呵呵……”凤无眠咬牙，“你知不知道而今局势有多难？本王再说一次，本王要见齐文帝。” 战策表情古井无波，只再次道：“王爷，请您耐心等待。” “本王若不等呢？” “若您轻举妄动，属下也不敢保证楚小姐和小世子的安全，您且耐心在这稍等些时日，于您、于楚小姐、于小世子、于天下百姓，都好。” “哈哈哈！好一个都好！！” 凤无眠深吸一口气，转身在太师椅上落座，战策迈步走到他身边。 “王爷，得罪了。” 战策抬手将几根银针扎入凤无眠的穴位中，凤无眠的内力立即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然而即使如此，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镇定。 战策拱手告辞，不过片刻便有聋哑的侍女进来替凤无眠添灯熏香，烹水煮茶，甚至角落的花瓶中还缀着几支梨花，雪白芳香。 随着茶水慢慢沸腾，凤无眠走到书桌旁写下一封书信递给哑女。 后者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接下，转身离开。 齐文帝以为能困住凤无眠，也要看凤无眠是否心甘情愿的为他所困。 这老男人，葫芦里面到底买的什么药？ …… “哐啷”一声巨响，一套完美的瓷器再次被砸的七零八碎，叫人胆战心惊。 而大发脾气的皇贵妃正幽幽盯着眼前的淮南王，前些日子你侬我侬的情愫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硝烟气息。 “这就是你说的只要将凤无眠派遣出去剿匪他就必死无疑的计策吗？凤无眠死了吗？嗯？” 皇贵妃嗓音凛冽又刻薄，落入淮南王耳中格外刺耳。 “本王已经在藏茗山设下了天罗地网，不料他就是不深入，不仅不深入，还临阵脱逃了，这能怪本王吗？要怪就怪凤无眠胆小如鼠。就这样的人还战神？呵呵，怕是要笑掉本王的大牙。” “废话少说，而今凤无眠活下来了，后期你待如何？” “能牵制凤无眠的只有楚寒烟和楚承曦，而今这两人都在齐文帝手上，依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齐文帝给……” 淮南王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叫皇贵妃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以为他是说杀就能杀的？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你我都有杀身之祸！而今我们只能等药效发作。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继续安插我们的势力。” 淮南王颔首：“你有何建议？” 皇贵妃优雅一笑：“山匪既然在哪里，我们为何不利用？” “哈哈哈哈，大善！”淮南王眯眼道，“那本王去和单羽打个招呼，让他们佯装不敌退败逃走。” “好，劳烦王爷了。” “举手之劳。” …… 摄政王因惧怕和山匪交战逃回燕京城一事，席卷了整个燕京城，掀起轩然大波，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惶恐和不安。 连凤无眠都落荒而逃了，那这大齐之中还有人能战胜山匪吗？ 有吗？ 皇上的江山还坐得稳吗？ 就在人们即将绝望，甚至有百姓盘算着从燕京城搬离之际，有一员向来低调的小将动请缨出征，此人乃忠德侯府的嫡子——武承礼。 起初没人看好这忠德侯府的嫡子，毕竟忠德侯祖上虽然骁勇善战，但沦落到这一代后那是完完全全上不得台面。 虽然比起簪缨世家里那些斗鸡遛狗、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纨绔子弟，武承礼的确是个中翘楚。 但他一没上过战场，二不曾带兵打仗，难道真的有办法可以剿灭如此凶悍的山匪吗？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武承礼竟然打赢了这场恶战！ 当他提着山匪的头颅回到燕京城时，漫天的欢呼声让这座沉寂已久的都城陷入了狂喜之中。 “武公子！！” “武将军！！” “武将军勇猛无双！！” 武承礼笑得谦虚，眼中并无一丝骄傲，再配上他尊贵的出身，俊朗的面容，一下就俘虏了无数京中贵女的心。 “从这一刻开始，武公子就是我的新目标！” “我也是！什么凤无眠，一条丧家之犬！” “我呸，还摄政王！” …… 齐文帝听罢山匪已灭的消息更是龙心大悦！毕竟这可以说是开年以来唯一的好事了，他当场定下三月初三上巳节前往宗庙拜祭。 凯公公听罢齐文帝的决定，硬着头皮劝说道：“皇上，您最近身体欠安，若还要舟车劳顿赶往祖庙，这怕是不妥。” “滚！”齐文帝抄起东西狠狠砸在凯公公的身上，“你也觉得朕老了？觉得朕不行？觉得朕离不开凤无眠和楚墨池吗？” 凯公公被齐文帝砸的抱头鼠窜，狼狈万分地跑出了大殿，发现宫女、太监们都瞧着自己呢，顿觉颜面无关，骂骂咧咧道：“看看看，看什么看，仔细本公公扒了你们的皮！” 众宫婢连忙下跪，瑟瑟发抖。 “凯公公，你这是要扒了谁的皮啊？” 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凯公公抬眸，但见皇贵妃喷着一盅参汤来了，便道：“哎呦娘娘呀，您怎么才来啊，快快快，快请进，皇上这脾气哟……”. 第258章 宗庙祭祖 从前的凯公公可是除了皇上和前皇后外谁也不理会的人，而今也不得不对自己献媚讨好，皇贵妃看罢心中舒坦极了，她轻笑道：“公公这是怎么了？” 凯公公撇嘴道：“皇上三月三上巳节要去宗庙祭拜，老奴劝了，皇上也不听，娘娘哟，您快点去劝劝皇上吧。” “三月三？上巳节？” “对啊，不瞒您说，皇上这身子骨，怎么经得起折腾哟。” 皇贵妃眼神闪了闪道：“就交给本宫吧。” “娘娘，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皇贵妃亲自端起炖盅走入大殿，也不知道她说了啥，殿中的打砸之声当真静了下来，凯公公目露惊讶，笑眯眯对守在殿外的侍女、太监和护卫们道：“还是娘娘厉害啊，有娘娘在，皇上也愈发舒心些，你们日后可要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伺候娘娘，知道没？” “是，公公。” “嗯，莫要偷懒了。” “是公公。” 凯公公心满意足地走了，却不知背后的太监、侍女们无不对他目露鄙夷。 “老臜货，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 最终宗庙之行还是定了下来，谁劝都没用。 因为齐文帝太需要打破而今的晦暗和窒息，就连剿匪成功的武承礼也被齐文帝破格提升，成了手掌实权的“重臣”。 身处天牢的凤无眠得知此事后啼笑皆非，那武承礼就是个好大喜功、眼高于顶的，他能赢过山匪？ 还有，而今京中格局本就混乱，齐文帝竟还要去祭祖？ 荒天下之大谬！ 眼瞧着整个格局都在一步一步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凤无眠静静看着自己的掌心，突然攥紧道：“凤二，你命人准备一下，集结大军，随时听候本王调遣。” 凤二一愣：“王爷，还请王爷三思。”王爷此时乃戴罪之身，若贸然集结大军定然会被人扣上谋反的罪名！ 凤无眠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幽幽道：“本王自有定论，你且去。” 凤二只能去传达王爷的命令。 凤无眠是他们军中的天，哪怕凤无眠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义不容辞！ 谋反之罪又如何，若凤无眠当真想做这大齐之主，他们就替他抢来！！ 转身离开前凤二突然想到了什么，道：“王爷，您的内力……” “无碍，速去。” 内力于凤无眠而言有最好，无也罢，他还有别的办法能护他想护之人。 “是！” ……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和要齐文帝作对，从齐文帝下达去宗庙祭祀的旨意后便是连日的阴雨。 潮湿阴冷的气息以及淅淅沥沥的雨水叫齐文帝愈发心烦气躁，等了数日没有起色，最终他决定冒雨前行。 是日。 齐文帝率皇子、文武百官提早从燕京城中出发，队伍浩浩荡荡，阔气磅礴，由武承礼负责跟随护卫，终于赶在三月一抵达了宗庙外的行宫。 百官都累得不行，甚至不少人都因为淋雨而病倒了，齐文帝自己也不轻松，他走起路来身形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倒下般。 “皇上，您感觉如何？”皇贵妃小心翼翼道，“可要宣个御医看看？” “不必，”齐文帝挺直腰杆道，“百官整顿两日，待三月三旭日东升时便开始祭祖仪式，朕去歇一下，莫要打扰。” “是。” …… 深夜，朔月，天地无光，雨水霏霏。 行宫里外排列卫兵无数，压得本就肃杀的氛围愈发紧张，来往的百官都噤若寒蝉，只因行宫内的皇帝已经昏迷整整两日了。 从三月初一日齐文帝说“歇一下”后，他就没再没睁开过眼睛。 御医们个个心急如焚焦头烂额，然而齐文帝的脉象十分平稳并无问题，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将皇上的情况告知皇贵妃等人。 二皇子第一个发怒：“庸医！！父皇两日两夜昏迷不醒，你们却说没问题？” 太医令为了护住同僚，只能躬身道：“回禀殿下，皇上的脉象的确没有异状，没有病症，也没有中毒。” “那父皇为何不醒？” “这……老臣不知……” “不知不知，那要你们何用！”二皇子当场就要发怒，还是皇贵妃抬手拦下了她，怒斥，“姜宇！你乃皇子！乃万民表率！你看看你，哪有一点皇子的沉着和大气？竟然御医们都说查不出问题，那就定然不是皇上身体的原因，你何必对御医们喊打喊杀？” 姜宇被训得莫名其妙，反应过来后都要气死了。 这个女人，竟然把他当成踏脚石来踩？想用他给她的儿子铺路？ 呵呵，姜仁那家伙中了寒食散，日后说不定就是废人了，姜非那小子也已经死了，她想要皇位就是痴心妄想！ 姜宇冷笑道：“那皇贵妃倒是说说而今如何是好？马上就是祭祖的时辰了，上次二月二龙抬头护国寺一行因为妖异之事不得不中断，若此次宗庙祭祖再次失败，你让我大齐皇室如何面对天下！” 姜宇的言外之意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想代替齐文帝去祭祖！ 虽然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但如此迫不及待，如此张牙舞爪，简直令人寒心！ 丝毫不动的掩饰自己的野心，姜宇终究难成大事！ 皇贵妃失望地看着姜宇，最终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诸位皇子一起代替皇上祭祖如何？” 姜宇当然不同意，这里他最年长，就应该就让他来才是。 “仪式从来都只有一人主导，一起岂不荒诞？” 皇贵妃冷笑：“姜宇，你一不是长子二不是嫡子三更不是太子，有何资格代替皇上祭祖？让各位皇子和你一起去有何不妥？” 九皇子笑眯眯道：“对啊，本皇子就觉得没问题，毕竟储君未定父皇未醒，我们兄弟就应该更团结才是，二哥。” 二皇子无法，只能应下。 礼部尚书见终于定下了后续，忙道：“那还请诸位皇子移步宗庙准备祭祀典礼？” “嗯。” 二皇子拂了拂身上蟒袍，眼神灼灼放光，亢奋又期待。 只要他很好的完成这次祭祖，让父皇看到他的能力，那日后他是否就能简在帝心了？. 第259章 皇上中邪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 可能是上天感受到了齐文帝的诚意，这日连续不断的阴雨终于停了。 祀乐长鸣，随着旭日东升，皇子们身着祭祀衮服，随天子大驾卤薄从庄严肃穆的宗庙神路缓缓而来。 光曦刺目，春芒湛湛，宗庙神路尽头，代表齐文帝的金辇停下，皇子们依次从金辇后步出，在太常寺卿的礼唱之中走入宗庙街门。 皇子们无不是英俊高大的美男子，哪怕容貌再差也是仪表堂堂，此画面甚是震撼夺目。 待典乐奏起，百官高呼祭词纷纷下跪，皇子们则在在鸿胪寺官员及引陪祀官员的伺候下净手，三跪九叩，渐次敬香，一举一动，都尽显皇家风范，庄严肃穆。 然而！ 就在跪拜结束，香入鼎炉的瞬间……它们竟然统统熄灭了！！ 无论在何种祭祀里，香火熄灭都是大不祥之兆，更何况是在皇家宗庙！！ 这何止是不祥！ 简直是大大的不祥啊！！ 说是翻天覆地、震撼山河、动撼天罡也不为过！！ 陪祀官员看着那熄灭的香火半晌回不过神来，许久后太常寺卿才惊呼着跪伏而下。 “向——列祖列宗请罪！！” 太常寺卿一开口，百官紧随跪拜。 “向列祖列宗请罪！” “向列祖列宗请罪！” 各位皇子也战战兢兢跟随一起下跪，浑身毛骨悚然。 为何会这样？ 到底为何会这样？香为什么突然灭了？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有护卫狂奔道：“报！各位皇子！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突发恶疾了！！” “什么！” 众人听罢简直是头晕目眩！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噩耗一茬接着一茬？ “快！”二皇子巴不得立马离开此处，这香火熄灭的烂摊子才与他无关呢？“快，去看看父皇！” “对对对！去看看父皇！” “没错！快走！去看看父皇！” 皇子们将烂摊子丢给礼部尚书和太常寺卿，如同脚下着火一样飞速离开。 然而等他们赶回行宫后，便听到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吼声从行宫寝宫中传出，宛若有困兽于其中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啊……” “皇上！是奴才啊！皇上！哎呦……” “啊啊啊啊……” “皇上……皇上您冷静点！皇上！是臣妾啊，您不认得臣妾了吗？” “娘娘小心！” 随着一声惊呼，皇贵妃和凯公公身形狼狈地从中跌跌撞撞跑出，那吼叫声愈发鲜明真切了些，听的人肝胆俱裂。 因为这根本不像人的声音啊！！ “皇上！皇上！哎呦！御医，御医，你们快进去，仔细皇上伤了自己！” “是！” 凯公公心急如焚，此时他的脑袋上被砸了一个极其骇人的血窟窿，鲜血正汩汩往外冒，眨眼便把凯公公染成了半个血人。 御医们也是焦虑万分，可面对状若疯癫的齐文帝，别说把脉了，靠近都会被攻击啊。 “皇上……皇上……” 皇贵妃站在后方不住抽噎，可心中却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终于！ 终于！ 她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啊！！ 这个假仁假义、虚伪恶心的狗男人！！ “皇贵妃，还请您拿个章程啊。” 皇贵妃抬眸，眼角虽然挂着泪痕道：“还愣着干什么，都上去，将皇上压住。” “可是……”御医们都懵了，这可是皇上啊！他们哪怕胆大包天也不敢动皇上啊！ “战策，你去！” 战策应声：“是。” 见战策“挺身而出”，宫人们都松了口气，和战策一同将齐文帝五花大绑锁在床上。 “快！太医！给皇上看看！” “是！” 太医令、太医丞以及普通的御医们挨个上前给皇上探脉，但每个人都如丧考妣，战战兢兢，因为此时的情况和早先皇上昏迷时一样，他们根本瞧不出端倪啊。 “如何？”皇贵妃迫不及待问，“皇上到底怎么了？” “这……”众御医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太医令躬身道，“回禀娘娘，皇上的身体依旧没有任何问题。” “没问题？”二皇子勃然大怒，“你们是瞎了吗？皇上如果没问题会是这副模样？” 九皇子也道：“是不是中毒了？” 太医令哆嗦着擦了额头的汗珠：“老臣和御医们都瞧过了，没中毒，也没恶疾……” 没中毒？ 没恶疾？ 那是什么？ 九皇子冷笑：“荒谬，这也没问题那也没问题，难不成还是中邪了不成？” 九皇子话音落下，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被绑在床上的齐文帝“啊啊啊”地喊叫不停，不远处还有凯公公被齐文帝打得头破血流的恐怖惨状。 这林林种种无不说明这大齐的皇帝、这大齐的明君已陷入疯魔了！！ “天啊！”四皇子倒吸一口冷气，“父皇该不会真的……中邪疯癫了？” 这……这可真真是骇人听闻，一国之君成了这般模样，对天下对百姓对苍生都无法解释啊！！ 因为真龙天子该是百毒不侵、百邪不入的！ 皇上疯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是真龙天子！说明他并非名正言顺！ 这如何能得了？此乃万万不可之事！！ 众皇子又想起了今日祭祀时熄灭的香火，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只想着立刻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把一切流言蜚语都压下去！ 二皇子目光凛冽扫过一众人，冷冷道：“尔等听好了，皇上突发恶疾昏迷不醒，本皇子要先护送皇上回宫，你们留在此处等候各位大人们！” 其他皇子一听当然不乐意了，将齐文帝交给二皇子照顾这还得了？那说不定明天二皇子就是太子了。 “二哥！父皇情况特殊，我们和你一起护送父皇回宫！” “没错，我们一起护送父皇回宫！” 二皇子暗咒一声，可也知道自己要强行压制众皇子，独自带走齐文帝不现实，只能让步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随我一同护送父皇回京，娘娘，还劳烦您留在这里安抚诸位大人们的情绪了。”. 第260章 剧变! 皇贵妃一脸不乐意的神情，倒是在二皇子等人的预料之中，毕竟他们想要争取的，她儿子也需要争取啊。 “本宫乃皇贵妃，自然要陪伴在皇上左右。” “不用了。”二皇子冷哼，“毕竟皇上的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好，娘娘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呢，若将来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那可都是娘娘您的责任嗯。” 皇贵妃被气得脸色通红：“你……姜仁，你这是推诿责任，你太不孝了！” “呵呵……”姜仁冷嗤一声，没再理会这个艳丽无双的女人，连忙命令战策等人转移齐文帝。 等百官完成祭祀返回行宫时，得到的便是战策和众皇子率先回京的消息，众人面面相觑，像是不懂为何。 只是抬头一看，雨水再次连绵而下，这可很是令人焦头烂额。 庞太师恭敬道：“娘娘，皇上这……我们这是追还是不追？” 皇贵妃摇头：“不必了，我们等雨停了再走，辛苦各位大人了。” “是，臣等遵命。” …… 翌日，雨水稍霁，皇贵妃决定不再等候，率领百官回朝。 当路过某盘山路时，却被面前恐怖的山体滑坡所阻挡，无奈之下，众人决定绕路行进，就在此时，有人听到了微弱的呼救。 “救命……救命……” 救命？ 人们回眸四顾，并未发现有人影，却有人眼尖地从烂泥、石碓和碎裂的树干枝干中发现了皇家的旗帜。 “娘娘！您快看！那是不是……皇上骁龙卫的旗帜？” “骁龙卫？” 就在此时那一阵，呼救之声再次传来。 “救命，救命啊……” “娘娘，这声音是从断崖下传来的！” “快，派人去查看一二。” “是！” 不过片刻那侍卫便运起轻功而归，神色十分慌张：“不好了，娘娘！喊救命之人被挂在山崖中央的树枝上，从衣着和身形来看，应该是武统领！” 众人一愣：“武承礼？” “对！” “这武承礼乃皇上新册封的禁军统领之一，他如果被困在山崖下，那皇上呢？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贵妃努力稳住身形，飞快道：“快！把他救过来！” “是！” 武承礼几乎是被数人手脚并用地拖上来的，此时的他满身是血，骨骼错位，身上覆满了污泥，一看到皇贵妃眼睛都红了，勉强自己下跪道，道：“娘娘……我们昨日路过此处突发泥石流，皇上和皇子们都被泥石流冲下断崖和山坡了！是臣没用，因为臣当时在队伍的最前方，来不及去救皇上和皇子们……” “什么！” 皇贵妃惊呼一声，随即又看了看云雾缭绕的山崖，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娘娘！娘娘！” “娘娘！您如何了？” 众人忙前忙后许久，皇贵妃才悠悠醒来，她眨动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美眸，用破碎的嗓音道：“武承礼！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他……皇上他真的……” “请娘娘降罪！” 武承礼忍着剧痛跪伏，以头贴地声音哽咽，任何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皇贵妃目光茫茫看向充斥浓雾的山林，那翻天覆地的惨烈现场，雨水汇聚而成的河流还在不断往下淌，混合着泥浆还有浓郁的血腥之气，淅淅沥沥。 比起皇贵妃的失神和呆滞，文武百官们的心情更是复杂，说是焦头烂额也不过如此。 这断崖，这泥石流，这可怖的山野，皇上定然已无活命的可能，但皇上和皇子们都死了，他们可如何是好？ 皇上带着皇子们与百官一同前往宗庙祭祀，皇上和皇子都死了，只有他们还活着，那……他们可都是罪人啊！！ “娘娘……”有官员结结巴巴道，“娘娘，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庞太师突然高声道：“娘娘！您可知在诸位皇子敬香之时香火熄灭之事？” “什么？皇子们代为敬香时香火熄灭了？” “臣不敢妄言！” 皇贵妃怔怔道：“那……这定是列祖列宗对我们的警醒！就为了提醒我们此次灾难啊！” 庞太师痛心疾首：“娘娘所言极是，只可惜诸位皇子未能洞悉列祖列宗显灵之意，执意连夜返回燕京城，这才出现了这等大祸！实在是……实属命也！” 庞太师是在场百官之中地位最高的人，他不仅出身簪缨世家，德高望重，背后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他一开口，自然是能服众的，甚至有人为了活命，开始拼命将一切事情往天启方面去联想。 “你们可还记得二月二日，护国寺千年古树一夕枯萎，无数曾人为之丧命之事？” “难道说，那也是天启！” “定然！” “列祖列宗在上，欲佑吾皇，奈何吾皇身边污秽邪祟太多，终究无法拨云见日，不得个中要领，委实惋惜，为时已晚矣！” “太师所言极是！” “太师所言极是！” “都是诸位皇子心急所致，正所谓天启天启，列祖列宗定是瞧出了他们之中有用心不良之辈，方才灭了他们的香火。” “可惜吾皇！” “可惜吾皇啊！” …… 庞太师又道：“而今事已至此，当务之急应是稳定大齐之本，恳请娘娘速速回京，一边派人寻找吾皇下落，一边请七皇子代为摄政。” “七皇子？”皇贵妃大惊失色，忙道，“这可如何使得？皇上行踪不明，仁儿可不会做这等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娘娘！”庞太师一脸正义凛然，“这又怎能算是戳脊梁骨的事情呢？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摄政王而今是阶下之囚，丞相因为触怒皇上而被贬黜，大皇子因为寒食散日日备受煎熬，除了七皇子之外，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吗？七皇子乃皇上最钟意的子嗣，乃天命所归！而且老臣听说七皇子的寒食散症状已经完全消除了，不是吗？” 皇贵妃一脸为难：“可是仁儿他到底还是年轻，朝中之事关乎民生，关乎天意，关乎天下，他如何能担当的起？还是等皇上回来吧。”. 第261章 皇贵妃摄政 等皇上回来？ 所有人都明白皇上不可能回来了！ 这么高的悬崖，这么骇人的泥石流，更何况皇上还处于昏迷之中，种种情况表明，皇上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庞太师眼神微闪，道：“娘娘，娘娘您若担心的话，可垂帘听政协助七皇子。” 皇贵妃勃然大怒，好似气得脸色通红：“太师请慎言！此乃牝鸡司晨有违祖训，冒天下之大不为！万万不可！” “娘娘！”庞太师再次抬眸，眼眶不由得猩红，“而今淮南王恰好在京中，若他知道皇上和皇子们凶多吉少，他能不动作吗？这可是天下大危啊娘娘！娘娘您若挺身而出，老臣定当倾尽全力拥护七皇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请娘娘护我大齐江山！卫我大齐百姓！” 说着，庞太师还当场对皇贵妃跪拜而下，皇贵妃连忙搀扶。 “太师！使不得啊！” “娘娘！”徐阁老也出列朗声道，“太师大义！我等定当追随太师！追随娘娘！拥护七皇子，守护大齐江山百姓！还请娘娘担起重任！” 徐阁老同样下跪，而在他之后还有孙阁老。 孙阁老老泪纵横：“娘娘！请娘娘垂帘听政，协助七皇子！” “请娘娘大义！” 一声声苍老澎湃、铿锵有力，甚至还带着哽咽的声音，听得百官热血沸腾。 要知道这三位都是皇上所选择的新内阁的成员，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们的决定便是皇上的决定。 眼瞧着皇上在怪病和天灾之下断然再无生路了，七皇子又是唯一的成年的、康健的皇子，不拥护他，难道真的要拥护淮南王不成？ 再说，大皇子此人过于敦厚，根本抵挡不住淮南王这种豺狼虎豹。 他们为何不做一次从龙之臣呢？ 如此想着，百官纷纷下跪，高呼七皇子和皇贵妃，请七皇子摄政，请皇贵妃垂帘听政。 最终，在百官们一浪高过一浪的谏言里，皇贵妃勉为其难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庞太师目露笑容道：“娘娘，有您可真是百姓之福啊，事不宜迟，还请娘娘立即回宫！” “没错！还请娘娘立即回宫！” “恭请娘娘回宫！” …… 皇贵妃在百官的拥护之下回了燕京城，这才得知在他们前往祭祀的第一天，摄政王凤无眠便越狱离开了燕京城。 若是从前，这早已成了震惊天下的消息，然而皇贵妃他们却带回了一个更让人惶恐、更让人惊惧的消息——那便是皇帝和众皇子都被泥石流卷走、音讯全无了！ 全城哀嚎一片、哭声此起彼伏，当然并非为了齐文帝，而是为了自个儿的身家性命。 而今淮南王就在燕京城中，消息是瞒都瞒不住，他在知晓齐文帝失踪后不会有所动作才叫有鬼！ 若当真和淮南王的大军队打起来，在没有凤无眠、没有齐文帝也没有楚墨池的情况下，燕京城必定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这不，淮南王一得知皇帝失踪当即就进了宫！ 百姓们最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若淮南王反！ 那就是铁板钉钉、无法逆转之事啊！！ 若淮南王不反……这可能吗？ 人们求天的求天，拜地的拜地，祈祷的祈祷，甚至还有人连夜收拾包袱准备离开燕京城。 事后，关于那日淮南王、内阁大臣和皇贵妃之间的谈话详情无人得知，但结果是淮南王钦佩于皇贵妃的气度、胸襟和魄力，竟然愿意主动俯首称臣，并表示愿意留在燕京城正压那些觊觎皇位的魑魅魍魉，保燕京城无忧！ 此乃奇迹也！ 连内阁大臣们都对皇贵妃赞不绝口，称她为大齐之福！国之大运！ 一切笼罩在燕京城上空的愁云就此烟消云散！ 在燕京百姓的心中，皇贵妃的地位瞬间拔升，抵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让淮南王这头猛虎都为之折服的女子！！ 从什么才女、美女，都不够看，楚寒烟这种有点身份就以为自己了不起的更是给皇贵妃提鞋都不够资格。 而此时，另一边的大皇子在得知皇上、皇子们失踪后接连吐了好几口血，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至此，七皇子和皇贵妃便成了整个燕京城百姓的精神支柱，连长公主都公开对二人示好。 最令人错愕的是，撰写《新农书》的圣贤山海先生竟然也愿意归从于皇贵妃。 如此一来，七皇子和皇贵妃的呼声更高了，隐隐比全盛时期的齐文帝更得民心！ …… 三月初七。 距离皇上失踪已过了整整五日，搜寻的大军依旧一无所获，百官之间已有人跪请七皇子登基为帝！ 姜仁听罢这些请命，喜得眉开眼笑，忙道：“母妃，你快去把楚寒烟给我抓过来！让她给我治疗眼睛！” 皇贵妃看着手中的《新农书》，鼻腔中传出一阵不屑的冷哼，再次抬眸看向姜仁时，又恢复了脉脉温情，让姜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仁儿，”皇贵妃耐心道，“你应该晓得山海先生对我们投诚的条件，那就是不得对楚寒烟、楚墨池和楚承曦动手，必须护他们安全。山海先生有大才，你日后治世治民还用得上他，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姜仁错愕道：“母妃，儿臣的眼睛尤其是小事？儿臣不管！儿臣一定要治好眼睛再杀了楚寒烟和楚承曦！否则难泄儿臣心头之恨！” 皇贵妃理事多日，身上王者风范甚是浓，她轻轻一个蹙眉，姜仁甚至有种自己正在和齐文帝对峙的压迫感。 他摇头赶走这种情绪，咬牙道：“儿臣不管！儿臣是即将是大齐皇帝！儿臣一定要治好自己的眼睛！” 他从钦天监那处得到消息，他们已经开始择选黄道吉日举办登基大典！ 他马上就要是皇上啦！当然不能继续当一个瞎子！ 皇贵妃眼神闪了闪，道：“你先退下，容本宫想想。” 姜仁想好似以前一样对皇贵妃撒娇，但一接触到她冰冷威仪的目光，莫名就打了个寒颤，乖乖退了出去。. 第262章 你不仁我不义 姜仁一走，暗中便走出一位身形瘦弱的男子，他淡淡开口道：“娘娘，姜仁此人自私懦弱又愚蠢，不及你万分之一，最坏事的是他为人甚是贪婪，留下他百害而无一利，只会阻碍您登基的步伐。娘娘闪死了。” 没错！ 皇贵妃的目标从来不是什么扶持七皇子登基而自己成为太后！ 她的目标是女帝！ 她要做这大齐之中最最尊贵的人！ 当年那些不是把她当成一个玩意儿般来回摆弄么？那她就要把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 皇贵妃眯眼道：“本宫知道，但他到底是本宫的儿子，且给本宫一点时间。” “儿子？”席佚歪了歪脑袋，眼中没有一丝特别的情绪，十分坦率地问，“同样都是儿子，杀一个十七皇子和再杀一个七皇子，有何区别？从娘娘您决定给他下寒食散后，这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皇贵妃被问得当场噎住，半晌才不悦道：“本宫晓得，本宫又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自有定论。还有，齐文帝的尸体找到了吗？” 席佚道：“没有，当初设定这个计划的时候草民就坦言，齐文帝的尸体十之八、九寻不回来，娘娘不是同意了么？为何要出尔反尔？” 皇贵妃又被席佚顶一噎，席佚这个态度，真让她不痛快！ 其实从前席佚说话也是如此，但因为她的地位变了，所以心态也有所不同。 不过皇贵妃很快就转过了弯来，席佚就是这样的性格，正是因为他的直爽，她才能放心地用他。 “本宫知晓了，今日请先生过来是有另一要事。” “娘娘请说。” “凤无眠已经回到了军中，先生所说的方法到底奏不奏效？万一凤无眠对皇位没兴趣，也不愿意拯救楚寒烟和楚承曦呢？本宫还是有些担心。” “娘娘请放心，凤无眠一定会回来的，您忘了？楚寒烟怀了凤无眠的孩子。” “可如果凤无眠当真在意楚寒烟，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初他离开燕京城的时候就应该一起把他们带走。我们留下的眼线说，凤无眠根本没去过摄政王府，径直便走了。” “这很简单，因为这是凤无眠孤注一掷的决定，赢了当然是大权在握，可输了那便是乱臣贼子。若他带楚寒烟走，就等于切断了楚寒烟的退路，他不愿意楚寒烟无后路可退。” 皇贵妃惊讶道：“凤无眠竟是如此在乎楚寒烟的吗？” 席佚颔首，皇贵妃又道：“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席佚满脸不屑：“世上痴男怨女，不皆是如此么？这就是草民欣赏娘娘的原因，娘娘才是真正成大事的人。” 皇贵妃嗤笑道：“你明明是夸奖本宫，可本宫为何听着如此刺耳呢？” 冷血无情，不正是她的写照么？ “是草民不才嘴拙。另，战策在阴差阳错之下封锁了凤无眠的内力，凤无眠无论回不回来，都会成为娘娘您青云路下最后的一块踏脚石，供娘娘您斩乱臣贼子，立新君之威。” “斩乱臣贼子，立新君之威？”皇贵妃口中喃喃，一双眼睛愈发灼亮，“你说得对，但是……凭借我手中而今的军力，怕是做不到啊。” “这有何难，淮南王不是愿意助您么？” 皇贵妃目露苦笑：“只怕他会再次狮子大开口啊……”淮南王愿意帮忙，都是她“割地赔款”的缘由。 她曾答应淮南王，一旦坐上皇位便划十座城池给淮南王。 “娘娘，只有杀了凤无眠，您的皇位才能坐得稳。” “本宫明白，本宫会做取舍的。” “若娘娘无事，草民告辞了。” “先生请。” 席佚从密道离开皇宫，他前脚刚走，殿外的也有一道身影紧随疾驰而走，待到安全处，那黑衣人将手中男子重重丢在地上，冷哼一声，眨眼消失无踪。 被丢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觉得母妃有些不妥，折回暗暗偷听的姜仁。 但他还是太大意了些，若不是有这个黑衣男子护着他，他早就被皇贵妃所养的暗卫察觉了。 此时的姜仁眼神空洞，呆若木鸡，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许久后他才艰难爬了起来，趔趔趄趄回了自己的“东宫”。 寒食散…… 寒食散…… 他的身上难道真的有寒食散？ 为了搞清这一点，姜仁连夜让心腹带自己离开了皇宫，找一个老大夫替自己把脉。 而今寒食散一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全城大夫都晓得服用寒食散之后的脉象表现，这老大夫把完脉之后叹气道：“公子，您是否经常暴怒无法自己，还会偶尔打寒战浑身疲软乏力？一定要服用某种药物才能平息？” 姜仁睁着一双接近恐怖的黑色双瞳死死盯着这大夫：“是，因为我有眼疾，家中之人说那要能镇痛，我这才服用的……” “哎……”老大夫轻叹一口气道，“那是寒食散，寒食散之毒已经深入了您的五脏六腑，请恕老朽无力回天。” 姜仁以为自己会暴怒，甚至是大发雷霆，但他得知真相之后只是静静在原地坐了片刻便平静起身，离开了这医馆。 此时此刻，姜仁脑中来回盘旋着席佚的那句话…… “从娘娘您决定给他下寒食散后，这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从娘娘您决定给他下寒食散后……” “寒食散……” …… 突然姜仁仰天大笑起来，难怪当初太医丞能立即用寒食散这个由头救下他！ 什么狗屁里应外合！ 这一切都是那个恶毒的女人！ 都说虎毒不食子！ 亏他还一直以为她是个疼爱儿子的好母妃，可她能为了自己的霸业杀了他的小儿子，为什么就不能为了霸业杀了他的大儿子？ 他总以为自己在母妃心中是特别的，起码比姜非和父皇都重要。 但他在她眼里，同样只是能随便牺牲的棋子！！ “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姜仁的眼角突然淌下热泪，他咬咬牙，毅然决然回了皇子府。 母妃啊母妃，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第263章 击杀叛贼凤无眠 淮南王府邸。 一身黑衣的男子恭敬对淮南王道：“王爷，席佚先生吩咐的事情已经成功了。” “姜仁可听真切了？” “听真切了。” “那就好。” 淮南王幽幽一笑，望向逐渐圆满的月亮，浑身的血液都逐渐沸腾。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是他的时代了…… …… 翌日。 百官再次劝说新皇登基，钦天监还得到了启示，说三月十五乃大吉之日。 皇贵妃百般推辞，最终还是定下了三月十五为新帝举行登基大殿！ 所有人都以为新帝便是七皇子姜仁，但钦天监突然道：“娘娘，身有残疾者不可登基为帝啊！此乃天谕！” 皇贵妃忙道：“我儿乃皇子！乃真龙血脉！” 钦天监掐指一算，道：“七殿下是否身体有残缺？” 皇贵妃眼神闪躲，最后还是扛不住百官询问，叹气道：“我儿有一只眼为目盲。” 这一下可真是炸开了锅！ 百官们的神情可谓是绝望至极！ “这可如何是好啊？” “苍天大地！唯一留下的龙子竟然是目盲？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齐？” “没想到七皇子竟是目盲，那绝对担不起帝君的重任啊！” 最终还是淮南王开口了，他沉沉道：“各位稍安勿躁，本王有个提议。” “王爷请说。” “既然姜仁是个目盲，那自然不能成为新君，但他的的确确是皇上血脉，若是这般，不如请娘娘登基称帝先稳住大齐江山，待将来七皇子生下嫡子后，再传位给七皇子的嫡子，岂不美哉？” 众人面面相觑，暗忖这是什么骚操作？ 但明明荒唐至极，却好像是唯一可行的方法了。 要不然这皇位就该流到淮南王的手中了！ “老臣同意！娘娘胸襟开阔，爱民如子，的确能暂代守护江山之重任！” “老臣不同意！这太荒谬了……” “那您还有更好的方法吗？田大人！” “这……” …… 百官议论不休。 这一争吵就吵了整整数日，最后在淮南王和内阁大臣们的支持下，在百姓愈发高涨的欢呼声中，在无数张暗网的推动下，朝廷最终决定推举皇贵妃唐懋暂代皇位，封七皇子为誉王，待誉王的嫡子出生长大后便禅位于他。 至于七皇子心中怎么想的，没人关心。 七皇子听罢这个消息，得知自己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生育工具罢了，若非他身上有皇室血脉，他母妃早已杀了他了吧？ 哈哈哈哈！ 可笑！ 可笑！ 姜仁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和暖意和熄灭！ 他冷笑一声，开始搜集证据，他不仅要唐懋死，席佚和淮南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朝廷。 哪怕仅仅是暂代皇位，百官也决定举行为皇贵妃举行登基典礼，日期就订在三月十五。 虽然只有短短数日，但内务府还是替皇贵妃赶制出了一套龙袍。 与此同时，凤无眠的大军果然开始朝燕京挺进。 凤无眠还打出了“勤王护驾、清君侧”的名号！ 他说齐文帝而今正身陷囫囵，他身边有孽障作祟，说护国寺千年古松枯萎，宗庙香火熄灭都是天启，他顺应天命号召天下义士前来，拯救吾皇及苍生于水火之中。 霎时之间，朝野上下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得知这个消息后，虽然早已心有准备，但唐懋还是急得喊来了淮南王和席佚。 淮南王看着唐懋紧绷的绝色脸庞，笑道：“娘娘，您还在紧张什么，这一切不是早就在先生的计划之中么？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等凤无眠踏入燕京城地域，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唐懋还是有些慌乱，她眯眼道：“淮南王，凤无眠到底集结了多少兵马？” “探子回报，一万。” “一万？”唐懋愣住了，“这么少？凤无眠不像是会打没把握的战的人，为何如此匆忙？” 淮南王想起近日来关于凤无眠的传闻，嗤笑道：“本王不知，但听说三月十五是凤无眠原定的和楚寒烟的大婚之日，他难道还想赶在这日把婚给成了？” 唐懋笑得花枝乱颤，眯眼道：“没想到啊，凤无眠还是个长情的。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宫要了他的首级了！” “娘娘身边奇人异事无数，定能成功。” “嗯。” …… 三月十四落日时。 皇贵妃，不，应该说是未来的顺圣帝唐懋身着皇贵妃翟衣，通身气派，美艳无双。 这是她最后一次身穿皇贵妃的服饰，在这之后，她便是这大齐的君王！ 唐懋正在等，等待旭日东升，等待一场前所未有的登基大典！ 等一条由用鲜血和肉躯铺就的通天之路！ 燕京城外，一万大军压境，夕阳落在他们身后，宛若血般猩红。 铁骑轰鸣扬起滚滚红尘，化作呼啸的浪潮从地平线上卷席而至，乌压压沉甸甸，峥嵘肃杀之气叫天幕都为之暗淡。 “来了！”唐懋挺直背脊，清越的嗓音悠扬乍起，“众将士听令！” 禁军无不高喝：“是！” 望着整装待发、气势惊天的大军，令唐懋心中陡然升起万丈豪情。 “凤无眠胆怯逃逸在先，叛国起事在后，枉顾苍生性命，颠倒盛世太平，罪无可恕！今！本宫命令尔等诛杀凤无眠及叛党，取其首级，以此祭祀先皇在天之灵！以此！重启海晏河清之盛世！” 淮南王猛得拔出腰间长剑，高喝：“击杀叛贼凤无眠！” 数万将士振臂高呼！ “击杀叛贼凤无眠！” “击杀叛贼凤无眠！” 声声连绵成浪，一叠高过一叠，几乎贯穿九霄！！ 灯火之中，唐懋张扬笑着。 突然，一支流箭突钉在她脚边，铮铮作响，差点就误伤到她，庞太师见状忙道：“娘娘，王爷，此处危险，不如两位回皇宫等待凯旋的消息。” 唐懋被这流箭吓了一跳，虽不至于花容失色却也不大好看，她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本宫也要准备沐浴更衣，焚香祭天，回吧。” “是。” 唐懋和淮南王在百官的簇拥之下回了皇宫，与此同时，前方探子传来了最新消息，在凤无眠的大军后方突然出现了第三方军队！. 第264章 要你肚子里的还是要楚承曦? 第三方大军打着淮南王的旗号，由一高大挺拔的男子主导，势如破竹般冲向了凤无眠的大军，并与其展开了剧烈的厮杀。 率兵者不是别人，正是在藏茗山上静候多时的“土匪头头”——淮南王麾下大将，单羽！ 单羽用金蝉脱壳之计离开淮南地界，并带领三万精兵占山为王，接连斩杀三员朝廷大将，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凤无眠将他绞杀。 当初只要凤无眠再进山中些许，单羽就能将凤无眠围困至死，可惜凤无眠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逃走了。 淮南王微微一笑道：“可算是来了。” 唐懋激动道：“王爷果然是神机妙算啊！如此一来凤无眠被前后夹击，必败无疑！” 淮南王垂眸，眼里有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随着夕阳沉下山脊，空中传来了阵阵浓稠黏腻的血腥之气，哪怕是在皇宫之中也能嗅得一清二楚。 在唐懋看来，这味道比所有的熏香更迷人，更令她心旷神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外的厮杀自身愈演愈烈，探子们不断传来利好的消息。 凤无眠因为内力尽失所以不敌唐懋安插在军中的暗卫和死士，已经身受重伤了。 “好！哈哈哈哈！”唐懋喜上眉梢，还命人端来了琼浆玉液，与自己最大的功臣席佚、淮南王一同对风小酌，突然想起什么，唐懋突然道，“来人，这么高兴的时候，怎么能少了另一位功臣呢？去请楚寒烟来。” 淮南王眼神微闪，道：“娘娘，容本王提一句，您可是答应了山海先生不伤害楚寒烟的。” 唐懋嗤笑道：“本宫当然知道，但本宫答应不伤害楚寒烟，不代表本宫答应不伤害楚寒烟肚子里的呀。” 淮南王诧异道：“楚寒烟有身孕了？” “对。” “谁的？” “当然是此刻为了她不惜一切的凤无眠。” 淮南王当机立断：“那这个孩子留不得。” 一直沉默的席佚慢悠悠从袖中拿出一樽翡翠玉瓶放在案几上，道：“去请楚小姐吧。” 唐懋和淮南王皆是一惊：“先生，这是……” 席佚幽幽一笑：“楚寒烟乃魁仙老翁的徒弟，草民的师妹，普通的毒药又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呢？还不去请楚小姐。” 暗卫不答，始终等候淮南王的指示。 “呵呵……”席佚见状也不恼，只愉悦低笑，月色之下，他的脸色惨白消瘦，一双眼异常毒鸷可怕，任何人对上他的目光都会不由得颤抖。 淮南王暗骂一声变态，对暗卫道：“去吧。” “是。” 席佚：“等等。” “先生请说。” “把楚承曦一起带进来，草民还没见过这小可爱呢。” “是。” …… 楚寒烟和楚承曦没有反抗，坦然跟着护卫们地进了皇宫，二人直面唐懋、淮南王和席佚也面不改色，只是目光在投向席佚时微微有些怔楞。 “来了。”席佚咧牙笑，对着楚承曦轻轻招了招手，“曦儿，来师伯这里。” 楚承曦轻轻往楚寒烟身后躲了躲：“请问您是谁？曦儿不曾见过你……” “我是席佚，我的师父和你的师公是师兄弟的关系，所以我也算是你的师伯。”席佚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你看，这是璇玑门的玉佩。” 小公子当然认得那玉佩，他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自家娘亲，后者颔首道：“去吧。” 席佚单手拎起小公子把他抱在怀中，慢悠悠将翡翠玉瓶中的液体倒入一盏清茶中，再缓缓推向楚寒烟，道，“楚师妹怀孕了不便饮酒，那便喝茶吧。” 楚寒烟眯眼道：“本小姐不渴。” “呵呵……”席佚对小公子笑，修长的指尖优雅地弹了弹他的脸颊，阴声道，“曦儿你可是中了寒毒？因为你娘亲和师公控制不住这寒毒，所以又用了别的方法压制？” 楚承曦鼓着一张包子脸道：“师伯……您是怎么知道？” 席佚笑道：“因为压制你毒素的方法，是师伯我想出来的呀，所以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下一次你是否还会如此幸运呢？” 言罢，席佚再次将茶盏朝楚寒烟推了推。 楚寒烟攥紧身侧的拳头，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最终上前端起那盏茶欲要一饮而尽。 突然，一阵破空之音袭向楚寒烟的手，快准狠将那茶盏击碎。 “王妃！不可！！” 凤一从从后一把扣住楚寒烟的手：“王妃！王爷正在回来的路上，您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席佚笑眯眯开口，一边善解人意地捂住楚承曦的耳朵，一边宛若一只直击他人灵魂的恶鬼，桀桀阴笑：“师妹，别说师兄不给你机会，要么选择留下你肚子里的，要么选择留下楚承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你……”凤一气死！“你个妖人到底想做什么？” 席佚乐呵呵道：“没什么啊，就想将楚寒烟流产的消息告诉凤无眠，最好能影响他的心神，让他多受些伤害，更容易丧命。” 凤一疯了一样冲向席佚，“他娘的！！我杀了你！！” 凤一一动，无数暗卫便冲了出来，瞬间便将凤一拿下。 席佚眼神闪了闪，饶有兴趣看着凤一被暗卫们虐打。 “住手！”在凤一殒命之际，楚寒烟开口阻止，并主动拿起那玉瓶将其中剩下的液体饮尽，再狠狠摔碎，冷冷道，“可以了么？” 席佚颔首，将不知何时睡着的小公子还给楚寒烟，还不忘对凤一道：“凤统领，劳烦您去转告凤无眠，他的女儿已经没了。” 凤一浑身都是血窟窿，他趔趄着从地上爬起，嗜血道：“你会后悔的，王爷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席佚挑眉一笑，轻声道：“若凤无眠能活着抵达这里，草民便等着。” 楚寒烟紧紧抱着沉睡的楚承曦向外走，没走两步，她的裙摆下方便氤氲出了艳丽的猩红，若一朵路放在黄泉彼岸的彼岸花，迤逦一地，一直连接生与死…… 那是楚寒烟肚子里孩子的鲜血！. 第265章 楚寒烟她为复仇而来 凤一这种铁汉看罢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没人比他更清楚王爷有多期待这个孩子。 他曾无数次跟他讨论这孩子的名字，那些寄托了无数美好祈愿和祝福的名字，再也不可能用在那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但能怪楚寒烟吗？ 不能…… 毕竟天平的另一端是楚承曦。 人都是偏心的，就如同当年的凤无眠会因为楚碧玉放弃凤九一样。 在同样的局面之前，凤无眠从放弃别人的人成了被放弃的人，仅此而已…… 但只要想起凤无眠会多么失望，多么痛苦，凤一便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知不觉，两人出了皇宫，楚寒烟抱着楚承曦对凤一道：“你不必再跟着我了，去找你们王爷吧。” 凤一咬牙：“王妃……属下誓死保护王妃。” “哪怕我为了自己的儿子放弃凤无眠的孩子？”楚寒烟讥笑道，“别说你的心里不恨我。” 凤一：“……” 楚寒烟：“回去吧。” 凤一：“属下不走。” 楚寒烟：“你应该知道，本小姐并非保不下这个孩子，只是纯粹不想保护她，仅此而已。” 是的，以楚寒烟的聪睿，想护住一个孩子何其简单？ 凤一呼吸停滞，许久后才咬牙道：“楚寒烟，你真的没有心吗？” 楚寒烟冷笑：“从当年凤无眠放弃我开始，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统领大人。” 凤一一愣：“你说什么？” “我叫你统领大人啊。”楚寒烟悠然一笑，一丝邪气染上她的眉心，“我啊，是为了复仇而来的。不过凤无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本小姐不想跟他耗费时间了，刚好孩子也没了，从此以后我们就一刀两断吧。” 凤一怔怔道：“你……你是凤九？” 楚寒烟不再言语，紧紧搂着怀中宝贝，脚下一点，踏着疾风远去。 凤一想追，奈何方才的围攻让他受伤不浅，他只能咬牙跑回了王府，这才惊觉楚寒烟带到王府的人都不见了。 无论是贴身丫鬟还是管家任老六…… 都走了，一个不剩！ 原来……楚寒烟真的是为了复仇而来？ 她真的就是凤九，而他们王爷又再一次失去了她…… 该死的，他该怎么将这一切告诉王爷？ 如何才能开口？ …… 收拾完楚寒烟后唐懋心里痛快极了，她抬眸看了看即将天明的天幕，朗笑道：“来人，伺候本宫……嗯，伺候朕沐浴更衣！” 侍女们躬身道：“是！皇上！” 淮南王也从善如流笑道：“娘娘，本王携百官在金銮宝殿等您。” “去吧。” 唐懋摆摆手，身姿摇曳地进了大殿，淮南王抬眸看向席佚道：“先生，请？” 席佚懒懒道：“王爷，草民没资格参加这等盛典。” 淮南王轻笑：“若先生愿意，您马上就能是一国丞相。” 席佚摇头，眸光透着奇异的色泽和光亮，“不必，草民只是为了复仇而来，不愿意牵扯这些，等复仇结束，草民便会离开。” 淮南王笑：“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 席佚颔首告辞，果真是对权势一点都不留恋的模样。 …… 在浓稠的血腥之气包围下，淮南王抵达金銮宝殿，百官早已在其中等候，一看到他庞太师便大笑着前来，摆出极为恭谦的姿态：“哈哈哈哈！王爷麾下单将军果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探子来报，凤无眠一万大军已在禁军和王爷军队的围剿下系数死灭了，凤无眠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而逃，而今单将军正在盘点死伤，无需多久便能回归。” 淮南王谦虚道：“太师您过奖。” 徐阁老也道：“能不惜一切捕杀凤无眠这等乱臣贼子，王爷的大军实乃仁义之师。” 忠德候也挤出笑容道：“王爷实乃王者之风。” 淮南王摇头道：“老侯爷此言差矣，本王乃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今皇上蒙难，只余留最后一子，本王本欲对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料他是个残疾，那本王便暂且守护娘娘。等将来誉王下生下嫡子再继承大统，也算是成全了本王的赤诚之心啊。” 百官无不感动得痛哭流涕：“王爷真真乃大义啊！” “王爷对皇上的忠诚，说是感天动地也不为过！” “老臣自愧不如啊！” “王爷大义！” …… 在一片称赞和哽咽声中，淮南王缓缓从人群中央走过，最终悠然站在了百官之首的位置，等待最后**的来临。 淮南王身边是身着同样王爷蟒袍的七皇子，哦，他现在已经不再是皇子，而是誉王。 誉王姜仁眸光漆黑一片，静静看着金銮宝殿的入口，随着天色渐亮，当第一缕光芒投入金銮宝殿后，礼乐终于奏响！ 唐懋她身着一袭威严的明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缓缓拾阶而上，从百官中央徐徐而过。 此时的唐懋褪去了所有的娇媚和柔美，她的黛眉且黑且凌厉，眸中的光芒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刻，她便是这大齐的帝王！是这天下的至尊！ 而且这紧紧只是开始！ 以她的智慧和胸襟，她定能率领大齐一统天下！ 她要叫那些人都刮目相看！ 她要将他们悉数踩在脚下！ 唐懋目光灼热盯着那闪烁着光芒的宝座，一步一步，稳稳步向它，心跳强烈又狂躁，叫她再也听不到礼乐，听不到众人的高呼，更听不到一切紊乱！ 因为！ 她即将帝王！！ 这是她无限荣光的历史时刻！！ 就在她伸出手即将触摸到龙椅的瞬间，腹上突然传来剧痛！ 唐懋猛得一颤，缓缓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一节白晃晃的刀刃穿过了她的腹部，浓浓的鲜血正顺着那刀刃“汩汩”冒出。 但这还不算完！ 这捅刀子的人像是恨极了她，还握着刀柄狠狠扭转了一圈。 “汩汩汩汩……” 唐懋猛得捂住腹部，鲜血从她指尖涌出，无法阻挡，她听不清身边的一切，所有人的容颜和神情都变得张牙舞爪恐怖狰狞，直到最后她转身，对上一张疯狂的脸！ 那人仰头大笑！ 笑得极其得意！ 扭曲的脸丑陋得让人作呕！不是姜仁又是谁？. 第266章 杀姜仁! 姜仁袭击了唐懋！ 在唐懋登上皇位的一瞬间！！ “你……你……孽子！！” 唐懋大骂着倒地，就倒在距离皇位近在咫尺之地，只差一点点，她就攀上这宝座了啊！！ 姜仁瞪大眼眸，疯狂道：“孽子？你敢骂我孽子？我呸！唐懋！这世上没有比你更令人作呕的存在了！ 你命令暗卫在全国上下装神弄鬼，什么西山蛟龙出没，江南湖水枯竭，北湖地龙翻身，东林枯木漫天，什么护国寺千年古松枯萎，什么僧人在护国寺自杀！还有就是祭祖上熄灭的香火！通通都是你！ 你给我父皇下毒！你设计害死了我的兄弟们！让他们和父皇一起葬身山谷！你还让姚素妍抱着姜非跳湖自尽嫁祸楚寒烟！哈哈哈哈！都是你！都是你！ 你故意不治疗我的眼睛，给我下了寒食散企图控制我！就是想把我牢牢把我在你手里！给你生儿孙子，让你高枕无忧做皇帝？哈哈哈哈！你发梦！！你发梦！！我们鱼死网破吧！！ 我绝对不可能再被你利用了！！” 姜仁说着，还要抽出刺第二刀，一旁的侍卫终于冲了上来将他压制住。 “誉王！不可啊！” “滚开！”姜仁大喝，“我要杀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杀了她！！” 淮南王迅速上前，一把将姜仁压制住，他还在喊：“我有证据！哈哈哈哈！！不仅仅是唐懋！还有这个鬼一样的男人席佚以及你淮南王！！本殿下在来之前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给了楚墨池！！你们死定了……咳咳……” “王爷小心！” 随着一道怒斥，锋利的利刃果断划过姜仁的喉咙，让他还没说完的话永永远远停留在了喉间。 姜仁咿咿呀呀，宛若学语的孩童，他捂着喷血的喉咙，瞪着眼睛，趔趔趄趄朝皇位走去。 一步…… 一步…… 最终姜仁高大的身躯“咚”得一声倒在皇位之下，浓稠的鲜血化作死亡的咏叹调，宛若惊雷，久久徘徊乍响在众人的耳畔。 姜仁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淮南王就是想借姜仁之手杀了唐懋，没想到这蠢货竟抱着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 呵呵，可笑。 证据给了楚墨池又如何，而今整个大齐都已经他的手中而来。 淮南王收起手中的匕首，转身居高临下看着众人，道：“本王也不愿杀了誉王，但誉王因为服食寒食散过量已经疯了，竟然谋害自己的母妃还胡言乱语污蔑本王。为了各位大人的安危，为了皇室的声誉，本王只能杀了他，各位大人可曾明白本王的一片苦心？” 言罢，淮南王莞尔一笑，俊朗雍容的容颜落入众人眼中，比恶鬼还恐怖。 淮南王！ 淮南王！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淮南王？！ 百官哪里敢反抗，纷纷道：“没错，誉王已经疯了，留不得。” “这也是无奈而为之啊。” “没错，没错……” …… 听着这些所谓的心腹们的言论，唐懋僵滞的灵魂发出极为痛苦的呐喊！ 原来！原来自己由始至终都在被淮南王利用！ 什么济世之才、什么治国之能，通通都只是笑话！！ 淮南王要做的，就是用她的手影响齐文帝，除去他而已！！ “啊……”唐懋眼中泪水不断，可是她伤得太重了，除了哭泣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他害得她好苦啊！ 好苦啊！ 望着姜仁死不瞑目的模样，唐懋再也无法压制那种无能为力的悲愤，如同失去幼崽的可怜母兽般抽噎着。 姜仁到底是她捧在手心疼爱的儿子，虽然早已决定要舍弃他，但在她看来……这会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届时会有别的东西取代姜仁，可能是权力，可能是天下，而不是来得如此突然的剥夺和分离！ “啊……仁儿……仁儿……” 她每哭一声，鲜血就“咕叽”地淌出一些，淮南王踱步走到她的面前点了她身上的穴位，轻笑道：“娘娘，您放心，本王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你的，但姜仁发疯死了，您也没必要再登基了，毕竟您并非皇室正统，对么？” 唐懋艰难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姜徽……姜徽……你好狠啊！！” “呵呵，这难道不是娘娘教导本王的么？”淮南王优雅一笑，起身道，“席先生，太妃娘娘就劳烦您了。” 暗中的席佚缓缓走出，从掏出一颗丹药给唐懋喂下，唐懋感觉自己流逝的生命力突然凝滞了。 确保唐懋不会死后，淮南王朗声道：“吉时将到，国不可一日无君，各位大人怎么看呢？” 庞太师率先道：“老臣恳求王爷登基！” 百官苦笑，皇族血脉死了个干干净净，城外又是淮南王的大军，事已至此，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众人只能附和：“还请淮南王登基！” “请王爷登基！” “请王爷登基！” …… 声声高呼之中，淮南王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勉为其难了，来人，伺候朕更衣！” 话音落下，宫人们鱼贯而出，手中捧着整套龙袍礼制。 如此周全的安排，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大吼道：“姜徽你放狗屁！你个乱臣贼子！！你不配做皇帝！！” 淮南王诧异抬眸看去，骂他的正是当初死活不同意唐懋登基的田大人。 没看出来这田大人白白胖胖满肚肥肠的模样，却是个大大的忠臣啊？ 姜徽笑道：“田大人好胆量，来人，给朕砍了他的脑袋。” 田大人吓得身上肥肉一个哆嗦。 “等等。”席佚突然开口。 淮南王眯眼道：“怎么，先生心软？” 席佚：“吉时将近，大殿不宜再见血，拖出去活刮了吧。” 淮南王微微一怔，随后满意大笑：“对对对，先生说的对，那便拖出去活剐好了。” 淮南王的暗卫们应声而上，田大人脸色惨白惨白，还不忘梗着脖子大吼：“姜徽！你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亡！还有这个妖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第267章 骗局! 可能是田大人的吼声给无数热血难凉的忠义之臣带来了勇气，愈发多的官员站出勇敢反对。 “姜徽你谋害皇上！乃乱臣贼子！姜徽！妖人！尔等大奸大恶之辈终将不得好死！” “姜徽！妖人！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淮南王脸色愈发冰冷，幽幽道：“都拖出去，凌迟处死，三千刀，一道都不能少。还有他们的九族，通通株连，一只畜生都不能放过！” “是！” 任何人被碾压到了极致都会反抗！都有血性！ 更何况在场的官员们都是齐文帝这些年来细心挑选的，他们有的人可能已被官场磨平了棱角，但是硬气和灵魂还在！ 这一刻，他们灵魂中的灼热爆发了！ 死亡的恐惧非但没有让他们却步，反而愈发的慷慨激昂！！ “姜徽！妖人！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然而再灼热灵魂和忠诚在绝对的力量勉强也只是枉然，官吏们被拖出后，大殿瞬间空了一半，愈发悲凉可叹。 宫人们熟练替淮南王更衣，眨眼间，一位英武挺拔，俊朗非凡的帝王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端得是意气风发、威势迫人。 淮南王身上龙袍一上身，庞太师、徐阁老、孙阁老以及忠德候立即下跪高呼万岁。 “臣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一跪，其他人也晓得这场政变终于落下了帷幕，只能跟着一同下跪。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有人声嘶力竭的高呼万岁！ 有人保持沉默和惶恐！ 而淮南王，哦，应该说是新帝早已仰头大笑走向龙椅，落座后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新帝再次大笑，痛快淋漓：“今日选择顺从于朕的，官阶连升三级。” 耳畔似乎还有同僚们被凌迟的痛苦嘶吼，鼻尖也充斥着血腥之气，而跪在此地的官吏们却莫名其妙便地连升三级。 天堂与地狱，果然就在一念之间。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吾皇！吾皇万岁！” “哈哈哈哈！”姜徽笑得满面红光，转而问身边的心腹，“如何，单大将军可曾拿下凤无眠了？” 心腹道：“皇上请稍等，容臣出去看一看。” 此人人正准备离开，突见有人晃晃悠悠从殿外走来，此人身着一身染血的铠甲，手中领着一个头颅……那身形，那姿态，那装束，不正是单羽么？ 而单羽手中拎着的“人头”更是让姜徽喜不自禁。 这个人头是凤无眠吧？ 一定是凤无眠吧！！ 激动不已的姜徽起身向前道：“单将军，你辛苦了。” 单羽恭敬走到姜徽更前抬眸，突然出手一掌打向姜徽的天灵盖！ 那力道迅猛、狂暴，亏得姜徽乃习武之人，否则定当血溅当场！ 姜徽狼狈躲过单羽的进攻，暗卫们立即出现，潮水一般袭向单羽，姜徽捂着冠冕略显狼狈地退到安全地域，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单羽！” “哼！” 单羽应对两招后将手中头颅砸向姜徽，那头颅被护卫一脚踹开，随即咕噜噜滚到姜徽的脚下，他定眼一瞧，顿时肝胆俱裂！ 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正是武承礼！ “呵呵……”那男人咧牙一笑，眼中寒芒湛湛，“王爷您怎么了，认不得本将军了么？本将军是单羽啊。” 姜徽倒吸一口冷气，大声道：“来人！护驾！！” 禁军们冲入大殿，但交手的对象并不是“单羽”而是姜徽的暗卫，打得他们愈发没有还手之力。 而这气势汹汹的羽林军统帅，正是本应该饱受寒食散困扰，奄奄一息、危在旦夕的萧驰。 然而此时的萧驰手持利刃，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宛若战神一般率领禁军飞快收割暗卫们的性命，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他更像是经过了长久休养、迫不及待的猛虎！ 姜徽恍然大悟！ 他被骗了！！ 在禁军和“单羽”等人的双重夹击之下，姜徽精心培养多年的暗卫简直不堪一击！ 血肉横飞间，一阵破空之音突然乍起，有什么东西猛得刺入了姜徽的掌心，他痛得后退一步，抬眸四望。 恐怖的、迅猛的麻痹感眨眼便侵蚀了他的半边身躯，他无法控制自己，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而那毒蛇般的男人正淡然站立于狂澜之中，血沫横飞，碎肢残骸四溅等等，也未能让他露出些许的慌乱，一双眼中有着看破虚妄和天机的从容。 是他！ 是他！ 是席佚袭击了他！ “席佚！你疯了吗？”姜徽大吼，撕心裂肺。 席佚轻笑一声，虽然一言不发，可盯着姜徽的眸子比幽渊还深邃、还恐怖。 姜徽打了个寒颤，咬牙道：“席佚！救朕！救朕真给许你荣华富贵！” 席佚眨眨眼，平缓又从容道：“王爷，您的记性好像不怎么好呢，草民早就告知了您，草民只是为了复仇而来，对荣华富贵并无兴趣。” 这句话席佚不知说了一次，可姜徽从来没放在心上。 而此时此刻，这几话让他毛骨悚然！ 复仇？ 他和席佚？ 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仇恨啊？ 姜徽忙道：“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朕和你无冤无仇，您若是为了复仇，也不该找朕啊！快！解开朕身上的毒素！” 燕京城外还有他的大军，只要能从这里离开，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怎么可能无冤无仇呢？”席佚嗤笑一声，淡淡看向大殿入口的方向，勾唇道，“我们之间，可是血海深仇呢。” 去他妈的血海深仇！ 席佚这个疯子！ 随着最后一位暗卫应声倒地，“单羽”骂骂咧咧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俊朗硬气的容颜，正是暗龙卫统领战影！ 而战影身边的，则是骁龙卫统领战策。 骁龙卫和暗龙卫联手，姜徽是万万没有战胜利的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指挥禁军开路，恭敬高喝—— “恭迎吾皇回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68章 土崩瓦解 吾皇？ 姜徽才不会天真的以为二人是在喊他，那是在喊谁？ 齐文帝？ 齐文帝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威严肃杀的嗓音传来，狠狠撞击在场每个人的心。 “姜徽，你可知罪？” 众人抬眸看去，那踩着光辉踱步而来的男子不是齐文帝又是谁？ 别说中毒消瘦、坠崖受伤、被泥石流卷走等等等，齐文帝全身上下他娘的连头发都没少一根，步履从容、龙目如电、身形伟岸，俨然好得不能再好了！ 姜徽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爆开无数讯息，最终他眼眶猩红，一边颤抖一边恶狠狠对席佚道：“你……你骗本王！你竟然是齐文帝的走狗？？” 好好好！ 好一个席佚！ 竟把他堂堂淮南王耍弄得团团转！！ 想他自诩聪明绝顶，竟然在一个江湖草莽的身上栽了跟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姜徽差点气血上涌当场吐血！ 而在齐文帝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俊美的男子，他玄衣墨发，清雅矜贵，正是这大齐的丞相，楚墨池！ 除了楚墨池之外，诸位应该被泥石流吞没的、死无葬身之地的皇子们也在，大皇子姜望、穆老太傅、阁老秦大人以及其他因为寒食散被免职的而禁军的统领等等，通通都在！ 通通都在！！ 显而易见，这些可都是守护皇城的中坚力量，都是齐文帝的心腹！ 所谓的“寒食散”也根本没有消磨他们的意志和身体，只是一种保护他们的手段。 “皇上！！”庞太师等人面如死灰，哆哆嗦嗦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阁老、孙阁老等人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己的青云路还么开始就断了。 并且端得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忠德候则在看到儿子头颅的瞬间就疯了。 “儿啊！儿啊！！” 他为什么要不满于现在的状况，为什么要逼自己的儿子去谋反？ 他唯一的血脉啊…… “唔啊啊啊……” 在忠德候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众人明白，这一切……由始至终，都是齐文帝的一个局！ “皇上！！” “皇上！” 其中最为激动的，当然是差点被千刀万剐的肥嘟嘟田大人。 “皇上！老臣想死你了啊！嘤嘤嘤！想得食不下咽、食不知味，老臣都瘦了啊！” 田大人方才被押了出去，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好嘛？ 简直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否极泰来、枯木逢春啊啊啊啊！！ 田大人表示，太刺激了！！ 看着田大人脸颊上一颤一颤的肉肉，齐文帝嘴角一抽道：“爱卿辛苦了。” 田大人腼腆一笑：“不辛苦，不辛苦，皇上您也辛苦了。” 齐文帝又好气又好笑，这田文净看似贪生怕死，没想到还是个硬气的，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只是可惜了姜仁…… 齐文帝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姜仁，心中隐隐抽痛。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齐文帝就算心再狠也不可能杀他，就好似明沁公主，最多把他逐出皇宫、贬为庶人罢了。 齐文帝将目光从儿子的尸体上移开，又看了眼奄奄一息、满目呆滞的唐懋，心中涌起无限的怒火。 “姜徽，唐懋，朕自以为对你们不薄，你们此举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唐懋没说话，依旧怔怔发愣，反正她已是将死之人，这世上的一切纷扰都和她无关了。 只是可惜了她的儿子…… 她还这么年轻啊…… 姜徽拖着半边麻痹的身躯，嘲讽道：“不薄？不薄就是连我母妃死都不让我回燕京城看一眼？不薄就是把我捆在淮南数十年，致死都不让我踏入燕京城？姜渊你卑劣无耻！虚伪至极！可惜啊可惜！没能将你置于死地！！” 齐文帝眉头紧锁，道：“无论你信还是不信，先皇驾崩之前曾留下遗言，让朕多多拂照自家兄弟，朕才将野心勃勃的你制约在淮南之地，这都是为了手足之情，避免你和朕正面冲突。” 姜徽咬牙道：“狗屁！你这个虚伪的昏君！你若没有将我儿囚困在燕京城，本王又怎么会发动这一切？” 齐文帝冷笑：“湘宁郡主她盗用图纸，将改善农具说是自己的功劳，欺骗大众，厚颜无耻，种种行为不就是为了谋骗天下为你夺得民心么？怎么，这难道不是你的计划？” 姜徽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那图纸明明是有心之人送到湘宁手中的！还说只要湘宁给他百两银子就对此守口如瓶！而今想想，那个人一定是你派出的吧？你在给湘宁下套！你卑鄙！你无耻！你下作！！” 齐文帝也怒了：“休得胡言乱语！你若没有造反之心，怎么会在淮南屯兵无数？这些难道都是朕的妄想吗？嗯！姜徽！！你早就想反了朕当皇帝了！！你真把朕当成傻子不成？” 姜徽眼神闪了闪，他屯兵的确是为了反齐文帝，湘宁郡主一事，还有和唐懋的合作只是一个时机罢了。 姜徽拖着半边麻痹的身躯狰狞大吼：“姜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没关系，朕要死了不要紧……因为你的大齐即将破碎了！而今燕京城外有我的数万兵马！你们以为冒充单羽进了这皇城、杀了朕便能高枕无忧了吗？哈哈哈哈哈！太荒谬了！ 有单羽在朕就不会输！朕早就告诉了单羽，若朕死了，他便率大军将燕京城屠成死域！哈哈哈哈哈！！ 不仅如此，朕还在淮南王领地屯兵二十万！二十万精兵强将！朕死了，你也别想好过！！哈哈哈哈！！姜渊，你的大齐完蛋了！！” 齐文帝听罢，不由得露出怜悯的模样。 姜徽心中莫名一沉，大吼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敢同情朕？你马上就要死了！给朕陪葬！！” 比起姜徽大吼大叫、状若疯癫的模样，齐文帝只悲悯道：“你可知为何朕要放你在此处嚣张甚久？那是因为朕早已派人去围剿、瓦解你的淮南军了，而淮南军已正式被朕收编了。”. 第269章 人形妖物 冰寒之气瞬间笼罩了姜徽的五脏六腑！！ “你……说谎！这不可能！！” “不信？”齐文帝从袖中掏出一块兵符丢到姜徽面前。 从前，这是可以调配二十万兵马的死亡圣令！ 但而今，这只是一块破铜烂铁。 深沉的绝望笼罩住姜徽的灵魂，他头晕目眩，浑身冰凉，他一遍遍对自己说还不算最终的结局，因为他还有单羽！ 姜徽死死盯着齐文帝，“朕还没败！单羽和数万精兵还在！朕没了淮南军，一样能屠了你的燕京城！！” 姜徽颤抖而疯狂的嗓音还在扩散，铁骑之声突然轰鸣大响，宛若雷霆从天际奔腾而至，重重砸在人们的心头！ 有人来了！ 有人冲入了皇宫！ 号令千军万马朝着正殿冲来！！ 姜徽狂喜，疯疯癫癫道：“听到吗？听到吗！！哈哈哈哈！！单羽来了！他们来了，姜渊你死定了！！” 庞太师一听自己还有活路的可能，忙道：“齐文帝，齐文帝，两位帝王之间何必争个你死我活呢？齐文帝您退一步，放老臣们和淮南皇出城，不好吗？这样您就既能保住燕京百姓，又保住您的皇位了，此乃双赢啊！” 齐文帝居高临下望着极力游说他的庞太师，眼里尽是凉意，庞太师还在苦口婆心，“齐文帝啊，您快点做决定吧！否则等单羽将军杀入大殿，您就没有活路了啊！” “对啊！齐文帝！你若识趣！便立即放我们离开！”徐阁老大喊，脸上兴奋得灼灼放光，“否则，你哪怕杀了我们，也要给我们陪葬！！不仅是你！你的儿子，你的臣子，你的百姓！通通都要死！我们也不亏！” “没错！”孙阁老忍不住大笑，“你费尽心思布局，想要扳回一城，也不想折损在这里吧！” …… 随着嘶吼声愈发接近，殿内支持齐文帝百官的心情复杂极了，有的惊恐，有的不安，还有的听天由命。 毕竟刚刚死里逃生的他们马上又要面临死亡，这哪怕他们心智再坚定也扛不住啊。 反观楚墨池、穆老太傅等人，无不是临危不乱，面不改色。 直到一声战马嘶鸣划破大殿，气氛瞬间沸腾！ 浑身漆黑的高大骏马冲入正殿，马背上是一位浑身浴血的男子，男子缓缓抬头，俊美的容颜溅有鲜血，一双凤眸幽暗致冷，寒芒湛湛，他手中捏起一颗头颅提起。 “单羽已死。” 清冷平静的四个字落入姜徽的耳中却是惊雷！ “不可能！！” 他大吼，破碎又绝望！ 凤无眠将单羽的脑袋砸向他，目光幽幽回视一圈，最终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他慢慢抽出饮血，剑身猩红可怖，如同饱饮鲜血而生的妖物，铮铮作响，每一声都压得人们心脉剧痛，最终所有的锋芒都指向了一人——席佚！！ “你可准备好受死了？” 凤无眠问，嗓音很轻很淡。 席佚眸光不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王爷要杀我？” 凤无眠一字一顿道：“你害死本王的孩子，难道就不该死？” 席佚笑眯眯道：“当然不该，草民可是这天下的恩人呢。” 席佚说着，眉梢微微扬起，阴鸷的眼中光芒慑人，却逗笑了气势汹汹的凤字护卫。 “滚你娘的犊子！你这种恶贼算个屁天下的恩人！” “王爷您别说了，让属下去把他碎尸万段！” 他们王爷得知小主子没了的那一瞬间，脸上彷徨无措的表情，简直太令人心疼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王爷！ 让王爷伤心的罪魁祸首，一定要斩除！ “等等！”萧驰一把拦在凤无眠面前，沉声道，“王爷，席佚先生说的对……他的确是这天下的恩人，您不能伤他。” 凤无眠神色微微晃动，最后将可怕的目光投向齐文帝：“你们做了什么？背着本王都做了什么？” 齐文帝喉咙发紧，正想开口之际席佚笑眯眯解释起来。 “草民做的事情可多呢，您可听好了。 一，草民献解寒食散之法救朝廷百官于水火； 二，草民觐言吾皇将计就计，将朝中官位让与某乱者，由明转暗，伺机而动，保存实力； 三，草民将新农具的设计图送给湘宁郡主，激发淮南王的野心，让他大大提前布局，以此转被动为主动，打乱他的阵脚； 四，草民请沈绥远县令去淮南贡献解寒食散之法，给了蠢蠢欲动的淮南王以进京的机会； 五，草民蛰伏在唐懋身边，步步引诱这恶贼露出爪牙，救下皇上和诸位皇子，哦对了，就连十七皇子和七皇妃，也在草民的计谋下得以全身而退； 六，草民用十七皇子和七皇子妃之死污蔑楚大小姐，看似监禁实则将她保护在王府不被奸人所害。 哦，还有，草民让禁军统领们佯装被寒食散所困，顺理成章让禁军落于唐懋之手，等唐懋和姜徽发动对您的围剿战时反骨，禁军再杀单羽一个措手不及，否则王爷您没有武功在身，怎能如此全身而退呢？” 凤无眠咽下喉咙中的血气，僵硬回眸看向齐文帝：“他说的，可对？” 齐文帝苦笑道：“对，席佚先生说的都对。能在眨眼间化解国之动荡的危机，席先生功不可没。” 文武百官都愣愣看着那瘦弱、普通的男子…… 内心除了震撼就只有震撼！！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计划吗？ 这个男人……还是人吗？ 但凡他当真有一点反叛之心，怕是整个大齐都会在他掌中破灭颠覆吧？ 妖物！ 这是一只披着人形皮囊的妖物啊！！ 凤无眠久久沉默，随即笑了起来，笑声最初又低又沉又苦涩，逐渐变得愤怒且悲伤，他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我怎么追查寒食散都没有结果的真正原因，因为你，你堂堂帝王在阻挠我？” 齐文帝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起凤无眠，可他没有选择，“先生说，要一举拔除朝中毒瘤，必须下猛药！”. 第270章 如果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回来? “猛药？”凤无眠死死盯着齐文帝，眼眸红得可怕，好似随时能从中淌下血泪来，“你可知他干了什么！他把楚寒烟唤到了宫中！毒死了我们的孩子！！” 齐文帝蒙了，呆呆看着席佚道：“先生！您这是……” 席佚眸光清冷：“王爷，为了不引起姜徽和唐懋的疑心，为了避免所有计划功亏一篑，草民也是无可奈何。而且，这也是楚小姐的选择。” 齐文帝要疯了！ 这他妈都是什么破事啊？ “你胡说八道！！”凤无眠脸色阴沉得可怕，眼里甚至还有毁天灭地的疯狂，“她这么爱那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不要她？！” 席佚听出这个男人张牙舞爪背后的无助和痛楚，轻轻垂眸避开他的目光，道：“可事实就是如此，她不要她了，这小孩儿也算是为了大齐做了贡献，是个英雄。” “闭嘴！！”凤无眠浑身气势暴涨，“本王杀了你！！” 说着，凤无眠脚下一点冲了上来，快得不可思议，空中甚至还落下残影。 剑刃对准席佚的喉咙便刺了过去！ 什么大齐英雄！ 什么大齐恩人！ 都给他去死！ “锵——” 战影、战策和萧驰同时出手，两人拦下凤无眠的剑，一人护着席佚飞快撤退。 “滚！！” 凤无眠一掌挥出，大殿中顿时狂风大作，宫灯炸裂，盘龙柱发出不堪重荷的咧响，就连连块块精致的大殿金钻也被掀起，化作飞沙乱石打得众人不得不接连后退，狼狈不堪。 苍天大地！ 好可怕！！ 这就是凤无眠的力量吗？ 战策和萧驰不敌凤无眠，接连吐了几口鲜血，还是咬牙硬抗：“王爷！您冷静啊！王爷！” “凤无眠！你不能杀他！他身系天下黎民百姓啊！” “王爷！！” 齐文帝气得跳脚：“凤无眠！你给老子停下来！！” 他气得很了，连“朕”都忘了说，惹得一旁百官连连惊讶。 而混乱之中，有人从殿外冲了进来。 “师弟！你冷静啊！” 这二人正是急急赶来的尚封熙和凤一，眼瞧着凤无眠五官都在冒血，两人吓得几乎疯了！ 凤无眠被封锁了内力，强行使用内力轻则身受重伤，重则毙命也不为过啊！ 可而今凤无眠的状况，怕是早就拼着经脉尽断的危险冲破了禁锢！ “凤无眠！！” 尚封熙冲上去死死抱住凤无眠的腰。 “你冷静啊！！” 凤无眠的心痛得几乎绽裂！！ 血肉模糊！ 七零八碎！ 他怎么冷静？！ 他如何冷静？！ 那个女人眼也不咋就舍弃了他们的孩子，她满嘴谎言，她明明答应要嫁给他，可转头就将他彻底丢弃在过去的泥潭中！ 她规划的未来里面，没有他！ 她的生命里，她的眼里，她的心里，更没有他！！ “噗……咳咳咳……” 凤无眠突然吐血，在倒地的瞬间，他强行用饮血支撑起自己的身躯，目光死死锁定席佚，好似哪怕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他依旧要咬断他的喉咙。 因为除了恨这个男人，他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找不到宣泄口了！ 好恨！ 好恨！ 席佚被战影带着狼狈闪躲，最后狠狠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支撑着盘龙柱轻轻喘息，还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好不容易才压下那种眩晕。 他惨白着一张脸，嗓音冷漠得接近无情，“凤无眠，无论你信还是不信，这是楚寒烟自己的选择。” “闭嘴！！”凤无眠从牙缝中挤出这个词，鲜血让他看起来异常狼狈，眼神更是破碎且可怜，“她不可能不要我们的孩子……不可能……” “可这就是事实。” “你闭嘴！” “凤无眠，你是大齐战神，你要学会面对事实和真相。” “我叫你闭嘴！！” 凤无眠大吼着，再次冲破尚封熙的阻拦冲了上去，宛若一头悲伤的、绝望的野兽，他一掌拍开战影，力道强悍到超乎人的极限，战影根本无法抵挡，重重飞出去撞在盘龙柱上爬都爬不起来。 齐文帝大惊：“凤无眠你快住手！” 可凤无眠早就疯了，齐文帝的话就是火上添油，就在他的饮血要贯穿席佚喉咙的瞬间，一道慌乱的声音突然出现！ “住手！！” “铮！” 剑尖停留在距离席佚的咫尺之地！ 剑气“噗嗤”一声划破席佚的咽喉，鲜血汩汩狂涌。 “公子！！” 那声音的主人已趔趄狼狈地跑了上来，正是楚寒烟，她死死捂着席佚的脖子，眼中满是焦虑和湿意，“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公子！” 席佚笑着摇摇头，双手小心翼翼护着小腹，微微带着颤抖道：“我没事，死不了。” 虽然说得轻松，可席佚背后都已被冷汗浸透了…… 只差毫厘，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死了不要紧…… 可她不能死。 楚寒烟细细检查了席佚的伤口，确定不严重后才回眸对凤无眠大吼道：“你他娘的有病？有病吧！！你亲手把……咳咳，你亲手把我打下悬崖！害死了我的孩子！害得我差点命陨山崖！你他娘哪来的自信以为我要留下你的孩子？妄想是病！你去治治吧！！” “烟儿……”凤无眠的灵魂仿佛被什么重锤过，满目疮痍，他怕自己的模样吓到楚寒烟，想要挤出笑容，但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烟儿……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回来……难道不是因为爱我吗？否则你为什么要……要和我成为那样的关系？” 楚寒烟嘲讽大小：“爱你？妈的老子又不是受虐狂！如果有人把你的一片真心放在泥地里践踏！在把你打得半死不活退下山崖，还刮走你的血肉，你能爱他吗？爱吗？我艹你娘的！你以后再敢对我们公子做什么，我和你不死不休！！” 凤无眠脑中混沌一片，仿佛连意识都裂成了残渣，全然拼凑不起来。 他死死盯着楚寒烟，生怕自己在她面前崩溃，轻声道：“我不相信，如果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到我的身边？”. 第271章 我为复仇而来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我回来了是因为我要报仇！我和你的关系只是一世兴起，你可明白？” 报仇？ 报什么仇？ 凤九…… 对，楚寒烟是为了替自己报仇才回来的，否则他对她这么坏，这么狠，这么不好……她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她……不爱他啊…… 不爱啊…… 凤无眠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曾经那经过他一遍遍自我催眠而产生的确信全然土崩瓦解。 他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坠地，胸膛好似被人破开了般，将那颗会为了她跳动的心脏被碾得稀巴烂！ 如同一团令人作呕的肉泥！！ 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只有沉沉的、沉沉的罪恶和痛楚拉着他坠向永远黑暗的炼狱…… 望着眼中光芒熄灭的凤无眠，席佚喉咙发紧，他轻轻拉了拉楚寒烟，对齐文帝拱手道：“皇上，草民功成身退，就此告辞。” 齐文帝正想开口，一直沉默的姜徽突然道：“姜渊，席佚杀了你的儿子，你就让他这样离开吗？” 齐文帝愣住：“什么？” 姜徽咧牙大笑，对齐文帝道：“姜渊，你以为这个席佚是来帮你的吗？他说他是来报仇的，和楚寒烟一样都是来报仇的！本来你的宝贝儿子姜仁是不用死的，是席佚挑拨离间，说要让姜仁发现自己被唐懋抛弃利用的证据，以此激发两者之间的矛盾！ 我照着他的话做了，所以姜仁在得知了一切之后才会在今日猛然发难！公然动手！ 若非如此，朕或许还能留这小崽子一命呢？论狠辣和无情，论心机和谋略，你们说有人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席佚一根手指头，你确定你让他走了之后，将来被祸害的人不是你自己么姜渊。” 姜徽太了解齐文帝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戳中了齐文帝最忌惮的死穴！ 齐文帝怔怔看着席佚，干干笑道：“荒谬，先生怎么会故意设计杀朕的儿子！姜仁要杀十七皇子，还是先生用计谋救下他的。” “呵呵……杀十七皇子嫁祸楚寒烟这个计谋，本就是席佚提出来的。论狠毒，你打马都追不上他！” 席佚没有否认自己的计划，坦率道道：“对，提出杀皇十七子陷害楚寒烟的认识我，救下皇十七子的人也是我。姜仁的死也是我故意而为之。” 席佚每说一个字，众人变感觉大殿的温度冷上些许。 到最后，依然是令人毛骨悚然了。 “为什么！” 齐文帝轻声问，没有当场下令拿下席佚，已是他对他最后的宽容。 “我说了，为了替凤九报仇。我知道皇上会因为谋反罪杀了唐懋，杀了姜徽，但您不会杀了姜仁，因为姜仁是您的孩子。所以我就略施小计，用姜徽的手杀了姜仁。” 席佚的声线很冷很冷，冷得没有一丝的起伏，仿佛一尊冰雪铸就的、没有感情的神祇。 齐文帝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抬手指着席佚：“你……你……你就非得要了他的命吗？他参与了谋反一案，这一生就只能在圈禁中度过了啊！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他活着本已没有未来和只有了，为何不能留他一命？” 席佚逼视齐文帝：“我不能放过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哪怕姜仁是皇子，他害了凤九该偿命也要偿命。” “可……你……” “你放屁！！”瘫软许久的唐懋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什么狗屁替凤九！席佚你忘了！当年要害死凤九的人是你啊！你说璇玑门容不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人！！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去害本宫的儿子！本宫的儿子啊……呜呜呜……” 席佚轻笑道：“娘娘，您还没搞清楚么？在下不是席佚啊，席佚是谋害凤九的罪魁祸首之一，在下又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唐懋蒙了：“不可能，席佚的师父这么厉害，如果他真的死了，他的师父怎么不帮他报仇？还有席佚和赵云漳曾见过面，如果你不是席佚那赵云漳早就看出来了，他为什么不揭穿你？难道……你们是同伙的？你们是同伙？你到底是谁？” 楚寒烟冷哼：“席佚的师父算什么？他有师父我……我就没有了吗？我师父魁仙老翁一只手就能捏死席佚的师父！知道不！魁仙老翁才是璇玑门正统！！” 楚寒烟脸颊气得胀鼓鼓的，席佚看着有些好笑，他拍拍楚寒烟的手，没再理会几乎疯狂的唐懋，转而又看向齐文帝：“皇上，你没有切肤之痛，所以你能轻易原谅，但我不能，在我眼里姜仁必须死。同理，参与谋害凤九的皇贵妃和淮南王等等，他们也必须死。事已至此，相信皇上不会仁慈地给自己留下后患吧？” 齐文帝看了眼深受打击奄奄一息的唐懋，半身不遂状若癫狂的姜徽以及那浑身是血、快心碎至死的凤无眠，突然感觉到很疲惫。 的确…… 每一个当年害过凤九的人，都不得善终。 齐文帝叹了口气道：“你……你当真没想过全心全意地帮助朕吗？你真的只是为了复仇而回来的吗？你真真如此绝情？朕以为，你或多或少都是……”心软的！ 或多或少，这人都应心有大齐，有百姓，有苍生，有君臣之情，甚至是有……凤无眠…… 可而今，当初所有参与谋害凤九的人都成了败家之犬。 无论是爱她的人还是不爱她的人，都一样。 甚至连她当年所爱的人，也难逃厄难。 率性而为、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这个人让人恨得牙痒痒，却也让人羡慕不已。 席佚平静道：“皇上，我因何而来不重要，结局是好的就成，不是么？而且我和您早已约定好了，我替您培养大皇子，帮您瓦解淮南王谋逆的危机，为您拔出了朝中的毒瘤，给您撰写《新农书》、寻找新作物，又改良兵器、兵法等等，我，哦，是臣，臣自愧无对于心。”. 第272章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大皇子听得云里雾里，他呐呐惊呼道：“什么培养大皇子，什么撰写《新农书》……你，您是先生？您是我的山海先生！！” 席佚颔首，对姜望颔首道：“观潮是我，从今日开始，我不能再教导你了，你且自行珍重。” 姜望瞬间红了眼眶：“先生，您教导我……也只是替凤九报仇的一部分吗？” 席佚，不，是山海先生轻笑：“当年害了凤九的人，一个是当朝摄政王，一个是楚丞相之爱女，一个是受宠皇贵妃，一个是尊贵皇七子，还有就是霸权一方的淮南王，我只能徐徐图之。观潮，这就是事实，我并非全心全意为你而来。” 姜望被打击得半天回不了神，那惨白的脸色，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席佚就是山海先生…… 山海先生就是席佚…… 先生是来复仇的，教导他辅助他只是顺便而为之罢了。 但仔细想想这一切又有迹可循，毕竟如此可怕、聪睿的存在，除了山海先生还能有谁呢？ 可偏偏先生他伪装的太像，席佚和山海先生的形象真真天渊之别，谁都不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山海先生拱手道：“皇上，臣正式辞去御史一职，还请皇上批准。大皇子，楚相……摄政王，诸位大人，后会无期。” 言罢，山海先生在楚寒烟的搀扶下离开，楚寒烟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曾给凤无眠，只全心关注看着山海先生，好似恨不得将山海脖子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一般。 凤无眠静静望着，眼眸疼痛又干涩，也不知道何处受了伤，鲜血安静淌入喉咙中、胸腔里……一滴一滴……淹没他的一切。 他再也没有勇气和资格去喊她，曾经不过是凭着她还爱他，凭着他们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而已。 可而今，楚承曦不是他的血脉，小女儿也已经被她舍弃了，甚至连“爱”都是他妄想出来的…… 他还剩什么？ 还剩什么呢…… 他，一无所有了啊…… 他，看似叱咤风云的凤无眠，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蛋罢了。 眼瞧着山海和楚寒烟就要离开，凤无眠的战马风影呆不住了，它“哼哧哼哧”跑到了山海面前，拦住他焦虑地嘶鸣。 “哼哧！”女人，你要去那？ 山海怔了怔，苦笑一声，轻轻拍拍风影漂亮的鬃毛，无声凝视它，似乎在告别。 然而！ 在这短暂停顿的瞬间，异变突生！ 本应该动弹不得的姜徽突然冲向山海，手中的利刃对准他的心脏—— “奸贼受死！！” 姜徽恨死了这狗屁山海！ 都是他！ 都是他！ 毁了他的心血，毁了他的霸业，毁了他的千秋万载！ 不杀他难泄他心头之恨！！ 去死—— 楚寒烟和楚墨池同时大喊！ “公子！！” “山海！！” 离山海最近的楚寒烟死死护住了他，她紧闭着眼睛等待疼痛的降临，可什么都没有…… 许久后楚寒烟抬眸，这才发现是在凤无眠拦在了他们面前。 姜徽随身携带的匕首当然不是凡品，这一刀几乎贯穿了他的胸膛。 看着小女人呆呆的、傻傻的、错愕的眸子…… 凤无眠的心一下就软了，他甚至想着，如果他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将来她一定会记得他吧？ 记得有一个男子曾经爱她如生命却不自知，记得那个男子弄丢了她，所以他愿意将自己的性命赔给她…… 男子想跟她说对不起，想告诉她他爱她…… 说千次万次，说到这一生的尽头…… 视线逐渐模糊，凤无眠看到楚寒烟被人推开，一双隐隐含着焦虑的眸子迎了上来。 其中还有光芒在悄然闪烁。 是泪吗？ 好熟悉……你是谁？ 别哭…… 这都是他活该啊…… 凤无眠沉沉昏迷了过去，楚寒烟急得大喊：“公子，怎么办啊？” “先别急！”山海冷冷道，将凤无眠放在地上，先用内力封锁他的穴位，又给他喂了保命的丹药，沉沉道，“凤三、凤四，将你们王爷送回王府，切记不要碰到伤口，我等等就来。” “是！” 凤三凤四也没多想，山海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小心翼翼带着凤无眠回去。 送走凤无眠后，山海阴冷抬眸，突然一脚狠狠踢在姜徽的腹部，力道之大，直接就把姜徽给踹吐血了。 但这还没完，山海拽着姜徽的已经，一拳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幽暗的眸子，吓得百官噤若寒蝉。 “咚！” “妈的！老子都没动他！你敢伤他？你他娘算个屁！！” “咚！” “去你娘的！” “咚！” “老子要灭了你整个淮南！！” “咚！” “去死！！” 可怜的姜徽最终是活生生给山海砸晕过去的，山海的手也变得血肉模糊。 望着浑身笼罩恐怖黑雾的山海先生，众人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其智若妖的山海先生还是个暴力狂，简直让天下人都没活力了啊！ 等姜徽一动不动后，山海冷冷甩甩手腕，道：“失礼了。草民暂时会呆在燕京城，直到王爷脱离生命危险，还请皇上许可。” 齐文帝：“……呵呵，没问题……”他敢有问题吗他？ 但无论如何，他留下来了，可能会是一个转机吧？ …… 凤无眠耗损过度，几次生命垂危，楚寒烟伪装的山海先生几乎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望着男人憔悴不安的容颜，似乎在梦中都备受痛苦，楚寒烟只能苦笑，而另一头的流苏伪装的“楚寒烟”和楚墨池已经在山海的安排下离开了燕京城。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不能让一切功亏一篑。 楚墨池来寻了他几次，魁仙老翁也来了消息，说剑书，哦，应该是真正的席佚已经被他师父带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再露面。 当年楚碧玉能顺利获得凤九送回丞相府的药方，就表示丞相府中一定有探子。 虽然抓了几个不痛不痒的人作为替死鬼，但楚墨池和楚寒烟一直怀疑还有别人，直到不久前才终于揪出了真正的暗鬼——剑书。. 第273章 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 剑书潜伏在丞相府已久，深得楚墨池的信任，又用手腕和皇贵妃、淮南王、七皇子甚至是赵云漳的往来，城府不可谓不深。 抓获剑书之后，魁仙老翁带走了他，楚寒烟索性将计就计伪装成席佚继续潜伏其中，一步一步，慢慢取得皇贵妃、淮南王和七皇子的信任。 最初的皇贵妃和七皇子的确怀疑过席佚的身份，因为他是在山庄被凤无眠围剿后才出现的，他们从前虽然接触过席佚但印象不深。 好在楚寒烟演技精湛、思谋缜密、易容术了得，又有赵云漳做假证，这才骗过了二人。 当然，真正的席佚可是谋害凤九的仇人，这次让他逃走便罢了，下次再见，楚寒烟一定不会放过他。 至于席佚和凤九之间的恩怨，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 半个月后，摄政王府。 楚寒烟依旧保持着山海先生的易容，这段时日里，各国寻找山海先生的人接连不断。 明着暗着，软的硬的，因为山海先生的存在代表了谋士和智慧的巅峰。 甚至有人还提出了看似荒唐可笑，但实则令人毛骨悚然的标语——得山海先生者得天下！ 楚寒烟将凤无眠的手放入被褥中，抬眸对尚封熙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强行冲破穴位而受的内伤已经痊愈，身前的刀伤影响也不大，只是他情绪不稳定，最近还是莫要动怒的好。” 尚封熙看着这个面容俊朗的男人，不知道是该感谢他救了他师弟，还是该恨他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亦或是怨他抢走了师弟的心上人。 还有楚寒烟…… 那个狠心的女人，师弟为了保护她生生受了那一刀，几次踏足鬼门关，眼瞧着都要活不过来了，她竟一眼都没看过，心硬如铁啊这是！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这些丹药，记得定期给他服用，我已经你写好了药方，将来交给尉迟泽即可。” 尚封熙惊讶道：“您认识尉迟泽？” “算是吧。” “山海先生，在下是否能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请说。” “楚寒烟肚子里的孩子……您害死她的时候，真的不心虚吗？” 楚寒烟淡淡道：“在下说了，当时是无可奈何，为了降低淮南王和皇贵妃的戒心，外加烟儿她……她自己也不想要这个孩子。若王爷当真意难平，那我救他这一命，就算是扯平了。” 尚封熙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山海，最终他轻叹一口气挪开了目光，落在山海放在案几的包袱上。 尚封熙错愕道：“先生要走了吗？” 楚寒烟点头：“烟儿和曦儿已经启程大半个月了，为了王爷的伤势我也耽搁了这么久，总不好再耽搁下去。既然王爷已经没有生命危险，那我也该启程了。” 尚封熙想想，颔首道：“可要在下送一送您？” “不必，对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您请说。” “可否让在下在王府中再逛一逛呢？曦儿说王府有些设计他还挺喜欢，在想象着，等日后回了我们自己的地方，也好参照替他修建一二。” “当然可以。”对于小世子尚封熙是十分宽容的，虽然那不是师弟的孩子，但听说师弟对他宠爱入骨，“那在下陪您一起？” “那就有劳了。” “先生客气。” …… 楚寒烟和尚封熙沿着回廊缓缓在王府中行进，这半个月来她负责替凤无眠治疗，尽心尽力，不敢怠慢，故而不曾踏足王府其他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这般光景。 喜庆的红绸和灯笼挂满了回廊和庭院，本应该是喜气洋洋的基调，却莫名让人心酸。 楚寒烟顿了顿道：“婚礼已经取消了，为何还不把东西拆下来？” 尚封熙苦笑道：“不怕先生您笑话，我师弟对凤九……是真的很喜爱，但师弟从前的经历并不大好，他太自负也太傲气，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所以这才被人钻了空子，弄丢了凤九。 他小时候吃尽了世俗的苦头，不知不觉，在待人之事上竟也带上了世俗的偏见，苦果他已独自品尝了千万遍，我就不多说了。 而楚寒烟回来之后，师弟很高兴，因为他认为楚寒烟是爱他的，所以才愿意回来……没想到她的回归只是为了复仇而来，他的情爱和感动也只是一场误会。 虽然起因是误会，但师弟付出的感情却不是误会，要拆除……也等他自己来吧。” 楚寒烟静静望着那花团锦簇的后院景色，心中隐隐泛起点点的酸涩和疼痛。 罢了…… 何必留恋？又何必介怀了？ 分离对他们都好，不是么？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走到了凤无眠的书房。 楚寒烟道：“这前面怕是不便进入，不如换一个地方？” 尚封熙眼神闪了闪道：“不打紧，进来看看吧，有一些东西还需要您亲自转交给楚寒烟。” 楚寒烟无奈，只能跟在尚封熙进入了书房。 凤无眠的书房楚寒烟曾经也是来过的，但这次和以往的书房都不一样…… 一进入其中她便看到了一副简单、却功力深厚、意境悠远的画。 只一眼，楚寒烟就认出了画中人，是他们……“一家三口”。 画中的凤无眠和楚寒烟携手漫步，怀中还抱着一个金堆玉砌般的小人儿，如此和睦，如此的幸福…… ——星辉雪夜旧岁除，风雨相携一世安。 ——琴瑟在御佳期至，只羡鸳鸯不羡仙。 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们……有何羡慕之有？ 楚寒烟咬牙移开目光，一本册子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尚封熙把册子往前递了递，道：“看看吧。” 楚寒烟小心翼翼打开，入目是一手极为流畅的、柳骨颜筋的字，笔锋锋利，落笔之上又满满都是温柔。不难看出写这册子的人的心情，必然是充斥着柔情、祝福和期盼的。 “初盈、无双、无忧、岚……” 是名字。 小女儿家的名字。 是凤无眠给他的小女儿想的名字，一字一字，一笔一划，十分简单真诚的祝愿，纯粹又饱满。 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 第274章 最好的她，最美的盛世 而今这份爱，如同尖锐的利刺，慢慢滑过楚寒烟的胸膛，隐隐作痛。 她阖上册子，将它放在书案上，看似风轻云淡实则略显狼狈地道：“时间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尚封熙亲自将楚寒烟送到了王府门口，并嘱咐凤一将她的马牵来。 随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马甩着尾巴出现，尚封熙错愕道：“先生，您这匹马年纪不小了吧？” 楚寒烟轻轻拍了老风的脑袋，又看向亦步亦趋跟在老风身后的风影，它正可怜巴巴看着她，她轻笑一声道：“对，老风年纪不小了，此次归家之后该不会再出来了，也该让它颐享天年了。” “哼哧……” 察觉到了分离的氛围，风影突然上前死死咬住楚寒烟的衣摆，撅着蹄子和大屁股蛋往后挪动，大有死皮赖脸也要留下她的意思。 楚寒烟无奈道：“风影，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有缘再聚好吗？” 风影：“哼哧哼哧！”老子信你个鬼，你个女人坏得很！一定走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尚封熙见楚寒烟的衣摆都被风影的口水打湿了，这大倔马还死咬着他不放，顿时尴尬道：“抱歉先生，风影以前不是这个性子，可能它的主人正在昏迷，所以有些不安吧。” “没事。” 楚寒烟轻轻敷在风影耳边耳语一二，这大家伙甩甩耳朵，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放开了楚寒烟，哼哼唧唧的。 “乖。” 楚寒烟翻身上马，对尚封熙道：“那就劳烦军师您照顾摄政王了，后会无期。” 丢下一句后会无期，楚寒烟打马而去。 那苍老的马匹快如闪电，眨眼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尚封熙遥遥看着，心中感叹万千。 他对山海先生的感官并不差，如果是这个男人，师弟可能真的没什么胜算啊。 情之一字，果然是最最伤人。 …… 凤无眠是在山海先生离开的当夜醒来的，得知楚寒烟并未来看过自己，他不曾有太多的表示，而是静静望着夜幕出神。 摇曳的灯光之下，红绸随着夜风舞动，如同一双张开的巨大双翼，荒诞、唯美，带着他曾经所有的奢梦，远离了他。 梦醒了。 人也醒了。 曾经扎根在心中的希望和温暖被连根拔起，带着血肉和泥泞，只余留永远都填不满的窟窿空洞，以及滚烫炙热的鲜血。 往心中流淌…… 无穷无尽…… 楚寒烟和楚承曦在的时候，凤无眠以为自己是金刚铁骨，能为他们抵挡一切风浪和硝烟。 楚寒烟和楚承曦离开了，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凡胎，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看。 她走了，他的伤口就永远都不会好了…… 永远都不会好了…… 泪水顺着凤无眠的脸颊淌下，静谧无声。 许久后，泪痕干涸，凤无眠起身替自己煮了一碗面，正是当初楚寒烟最喜欢的鸡汤银丝面。 他一口口僵滞地咽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随即开始咳嗽。 五脏六腑都被咳嗽扯得生疼，有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他抬手擦干后继续吃面，直到最后一口汤也饮尽才放下碗道：“凤一。” “王爷。” “她……路上可安全？” 凤一快气死了有没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但对上王爷暮霭沉沉的眸子，他只能挑好听的说：“安全，您放心。” “她……”凤无眠垂眸望着面碗的边缘，轻声道，“不是刚小产么？为何不调养一段时间再走？” 凤一没说话，当然是怕皇上的报复，怕更多的烦扰。 那个席佚，不对，应该是山海先生。 这样的鬼才若存活在世上却又不能为自己所用，天晓得皇上的心情会如此。 能能容忍他一天、两天，又是否能容忍他一个月、两个月？ 小公子是山海先生的孩子，楚寒烟又离不开他们，他们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 凤一低头，喃喃道：“属下看楚小姐的状态好的很，您别担心。” “嗯……那便好。” “王爷，是否要将尉迟泽召回？” “召他回来作甚？” “王爷，您的身体不大好，山海……咳咳，山海也说，您的身体需要调养一些日子。” 凤无眠有些惊讶：“是他在照顾本王？” “对，这半个多月来，多亏了山海先生。”正是因为如此，凤一才会对山海先生如此礼遇。 “不必了。” 他的身子骨好还是不好，都没什么关系。 就这样吧，守着他摄政王的身份，规规矩矩、本本分分过一生。 为大齐流血争斗，为百姓死而后已，却独独为不了她。 但也好，只要她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个世界中，他便竭尽一切叫天下太平，令海晏河清。 最好的她，该活在最美好的盛世里。 就在此时，一道脚步声匆匆而来，正是尚封熙。 在凤无眠昏迷的时间里，就尚封熙接过了所有的军务和政事，几乎忙的是脚不沾地。 若是一般人，尚封熙是不会让他打扰凤无眠的，但这个人，尚封熙觉得几凤无眠应该亲自见一见。 “王爷，乡宁县县令沈绥远来访，您是否要见一见？” 沈绥远？ 凤无眠还记得他，当初他和楚寒烟从天源牧场回归后所遇到的、得罪皇上的、三元及第的状元爷县令。 凤无眠道：“他来做什么？” 尚封熙道：“此次之事，沈绥远不仅将解除寒食散的方法实践出来了，还深入淮南王后方，给皇上带回来了十分重要的信息，若无意外，他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凤无眠轻笑道：“原来如此，那他是来感谢山海先生的么？告诉他，山海先生已经走了，让他不必来谢谢。” “是。” 尚封熙将凤无眠的吩咐带到之后，沈绥远将一叠书信递给了他：“请告诉王爷，这是下官这半年来和山海先生的通信，下官觉得信中所记录的医疗之法可能还能用于其他疾病，还请王爷转交给御医们研究一二，说不定能造福更多的百姓。”. 第275章 来客 等尚封熙将信和吩咐带回后，凤一忍气得鼻子都歪了，忍不住嚷嚷：“这就过分了啊！”这不是明摆着嘲讽他们王爷，说山海和楚寒烟在自家王爷的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么？“半年啊！整整半年！山海先生那厮在京中呆了半年之久吗？为何从没有探子见过他？他难道还会隐形不成？岂有此理。老子一定要重罚情报阁的人！” 凤无眠起身，淡淡道：“嗯，那便将东西转交给太医令吧。” “王爷！”凤一心疼自家王爷心疼坏了，总觉得王爷已经被楚寒烟这女人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退下吧，本王想一个人呆一会。” 尚封熙和凤一对视一眼，应声退了出去。 只留凤无眠一人静静望着那随风舞动的红绸，默默出神…… …… 燕京城外的云罗镇。 这是通往燕京城途中的一处村镇，风景如画，绿意成荫，往来的商旅很多，小镇四周的村庄居民也不少，也算的是一处经济繁华的要镇。 楚寒烟又易容了一番，包了一辆马车，慢悠悠抵达此处的一座小院，谢过了赶车的老伯，她轻轻整理衣袍，扣响了小院的门。 “咚咚咚……” “谁啊？” “是我。” 一阵欢快的脚步传来，大门打开后，小家伙如同炮弹般冲入楚寒烟怀里。 “娘亲！！你终于回来啦！！我想死你了！！” “主子，您回来了！” “主子！您回来了！” 岱鸢、重兰、大小双儿还要任老六以及流苏都在，每一个人看到楚寒烟都是欣喜若狂！ 毕竟他们主子怀有身孕还要百般周旋在那么一群豺狼虎豹之中，他们都快担心死了！！ 不过也亏得主子聪明，他们才能全身而退。 否则若凤无眠知道小公子其实是他的孩子，而主子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小家伙，怕是天涯海角也要跟着来啊，那多让人郁闷呢？ 楚寒烟笑着对众人道：“我回来了，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楚寒烟抱着小家伙走入院中，门扉关闭之后她才仔细打量这张脸。 小家伙的眼神亮晶晶，脸蛋更是精致得人神共愤！ 若有认识凤无眠的人在此就会发现，这张脸蛋和凤无眠长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而灼亮的凤眸，优雅精致的五官，鼻梁高挺，小嘴极其漂亮！ 正是因为太瞩目、太惹眼了，所以楚寒烟给小家伙易了容才回的燕京城，还特意易容成了楚墨池的模样。 没想到凤无眠竟然认出了她的身份，这才让她陷入被动。 不过没关系，他们已经从那一团乱的纷扰之中抽离出来了。 小公子拍拍楚寒烟的手，不迭道：“娘亲你快把我放下来，别累到了。” “哪有这么娇气？” 三个月过了之后，楚寒烟的身体便迅速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也不挑食和呕吐了，而今她的小腹还未凸起，这才能装作男装出门。 “可曦儿还是怕累到您。” 楚寒烟掐着小公子的脸颊，眯眼道：“我看你是怕累到你妹妹吧？” “嘿嘿……”小公子腼腆笑笑，和凤无眠十分相似的脸庞让楚寒烟有些恍惚。 半晌，楚寒烟回神道：“娘亲先去洗漱一下，这面具贴脸上不舒服。” “好的好的！” 岱鸢最是温柔，她轻声道：“主子，奴婢已给您准备好了浴汤，将易容洗洗干净，您现在有身孕，也不知道这易容的药物对胎儿有没有影响。” 楚寒烟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的，这是师父特意为我调制的。再说，易容的乐趣你们不懂。” 楚寒烟说着，轻挑地捏捏岱鸢的下巴，幽幽道：“小美人儿甚得本公子的心啊～” 众人：“……” 主子，您而今这副模样，嘴角还有一颗大痦子，当真是不适合做出这模样好咩？ 岱鸢脸色笑意不减，她早已习惯自家主子的皮了，“好了，您快去吧！” “就是就是。” “知道了。” 楚寒烟自从怀孕就成了重点管束对象，只能乖乖听话。 就在楚寒烟于院中舒舒服服洗热水澡之时，院落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谁？”重兰的警惕性很高，但对方一开口就说出了“山海先生”的名字。 “山海先生在吗？是大皇子喊奴才来给先生送东西的。” 大皇子？ 大皇子不当然知道楚寒烟的行踪，这到底是什么人？ 重兰立即让人护着小公子退回院中，她则是歪了歪脖子，一脸冷笑地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衣着普通的男子，他根本不给重兰寒暄的时间，一开门便突然动手！ 但见他抬掌一挥，无数银针如同暴雨般袭向重兰。 后者也是身手敏捷的高手，立即转身躲过！ 紧接着，十几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出现，对重兰发动奇袭，为首男子下令。 “将院落包围起来！一个人都不准离开！” “是！” “哼，不知死活。” 重兰讥笑一声，抬手捏爆一颗珠子。 黑衣人们以为这是什么毒药，纷纷吓得屏住呼吸后退，但半晌都没毒发便狐疑彼此对望，随即极为恐怖令人作呕的气息冲向鼻腔和灵魂！ “呕……” “呕……” “卧槽……” “他娘的，太臭了啊！！” 他们都带着面具呢，这么一吐都被面具围住，不可描述的呕吐物都“哗啦”一声都冲击到了自己的脸上，不可谓不刺激啊。 随着呕吐过后，他们发现身上的力道也开始丧失了，最后纷纷软软倒地，如同一滩滩烂泥般无法动弹。 重兰将拳头捏得啪啪作响：“是时候来谈一谈人生了。” 黑衣人：“……”太可怕了啊啊啊！！ …… 待楚寒烟沐浴完毕后，院中的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了，连异味也被清洗的一干二净。 刺客们被剥得光光的丢在楚寒烟面前，当然，怕污了她的眼睛，亵裤还是有的。 楚寒烟眸光微微转动，一下就锁定了最前方的男子，嗤笑道：“哟，这不是倪将军吗？”. 第276章 直男癌倪将军 倪宣正是前来替齐文帝祝寿的大夏将军，楚寒烟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呢，没想到竟然还在这呆着？ 倪宣气得脸色铁青，此时的他以战俘的模样跪在楚寒烟的面前，委实是奇耻大辱，他气急败坏道：“楚寒烟！快快叫你男人山海出来！” 在倪宣的心里，楚寒烟哪怕再能干也只是一个女子。 女子在这个社会上能有什么话语权？ 最多就是后宫里那些公心斗角的破事罢了。 他要找山海，是要共谋天下之事！ 楚寒烟没理会他的要求，让任老六替她搬来了太师椅，一边懒洋洋地转身坐下，一边笑眯眯道：“倪将军您突然来访，这是有何贵干？” 倪宣一愣：“楚小姐，你一女子有什么资格在此处和本将军平起平坐？还不速速去喊山海先生？不，等等，你先解开本将军身上的束缚！” 一旁众人听到这句话，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这家伙难道没搞清楚自己的出境么？这大夏将军就是他们小姐曾经说过的……嗯，直男癌？ “呵呵……”楚寒烟挑眉冷笑道，“别以为本小姐叫你一声倪将军，你就当真是将军，本小姐若把你当成刺客当场宰杀，大夏也奈何不了本小姐，毕竟这里可是大齐的天下。你是生是死，这要看本小姐高不高兴了。” 楚寒烟的眼神很冷，嚣张比以往更甚，倪宣见状大怒道：“楚寒烟，你休得张狂，你没有凤无眠替你撑腰，你男人还杀了七皇子，你以为大齐还会护着你们吗？齐文帝还会饶过你们吗？” 楚寒烟挑起眉峰道：“岱鸢，将本小姐的鞭子拿来。” “是。” 倪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人难道还要打他不成？ 直到楚寒烟挥起长鞭，雨点般的刺痛落在他的背脊他才惊醒！ 楚寒烟不仅真的敢打他，打得还真他娘的疼啊！ “啊……楚寒烟你！”倪宣勃然大怒，可偏偏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只能乖乖跪在原地挨打。 楚寒烟抽打的十分有技巧，既让倪宣痛不欲生，可偏偏又不会伤及他的筋骨，说白了，只是疼罢了。 “啊！楚寒烟！！你要死了！！” “楚寒烟！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楚寒烟，你完蛋了！本将军必将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最初倪宣还骂的凶残呢，可疼的厉害了，他也渐渐骂不动了，便咬牙一言不发。 一般人若是遇到这般状况，早该见好就收。 可楚寒烟这“恶毒”的女人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好像不把倪宣打得满口求饶就绝对不会松手。 长鞭舞动，疾若旋风，空中甚至都出现了残影。 最终倪宣都被抽成了猪头，终于扛不住开口道：“楚小姐还请手下留情……” 楚寒烟双手绷着长鞭陡然一紧，“啪”得一声巨响，倪宣吓得打了个寒战，楚寒烟这才用鞭子挑起倪宣的下颚，道：“如何？本小姐有资格与你平起平坐了吗？” 倪宣咬牙不动，楚寒烟灿烂笑道：“其一，本小姐张狂并非因为有人替本小姐撑腰，而是本小姐的实力。其二，是男子也好，是女子也罢，男女之间本无高低贵贱之分，要记得，你娘也是女子，看不起女子就是瞧不起你自个儿的娘亲。没有女子这世间又哪来的男子？再胡说八道，本小姐不介意阉了你让你当一回女子。其三，将军所率领十几位绝顶高手悉数折于此处，连本小姐的丫鬟都打不过，你不跪谁跪？还想起来？你配吗？” 一句“你配吗？”将倪宣打击的体无完肤。 他气得几欲吐血，也晓得自己在楚寒烟手上讨不到好处，她油盐不进、心肠毒辣，何不避让风头？ 倪宣眼珠子一转道：“楚小姐见谅，本将军并无恶意，此次前来是想请山海先生去我大夏做客。” 楚寒烟心中发出惊叹，本以为这姓倪的只是个莽夫，没想到还是个能屈能伸的莽夫，难怪大夏会派他来做使者啊。 楚寒烟打累了，将长鞭递给身边的流苏，喝茶歇了口气道，“哦，我先生现在不在府中。” 倪宣：“……放……”屁！他们十几号人二十几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山海先生从摄政王府离开后，一路易容改装最后抵达了这个小院落。 楚寒烟一记眼刀飞过去：“放什么？” 求生欲爆表的倪宣：“……放心，在下一定不会泄露，山海先生的行踪的。” 楚寒烟自认为自己的易容术天衣无缝，出城的路上也小心了再小心，这倪宣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楚寒烟想起了凤无眠手中的恋香蝶，眼珠子一亮，笑眯眯蹲到倪宣面前，白嫩嫩的手掌向他摊开。 “拿来。” 倪宣：“？？”拿什么？ 楚寒烟动了动指尖，一脸的不耐烦：“怎么？傻了？赶快把东西拿出来呀。” 倪宣心尖一紧，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本将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寒烟眯眼，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凶神恶煞的：“还敢装傻？你身上若没有什么特别之物，是如何能够追踪山海的？” 倪宣眼神上飘下飘就是不看楚寒烟，后者一把捏着他的大胡子用力往外扯，阴恻恻道：“看来本小姐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呀？重兰，把万里臭臭丸哪来！” 倪宣心中警铃大作：“什、什么万里臭臭丸？” 楚寒烟乐呵呵道：“没什么，你刚才不是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吗？你一旦服用万里臭臭丸，从此以后都将万里飘臭，洗刷不净，无处可躲罢了。” 倪宣顿时毛骨悚然！！ 他本想用强硬的手段将山海先生带走，没想到一来就被一颗臭蛋“斩于马下”，丢脸至极。 他绝对不会忘记方才那一种几乎没顶的恐惧！ 忘得了才叫有鬼，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掩得窒息啊！！ 若从此以后都要顶着这样的味道过活，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干脆！. 第277章 雪狼 重兰已经毕恭毕敬递上了药丸，倪宣浑身都在不自觉的颤抖：“你……你……你可别乱来呀！” “嘿嘿。” 楚寒烟狡黠一笑，澄澈的双眸亮晶晶的，端得是美貌不可方物，可落在倪宣的眼里，比恶鬼还要恐怖、还要狰狞！ 就在那药丸即将塞入他口里的瞬间，倪宣扛不住了，他大声道：“我说！我说！是雪狼！” “雪狼？” “嗯，我们大夏境内有一种通体雪白的狼，这种狼嗅觉敏锐，野性十足，极其罕有。虽然这种狼极难驯服，可一旦驯服成功，它便能够成为最佳的助手，追踪敌人于千里之外不在话下。本将军正是利用这种狼找到了山海先生的踪迹，一路追踪至此。” 楚寒烟眯眼道：“那狼呢？” 倪宣：“？？”这女人想干嘛？难道还敢打他们宝贝的主意不成？ 楚寒烟危险道：“怎么，倪将军是不乐意吗？重兰，把万里臭臭丸给倪将军喂进去。” “是！” 重兰狠狠捏住倪宣的下颚，那催人欲吐的恶心腥臭直冲脑门！ 倪宣再也受不住了，大喊：“在！它在的！” “劳烦将军命人将它带过来？” “好！” 倪宣果然没有说谎，那一头通体雪白的狼就在不远处，等人把它牵到楚寒烟面前后，她一下就被它空灵华丽的容貌所吸引。 哪怕此时这头雪狼瘦得有些令人咂舌，可它浑身银白没有一丝杂毛的身躯、修长的四肢、锋锐的利爪，还有那一双桀骜不驯的钴蓝色的兽瞳，就如同是高原雪域之上无拘无束的精灵，无一不美。 颈项所戴的枷锁、脚下沉重的铁镣也没能使它完全臣服，野性蓬勃。 楚寒烟看着雪狼，雪狼也静静凝望楚寒烟，兽瞳警惕、阴鸷又残暴。 一人一兽对望许久，楚寒烟突然出手，一把捏住了雪狼的后颈。 “嗷吼！！” 雪狼开始疯狂挣扎，吓得一旁众人大惊失色。 “主子！” “主子！” “嘘！”楚寒烟示意众人安静，她一手死死制约着雪狼，一手轻轻在雪狼的身躯上拍打，如同安抚般。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最初还暴虐不堪的雪狼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去！ 倪宣目瞪口呆：“楚小姐，这匹狼……” 楚寒烟轻轻拍打雪狼的背脊，道：“这匹狼我要了。” 倪宣：“？？” 楚寒烟回眸道：“就当做你无缘无故向我们发动进攻的赔罪品，倪将军不会舍不得吧？” 倪宣憋得双颊通红：“你你你……”这女人简直是土匪恶霸的转世！！“当然不可以！这头狼是我们大夏的宝贝！” 是他为了追踪山海先生的踪迹，特地从皇室之中调借出来的。 若他回归大夏之时无法将狼还给皇室，那他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指责和麻烦。 “对啊，我知道啊。”楚寒烟一脸坦荡，“若非宝贝，本小姐要来作何用？” 倪宣：“……”楚寒烟说得太对了，他在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为表歉意，本将军愿意奉上黄金千两，这个狼绝对不能给你。” “不要，”楚寒烟想也没想就摇头道，“钱本小姐多的是，我就要它。” 倪宣这一次倒是非常硬气：“不行！” “呵呵，把东西喂给将军！” 倪宣惊恐万状：“黄金两千两！不能再多了！” 楚寒烟：“喂他！” 倪宣：“两千五……” 楚寒烟：“喂他！” 倪宣咬牙切齿：“楚寒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倪将军以后还想见本小姐吗？” 倪宣：“……”不要脸，谁他娘的想见你！“三千！不能再多了！” 楚寒烟：“喂他！” 倪宣：“……” …… 两人正讨价还价呢，这雪狼突然干呕了两声，吐出一口乌黑乌黑的血来，然后便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翻着小白眼，小腿还一抽一蹬的。 楚寒烟一愣，突然话音一转，道：“倪将军，您刚才所说是黄金多少万两来着的？两万两？好，本小姐同意了。” 倪宣也懵了，回神后大吼道：“不不不，楚小姐您听错了，我是说要把这头雪狼送给您，还请您和山海先生都息怒，” 其实这头雪狼的状况一直都不好，因为它太固执，在在经历了禁食、毒打等等各种各样手段的驯服之后，依旧是野性难除。 再把它从皇室中借出来时，皇家驯兽师曾说过，这雪狼最多只有半年的性命！ 但半年还远远没到，它就吐血要死了？ 疯了不是？ 他本还想借着它的追踪技能，在全身而退之后再做好万全的计划，再来捕捉山海先生，而今它要死了，那便万事皆空了啊！ 两万两黄金换一头死狼，他换个寂寞吗？ 楚寒烟：“不不不，别客气，别客气，这头狼请你拿回去，做个皮草也还是好的。” 倪宣：“哈哈哈，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楚小姐如此喜欢它，便送与您又如何呢？白色的狼毫，多好看啊。” “嗷呜……” 这下好了，雪狼彻底不动了。 楚寒烟：“……” 倪宣：“……” 楚寒烟：“你拿走！” 倪宣：“不不不！” 两人你来我往进行了一番剧烈的争执，最后楚寒烟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这头狼。 倪宣简直气哭了好嘛？ 山海先生人没抓到，雪狼倒是先死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将倪宣送走之前，楚寒烟突然想起什么，对岱鸢道：“岱鸢，把《大夏游记》拿来。” 岱鸢：“哪一本呢主子？” “山海先生写的那本。” “是。” 楚寒烟曾经为了治疗小公子的毒，天南海北、雪域荒漠她都成走过。 每去一个地方，楚寒烟都会记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并且还会加上自己特有的备注，以此形成了游记，大夏游记就是其中之一。 最初倪宣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自己就是大夏人，看《大夏游记》有个屁用？ 平时看的还不够多吗难道？ 然而等他拿到这本游记之后，他才晓得自己的见识有多么的狭隘。. 第278章 谋十年时间 大夏位于干燥炎热的地域，雨水少，日照时间长，虽然风景秀丽，可是冬季来临时的冰雪也分外恐怖。 游记中，楚寒烟对比着设计了地下蓄水系统，若她的设计当真可行，那便能改善大夏缺水的状况。 “这……”倪宣拿着书籍，激动的双眼泛出红光，“如此宝贵的文献，您当真要送给我吗？山海先生他同意吗？” 关于这地下蓄水系统，楚寒烟参照了华夏坎儿井的设计。 坎儿井是华夏文明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主要是人们春夏季节渗入地下的大量雨水、冰川及积雪融水通过利用山体的自然坡度，引出地表进行灌溉，以满足沙漠、干旱地区的生产生活用水需求。 大夏的自然环境和气候与华夏中西北地域相同，应该也能参照一二。 楚寒烟并非圣人，更不会把自己当成文明的创造者，但为大夏淳朴善良的百姓们贡献一二，楚寒烟还是非常乐意的。 再说而今大夏已经有坎儿井的雏形了，但零零星星并无系统，她再助一把力也只是把时间推前些许而已。 “嗯，他一般非常支持我的决定，但我有一个要求。” “您请说。” “你现在看到的是游记的第一卷，我希望将军您回到大夏后，极力促成大齐和大夏缔结和平条约，并规定在未来十年内能互不侵犯。等条约缔结之后，我会让人将第二卷送去大夏，决不食言。” “十年？” “对。”楚寒烟颔首，“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这本游记就是你的。” 倪宣神情凝重道：“楚小姐，本将军被并非皇族，您的要求本将军暂时无法回答。但本将军保证，收下您的游记后，本将军一定用性命去阻止两国开战，促进美好和平。” 大夏这些年来兵马的确扩充了不少，但因为大夏气候恶劣，为了生存，他们免不了要对外扩张，一些小国家已经被大夏所吞并。 虽然大夏目前不会招惹大齐这样的庞然大物，但而今大夏内部也在为了皇权争个你死我活。 将来新机新帝登基局势会如何发展，没有人敢拍着胸口保证，而倪宣的这句话已经是对楚寒烟最真挚的承诺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严格来说，大齐和大夏乃敌对的关系，您将这样的休养生息之法传给大夏，就不怕将来大夏繁荣强大了会反噬大齐吗？” “哈哈哈哈。”楚寒烟轻笑道，“会繁荣和发展的不仅仅只有大夏，大齐也一样，若是害怕、若是没有信心，我便不会将这本游记交给您。还有，若眼光放的更长远一点，这是时代的进步，没有人能够阻止历史的洪流。” 倪宣怔怔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她的眼中有光，灼热而又明亮。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山海先生和凤无眠都会为她所折服！ 楚寒烟笑笑，给众人解了毒，又亲自将这位将军送到了门外，道，“关于本小姐和山海先生的行踪，还请将军您多多保密。” “一定。” “恕不远送，本小姐等您的好消息，将军告辞。” “后会有期。” …… 等倪宣如获至宝般抱着《大夏游记》第一卷跑了十几里地，他才恍然回神道：“不对啊。” 倪宣的心腹甲小心翼翼询问：“将军，可是这本游记有诈？” 倪宣摇头：“你还记得方才楚小姐和她婢女的对话吗？” 心腹乙一愣：“什么？” 倪宣幽幽道：“楚寒烟说，‘岱鸢，把《大夏游记》拿来。’，婢女回了一句，‘哪一本呢主子？’，楚寒烟又答，‘山海先生写的那本。’” 心腹甲呆呆的：“对啊，就是这样，没有什么问题。” 倪宣眯眼道：“问题可大了。我们一直追踪山海先生抵达那个小院落，有雪狼在，我们绝对不可能弄丢他的行迹。换而言之，山海先生当时必然就在其中。” “对。” “那楚小姐要把山海先生撰写的游记赠送给本将军，为何不事先征询山海先生的同意？且不说这本游记还如此重要，于情于理，楚小姐也应该询问一二，不是吗？” “对啊……”心腹甲愣愣道，这么重要的宝贝，连将军看了都恨不得热泪盈眶，楚寒烟怎么能说送就送呢？连问都不问主人一句，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倪宣越想越是心惊：“还有，以山海先生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设计斩杀七皇子的行为便可知道，先生此人胆大心细，杀伐果断，绝对不是畏手畏脚、缩头缩尾的王八蛋。按理说我们杀上门来，还报出了山海先生之名，又造成了如此大的动静，以山海先生的性子不应该出来会一会我们吗？可由始至终，他都不曾发出一丁点的动静，哪怕躲在后方指点江山也比这悄无声息来得合理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山海先生早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与我们博弈碰撞。” “啊？”心腹乙狐疑道，“但那里除了楚小姐和她的丫鬟们、仆人们没有别人了呀。” 倪宣沉着脸，将《大夏游记》第一卷放在掌心来回的摩梭观看，越看越是被其中的智慧所折服。 在山海先生冒头之前，楚寒烟的才华早已震惊了整个大齐，他是个粗人，看不懂什么骈文不骈文的，但能把东方颂那自视清高的家伙唬得一愣一愣，楚寒烟必然心智超凡！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山海先生异军突起后，她才被先生压了下去，被动地低调了起来。 倪宣幽幽道：“你说……天下大智者常见吗？” 心腹甲笑答：“当然是不常见的。国民千万能出一个已是主上庇佑，百姓之福了。” 倪宣眸光深沉：“那……楚小姐和山海先生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还结为了夫妻，我若说这是巧合，你觉得合理吗？” 心腹乙鹦鹉学舌：“这……对啊！这合理吗？” 心腹甲狠狠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废话！这太特么的不合理了啊！！”. 第279章 银风 倪宣小心翼翼收起游记，回眸看向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小镇，缓缓道：“尤其楚寒烟还是魁仙老翁的徒弟，而魁仙老翁极为擅长易容之术。” 心腹乙倒抽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道：“您是说……楚小姐和山海先生可能是同一个人？那那那……那她不是骗过了所有人吗？” 这……也太疯狂了吧？ 但这似乎又是楚小姐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心腹甲半晌才感叹道：“难怪呀难怪，难怪齐文帝能放任山海先生这等奇人于外而不让他入朝为官，原来因为山海先生是一个女子！” “不。”倪宣嘴角上扬，语气中隐隐带着钦佩和了然，“并非因为楚小姐是女子齐文帝才放心她的，齐文帝放心她，是因为她的胸襟气魄，以及她的能力。” 如此重要的游记楚寒烟也能轻易送出，且丝毫不以恩人自居，更不曾想着从大夏获得财富和权力，只是为大齐要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十年的承诺。 她是为了这个承诺吗？ 并不仅仅如此，她是为了大夏之中生活着的、和自然博弈的百姓们，还有，还为了大齐即将迎来的动荡。 齐文帝看似身体强壮，但若不是精神不济又怎么会让淮南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了起来？ 虽然在山海先生，不，在楚寒烟的帮助下齐文帝已将淮南王连根拔起，但齐文帝的那几个儿子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都是欠缺砥砺磨练之辈。 日后，大齐怕是艰难了。 楚寒烟此举，这是提前给大齐找了盟友。 不得不说，楚寒烟的胸怀、远见以及大善，令人钦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心腹有些惴惴不安，仿佛自己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一样。 “闭上嘴，”倪宣冷冷道，目光如炬扫过跟在自己身后的心腹们，“楚小姐不说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不想给自己平添麻烦，既然如此，我们就该替她保守这个秘密。若今日我们的谈话有他人知道，凶怪本将军手下不留情。” 十几位死士纷纷道：“必将誓死守卫楚小姐的秘密！” “嗯，走吧！我们还要赶回去复命，缔结和平条约后，等待我们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 …… 小院中的氛围丝毫没有因为倪宣的到来而改变，一片欢乐和祥和，此时所有人都围着白狼啧啧称奇。 “主子，这白狼刚才和您的配合真的是天衣无缝啊！” “对啊，那小白眼翻的，小腿蹬腿的，牛逼！” “主子，我们以后能把它留下吗？” “当然可以。” 楚寒烟十分喜欢这头白狼，当即便决定从倪宣的手下把它救下。 等它康复之后，无论是离开也好，留下也罢，楚寒烟都尊重它的决定。 方才她趁倪宣不注意，按压了白狼的穴位，令它吐出腹中的毒素，至于昏厥、翻白眼、蹬腿之类的配合，完全是这头白狼自己的即兴表演。 不得不说，它和老马一样，都有灵性。 楚寒烟穿越到了这片大陆，自然相信万物有灵，若非如此，她是如何打破时间和空间的壁垒来到此处的呢？ 虽然初初的确不安，但小曦儿却成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光芒。 为了他，她将不惜一切！ 想罢，楚寒烟拍拍白狼的大脑袋道：“你别怕，我替你处理一下外伤。” “嗷呜……”白狼低吼一声，十分亲密的用脑袋拱了拱楚寒烟的手，漂亮的钴蓝色眼睛如同星辰海洋般夺目。 楚寒烟莞尔一笑，熟练地替它包扎伤口。 脖子上、四肢甚至还有尾部和腹部。 楚寒烟给白狼包扎，小公子便搬着小板凳在一旁看着，眼里灼灼发亮。 白狼偶尔看看楚寒烟，偶尔又看看一旁白嫩白嫩的小公子，发出低低沉沉的“咕噜”声，就像是和小公子打招呼一样。 小公子最初还有些怕，后来便忍不住了，上前问楚寒烟道：“娘亲，我能帮银风包扎吗？” “银风？”楚寒烟一愣。 “对，它的名字呀。” 楚寒烟笑了，“为什么叫这个？” “老风年纪大所以你叫老风，银风浑身上下都是漂亮的银色皮毛，叫银风也没错啊。” 楚寒烟笑笑，揉揉小公子的脑袋：“白狼只是暂时在家里养伤，伤好了它总要回去的，你若给它起了名字，将来分别的时候你心有不舍该怎么办？” “娘亲，我又不是任性的小孩，不会阻挡它回家的。”小公子鼓了鼓腮帮子，拍着胸口保证，“男子汉大丈夫，离别和相逢都要承受得起，对吗，银风。” “嗷呜。”白狼应了一声，竟好像是十分喜爱这个名字一般。 见一人一狼都眼巴巴看着自己，楚寒烟便默许了这个名字，“那约定好了，若银风要将来要回家，你可不能阻挡哦。” “嗯啊！” 小家伙开心极了，一把抱住了银风，小脸蛋都嵌入它华丽的银白色皮毛之中。 不得不说，这一幕还是十分梦幻美好的，满是纯真和童趣。 就在楚寒烟带着小公子和银风玩的不亦乐乎之际，敲门声再次传来。 “咚咚咚……” 有条不紊，缓慢又郑重。 “您好，请问楚小姐在吗？” 男人的声音穿过门扉和墙壁传来，楚寒烟并不陌生。 她惊讶挑眸，让众人稍安勿躁，亲自上去应门。 门扉之外，男子身着一身白衣，面容清隽俊朗，风度儒雅雍容，眸中盈着浅浅的笑意，“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楚寒烟挑眉道：“你怎么来了？” 男子笑问：“不请我进去坐一下吗？” 楚寒烟侧身让他进入院中，男子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白狼和小公子的身上。 像！ 太像了！ 任何认识凤无眠的人一看都会知道这是凤无眠的儿子！ 微微紧缩和错愕后，男子走到小公子面前主动蹲下身去，和小公子视线持平，道：“你好，你就是楚承曦吧？我是赵云漳，很高兴认识你。” 白狼静静跟在小公子的身后，长长的尾巴有意无意扫过他的脚踝，这是保护者的姿态。. 第280章 我把自己赠予你如何 赵云漳知道雪狼，这是大夏的国宝，怎么就被楚寒烟留了下来并驯服了呢？ 而且这雪狼对这小孩儿的亲昵，全然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小崽子的模样啊？ 小公子礼貌的、奶兮兮地喊人。 “您好，赵三皇子。” 甜甜的，一下就酥了赵云漳的心。 罢了，虽然是凤无眠的种，可身体里面也有楚寒烟的血脉，还是非常可爱的。 赵云漳从袖中拿出一枚精致玲珑的玉雕铃铛递给小公子：“乖，这是叔叔送你的见面礼。” 小公子倒也大方，坦然接过见面礼，双眼亮晶晶道：“谢谢赵叔叔。” 一下就从赵三皇子变成了赵叔叔？ 赵云漳没想到楚寒烟的儿子这么容易收买啊？ 他被逗乐了，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 在尔虞我诈之中浸淫太久，乍一遇到这样的小可爱便是完全招架不住啊。 笑够了之后，赵云漳温柔拍拍小公子的脑袋，起身对楚寒烟道：“楚小姐，你的孩子很有礼貌。” 楚寒烟不置可否，对小公子道：“曦儿，你与银风和姐姐们在这里玩耍，娘亲和赵叔叔有话要谈。” “好的。” “嗷呜。” 一小一狼应下，蹦蹦跶跶去玩自己的了。 …… 楚寒烟这云罗镇的小院面积并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后院的竹林中有一个八角凉亭，修建得十分精致，在影影绰绰的绿意之中，愈发显得幽静典雅。 凉亭中置有茶盘和红泥小火炉，火炉上还煨着茶壶，正咕噜噜冒着热气。 “请坐。” “谢谢。” 赵云漳的神情落落大方，仿佛自己能找到此处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楚寒烟给赵云漳冲了茶，茶汤清亮，香气四溢，他笑着品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楚寒烟撇嘴道：“赵皇子的品味还真是特别，这是五年前的陈茶。” 赵云漳：“……噗……咳咳……”这女人，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咳咳咳，我是指，楚小姐的茶冲得好。” 楚寒烟似像非笑道：“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就不必在此装模作样，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赵云漳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好，我想你随我回赵国。” 楚寒烟啧啧称奇：“第一，我并非赵国人，用‘回’这个字未免厚颜无耻了些。第二，我不想去。” 赵云漳放下茶盏，好心提起已被楚寒烟遗忘的事情，“席佚先生，我也算帮你躲过了一难不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楚寒烟眨眨眼，将厚颜无耻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第一，赵皇子，我请你帮我了吗？是你自己主动的呀。第二，既然我不曾开口，你要做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你又怎好意思找我要功劳苦劳呢？” 赵云漳：“……”他就知道，这个冷血无情的小女人。 当初姜仁还在怀疑席佚的身份，特意将赵云漳约去了七皇子府，那时的赵云漳还不知道席佚是楚寒烟伪装的，是楚寒烟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她说：“赵三皇子可真是天人之姿，每每见您都有醍醐灌顶的豁朗之感。” 要知道从前的席佚都是高冷寡言的，别说夸赞了，与他多说两个字，都有费心费力之感。 当时他抱着狐疑的态度离开，而席佚的目光又稳稳落在他的腰部以下、双腿之上的……腚部上…… 醍醐灌顶。 灌顶。 光腚。 腚。 不正是当初楚寒烟在湖边骗得他们所有人扒光衣物、露着屁股蛋的景象么？ 记忆委实太尴尬，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赵云漳猜测出楚寒烟的身份后更是哭笑不得，只能明里暗里帮她维护一二，让姜仁愈发相信楚寒烟假扮的席佚。 可这小女人，立马翻脸就不认人了。 他笑道：“倪宣你都愿意拂照一二，为何独独对我如此冷漠？” “老狐狸。”楚寒烟冷笑，她就知道此人是跟着倪宣来的，“倪宣把大夏的国宝雪狼送给我了，你呢？准备送什么？” 赵云漳眉梢轻扬，起身张开双手缓缓转了一圈，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好似润着灵泉的玉石般，熠熠生辉，看得楚寒烟目瞪口呆，半晌道：“你这是干嘛？” 赵云漳眨眨眼，清朗如月的眸子锁定楚寒烟，“倪宣不是给了你大夏的国宝吗？我赵国的国宝就是我啊，今日，我把自己赠予你如何？” 楚寒烟：“……” 楚寒烟按了又按身上的鸡皮疙瘩，嘴角一抽瞪着赵云漳。 赵云漳眯眼笑道：“怎么，本殿还比不上那畜生？” 楚寒烟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十分灿烂，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落满月辉的湖面，缱绻又潋滟。 见楚寒烟笑了，赵云漳也笑，甚至还大大方方的全方位展现自己，口中道：“你看本殿，生得俊，身材好，家中富裕，没有婆母，你我若是携手定能走上赵国至尊宝座，届时你便是母仪天下之主，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依着你，宠着你，可好？” 楚寒烟笑够了，一记白眼翻了过去：“不好，没意思。再说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啊，不出三年，赵国必是你的天下。” 赵云漳嘴角笑意不曾消减，落座后自斟自饮一杯，道：“为何瞧不上本殿？” “哦，你长得太好看了，容易拈花惹草。而且你若是成为赵国帝君，将来也必定三宫六院美人无数，而本小姐呢，最烦就是后宅之中你争我夺、尔虞我诈、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多没意思，不是么？” 对，的确没意思。 像楚寒烟如此明媚灿烂又聪明绝顶的女子，当然不该被困在后宫之中，更不该为了争一个男人、争一个位置、争一份宠爱而使尽手段，渐渐变得面目狰狞。 她该站在众人瞩目的巅峰，施展她的抱负和才华。 她该站在自由疏朗的云端，好似风一般无拘无束。 她该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虽然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这世上足以和她相衬相配的男子，无一人矣。. 第281章 此承诺可一生有效 赵云漳放下手中摩挲着的茶盏，道：“接受不了这些……这就是你离开凤无眠的原因吗？” 楚寒烟撇嘴：“是也不是，我们之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赵云漳想起和凤无眠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公子，不知不觉有些酸溜溜的，“那孩子的存在，为何不告诉凤无眠？” 楚寒烟：“不想说。” 赵云漳又将目光挪到楚寒烟的小腹上，柔声道：“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准备给他找一个父亲？” 楚寒烟讥笑道：“怎么，你还真想要喜当爹不成？” “若是你的孩子，喜当爹又有何不好？” “打住！”楚寒烟揉了揉身上的鸡皮疙瘩，“现在什么男人本小姐都不想要，本小姐只想安安静静清清爽爽过自己想过的人生。想你的确帮了本小姐，姑且可以答应你一个需求，只要不违反道义、法制和伦理，有什么你尽管提出来。” 赵云漳耸了耸肩道：“本殿暂时还没想到。” “那便等你想到了再来找我吧。” “此承诺可一生有效？” “嗯，一生有效。” “好。” 赵云漳笑了，虽然心中略有遗憾，但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楚寒烟赶苍蝇一样：“不留你吃饭了啊，慢走不送。” “知道了。”赵云漳放下一个玉瓶，温声嘱咐，“这是赵国皇宫的宫中秘药，服用后可保母子平安，虽然有魁仙老翁在这个药未必派得上用场，却也是有备无患。” “赵国皇宫？”楚寒烟眉峰轻挑，“九荫丹？” “是。” “哦，你可真舍得呀。” “对你，我一直都很舍得。” “咦……”楚寒烟目露嫌弃，“快把你的土味情话收一收，受不了了，好走不送。” 被楚寒烟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赵云漳轻笑着转身离去。 楚寒烟虽然非常特别，也深得他的喜爱，但到底情情爱爱不是他的这一生的追求。 他，要做那天下的霸主！ 而她，就继续当她的逍遥神仙吧。 …… 摄政王府。 尚封熙看着手中的密函，狐疑道：“赵云漳和倪宣都去了云罗镇？这云罗镇有何特别的？为何都往那跑？” 情报阁阁主独刑沉声道：“探子回报，两人都去了一处小别院，别院中曾经传出过催人欲吐的恶臭，除此之外，并无特别，是一家妇人带着孩童居住。属下派人询问过，这家人搬过来已有几年之久，不过深居简出，甚少和邻里来往。” “几年？不可大意，继续留意。” “是。” 独刑离开后，尚封熙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凤无眠，后者拢了拢身上略显厚重的外衣，淡淡道：“若不是危害大齐之事便无需多理，若是，便斩草除根，让二人离不开大齐。” 尚封熙微微有些惊讶，凤无眠的手段比起从前狠厉太多了，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说到底，他还是意难平啊。 “先不说公事，你身体如何？尉迟泽为何还未回来？” “我身体不错，尉迟泽说发现了重大的事件，要弄明白再回来。” “这个不靠谱的……” 尚封熙恨不得暴打尉迟泽一顿，他抬手握住凤无眠的手腕，入手是一片惊心的冰凉。 哪怕日子已初初有了夏意，凤无眠的身子骨依旧如此，就好像他的心中有一个无底洞，再多的暖意都会被这它所吞噬。 尚封熙咬牙道：“我记得你有一只恋香蝶，若你当真不舍得，便用恋香蝶将她找回来吧。不一定要做夫妻，做个偶尔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是好的。” “不必。”凤无眠摇头，他垂眸看着没有血色的掌心，嗓音冷得让人心酸，“我这样的人，又何必给她添麻烦呢？” 至于恋香蝶…… 凤无眠本想把它捣毁，可想了又想，终究还是舍不得。 它的存在就像是一条纽带，连接着他内心隐秘的、无法对外人所道的欢喜。 尚封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犹豫再三还是欲言又止。 他拍拍凤无眠的肩膀，叹气转身离开。 只是尚封熙前脚刚走，凯公公后脚便来了，他一来就扯着嗓子道：“哎哟，我的爷呀，您可快快随着洒家进宫去看看皇上吧。” 凤无眠抬眸，嘲讽开口：“他还有需要本王的时候吗？” 凯公公那叫一个焦头烂额，他一边抹泪一边道：“君臣之间那有隔夜仇啊？皇上对您可是从来都不曾怀疑过的啊……” “呵呵，”凤无眠笑得很冷，“不曾怀疑，但也不曾信任。” 凯公公一时语塞，最终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凤无眠，大有凤无眠不随他进宫，他就绝不让步的势头。 许久后，凤无眠起身道：“走吧。” 也该去一趟皇宫，把该问的事情都问清楚了。 …… 清辉殿。 齐文帝处理完手中公务正准备歇下，至于晚膳什么的，他已经没有胃口去食用了。 凯公公的小徒弟战战兢兢捧着一碗血燕立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的模样，齐文帝看了都有些心烦，挥手道：“在这里愣着干什么？下去吧。” 小公公：“可可可……可是公公说了，皇上您今儿个什么都还没用呢，好歹用一碗燕窝吧……” “怎么，朕的话已经不好使了吗？” “奴才不敢。” “不敢还不退下？” 就在小公公左右为难之际，凤无眠的声音传入齐文帝的耳中。 “什么一代明君，而今只剩下一点刁难小太监的本事了吗？” 齐文帝双眼陡然一亮，激动地站了起来，刚想开口说话又矜持地坐下，道：“你还想得起朕吗？朕以为你的心中就只有楚寒烟一人了。” 凤无眠缓缓走到齐文帝的面前，看着他苍白枯瘦的脸，眉头紧拧：“皇上这是怎么回事？身为一国之君，为何不好好照顾自己？” “朕没事，只是最近的事情有点多。” “传膳，臣陪你一起用点。” “好。” 见凤无眠一来齐文帝便同意用膳了，凯公公几乎喜极而泣，连忙吩咐御膳房准备齐文帝和凤无眠都爱吃的。. 第282章 藏茗山的信 凤无眠和齐文帝二人都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一时之间，空气甚是安静。 凯公公伺候二人用膳，伺候着伺候着忽然红了眼眶。 齐文帝蹙眉：“你这老家伙，又作甚？” 凯公公忙赔不是：“没什么，老奴只是想起除夕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啊……一时心有感叹罢了。也不知道小世子离开了燕京城，这过得好不好啊？” 上个除夕夜，真是齐文帝和凤无眠这些年来最开心的除夕了，没有宫规的冰冷，没有条条框框，没有烦人的典礼和约束，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尽的暖意。 “那孩子，朕也想他了啊……” 齐文帝顿了顿，最终还是向凤无眠坦白了一切。 “朕和楚寒烟是在一次意外中相识的，朕看中了楚寒烟的才华，而楚寒烟看中了朕带给她的权利，我们一拍即合，就此定下了合作。 相识之初朕就知道楚寒烟的身份。” “您知道她就是凤九？” “对，是楚寒烟自己说的，因为有些事情越掩饰越是容易露馅，还不如坦诚布公的谈一谈。” “那您为何不曾将她的消息告诉我？” 齐文帝讪讪一笑：“咳咳，第一是因为你的身边有楚碧玉，朕以为你和楚碧玉情投意合，这才没多说什么。第二是因为楚寒烟不允许。朕啊，是真真舍不得楚寒烟的才华，若她是一个男子，定能定国安邦。但即使她只是女子，楚寒烟还是做了朕的御史，帮朕处理了不少冤假错案。” 想起和楚寒烟“共事”的日子齐文帝就想笑，他挑着有趣的和凤无眠说了，后者最初还端着，后来也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他不了解的楚寒烟，在齐文帝的叙述之中渐渐饱满起来…… 她有情有义，她有勇有谋，她正义凌然，她不惧艰险更不怕恶势力，就像是海岸悬崖上的孤石，任他惊涛骇浪也动摇不了她的意志。 她更像照亮黑夜的火焰，赤炽、滚烫、热烈、鲜明…… 当然，她还狡诈如狐，腹黑刁钻，绝对不拘泥于形式，她坚守君子之道却也不迂腐，十分可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过去的所错失的她，他将来未必能拥有的她，都在这样的拼凑中渐渐完整…… 凤无眠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每每想起，还是会钝痛。 或许这种痛，将伴随他一生？ 但，若疼痛让她永远存在在自己的生命力，这何尝不是一场他的庆幸？ “……所以，她才会返回燕京城。”齐文帝叹气道，“朕和你都错了，朕以为她是为了朕手中的权力富贵而来，而你以为她是为了对你的旧情爱慕而来，事实证明，我们两个加一起，都留不住楚寒烟。楚寒烟天生自由无拘，除非心甘情愿，否则谁都无法勉强她。” “嗯……” “你……生气吗？朕没有将最后的计划告诉你。”齐文帝斟酌道，“那是因为丞相府和你的身边都有探子，一旦说了会有暴露的危险。所以不仅仅是你不知道，楚墨池也不知道。” 但楚寒烟显然十分信任楚寒烟，他沉住气在原地等待楚寒烟的安排。 这份信心，齐文帝都震惊了！ 凤无眠轻笑：“不曾，只是有些无奈。” “好好好，不生气就好，”齐文帝总算松了口气，他乐呵呵道，“无论如何，这次的风波能平安过去，也是一大幸事，但一点，我们都没料到原来单羽就是藏茗山的土匪头子，他当初率了几万兵马在山中驻扎匿藏，幸好你当时没有和他发生正面的冲突，朕而今想想都后怕。当初让你出征，是想着让你远离燕京城，以让对方做下一步行动的，没料到竟然差点害了你。” 关于这点凤无眠并不在意，哪怕当真碰上，凤无眠也有信心赢，“嗯，是凤一给我发了燕京城中的消息，说烟儿和曦儿被皇贵妃陷害了，我这才抗旨提前返回。” 齐文帝惊讶道：“是凤一？” “嗯。” “奇怪了。” “何怪之有？” “你可还记得那年朕和你御驾亲征？” 当时的凤无眠和齐文帝关系还不怎么和谐，主要是凤无眠年轻气盛，桀骜不驯。 凤无眠颔首：“记得。” 齐文帝悠悠道：“朕被刺客所伤，所有人都焦急万分说要通知你，可你当时正处于一场恶战里，是凤一顶住了所有压力，不准众人去禀，生怕你有一点点的闪失。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会主动通知你，奇怪啊奇怪。” 的确奇怪，毕竟这次与凤无眠对战的可是连斩三员朝中大将的凶恶山匪，凤一应该不会打扰凤无眠才是。 “罢了，”齐文帝喃喃道，“他到底阴差阳错把你救了出来，大功一件，朕要赏他。” “好。” 两人又聊了两三个时辰，君臣间的隔阂反倒是消失无踪了。 来的时候凤无眠心情稍显沉重，离开时，步伐反倒是轻松起来。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另一面的楚寒烟吧？ 回到摄政王府，凤无眠忽然想起方才齐文帝所说的事情，让人请来了凤一。 “凤一，你想要什么奖励？” 凤一懵了：“王爷，无缘无故为何给属下奖励？” “上次藏茗山一役，你来信告知本王烟儿和曦儿蒙受不白之冤，本王心急先回了燕京城。若非如此，本王怕是要和单羽率先对上，没有天时地利，人数上也不占优势，那本王可能会陷于险境。” 凤一更懵了：“不啊王爷，那信不是属下写得，属下不曾写过那样的信。” 凤无眠惊讶道：“不是你？” 凤一点头：“嗯，不是属下，属下十分确定。” “可……那的确是你的字迹。”凤无眠垂在身侧手悄然攥紧，心跳莫名加速，换来了凤二道，“当初凤一寄来的信笺可还在？” 凤二道：“在的，在情报阁中。” “寻来。” “是。” 凤一将信笺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观看，口中啧啧称奇道：“这一手字当真和属下的一模一样。”. 第283章 云落山庄 凤二又道：“不仅如此，当初送信笺来的信鹰也是府中所驯养的，凤一，当真不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我！” “那这封信到底是谁寄来的呢？竟阴差阳错的救了王爷？” 凤无眠将信笺从凤一手中接过，眉宇中是淡淡的温柔：“本王知道是谁，无需再想，你们退下吧。” “是。” 凤无眠将信拢入衣襟里，贴身放好，感觉那一直萦绕在胸口不曾淡去的寒气终于消散了。 是她吧？ 一定是她。 哪怕她的心中不再爱他，哪怕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他，却还是出手救下他…… 因为怕他继续固执，所以连真相都不曾告诉他。 这就是她的温柔吧？ 楚寒烟…… 你怎么这么好，好到我穷尽一生都无法将你遗忘…… 嘴角噙着浅笑，今夜是凤无眠在楚寒烟离开后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 楚寒烟要在云罗镇等魁仙老翁，他老人家只身一人担起了此次任务之中最难完成的部分，对抗席佚的师父——千机子。 魁仙老翁以及千机子、鬼谷仙子、北斗道人当年乃同门师兄弟，虽不说情谊深厚，却也是守望相助，只可惜璇玑老人仙逝之后，为了争夺璇玑门正统继承者之名，四大传承者斗得不可开交。 第一个为此感到厌烦的便是魁仙老人，他索性丢下门派的一切包括老祖宗剩下的秘法和荣誉，只身一人下山游历。 虽然魁仙老翁知道总有一天自己要对上其他三位同门，却也是能避就避，能让就让，直到他遇到了楚寒烟，魁仙老翁才又一次和他们发生冲突。 楚寒烟并不曾见过其他几位师叔师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留在这个小镇附近，等自家师父回来。 但她的小院子先后经过了倪宣和赵云漳的拜访，应该不大安全，楚寒烟当即决定连夜搬到了云罗山山脚的一处庄园——云落山庄。 这庄园也是楚寒烟早些年购入的，庄园连着大片的良田以及后山，面积广袤，土壤肥沃，为此楚寒烟还买了仆人来打理。 整整三年，这别庄规模越来越大，楚寒烟这正主儿还是第一次抵达此处。 楚寒烟一行人沿途路过大片的良田，人们正在辛勤的劳作着，任老六则赶着马车，絮絮叨叨给楚寒烟介绍。 “小姐，您现在看到的这一片良田连着后山，都是我们云落山庄的产业，从前管事的总说收成一般，而今看看，倒也是欣欣向荣啊。” 楚寒烟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请您再宽容些时日吧，我不小心摔断了腿，若您把我们的田收回去，这是要我们全部饿死啊。求求您了！” 但见几个身材高大的、护院模样的壮汉正围着一位男子拳打脚踢，男子身边，一小妇人正拼命想要护住他，口中大喊。 “被打了，求求诸位壮士，别打了，呜呜呜……” 有壮汉一脚踹开小妇人，朝鼻青脸肿的男子啐了口吐沫，破口大骂：“他娘的一而再再而三，摔断了腿了不得吗？我们东家说了，摔断了腿就滚出去要饭去！这个田今天必须收回来！欠下的钱财必须还，知道么？” 男人扛着毒打，眼眶猩红嘶吼道：“可今年比去年多了三成啊！三成啊！” 那壮汉一脸凶相：“三成怎么了？山海先生的新农具都推广开了，涨三成是顺理成章。” 男人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般无耻：“您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那你就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壮汉言罢，抬脚还要再踹，被一道愤怒的声音制止，“住手！谁让你们这样欺凌佃农的！” 壮汉们纷纷回头，发现朝他们喊话的是一个架着“破烂”马车、矮矮小小的男子，顿时就乐了：“你谁啊你？他们欠我们东家租田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吗？” 楚寒烟一行人都被这男子嚣张的态度气得够呛。 东家？ 她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任老六语气很是危险：“你们东家就教你这样对待佃农？” “废话！东家说了，交不出佃租就滚蛋！” “少在这里叽叽歪歪，没钱就滚！” 小妇人死死抱着男人，悲痛欲绝：“呜呜呜……几位壮士，还请梁爷宽容两天吧……宽容两天吧……” “滚！！” 又有壮汉抬脚，突然空中传来一阵轻鸣，他的脚被什么东西击中，狠狠一颤，顿时站都站不稳，倒在地上抱着腿嗷嗷大叫。 “疼疼疼！该死的家伙，你们干了什么！！” 其他壮汉发现同伙被阴了，都以为是面前的二人所为，顿时气急败坏，拽着女子就要打，被飞掠而至的任老六一把握住。 任老六用力一捏，这高高壮壮的汉子立即娘唧唧起来，嗓音都带上了哭腔。 “啊啊啊……疼疼疼……放开！你放开我！” 任老六狠狠一丢，这高大壮汉在地上狼狈一滚，二话不说就拔出了背后的长刀。 “娘希匹的！给老子砍死他们！！” 任老六果断出手，眨眼间就把众壮汉悉数掀翻在地，他们狼狈爬起后终于惊觉自己不是这个矮小男人的对手，便结结巴巴道：“你、你们干什么的？里面可是私人庄园你们知道不？快回去！快回去！你们现在走，老子还可以饶你们一条狗命！” “没、没错……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我们东家梁爷的地盘，敢管我们东家的事，滚滚滚，要过路就绕路从外面走！” 不提这劳什子梁爷还好，提了之后任老六气得脸都黑了，他握紧马鞭，冷冷道：“你们东家？梁爷？你说这云落山庄的东家叫梁爷？” 壮汉以为任老六是怕了呢，顿时心中大定：“呵呵，你这个乡下犊子，竟然连梁爷都不知道？东南西北四条街，打听打听爷是谁，知道不！快滚，否则连你们一起打了！” “好啊。”马车中突然传出一道女声，清越悠扬，“满足他的要求，银风，你去把他们一并收拾了。”. 第284章 救人 “吼！！” 一声狼啸传来，但见一头通体雪白凶猛异常的狼从马车中掠出。 这一嗓子，壮汉们吓得是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跑了。 “妈呀！有狼！！算你们狠！给爷等着！！” “有狼！有狼！” “快！回去报告梁爷！” …… 望着壮汉的背影，任老六满脸羞愧：“主子，对不起，都是属下管理不力，这才出了这样的漏子。” 银风不屑瞅了壮汉们落跑的背影一眼，没再追赶，而是懒洋洋跑回了刚下了马车的楚寒烟身边，楚寒烟拍拍它的脑袋，示意它回车上和楚承曦一起呆着，银风低低吼了一声，仿佛不满楚寒烟的安排。 但也没办法，有它在，任何人都不敢靠近啊。 银风回了马车后楚寒烟轻声道：“把药箱拿下来。” “是。” 楚寒烟慢慢走到二人身前，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男子生得十分俊郎，但是个瘸子，女子也称得上秀丽，只是和男子站在一起，有点相形见绌，唯一共同的是夫妇二人都瘦弱。 乍一看到仙人一般的楚寒烟，夫妇二人都不会说话了，即逝楚寒烟此时戴着面纱，但清丽的气质比皓月还空灵飘渺，令人不感亵渎，似乎连靠近她都是一种奢望。 还是楚寒烟率先对他们笑笑，那妇人才忍不住委屈，一下抽噎起来。 “谢夫人救命之恩，谢夫人救命之恩啊……” 楚寒烟看了眼男人略显怪异的腿，开口道：“你的腿怎么了？” 男人听罢，眼眶微红道：“冬天上山猎野猪，没想到被误伤了，一直不曾好。” “坐在这里，把裤腿撸起来我看看。” “啊？” 楚寒烟眸光深邃又清亮，男人看着莫名耳廓通红，还是依言坐下撸起了裤腿。 楚寒烟仔细替他检查了伤口，又捏了捏骨头，道：“你的骨头当初没接好，所以有些错位了，想要完全康复，只能敲断骨头重新接，你是否能接受？” “啊？” 男人呆呆的，别怪他走神，楚寒烟的手修长秀美，宛若美玉雕琢而成，并且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的污秽，仔仔细细的替他检查，指尖按在他的腿上，带着一点点的微凉，让他的心都在颤抖。 男人哪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身份高贵的贵妇人会如此平易近人。 从前他所接触的贵人，无不是高高之上不可一世的。 原来世上除了那样的贵人，还有心善如同菩萨的贵人？ 楚寒烟耐心的再次重复了一边，男人才欣喜若狂道，“我真的能好吗？” “能，就看你能不能忍得了这种痛楚。” “我可以！我可以！” “好。” 楚寒烟递出手帕给他，吩咐道：“咬着。” “是。” 男人二话不说就咬住了楚寒烟递出的手帕，紧接着，他突然听到一阵裂响，剧痛随之传来，叫他顿时脸色痛得惨白。 “禹城！禹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妇人手忙脚乱，甚至还想去推楚寒烟，被流苏一把拦下，她凶她：“你干嘛呢？没看到我们主子正在替他治疗吗？” 妇人眼眶通红，下一刻男人就吐出手帕死死攥在掌心，道：“嫂子，我没事。” 流苏眨眨眼：“嫂子？我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 妇人心中一颤，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流苏。”重兰轻喝一声，气得流苏直瞪眼，暗忖明明是你们二人搂搂抱抱的，还怪她胡说八道？ 但流苏心知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只能默默在心中腹诽。 岱鸢递上了夹板、药物和绷带，楚寒烟替他包扎完毕，又将剩下的药塞在男子的手中，道：“每三天换一次药，不出一个月你就能痊愈。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建议你还是休息满三个月再继续下地劳作，以免留下后患。” 男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那妇人不断道谢。 楚寒烟颔首，又问：“你们可是这里的佃农？” 妇人点头：“是的。” “能跟我说说那梁爷的事吗？” “自然是可以的……” …… 楚寒烟听罢梁爷的丰功伟绩后便和二人告别，不急不缓朝着山庄进发。 马车慢悠悠到了山庄门口，那些落荒而逃的壮汉们为了找回尊严，寻了一群护院拿着刀枪棍棒在等着楚寒烟他们呢。 普通的山庄会需要近百人的护院吗？ 这俨然是梁爷的打手啊！ “哼，还敢来？兄弟们把马车包围起来！老子今儿个要一棍子敲死那孽畜！皮毛就剥了送给梁爷！还有那男人，给他的腿打断！！” 银风似乎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在马车中发出不安的嘶吼，低低沉沉，让人毛骨悚然。 几十个护院都怕得退了两步，面面相觑。 就在此时，一道柔软的童音从马车中传出。 “银风，安静。” 小奶音软绵绵的，却一下就压制住了狼吼。 随即小人儿掀开车辆，露出一张精致得不可思议的容颜，对任老六道：“任叔叔，我们到了吗？” 甫一看到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人们都傻眼了！ 这……这还是人吗？ 这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童吧？ 任老六恭敬道：“到了到了，小公子您还请等等，奴才这就去找管事的。” 言罢，任老六冷冷道：“梁有才呢？” 一听任老六这么喊自家梁爷的名字，为首的护院有些不确定了。 他可不是那些不懂得思考的傻子，刚才手下说这男人分明有些拳脚功夫，还养着如此威猛的一头白狼，伺候着一位如此贵气的小公子，身份定然不简单。 护院头头思索片刻后道：“你们在此处等着，我们去请梁爷。” “头！” “头，何必和他们废话呢？直接打杀了！” 挨打的壮汉们不乐意了，他们还等着头头给他找回场子呢，头怎么被这男子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护院头头：“你们闭嘴，等等再说。” 其他人无法，只能听命，但此时的梁有才正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呢。. 第285章 腹黑小公子再次上线 这梁有才原来只是一个略微有些才华的童生，屡次参加考试都落榜，不得不在乡里做了一个小小的账目先生，后来陷入了一场官司里锒铛入狱，出狱后身无分文只能卖身为奴。 任老六看他为人还算老实也有些学识，便把他安置到此处当个管事的。 最初梁有才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渐渐发现主人家根本不曾来过此处更不管事，那账目、钱财、银两、收成等等，他报多少就是多少，既不派人查账，也不派人询问，逐渐梁有才的心就大了，性子也野了。 这不，三年过去，他就已经是名震一方的“梁爷”了。 护院头头小心翼翼道：“梁爷，外面来了一辆马车，那车主说要找您。” 梁有才咒骂一声，从摇晃的床榻上下来，肥肉一颤一颤的，满脸不悦：“是谁啊？” “不知道，那人没报上自己的名头，个中年男子，男子还带了一个仙童一样的奶娃娃，这奶娃娃还养了一头白色的狼。” 梁有才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又是中年男人，又是奶娃娃，又是白色的狼？你以为你在说书呢？滚开，爷亲自去看看。” “好咧，好咧。” 梁有才整了整衣物，冷哼一声，气势汹汹到了庄前，正欲开口说话，一眼就发现了任老六。 对于任老六梁有才当然是不会陌生的，这个人可是东家的代表啊！ 虽然只见了寥寥数面，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嘿！ 说好的不会来到此处的呢？为何突然就来了啊！坏事了！！ 梁有才脸上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立即就变了，飞速上前在任老六面前点头哈腰道：“任管事，您怎么来了？哎呦，您要过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小的派人去接您啊。这一路可辛苦了吧？” 护院们一看梁有才对这中年男子如此恭敬，顿时吓了一跳，难道此人还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尤其是方才和任老六发生冲突的人，吓得腿都软了好嘛？ 完了完了，他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任老六人精一样的存在，哪里看不出这个梁有才两面三刀、满肚肥油的模样？ 也不知道从主子的山庄里贪了多少！难怪明明忙碌非常他却说收入平平呢！ 岂有此理！ 这落云山庄连同良田和后山的产业，对于许多人而言是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财富，但对于楚寒烟而言纯粹九牛一毛罢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正因为楚寒烟不放在心上，任老六一人精力有限，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更为重要的产业上，也未对此多加理会，没想到竟在此处养了一条蛀虫！ 这蛀虫吃得肥头大耳、满脑肥肠，这就算了，你若善待佃农、善待百姓，他想主子也不会计较太多，可他偏偏是个搜刮民脂民膏、圈养打手、压榨百姓、无恶不作的大地主！ 这地主还是任老六自己选出来的，直把任老六气得够呛，恨不得当场把这人打杀了去。 “哼，”任老六冷哼一身道，“我陪东家来此处小住一段时间，顺道看看你这别庄和田园打理得如何。” 东家？ 护院们又蒙了。 难道说梁有才不是这别庄的主人吗？ 他把他们买来的时候，可说这里就是他的庄园啊！ “东东东……东家？”梁有才吓得一个哆嗦，连带着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他抬手擦拭鬓角的冷汗，恭敬道，“东家，您……您……” 正说着，那马车的车帘突然被人掀起，人们悄悄抬眸看去，纷纷呆若木鸡…… 入目是一张张宛若仙女帮的容颜，岱鸢、重兰、大小双和流苏，几位婢女都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美得各有千秋，千姿百态。 梁有才和护院们几乎一生都窝在这小小的云罗镇中，哪怕曾经四处游走，见得也是劳作妇人居多，何曾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一时都看呆了。 流苏脾气最为暴躁，咬牙道：“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们的眼睛！” 只是众人此时都沉浸在她们的美色之中，非但不觉得恐惧，还觉得这嗓音婉转悠扬，宛若黄鹂清鸣，好听得紧。 流苏大怒，正待发作，银风已从马车雅间跳了下来，嘶吼一声冲入了人群里。 这可不得了，护院们顿时狼狈逃窜、鸡飞狗跳。 小公子慢悠悠从马车雅间出来，制止了银风的动作。 银风不满地蹲在小公子的身边，时不时露出獠牙，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梁有才一边擦拭身上的汗珠一边对着就仙童般的小奶娃：“您……您是……” 银风当然是小公子故意放出来的，小公子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色中饿鬼！ 他娘亲因为长得太好看了，从前可没少遇到这些别有用心的打量，再加上这梁有才相貌丑陋、气质猥琐、监守自盗、见利忘义、为富不仁等等等，还敢觊觎姐姐们，真该打！ 好生气呀！ 小公子奶声奶气道：“本公子便是在山庄的少东家，此次跟着东家一起出来巡视产业了，你就是任叔叔买来的看管山庄的奴才吗？我和娘亲三年不曾来过，辛苦你了。” 童言稚语，一下就戳穿了梁有才的自欺欺人，差点没叫他当场吐血！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他人对他阿谀奉承喊他“梁爷”，喊了百次千次，渐渐他都快忘了自己奴才的身份了。 乍然被这么一喊，梁有才才恍然惊醒！ “奴才？梁爷吗？”有人忍不住惊呼，“不会吧，老子们累死累活，这他娘的是把一个奴才当成正主了吗？” “嘘，安静点，别多嘴。” “他娘的，哪能不多嘴？这可是一个奴才！奴才！老子这些年他娘的跪舔一个奴才？” “我他娘的要打死他！！” 听着护院们咬牙切齿、极端愤怒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道锐利的、错愕的、嘲讽的眼神落在梁有才的身上，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火辣辣的，脑液也快沸腾了一样！ 可恶！ 可恶！ 这小比崽子！！ 他要杀了他！他一定要杀了他！！. 第286章 孤儿寡母 梁有才能厚颜无耻的伪装成云落山庄东家多年，还能剥削压榨佃农，脸皮自然是一等一的厚，所以他虽然心中恨不得当场掐死小公子，但冷静之后，面上也挤出了十分得体的笑容，乐呵呵道：“托小公子您的福。奴才好的很，一点都不辛苦。” 言罢，梁有才又将视线投向马车，笑眯眯道：“还请东家下马。” 岱鸢小声道：“主子，您可要下马吗？” “嗯。” 马车雅间的人应了一声，清冽慵懒的语调，一下便引得众人心下酥麻。 天啊！ 这声音！也太不得了了！！ 随即一道纤细的身影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她脸上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潋滟澄澈的凤眸，然而那清雅脱俗的气韵，纤细婀娜的姿态，早让梁有才和护院们看得连呼吸都忘记。 护院们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而从前梁有才总觉得自己艳福不浅，可而今看到眼前的这位，才晓得从前的哪里叫“艳福”，不过一堆庸脂俗粉罢了！ 如此貌美的女子，一定是他们东家的夫人吧？ 梁有才连忙行礼道：“夫夫，夫人万福……” “这不是夫人。”流苏冷哼道，“这是云落山庄的东家，注意你的言辞。” 梁有才又蒙了！这个如此倾城绝色的女子，竟然就是云落山庄的东家？ 如此大的产业，竟然都在一个女子的手中？ “请恕小的有眼无珠，竟认不出东家。” 流苏冷笑：“你认不出来也是对的，毕竟东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是，姐姐您说的是。”梁有才一边露出谦卑的模样，一边用贪婪的眼神灼热的注视着楚寒烟，似乎想把她的面纱都烧出一个洞来。 东家是一个女子，他梁有才别的虽然不才，但就御女可是极有心得的。 如果能驯服了东家，那他还不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吗？ 梁有才激动得呼吸都粗重了，流苏见状恨不得一巴掌把这满头肥肉的家伙拍到泥地里，若不是岱鸢拉着她，她早就动手了。 梁有才恭恭敬敬地走到楚寒烟的身边，与她保持一段的距离，小心翼翼的打探消息。 “东家，您从何处而来，为何不多带几个护卫呢？就您和几位姑娘还有任先生，怕是不安全啊。” “嗷呜——” 一声狼啸，吼得梁有才一个哆嗦，立即明白了楚寒烟的依仗。 这东家定以为带着一头狼和一个会写拳脚功夫的任管事就能够高枕无忧？ 这未免天天真了吧？ 楚寒烟哪里看不出此人心怀鬼胎？她不着痕迹给他下套道：“本东家家中经商，入赘的夫君已经去世了，便带着儿子出来巡视一下产业，也好知道各地的状况。至于安全，有银风和任总管在，无需害怕。” 电光火石之间，梁有才的心中也出现了无数种猜测，最后他笑道：“那是那是，您这头白狼威武雄壮，以一敌百也不在话下，任总管又懂得拳脚功夫，一定能够护您安全。” “嗯。” 将楚寒烟一行人带入了山庄里，梁有才给楚寒烟安排了一个看似富丽堂皇的院子，但这一看就知道不是主院，任老六不满道：“为何不安排在主院？” 当然是因为梁有才自己住了主院啊！ 梁有才脑袋垂得很低：“这前些日子春雨连绵，主院有些地方漏水，奴才正在安排人修葺呢。” “没事，不打紧，你退下吧。” 梁有才目光灼灼看了楚寒烟几眼，陪着笑脸退了出去。 一离开院落后，他立即命人寻来了护院头头，头头皮笑肉不笑道：“可以啊你梁有才，原来你竟然只是一个奴才，好大的胆子啊，敢骗得老子团团转？” 梁有才眯眼道：“这个世道，不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吗？这些年来，我给你的好处还算少？” 护院头头想了想，的确不少。 虽然梁有才让自己如同狗一样伺候他，但他的确从他的手中得到了不少的钱财。 而今家中贤妻美妾，良田数十亩，也算是略有薄产了。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而今这样的生活，你想不想继续下去？” “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这东家只是孤儿寡母，带着几个婢女，一头狼和一个略懂武艺的汉子就以为自己能大杀四方难逢敌手了，不是天真可笑吗？人都已经到了我们的地方还把他们放走，是不是傻？” 护院头头沉默，梁有才再接再厉道：“你想想啊，这云落山庄只是东家手下的一点小产业罢了，她是真的瞧不上，否则怎么会三年都不来一次呢？若我们能把东家牢牢的攥在手里，别说这云落山庄了，想搬到燕京城去光宗耀祖也只是眨眨眼的事情罢了。” 护院头头咬牙，似乎有些异动，又似乎担心楚寒烟身后的势力，犹豫不定的模样。 “哎呀！”梁有才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怎么如此有本事，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护院头头呢，你这人婆婆妈妈的，女人嘛，想要驯服容易的很，能睡服睡服，不能睡服抓起来打两顿也就老实了。实在不行，打断她的腿，关她个三年四载，让她揣几个小崽子，难道还能离了我们不成？” 护院头头：“……可是……” 梁有才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身上，骂骂咧咧道：“可是个屁啊！一句话，你干还是不干？你若是干，东家身边的几个姑娘，你要哪个选哪个，你若是不干，自然有人愿意跟着老子干！” “那少东家呢？” “狗屁少东家，小崽子罢了，宰了就成！你可想清楚了，事成之后，我们就可以摆脱奴籍，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做人了！这云落山庄的所有财富，还有那些娇滴滴貌美如花的妙人儿，可都是我们的了！！” 富贵险中求！ 富贵险中求！ 护院头头看了看梁有才，在心中唾骂厌恶他之时，何尝没有羡慕嫉妒之意？ 如果他有梁有才的狗胆和恶毒，早他妈飞黄腾达了！. 第287章 兽吼 护院头头越看梁有才越是意难平，心中的贪婪越是膨胀和暴涨，最终他咬牙道：“没错！干他娘的！！” “这才对啊！”梁有才仰头大笑，凑到护院头头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两人一拍即合，再看向楚寒烟他们所在院落的时候，那眼神就和野狼看着肉一般，眼神绿油油的。 随即梁有才寻了轿子来，急匆匆走了。 …… 院落中。 小双带回了护院头头和梁有才在院中交谈的讯息，气得流苏当场就抄起了家伙。 “主子，让属下将那两个家伙切成肉泥！” 重兰不赞同：“如此暴躁，不好不好，主子，不如活埋了吧？” 大双小双同时拍手：“活埋好呀，免得弄脏了主子和小公子的眼睛。” 若是梁有才和护院头头知道自己觊觎的都是女煞神，怕是要哭出来。 楚寒烟轻笑一声道：“不必如此着急，这梁有才的身后若没有靠山，想必不会这般嚣张。来都来了，便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一并连根拔起吧。” 流苏不满嘟囔：“可是您现在已经不是大齐的御史了，又何必为了皇帝继续伸张正义做白工呢？” “流苏。” “嗯？” 楚寒烟抬眸，清亮的眼神叫流苏看得有些痴。 太好看了！ 他们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这般好看！ 楚寒烟一看这小丫头的模样就知道她又在走神，无奈道：“我伸张正义并非为了谁，而是因为这是我心中的准则罢了。我希望你们也一样，心中有杆秤，有原则，有底线，这样便无论怎样都不会迷失方向。” “嗯嗯嗯，好的好的。”自家主子说的这些，每一个字流苏都听得懂，可是一旦加在一起流苏就不大懂了。 但没关系，她不懂主子懂啊。 她以后一直一直跟在主子的身后，就同样不会迷失方向了，主子就是她的秤、原则和底线啊。 没过多久，院子里的两位丫鬟便端来了茶水。 这两丫鬟生都得眉清目秀，其中一人眼神怯生生的，偶尔偷看楚寒烟两眼，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另一人则十分大胆，她将茶水放下后笑眯眯道：“东家请喝茶，东家要在庄子里留多久呢？又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东家不如早些离去吧，此处物资匮乏，四周又没有什么名山大川的景色，留着也挺无聊的。” 那胆怯的小丫鬟在背后轻轻拉扯这小丫鬟，低声道：“翠儿，你快别说了，想想你爹娘。” “哼。”这名为翠儿的丫鬟冷哼一声，便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反正她已经提醒了，算是尽了道义。 楚寒烟笑笑，端起茶盏闻了闻，好家伙，竟然是价值不菲的名茶，这梁有才过得可真真舒坦啊。 楚寒烟一直在想对方会挑一个怎样的时机下手，可整整三天他也不曾有反应，不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连院子里铺的用的，都是顶好的物件。 至于楚寒烟问起账目和佃农之事，他则一直打哈哈，哭诉说他多么多么不容易等等。 楚寒烟又不傻，当然知道他在拖延时间，但有些事情不是拖延时间就能解决的，难道他还有翻身之法？ 若问这三天里面过得最开心的人是谁，自然是楚承曦了。 他一一写信和过去的小伙伴道别，张燧、路怀远、冯宇昊、萧钺以及张如瑞，每个人都收到了楚承曦的来信，又是感动，又是生气，这飞鹰传书太拉风了，拉风到他们连回信的机会都没有啊。 而没有先生约束着上课，楚承曦那一直压抑着的小孩子心性也空前暴涨，庄子上山很方便，每日有银风和老马陪着，一小一狼一马带着最好说话的任老六天天往那山上钻。 哪里野就往哪里去，每天都能玩得浑身脏兮兮的回来，连小脸蛋都晒黑了好几度，一人一马一狼的友谊也得到了空前的拔高。 返回燕京城至今，楚承曦几乎每日都需要带着易容的面具，这面具做工极为精巧，甚至还能体现“脸红”等等的情绪变化，但说到底面具就是面具，长期覆盖在小公子的脸上，难免让他的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晒了三天，反倒显得活泼健康起来。 为了不嚯嚯衣服，楚寒烟索性给小公子穿起了特殊质地的布衣。 结实耐操，还不容易被割破，山里有许多锋利倒刺的植物，还有一些植物有毒素，穿布衣还能保护小公子一二。 看小公子委实喜欢这云落山庄，楚寒烟便决定不再等候了，连夜写好诉状，准备捉拿梁有才进县城报官。 岱鸢看着楚寒烟疲惫的模样，心疼道：“主子您快睡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了。” 楚寒烟点头：“好，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深夜，楚寒烟听到一阵悉悉率率的闷响，她猛得睁开眼睛，岱鸢和重兰已经站在她床前了。 “如何？” “主子，院子外面里好像来了不少人，梁有才要动手了。” “人？” 楚寒烟细细听去，摇了摇头道：“不，那不是人，有兽吼之声。”还有眸中爬行动物的声音。 兽吼？ 重兰仔细一听，果然听到了那若有似无大兽吼，她脸色剧变：“主子，有野兽！这庄子里有野兽？从山上下来的吗？” 楚寒烟摇头道：“不，这是梁有才。” 岱鸢立即明白了楚寒烟的意思，气得浑身直颤抖：“梁有才这人渣！竟然想出了如此恶毒的法子！” 梁有才是奴才，谋杀主人当然是罪无可恕了！ 但如果主人被野兽咬死了呢，那就与他无关了。 更何况楚寒烟的身边还养着一头白狼，虽然他们相信白狼对楚寒烟没有攻击性，但其他人相信吗？ 楚寒烟被野兽咬死之后，梁有才只要对外宣称她是被自己饲养的白狼所咬死的，那他就能脱罪了，不是么？ “小公子那边呢？” “有大双小双、流苏和任老六在，不怕的。” 正想着呢，门外传来银风扒拉门的声音，一开门银风立即冲了进来，焦虑嘶吼，咬着楚寒烟的衣摆便往外扯。. 第288章 恶奴 显然银风也是感受到了野兽的气息，特意来救楚寒烟的！ 楚寒烟有些好笑，她拍拍银风的脑袋道：“别担心，没事的。” “娘亲！”小公子也哒哒哒跑了进来，抱着这家娘亲的大腿道，“任叔叔看过了，我们住的院子的门全部都被封得死死的，出不去！” “哦？”楚寒烟轻笑一声，将小公子抱在怀中道，“怕吗？” 小公子脑摇成拨浪鼓：“不怕。”只要和娘亲在一起，去天涯海角都不怕。 “不怕就好，不着急，我们稍安勿躁。” “嗯啊。” 楚寒烟猜测梁有才做了这么多准备，也该现身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梁有才便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楚寒烟的院子……外，但见他踩着梯子上，扒拉着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寒烟一行人，笑眯眯道：“东家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可是有什么孽畜扰得您睡不着觉呢？哎呦呦，孽畜这种东西啊，神出鬼没的，东家你可要小心了，万一孽畜们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伤了您可怎么办？” 楚寒烟目光扫过一旁的其他护院们，心中乐开了花。 不得不说，这梁有才人虽然坏，却是个会逗趣的，一个二个都扒拉在墙头上，纷纷露出贪婪、得逞的笑容，有意思得紧。 楚寒烟没说话，岱鸢冷冷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如何？” “嗷呜……”银风站在楚寒烟身边，露出攻击的姿态。 梁有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戴着面纱的楚寒烟，越看越觉得心痒难，狮子大开口道：“很简单，第一，东家还我自由之身。第二，东家嫁我为妻。” 嫁他为妻？ 楚寒烟忍不住笑了，她怎么都没料到梁有才抱的竟是这番心思。 楚寒烟没生气，还笑得眉眼儿弯弯十分好看，笑得梁有才心花怒放：“东家这是答应了？” 楚寒烟身边的人一个二个全部气得脸色铁青。 “答应你的大爷东，你他娘的找死吗？”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主子！让手下杀了他！” 对上众人杀气腾腾的目光，梁有才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他又想起自己耗费了几日寻来的野兽们，他立即凶神恶煞道：“别他娘的给你们脸不要脸，爷已经把你们所有的出路全部堵死了，今日你们若不识趣，等爷我把笼子里的那些野兽和毒蛇都放出来，你们就全部都要完蛋！” “野兽？毒蛇！”楚寒烟来了兴趣，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呢？要知道你可是在我的庄园里过了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啊。” 梁有才的眼神有些疯狂：“你说的对，正是因为太逍遥、太自在了！所以爷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到过去！要么你就顺从爷，要么你就去死！” “你就这么恨我吗？” “对！”梁有才怒喝，“既然你整整三年都不曾来过这里，为什么又要来呢？反正你有的是钱，把这个庄园送给辛辛苦苦守护此地的我不行吗？你若不来，像从前一样活着不好吗？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 流苏跳脚了：“你简直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骂啊，你再骂啊！”梁有才冷笑，“等等便叫你死无全尸！” 楚寒烟轻叹一口气，回眸对自己的儿子道：“曦儿，看到了吗？这就是斗米恩升米仇。” 楚承曦点头：“娘亲，儿子知道。” 楚寒烟爱怜地轻抚小公子的脸蛋，问：“我再问你一次，怕吗？” 小公子咬牙，坚定道：“我不怕！娘亲能做的！我也能！我已经是小男子汉了！” 楚寒烟轻笑道：“好，那你要看好何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 见两母子还在嘀嘀咕咕的不理会自己，梁有才的怒气愈发暴涨：“你干什么呢！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便会被野兽咬成碎片！还叽叽歪歪个屁啊！快！做决定！爷我的耐心可不多！” 楚寒烟挑眉笑道：“你怎么一声令下？” 楚寒烟这一问，显然有着服软的迹象，梁有才的心滚烫滚烫的，连声音都激动了不少，“你是不是怕了？别怕，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不仅如此，我还会把你捧在手心，你打理这么多生意不是累吗？可以全部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处理的，妥妥贴贴恰恰当当，让你高枕无忧当一个贵夫人，可好？” “呵呵……” 楚寒烟笑得更欢乐了，对方果然是个有野心的，连她其他的产业也看中了啊。 梁有才心都酥了，他忙道：“不仅如此，你要啥我都满足你，好不好？” “好啊，那我要你们的命。” 楚寒烟笑容不变，嗓音比寒泉还刺骨。 随着她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即飞掠而起，狂猛的内力如同重拳，将这些扒拉在墙头上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扫落院中。 至于没有轻功的小公子和白狼则被楚寒烟和任老六一个抱一个背弄到了房顶上，任老六由不放心，耐心嘱咐道：“主子，小公子，白狼，你们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要下去，知道吗？” 小公子和白狼一起重重点头，表示他们什么多余的都不会做。 楚寒烟：“……”我还是有战斗力的啊。 “好咧！真乖！”任老六大笑一声跳着加入战场，把这些用心险恶的狼虎之辈偷偷投入他们自己制造的牢笼中。 梁有才摔的那叫一个呲牙咧嘴，半晌没回过神来，他正想破口大骂，发现镜子自己竟然说不了话了？ 这……这见鬼了不是！！ 然后，稳稳站在围墙之上的女子回眸，在月色下那容颜清冷如玉，皎皎生辉，可从她喉中传出的声音，却让所有人都蒙了。 “把野兽放出来！” 梁有才目瞪口呆，这这这……这他娘的不是他自己的声音吗？ “啊……啊……” 别放！ 别放！ 他娘的别放啊！！ 梁有才在内心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奈何到了嘴边只有不断的嘤呜声。. 第289章 教孩子 不仅仅是他，就连其他的护院们也一样，只能做出张牙舞爪，歪七扭八的模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啊！！ “啊啊啊……” “啊啊啊……” 与此同时，他们的力气仿佛被什么东西夺走了一般，整个人软绵绵的，只能瘫软在地，如同离了岸的鱼。 流苏笑眯眯道：“如何，这**散的效果可比你们的蒙汗药强多了吧？” “啊……”梁有才惊恐万状地看着楚寒烟，无声的求救，楚寒烟却用他的嗓音再次下令：“都他妈给爷全放出来，一个都不准留！爷要弄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娘们！” 不远处，有人听懂了“梁有才”的命令，连忙戳了戳自己的同伴，道：“快，梁爷下命令了，东西都放出去。” “啧啧啧，你说那几个漂亮的娘们怎么这么不识趣呢？识趣一点多好，好歹保住了性命。” “少他妈废话，赶紧把东西放出去！放了赶紧溜，否则我们也要死！” “好！” …… 很快，悉悉率率的闷响以及野兽的嚎叫从院子的四个角落慢慢朝中心接近。 无数条毒蛇，狼群、野猪还有一只大虫，都饿了好几天了，这些可是梁有才精挑细选来的，为了逼迫楚寒烟就范，没想到最后都用了他们自己身上！ 不！ 不！ 随着毒蛇爬满他们的身躯，野狼的利爪划穿他们的喉咙，他们还看到同伴被那大虫一巴掌拍得一塌糊涂的模样！ 浓稠的鲜血撒满了整个院落，支离破碎的碎尸残骸更是令人作呕，愈发刺激了这些鬼东西。 然而月色下清冷的女子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眸中古井无波，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诞生的妖物，冰冷无情，残酷得让人心惊。 等所有人都死绝了之后，楚寒烟轻轻蹲下，直视着小公子：“现在呢？怕吗？” 小公子脸色惨白惨白，却依旧坚定地摇头：“不怕！” “嗯。”楚寒烟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的确不该害怕，因为你若是害怕的话，今日落得这个下场的便是你自己。曦儿，有些时候财富、容貌、地位和身份等等等等，都会让人无缘无故的记恨你、怨念你，甚至是想要杀死你，就例如这梁有才。娘亲虽然想让你做一个善良无忧的人，但娘亲更怕你会因此丧命，所以你应该要有自保的能力。而且将来的你还是兄长，你还要承担起保护妹妹的责任。” “我知道的！”小公子哪里能不懂江湖的险恶、朝堂的诡谲？ 虽然此时暂且见秘密掩盖了过去，但他是摄政王之子，是楚丞相之外孙，还是魁仙老翁的徒孙。 总有一天，那些属于他的责任将无法逃避。 一旦踏入其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我会更努力的，不让娘亲为我担心！” 小公子的眸子亮晶晶的，哪怕身躯隐隐颤抖也不后退，楚寒烟看着，心都快软作了一团。 她轻轻捧着他的脸在上面印下一吻，又将他紧紧抱在了怀中。 不必多说什么，她的怀抱就是他最温暖的、最安全的港湾。 小公子终于停止了颤抖，小脸蛋在母亲的怀抱里来回蹭蹭，宛若一只奶奶萌萌的小兽。 楚寒烟欢喜极了也内疚极了，当然，更多的是骄傲极了。 “曦儿，你真棒！” “娘亲，我们现在该如何洗脱嫌疑呢？虽然他们是自作自受，万一被其他人查到了，您也会有麻烦的。” “不怕，娘亲有法子。” …… 楚寒烟命属下们收拾好行李，连夜带着他们离开山庄回了罗云镇，并利用麾下情报组织在一夜之间把梁有才的所有关系网查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楚寒烟当即给知府去了一封信，翌日等来了要等的人之后，她才带着那人慢悠悠地驾车回了山庄。 刚走到云落山庄的门前，楚寒烟便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有附近的村民，有云落山庄的佃农，还有衙役。 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惶恐，仿佛目睹了什么恐怖之物一般，眼瞧着捕头要给云落山庄贴上封条，任老六连忙上前制止他。 “这位差大哥，不知你为何要封了我东家的山庄。” “你东家？”那衙役吓了一跳，目光滴溜溜的转，最后落在了被人簇拥着下马的楚寒烟身上，“你就是这云落山庄的东家？” 昨夜负责放野兽的几人看到了楚寒烟吓得几乎站都站不稳！ “东、东家……您怎么在这里？” 他们以为楚寒烟已经死了啊！被野兽们吃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楚寒烟还活着，难道她昨天竟不在庄子里吗？ 这……这可能吗？ 他们明明看到她了呀！ 楚寒烟似笑非笑盯着那几个护院，道：“怎么，看到东家我很震惊吗？” “不不不……不是的……” “怎么可能啊……” 几个护院结结巴巴，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口。 楚寒烟笑意盈盈对衙役们：“我就是云落山庄的东家，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衙役蹙眉：“你不是前几日就已经到了云落山庄吗？昨夜为何不在山庄里？” “哦，我昨日回云罗镇了，去拿印章。” “拿印章作甚？” “告状告梁有才私吞东家财产，压榨佃农，强抢民女，圈养打手，伤天害理，无恶不作。” “什么？” “我还怀疑这梁有才的背后有人指使，否则他区区一个奴才，哪怕生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可知道他贪墨了我多少银两，三年，一共贪墨了一万两白银！” “这……这……” “放心，状纸本东家以及拟好了，已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知府大人手中。” 一旁的父老乡亲们听罢顿时炸开了锅。 前几日他们就隐隐听说这云落山庄的东家来了，还从梁爷的打手出手救下了禹城，佃农们闻言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有人能够替他们做主，忧的是万一东家比梁爷还苛刻，那可怎么办？ 但三日过去，这东家也没传出什么动静，佃农们都以为东家斗不过恶奴呢！ 还有人说那根本就不是云落山庄的东家，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原来东家是真东家，东家也不是斗不过恶奴，而是直接去寻知府大人了啊！. 第290章 姜望来了 “可恶啊！原来梁有才当真不是这云落山庄的东家，那我们过去不是白白被他欺负了？” “他娘的，好一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就这样死了，还真真是便宜他了！” “我呸！” 这云罗镇属于开平县的管辖范畴，这开平县的县令楚寒烟不认得也不想认得，毕竟梁有才如此胡作非为，这县令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事实证明楚寒烟的猜测果然没错，昨天返回的讯息中指出，开平县县令就是梁有才的保护伞。 所以楚寒烟索性越过了开平县县令，直接找到了泰安州知府。 当初和大皇子找试验田的时候，这泰安州知府也是参与了其中的，是个贤明的好官，就是为人有些古板。 但总而言之，找他没错就对了。 楚寒烟笑眯眯看着身边的中年男子，示意他先别说话，又将目光投向衙役们。 这些衙役们都吓傻了啊！实话实说，这些年来梁有才惹上了不少的麻烦，他们哥几个也有拿他的好处替他摆平麻烦，连他们县令大人都说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顾照顾也无妨。 没想到梁有才私吞东家财产，而东家还是个硬茬，一开口就找到了知府大人？ 这可如何得了？ 这捕头眼神闪了闪道：“这，恐怕东家您想状告梁有才也不成了。” 楚寒烟诧异道：“为何？” 捕头：“梁有才已经死了。” 楚寒烟面露惊讶：“死了？真的假的，莫不是他知道我要寻他麻烦，故意金蝉脱壳吧？” “真的，已经死了。” 楚寒烟做出并不信任的模样，冷冷道：“你说人已经没了，那尸体呢？” “这……” “这什么？” “尸体在，可是就怕您承受不了这刺激。” “哦？” 捕头咽了咽口水道：“我们接到报案，说山庄被野兽群袭击了，方才匆匆赶来，赶到之后发现梁有才他们已经被野兽撕碎了。尸体就在那边……” 楚寒烟抬头一看，白布盖着不成人形的“尸体”，道：“那咬死他们的野兽呢？” 当然是被放野兽的人配合着放走了！ 捕头叹息道：“此时也是无迹可寻了。您看，这梁有才都已经死了，您是否还要把给知府大人的状纸要回来呢？” 楚寒烟轻轻颦眉道：“虽然他已经死了，但犯了法就是犯了法，但那些东西和银两，我还是要追回来的。而且众所周知，云落山庄里从来不曾来过野兽，一下来这么多，到底是人为还是偶然？昨夜里当值的人又是谁？定要抓起来询问一二，为了这附近的老百姓，为了佃农的安全，一定要调查清楚。所以这位捕头，山庄里面的东西不能动，尸体你也不能拉走，还有昨夜山庄当值的其他人，也要控制起来！” 捕头暗骂楚寒烟不懂人情，脸上也露出了凶相：“你一个妇人懂个甚？人已经死了，事情自然要告一段落，你若再揪着不放胡搅蛮缠，小心我把你抓到大牢里！” 言罢，这捕头急急忙忙带着尸体要走。 楚寒烟冷笑一声，上前阻止道：“你们不能走。” 捕头没了和楚寒烟周旋的耐心，凶相毕露：“你他娘的唧唧歪歪个屁，给老子滚开！” 此时把所有的证据全部消灭，哪怕知府大人来了，也奈何不了他们！ 楚寒烟微微一笑，侧头看向身边的男子道：“您可看到了？” 中年男子满脸的羞愧难当：“看到了。” “那就劳烦大人了。” “应当竭尽全力，还东家一个公道。” 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这泰安州的知府刘大人。 刘大人身边还跟着四位捕快，都是办案的一等一高手，楚寒烟并未想着亲手去解决这件事情，她只要设好局，剩下的路让刘大人去处理便好。 最可惜楚寒烟认得刘大人，那捕快认不得啊，当即把刘大人如骂了一顿。 “你算什么东西！你还个屁的公道？再不知是非，连你也一起抓了！” 刘大人脸都黑了，立即勃然大怒，双方你来我往，后面还械斗在一起。 楚寒烟看的是津津有味，没过多久，这开平县的县令也赶到了。 那画面就是精彩了！ 县令爷认出了知府大人，恨不得以头夺地当场昏厥，也好过面对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切。 楚寒烟看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恨不得痛哭流涕的县令，优雅地转身，将“战场”交给刘大人之后，自己带着众人慢悠悠回了山庄。 楚寒烟曾经连墓地都住过，死人不死人，凶宅不凶宅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影响。 连她都如此不拘小节，其他的属下们更不会计较，一行人将山庄主院打扫、革新一番后便顺理成章住了下来。 刘大人的速度果然很快，当天便将剩下的护院们抓起审问出了梁有才的全部计划，当即气得脸都黑了。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恶奴啊！！ 还有这梁有才以及开平县县令的关系，更是让他羞愧难当。 他本以为在自己的治理下，泰安州比邻天子之地，风调雨顺，百姓和睦，没想到还有如此恶霸存在，自己还是这恶霸的庇护伞！ 气得知府大人当天都气得没吃饭饭，连夜写了奏折上奏皇上禀告开平县县令的恶行，要求将县令以及其身后的恶势力们连根拔起！ 这当然没问题，知府大人认证五证俱全，收拾起来简单，麻烦就麻烦在知府大人写在折子后方的土地改制问题。 这刘大人可真真是心系百姓的好官，一直想要还田于民，可是世家宗族盘根处结，他们的利益又其实这么好动的呢？那会是一场席卷整个大齐的风暴啊！ 齐文帝一看到刘知府的折子后续便一个头两个大，喊了姜望来将此事全权丢给他处理。 姜望看罢刘知府，当即决定去见一见他。 刘知府看到身着便衣的姜望那叫一个受宠若惊，两人促膝长谈一整夜，聊完了自己改革的想法后，又聊起了自己此次的过错。 “哎……若非下官管理不力，又怎会差点害死了山海先生的朋友呢？”. 第291章 小公子和大皇子碰面啦 姜望本已有些疲惫，乍一闻言顿时双眼炯亮，迫不及待道：“山海先生的朋友？什么朋友？你如何得知的？” 刘大人被自家殿下的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是此次被恶奴计欲意谋害的东家，是先生写了信给下官，下官才匆匆忙忙赶来协助那东家的。” “这东家……是先生的朋友？” “对。” “信笺可还在，给本殿看看。” “是。” 刘知府递上信笺，姜望接过后一边摩挲一边细看，终于肯定这就是先生的字迹。 真的是先生啊！ 而今“山海先生”这四个字就是姜望心中的雷区，更是姜望心中的痛。 当然，除了痛之外，更多的却是不甘、不舍和不愿。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先生对他如此之好，那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利用呢？ 意难平！ 姜望想和先生谈一谈却没有机会，所以在得知山海先生曾给刘知府去信后，立即询问了那东家所在的地点并当即决定去一趟云落山庄。 刘知府一脸为难：“这……照理说下官应该推辞手中一切事务陪殿下您去云落山庄，奈何这案子进入了最后的状态，下官一时怕是走不开呀。” 姜望不想再等了，“无碍，本殿下自己去便是。” “那下官派人保护您？” “不必大张旗鼓，本殿自有安排。” “是。” …… 任老六果然是个有手腕的人，短短数日便已将梁有才留下的所有一切整理完毕，悉数归还给了自家主子。 任老六遣散了家中所有的奴仆，给了他们一笔可观的遣散费，但梁有才的小妾们却不愿意离开，哭着喊着说要在山庄里为奴为婢，为楚寒烟管理田园、佃农、山庄和家产。 说来这些容貌俏丽、家世可怜的人儿都是附近的村民或者佃农的女儿，她们愿意留在此处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楚寒烟从前不在山庄中逗留，日后便同样不会在此处久留，此次前来只是“路过”罢了。 如果她们能留在此地，一旦楚寒烟好像从前一样离开了，那她们就是下一个梁有才。 任老六冷笑着把她们一个不留全部驱逐出去，她们出了山庄回到自己的村子后愈发心有不忿，便开始大肆地抹黑楚寒烟。 说楚寒烟冷漠无情、暴虐嗜血，难怪克夫克亲，身边除了一个儿子外什么人都没有。 还说楚寒烟连死人的山庄都可以照住不误，心冷硬得可怕，要知道那遍地的尸体可太吓人了，但楚寒烟不仅自己住，还带着孩子一起住，太难以理解了。 虽然知府说，梁有才那些人是自作自受，自己找了野兽来把自己咬死，但说不定啊那些人都是楚寒烟故意设计杀害的呢！ 渐渐的，云落东家就成了人人忌惮的妖魔鬼怪。 禹城听到这几个女人胡说八道，气的当场抽出扁担要和这几个女人拼命，因为在他看来楚寒烟根本不是她们口中残酷的怪物！ 楚寒烟当初回到这里便救了他，还治好了他的腿，一不嫌弃他身份贫穷，二不嫌弃他满身污秽，三更没有问他要任何的诊疗费，让他一直心怀感激。 在禹城的眼里，东家就是天上的月、山巅的雪、夜里的星，世上就没有比东家更好的人，他们怎么能如何昧着良心如此污蔑她呢？ 杜小花是禹城的大嫂，看到禹城为了楚寒烟气急败坏的，心中不舒坦极了。 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了，可她并不想改嫁，只因为她的心里和眼里都是这个小叔子，但他却看不到她对他的痴情。 要让她说，这东家和她一样都是寡妇，为什么他如此看中东家却忽略自己呢？ 一定是因为东家有钱！ 呵呵，男人！ 杜小花心中又怨又恨，就和被任老六赶出来的小妾们一起唱衰楚寒烟，她在人们心中愈发接近恶鬼的形象。 姜望来了之后，想先了解了解先生的这位故人，若当真是个好的，姜望不介意给她更多的帮助。 但若她仅仅只是想要利用先生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休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姜望沿途问了几个佃农，他们对楚寒烟都是又敬又怕惊恐万状，甚至连提起她的存在都仿佛是一种禁忌。 “这东家啊，虽然被人坑骗了这么些年可怜是可怜，但是手段也是真的残忍哪。” “梁有才几个人虽然吞了她的钱，但她也不该赶尽杀绝呀。” “知府大人都说了，那是梁有才他们自作自受。” “哎呦我的乖乖哟，你这也相信吗？我看啊，我们东家竟然有参与其中。” “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莫要随便接近东家，那叫一个邪门呢，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望听罢这些，眉头紧锁，当即决定绕山庄后方去探一探虚实。 …… 云落山庄后院直接联通着一片山林，所有权属于山庄。 小公子、老风和银风最爱在山上玩耍，早些时候任老六还会跟随一二，可渐渐他发现自己跟在他们身后就是个累赘，还会影响小公子的兴致，再加上楚寒烟的吩咐，他便逐渐放手，让小公子自己去玩耍了。 当然，他们已派出了人事先将山上危险的野兽撵去其他区域。 再加上银风经过一个月的休养，逐渐恢复了从前狼王的风采，别说是普通的野兽，就连大虫看到它都会忌惮。 小公子在银风的保护下，俨然成为了山野一霸啊！ “哼哼哼～”小公子哼着愉快的调调，带着今日收获的野果准备回家找娘亲。 老风这家伙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到山上后就自己开溜，从来不和他以及银风一起活动。 啧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马，叛徒！ 银风突然顿下来脚步，对着某处咧开嘴角，做出攻击的姿态。 小公子眨眨眼，惊讶道：“你怎么啦？” “嗷吼——” 银风压低了前肢，浑身的狼嚎都似乎要竖起，钴蓝色的瞳孔缩成锐利的模样，威胁声不断。 小公子好奇抬眸看去，对上了一张呆若木鸡的容颜。. 第292章 我叫野娃 小公子见过这张脸，正是尊贵的大皇子姜望殿下！ 哦嗬！ 姜望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这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呆傻的又岂止姜望一人？ 姜望身后的暗卫、护卫以及随从们，哪个不是瞠目结舌，肝胆俱裂？ 无他！ 眼前的这个小娃娃竟然和摄政王长得一模一样！ 那可是天人之姿的摄政王啊！！ 难道他们找到了摄政王流落在外的血脉？ “你……”姜望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吓到了面前的小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公子这才记起自己并未带易容面具！ 完了完了，这张脸和王爷爹爹几乎一模一样，现在只能装傻了。 “我叫野娃。”小公子奶声奶气道，反正现在的自己浑身脏兮兮的，穿得也普普通通，这大殿下又是个单纯容易骗的，必然是看不出什么来吧？ “野娃？”姜望嘴角一抽，放柔自己的声音道，“你爹娘呢？你住在哪里？这是你养的狼吗？” “野娃没有爹娘哦，野娃的爹娘被熊瞎子咬死了呢，现在野娃和狼娃以及爷爷相依为命呢，就住在这一片树林里。” 对，被熊瞎子咬死爹娘的是野娃，而不是他楚承曦，所以不算诅咒爹娘，嗯，没错，他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突然改名为狼娃的银风：“……嗷呜……”这什么鬼名字！ 小公子拍拍银风委屈哒哒的大脑袋：“你们呢，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里好像是大东家的地方呢，外人不能随便上来的哦。” “大东家？”姜望蹲下身躯，与小公子面对面相望，“你也知道这里的大东家？” 小公子点头：“知道呀，大东家是最好最好的人了。” “可是我听这里的老百姓说，这东家似乎是个非常残暴的人？” “哼哼。”小公子皱了皱鼻子，气冲冲道，“残暴个鬼！从前那个梁有才在的时候，给他们加了如此多的佃租，东家回归之后二话不说就全部调回去了，还把这些年来他们多交了的佃租都还给他们了，他们为何不谢？还有，那个梁有才试图用野兽谋害东家，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搭了进去罢了，怎么就成了东家不对？东家说的没错，斗米恩升米仇，辛亏东家不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否则指不定要多难过呢。” 姜望蒙了，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野人，说起话来竟然头头是道？ 而且这声音……这声音为什么这么耳熟呢？他不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你还有事吗？”小公子歪着脑袋道，“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家吃饭啦！我爷爷还在等我。” “啊，嗯……”姜望笑笑，正准备暗中派人跟上小公子，这小野娃又道，“我们狼娃不喜欢别人靠近，你的人别跟着我哦。” 被戳穿的姜望有些尴尬，点点头：“好。” 一大一小飞快消失在了丛林中，丝毫都不趔趄，俨然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模样。 为此姜望便相信了小野娃的话，认为这种相似只是一种巧合。 “殿下，那我们还要不要去山庄里？” “去。” 姜望敲响了云落山庄的大门，前来应门的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小厮，他说明了来意，小厮请他入内。 他也顺理成章地看到了这山庄的主人，是一位家中经商的女子，容貌普通，姿态普通，倒是气质不俗。 他问起山海先生，她回答说只是凑巧相遇，因为先生前几日还带着家人在她院中居住，所以先生才看出了梁有才的恶毒，愿意出手相助，而今先生已经不知去处了。 真真假假参合在一起，让姜望倍感失落。 “先生当真已经离开了？” “不知道呢。”那东家笑眯眯道，“先生这样的人，尤其是我们普通人能揣测的呢？” “也对。”姜望苦笑一声，起身告辞，“若夫人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知府大人说便是。” “好啊。”东家不卑不亢。 “对了。”姜望突然道，“你的后山住着一个小孩？” “哦，您说的是野娃？他爷爷是梁有才从前雇来照看山中药材的，我来了之后便继续雇佣他们爷两，您也知道，有些药材不能被人工种植，就只能拜托他了，野娃是他的孙子，十分机灵，我也很喜欢呢。” “他们在这里多久了？” “有些时候了，怎么了？” “没什么。” 既然有些时候，那相似的容貌一定是巧合。 送走姜望后，楚寒烟立即卸掉了脸上的易容。 岱鸢一边替楚寒烟清洗一边无奈道：“主子，这下可好了，这云落山庄的东家可有两幅面孔啊。” 一副是楚寒烟的本来容貌，一副是楚寒烟易容的模样，万一将来刘大人和大皇子合计在一起发现对不上号，这可就麻烦了。 “无所谓啊。”楚寒烟耸了耸肩道，“姜望不会来第二次的，只要他不怀疑你的身份，对吗，曦儿？” 小公子此时已经洗得白白净净，换上了一身柔软的锦衫，笑得腼腆：“娘亲，曦儿喜欢这里，我们不搬家好嘛？我证大殿下没有怀疑我，我演的可像了！” 小公子难得求楚寒烟什么，她当然不会拒绝，而且儿子的身体也越来越好，现在只要等老二出生，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那就听你的。” “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 看着蹦蹦跶跶离开的小子，楚寒烟轻轻抚着小腹。 反正姜望和凤无眠并无私交，姜望也不是好事之人，凤无眠是不会知道的……吧？ …… 此时此刻，并无私交的凤无眠和姜望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无言。 无他，姜望在准备回程的路上，突然看到了一匹矫健无匹的骏马！ 这骏马的身上并无马鞍，毛色油亮，姿态优美，体魄健硕，动作快若闪电，疾如旋风，姜望虽然武艺不高强，但是男人就没有不爱马的啊！就连姜望身后的护卫们也双眸灼灼放光！ “殿下您快看！那好像是一匹无主的野马？”. 第293章 大皇子:本殿不告诉你! “真的！殿下！我们快快将它抓起来吧！如此神骏的宝马，属下还是第一次看到！” “好！！” 一群人打上了这宝马的主意，而这匹马并不惊慌，只高高在上地睨了他们一眼，似乎在说，一群愚蠢的鼠辈。 随即它突然加速，一骑绝尘，将姜望等人统统抛在了身后。 姜望等人失望极了，奈何他们身上没有捕马的用具，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飞驰而去。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很快他们又和这匹神骏宝马相遇了，在燕京城的城门前。 但这匹宝马此时正耷拉着脑袋和耳朵，前蹄轻轻刨着地上的泥土，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在男子面前罚站。 男子身着白色长袍，清绝俊美的容颜宛若云中谪仙，气质缥缈清冷，不可亵渎，不是凤无眠又是谁？ 姜望连忙下马道：“摄政王，这匹马是本殿先看中的，没想到让它跑了，还请王爷您高抬贵手，把它还给本殿。” 凤无眠回眸，琉璃般的眸中尽是淡漠：“你说这是你先看中的马？” 风影突然嘶鸣一声，“哒哒哒”跑到了凤无眠的身后，委屈地低头拱了拱他的手，还嘲讽地看了姜望一眼，打出一个高冷的响鼻，仿佛在嘲笑姜望的不自量力。 那神情、那姿态，和曾经的凤无眠看起来是一模一样，臭屁又讨厌，如此一来总算有人认出了风影，惊呼道：“殿下，这匹马好像是王爷的坐骑风影。” 风影“哼哧”一声，算是认可了这人说的话。 这竟然是凤无眠的坐骑？ 姜望气结，冷冷道：“既然是王爷的宝马，那还请您多多看着些，它只身一人，咳，只身一马在外，还千里迢迢地跑到了云罗山下，总会让人以为这是无主之物。” 凤无眠蹙眉，淡声道：“你去了云罗山？” 风影低着脑袋没答话，看着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将凤无眠都气笑了，“原来最近你日日不在府中，便是天天去了那云罗山？” 风影：“……” 罢了。 若是从前的凤无眠定是要发怒的，但现在的他学会了“尊重”，哪怕风影只是一匹马，他也愿意尊重，因为它是他重要的伙伴。 抬手拍拍风影的脑袋，凤无眠道：“无碍，想去便去，但你要保证自身安全，你可能做到？” 风影：“哼哧哼哧！”我能我能！我可是战马好咩？就算打不过，跑也是跑得快的！ 凤无眠轻轻一笑，脸上总算有些些许人气，转而姜望道：“多谢殿下提醒，本王会注意的。” 凤无眠当真生得俊美，不笑的时候若冰霜雕琢，一笑便是万物复苏，冰雪消融，难怪这世间的女子都逃不过他的魅力。 姜望忽然想起此人和自己的先生同争一个女子，看他便愈发的不顺眼。 他本想将野娃的事情告诉凤无眠，而今索性作罢。 两人道别后，姜望气冲冲地回了皇子府，又被齐文帝召唤入宫。 “你去找山海先生了？”齐文帝开门见山地问。 齐文帝不准姜望去打听山海先生的任何事情，所以他的语气十分严厉。 姜望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憨直性子，点头道：“对，儿臣去了。” 齐文帝瞪眼：“朕不是说过了不准打听山海先生之事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行为会给先生带来多大的烦恼？而今天下人都在找山海先生，你这般大摇大摆的去了，不是给先生添乱吗？万一别国有心之人找到了先生，你如何赎罪？” 姜望心有愧疚，便任由齐文帝骂也不还口，等齐文帝骂够了，他才道：“父皇您放心，儿臣并没有看到山海先生，只看到了一位女东家。” “女东家？” 齐文帝明白了，自己这傻儿子又被楚寒烟耍了。 “那女东家在哪？” “云罗山山脚的云落山庄。” “嗯，你今年任务很重，好好推进《新农书》之事，别辜负了你先生的一番厚望。” “是。” 齐文帝遣走了姜望又立即喊来了楚墨池，楚墨池不耐烦道：“皇上有何贵干？本相很忙。” 齐文帝噎了一下，道：“怎么，朕就不能喊你来吗？朕现在好歹还是皇帝！” 楚墨池反唇相讥：“您当然是皇帝了，您若不是皇帝，单凭您背着臣和臣女谋划这么多事，屡次陷臣女于危机之中，看臣不……”打断你的腿！！ 齐文帝：“……”他娘的，别以为朕没听出你后半句话是啥！他这皇帝怎么就当得这么窝囊呢？“咳咳咳，朕问你，楚寒烟和你联系了吗？” “皇上您想作甚？”楚墨池蹙眉道，“您还想压榨臣女？她现在可是孕妇，臣劝您有点良知。” 齐文帝：“……”滚犊子的臭男人，“咳咳咳，不是，朕而今知道她在哪，要和朕一起去看看不？” 当初齐文帝和楚墨池都答应了楚寒烟，在楚寒烟主动联系他们之前，他们不能去寻找她的踪迹。 所以除了几封报平安的信，楚墨池也不晓得楚寒烟的行踪。 楚墨池心动了，他蹙眉道：“是你主动去找的吗？” 齐文帝忙道：“当然不是！”朕的胆子还没大到那个地步！“是阴差阳错知道吗？阴差阳错！朕问你，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 既然是“阴差阳错”，那他们也不算违背了当初的约定，烟儿应该不会生气。 “好！” “等等，贸然前往怕是不妥，不如先修书一封？” “对对对，修书一封。” 君臣之间就这样达成了共识，两人先是给云落山庄的东家写了一封信，说七老爷要来访，问她是否能招待，等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所有的政务往摄政王和大皇子身上一甩，丢下一句“朕要和丞相外出踏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去就是数日，回来后大有乐不思蜀之意。 凤无眠的身体虽未康复，但他平日里又无别的爱好，帮忙摄政几日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大皇子。. 第294章 风影是个神助攻 姜望每天看这凤无眠，心里都憋着个秘密不能说，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凤无眠还是惩罚他自己，最后愣是在嘴角憋起了几个火泡 。 百官看了都会劝一句：“殿下，任务虽然繁忙，当您也要注意休息啊。” 姜望气得脸色铁青，可偏偏无可奈何。 他总不能上去揪着凤无眠的衣领大喊——“摄政王！本殿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 而今，只能憋着。 最初齐文帝和楚墨池外出踏青凤无眠并不在意，然而两人外出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为了确保两人的安危，凤无眠派出了暗卫 刺探，得到的结果是他们每次都去同一个地点踏青，那便是云罗山。 而且每次都住在云罗山山角的一处山庄中，那山庄的主人是个商户，里面还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命案。 “又是云罗山和云落山庄？”凤无眠心中诧异，毕竟风影经常去的地方好像也是云罗山。 这云罗山有什么特别的魅力不成？ 还有这山庄，处处透着诡异。 凤一回复：“是的，又是云罗山和云落山庄。” 凤无眠眯眼道：“这云罗山在谁的管辖之中？” 凤一：“刘知府。” “刘知府？本王记得皇上刚将开平县县令撤职了，对么？” “是，皇上派了沈绥远任开平县县令。前任县令是因为牵扯进了与云落山庄的案子才被查出行贿受贿，欺压百姓的。” “沈绥远？”凤无眠挑眉道，“他立下了这等功劳，皇上不把他调入燕京城便罢了，为何还要调命至开平县？” “暂时未有相关情报。” “当初赵云漳和倪宣去过的云罗镇也隶属于开平县吧？”凤无眠缓缓低语，修长的指尖在桌上微微敲动两下，最终道，“准备一下 ，本王亲自去一趟云罗山。” 凤一大惊：“王爷，您的身体怕是不宜颠簸，而且窥探帝踪万万不可取。” “本王不想说第二次。” 凤一无奈，只能命人去牵风影，半晌后，负责照顾风影的凤四急急而来，“王爷，风影又不见了！” “又不见了？”凤一懵了，“它怎么天天往外跑？” 自从那日从凤无眠的口中得了“免死金牌”之后，风影几乎是日日都外出，拦都拦不住，这可害惨了负责照顾风影的凤四。 凤四小声嘀咕道：“王爷，统领，风影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小母马？否则为何隔三差五不见马？” 凤一蹙眉道：“胡说八道什么呢？风影眼光如此之高，又怎么会看得上路边的小野马？” 凤四：“那您说它到底去哪了？” 凤一尴尬道：“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吧。” 自从上次天源牧场一事之后，风影就非常喜欢黏着楚寒烟的老马。 而今楚寒烟头也不回地走了，老马也跟山海先生一起离开，风影当然会心有不舍。 凤字头护卫们不懂，为何上至他们家王爷下至他们家王爷的战马，都被楚寒烟一伙吃得死死的呢？ 见鬼了不是吗？ 还有他们也是，小世子离开之后，他们着实伤心了好久！ 凤无眠并未将楚承曦从摄政王府的玉蝶上除名，在凤字护卫们的眼中，他依旧是摄政王府的世子，将来的小郡王。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负责看门的护卫急忙来报。 “王爷，大人们，风影回来了。” 众人定眼一看，那甩着马尾，迈着轻快的步伐，哼哼唧唧，心情愉悦的家伙不是风影又是谁？ 凤一：“……” 凤四：“……” 说好的心情不好呢？ 看这模样，怕是要乐上天了吧？ 风影看到凤无眠、凤一和凤四都在，先是惊了惊，又想起自己的免死金牌便“哼哧哼哧”到凤无眠面前撒娇，又咬着凤四往外拽 ，想让他回马房让给它刷毛冲澡。 老马喜欢它身上干干净净，它一定要洗香香！ 至于主人幽暗的眼神，请恕它没看到。 …… 翌日。 凤无眠起了个大早，在风影出发之前拦住了它，他将马具套好，跃上马背，道：“你平日去哪，今日便带本王去哪。” “哼哧……” 风影甩了甩脑袋，轻轻表达了抗议，可到底还是抵挡不住自家主人的淫威，带着他一路向云罗山进发。 风影走得都不是寻常路，并且也没去什么镇子里，而是一路疾驰，最终一头扎入了一片树林里。 林中草木扶疏，鸟鸣幽幽，还有崎岖流淌的河水，生机盎然，景色非常不错，就连凤无眠都感觉心旷神怡，仿佛胸中顽固痛苦 也稍稍平缓了…… 最终风影抵达一片河滩草地后就不走了，凤无眠翻身下马沿途观望，“你是来此处游玩的吗？” 风影：“哼哧哼哧……”快把我的马具卸掉！ 凤无眠看着小孩儿般耍赖皮的风影，无奈一笑解下马具和缰绳，拍拍它的脑袋道：“我四处走走，你要回的时候再来寻我。” 风影蹭蹭凤无眠的脸颊，撒欢跑向远处。 阵阵清风吹拂而至，叫凤无眠惬意地眯起双眸，他静静望着穿过密林的阳光，斑驳地投射在他身上，带着浅浅的暖意…… 凤无眠看了片刻，绿影婆娑间，困意排山倒海袭来，他跃上树梢，将自己陷于这片静好的世界中。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梦到那两个血淋淋的孩儿。 大的是个男孩，有四五岁的模样，一遍遍问他为何不要他。 小的是个女孩，软软的、娇娇的，哭着说她也想要来到这个世上。 他不知在心中对他们说了多少句抱歉，可抱歉也挽回不了过去的错。 每每入睡后，脑海中都是北地里凤九坠下山崖时决绝的模样，还有皇宫中楚寒烟平静舍弃他们的血肉时的淡漠…… 他害怕入睡，因为就睡着了就会陷入无法逃脱的噩梦里。 同时，他也期待入睡，因为只有入睡了，他才有机会再看到他们。 他的儿子，他的女儿，他心爱的人。. 第295章 拨开迷雾后的真相 凤无眠像是游离于现实和梦境的可怜虫，如同自虐一般，贪婪地、死死地于梦中拥抱他们；醒来后，怀着连绵无尽的钝痛和寒 冷，在反复的煎熬中继续信守他对楚寒烟的承诺。 他是凤无眠！ 他是大齐的战神！ 他要守护有她的国家，叫天下太平，叫海晏河清……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所以心痛得几乎窒息，他也不得不执起宝剑，挺直背脊，站在一切惊涛骇浪之前。 这是他的责任，于她，于他们，于苍生。 仅此而已…… …… 突然，一阵阵马蹄声传来，惊醒了凤无眠的梦，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温热的泪痕，睁着空洞洞的眼看向树下的一幕。 在山谷的河床边，两匹马先后而来，那一匹挺拔高大、神骏英武的正是风影，而另一匹干瘦干瘦、又老又丧的是…… 凤无眠猛得闭住呼吸，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刺痛让他确定自己并不是出于梦中。 是它！ 是楚寒烟的马老风！ 它为什么在这里？凤一明明说它和山海先生离开了啊！ 凤无眠压低自己的气息，平复血液沸腾的躁动，竭力让自己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但见下方的风影不断围着老马“哼哧哼哧” 打转，比对他这个主人还要热情百倍千倍。 老风懒洋洋看了风影一眼，慢慢跑到河边喝水，风影又极其亲昵地去蹭着它，嗅嗅它稀疏的鬃毛，宛若一个痴迷的汉子。 凤无眠：“……”这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老马懒懒掀起眼皮，像是有些不悦地打了个响鼻，可到底没有拒绝风影的靠近，算是默许了它的撒娇。 随后风影便和老马一起跑跑停停，停停跑跑，缠缠绵绵的姿态，凤无眠看着都有些辣眼睛…… 他很想说，你们是两头公马呀！！ “哈哈哈！” 突然，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带着软糯和奶气。 “银风！银风！你在哪呀？” 凤无眠垂眸，但见那小家伙双腿迈得飞快，“哒哒哒”从远处跑了过来，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凤无眠知道那是他心心念念的 、没有血缘的儿子。 是他！ 真的是他！ 短短两个多月不见，小家伙似乎更高、更健康了，精神满满。 凤无眠笑了，眼眶又酸又涩，连带着视线都有些模糊，那将他团团包裹的痛楚上被撕出一道口子，让他从窒息中得以喘息。 小家伙还在，也就是说……楚寒烟也在这里？ 原来她不曾远走，原来她就在这咫尺之地。 难怪齐文帝和楚墨池隔三差五要来此处，这里也有他们的柔软啊。 凤无眠接近贪婪的盯着那小小的身影，舍不得错过一丁点，他在树下环绕，黑乎乎的小脑袋晃来晃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银风！你在哪呀？快来呀！” 银风？ 凤无眠蹙眉，银风是谁？ 他眸光在林中巡视，陡然一凛—— 一头通体银白的巨狼正蛰伏在暗中，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这狼……是大夏独有的银色雪狼？这不是大夏的国宝吗，为何会在这里？ 该死的！ 小家伙就在下面，不能让它伤害他！ 凤无眠缓缓抽出腰间的饮血，眼底漫起寒霜和杀气，银狼在他的目光下咧开嘴角，眼里凶光大作！ 就在凤无眠准备出手斩杀它的瞬间，小家伙也发现了这银狼，他“咯咯”一笑，张开双手冲向它。 “银风我找到你了！” 凤无眠的动作顿时停滞—— 银风！ 小家伙喊得是它？ “嗷呜……” 银狼喊了一声，紧接着这小小软软的团子便整个嵌入了它的毛发里，脸颊在它背上疯狂蹭蹭。 “哈哈哈哈，我抓到你了。”小家伙脆生生地喊，手脚并用如小面饼一样黏在银狼的背上，瓮声瓮气道，“接下来你来当鬼哦。” “嗷呜。”银狼温柔应了一声，钴蓝色的兽瞳冰冷盯着树上的凤无眠，就这样驮着小家伙一点点后退。 它在保护他？ 确定倒退到安全那范围之后，银狼突然长啸一声，老马甩了甩耳朵歪着脑袋看它，它则是驮着楚承曦撒爪狂奔，一路朝着山庄 飞驰而去。 都说野兽的自觉最为敏锐，那一刻凤无眠身上放出来的杀气让银风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它知道自己应该立即逃走！这样才能活下去！ 但它不能丢下小主人！ 所以银狼冒着生命危险“救”出了小主人，至于那匹天天和公马搞在一起的老公马，它仁至义尽了。 凤无眠愣愣望着被“劫”走的楚承曦，许久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 太可爱了！ 不愧是楚寒烟养的“宠物”，和楚寒烟一样狡猾啊。 只是可惜没看到楚承曦的模样，不知道他是否还想从前一样可爱呢？ 从前…… 凤无眠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意陡然凝结。 他猛得起身，目光凛冽看向银狼消失的方向，脑中的层层迷雾终于一点点被拨开。 然而拨开迷雾后并不是美好的真相，而是更为血淋淋的现实。 剧痛袭向他的脑海，让他痛得浑身冷汗直流，连带着身躯和指尖都在颤抖，他猩红着眼唤回风影，骑着它风驰电掣般赶回了燕 京城。 一路上凤无眠竭力屏住呼吸，直到肺腑都发出不堪重荷的痛！！ 几乎要炸裂般！ 一丝一丝，绷出窒息的苦涩！ 他咽下喉咙的铁锈气息，一路长驱直入，闯入燕京城，闯入皇宫，闯入御书房，冰冷刺骨的眸光锁定那目露惊讶的男人，突然 怒吼一声：“都给本王滚出去！！” 齐文帝眉心紧蹙，对战策等人挥了挥手，很快偌大的御书房就只剩下两个人，死一样的气息悄然弥漫，压得齐文帝都有些呼吸 困难。 许久后，凤无眠徐徐开口，嗓音哑得好似在砂纸上砥砺过。 “山海先生人呢。” “他已经离开燕京城了。” “走了多久？” “两个月。” “两个月，呵呵……皇上，您能告诉本王为何楚承曦和楚墨池长得如此相似吗？山海先生和楚墨池可没有血缘关系啊。”. 第296章 他的孩子还活着! 齐文帝如遭雷击，愣愣盯着凤无眠，久久沉默。 凤无眠嘲讽凝视他，露出比哭还苦涩扭曲的笑容，道：“您别告诉本王是巧合。” 齐文帝眉心紧拧，似乎还在思考如何回答，凤无眠突然一把扣在龙案上，恐怖的内力让这千年古木打造的夯实之物寸寸龟裂。 他低低地问：“楚寒烟的易容术狠厉害吧？” “……” 再次用力，凤无眠掌心下的纸镇碎成齑粉，他一字一顿，一字一顿，慢慢道：“当初大殿滴血认亲……本王想过了，父亲、母亲 ，孩子从要继承血脉之一。楚承曦的血液和本王不融，和楚寒烟也不融合，独独和山海先生融合……但偏偏楚承曦却和楚墨池 长得一样，这合理吗？” “……” “所以到底是楚寒烟易容成了山海先生？还是其他人可易容成了楚寒烟？又或者说楚墨池的容貌就是假的？为了哄楚墨池开始， 楚寒烟将楚承曦易容成了这副虚假的模样？但有必要吗？无论楚承曦生成什么模样，楚墨池都是爱他的呀……那就是为了这样 什么，楚寒烟给楚承曦易容了，遮掩什么呢？” 男人的眼神微微闪烁，润着可怕的执着还有浓烈的痛苦，齐文帝不忍再看，移开了目光。 凤无眠见状，语气愈发的凉，愈发的空冷。 “本王昏迷了半个月，楚寒烟一次也没来看过本王，倒是山海先生一直都在，最后离开的时候，山海先生骑的是楚寒烟的马，那 匹马脾气又倔又臭，除了楚寒烟和楚承曦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它，你说它为何能接受山海先生？” “……” “本王醒来后得知倪宣和赵云漳去了一趟罗云镇，去见了一个人。为了示好，倪宣甚至将大夏的国宝银狼都送了出去。倪宣要讨 好的人到底是山海先生还是……楚寒烟？” “……” “大夏银狼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宝物，是因为它有千里追踪之功能。若倪宣想要讨好的是楚寒烟，在有银狼在的情况下，为何一定 要等到山海先生离开王府了倪宣才去找她？若倪宣要讨好的是山海先生，那为为何山海先生离开之后，银狼为何会在楚寒烟的 手里？别说什么转赠，银狼一旦认主，粉身碎骨都不会背叛。而且有山海先生这等大智者在，倪宣讨好楚寒烟作甚？” “……” “楚寒烟博学多才，山海先生也是；楚寒烟医术了得，山海先生也是；楚寒烟是大齐的御史，山海先生也是……有这么多的巧合 吗？” “……” “当初在大殿我对山海先生动手，他无法承受晕眩扶着盘龙柱干呕，您觉得这像什么？” “……” “皇上，楚寒烟就是山海先生吧？所以当初服下堕胎药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本人，所以楚承曦就是她的孩子，就是当年她肚子里的 孩子，所以她所做的一切只是骗我！让我以为那个孩子死了，让我以为第二个孩子也死了，击溃我的意志和坚持，斩断我们之 间的牵绊，让我无法再去纠缠她，让我只能放手看她离开我的世界，对吗？对吗！！” 质问到最后，凤无眠眼中几乎要沁血泪！ 他不能眨眼，一旦眨眼泪水就会滑落！ 他是凤无眠，是大齐的战神，不能成为她所鄙视的懦夫！ 可再坚强的人也要被楚寒烟弄疯了！ 他快要无法保持无法冷静，歇斯底里的痛楚和强悍压抑的自律在他心中来回撕扯！ 他快疯了！ 被楚寒烟折磨疯了！ 这个女人简直是史上最最恐怖的刽子手！ 她知道他的痛处！ 她知道他的弱点！ 她知道他的软肋！ 她能轻易穿过他几乎无坚不摧的铠甲，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将他的心碾成一滩烂泥！！ 好狠！ 楚寒烟！你真正好狠！！ “咳咳咳……”凤无眠捂住嘴，汹涌的鲜血从指缝往外涌，吓得齐文帝连忙站起，“凤无眠，你听朕说……” 凤无眠幽幽抬眸，眼底没有一丝光亮，暗得似乎能吞噬人心。 齐文帝顿时哑然，许久后苦笑道：“让御医来给你看看可好。” “不必。”凤无眠冷笑，“本王不会死的……” 他怎么会死呢？ 他不会死的！ 他不能死！ 凤无眠转身，趔趔趄趄往殿外走去…… 一路上的景色落入他眼里都被虚化，琉璃瓦，朱红墙，震惊的神情，无声的呐喊等等…… 他甚至辨别不出自己的心情，是喜悦还是痛楚。 他的孩子们都还活着，但这个女人却狠心把他彻底摒弃在生命之外。 无论楚寒烟回来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是爱他。 这个女人从踏足燕京城的土地开始，就不是抱着爱他的目的！ 他该庆幸她的别有用心让他们有了再次重逢的机会？ 还是该指责她的冷漠无情？ 她的确狠，好狠…… 可即使如此，他也放不开啊！ 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获得她的原谅？ 楚寒烟…… 楚寒烟…… 凤无眠脑中充斥这三个字，时不时又换成了凤九，来回交替变换。 最终，他将这五个字掰得粉碎，嵌入他的血肉中，如同砂砾潜入脏腑，接近自虐，摩挲着，鲜血淋漓，也依旧舍不得放手，舍 不得离开…… 凤无眠什么都辨别不出来，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慢慢回到了王府，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直到一只手强行按压他的穴位。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男人的嗓音不见以往的嬉皮笑脸，甚是严肃。 凤无眠认出了来人，淡淡道：“回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去南境许久的尉迟泽。 尉迟泽连忙给凤无眠止血，嘀咕道：“就这么吐血，多浪费啊。” 凤无眠不言，将自己摔倒在软榻上静静垂着眸子，若非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尉迟泽甚至以为这是一个死人。 尉迟泽见自己离开了这么久凤无眠什么都不问，便主动道：“王爷不问问我此次南行的发现？我跟您说，我这次可是发现了不得 了的东西！”. 第297章 她要的只是脐带血 凤无眠需要一个人思考，可又怕思考将自己逼向死局，尉迟泽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音调，就像是虚幻和真实中的纽带，让他分 不清影踪。 “我跟你说啊，我苦思冥想这么久，终于找到了那小子体内的寒毒破解之法！我想，这就是而今楚寒烟他们用的方法！所以那小 子才能保住性命！” 凤无眠羽睫微颤，幽幽看向他：“什么方法？” “冰王蛊！冰王蛊！”尉迟泽激动的双眼放光，“冰王蛊，吞噬天下至阴至寒之物诞生的蛊王！有它在，就能吞噬楚承曦体内的寒 毒！我上次看了，小子身体里的寒毒被高手用特殊的穴位秘法封锁在了丹田里，每日都会泄露出些许让冰王蛊吞噬。每日一点 点，完全清除毒素指日可待！” 凤无眠眉头紧蹙：“为什么不直接让它吞噬完？直接除掉小家伙的寒独之苦？” 尉迟泽瞪眼：“王爷！吞噬完了怎么拿出冰王蛊你想过吗？而且冰王蛊极为霸道，吞噬寒毒的过程痛苦异常，一个几岁的小奶娃 如何承受得起？说不定毒还没解除他就嗝屁了！” 凤无眠听得心中发紧，尉迟泽又道：“还有，冰王蛊如果吃不饱便会吞噬宿主的脏腑，所以要用寒毒之物投喂它，尤其是至阴之 日，冰王蛊最为活跃，届时就要用别的方法补充寒毒。” 尉迟泽每说一个字，凤无眠的脑海中便一一呈现出应对情景…… 楚承曦每天都服用的寒鱼毒性剧烈！ 楚承曦每月朔日都要泡寒毒汤！ 原来是因为这个？ 冰王蛊！ 单单听尉迟泽复述，凤无眠都觉得惊心动魄，通体冰凉，这些年来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楚承曦，楚寒烟有什么可能不恨这个罪 魁祸首？ 压住喉间的嘶吼，凤无眠焦虑道：“那毒素吞尽之日，要如何才能将冰王蛊从曦儿身体里拿出来？” “嗯，我这次见了修行蛊毒之术的大能，他老人家说只要用种蛊者的脐带血便能骗过冰王蛊，将它从种蛊者身体里引出来。” “若是不曾留下脐带血呢？” “同父同母同源的手足的脐带血也可以。” 同父同母同源…… 凤无眠神情当场僵滞…… 脐带血？ 同源手足的……脐带血？ 半晌没听到自家王爷的回应，尉迟泽好奇回眸，顿时吓了一跳。 “我草！凤无眠你怎么了？” 凤无眠脸色惨白惨白，眸光呆滞无光，连呼吸都停顿，尉迟泽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憋死！ 他连忙上前掐凤无眠的虎口：“喂喂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凤无眠？” “该死的！魔怔了么？” “凤无眠！！你呼吸啊！！” 尉迟泽急得挠心挠肺，凤无眠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仰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一边笑，嘴角一边有鲜血坠下…… 滴答滴答，触目惊心。 连带着额头鬓角的青筋都在暴起，尉迟泽吓得整个人都蒙了，一边手忙脚乱擦拭他的鲜血，一边道：“你他娘的，别笑了啊！神 经病啊！你在吐血啊！！” “哈哈哈哈哈……” “凤无眠你有病啊！你快别笑了！！” “哈哈哈哈哈！！” 凤无眠大笑不止，身躯剧烈颤抖，抬手慢慢盖在双眸上，一边笑一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咳咳咳……” 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语调，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前行的扁舟，听得尉迟泽心惊胆颤。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原来如此个屁啊！你倒是说话啊！” 尉迟泽要给他把脉，凤无眠突然一把握住尉迟泽的手，猩红的凤眸死死盯着他，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满满的自嘲，还有永远 无法渡过的痛和悔恨。 “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回来？她为什么和本王发生关系却不愿意嫁本王为妻？你可知道！！因为本王不过是她治疗她儿子的工具罢 了！！一个工具，会不会心碎，会不会痛苦，会不会悲伤和绝望，她根本不在意！！因为本王在她眼中就他妈是猪狗不如！猪 狗不如！！哦，本王的确猪狗不如！哈哈哈哈！若不是如此，怎么将自己的儿子害得如此可怜？咳咳咳……咳咳咳……” 鲜血染红了凤无眠的衣襟，触目惊心！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眼中的狂暴和混沌！ 暗无边际！ 暗无边际！ 尉迟泽手都要被他碾碎了！ “凤无眠！你醒醒！你快醒醒！！” “凤无眠！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凤无眠！” …… 最后还是急急赶回的尚封熙一掌劈晕了凤无眠，否则今日他定会被逆流的内力伤尽五脏六腑而亡！ 尉迟泽和尚封熙都是一身冷汗，尤其是尉迟泽探得他的脉象后，更是吓得直骂娘。 “疯了！疯了！妈的！疯子！！” 尚封熙还算冷静，他冷着一张脸道：“到底怎么回事？” 尉迟泽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尚封熙眉头紧蹙道：“你看着他，我进一趟皇宫。” “好的！” 等尚封熙从皇宫回来已是夜深，理清头绪的他非但没有松了口气反倒愈发焦虑。 妈的！ 谁他妈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楚寒烟错了吗？ 不，她没错！ 为了救儿子她一定要回来！而且最初楚寒烟并不打算告诉凤无眠自己是谁，是凤无眠从蛛丝马迹之中认出了她，怪不得谁。 楚寒烟的目的由始至终都是复仇和救儿子，和凤无眠毫无干系。 那凤无眠错了吗？ 不，他也没错。 心爱之人经历五年生死离别后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他欣喜若狂、无法自己、满心感激等等，那都是人之常情，可再到真相揭开 ，便是痛不欲生。 谁都没错，谁都没错…… 只能说，这是命运的作弄，谁也怪不了。 许久后，房中传来碎裂之声，尉迟泽破口大骂道：“老子去你大爷，这药老子熬了这么久，熬得眼睛都红了，你不喝就不喝发什 么脾气！”. 第298章 凤无眠买地追妻 尚封熙推开门，看着床榻上一头青丝倾泻、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人，他是如此的俊美，如此的强大……可这一刻，他的形象和那 个孤零零的小男孩重叠在了一起。 这么悲伤，这么无助，这么安静…… 他似乎能听到他灵魂之中，那悄无声息的无助低泣。 尚封熙轻叹口气道：“辛苦阿泽了，劳烦阿泽再去熬一碗药？” 尉迟泽脸颊一红，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我这就去。” 尉迟泽离开后，尚封熙慢慢走到凤无眠身边落座道：“缓过来了吗？” 男人的嗓音清润，比月色还空灵。 凤无眠抬眸，沉沉凝视他许久，不言。 尚封熙微微叹息，也不劝什么，只是陪他静静坐着。 夜风在窗外习习作响，已有了夏的躁意，可凤无眠只觉得冷…… 他缓慢的，如同僵滞的老人般拢紧衣襟，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接近破碎，轻轻颤抖着道：“所以……她是真的不爱我了吗？” “嗯……”尚封熙艰难点头，没有一点迟疑，“无眠，不是的伤害都能被原谅，我们也不能要求别人要接纳痛楚，理解矛盾和误会 ，毕竟别人也有选择放下一起勇往直前的资格，无眠……别让过去把你困住。” “我知道。”凤无眠垂眸，一遍遍重复，“我知道……我知道……” “师哥知道你能明白，我们无眠从小就聪明。”尚封熙起身，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你若决定放彼此自由，便不要再去打扰。你若 决定勇往直前，就别让痛苦和绝望将你绑住。好了，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尚封熙转身离开，还十分体贴的为凤无眠关上房门。 凤无眠静静望着自己的手…… 放弃楚寒烟和两个孩子？ 不可能，除非他死！ 勇往直前…… 勇往直前…… 凤无眠闭了闭眼，心中已然做了决定。 …… 齐文帝一直怕凤无眠会发疯，他若疯起来谁扛得住啊？ 但凤无眠没发疯，还彬彬有礼向他行了君臣之礼。 “臣凤无眠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齐文帝尴尬挤出一抹笑容：“爱卿免礼平身，爱卿今日前来是有何事？” 凤无眠淡淡道：“臣身体不适，要告假一段时日，还请皇上恩准。” 齐文帝忙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爱卿要修养多久？” 凤无眠：“两年。” 齐文帝：“？？”齐文帝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确定没出现幻听后干干笑道，“这……你说多久，朕方才有些没听清楚。” 凤无眠：“两年。” 齐文帝：“……”你他娘有病吧！休息两年！你怎么不上天呢？ 但心中再歇斯底里齐文帝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为何要修养如此之久呢？” 凤无眠：“臣之妻怀有身孕，臣要全程陪护。” 齐文帝脸都绿了：“这……”且不说人楚寒烟是不是你的妻，“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因为妻子怀孕便休两年之久，实乃荒天下之 大谬。” 凤无眠：“皇上而今孤家寡人，知道个甚？” 齐文帝：“！！” 齐文帝气得恨不得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道：“休休休，你要休就休，但若朕有些什么难处，能找你么？” 凤无眠蹙眉道：“不是有大皇子？” 齐文帝恨铁不成钢地抱怨：“姜望他为人敦厚老实，委实太纯良软弱了些，缺了血性，守业艰难啊。” “呵呵，缺少血性锻炼便是，把他丢到本王的军中，磨练个一年半载总会有所改变。” 自从猜出自家宝贝就是山海先生后，凤无眠对大皇子是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大皇子都多大的人了，一天天还“先生”长“先生”短的，又不是没断奶的三岁稚童，不丢人么？ 应该让他好好锻炼锻炼，早日独当一面。 齐文帝双眸陡然一亮：“你愿意让他去你军中？” 凤无眠淡淡道：“为何不愿？他是烟儿的学生，勉强也算是本王的半个学生，而且他将来可是大齐的帝王，若在军中并无威望， 如何率领千军万马？如何威震八方魍魉？” 齐文帝真心道：“谢谢。” “不必。”凤无眠摇头，“但其他几位将军并不如同本王这般好说话，若要他们对大皇子真心相助，俯首称臣，皇上还是想想别的 办法吧。” 凤无眠言罢便走，将军中一切事务，情报阁以及其他阁、楼的事务统统交给了尚封熙，为了不把尚封熙累死，凤无眠还非常体 贴地将五到十的凤字护卫也留给他，自己带着凤一、二、三、四和风影去干大事了。 …… 六月。 夏已至。 楚寒烟的肚子已经显怀，楚承曦这小家伙每日最爱的就是和自家娘亲肚子里的小娃娃聊天。 今天在山林里认识了什么新药材，今日又遇到了什么神奇的小动物，吃了什么好吃的果子等等。 听着儿子奶声奶气的絮叨，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眸，楚寒烟只觉得人生如此是再惬意不过的了，什么纷纷扰扰都抛诸脑后，只有 最纯粹和平静的快乐。 当然，京城里的两位偶尔还会来看她，带来各种各样的药材以及滋补之物。 楚寒烟拒绝了好几次，但她一拒绝，两位老男人便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人十分无语，只能就此作罢。 是日，任老六要外出对账，大双和小双一起去帮忙，小公子再次上了山给楚寒烟找新鲜野果子，岱鸢她们进城去准备楚寒烟的 膳食和衣物，留楚寒烟、流苏和老马二人一马在院中纳凉，还有几个临时的婆子、丫鬟。 这些丫鬟婆子们主要是干干粗活，例如准备柴火、浆洗衣物之类的，平日里也不会进入正院。 流苏一边给楚寒烟扇风一边道：“主子，听说里正将我们庄子隔壁的地卖给了别人，那人好似也准备起个别庄呢，都开始动土了 ，风风火火的。” “哦？”楚寒烟眯着眼道，“村子里同意就成，我没意见。”. 第299章 杜小花的小心思 楚寒烟的山庄在这善水村中虽然是大财主，但和这善水村只是相依相存的关系，善水村能把地卖给她，自然也能卖给别人，没 什么好奇怪的。 “主子，您就不好奇那是什么人吗？” “不好奇。”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如果这不是个好相处的怎么办？” “那就等师父回来我们就走。” 一提起魁仙老翁流苏便有些不安：“主子，您说都这么久了，老翁为何还不回来？” “我那几个师伯师叔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放心吧，师父人没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嗯，属下知道了。” “我困了，先歇会……” “好。” 流苏立即闭嘴不言，并尽心尽力给楚寒烟驱蚊扇风，生怕楚寒烟有一点不适。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传来，楚寒烟正睡得迷迷糊糊呢，流苏心里将这敲门人狠狠骂了一遍，小声道：“主子您好好睡，属下去看看。” 就连老马也微微用头拱了拱她的手，似乎在说“我们去看，你继续睡吧”。 楚寒烟朦胧开眼，软软道：“好。” 这一句话，把流苏萌得心肝颤，而今的主子比过去可要柔软多了，看着她就像是看着空中的一朵白云，绵绵的，软软的，可爱 得紧。 “谁啊？”流苏走到院子外，有些凶巴巴的。 粗使丫鬟被流苏吓了一跳，低头道：“流苏姐姐对不起，但有人在庄子外来找东家……我拿不定主意，这才来报的。” “谁？” “杜小花。” “杜小花？”流苏眉头紧蹙，对这个杜小花流苏可没什么好印象，毕竟这种长舌妇没几个人会喜欢，“她来作甚？” “我也不知道，姐姐您去看看？” 将这粗使丫鬟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流苏无奈翻了个白眼，“只此一次，日后有人在东家休息时来访，一律不见知道吗？” “好的，我知道了。” “嗯，退下吧。” 流苏挺起胸膛，抱着手撕绿茶表的心风风火火走到了庄子门口，对杜小花开门见山道：“你怎么来了？” 杜小花抬眸，一下就被眼前的画面惊艳了…… 眼前的女子娇俏可爱，肤白如雪，她虽然穿着侍女的衣物，但那材质和布料，是她一生都不曾见过的奢侈品，更别提女子发髻 上缀着可爱的珠花，朱唇盈润，比山野间的花还要美。 再看看自己身上洗了半旧的长裙，这已是她最好最好的一身裙子了，但和她一比，云泥之别。 不仅如此，她的鞋上还沾着泥土，杜小花恨不得把鞋子完全藏在裙摆下，她挪了挪脚，干干笑道：“流……流苏姑娘好。” 流苏不及岱鸢八面玲珑，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语气不善，杜小花吓得抽了抽，娇软不安的声音响起：“我……我是来见东家的。” 流苏冷哼道：“你以为你是谁，东家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我……我……”杜小花十分窘迫，流苏懒得看她这小白花般柔弱可怜的模样，冷冷道，“所以你找东家到底有什么事？” “这个，这个……”杜小花红着脸从身后拿出一个篮子，递给流苏道，“这里面都是我亲手做的吃食，请东家笑纳。” 流苏蹙眉：“你送这个做什么？” 杜小花垂眸，十分温顺的模样，“东家当初不是救了我家小叔子么？我家穷，无以为报，这些吃食虽然普通，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 流苏双手抱在身前，实话实说道：“不必了。第一，你若真有心报答，为何时隔多日才来？你不提起，我们都忘了我们东家曾救 过你家小叔子呢。第二，东家当时给你小叔子用的药可是价值千两，否则他总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活蹦乱跳的？一点点吃食 就打发了，你想得可真美。” 杜小花的脸好似火一样烧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不，不是的……这只是我的一番心意。” “什么不是的？”流苏挑眉，丝毫不给她留情面，“一番心意？我看有心报答东家的人应该是你家小叔子吧？但你舍不得钱财之类 的，这才率先来了一趟？准备和我们东家来个两清？” 不得不说，流苏这小妮子直率归直率，一双眼睛还是毒辣的，直把杜小花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 杜小花的确没有报答楚寒烟的意思，只是这段时间里自家小叔子白天黑夜嘴里念叨的都是东家，还说要去猎一些可爱机灵的小 动物送给东家，可以陪东家解解闷之类的。 杜小花在家中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小叔子对谁如此看重，心中的酸涩和嫉妒几乎把她淹没，这才趁着小叔子不在家端上吃食来 送楚寒烟，希望能“了结”这一段恩情。 “我……我……”杜小花恼怒得快要落泪，就在此时，一道无奈的女声传来：“好了流苏，那药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收下禹 夫人的好意便是。” 杜小花抬眸，泪眼婆娑间，但见一白衣女子从远处缓缓而来。 她早知道楚寒烟很美，但没想到她会美到让她都词穷，仿佛从空中飘落的一朵天外仙葩，雍容华贵，沁雅怡人，不染丝毫的红 尘凡俗。 看看她身上柔软清凉、说不出材质的精美长裙，流光溢彩，空灵清秀，即使头只简单簪着一支玉簪，也依旧清雅无双，让人望 之便自惭形秽。 流苏嘟嘟嘴：“主子，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让您好好休息么？” 楚寒烟嗔道：“你啊，你这般模样，我怎么休息？” 流苏不满：“可是……”这杜小花没少在人前说主子的坏话！ 她就不懂，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坏心眼的人？ “流苏。”楚寒烟的嗓音隐隐带上凛冽，流苏不敢再造次，只能凶巴巴接过杜小花手中的竹篮，恶声恶气：“我谢谢你啊。” 杜小花手忙脚乱：“不，不用谢的。” 无论如何，这东西也算是送出去了，杜小花心中总算松了口气，这下可以告诉禹城不用再耿耿于怀，更不必觉得欠了东家，因 为他们已经还清了。. 第300章 东家是我们的大恩人 杜小花不想再站在楚寒烟面前，这让她愈发抬不起头来，便道：“那东家，我先告辞了。” 楚寒烟诧异道：“这么着急？禹夫人可要进来坐一坐，喝杯茶？” 杜小花不迭道：“不不不，我就不进去了……” 楚寒烟正想说话，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她抬眸看去，可除了婆娑树荫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奇怪，看错了吗？ “不坐正好，那就不送了。”流苏挑眉道，随即“吧唧”一声关上了庄门，“啊，神清气爽。” 楚寒烟啼笑皆非：“你呀你，你这个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流苏撇嘴道：“才不怕呢，反正我就跟在主子的身后，主子才不会让我吃亏呢，嘿嘿。主子，这一篮子东西怎么办？” 楚寒烟道：“嗯，既然是人家一片好意全，也不能浪费了，晚膳试一试如何？” 流苏瞪眼：“不是吧主子？您还想吃吗？若是岱鸢姐姐和重兰姐姐知道您的想法，一定会……咳咳咳……想方设法阻止您的。您 能收下成全杜小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杜小花不想欠主子的人情，主子已经如了她的意，还想让主子吃这些腌制了不知道多久的山货，哼哼，没门！！ 楚寒烟而今怀有身孕，他们对她是紧张的不得了，吃食安排上是要多讲究有多讲究，恨不得比宫里娘娘还精细。 总而言之，这杜小花的腌货，绝对不能吃！ 楚寒烟轻咳一声：“咳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最近胃口有些淡，总想试点别的，腌制的食品只要不过量，还是能试一 试的。” “那就让岱鸢姐姐给您请一个厨子回来，我们亲自监工看着他做，您再忍一忍。” “好吧……” “主子，不是我小人之心，而是那杜小花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人阴阳怪气还在村子里四处说您坏话，这人口蜜腹剑，不是个好的 。” “我知道，放心吧。” 为了肚子里的小的，楚寒烟只能妥协。 至于杜小花此人，就是有点小女子的心态，不至于大奸大恶。 流苏笑眯眯道：“那杜小花送的东西主子您想怎么处理？” “嗯，给其他人吃吧，别浪费了。” “好。” 流苏高兴了，拎着东西转而就送给了在庄子里帮忙的大婶，大婶连忙道谢，收工后便带着篮子一起走了。 只是大婶刚走出庄子没多远，就遇到了杜小花和一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是丰神俊朗，贵气逼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大婶猜测这就是新在村子里买的地，准备起庄子的那户人家。 杜小花羞答答的和男子说完话，时不时眸光盈动，看得大婶一阵无语，就在大婶准备绕路走的时候，杜小花也看到了大婶。 不仅如此，她还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篮子。 杜小花心中一愣，道：“吴婶子，这篮子……您从哪来的？” 吴婶子看了眼男子，后者对他礼貌颔首，吴婶子也局促回礼，心中暗忖如此英俊的郎君，也难怪杜小花看得只差没流哈喇子。 吴婶子对杜小花道：“这个啊，这个是今天流苏姑娘送给我的，说是村子里的人送东家的，东家不能吃便便宜了我。” “东家？”男子温和一笑，“您是说云落山庄的东家吗？” 吴婶子连忙摆手道：“这位爷，对我说话可别用您，我家汉子只是一泥腿子，我可承担不起，的确是云落山庄的东家，那可是个 大大的好人啊。” 杜小花笑容微微僵硬，道：“这……既然是别人送给东家的，东家又怎么好转送给您呢？” 男子淡淡睨了杜小花一眼，眸中暗含杀气，但是杜小花并未察觉，继续给东家抹黑，“虽然我们送的都是农家品，但东家这么做 ，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吴婶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后来直接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礼数不礼数？这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尽是一些腌菜，而且看起 来都有些时候了，估计是陈年货。东家什么样的身份啊，又怀有身孕，能吃这些嘛？” 杜小花脸色微僵，吴婶子还在责怪她，“哪怕是我们普通农家的人怀了身孕都要吃好的呢，更别说东家，这些吃了可要出事的， 简直不知轻重。我要是东家，我根本收都不会收。东家收下这东西，已经是全了那人的颜面了。吃什么吃的，想都不要想！禹 大家的，你说婶子我说的对不对啊？” 杜小花没料到吴婶子一张嘴竟如此厉害，而且还向着东家，她表情僵滞了，磕磕碰碰道：“这……或许是送东西的人不知道东家 怀有身孕呢？” “那也不能送这样的东西，多寒碜啊，家里是揭不开锅了吗？东家不是把这两年梁有才多收的佃租都还给我们了吗？东家可是我 们的大恩人哪，这点钱都不舍得？” 杜小花脸色通红通红，她低头不停在心中咒骂，许久后才挤出笑容道：“是……是的……您说的对……” 吴婶子冷哼一声，她早就看着杜小花不顺眼了，明明嫁的是哥哥，虽然哥哥已经没了，但也不能天天黏着弟弟啊，不知检点！ 这不，转头又看上了这新来的大爷！ 我呸！ “我等等去抓一只老母鸡送去给东家，东家就是太瘦了，就该多吃点，不说了，婶子我先走了呀。” “婶子慢走。”杜小花侧身让步，心中快恨毒了楚寒烟！ 楚寒烟看这些东西，不收就不收，为何要收了之后转送给别人？哪怕丢了也好啊！为何要这样羞辱她？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了！ 正想着呢，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正是方才和她谈话的男子，她立即做出垂眸欲泣的表情，道：“我……我 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片好心。” 男子颔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将满脸委屈的杜小花晾在原地，大步转身离开。 杜小花：“？？” 她都看起来这么委屈、可怜了，这人咋回事？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啊？. 第301章 小世子亘古第一可爱! “他娘的！” 杜小花本就气得厉害，这一下更是委屈了，她几乎是哭着跑回家中的，其他村民一看便惊了，连忙道：“禹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哭了？” 杜小花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泪唰唰地流。 这农村里的三姑六婆当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这一问不得了，原来是杜小花晓得东家有身孕，一片好意送了些腌菜去，不料 东家转手就将东西送给了别人，还说什么这些腌菜不是她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吃的，说杜小花不知轻重等等。 哇！ 你虽然身份矜贵了些，可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商户家的寡妇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世家小姐、官府妇人不成？ 竟然如此对不住别人的好意，太过分了！！ “啊呸，难怪是个寡妇！如此歹毒！活该！” “可不就是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们农家怀孕的媳妇吃点腌菜怎么了？谁还没吃过腌菜？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吗？” “就是就是……” …… 村子里骂声一片，但楚寒烟他们并不知道。 另一头，那男子飞速回到了云落山庄……一旁的树上，单膝下跪道：“王爷！属下幸不辱命。” 凤无眠抬眸，虽然极力的保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如何，那女的和烟儿说了什么？” 凤四想起那女的就一肚子火，骂骂咧咧道：“楚小姐，哦哦哦，是东家，东家将梁有才这些年来多收的佃租都还给了佃农，那女 的竟然就用一篮子咸菜去感谢，吝啬至极！要不然就不要送，毕竟这么多佃农也不是人人都会去送东西，要送就送些好的，东 家怀有身孕，她送咸菜，这不是欠么？” 楚小姐肚子里面的可是他们的小郡主！ 哪怕楚小姐要吃咸菜，也该是用天山泉水发酵，养在灵玉坛子里的咸菜，一般的咸菜也敢往前凑？那杜小花想屁吃呢！ 凤无眠虽然早已确定楚寒烟就是当初大殿之上的“席佚”，就是那运筹帷幄的“山海先生”，但他还依旧不敢过早的庆幸、欢呼… …他害怕承受第二次的打击。 直到现在他才完全确认，他的孩子还活着。 他们的血脉，还好好活着。 凤无眠几乎失力从树上坠下，多得凤一及时扶了一把，凤一眼眶微红，微微哽咽道：“恭喜王爷。” 其他凤字侍卫这才回神，纷纷道：“恭喜王爷！” “恭喜王爷！” 凤无眠笑着颔首，暗忖这个爹当得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啊。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旧甘之如饴。 看了看落云山庄，凤无眠压制住微微上扬的嘴角，低声道：“庄子那边要加快速度，随便盖一盖就行了。” 凤二点头：“王爷您放心，属下明白的。” 王爷只是想把这个庄子当成跳板来接近王妃，哦，是东家，懂，他们懂，他们都懂！ 正说着话呢，一直负责监视庄子后院的凤三急匆匆来了…… 那模样，和见到鬼没什么差别！ “王爷……王爷……王爷……您您您，您快来啊！！” 凤三这下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拽着自家王爷就往后山进去，吓得凤一、凤二和凤四连忙跟上。 “喂，凤三你怎么了？” “嘘！你们别说话！” 等一行五人抵达目的地后，众人连忙屏住呼吸，静静望着一条绿荫小径。 半晌后，一个光脚的小孩儿骑在一头银白无瑕的巨狼上，缓缓从山野迤逦而来。 和上次藏在树上不同，这次凤无眠的视野非常的清晰…… 一切梦幻得仿若童话！ 若非是童话，世上怎有如此美好的一幕呢？ 夕阳余晖之下，小孩儿兜着一把红红艳艳的野果，晃动着白嫩嫩的小脚丫，惬意眯眼感受清风，那精致漂亮的五官就是神明精 心雕琢的艺术品。 但他远比艺术品更动人心弦，只因他身上那种无忧天真和生动明媚。 他们从绿意缤纷中走来，像是心中最柔软的光，最清澈的泉，最优美的诗，最动人的童谣…… 小人儿还时不时还薅一薅银狼的狼毫，脆生生道：“银风你能不能走快点呀，等等果子被太阳晒得不好吃啦！” 这头成年的恐怖巨兽脾气好得难以置信，它宛如包容孩童顽皮的父母，发出温柔的“咕噜”声，似乎在说，“别闹了，已经很快了 哦，等等要掉下去了呀”。 小人儿清脆大笑，小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一双凤眸愈发澄亮：“那好吧，你说娘亲会喜欢今天的果果吗？” 兜兜里有果果的小公子，得意的就像是一直骄傲的小王子！ 今天他也能给娘亲带来果果呢，真棒呀！ “嗷呜～”会喜欢的呀～ “咯咯咯～” 小公子凤眸微微弯起，拿起一颗喂给银狼：“银风你也吃。” 银狼吃了一颗，艰难吞了进去，酸得很合你甩了甩尾巴，低低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混合着小孩儿的笑声，带着人间夏日的盎 然和微燥，慢慢走入另一片绿意中，最终消失在凤无眠几人的视野之中。 啊啊啊啊…… 凤字头护卫们浑身的鲜血都要沸腾了！！ 太！可！爱！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们小世子亘古第一可爱！！ 几个护卫们甚至不由自主去找自己的兜兜里也没有糖，想一股脑全部塞给小世子啊！！ 许久后，激动若狂的凤三才想起还没和同伴们沟通讯息呢，他一把抓住自家首领：“首领！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凤一点头，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心中更是涌动着奇异的感受。 那是他们王爷的血脉，是他们王爷的孩子…… 和王爷生的一模一样，却纯粹又美好的新生命！ 凤一这一刻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那个小孩儿！ “王爷……这就是小世子吗？” “对，是他。” 凤无眠轻轻点头，垂在云袖下的手轻轻颤抖着，可略显哽咽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潮涌。 他的孩子…… 终于再次相见了，他的孩子！. 第302章 身上带着凶煞 他那可怜的孩子，在经历了人生无数的苦难和折磨后，依旧向阳而生，纯真善良。 感谢楚寒烟，将他带到这个世上，教他正直机敏、磊落光明。 感谢楚寒烟，没有将仇恨、偏执和怨念根植在他的灵魂中。 谢谢你，楚寒烟…… 谢谢…… “不行了，我都要哭了！”凤四哇得一声拽着凤二，后者也红润了眼眶，心中的悸动无法用言语描述。 还是凤一比较沉着，他道：“好了，收收你们的情绪。” “是。” “是！” 凤三又道：“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小世子就是当时的小孩儿，那楚小姐不就是凤九了？” 凤三突然脸色一变，愣愣道，“既然楚小姐就是凤九，那她可真能忍耐啊，我们相处这么，她愣是什么都不说！好一个凤九！” “嘘……” 凤一示意凤三安静，毕竟自家王爷而今的心情可不美丽。 凤三得令，立即安静如鸡。 差点忘了，他们算什么，被凤九愚弄得最苦逼的……可是他们的王爷啊！ 剪指就是一条没有尊严的咸鱼，被楚寒烟翻来覆去的愚弄。 凤无眠冷冷睨了众人一眼道：“别这么多废话，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去正式拜访。” “王爷，您还敢上门啊？”凤三对自家王爷的勇气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凤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哦，楚寒烟虐他千百遍，他待楚寒烟如初恋啊！ 牛逼！ 凤无眠冷哼道：“以她的谋略和智慧，你们觉得玩别的能玩得过她？” 众人：“……” 当然玩不过！您当初不是差点被她玩死了么？ 凤无眠倒是不觉得羞愧，坦荡荡道：“所以能打动她的，只有真诚。” 众人：“……” 好有道理，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而且本王的两个孩子都在她身边，本王不应当理所当然的也在她身边吗？” 众人：“对，王爷您说得对！”您是真正的勇士啊！！ …… “娘亲！我回来啦！” 小公子从银风的背上跳下，“哒哒哒”跑到楚寒烟身边，一股脑将兜兜里的果果全部给楚寒烟。 红红艳艳的果子躺在楚寒烟的掌心，特别好看，她笑着道谢，在他可爱的脸颊吻了吻，又听小公子神秘兮兮道：“娘亲，今天感 觉有人在监视我，就在山庄附近。” “哦？”楚寒烟心中一紧，“你看到了？” 小公子摇头道：“我没有看到，是银风看到的！” 银风：“嗷呜！” 楚寒烟眉头紧锁道：“流苏，你去四周勘察一下，注意安全。” “是。” 流苏也有些懊恼，有人在山庄附近出没她却没察觉，是她失职了。 可她的武功并不高强，如果冥痕在就好了，什么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 流苏离开后楚寒烟抓着小家伙和银狼给他们洗了澡，笑道：“你怕吗？有人监控你。” “不怕哦。” “为什么呢？” “我感觉他们并无恶意呀。” 或许这就是小孩儿，永远用最善良的眼光来看待他人。 拽着一人一狼擦拭干，楚寒烟道：“明天别出门了，好嘛？” “娘亲和妹妹不吃果果了吗？” “没事的，乖。” “那好吧。” 流苏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自然是什么多没发现。 是夜，将小公子哄睡后楚寒烟才等回了任老六和岱鸢、重兰，只是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楚寒烟蹙眉，低声道：“你们怎么了？” 众人都不敢让楚寒烟担心，便道：“没什么，只是遇到一点小事。” 楚寒烟点头：“售卖囤积粮食一事，可曾谈妥当了？” 梁有才收了重租，三年的粮食早已将粮仓堆满了，但若将粮食依样还给佃农也是不妥，毕竟留下的都是陈年的谷子，所以楚寒 烟让岱鸢折算了钱财给各位佃农们。 但问题又来了，那便是这些粮食堆在谷仓中也是浪费，故而任老六要将屯粮售给当地的粮商，由他们来处理。 任老六尴尬道：“这……价格还没谈拢。” “怎么没谈拢？”楚寒烟诧异道，“我们给出的价格很公道啊，不是吗？” 任老六低头，满脸的愧疚：“可对方还要再压低五成，而且十分强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今天任老六是以云落山庄的管事 出去和粮商谈判的，没有“东方商盟”的光环在，那粮商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任老六在商道里那可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多久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了？ 气得他差点当场骂人！ 楚寒烟笑了：“为何？” 任老六不言，楚寒烟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他，许久后任老六承受不住主子的目光，低头道：“那人说，这些粮食都是不干净 的，他们愿意买已经是仁至义尽，这价钱已经很高了。” “呵呵……”这就有意思了，还有人嫌弃粮食和钱财不干净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们不知道从何处听了流言蜚语，说您身上带着凶煞，还会操控野兽，只要和您接触过都会死于非命，梁有才被野 兽咬死就是最好的例子，就连前任县令被罢黜抄家也和您脱不了干系。” 楚寒烟忍不住笑了：“某种程度而言，的确和我脱不了干系啊。” 众人：“……”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重兰道：“主子，那粮食还卖吗？” 楚寒烟笑笑：“那就不卖了，将粮仓加固一下注意防潮，还有庄子附近的防洪措施，毕竟很快就是雨季了。对了，顺便将村子里 的防洪设备也准备一下吧，这里毕竟是河道附近，有备无患，我前几日外出散步，发现此处河堤老化、河道许久不曾清污、河 床抬高，不利于防汛。” “主子。”一直沉默的岱鸢开口，“梁有才剥削佃农，您为这善水村的人做了这么多好事，他们不感谢您还被几个长舌妇挑唆污蔑 您，不就是因为您心善好欺负吗？主子，您又何必再管他们？这些人不会感恩的。” “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爹爹和齐老爷。此处乃京畿重地，马虎不得。”. 第303章 狗狗祟祟凤无眠 事关天下百姓，任老六等人也没意见，但流苏还是不服气，她道：“那要不要属下去教训一下那群长舌妇们？” 楚寒烟摇头：“不必，雨季将至，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必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对于主子这神仙一样半隐的性子众人是没办法了，但主子说不计较，他们也只能如此了。 …… 提起雨季和防汛，这是楚寒烟作为山海先生是也格外看中的要务，于是乎楚寒烟便决定亲自视察一下四周的防汛设施。她又想 起沈绥远被皇上调到了这开平县，索性连夜给他去了一封信。 翌日，楚寒烟起了个大早，用了早膳后和小公子道别，换上一袭清雅的长裙出门了。 这可打断了凤无眠的计划，毕竟他准备今日上门拜访的！ 既然计划发生了变化，凤无眠只能暗搓搓尾随楚寒烟，那时不时闪躲的姿态，看得几位凤字护卫无限心酸。 他们好端端的王爷，为什么变成了这般见不得光的模样？说出来都是泪…… 另一头的沈绥远没想到自己还有收到那个人信笺的一天！ 他几乎是放下手中所有工作，不顾一切准时赴约，然而等他依时赶到约定地点后，并未看到自己无限憧憬崇拜的人，河岸之上 只有一袭戴着面纱，纤细柔美的身影。 沈绥远没靠近，四处打量寻找自己的目标，但这里除了这女子之外竟再无他人了？ “奇怪……”沈绥远轻轻喃喃，他和山海先生虽不曾见过面，但是先生的学识、才华、品格等等，无不让他钦佩，所以如此品行 高洁之人说了会来，就绝不会无缘无故爽约。 就在此时，远方的女子似乎发现了他，还对他轻轻招了招手。 这一招手不得了，凤无眠周身散发出的冷气凛冽得几乎将凤一等人都冻伤！ “沈绥远为何在此？” “这……王爷您忘了，沈绥远去淮南王身边卧底并提供消息就是山海先生的意思。” “喀拉！” 凤无眠一个没忍住，把身边半人粗的树干给揪掉了一块，“呵呵，怎么，他还想来报恩不成？本王甚是感动呢。” 凤一等人：“……”不敢动，不敢动。 沈绥看到楚寒烟招手，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去，正待开口，一眼就看到了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位夫人好，在下约了山海先生在此处等候，不知道他人在何处呢？” 楚寒烟不回答沈绥远的问题，只是笑眯眯道：“沈大人，许久不见了，您是愈发沉稳大气了。” 沈绥远又是一怔，他蹙眉向后退了两步道就：“夫人是……” 楚寒烟解开脸上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沈绥远盯着看了半晌，惊呼道：“楚寒？” 对于这个小少年沈绥远可谓是印象深刻，无论是他当初义无反顾的跳河救人，还是他的灵动和狡黠，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位女子 ？ 遥遥看去，柳堤之上二人“深情对望”，男子俊朗挺拔，女子柔美清丽，四周绿意如茵，风景如画，真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感叹一 句，好一对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个屁咧！！ 暗中的凤无眠眼里都要冒火了，“给皇上去信，说沈绥远不适合做这开平县县令，他还是更适合继续留在乡宁县。” 凤一等人：“……”都说女子善妒，但他们看来女子之妒根本不及男子万分之一！ 瞅瞅他们王爷，将妒夫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凤无眠咬牙：“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凤一：“这……要不我们再靠近点？” “嗯。” 就在凤无眠一行人“狗狗祟祟”接近时，沈绥远也整理明白了当前的局面，道：“下官应该称呼您丞相千金还是山海夫人？” 楚寒烟眉梢一挑：“无需如此多礼，唤我的名字即可。” 沈绥远再次追问：“先生呢？他约我至此，定然有要事。” 楚寒烟说谎不打草稿：“哦，的确有要事，但是我有事，他不过帮我传达一二。” “胡闹。”沈绥远有些不悦，“下官新上任至开平县，每日里忙得脚不点地，您这是……这是……哎，那下官先行告辞了。” 凤无眠听到沈绥远的言论，脸顿时就黑了！ 区区沈绥远竟敢下他家王妃的颜面，不想活了？ 沈绥远转身便走，楚寒烟冷喝道：“站住。” 沈绥远脚步不停，凤无眠正待出手，突见楚寒烟隔空掷出银针，“咻”得一声封锁了沈绥远的穴位，后者立即以一个怪异的姿势 停顿在了原地。 凤无眠：“……” 凤一等人：“……” 果然，楚寒烟（凤九）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脾气并不会因为怀孕而改变，好像还愈演愈烈了呢。 沈绥远气急败坏道：“楚小姐，您这是作甚？” 楚寒烟慢慢走到沈绥远面前，冷冷道：“怎么，山海先生找你你就有空，本小姐说有要事你就听都不听对吗？从前本小姐不懂， 而今本小姐总算明白了当年皇上为何要将你发配边疆？” 沈绥远：“……” 楚寒烟不悦道：“身为县令，你紧系百姓之祸福，该通民意、知民心、听民论，怎么，本小姐作为本县的纳税大户，就因为我是 个女子，就连跟你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哪怕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山海先生只是楚寒，你也会细心倾听一二吧？如此目中无 人、眼高于顶，如何能脚踏实地为国为民为百姓？” 凤无眠握拳：“！！”对！骂得好！他不是个好人！骂他！！ 沈绥远有些愧疚，这的确是他的根深蒂固的毛病，皇上当初将他发配边疆就是想砥砺他几年，而后在山海先生的帮助下他再次 入了圣上的眼，回到了京畿重地，没想到不知不觉之中，他又故态萌发了。 “抱歉，楚小姐。”沈绥远真心实意道，“还请您畅所欲言？” 楚寒烟冷冷问：“不逃跑了？” 沈绥远脸颊通红：“不跑了。”. 第304章 楚寒烟的建议 楚寒烟拔掉沈绥远穴位上的银针淡淡道：“那还请沈大人随我来吧。” “是。” 沈绥远立即紧随楚寒烟而上，走着走着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等，怎么自己在楚寒烟一女子面前竟也这般没有气势？ 这……有些丢脸啊。 但望着楚寒烟的背影，沈绥远哪怕再不满也不敢吱声，毕竟眼前的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武艺高强，又是山海先生曾经看上的 人，是能写出那篇警世骈文的才女，更是传世大家逍遥散人！ 除了乖乖听话，他还能怎样？ 凤无眠对沈绥远的识趣有些不爽，立即示意其他人一并跟上。 “沈大人请看。” 楚寒烟突然开口，随着她指向之处，沈绥远看到了一片忙碌而又繁荣的劳动景象，楚寒烟问：“沈大人可曾看出什么问题？” 沈绥远道：“这……百姓耕种劳作，并没问题啊。” 楚寒烟眯眼道：“沈大人，百姓们在湖泊、河流的滩涂地带围垦造田由来已久，这种行为是官府都无法阻止的。随着围湖造田越 多，河堤越修越高，假以时日暴雨来临，万一河堤失守，那奔涌的河水将会把一切都带走，历史上一次次的大洪水已经给了人 们无数血的教训。” “这……下官自是明白的。” “不，沈大人，您不明白。雨季将至，沈大人新官上任，本小姐知道沈大人或许很忙碌，但百忙之中大人也该赶在雨季之前查一 查这河堤的质量？还有，沿途都有百姓引水灌田，雨季来临之后，这些全部都是隐患。” 沈绥远虽然目中无人，却也不是个蠢的，否则也不可能出色的完成在淮南王身边的“卧底”任务。 楚寒烟这么一提，沈绥远惊出了一身冷汗，再联想到开平县的上任县官，顿感头痛欲裂！ 朝廷每年都会出钱巩固河堤，但那么一个贪得无厌、中饱私囊的家伙，会对修河堤的巨款视而不见吗？ 不，这里面层层剥夺，只怕是真正落到实地的款项少之又少。 而今这河堤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暗涌？ 沈绥远摆正姿态，恭敬道：“多谢楚小姐提醒！” “不用。”楚寒烟抬眸看向眼前缓缓流淌的壮阔河流，大大方方道：“我们大齐水域广布，正是因为有它们，大齐的经济和农业才 会如此繁荣灿烂，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河能带来肥沃的土壤和良田，同样也能摧毁一切。而本小姐提醒您也不是处于什 么大义，只是纯粹因为本小姐的庄子就在不远处罢了。” 沈绥远错愕道：“您的庄子在这里？” 楚寒烟颔首：“对啊。” 沈绥远恍然大悟道：“难道您就是云落山庄的东家？” “是我呀。” 这云落山庄东家的“风光事迹”沈绥远也听说了不少，没想到那竟然是楚寒烟的产业。 沈绥远想起最近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小心翼翼道：“楚小姐，您是否真的养了一匹野兽？” 楚寒烟笑道：“不是野兽，是一匹优雅高贵的银狼。” 沈绥远：“……”狼他妈不就是野兽吗？ 沈绥远有点头疼，建议道：“若是如此，还请楚小姐您就好好约束它，毕竟您山庄中的血案众人还记忆犹新，若是让银狼出去… …万一引起百姓恐慌就不好了。” “放心吧，银风平日只在后山和庄子里活动，不会出去的。”楚寒烟语气隐隐有些自家孩子好棒棒的骄傲感，“它聪明机灵且血统 高贵，连皇……咳咳，黄老爷都十分喜欢它，给了它特殊的待遇。它不喜欢和不熟的人玩，更不允许他人无缘无故的靠近，放 心吧。” 沈绥远：“？？”一匹狼有什么好高贵的？说得跟皇家贵族一般？ “那下官就放心了。”沈绥远笑道，眸光依旧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寒烟道，“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楚小姐，这善水村的百姓对您可是有什么误解？” “没什么，从前那霸占了我财产的恶奴养的几个小妾在四处招摇罢了。” 楚寒烟将小妾死皮赖脸要留在山庄却被她拒绝的事情一一说明，沈绥远听罢脸色微沉，冷冷道：“依照大齐法律，那她们也是贱 籍了，楚小姐为何不将她们处理了？” 楚寒烟摇摇头：“只是几个可怜人罢了，何必将她们逼向死地？” 沈绥远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他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听了都有些生气，楚寒烟却如此包容？ 这一刻，眼前的女子和乡宁县那个纯粹明媚的少年郎重合在了一起，豁达疏阔，清风朗朗。 他们两果真是同一人啊！ “楚小姐大善。” 楚寒烟揶揄道：“沈大人，您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您自己，若百姓们在知道您要堵了他们引水的渠道，免不了一顿咒骂，怕 是祖宗十八代都不能幸免。” 沈绥远听罢哭笑不得，连连拱手道：“是下官错了，楚小姐海涵。” 两人的关系从最初的剑拔弩张眨眼就变得和睦融融，凤一等人都不得不对楚寒烟竖起大拇指！ 说实话，虽然楚寒烟爱动手，但显然嘴皮子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啊！ 再看看他们王爷，脸更黑了……活脱脱被人戴了绿帽子一般。 楚寒烟和沈绥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善水村的范畴，只是人们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因为远处有人在打架。 女人尖锐的哭声和喊声夹杂在一起，撕心裂肺，战况十分激烈。 “别打了！你们快住手啊！” “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啊？” “快住手啊，别打了！” 沈绥远乃县令，当然不能对聚众斗殴坐视不理，他对楚寒烟说了句“抱歉”便立即赶了过去，楚寒烟眨眨眼，也决定上去凑凑热 闹。 一边靠近一边抚摸着小腹小声嘀咕：“宝贝你别看别听啊，娘亲只是有点好奇，打架是不对的，知道吗？你先睡一会～乖～” 隐藏起息护着楚寒烟的凤无眠听罢，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这小女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第305章 吴婶子大战小白花 楚寒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因为人群中和几个女子揪打在一起的胖大婶，不正是在云落山庄帮工的吴婶子么？ 楚寒烟记得这吴婶子，性格爽朗、干活利索，不是个容易和他人起冲突的，又怎会无缘无故和别人打起来呢？ 再一看那被吴婶子按在地上摩擦的几人，嘿，原来也是老熟人，正是杜小花和梁有才的那几个小妾。 “荒唐！荒唐！快把她们来开！”匆匆而来的里正气得脸颊通红，村子里的男人们很快便冲了上去将几个婆娘分开。 吴婶子干了一辈子庄稼活，手劲大、力道狠，杜小花她们虽然加一起有六个人，可杜小花柔弱，另外几个小妾也被梁有才养得 矜贵，故而吴婶子以寡敌众也愣是打出了万夫莫开的气势，把这些个娇滴滴的女人们收拾得哭唧唧的。 里正也晓得吴婶子是个公允人，无言无辜断不会发火打人，便道：“吴婶子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何必逞 凶斗狠至此？” “我呸！”吴婶子一口吐沫吐到杜小花脸上，恶狠狠骂道，“谁和她们这些贱蹄子一个村子？天天他娘的胡说八道，也不怕口舌生 疮、脚底流脓生孩子没屁眼吗？呸！下流贱格！” 吴婶子这骂得那叫一个彪悍！ 连楚寒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捂着小腹怕不良胎教，更别说是被口水吐得正着的杜小花了。 她一边擦拭脸上恶心巴拉的液体，一边睁着无辜的凤眸儿，眼泪一滴滴往下坠，再加上脸颊微微红肿，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叫 在场的男人们好生心疼，纷纷开口劝说。 “婶儿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您消消火，消消火。” “对啊，禹大家的可从来都是个好的，温温柔柔从不与人起冲突，您这不是欺负人么？” “我欺负人？”吴婶子都要气笑了，犀利的目光一扫，男人们心肝都颤了颤。 但还是有人硬着头皮道：“婶儿，大家心平气和的坐下谈一谈不好吗？何必拳脚相向？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 吴婶子冷笑一声道：“你们自己问问她，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我没说什么……”杜小花战战兢兢道，嗓音真真娇媚、害怕，惹得人们保护欲大涨！ 杜小花身边满脸抓痕的女子双手叉腰，泼妇骂街般道：“就是！人禹大家的说什么呢？人家说的都是事实！难道东家没有把她送 给她的东西转送给你吗？虽然只是腌菜，但这他娘的不是瞧不起我们庄家人又是什么？ 再说，禹大家的能给她送腌菜已经是发了菩萨心肠了，那种恶毒的女人，全家都被她克得死光光，谁他娘的还敢靠近她啊！活 该！” 吴婶子气得浑身一颤一颤的，指着这些人破口大骂：“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若不是东家，你们现在还在梁永才的压榨之下呢！东 家还把这些年梁有才多收的钱全部都还给了你们了，这难道就值一碟子腌菜吗？况且东家还怀有身孕，不吃你的腌菜怎么了？ 他娘的没当场丢掉都是给你面子了！” 那女人眼神闪了闪，满脸厌恶道：“多的钱财还给我们也是应该的！谁让她管理奴才不利！她才该赔偿我们的损失呢！” 其他女人立即高声附和：“就是就是！” “没错，把多收的佃租还给我们是应该的！” “应该的！” “她不吃杜小花送的腌菜就是目中无人！” “就是瞧不起我们庄稼人！” “没错！就是瞧不起我们！如果瞧得起，吃点腌菜怎么了？她怀的难道还是龙子凤女不成？吃点腌菜难道还糟蹋她了？” “呵呵，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区区一个商家寡妇罢了。” 吴婶子纵横善水村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哪怕她能言善辩也抵不过她们有意抹黑，颠倒是非，而今吴 婶子她只能气急败坏地撸起袖子，“让你们胡说八道，看老娘我撕烂你们的嘴！” 吴婶子吼罢，又冲上去和众人打作一团。 楚寒烟看着凶巴巴的吴婶子，心中又是焦虑又是惊讶，她没料到这朴实的村妇会对她如此真诚。 因为不懂别的方法，就用最原始的法子保护她。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那几个侍妾的话也越说越难听：“你是东家的走狗不成？” “就是！呕！” “一点为人的尊严都没有！” “她给你点钱，你就能跪下给她舔脚趾缝？” 吴婶子激得眼睛都红了，下手也愈发的狠：“你们知道个屁！”东家平易近人，为人和善，见她腰不好还亲手替她扎针推拿，也 不嫌弃她的身份。 在吴婶子的心里，东家就是菩萨心肠可嘴皮子笨，做了再多别人也不知道，凭白被这么一群家伙污蔑，急死她了啊。 男人们上前阻挡吴婶子，现场乱作一团，杜小花“嘤嘤嘤”哭得更大声，就在此时，一道凛冽怒喝传来：“都住手！” 里正焦头烂额地回头，一眼就认出了那脸色阴沉的男人，顿时大骇，他急急忙忙下跪道：“县令大人？小人善水村里正许万捷， 参见县令大人。” 梁有才一案后，里正曾去县城里见过这位新来的县太爷，对他印象非常深刻。 他威严、年轻、英俊，果断且睿智，从前那贪婪无厌的县令甚至还比不上新任县太爷的一根头发丝！ 只是……县令大人为何突然来到了他们善水村？还让他看到了村子里如此荒谬、粗鄙的一幕，他简直老脸都要丢尽了。 里正一跪，其他人也回归神来纷纷跟着下跪，瑟瑟发抖不敢造次，连吴婶子也哑了火。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绥远厉声道，“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否则按做假证处理！你，那个头戴绢花的，从你开始。 ” 他也没错过方才这女人满脸恶毒的模样，定是楚寒烟所说的梁有才的小妾之一。. 第306章 东家发威 梁有才这侍妾的心理素质不行，被沈绥远这么一吓，什么都扛不住，立即脱口而出：“是……是杜小花，杜小花说她晓得东家 有身孕，一片好意送了些腌菜去，不料东家转手就将腌菜送给了吴婶子，还说什么这些腌菜不是她这种身份高贵的人吃的，骂 杜小花不知轻重等等。我们农家人也是人，哪个不是娘生父母养的？我们气不过，这就和吴婶子吵了起来，然后就动手了。” 吴婶子要反驳，被沈绥远一个眼神压了下去，他道：“这人说的对么，杜小花。” 杜小花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吴婶子：“你放屁！东家根本没说过这样的话，因为东西是流苏姑娘送我的！你不要污蔑东家！” 梁有才的侍妾冷哼：“流苏的意思难道就是东家的意思？她就是瞧不起我们，否则为什么不吃杜小花送的东西？她以为她是谁？ ” “你们血口喷人！” “狗屁！” 沈绥远怒喝：“都安静！！” 随后他看向楚寒烟，沉声道：“您怎么说？” 您？ 沈绥远在跟谁说您？ 村民们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此时全部跪伏在地，如此一来从远处缓缓走来的楚寒烟便显得格外惹眼。 衣袂翩跹，气质清雅，清贵纤尘，哪怕带着面纱也难掩那倾城绝世的美，长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善水村村民一下就看到了这天 仙一般的人儿，无不嗔目结舌，许久后才有人结结巴巴道：“这、这是谁？” 吴婶子骄傲道：“这是谁，这就是东家呀！” “什么？她就是东家！！” “天啊！她就是东家？不是说……”她就是恶鬼化身的吗？ 这……和众人印象之中蛇蝎心肠、克夫克亲宛若修罗一般的形象天差地别啊！ 杜小花这才惊觉楚寒烟竟然在场，她脑子“轰”得空白一片，顿感手忙脚乱、心虚异常。 完了完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东家到底听到了多少？ 其他尽情抹黑楚寒烟的侍妾们也懵了，纷纷将脑袋垂在地上，哼都不敢哼一声。 楚寒烟莞尔一笑，清越的嗓音宛若泉水淙淙，道：“回禀县令大人，草民没什么话好说，因为草民也没想到她们还挺有自知之明 ，没错，草民就是瞧不起她们。” 楚寒烟的话如同一巴掌，毫不留情地、干脆利落地落在杜小花还有几个侍妾的脸上，叫她们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可楚寒烟有钱有权，她们哪里敢好像骂吴婶子一样骂她，只能绞尽脑汁、据理力争。 “我们也是人啊，您为什么要说如此伤人的话……” “就是，我们是佃农就没尊严了吗？” “您不过是出生好一点加了一个好丈夫而已，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这六个女子长得都还不错，如此哀哀怨怨、可怜兮兮的，当真还有两分意思。 “呵呵，”楚寒烟没兴趣看她们演苦情戏，抬手道，“打住，本东家说的是瞧不起你们几个，可不是瞧不起其他佃农和村民。佃农 用自己的汗水和劳力养活自己、养活家人，本东家为何瞧不起？至于你们几个，摆弄是非、满口胡言、不知感恩、狼心狗肺， 本东家何止瞧不起，本东家还要你们付出该付的代价。” 这一刻，楚寒烟身上的气势比县令大人还骇人，几人被她锐利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县令大人就在这里，轮不到你胡来！” “没错！你别想用阴邪的法子对付我们！” “青天大老爷在呢！” 楚寒烟优雅翻了个白眼，缓缓踱步走到几人身边，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道：“县令大人，按照大齐律法，梁有才是草民买来的死契 奴才，而这几位是梁有才的小妾，那么她们是否同样属于草民？” “是。” “那她们辱骂主子，四处造谣，证据确凿，那草民要将她们打杀也好、卖发也好，是否都是草民的自由？” “是。” 那头戴绢花的女子惊恐抬头：“我……我们没有造谣！也没有骂你！” “是么？”楚寒烟，“你把你告诉大人的证词重复一遍？” 绢花女子战战兢兢重复了一次，楚寒烟笑眯眯道：“杜小花呀，你难道没告诉她们，你那一筐子腌菜换了本东家价值千金的灵药 么？” 几个侍妾傻眼了，卷花女子一把拉住杜小花：“什么灵药？什么灵药？你换了灵药？” 杜小花哪里知道该怎么回答，绢花女子晃动地更大力了，如同一个疯婆子，“你说话呀，到底是什么灵药？你怎么不说话？” “你快点解释啊，根本没有什么灵药，对吗？” “什么灵药？”楚寒烟挑眸看向远处急急而来的男人，道，“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禹城的佃田距离村子很远，等人们将消息带给他后，哪怕他飞速赶回来也还是耗了些时候。 还没靠近，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优雅清丽的身影，心跳都快了些许，他急忙擦拭脸上的汗水，耳廓通红通红，等没这么狼狈了才 拱手道：“东家！里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家大嫂为何和吴婶子打起来了？” 里正大喝：“县令大人在此呢！你慌慌张张作甚？” “啊？”禹城大吃一惊，又连忙跪拜县令，楚寒烟开门见山道：“禹城，本东家问你，你的腿伤可是本东家治愈的？” 禹城怔了怔，道：“是的，多亏了东家您，不仅从梁有才的打手下救了小人一命，还治好了小人的腿。” 禹城这么一说，善水村的人才晓得原来禹城那被判了死刑的腿原来是东家治好的！ “天啊！东家还是个大夫？医术还十分了得？” “嘘，别说话！” 且听楚寒烟又道：“那你可知那治愈你的药物十分名贵？” “自然是知道的，否则小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痊愈，还没有留下一点后遗症呢？东家给小人的，是极好极好的灵药。” 禹城说着，语气都隐隐激动起来，看着楚寒烟的眼神更是灼灼放光。. 第307章 楚寒烟立威! 对于禹城毫不掩饰的炙热眼神，楚寒烟没察觉出什么，可同样身为男人的凤无眠却看出来了！ 好啊！ 一个犄角嘎达里的农夫，哪来的胆子觊觎他的王妃？ 反了反了！反了啊！！ 望着背影熊熊冒火的王爷，凤字护卫们愈发安静如鸡，生怕触碰自家王爷的霉头。 “那好。”楚寒烟满意颔首，暗忖这禹城还算老实，又道，“本东家可曾向你要证金和药费？” “当然不曾。” “既是不曾，那你为何要让你的嫂子用几碟腌菜来支付证金和药费？这就算了，本东家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这腌菜我收了就收 了，免得伤了你们的自尊叫你们耿耿于怀。但本东家怀有身孕，这些腌制之物最好少吃，家中几个丫鬟也不喜欢，秉着不浪费 的心将腌菜送给吴婶子，怎就成了瞧不起你们了？怎么？用千金灵药换几碟子腌菜，你们还有理了？” 禹城哪里知道自家嫂子竟然干了这么过分的事情，顿时羞得脸颊通红，慌乱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小人、小人……我、我从来 没让嫂子去用腌菜还您的恩情，那不是狼心狗肺吗？” “呵呵……”楚寒烟轻轻拂过鬓角的，幽幽道，“原来你们也晓得自己狼心狗肺？得了便宜还卖乖，啧啧，本东家心善不发火，你 们就当本东家但真没脾气？梁有才如此恶徒本东家都能说收拾就收拾，还收拾不了你们？” 在场所有人都是惴惴不安，东家看似骂禹城，但事实上骂的是他们在场每一个嚼舌根的人。 他们的确是看在东家不和他们计较、心软的份上才胡说八道的，若东家当真比梁有才还恶，他们定然屁都不敢放一个。 禹城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不断解释道：“不是的，东家，我真的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啊……东家，您一定要 相信我……” 楚寒烟没再看禹城，仿佛在她眼里他渺小得不存在，对沈绥远道：“大人，这腌菜既是草民用千金药材换的，那就不存在杜小花 知道草民有身孕，一片好意赠送腌菜之事。草民也不可能转手将腌菜送给吴婶子，更不可能自诩身份高贵骂杜小花、骂农家人 瞧不起这善水村的村民。这几个女子说的，都是诽谤污蔑。这写个长舌妇搬弄是非、欺主祸主证据确凿，是否可以依法处理， 卖发了？” 沈绥远：“当然。” 几个女子吓得当场尖叫：“不！我们不知道杜小花说谎啊！这一切都是杜小花说的！是她所说的！我们只是替她打抱不平！” 杜小花疯狂否认：“我没说这样的话，我只是看到那腌菜又出现在了吴婶子的手上，所以有些疑惑和伤心罢了，我从来没有说过 东家看不起我们善水村的村民，这一切都是她们几个意淫的，是她们以讹传讹，不管我的事啊。 不信你们问吴婶子，吴婶子，我当初看到您是不是什么都没说？哦哦哦，对了，当时还有人证在呢，就是新庄子里的爷！不信 你们可以去找那位爷对证！” 吴婶子倒是个公道人：“对，当时杜小花什么都没说。” 那绢花女子睚眦欲裂：“杜小花！你要死啊！！” “杜小花，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 “东家，您相信我们，这些话真的是杜小花说的啊！她添油加醋骂您，可凶悍了！” “东家！”杜小花将楚楚可怜道，“东家，这些话我没有说过，真的没有……” “娘希匹，老子撕烂你这张嘴！” “啊……” 眨眼间，杜小花又和几个侍妾打了起来，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原本还觉得几个女子柔弱无依、甚是可怜的男子们也噤若寒蝉了…… 什么柔弱，一个二个，全他娘的是母老虎！ “都给本官住手！再打抓起来打二十大板再说！”沈绥远从未见过这般泼妇，愈发明白了为何楚寒烟不想跟她们计较，若不是她 们非要撞到她的面前，她定然又是一笑泯之。 像楚寒烟这等聪睿、豁达之女子，太罕有了。 几个女人顿时不敢吱声了，都可怜巴巴看着楚寒烟，后者淡笑着对那几个侍妾道：“哦，杜小花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本东家都不 在乎，因为你们犯了逆主之罪是不争的事实，劳烦县令大人找个好出去把她们卖发了，至于卖了她们几个人的钱银，就全部捐 给开平县巩固堤坝吧。也算是她们对父老乡亲的最后一点心意了。” 沈绥远满头黑线，还是点头道：“那就多谢东家慷慨了。” “至于这杜小花，她又不是本东家的奴仆，说什么做什么，本东家也管不了，便就此作罢吧。” “好。” 听到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杜小花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软软瘫倒在地。 然而其他几个侍妾自然没这好运气，她们歇斯底里大喊：“东家！你要相信我们！这一切真的是杜小花所说！我们没有撒谎！” “杜小花，你这个贱人，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们？” “杜小花！贱人！” 几个女子骂得什么形象都不顾了，楚寒烟的表情始终风轻云淡，落在不远处的凤字护卫们眼里，叫他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山海先生就是山海先生，杀人于无形啊！ 杜小花和这些侍妾们原本处于统一战线，若她们统一口径要定她们的罪恐怕有些难。 所以王妃先给杜小花递了一个梯子，说那腌菜是“证金”，那么就能把自己从造谣的人里面摘出去，剩下造谣的就是几个妾侍了 。 杜小花这人贪生怕死，当然会第一时间撇清自己的关系，果不其然，造谣的恶人就从她变成了几个侍妾了。 楚寒烟和杜小花没关系，杜小花造谣，大不了就是世人唾骂、责备，但那几个侍妾可是楚寒烟的奴隶，她们造谣楚寒烟可是会 没命的啊！ 用她们来立威，再好不过了。 这不，整个善水村村民看楚寒烟的眼神都变了，敬畏、忌惮、惶恐……. 第308章 好久不见 但这还不算完，楚寒烟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什么，对里正道：“对了，这些侍妾都是善水村的村民吧？” 里正忙道：“对，是的。” “不知道她们家人所耕种的田地是自己的呢，还是从本东家这里佃租的呢？” “这……这五人家中所种的田地都是您的。” “嗯，那感情好，从今日开始，我的田地便不再租给这五户人家。” “什么！！” 那五个侍妾的家人也慌了，急急忙忙道：“东家，东家，她们已经不是我们的家里人了，她们几人的所作所为都与我们无关啊东家！” “没错！没错！您可不能把佃田收回去啊！您若把它收回去了，这不是逼我们上绝路吗？” “东家，求求您大发慈悲，大发慈悲啊！” “东家，您可是菩萨心肠的，求求您大发慈悲呀！” …… 楚寒烟淡淡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悲伤、枯槁的脸，心中毫无波澜，她反问道：“我大发慈悲，你们会感谢我吗？” 几家人连忙道：“会的会的，小的们一定会铭记于心！” “对啊东家，小人们一定会感谢您的！” “是啊东家！对于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铭记于心！” 楚寒烟眨眨眼，有些苦恼地道：“可我并不需要你们的感谢，那怎么办呢？” “啥？” 人们都蒙了！ 这东家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不需要他们的感谢？他们这种商户之家最看重的难道不正是声誉吗？ 楚寒烟慢悠悠道：“你看，梁有才在的时候你们过得水深火热，本东家把你们从磨难之中拯救了出来，你们非但不感谢本东家，还说梁有才的自取灭亡是本东家命硬相克的，每个人明里暗里都没少说本东家的坏话吧？” 众人惴惴不安低下头，不敢直视楚寒烟锐利的眸光，楚寒烟又道。 “本东家把这些年梁有才多收的佃租折成钱财送给你们，你们收下的时候千恩万谢，收下之后呢？还有，本东家有你们女儿的卖身契，早就能把你们的女儿直接卖发掉，但一时心软让她们回去了，让你们亲人团圆，但你们又做了什么？” 善水村的村民突然惊觉，好像最初暗暗唱衰东家的，就是这五户人啊！ 他们也是不知不觉被带偏了，啧啧，果然不要脸！ 村民们看着五户人家的眼神都变了！ 楚寒烟轻轻叹气：“所以啊，你们的言行举止多么让人恶心，也不需要本东家一一赘述了吧？你们说像你们这样的人，本东家难道还惦记着你们的感谢吗？你们的感谢值几个钱？嗯？” “我……我……我们……” “东家，我们……我们……” “东家，我们错了啊，我们错了啊！” 这几人家急得已经嚎啕大哭，甚至还有人在地上打起了，滚当起了老赖，然而楚寒烟的眸中始终没有一丝起伏。 他就像是瑶台上的仙子，白云外的神祇，不悲不喜的注视着苍生的命运。 不容亵渎，不容污蔑。 一直以来善水村的村民都不把楚寒烟放在心上，认为她就是懦弱无用，否则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仆人压榨在头上呢？ 就连她将多收的佃租还回来他们也觉得是理所当然，愈发没有分寸。 终于，东家用狠狠的巴掌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她不是不知道他们心中龌龊的想法，她只是不屑与他们计较罢了。 里正也尴尬，小心翼翼道：“东家您看他们已经知错了，不如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一旁还有其他人劝道：“是啊东家，否则您的田荒废着那不是更浪费吗？” “还请东家您高抬贵手。” “东家，请您高抬贵手！” 楚寒烟轻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这贵手我是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了。我宁愿让那些田地就此荒废着，也好过便宜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言罢，楚寒烟欠身向沈绥远告辞，慢悠悠朝着庄子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次，楚寒烟所过之处皆有如“开山劈海”，人们自动退让，丝毫不敢冲撞于她。 至于那些哭声喊声吵闹声，与她何干呢？ 若轻易原谅。 这种没有棱角和锋芒的善良，只是显得格外愚蠢罢了。 等楚寒烟悠悠走到了庄子门口，她回眸道：“你还想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凤无眠心头发紧，深呼吸一口气，心中默默从一数到十用从十数到一，这才脚下轻跃，绷着一张俊脸，宛若谪仙般悄然落在了楚寒烟面前。 今日凤无眠特意拾掇过一番，白衣翩跹，俊雅非凡。 他眸光灼灼盯着楚寒烟，眼中似乎含有千言万语，最终凝聚成一声：“好久不见。” 夏风徐徐而过，阳光炙热又绚烂，将男人的眉眼染得十分好看。 精致坚毅，暗含星光。 好久不见…… 楚寒烟有些恍惚。 许久后，楚寒烟笑道：“我倒是没料到你竟然还会出现，不怕有朝一日你会性命不保吗？” 想起自己被楚寒烟在无意中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日子，凤无眠苦笑道：“那也没办法，你和孩子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楚寒烟垂眸，心中悠悠发出一声叹息。 这个男人太执着，执着到她都不忍心去伤害。 但……她如何才能告诉他他们不可能？ 因为他真正所爱的、所执着的人已经死了。 难道真的要说凤九已经魂飞魄散了，而今在你面前的只是一束游魂野鬼吗？ 不…… 她不会说的。 她很自私，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她无法舍弃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们，那是她一生一世的宝物，为了他们她只能选择沉默，哪怕这种沉默于凤无眠是一种伤害。 楚寒烟抬起羽睫，露出那双永远镇定、理智，冷若冰霜的眼睛：“那你应该知道，我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你，只是为了孩子。” 哪怕早有准备，凤无眠还是被楚寒烟的眼神刺得心脏紧缩灵魂发颤。 他攥紧拳头，压住心中蔓延的苦涩，笑道：“我知道，你想要治好曦儿，所以需要他同胞兄弟的脐带血。”. 第309章 何为公平 楚寒烟咬牙：“所以你该明白，我冷血冷心，残酷无情，对你更不会手下留情和心软，你若留下来只会是痛苦和折磨。” “我知道。” “哪怕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你也要来到我身边？” 凤无眠微微一笑，努力做出风流倜傥，俊美无俦的模样：“是工具又如何？本王会是最俊朗的、最契合你的工具……你很喜欢的，不是么？” 楚寒烟：“……”一本正经和他谈话，怎么有种自己正在高速上飞驰的错觉？ 楚寒烟轻咳一声：“你当真明白我和你的立场以及状态？” “明白，但是这不影响我去就追求你，不是么？” 见楚寒烟瞬间眉头紧锁，凤无眠又道：“就一如我曾经说的一样，你不需要回应，剩下的路，我来走。” 楚寒烟摇头道：“但这样对你不公平。” 凤无眠心中微微轻颤，笑道：“你看，你还会在乎对我公不公平，你还是在乎我的……对吗？” 楚寒烟被凤无眠问得焦头烂额，她目光疲惫与他对望，坚定道：“我说的公平，不仅仅是对你，因为我公平尊重这个世上的没一个人。若是喜欢，就坦率承认。若是不喜，就果断拒绝。不去搞那些暧暧昧昧、缠缠绵绵的猜心游戏，可能你无法理解，但这是我的原则。” 例如禹城和吴婶子，她会给他们治病疗伤，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 “公平”这种具有时代意义的烙印，凤无眠不懂。 而事实上，这就是她和凤无眠之间最大的代沟。 凤无眠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另外一张并不出色的、脸上有着大大的疤痕，甚至是丑陋的脸。 她的眼神和灵魂也和眼前的、倾城绝世之人一样，热烈、张扬、明媚、绚烂！ 他想，他就是被这样的她所吸引的吧？ 只可惜，当初的他和她不一样，他一点都“不公平”，他被太多太多外在的因素遮蔽了双眸，身份、地位、财富、容貌、权势等等等等，以至于他错事了自己的宝物…… 但好在，他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一次，他会将过往那些心浮气盛、傲慢无礼和自大偏见都放下，“公平”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平”正视他们的未来。 那肩并着肩，手携着手，荣辱与共、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未来。 那相互信任、相互依靠、美好可期的未来！ “我理解。”凤无眠斩钉截铁道。 楚寒烟懊恼地抓抓头发：“说好听的话谁都会。” 凤无眠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倒唇边轻轻一吻，郑重道：“所以这一次我不着急，你也不要着急好吗？” 楚寒烟一把将手抽回来，恶声恶气道：“我急什么？” 凤无眠笑得温柔：“别急着否定我，请你细细的、耐心地听我……”那盛满星辉的双眸，潋滟得熏人欲醉，“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将自己说给你听……好的、坏的、固执的、柔软的、喜悦的、悲伤的……好吗？” 楚寒烟的心狠狠一颤，仿佛被他的爱意拽着，重重拖入一片无垠的深海中。 海里起起伏伏的浪峰之上，有他一生的执着和清狂。 脉脉的海水漫过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心，噗通噗通…… 剧烈地、紊乱地、为了这个男人跳动着……连眼眶也隐隐酸涩发胀，更多的却是烦躁，让人自嘲自厌的烦躁。 “随便你。” 楚寒烟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凤无眠灿烂一笑，立即好似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去。 等庄子里的其他人看到凤无眠的瞬间，吓得无不当场离魂！ 天天天…… 天啊！！ 摄政王凤无眠怎么来了？ 流苏更是夸张，惊呼道：“主子，我们……”是不是该马上跑路啊？ 楚寒烟太了解流苏了，她话还没说完呢，她就无奈护额道：“不必。” “可可可……” “没事。” 流苏还想说什么，被重兰一把拖走，而岱鸢则笑着迎了上去：“王爷，您怎么来了？” “咳咳……”凤无眠轻咳两声道，“本王身体不适，会在这附近休养一段时间。” 楚寒烟如同寒风般无情，“我这里住不下。” 凤无眠无辜眨眨眼，狭长的凤眸愣是挤出了两分可怜巴巴的味道：“我不占地方，就和儿子挤一挤好嘛？” “不行。”楚寒烟想也不想便拒绝，“你儿子身边容不下你。” 凤无眠颔首：“辛亏我早已料到了这点，所以我在落云山庄旁边修了另一个别庄。” 楚寒烟：“……”妈的狗男人！ 流苏终于从重兰手下挣脱，惊呼道：“好啊，原来我们庄子旁边的庄子是你的！” 凤无眠早已将楚寒烟身边的人都调查清楚了，自然知道流苏的名字，也晓得流苏就是那个精通易容术的人。 “对，是本王。” 众人：“……”所以这是蓄谋已久啊！ 楚寒烟愈发脑壳疼，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正待开口男人已飞快到了她身边，紧张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言罢，凤无眠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放到了软塌上，好似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感觉如何？”凤无眠轻握着她的手，第一次就懊恼自己为何不懂医术？若懂医术他就不用干着急了。 楚寒烟嘴角一抽，对上男人焦虑的目光，心中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 她也不是什么“公平”的人，起码对待他她就是不“公平”的。 从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则是不由自主地一点点、一点点退让…… 但谁让他是曦儿的爹爹呢？ 她又不能真的将他完全屏蔽在世界之外，或许这便是人生的无奈吧？ 思及此处，楚寒烟拍开男人放在她额头上试探的手，道：“你太夸张了，我没事。对了，你还没见过曦儿吧？去见见他吧。” 男人的眼神陡然一亮，灿烂得楚寒烟都不忍直视。 “你、你让我去见他？”. 第310章 爹爹，我等你好久啦! “我若不让你见他，早就把他带走了，他是真心崇拜喜爱你这个父亲的。” 正是因为如此，楚寒烟才不会自私地替儿子做下所有决定。 儿子的成长需要凤无眠，而凤无眠也需要他。 他们本就是父子，没有什么能将他们隔绝。 “好！我知道！”凤无眠兴奋地起身原地走了两圈，又想像以前一样抱着楚寒烟亲两口，被她一个凛冽的眼神瞪了回去。 男人顿时就怂了，蠢蠢欲动的狗爪子也收了回去，轻咳笑道：“那，我先去找他，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嗯。” 凤无眠笑笑，快速离开，然而走了没两步他又回眸道：“对了，你今天想吃什么？” 一如既往的问候，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期待的笑靥，清冽优雅。 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尖锐和碰撞都不曾发生，仿佛他们依旧生活在王府之中，她依旧是他掌心独一无二的珍宝。 楚寒烟看着他，鼻头莫名便酸了。 她索性闭眼不看他，瓮声瓮气道：“你决定就好，我困了，先睡一会。岱鸢，你们都下去吧。” 岱鸢等人从善如流，将空间独自留给了楚寒烟。 她缓缓将被子拉起盖过脑袋，脑子里浑噩一片…… 允许他的靠近，到底是好还是坏？是自私还是公平呢？ 她为何总是无法拒绝他？是原主留下的情感，还是更多其他的原因？ 楚寒烟越想越得不到答案，最终在一片乱糟糟的思绪中睡去，眉心的皱褶更是因为忧思不曾淡去，直到男人细心地将它一点点将它抹平。 凤无眠在楚寒烟身边坐了许久，接近贪婪地看着她，不错须臾。 最终，他轻笑一声，珍之又珍地摸了摸她的小腹，轻轻道：“谢谢，吾爱……” 谢谢你，让我回到你的身边。 谢谢。 …… 山庄后院，小公子如同一只灵活的小猴子般爬到了树上，老马和银风则在树下等他。 他目光灼灼盯着高而远的青空，心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啦！ 娘亲说只要他乖乖的，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啦！ 等他恢复健康之后，他要做一个好像娘亲这样英姿飒爽的大侠，行侠仗义，快意江湖！要做一个爹爹这样的英雄，保家卫国，开疆扩土！还要陪着师公去采摘最甜美的果子，酿就最醇厚的美酒。 哦，还有祖父和外祖父，他一定要把自己康复的消息告诉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吧？ 正想着呢，小公子突然看到一位俊美的男子如同疾风般朝着院内走来。 男子目光焦虑四处寻觅，仿佛在找着什么。 小公子双眸圆瞪越来圆，灼灼发光，连带着嘴角也扬了起来，男子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眸朝他看来。 “爹爹！！” 小奶娃脆生生的童音，朝气蓬勃，雀跃满盈。 凤无眠立即运起轻功掠到树下，正想开口，那小面团已一跃而下，重重跌入他的怀中。 若一朵云朵儿闯入男人的世界！ 他一个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紧紧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心跳又快又猛，正想开口训他一句，可小孩儿已弯起了和他一样的凤眸，灿烂地笑。 “哈哈哈哈！” 奶萌萌的音调，无忧可爱，高高低低，好似山涧里活泼的鱼儿，溅起浪花，溜入他的心里。 带着山泉的清甜，生命的美好，以及无限的柔软。 “爹爹！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小家伙说完，花猫一样脸来回蹭着凤无眠的。 凤无眠眼眶发热，心酸胀得一塌糊涂，他用力回蹭，低低笑道：“我来了！让你久等了！” “嘿嘿！” “嗯。” 父子二人你蹭蹭我我蹭蹭你，乐此不疲，任何人看了这一幕，都会恨不得捧心大喊！ 实在是……太太太太养眼了！！ 且不论摄政王的“人品”如何，模样是真真俊美，小公子完美继承了摄政王的容貌，两父子站在一起简直是美如画卷啊。 两人蹭了半晌，小公子突然捂着嘴“噗嗤噗嗤”偷笑，凤无眠眼中尽是温柔，抬头替他擦了擦脸上污渍，道：“又笑什么呢？” “爹爹，您像个大花猫！” 凤无眠这才晓得小家伙把脏东西都蹭到了自己脸上，他一把将小家伙举高高道：“没关系，我是大花猫，你就是小花猫。” “对！哈哈哈！我们是花猫父子！” “咳咳，那你娘亲呢？” “……” 小公子不敢说了，怕挨揍，他眼珠子一转道：“爹爹，昨天在偷看我的是不是你啊？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银风可是提醒了他呢！ 凤无眠轻咳一声，道：“不能叫偷看，这叫战术性迂回。” “哦～”小公子尾音拉得长长的，“就跟您带兵打仗一样吗？” “没错，我们曦儿真聪明。” “嘿嘿～”小公子被自家爹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从爹爹的怀中跳下，“吧唧吧唧”跑到了银风面前，抱着银风的大脑袋转向凤无眠，献宝一样道，“爹爹，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伙伴，叫银风！” 银风也认出了面前的男人，正是前些时日偷窥小主子的那一位，有些警惕，也有些不安，爪子难耐地在地上刨动，寒光奕奕。 毕竟这个男人当时表现出来的杀意如此强悍，那种恐惧已经深深刻在了银风的骨子里，这边是野兽的本能。 看着银风微微向后压的“飞机耳”，小公子忙道：“银风你别怕哦，这是我爹爹，我经常和你提起他呢，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凤无眠笑了，主动走到银风的面前释放善意，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 银风轻轻缩了缩脖子，感觉眼前的男人对它似乎没有恶意，便勉强接受了他的存在。 凤无眠笑道：“谢谢你照顾他。” 银风歪了歪脖子，低低应了一声：“嗷呜。” 就这样，凤无眠和银风之间算是一笑泯恩仇了，凤无眠这男人和野兽果然一样，都是直率的生物。. 第311章 泥人父子! 误会消除之后，一大一小一狼便一同耍了起来，随着日头升高，热浪倾轧，凤无眠索性决定带小家伙一起去林中消暑，他可没忘记小公子有多喜欢那片水舞莺飞的河滩。 小公子当然乐意，先是礼貌跟岱鸢等人道别，方才屁颠屁颠跟在凤无眠身后出了庄子，被一把捞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见自家王爷当真抱着小世子出来，一直被“丢弃”在山庄外的凤一等人也立即迎了上来，好像发现了宝物的巨龙般。 “小世子！” “小世子！” 远看已经觉得像王爷，近看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啊！ 太太太，太可爱了啊啊啊！！ “凤一叔叔好，凤二叔叔好，凤三叔叔好，凤四叔叔好！” 楚承曦乖巧喊人，一声声几乎甜到了这些个老男人的心里去！ 啊啊啊！！小世子您要什么尽管说！！ 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义不容辞啊！ 见几个属下看着自家宝贝时双眸幽幽冒着绿光，凤无眠小气吧啦地将儿子往怀里拢了拢，道：“世子要去山中游玩，你们去准备一下。” 表现的机会来啦！ 众人高声道：“王爷放心！我们一定让小世子玩的高高兴兴！” 凤字护卫们是热忱满满，送小公子出门的岱鸢等人哪怕想帮忙也找不到插手的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们屁颠屁颠地带走了小公子。 流苏小脸皱成了包子道：“这不会有危险吧？” 重兰：“不会的，小公子可是摄政王的亲骨肉。” 大双担忧道：“可我总觉得他们几个看起来有点不可靠？” 小双心大很多，笑答：“没事哒，他们总不会把小公子丢到泥潭里吧？别担心，别担心。” 属下们想想觉得也是，便继续各忙各的去了。 …… 楚寒烟醒来时耳边有蝉鸣躁耳，岱鸢轻声道：“主子，可要把蝉撵走，您再睡会？” “不睡了，再睡就要睡懒了……”楚寒烟起身道，“奇怪，曦儿怎么没去捕蝉？” 要知道小公子最喜欢捕蝉了，一来是觉得有趣，二来是可以防止自家娘亲被蝉声所打扰。 岱鸢将楚寒烟扶了起来，一边替她更衣梳洗，一边笑答：“王爷带小公子出去玩了。” 楚寒烟惊讶：“他一个人？” “还有几位凤字护卫一起，您别担心，他们都很喜欢小公子，凤一统领也在，哪怕王爷靠不住，统领也是靠得住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岱鸢这么说的楚寒烟似乎更担心了。 事实证明楚寒烟的直觉是准确的。 日晒渐渐西移，楚寒烟正在庄园高处的风月亭里看书，遥遥看到俊美无俦的男子抱着和他十分相似的小奶娃从山野之间缓缓走来。 男人身上只披着一件简单的沾满泥泞的白袍，露出大片大片莹白的肌肤，锁骨精致，胸膛健硕，八块腹肌上汗滴晶莹又热火，还有一道道无黑的痕迹画在身躯上，那是黑漆漆的小爪子的形状。 小奶娃的状况更是“惨烈”，半个身子都被黑泥覆盖，连脚上的鞋子都不见了，还一晃一晃，带着泥泞四溅。 两人的身边，原本高贵优雅的银色巨狼已变成了黑色土狗，简直惨不忍睹。 至于其他的凤字护卫也没好到哪去，当初的威风凛凛而今是丝毫不剩，和路边的小乞丐并无区别。 唯一好点的就是老风，显然成熟稳重的它并未加入这场荒唐的狂欢。 为了和老风坚定统一战线，风影身上也干干净净的。 只是一群人外加一匹狼丝毫没有愧疚之意，一路说说笑笑，俨然愉快得很。 楚寒烟：“……” 楚寒烟的预感实现了，眼前的一幕和当初在军营里的画面几乎完全重叠，不，比那个时候更严重了，毕竟当时的凤无眠可没有带着其他将领们一起在泥潭潭里打滚！！ 气得脑壳疼有没有！ 这就是让爹爹带娃的下场吗？ 楚寒烟发出了灵魂的质问，这样下去还能将儿子放心交给凤无眠照顾吗？ 凤无眠和楚承曦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已落入了楚寒烟的法眼里，两人还在商讨着如何逃过惩罚。 小公子神秘兮兮道：“爹爹，您别告诉娘亲说是我要玩泥巴的哦。” 凤无眠郑重颔首：“放心，爹爹绝对不会说的，等我们回到庄之后便立即去沐浴更衣，就说在外面玩累了浑身是汗，等拾掇干净再去找你娘亲，好吗？” “好！”小公子开心极了，“爹爹您真好！娘亲就不准我玩泥巴，说脏。” “那必然，男子汉大丈夫，将来上了战场别说在泥地里打滚，血海里打滚也要面不改色，知道吗？” “是，爹爹！” “好，乖儿子！” 凤无眠勾唇笑笑，看着儿子崇拜的小眼神，慈父之心前所未有的膨胀，甚至愿意为了儿子去对抗天底下的一切恶势力，直到—— “呵呵……你们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女人冰凉刺骨的笑声传来，如同钉子同时钉住了两父子的七寸中。 两人不约而同僵滞在原地，表情震惊，心如擂鼓，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活脱脱两木头人。 不仅仅是两父子，还有银风和凤字护卫们，纷纷垂下脑袋装死，只有老马这叛徒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楚寒烟面前，哼哧哼哧告状。 “咴咴咴！”女人，你儿子还想拉我一起滚泥地！好在我矜持，你快管管他！ 楚寒烟拍拍老风的脑袋，挑眉道：“怎么不说话？” 凤无眠：“……” 楚承曦：“……” 凤字护卫和银风：“……” 楚寒烟要被他们不知悔改的模样气得脸色铁青，想了又想，最后将矛头对准凤无眠：“王爷，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照顾孩子吗？” 凤无眠冷汗直流，悄悄将小家伙抱得紧了一些，哀哀对楚寒烟乞求：“这……在孩子面前给我一点面子。咳咳……”他放开声音道，“嗯，我和曦儿方才路过了一片稻田，为了教导他‘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我们亲自下田地里去感受了一下，不小心弄脏了一些。”. 第312章 这什么神仙家庭? 楚寒烟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满嘴胡言乱语的男人，又看了看他怀中小破孩那崇拜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两父子，眨眼就形成统一战线了啊？呵呵，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王爷如此看重孩子的教育真是有心了，曦儿，你爹爹身体力行向你讲解诗中意义，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你爹爹一片好意。” 小公子忙道：“娘亲您放心，这首诗孩儿已经深刻理解了！” 楚寒烟神秘一笑：“不，还不够深刻。” 凤无眠：“？？” 楚承曦：“？？” 楚寒烟莞尔一笑，笑靥柔美，叫人如沐春风：“为了帮助你理解何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日你便将《悯农》抄写一百遍吧，明日交给娘亲哦，交不出来明天就别吃饭了。” 抄一百遍？ 抄不完不准吃饭？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啊！！ 以这小人儿小小短短的手，一百遍……这是通宵别睡觉的意思？ 凤无眠眉头紧蹙，正待开口替小公子求情，楚寒烟却根本不给她机会，但见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浅浅的泪珠儿，对凤无眠娇糯糯地道：“哎呀，我实在是有点困，那就有劳王爷您监工咯，孩子的教育可是我们家的头等大事，王爷身为一家之主，理当义不容辞。” 言罢，楚寒烟还给凤无眠抛了个媚眼！ 不得了了！ 不得了了！ 凤无眠顿时楚寒烟风情妖娆的模样勾得三魂不见七魄，等回神时楚寒烟早跑了，别说没开口求情了，甚至还接下了一个监工的活计！ 凤无眠：“……” 太卑鄙了楚寒烟！他这是中了楚寒烟的美人计出卖了友军啊！ 小公子紧紧拽着楚寒烟的衣襟嗷嗷大哭。 “爹爹……怎么办啊？写一百遍……呜呜呜……我不该骗娘亲的，我应该直接坦白，是我要玩的泥巴……呜呜呜……” 小家伙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 “噗……” 凤无眠忍俊不禁，很不厚道的偷偷笑了一声，待儿子傻愣愣看过来时立即给他擦了擦。 “别哭，男子汉大丈夫，不怕。” 凤无眠一边手忙脚乱给他擦，一边满是尴尬和心虚，毕竟刚才那一刻他是有了老婆忘了儿子啊！ 罪过罪过！ 擦干净后凤无眠掂了掂怀中的小宝贝儿，道，“别怕，一百遍就一百遍，爹爹陪着你。” “呜呜呜，真的吗？一直陪着？” “真的，一直陪着，你不睡爹爹就不睡，你没饭吃爹爹也不吃饭。” “爹爹，您真好！” “傻儿子，爹爹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目睹一切的凤字护卫：“……” 痛心疾首啊！ 小世子！王爷他根本不值得您这样信任啊！他刚才为了王妃果断把您出卖了啊！！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家庭？ 一个罚抄写都能罚出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明枪暗箭！ 啧啧啧，他们可怜的小世子，爹不疼，娘不爱的，以后就让属下们来宠着你！！ …… 今日一家三口的晚膳是凤无眠亲自下厨准备的，主食是楚寒烟最喜欢的银丝鸡汤面。 小家伙一边抽抽搭搭的吃面，一边计算自己抄写一百遍《悯农》的时间，心急如焚。 如果再不吃快一点，他真的要抄一整个通宵了！ 但是他爹爹的眼里似乎只有娘亲一个人，一会儿夹个鸡腿，一会儿夹片鱼肉…… 傻乎乎的小公子总算是回味过来了，他和他爹的联盟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只要娘亲在，爹爹这墙头草绝对倒向娘亲。 小公子莫名其妙就很不爽啊！他和娘亲才是最亲的！爹爹添什么乱？ 还有，以前给娘亲夹菜的活只有他才能做啊！ 这么想着，小家伙也不落于人后，给娘亲夹了一筷子青菜。 可是他人小力气小，一时没夹稳，菜竟然掉到了娘亲的肚子上，吓得凤无眠连忙去查看：“怎么样，你没事吧？” 小家伙也满脸焦虑，他只是想争宠，没想着会这样。 “娘亲对不起，您没事吧？” 见小公子委屈得不行，楚寒烟哭笑不得：“傻孩子，我当然没事。” “没事就好……” 凤无眠情急之时将手放在了楚寒烟隆起的小腹上，听她说没事便欲将手收回。 虽然有些不舍，但楚寒烟还不允许她的靠近呢。 然而，就在凤无眠收手的瞬间，楚寒烟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扣住了凤无眠的手，低呼：“你别动！” 楚寒烟的语气太严厉、太震惊，将楚承曦和凤无眠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 “娘亲，您怎么了？” 楚寒烟的手用力覆盖在凤无眠的手上，而他的掌心正紧紧贴着她的小腹，温柔、炙热、宽大，带着浅浅的颤栗。 楚寒烟睁着漂亮清澈的眼睛，怔怔对凤无眠道：“你感受到了吗？” 凤无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他紧张道：“感、感受到了什么？” 楚寒烟瞪眼：“笨蛋，感受到你女儿踢你啊！” 楚寒烟刚说完，凤无眠的掌心下便传来一阵极为弱小的、几不可查的鼓动，就仿佛是破土而出的小嫩芽，又像是破壳而出的雏鸟，颤颤巍巍，可可爱爱。 凤无眠只感觉自己的心随着这细微的动静飞入了云霄！ 他要疯了啊！！ “这这这……这……是孩子在踢我吗？” 堂堂摄政王，说话都不利索了。 楚寒烟也微微红了眼眶，道：“你个蠢蛋，是她。” 一般的胎儿四个多月就会有胎动，但楚寒烟肚子里这个都六个多月也一动不动，稳若泰山，若不是楚寒烟自己精通医术确定胎儿的确没问题，她都快急死了！ 没想到凤无眠回来第一天，她就给凤无眠动了！ 这也太偏爱她爹爹了吧？ 一旁还有个急得快落泪的小家伙！ “我我我！我我我！娘亲！我也要摸摸！” “好。”楚寒烟抓着小公子的手在肚子上寻找，突然小公子感觉有什么踹了踹他的掌心，生命的奇妙令他整个人都傻了，讲话都带上了哭腔：“娘亲！妹妹在和我打招呼！”. 第313章 男子汉和小男子汉 楚寒烟轻轻抱着儿子，在他脸颊吻了吻：“对啊，妹妹在和你打招呼。” 小公子喜滋滋：“太好了！太好了！这是我妹妹！” 凤无眠也在傻乐，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威严，而今他只是一个简单的、纯粹的父亲，享受着“初为人父”的天伦之乐。 楚寒烟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傻子，无奈道：“先吃饭。” 小公子：“吃饱了吃饱了！我要和妹妹玩！” 凤无眠也颔首，期待的目光晶晶亮看向她，含着浓浓的乞求。 楚寒烟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粘人的二人，于是乎这一大一小饭也不吃了，一个半蹲一个站着扒啦在楚寒烟的肚子前，小公子更是絮絮叨叨不断。 “妹妹，我是哥哥，你快点长大哦！以后哥哥带你一起玩！” “夏天的云罗山可漂亮啦！里面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夏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可亮可亮了，我给它们起了名字，将来慢慢告诉你啊！” “还有银风和老风，哦，还有风影，它们都很期待看到你呢。” “还有姨姨们、叔叔们……” …… 在儿子甜丝丝的童言童语中，凤无眠沸腾的血液慢慢变得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柔柔无垠的暖意，更是满腔无处安放的喜悦及庆幸。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从未觉得小孩儿的音调会如此动听，更不曾觉得夏日的风会如此怡人，就连那恼人的蝉鸣也格外悦耳。 万物皆美，岁月静好。 凤无眠笑看着那说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自己脚面上的小娃娃，想把他抱起来，他却紧紧抱着自家娘亲的腿，小虫儿般轻轻挪动。 “我们很喜欢你，所以你要健康长大哦……” 小人儿如此喃喃，没过多久，疯玩了一天的他就呼噜噜地睡着了。 楚寒烟戳了戳小公子的脸颊，弹弹的、嫩嫩的，可爱得紧。 两个大人见状都无奈地笑了，楚寒烟嗔了凤无眠一眼道：“他今天还有一百遍《悯农》呢，你自己看着办吧。” 凤无眠轻声道：“放心吧，不会让你难做的。” 楚承曦被教育得很好，这就表示楚寒烟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他不会破坏她在孩子心目中的“神圣地位”，相反，他还会维持楚寒烟的“法则”。 凤无眠蹲下欲将小公子抱起，又看了看楚寒烟的小腹，喉咙发紧，轻声道：“我能跟她说一声晚安吗？” 楚寒烟微怔，点头：“可以。” 凤无眠笑笑，突然倾身在她小腹上轻轻一吻，哑声道：“晚安，我的小宝贝。” 随后他抱起小公子，眸光晦涩对楚寒烟道：“晚安。”我的大宝贝。 男人的嗓音悠扬悦耳，眸光深情又温柔，似乎将他整颗心、整个灵魂都展现在她的面前。 楚寒烟的心不由得颤栗，僵硬着移开了目光。 因为她知道，凤无眠看得不是她，凤无眠如此深爱的人也不是她。 她只是一缕异世的孤魂，一个无耻的小偷…… 别说爱了，他若知道自己霸占了他爱人的身体，指不定会把她当场当妖物烧死！ 所以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止步于此。 …… 翌日清晨。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楚承曦的院子中传出，吓得所有人都飞快赶到，且听小娃娃凶道破音、奶味崩溃地喊：“爹爹！您怎么不喊我起来呀！” 凤无眠心里乐开了花，苦着脸道：“也不知道方才那只小猪睡得这么死，爹爹怎么喊都不起床呢。” 小公子听罢更伤心了，嗷嗷道：“爹爹，是我害你今天没饭吃，呜呜……爹爹我对不起你……” 小公子甚是内疚，他觉得自家爹爹好不容易回家第二天，结果被他连累得没饭吃！ 太可怜了啦！ 都是他的错！ 凤无眠没料到小家伙这么伤心竟然是为了他，一时受宠若惊，忙哄道：“不会不会，我们快点开始抄写不就好了？洗把脸，爹爹陪你，好吗？” “爹爹不饿吗？” “爹爹是男子汉，不怕。” 小公子眨眨水汪汪的凤眸，瓮声瓮气道：“那我也不怕，我是小男子汉！” “嗯！我们曦儿真棒！” 腼腆的小家伙脸蛋红红的，催促爹爹帮自己洗漱。 凤一等人在院子里踮起脚尖偷窥，但见自家王爷任劳任怨给小世子洗漱，然后就是展纸、研墨，活脱脱一小书童。 多么美好、和谐又宁静的画面啊！ 众人看得心都酥了，纷纷端着瓜果零食找了个地势好、视野好的地儿看两父子罚抄。 啧啧啧，这可是王爷被罚抄的经典时刻，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一分一秒他们都不愿意浪费。 两父子开始罚抄时太阳都还没出来呢，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小公子手酸，但却没和一般的孩童般撒娇，依旧专心致志、全程投入。 汗珠滴下的时候，小公子便随便抬手擦擦，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满都是认真，染了斑斑墨迹也没察觉。 凤无眠也不打扰，只是偶尔指导小公子提笔的力道。 楚寒烟来偷偷看了几次，给父子二人送了些饮品。 小的喝牛乳，大的品清茶。 直到日薄西山，整整一日过去，小人儿才完成自己的功课。 他累得瘫软在地，还是催促爹爹带着他和罚抄的功课去找娘亲，刚踏入娘亲的院子，两人便看到一袭淡雅裙装的女子对自己笑。 一瞬间，所有的累啊、困啊、乏啊，都一扫而空。 “娘亲！”小公子飞速跑上去，献宝一样道，“我终于写完啦！” 楚寒烟认真检查了小公子的功课，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知道。” “说来听听。” “是我自己想玩泥巴的，不应该赖皮赖到爹爹的头上。” “还有呢？” 小公子无辜眨眨眼，奶奶道：“没有啦。” 楚寒烟气笑了，捏着他的脸蛋道：“楚承曦！你偷偷玩泥巴，在泥地里打滚难道是对的？” 小公子委屈：“可是喋喋（爹爹）说他还在靴里（血里）打滚呢……南支行（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趴着爬那（怕这怕那）……”. 第314章 为她画地为牢 楚寒烟没听明白，狐疑看向凤无眠，后者尴尬笑道：“没事没事。”要让她知道自己怂恿儿子将来领兵打仗，她一定剥了自己的皮，“咳咳，功课你可检查完了？” 楚寒烟点头：“还算不错。” “那……这晚膳？” “吃饭吧。” 楚寒烟拍手，岱鸢等人立即将膳食端了出来。 楚承曦眼尖，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楚寒烟亲自准备的，因为色香味俱全啊！ 他一下就抱着自家娘亲的大腿道：“哇！娘亲！您好棒啊！谢谢娘亲！” “快去洗手吃饭。” “是！” 凤无眠心跳加速，低声道：“是你亲手做的？” 楚寒烟淡淡道：“你别误会，你只是顺便。” “我知道。”凤无眠知道自己这是沾了儿子的光，但即使如此也是高兴，“谢谢，烟儿……” 一声烟儿，被凤无眠喊得极尽撩人，带着小勾子般，楚寒烟有些恼怒，道：“你也快去洗手！别给儿子带坏头。” “是！” 男人笑眯眯走了，很快便带着儿子一起回来，父子二人的教养和礼貌都是镌刻到骨子里的，哪怕早已饿得饥肠辘辘也不影响他们的礼仪。 两人用膳时也不忘看楚寒烟，时不时还对她笑笑，那笑容甜滋滋的，能甜到人的心里去，楚寒烟都被看得没脾气了，瞪眼道：“你们看我干甚，好好吃饭。” “娘亲，您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要一起去登高、踏青的，都还没来得及，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呀？” “现在太热了。” “那我们就先去游船吧，将来就妹妹出生了，我们一家人再去春天踏青、夏日游船、秋高登山、冬夜赏雪，好不好啊？” 凤无眠满怀期待地看着楚寒烟，这两日和她相处的感觉实在太美妙，有她在身边，有如此可爱的儿子，还有在肚子里就会回应他的女儿，他的人生没有比现在更美满的时刻了。 然而楚寒烟只是垂眸，给小公子夹菜道：“快吃，不是饿了么？这是吴婆婆拿来的鸡，可要吃干净了。” “哦，好叭～” 小公子专心致志和鸡腿搏斗，并未留意身边两个大人的暗涌。 凤无眠苦笑一声，暗忖楚寒烟果然连骗他都不愿意。 没有关于将来的承诺，她一如既往的潇洒。 来，她不拒绝，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孩子需要他。 走，她也不挽留，因为她的心里，并不爱他。 是去是留，决定权看似在他的手上，但他的心何尝不是为她画地为牢？ 那牢笼，就在她的方寸之间。 挣不脱，逃不掉。 楚寒烟啊楚寒烟，你看似民主、自由又平等，但你我之间早已不是平等的条约了。 用完晚膳，凤无眠亲自给楚承曦冲澡再哄睡了他，这才敲响楚寒烟的院门。 “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曦儿身体弱，到时候引蛊只怕会吃尽苦头。我看他比之前健康了不少，不如由我教导他习武如何？” 楚寒烟惊讶道：“你愿意？” 凤无眠的实力独步天下，若他愿意教导楚承曦那是再好不过的。 其实楚寒烟自己也能教，但楚寒烟是女子，修行的内力也阴柔。而楚承曦本来就中的寒毒，若再修行阴柔的功法只会越演越烈，天下至刚至阳的功法才是最适合楚承曦的。 但她听说凤无眠的师门很古怪，有各种各样刁钻的规定，所以她从来不曾向凤无眠提出要求。 没想到凤无眠竟然自己开口了。 “我当然愿意。”凤无眠坦率道，“只要你相信我。” 曾经的凤无眠要求用内力替小公子治疗，以此缓解他的痛苦，但那时候的楚寒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为楚寒烟没办法将儿子的性命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 而今时今日，凤无眠再次提出类似的要求，楚寒烟没有再拒绝。 因为她相信，这个男人爱楚承曦胜过自己的生命。 “好。” 听到楚寒烟的回复，凤无眠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他起身告辞：“那我先告辞，明日再来。” 楚寒烟松了口气，颔首道别：“明日见。” “明日见。” …… 云落山庄外，凤一见自家王爷出来后吃了一惊。 “王爷，我们庄子还没盖好，您不在山庄中留宿吗？”他以为以王爷的性子，该千方百计设法留下才对。 凤无眠摇头，幽幽道：“不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楚寒烟就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想要完全获得她的信任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他并不着急，因为现在没有什么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 哪怕是仇恨，也不行！ 见凤无眠眼里尽是笑意，凤一等人也暗暗松了口气，他们王爷总算是活过来了啊，就是苦了他们，这风餐露宿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嘤嘤嘤…… …… 随着一声雄壮鸡鸣划破天幕，沉睡的大地渐渐苏醒，凤无眠身着一袭帅气的黑色劲装，敲响了云落山庄的庄门。 “爹爹！” 开门的是楚承曦，他一大早就得知了自己可以跟着爹爹习武的好消息，立即换上了自己的小劲装，精神奕奕的，好似一头跃跃欲试的小豹子。 “爹爹您来啦！我们现在开始吗？” 见小家伙泼猴一样挂在自己身上，凤无眠大笑着将他抱起，看看楚寒烟。 后者给两人递了一个包裹：“出去练吧，别在家里，烦人。” 习武最是辛苦，楚寒烟怕自己看到小公子辛苦会心软。 毕竟她怀孕之后性格就变得奇奇怪怪、多愁善感，让小公子出去习武也好，免得她忍不住对凤无眠指手画脚。 凤无眠坚持不吃饭也要和楚承曦一起抄百遍书，这何尝不是对她的决定的尊重？ 既然如此，她也该尊重他的教育。 “好。”凤无眠失落道，毕竟他还想让楚寒烟看看自己英姿飒爽的模样。 “这一天的膳食都在其中，夏季太热，注意补充水分。” “好。” “还有这些。”楚寒烟又拿出一个包裹，“这里面的吃食是给凤一统领和各位护卫的，辛苦各位了。”. 第315章 萧驰的心思 凤一等人受宠若惊！ 要知道王爷那份吃食完全是蹭了小公子的光，但王妃却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吃食？ 在自家王爷死亡视线的威胁下，凤一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地接过包裹，道：“谢谢您！” 楚寒烟摇摇头：“是我麻烦诸位了。当时我做了一些伤害诸位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好好和诸位道歉，请诸位海涵。” 设计捕捉淮南王的期间，凤一等人当初完全不知道楚寒烟的计划，为了保护她和楚承曦受了不少的伤害，她应该致歉。 尤其是凤一。 凤一忙道：“不，您这是为了朝廷和百姓，我们能理解的。” 在知道了楚寒烟所有的一切后，凤一对她就只有尊敬。 如此恐怖强大的智者如果生在他国，说不定他也会和他国人一样发了疯似地寻找她。 若能拉拢就拉拢，若不能拉拢就毁灭，因为山海先生的智慧和计谋，委实太恐怖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山海先生，这样的楚寒烟，他哪里能有一点不满呢？ 只有满心的庆幸，恨不得他们王爷再努把力将楚小姐重新追回来！ 凤三也笑：“对啊王妃……噗……”凤二这小子狠狠在凤三肚子上怼了一下，有够用力的！凤三嘴都歪了，倒抽气道，“对啊楚小姐，我们能理解的。” 王爷发令了，在楚寒烟点头之前，他们不能给楚小姐一丁点的压力。 楚寒烟笑笑，又看了眼天色，嘱咐道：“若下雨便早点回来，别耽搁了。” “好！” 和楚寒烟辞别后，小男子汉楚承曦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练武生涯。 前三天每日回来楚承曦都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后期才慢慢好转，只是性子似乎也越来越野了，气质也和凤无眠越来越接近。 当然，还是比凤无眠软糯可爱多了。 因为凤无眠经常带着小公子出现在人前，所以善水村的村民也渐渐晓得了楚承曦“山庄少东家”的身份。 村子里的小孩都想接近他，又因为他精致无双的容貌和气质而自惭形秽。 渐渐，楚承曦变成了善水村里的“白月光”，无论走到那，身后都跟着一串长长的尾巴。 另一边，自从楚寒烟大发雷霆后，善水村的村民便晓得他们的东家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尤其是她还果断中断了和五户佃农的租约，真真说到做到，如此一来，村民们愈发不敢放肆了。 而今村民们看杜小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毕竟有这么多的麻烦，不都是杜小花惹出来的吗？ 杜小花委屈死了，每日里都被欺负得偷偷落泪，但现在村子里已经没人再为她抱不平了，一来是东家他们得罪不起，二来是这女人就是个搬弄是非的蠢货，谁他娘理了谁他娘倒霉，就连禹城看杜小花的眼神都冷得不行。 禹城觉得自己和东家将的缘分，都被杜小花破坏了！ 但杜小花是他哥哥的遗孀，禹城该养着还是养着，但再也没了从前的好脸色。 杜小花神情恍惚，有时候甚至想自己怎么就把自己逼到了这个地步呢？就为了禹城这个绝情的人？ 这日，杜小花完成了新的绣品准备去镇子里卖，远远瞧见了一位身材挺拔、脸戴面具的男子带着一个小孩儿在绕着田埂跑步，两人身边还跟着一头浑身银白的巨狼。 那小孩儿打死杜小花她都不会认错，正是东家的儿子！ 一瞬间杜小花恨意盈胸，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种念头，她死死攥着绣品，冷冷垂下了眸子。 …… 是日，凤无眠和楚承曦前脚刚走，后脚两位身份尊贵的老男人便悄咪咪来了，身边也没带多少护卫，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一进庄子门齐文帝便开始大喊：“楚寒烟啊，曦儿呢？哎呦好久不见他，朕这个心啊～太想念了～” “烟儿，曦儿呢？快，让他出来给朕抱抱！” 楚寒烟出门迎接，“曦儿和凤无眠出去习武了。” 齐文帝瞪眼：“什么？习武？”他明明给凤无眠来了信，说自己今日要来别庄，他倒好，竟然还敢出门去习武？ 这是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啊！ 楚墨池：“那要何时才会回来？” 楚寒烟：“日薄西山？” 齐文帝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那我们不就白跑一趟了吗？凤无眠这家伙！战策，你快去把他喊回来。” 战策嘴角一抽，只能依言退下。 “太不像话了！凤无眠！” “可不就是么！” 两个老男人骂骂咧咧地进了院子，活像两个小孩儿，惹得楚寒烟轻笑不已，今日的她身着素净淡雅如竹，行走间，若有松涛在裙摆舞动，她安抚了两人的情绪后又抬眸看向一旁的男子，墨色的眸子盈着浅浅笑意，道：“萧统领也来了？” 这一瞬，萧驰听到了自己心花绽放的声音。 她的选择是对的，离开燕京城那等繁华喧嚣之地，她才愈发活出自我。 她就是在天地间最灵动的泉，最自由的风，惬意，纤尘，不该锁在那样的纷扰里。 萧驰行礼道：“楚小姐，多有叨扰了。” “里面请吧？” “是。” 萧驰的眸光落在她拢起的小腹上，突然心尖一痛，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落落大方道：“六个多月了。” 萧驰的心又苦又涩，他是不是，又一次错过了机会？ 不，他从来都不曾拥有机会，因为他是一个连心中想法都不敢说出口的胆小鬼。 薄唇开开阖阖半晌，萧驰猛得攥紧拳头，哑声道：“这个孩子……可是王爷的？” 楚寒烟朗笑道：“是，也不是。” 萧驰立即明白了楚寒烟的意思，他心中熄灭的火焰再次蒸腾而起！ 要再等吗？ 等……个屁！ 再等下去，他可能一生一世都不会有希望。 踌躇不前者，不配拥有她，因为她是这般洒脱以及自由。 萧驰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和您谈一谈吗？” “可以啊。” 楚寒烟带着萧驰来到了庄园的凉亭处，此处视野好，她亲手给他斟了一杯清茶，笑道：“萧统领有什么想说的？” 萧驰看着楚寒烟，心都要跳出喉咙了……. 第316章 楚小姐，我心悦于您 萧驰攥紧拳头，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道：“楚小姐，既然凤无眠‘不是’您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那您看……我……我……我如何？” 楚寒烟微微一愣，讶异道：“萧统领，您这是……” 萧驰刚毅俊朗的脸上一片通红，连耳垂也红得要滴血，但他一双眸子却十分坚定，他一字一顿，带着破釜沉舟之心。 “我……楚小姐，我心悦于您。” 男子的嗓音铿锵有力，吓得楚寒烟当场愣住。 萧驰看着这张魂牵梦绕的容颜，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唐突，您也不是一般的女子，您不需要别人为您遮风挡雨，但我只想能陪在您的身边，当您累了、疲了，可以有个人依靠，有个人倾听……我，咳咳，我母亲、祖母和弟弟都很喜欢您，如果您愿意嫁给我，我相信您一定会在萧家过得很愉快。 还有，萧钺和小世子是好朋友，他们也一定很高兴能成为真正的亲兄弟。” 最初萧驰的语气磕磕碰碰、结结巴巴，到最后，他目光直直凝视楚寒烟，不错须臾，掌心都是湿濡，连带胸臆中也有火焰在燃烧。 楚寒烟没想到萧驰对她有这种心思，毕竟他在她心里，就只是同僚。 许久后楚寒烟才道：“这个……谢谢您的厚爱，我……” 萧驰向前一步，伸出了手却没唐突楚寒烟，而是转了一圈又紧握成拳背在身后，道：“您……您不要急着拒绝我，请好好考虑一下，好嘛？我自幼洁身自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将来若成了亲，我也会对您一心一意的。您的孩子，我都会视如己出。” 虽然萧驰努力使自己显得镇定，但那微微轻颤的语调还是说明了他的紧张以及期待。 无论他对她的感情是如何开始的，但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是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整颗真心都捧到了她面前。 正是如此，楚寒烟也郑重回望他，眸光清亮又坦率：“萧统领，我的确很欣赏您，因为您值得尊敬，这也是为何我愿意去寒湖边救您的原因，但尊敬和喜爱是不一样的。而且家人和家人之间的相处，并不会成为我选择丈夫的标准。我若要再成家，一定会选一个相爱相敬的人。” 她不爱他。 楚寒烟干净利落地拒绝了萧驰，不给他一点想念的余地。 果然如此啊…… 萧驰心中的巨石重重落地，像是早有预感，又倍感遗憾。 他礼貌地后退一步，苦笑道：“好的，我明白了。” “还有。” “嗯？” “曦儿啊，他虽然人小小的，却是最好面子，他不会愿意做小伙伴的侄子的。” 侄子？ 萧驰这才里明白这关系，尴尬笑道：“抱歉，我太想说服您了，小世子差点就要恨我了。” 楚寒烟臻首轻歪，揶揄道：“不用抱歉，这是我的荣幸。” 看着她爽朗大气又温柔的笑靥，萧驰也跟着笑了，可他笑着笑着，心中反倒更苦更郁闷了。 楚寒烟啊……你这么好，先遇到你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呢？ “回吧，将皇上和丞相单独晾着不好。” “好。” 两人回到花厅，齐文帝并未问他们去了哪，只是用同情的、怜悯的，隐隐还有点“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目光看着萧驰，道：“萧统领啊，你要不要沐休两日？” 显然齐文帝已经知道萧驰被楚寒烟拒绝了，毫不留情，一点犹豫都没有的那种。 萧驰：“……”搞什么，他做臣子就不要面子的吗？“多谢皇上关心，臣很好。” 楚墨池眯了眯眼，有种掩饰不住的得意：“真的不用？皇上也是一片好意呢。”毕竟他女儿这么优秀，萧驰会被吸引也很正常呢！ 齐文帝气得瞪眼：“你个老男人心眼儿坏得很！” 楚墨池懒懒一笑，那叫一个雍容清雅，可语气却怪得很：“臣想，世上无人比皇上更适合这句话呢。” 齐文帝：“……” 楚寒烟无奈扶额，正准备开口，一袭劲装的凤无眠迅速走入了花厅。 齐文帝和楚墨池连忙挤出和蔼的笑容，期待地朝凤无眠身后看去，他身后除了战策之外空荡荡的，谁都没有。 两人立即变了脸：“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 “曦儿呢？” 凤无眠神色清冷，眸光且暗且深，似乎带着浓浓的不悦，只要在落在楚寒烟身上时才会带上柔软，道：“累了吗？坐下休息一下？” 齐文帝和楚墨池：“？？”所以他们二人是透明的吗？还有，你们二人不应该是处于冷战状态吗？怎么这就和好了？ 还是战策解释道：“世子说训练就是训练，一日都不能少，让我们先回来，他和银风训练完才回来。” 楚寒烟也知道自家儿子一旦做下决定就绝不更改的性子，便对战策道：“如此也好，免得他养成半途而废的性子。” 齐文帝蹙眉：“所以你们就留了他一人？” 凤无眠扶着楚寒烟落座，总算正眼瞧了齐文帝一眼，道：“凤一他们都在，还有银风。” 说起银风齐文帝的脸色就有些微妙，毕竟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齐文帝也被吓了一跳。 后来为了给它保驾护航，楚寒烟还从他这里要了一道圣旨。 “咳咳，他们在就成，这个……凤无眠，楚寒烟，朕有事想问一问你们的意见。” 楚寒烟挑眉：“臣已经告老还乡了。” 凤无眠：“臣在病假中。” 齐文帝气得直拍桌子：“怎么了！怎么了！朕也一没让你们官复原职二没让你们当即回朝，就问一问意见，你们怎么这么小气。咳咳咳……咳咳咳……” 楚寒烟：“一把年纪了，别装病。” 齐文帝：“……”草，楚寒烟这妖孽！ 见这老男人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楚寒烟没忍住勾了勾唇。 楚寒烟一笑，凤无眠眸光也软了，道：“皇上请说。” 齐文帝：“？？”凤无眠这就妥协了？ 齐文帝一边腹诽，一边抓紧机会将朝中最近的事情一一道出。. 第317章 晋国的经济战 原来齐国东南一带有一种特殊的织品名为南云丽缟，这种缟布素雅柔软又坚韧、透气，是齐国东南一带百姓们喜爱的布品。 这种南云丽缟原本只在大齐国内东南流行，但不知何时起，竟在晋国也流行了起来。 并且因为晋国商人的插足，南云丽缟的价格水涨船高，高到齐文帝觉得隐隐有些怪异。 “你们怎么看？这南云丽缟的价格涨幅为何如此之大？” 凤无眠蹙眉道：“我记得这种南云丽缟并不贵重，虽然质地比一般的布好，但也并非达官贵人所爱，对么？” 齐文帝道：“是的，可有不妥？” “不妥。” 楚寒烟和凤无眠异口同声，极为默契。 言罢，两人又对视一眼，凤无眠示意楚寒烟继续，楚寒烟便道：“关于这南云丽缟的消息我也接到了，准备再观望一二便告知两位的。听闻有晋国商人被它所折服，正在大幅度收购这种布匹，再将它送去晋国倒卖，已牟取暴利。” 齐文帝又道：“有官员上奏，说若南云丽缟当真能卖出好价格，也没必要阻止晋国商人收购它，毕竟它能让老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楚寒烟冷笑：“这折子是哪位官员上奏的？” 楚墨池：“南阳织造。” 楚寒烟：“哼，他想的倒是美。这种缟布一材料不昂贵、二材料不稀少、三就连制造工艺也不复杂，敢问如此的南云丽缟，凭什么被晋国商人看中？还不断抬高物价，他们人傻钱多不成？这布料他们买回去作甚用？转手倒卖卖得出去吗？晋国的百姓有岂能接受高价的普通缟布？毕竟它又不是蜀锦、丝绸之类的矜贵之物，那商人们就不怕亏本么？” 凤无眠颔首：“烟儿说的对。” 齐文帝道：“可若买回晋国卖不出去，亏本的只是晋国商人和本国百姓们无关啊。” 楚寒烟摇头，沉沉道：“初初看来的确如此，亏本的只是晋国商人，但若长远来看，这甚至会动摇齐国的国之根本，是一条极为阴狠恶毒的谋略。” 楚寒烟甚少用如此尖锐的词汇，在场众人无不心头一惊，楚墨池道：“烟儿你的意思是……” 楚寒烟：“我们必须调查清楚这一波南云丽缟的‘水涨船高’是谁在操纵，是市场的自主调节，还是有人蓄意而为之。若是后者，主谋者是谁，我大齐商人和官吏有没有参与其中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至关重要。” 凤无眠：“烟儿说的对。” 齐文帝自动忽略凤无眠这应声虫，抓着楚寒烟的话外之音：“你是说，这些晋商极有可能是奉了他人的命令故意来抬高南云丽缟的价格？” “对。” “那会是谁呢？这可要用许多的银两啊。” “我听闻而今的晋帝是个不折手段的阴损之人，而能如此大手笔的商人在晋国委实不多，除了奉皇命行动，我想不出第二个解释。” “晋帝？是他！”齐文帝懵了，“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等于把钱送到我们大齐来吗？” 楚寒烟垂眸道：“皇上可知这南云丽缟的原材料是什么？” 这倒是问住了齐文帝，“这，朕不知。” 楚寒烟：“是一种我们大齐独有的麻草，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凤无眠补充道：“是鄄麻。” 齐文帝：“所以呢？” 凤无眠淡淡解释：“鄄麻可以被种植，而且极易存活，一年可多次采摘。” 楚寒烟颔首，转而看向萧驰道：“萧统领，如果您是大齐普通的老百姓，得知一种十分容易得到的布料能卖出高价，那么请问您是会将家中田地继续用来种粮食呢，还是拔掉粮食改种鄄麻？为什么呢？” 萧驰一愣，仔细想了想，坦率道：“当然是改种鄄麻。理由很简单，用鄄麻织成南云丽缟，卖给商人换成钱买粮食便可，何必辛辛苦苦伺候粮食一整年？” 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前者笑道：“皇上，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目的。” 在座的没有愚蠢之人，楚寒烟和凤无眠提醒至此，他们便立即明白了这背后的一盘棋！ 顿时，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好阴损啊！”楚墨池咬牙，“没想到晋国竟会想出如此恶心的法子！” 就如萧驰所言的一般，一般的老百姓在得知南云丽缟有这般暴利后，怕是都会将家中粮食拔出改种鄄麻。至于粮食什么的并不重要，反正有钱之后就能买粮食，不是吗？ 等这一切形成气候、风气和依赖后，晋国再挥刀将南云丽缟的买卖一刀砍断，没了经济来源的老百姓可能就会被活生生饿死！ 而朝廷和地方州府也会因为没有粮食税而国库空虚，只能花大价钱向别国购买粮食，无数的钱财就会用加倍的方式重新回到晋国的手中！ 而后防空虚的大齐会变得不堪一击，而这将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灭顶之灾！！ 不战而屈人之兵！ 还能动摇大齐的国之根基！天下之本！这晋帝的心思真真缜密又恶毒！ 齐文帝当即起身道：“朕这就回去处理，这次……多谢你们了。” “皇上，”楚寒烟喊住齐文帝，郑重道，“请不要小觑晋国的举动，这是一场战场，一场无声的、关于民生经济的战争。” “朕明白。” 楚寒烟又道：“还有一事，我和沈绥远将这开平县的长堤看了一遍，年久失修有隐患。此乃京畿要地都如此，其他地方怕是更为不妥，还请皇上下令整顿一二。” 齐文帝一惊，道：“可是今年天象有不妥？” 楚寒烟哭笑不得：“皇上，气候一事没人说得准，哪怕是神仙在世也不能。再有水患自古以来皆有之，多多留意总比掉以轻心的强。” “朕醒得了。”齐文帝刚走没两步，突然回头拿出一个紫金令牌给楚寒烟，有些嫌弃地道，“喏，这是朕答应你的，给你的银风送去，告诉曦儿，朕下次再来看他。” “好。” “楚相，我们归吧。” “是！”. 第318章 小公子打架! 齐文帝一走，凤无眠便真心实意地夸奖道：“我们烟儿真棒，聪明至极。” 楚寒烟对凤无眠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也猜出来了？”这男人，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把她当成小娃儿呢？ “那是因为本王事先得到了一点消息。”但楚寒烟不同，这一切都是她凭借自己敏锐的政治触觉和经济触觉判断出来的。 她实在是聪明，让他不得不钦佩和尊重，当然，也愈发的欢喜，真不愧是他的宝贝。 楚寒烟眨眨眼，竟不知不觉中带上了一丝俏皮：“我也拿到了消息啊，王爷，这天下不只你一个情报网。” 凤无眠看着她略显骄傲的模样，心中不由得软成一团，正想开口，岱鸢突然疾步而来，神色匆忙又慌乱。 “不好了主子，凤一来报，说小世子和村民们发生冲突了。” 楚承曦的性格最是善良柔和，一般情况之下是绝对不会和他人发生冲突的。 楚寒烟脸色一沉：“怎么了？” “银风惊吓到了里正的孙子，现在村名们群起而攻之，说要打死银风，小公子、银风和他们对峙呢，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欺负小公子的若是普通恶贼，他们早就将他们打杀了，何如如此胶着？ 但这些都是善水村的村民啊，伤不得。 凤无眠果断将楚寒烟拦腰抱起搂在怀中，边走边说：“凤十三，立即派人去衙门请官兵来一趟，最好把沈绥远也带来。” “是，王爷。” 一道身影掠出，如同雄鹰般飞快掠出，眨眼消失不见。 “抱紧我。”凤无眠低声对楚寒烟道，若是从前，凤无眠定会让楚寒烟在家中等待。 毕竟她怀有身孕，万一有人不带眼冲撞了她，那便不得了。 但而今他学会了尊重也学会了理解，若让楚寒烟只身一人在庄子里等才是真真煎熬。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楚寒烟怔怔看着男人低联敛的眉眼，许久后移开目光，淡淡道：“你倒是变了不少？” 凤无眠笑笑，将楚寒烟往怀中拢了拢，愈发加快了步伐。 …… 早先凤无眠离开后，楚承曦继续围着田埂跑圈圈，凤一等人也一如既往在暗中保护他。 但落于其他人的眼中，就变成了小公子一个人“哼唧哼唧”努力跑步，身边还跟着一条巨大的银狼。 善水村的孩子们早就馋银狼和小公子了，见他身边没有了碍事的大人，他们也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和小公子搭讪。 为首的小鼻涕虫年纪最大，他嚷嚷道：“喂，你就是东家的儿子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公子停下脚步看向这流鼻涕的小男孩，笑道：“我是楚承曦，我就是云落山庄东家的儿子。” 小男孩被小公子的笑晃花了眼，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可是银风寸步不离地跟在楚承曦身边，他是既害怕又羡慕。 好威武雄壮的狼啊！还这么听这小子的话！如果这头狼是他的那该多少？ 小男孩扬眉道：“喂，我看你天天孤零零一个人非常可怜，我们可以和你做朋友，但你要把旁边那条狼送给我，你可同意？” 男孩言语间满是骄傲，在小男孩的眼中，没有朋友的人是可怜的，他愿意大发慈悲和楚承曦一起玩，已经是他的荣幸了。 这流鼻涕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里正许万捷的孙子许百福。 许百福出生时许万捷就已是里正了，村子里就没有小孩会不给许百福面子，有些时候大人也要讨好他，毕竟这事关自家的利益。 小公子本来也想和村子里的孩子好好相处，但这种好好相处不包括出卖自己的朋友，他断然道：“抱歉，这不可能，银风是我的朋友。” 第一次被人拒绝的许百福顿时就黑了脸：“别给你脸不要脸，我愿意要你的狼、带你一起玩已经是你的荣幸了！你以为你是谁？” 说实话，小公子长这么大，还甚少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从前在谷里大家都宠着他，先生、祖父还有师公等等，而谷外的人都害怕师公和娘亲的名声，到了燕京城后，还有外祖父和爹爹，他愣是没受过一丁点的委屈。 就连几个小伙伴，对他也是额外的“宠爱”。 但小公子对自己说，这不过是一个小屁孩，不该和他计较便道：“我说了我是楚承曦，银风不可能送给你，你走吧。” “你敢让我走？”许百福愈发生气了，“我爷爷是村子里的里正！这整个村子都是我爷爷的！我让我爷爷赶你和你娘出去！” “哦。” 小公子冷淡的反应叫许百福有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以往只要抬出爷爷的名字，所有人都会对他卑躬屈膝。 而此时此刻，这人竟当真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忍不住大吼道：“我真的会让爷爷把你和你娘赶出去！别以为你们真的是什么东家！反正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寡妇！” 小公子听罢，顿时如同点炸了的小炮仗般冲了过去，一拳打在了许百福的脸上。 虽然跟着凤无眠锻炼的时间并不长，小公子身子骨也弱，但他骂他娘亲，怎么可能忍得了！ 凶狠的小公子就像一头小狼崽子，打得许百福没有还手之力。 其他人想上前帮忙，都被银风一嗓子吼了回去。 “你道歉！” “我不……” “不道歉我就继续打！” 小公子凶巴巴扬起拳头，眼神狠厉得很，又重重在许百福的脸上砸了好几下！ 许百福疼得吃牙咧嘴，立即道：“我错了……我错了……” 小公子犹不节气，又砸了几下才起身冷冷拍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嘴巴放干净点，再胡说八道，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公子言罢便走，不欲理会这种窝囊废，看着小公子的背影，饱受委屈的许百福恶向胆边生，突然抄起身边的石头朝小公子的后脑勺狠狠砸了过去。 “我打死你！” “吼！” 银风一把将小公子扑倒，用身体挡住了那尖锐的石子，且听石子“咚”得一声在银风身上撞出巨响——. 第319章 我弱我有理 银风并未发出一丝一毫痛苦的声音，但小公子却心疼得不行。 “银风，你怎样？” “嗷呜……” 银风低低应了一句，银色的毛发上渗出鲜血，它毫不在意，而是轻轻拱着小公子的，确定他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银风虽然对小公子和楚寒烟温顺非常，但骨子到底是野性难驯，桀骜好斗的。 许百福的偷袭自家主子的行为在银风看来，就是挑衅，是找死！ 无法原谅！ 银风低吼一声，猛地朝许百福冲了过去。 “嗷！！” “啊啊啊啊！！” 如此庞然大物，叫许百福吓得当场跌倒，连滚带爬嗷嗷嚎叫着逃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眼泪狂飙，被银风追了一路，脚下突然不稳，重重跌倒在地，脑袋“咚”得一声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嗷呜！！” 银风抬起爪子，狠狠在他身上挠了几道，伤痕深可见骨，极其恐怖。 “啊啊啊……救命啊……” 银风愈发暴躁，甚至准备当场咬断他的脖子，亏得此时小公子将它喊了回去。 “银风，回来！” “嗷呜！” 银风见这该死的家伙受了该受的罪，抬起它高贵的头颅，晃悠悠回到了小公子的身边。 许百福身边的小孩们早就屁滚尿流地跑了，连受伤许百福也不管，边哭边跑回去请救兵。 随即就是楚寒烟和凤无眠看到的一幕，小公子抱着银风稳稳站在人群中央，善水村的村名们都手持扁担、镰刀、木棍等各种“武器”将他们团团包围。 小公子精致的小脸上杀气腾腾，愣是以小小的身躯立出了万夫莫开的气势！ 另一边，善水村里正的婆娘抱着许百福哭天抢地，口里的咒骂声难听得刺耳，伴随着许百福嘈杂的哭声，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杀千刀的！杀人偿命！快把这两个畜生抓起来！” “该死的！果然是寡妇带着的娃！” “抓起来！报官啊！” “我可怜的娃娃儿啊……” …… 里正也满脸的心疼和为难，一边是东家的儿子，一边是自家孙子，如何是好？ 他对一旁的几个孩童怒目而视，大吼道：“狗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名为狗带的男娃儿也是个机灵的，省去前因只说后果：“是……是这狼追着百福要咬他，百福这才磕到的，然后被它挠了几爪子。” “小公子！”里正深吸一口气道，“虽然你身份高贵，但是百福也是我的孙子，而今他因为你的宠物受了伤，只要你愿意将这孽畜交给我们打死！再让你娘亲赔我们一千两样子，我们就既往不咎！” “对！杀了它！”许百福恶狠狠道，又红又肿的眼里满是得意。 他虽然头疼，可也要小公子更疼！ 他不是疼爱这狼吗？就吧这狼打死！再把皮毛扒下来做衣衫！ 一千两银子，够他吃好多好多大肘子了！ 楚承曦眼中泛起厌恶，强势道：“你做梦！” 里正心中唾骂了小公子无数遍，可他怕楚寒烟啊，只能好心劝说道：“小公子，不过一头畜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还有你家这么有钱，一千两对于你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权当可怜可怜我们老百姓不行吗？我孙子都被这畜生抓得血淋淋的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呀，小公子，不过是畜牲罢了，哪里有人命重要？” “东家这么有钱，一千两也不过尔尔。” “你们家这么多钱，要一千两怎么了？” “就当做是日行一善了！” 小公子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哭哭啼啼去展现柔弱，只是冷静地据理力争：“你问他们，是这小子先骂我娘，是他先向我砸的石头！他这是咎由自取！我凭什么要道歉？要道歉也是他给银风道歉！银风也受伤了！” 众人见鬼一样看着小公子。 “小公子，您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只是一只畜生！” “对啊，一只畜生罢了！那有人命重要？” “就算是百福先骂的东家，他现在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了，不是吗？” …… 楚承曦看着眼前一张张丑陋的嘴脸，终于明白娘亲的话，这个世界的人千奇百怪。 很多人明明做错了事，却会以更弱小为由来反之要挟，死皮赖脸，厚颜无耻。 更有人还会用道德和仁义来绑架他人，慷他人之慨，下作之尤。 楚承曦寸步不移，道：“我再说一遍，是你孙子先动的手，你若敢伤害银风一根毫毛，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见这小家伙凤眸犀利明亮，傲骨不软，死不悔改，里正渐渐失去耐心：“小娃娃！哪怕你娘来了！此事也是你的错！” 小公子：“就算到了县令面前！我也无错！” “我看你是找打！！”里正的婆娘忍无可忍，将许百福塞给儿媳，冲上去就扬起了手要打小公子，凶狠的眼神活脱脱一老虔婆。 就在此时，一道银针破空而来，稳稳刺入了那老虔婆的手腕！ “啊……”她痛得当场跪下，“谁？” 人们回头，但见一脸冰冷的绝色女子疾步而来。 这是楚寒烟第一次没戴面纱出现在人前，容光如雪，翩若惊鸿，一下叫众人都看痴了！ 这就是东家真正的模样么？ 这是天仙下凡吧？ 而让众人回神的，是里正婆娘哀哀痛苦的惨叫。 楚寒烟已一脚将她踹到在地，踩着她的手冷冷道：“你说谁找打？” “你放开我……杀人啦！杀人啦！！” 楚寒烟非但没松开，还加大了脚下的力道，像是恨不得将这恶妇的手生生踩断！ 那老婆子痛得吃牙咧嘴，眼珠子一番，“晕”了过去，里正还没来得及叫人呢，岱鸢已上前来狠狠掐在了她的人中上。 “嗷嗷嗷……” 本应该晕厥的婆子竟然又清醒了，继续躺在地上骂骂咧咧，手脚并用，将泼妇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杀人啦……” “杀人啦！！” “小的纵狼行凶，大的目无王法！杀人啦！杀人啦！”. 第320章 一只畜生如何和人命比较 楚寒烟并不反驳，任由这老虔婆撒泼打滚，连眉毛都不曾蹙一下，冷静又凉薄的模样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里正婆娘的认知就这么丁点儿大，而她的心中，天下除了皇帝最大的就是县太爷，最凶的就是梁有才。 而楚寒烟只是一个女商人还是一个寡妇，何惧之有？ 但里正婆娘不怕里正怕啊，见楚寒烟不吃撒泼放刁这一套，他连忙踹了自家婆娘几脚：“快闭嘴！” 里正婆娘大吼：“你踢我干什么？我就要喊！杀人啦！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 “目无王法啦！” 楚寒烟在这尖锐刺耳的声音中懒懒勾唇，盯着里正道：“她若再不闭嘴，本东家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目无王法。” 里正狠狠打了个寒战，拽起自家婆娘狠狠扇了两巴掌：“老子喊你别哭了！你他娘的听不到吗？” 这婆娘被打蒙了，呆呆傻傻盯着里正，后者这才躬身对楚寒烟道：“东家，您来了，您看这……我孙子被您儿子养的畜生欺负成这样，若您不给我一个说法，小老儿我哪怕告到县令那也不会罢休的！” “哦，是么？”楚寒烟没理会这蛆虫一样的家伙，冷冷看向狗蛋，“你叫狗蛋是吗？事情的前因后果还劳烦你说清楚。” 狗蛋本不愿意说，但楚寒烟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四五个恐怖高大的男子，每个人都是凶神恶煞的，吓得他直打哆嗦，哪里再敢隐瞒，急急忙忙道：“我说，我说……百福看了小公子的狼很喜欢，喜欢很久了。这日小公子身边没有别的大人，他就壮起胆子问小公子要，说只要小公子将狼送给他，他就和他一起耍，但小公子不同意，然后百福就骂您，小公子气不过，便和百福打在了一起。 百福不是小公子的对手，被小公子打得直哭鼻子，他装认输，在小公子转身离开的时候用石头偷袭他，是这畜……巨狼保护了小公子，然后它就生气了，转而扑向百福，百福逃跑中摔倒了，自己磕到了石头上，又被巨狼挠了几爪子，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这样吗？”楚寒烟又看向另一个小孩，那小孩也点头，“是……是这样没错，百福眼馋小公子的狼很久了。” “你们呢？” 楚寒烟再问别的孩子，孩子们纷纷开口。 “就是狗蛋和栓子他们说的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百福一直说要得到小公子的狼。” 许百福这个气啊，吃牙咧嘴：“你们敢出卖我！你们死定了！” 几个孩子怕得直缩脖子，都快哭了。 “呵呵，里正，你这娃娃好大的威风啊？” 对上楚寒烟盈着笑意的目光，里正吓得浑身直哆嗦，但还是道：“孩子嘛，吵吵闹闹多正常，但就……就算是这样，伤人的也只是一只畜生而已！怎么能和人命相比较？大家说对吗？” “这……” 村民们面面相觑，像是没料到事情的起因竟是这样。 这巨狼可是忠心护主啊！ 突然，一道女声从人群后方传出，“可是畜生就是畜生，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不受控制，万一有一天它冲出庄子四处咬人怎么办？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能在这么大的狼爪下活下来。” 对啊！ 万一它有天不听话了呢？ 村民们考虑再三，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站在了里正这一边。 “东家你养这东西太不安全了，你能确保它永远难听话吗？如果它下次从山庄里跑了出来，伤害了其他人呢？” “是啊东家！这畜生必须死！” “呵呵……”楚寒烟凉凉一笑，落入躲在人群后方的杜小花耳力，有如魔鬼喃喃。 她连忙低头将自己隐藏起来，幸而楚寒烟并未寻她，而是穿过人群走到楚承曦身边，任凭村民们叫嚣也不理会，还轻轻拍拍自家儿子的脑袋，然后便弯腰替银风检查伤口。 小公子心中心酸不已，可又不敢打扰娘亲，只能强忍着，直到有人弯腰将他抱了起来，轻轻亲吻他的脸颊道：“你真棒。” 小公子呆呆看向自家爹爹，委屈和愤怒如同泄了闸的洪流，呼啸而下。 他死死抱着爹爹的脖子，将小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咬着嘴唇，抽抽噎噎，愣是不让眼泪落下。 凤无眠心疼又骄傲，不断给他顺气。 小公子眨眨眼，软软靠着凤无眠，一边吸鼻子一边道：“娘亲，银风伤得厉害吗？” 楚寒烟仔细检查，尖锐的石头在银风的身体上砸了一个小小的血窟窿，染红了毛发，触目惊心，但并不严重。 “无碍的。” 楚寒烟轻声道，又温柔揉动银风蓬松的狼毫，低低道：“谢谢你，银风。” “嗷呜。” 银风蹭蹭楚寒烟的脑袋，似乎在说它不疼。 楚寒烟笑笑，耐心替银风上药，她的举措温柔细腻，但彻底激怒了众人。 “东家！我们的话你听不到吗？” “东家！这个时候你还在关心一头孽畜！会不会太过分了？” 里正婆娘忙道：“就是，我孙子还伤者呢！” 楚寒烟头也没抬：“这句话我该送给你们，这种时候你们还关心一头孽畜？会不会太过分了？” 里正婆娘最初没明白楚寒烟的话，半晌才回神楚寒烟是骂她孙子是孽畜呢！ “你！老子撕烂你的嘴！” 她愤怒上前，岱鸢立即起身阻挡，但有人比岱鸢更快，但见被凤一一把拽着这老虔婆，当场卸掉了胳膊。 “啊……” 老虔婆杀猪一样喊，凤一抽出腰间宝刀稳稳抵在她的喉咙上，刀锋因内力铮鸣不息，吓得老虔婆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奶奶！” “婆婆！” 现场乱作一团，人们哭着喊着要收拾楚寒烟，许百福更是破口大骂：“爷爷你快打死这个寡妇！爷爷！爷爷你快打死她！！” 凤无眠冷笑一声，突然运气一掌打在身后的树上。 “轰隆隆……” 眨眼间，两人都抱合不了的大树被凤无眠一掌劈断——. 第321章 银风成为了国宝? 碎屑漫天，枝丫乱舞，狂风大作，随着大树倒下，一切紊乱戛然而止！ 众人怔怔望着那面具男子，胆小的甚至已经当场跪了下来，生怕凤无眠一个不高兴便把他们当场树一样劈了。 要知道他们的骨头可没有这树来得硬啊！ 许百福尤其夸张，甚至被凤无眠吓得当场尿了出来，又痴又傻的模样和方才临危不乱的小公子一比，真真一个天一个地方，惨不忍睹！ 耳畔彻底清净，楚寒烟方才笑眯眯道：“你们急什么呢？县令大人还没到呢，等他来了自有定论。” 里正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战战兢兢道：“是……听您的……” 沈绥远果然来得很快，他没有选择官轿而是起马而至，身后还带着一众衙役们。 一看到身着青色官服的县太爷，刚刚苏醒的里正婆娘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大人！大人！救命啊大人！” “大人救命啊！” “有人杀人啦！” …… 沈绥远翻身下马疾步而来，百姓纷纷跪地高呼，沈绥远正待开口，楚寒烟突然将一块紫金令牌扬到了他的面前。 “沈大人可认得此物？” 沈绥远一看，二话不说恭敬道：“认得，此乃皇上亲笔御书之令牌！” 善水村村民无不大惊失色！ 这……东家手上竟然有皇上亲笔御书的令牌？ 这这这……他们了听错了吗？东家她难道不是一个普通的寡妇和商人吗？ 但这还没算完，真正的恐惧才刚刚开始呢！ 楚寒烟扬了扬令牌：“沈大人可看清这上面写着什么字？” “银风。” “这背后呢？” “是皇上的印章。” “大人可要好好参详已坚定真假？” “不用，如此珍贵的紫锦木，只有皇上才能用。” “好！”楚寒烟轻笑着将这皇帝亲笔御书、盖有印章的令牌给银风戴上，末了还揉了揉银风的大脑袋，居高临下对里正道，“许万捷，你可记得本东家的狼唤什么？” 唤什么？ 唤银风啊！！ 可里正如何能回答，他简直恨不得当场晕厥过去！ “这……这……”里正不断呐呐，整个脑子都麻木了，如同被雷劈过了一般，从内到外都透着阵阵凉意，怕得连嗓音都哆嗦，“我……这……” 里正半天答不出来，楚寒烟也不着急，一边疏离银风的毛发，一边看向其他人：“各位村民们，你们可还记得本东家的狼唤什么？” 狗蛋连忙举手：“东家！这个我会！狼唤做银风！” “对，就是银风，大人可知为何皇上要给银风亲笔御赐狼牌？” “请恕下官才疏学浅。” “大人晓得大夏的国宝吗？” “大夏雪狼？” “对。” “难道……”沈绥远惊讶看着银风，“难道这就是大夏国宝雪狼？” “对。”楚寒烟语气不急不缓，轻柔悦耳，但落入众人的耳里就是催人断肠的恐怖冥乐，“这就是大夏送给我大齐的国礼，因为极其难驯服，所以更为珍贵。” 沈绥远啧啧称赞：“果然是大夏珍宝，如此神俊，万般灵气啊！” 银＊莫名其妙变成国礼＊风歪歪脑袋：“……嗷呜？”就挺突然的啊？ 楚寒烟又道：“草民呢，也没什么本事，除了能驯兽之外。当皇上命人将国宝放在我手中照顾后，我是日也担心，夜也担心，生怕让国宝有这么一丁点的不适。这不，国宝喜欢我儿子，我儿子就要陪着国宝日日在外跑步，真可谓是一片拳拳真心啊。” 小公子：“……” 凤无眠：“……” 凤字护卫和岱鸢：“……”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他们差点就相信了啊！还驯兽，您怎么不上天呢？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是越来越高了！套路更是一层一层，防不胜防啊！ 沈绥远：“下官明白。” “可这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些人，没事找事，自寻死路，贪慕国宝不成甚至还用石头砸伤了它。” 沈绥远这才发现国宝真的受伤了，惊呼：“可有大碍？” “暂时无碍，但是大人啊，我不过一介草民，处理不得这等天下大事，还请大人您给国宝主持公道吧。是诛九族也好，连十族也罢，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否则将来我大齐子民对大夏赠送之国宝不尊不敬不恭之事传到了大夏耳中，我们都担当不起啊！届时，我们将是整个大齐的罪人！” 沈绥远听罢就也懵了，原来这才是楚寒烟喊他来的目的？ 大夏雪狼的确是大夏的国宝，而这雪狼脖子上戴的也的确是皇上御赐的令牌，但是他不曾听说大夏给大齐赠送了雪狼啊！ 然而现在大夏送了还是没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雪狼戴着皇上的令牌那就是“国宝”！ 任何人都羞辱不得！ 任何人！ “是！下官一定秉公办理！” 沈绥远言罢，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道：“是谁伤了国宝银风？企图挑起两国争端！” 善水村老百姓们简直被吓得肝胆俱裂！！ 这只狼到底是怎么样的宝贝？难怪东家如此维护、紧张这狼，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和狼一起！ 天啊！ 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要成为大齐的千古罪人了？ 九族十族……那整个善水村都要被连根拔起了啊！ “大人！”有人立即供出了里正一家，而今什么感情都不好使了，保命最重要啊，“是他，是许万捷的孙子用石头砸的国宝，和我们无关啊！” “对对对，就是如此……还请大人您明察！” “就是他们故意找东家麻烦，和我们无关啊大人！” 里正疯了，对这群人恨之入骨，忙道：“不是这样的，是他们害怕狼群在村子里行走，说要把它打杀了！” 里正婆娘而今真真狠毒了这些薄情寡义的同村们，亏他们还几十年感情呢，狗屁！ 就算是犯下了弥天大罪要死，他们也不能自己一家人去死，哪怕死都要拖一个垫背的！ “没错，是他们说要打杀雪狼的！”. 第322章 小公子气成河豚 其他人没料到堂堂里正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自己一家子找死就算了，还要连累他们所有人一起受罪。 “狗屁！明明是你们把自个儿孙子养废了，作天作地踢到铁板，你们还想把我们一起拉下水，你们他妈还是不是人？” “老子早就忍够了你们！” “这一切都是你们孙子的错！” 村民们骂着骂着便揪打到了一起，场面一度非常混乱，而楚寒烟早就带着自家宝贝、国宝和抱着宝贝的男人退到了一旁。 凤字护卫们纷纷对楚寒烟竖起了大拇指，三言两语就让春水存内斗成一团，他们简直钦佩得五体投地！ 人们越打越心狠，沈绥远气得索性将所有人一并拿下！ 许百福见爷爷和奶奶都被官兵绑住了，再也什么也顾不得，嗷嗷大哭：“不管我的事的，不管我的事的，我本来没打算要这个狼 的，是禹大家的婶子不断怂恿我……都是她的错……” 杜小花躲在后方恨不得原地消失，没想到许百福这缺心眼的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她忙道：“不不不，与我与关啊！” “就是你！”狗蛋大喊，“百福说得对，就是她天天在我们耳边叨叨。” 栓子也能作证：“她一直说小公子的狼多么多么好，威风凛凛，和百福多配多配，还说小公子不过是个商户之子还没朋友，若我 们愿意跟他玩，他一定感激涕零，就是她乱嚼舌根！” “是她！就是她！” “我们都能作证的，就是她！如果没有她，我们根本不敢靠近小公子和他的狼。” 又是这个杜小花？ 善水村村民而今听到这个名字就烦躁，立即群起而攻之。 “杜小花你他娘的有病啊？” “杜小花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眼瞧着刚刚冷静下来的氛围又要无法控制，沈绥远索性道：“不废话，都抓起来！” “是！” “啊……” 这一次再也没人开口替杜小花说一个字的情，人们甚至恨不得上去踹杜小花两脚。 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女人！ 对于许百福，楚寒烟是绝对不会饶过的，若不是银风帮楚承曦挡了一下，若不是凤一他们还在暗中保护，那石头如果真的砸在 楚承曦的身上，说不定她就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他年纪小小便如此恶毒、冥顽不顾，若不加以纠正长大了就是祸害。 还有许百福的爷爷奶奶，更不能饶！ 若非他们在村子里为非作歹，怎么会养出一个如此张扬跋扈甚至随时要伤他人性命的小孩呢？ 如果说此次罪孽十分，有七分都是里正和里正婆娘的。 “沈大人，接下来的就交给您了。” 沈绥远哭笑不得，但他也只能接下这个重担子。 “放心吧楚小姐。” ……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山庄，楚寒烟一进门便道：“楚承曦你做的很好，银风是你的伙伴，它对你以命相互，你也要报以同样的感 情。但，你可知道你今日错在何处？” 小公子也不敢在爹爹怀里撒娇了，乖乖低头认错：“知道……” 楚寒烟不吃这套，幽幽道：“何处？” 小公子瘪了瘪嘴，瓮声瓮气道：“不该轻敌。” “还有呢？” “不该冲动。” “还有呢？” “不该倔强。” 楚寒烟双手抱在身前，眉梢挑得老高：“事后诸葛亮倒是挺聪明，当时为何没反应？若非你轻敌背对那臭小子让他有了偷袭的机 会，银风也不会受伤。你看看银风如此俊美的巨狼，突然秃了一块你的良心不痛吗？” 银风：“嗷嗷嗷？”什么秃一块，谁秃了一块？ 因为楚寒烟要给银风上药，索性就用小刀刮秃了一片，而恰好又伤在看不到的地方，银风并不知道自己“秃如起来”就秃了！ 楚寒烟这么一说，银风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它真的秃了？这简直太打击狼了啊！ 小公子粉嘟嘟的嘴憋得更厉害了：“银风对不起……” 楚寒烟又道：“娘亲跟你说过很多次，君子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他们骂娘亲就骂，又不会少块肉。” 小公子抬眸，坚持道：“这个不行！娘亲是最好的娘亲！不能让他们骂你！他下次还敢骂，我见一次打一次！” 楚寒烟心里又是熨帖感动又是感觉不妥，不对，等等！她温柔可爱的儿子怎么跟了凤无眠短短一段时间就变得如此暴力了？ 楚寒烟瞪凤无眠，后者无辜眨眨眼，和儿子看起来一模一样，楚寒烟气得几乎心梗发作了。 但是……被小公子维护的感觉也不赖。 楚寒烟无奈道：“儿子，你这份心思很好，但还有一句话你可以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无法力敌的时候就智取，知道吗？ ” “嗯，知道。” “最后就是你和村民们对峙，明知道赢不了，就该想办法全身而退。” 小家伙狡黠道：“可我知道你们会来啊，所以我不怕。” “但你也没有想过，若非我早先向皇上给银风求了御赐的狗……咳咳，狼牌，这次银风的麻烦会有多大？” “娘亲……对不起嘛……”小公子说着，上前抱住楚寒烟的大腿，把黏人的牛皮糖特性全然发挥出来，“但是曦儿真的有数哦，知 道凤一叔叔他们都在暗中保护我呢。” 凤一等人忙点头如捣蒜：“对，属下会用性命保护您。” 楚寒烟：“……” 楚寒烟扶额，恨不得把这些为添乱的家伙统统赶跑！ “好了。”凤无眠适时开口，弯腰将小公子抱了起来递到楚寒烟的面前，“亲你娘亲一下道歉吧，亲完娘亲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 “好！” 小公子连忙“吧唧”一声在娘亲脸上印下一吻，还想亲第二下呢，爹爹已经把他放了下来。 小公子用眼神控诉：“？？”等等！我还没起亲完呢！ 凤无眠上一秒还是疼爱儿子的好父亲，下一秒就彻底将儿子抛诸脑后了。 呵呵，他的王妃，他现在还没得亲呢，给儿子亲一下已经大发慈悲了。 小公子扯凤无眠的衣袂，凤无眠佯作不知，小公子气成河豚了好咩？. 第323章 但愿海棠依旧，人也依旧 看着和自家儿子斗气的王爷，凤字护卫们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来了来了，绝顶小气拈酸吃醋的王爷来了！而今发展到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简直丧心病狂啊！ 懒得理这“龙争虎斗”的父子二人，楚寒烟转身便走，刚走没两步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僵硬地顿在原地。 两父子二人一惊，立即跑了过来，焦虑道：“烟儿（娘亲）你怎么了？” 楚寒烟脸色微微发白，笑道：“我没事，脚抽筋了而已。” 凤无眠忙道：“我看看。” 楚寒烟摇头：“没事的。” 男人还是拦腰将她抱入了房中，小心翼翼脱掉她的鞋履。 大手握着那玉雕一样秀丽的小脚，他的眼中既没有旖旎也没有嫌弃，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 他轻轻捏着她的小腿肚子，果然它已经抽得僵硬了。 凤无眠心疼得不行：“都这么严重了还说没事？你忍一忍，我给你按按。” 他蹲在她身前，珍之又珍地将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下有耐心地按摩。 楚寒烟望着他专心致志的眼神，心中微微发涩，她尝试着将脚抽回，却被他霸道按住：“你别动。” 楚寒烟蹙眉：“我真的没事，以前怀曦儿的时候抽筋可比这时严重多了，忍着忍着就过去了，你不必担心。” 凤无眠的指尖不由得微顿，又继续给她捏腿，低声道：“从前是从前，以后我宠着你。” 他和她之间，到底有多少过去，是他不曾参与？到底有多少痛苦，又是她独自砥砺？ 每每想起，他都心头苦涩，呼吸闷痛。 但过去的遗憾和过错他不想多说，因为它们已经烙印在了他的心中，越是深爱，越是深刻。 再多的花言巧语和解释，再多的理由和困惑，都无法弥补过去既成的事实。 他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对她好，抓住他们的未来。 “还有我！”小公子连忙举手，“我也宠着娘亲，把娘亲宠成家里的宝贝！” 楚寒烟笑着抬头，不去看男人轻轻颤动的羽睫，笑道：“那你要快快长大哦。” “好！哈哈哈！” 孩童铜铃般的笑声萦绕在楚寒烟的耳畔，男人的手有力又温柔，耐心舒缓她的痛苦。 不知何时起，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雨声连绵，溅起漫漫水雾，如墨如画。 暮色笼罩，灯火渐亮。 山雨夜，人归处。 忽掠千山，横渡暮雪，但愿海棠依旧，人也依旧…… …… 连续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楚寒烟外出时才知道这善水村的里正已经换了。 原先的里正许万捷挪用了不少村子里的钱财，还有他的儿子、女儿们，没少在村子里做欺男霸女的事。 他被沈绥远带到了官府，本还是个硬骨头，但不出三天便把所作所为一一交代，让众人哗然之余更是愤怒。 想来也是，凤无眠的人插了一手，还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呢？ 村名们没想到这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东西竟如此滑头，若不是他被关押在官府大牢里，他们都想冲上去将他狠狠暴打一顿。 善水村最终选了吴婶子的丈夫作为新里正，他为人憨厚老实，虽然“立业”不成但能“守业”啊。 至于杜小花，关了没两天就被沈绥远放回来了，毕竟口舌之罪没有证据。 只是这次回来之后杜小花变得异常低调，平日若是无事连门都不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但没过多久就故态萌发了，开始往城里跑。 一次被流苏看到后，她便闲来无事便经常跟踪杜小花，每日回来都不忘和楚寒烟八卦。 “哇，这女人是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了？天天去镇子里见男人？” “主子，这个女人真是丑人多作怪！” “主子，杜小花今天……” …… 楚寒烟有些头疼地放下手中的账本，对流苏道：“流苏，你最近的功课可做完了？” 流苏浑身一颤，立即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般“呲溜”一声跑了个无影无踪。 楚寒烟无奈一笑，继续看起账本，任老六道：“主子，流苏年纪也不小了，您不能总这样宠着她，该下派到堂中去做点事了。” “嗯，我知道。” “对了主子，上次要低价收购粮食的人又来了。说同意以您上次说的价格收购粮食，您看……” “告诉他，不卖。”楚寒烟出钱将粮仓全部加固了一遍，加上前些时日不断阴雨，虽然河堤没问题，可田里面不少作物遭了秧，明年的收成一定会被影响，在这种时候提出来收购粮食，怕不是抱着不良的心思。 从前楚寒烟需要钱，是因为要给小公子购买天山紫莲，而今小公子的毒已有了方向，楚寒烟对钱便再也不执着了。 但她的产业而今不仅仅养着她一家，还养着千家万户，所以哪怕累哪怕辛苦，楚寒烟也会将它们继续推进下去。 “我说了，可那人说要见您一面。” “告诉他，不见。” “是。” 楚寒烟以为自己明确的拒绝便可以避免后期的麻烦，没想到拒绝后的翌日清晨，就有人敲响了罗云镇店铺的门。 楚寒烟这座庄子在云罗镇中有个铺面，主要是卖卖多余的粮食，而敲门的人来势汹汹的。 “开门开门！” 店小二迷迷糊糊打开门，正待开口对方就一巴掌呼了过来。 店小二都被打懵了，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人道：“你们他妈卖的什么鬼东西，把我娘吃的快病死了，赔钱！” 吃坏了？ “我、这……”店小二哪里拿得了主意？他忙道，“掌柜的今儿个不在，您看要不等掌柜的回来了再说？” “再说你妈个鬼，给我砸！” “是！” 男人身后带着一群牛高马大的流氓，二话不说便把这粮食铺砸得稀巴烂，也不抢什么东西，只是把所有的粮食都掀翻在地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砸还得了？ 云罗镇里的人也纷纷找上门来，说要退货，一时之间店铺被堵得水泄不通，连里面的米面也被抢走了不少，把店小二急得，几乎当场哭出来！. 第324章 桃花岭主 等店小二把消息告诉任老六后，别说找人了，对方连一条汗毛都不曾留下。 任老六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决定在店铺里等待那人继续出招，再抓着他们暴打一顿！楚寒烟却道：“不必，派人等在米铺附近等候，查出他们幕后之人便可。” “啊？”任老六一愣，“那就让他们凭白糟蹋我们的粮食？” “不会的，我有法子。” “是！” 翌日，这些恶霸果然再次出现了，并且故技重施将店里搅得翻天覆地，但这次小双和流苏追踪到了他们的去处。 说来也巧，这去处也是杜小花经常去的院子。 流苏急忙将这大发现禀告给了楚寒烟，后者笑笑对任老六道：“任老六，可以请那买粮的见一见了。” 任老六担忧道：“主子，这幕后之人的背景、实力等等我们都不清楚，若贸然接近会不会有危险？您还有身孕呢，让属下去吧。” 流苏也道：“是啊，让属下易容成您的模样去吧。” “这倒不必，事不过三，若我们还不理会不正常，明日正好，否则别人要怀疑。” 任老六无法，只能去请那粮商，和他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 翌日，楚寒烟将小公子和凤无眠留在庄子里，自己则换上一身华丽的长裙，细细描绘了眉眼又上了胭脂方才出门。 楚承曦遥遥看着自家娘亲的背影，拽了拽自家老爹的衣摆，低声道：“爹爹，今天娘亲好漂亮哦。” 凤无眠心中酸溜溜的：“你娘亲那天不漂亮？” 楚承曦又道：“爹爹，练功是不是不能松懈？” 凤无眠颔首：“嗯，不能。” 楚承曦撇嘴，正想着如何说服自家老爹，爹爹突然将他抱了起来：“但偶尔放一日假并不是松懈，想进城去玩吗？” 小公子眼睛晶晶亮：“想！” 凤无眠大手一挥：“走！” …… 云罗镇醉香阁以酒闻名，楚寒烟来得早，点了一壶冰在琉璃盏里，不急不缓。 对面隔间，凤无眠点了一壶茶、果干、零嘴儿，抱着自家崽崽死死盯着楚寒烟瞧，小崽儿时不时给他塞一颗花生米，时不时软糯糯嘟囔：“爹爹，这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让娘亲等这么久？” 凤无眠狠狠咬碎口中的花生米，眸光冰冷正待开口，那头的楚寒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得一个回头。 但对面隔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岱鸢道：“主子，怎么了？” 楚寒烟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感觉错了吧。”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桌子底下的父子二人：“……”好险，好在他们身手敏捷。 远处的凤一等人：“……” 王爷和小世子每天都在刷新他们的下限…… …… 隔约定时间半个时辰后，那人终于姗姗来迟。 来人身着一身白袍，袍角绣着蹁跹云烟纹，十分奢华又低调，头戴白玉簪子，脚踩鎏金长靴，腰间还缀着一块成色极佳帝王绿的貔貅玉佩，俊朗挺拔，气度非凡。 小公子一看到男子眼睛都不会动了，死死盯着他，凤无眠蹙眉将他的脑袋掰了回来：“怎么了？” “爹爹……这个人他好奇怪啊……” “怎么了？” “嘘，我等等在跟爹爹您解释。” 男子一进门，在场所有人果然都目光灼灼盯着他，叫他瞬间露出轻蔑的笑来，饶有兴趣看向那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女子，随后笑容微微凝固。 无他，这女子委实太美了。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裙，鬓上带着宝石玉簪，若是寻常人这般打扮，只会让人觉得粗俗，但眼前的女子五官秾丽，艳而不妖，媚而不俗，就仿佛一朵怒的人间富贵花。 仿佛她就该活在这样的极致富贵、无垠奢华里。 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楚寒烟一番，道：“你就是云落山庄的东家？” 楚寒烟笑道：“白玉袍，鎏金靴，帝王貔貅腰间悬；仙人姿，皓月容，奇珍异宝岭中现。您就是桃花岭的岭主？” 男人笑眯眯甩开折扇，扇面上画着一只遒劲蓬勃的桃夭，颇有大家风范，男子幽幽道：“没想到东家还有这种见识，没错，我就是桃花岭的桃花岭主。” “噗……”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竟是楚寒烟身后向来沉稳的岱鸢。 她轻咳一声道：“抱歉，岭主仙人之资，小女子见之震惊，还请岭主海涵。” 桃花岭主这才发现这婢女也生得极妙，玲珑秀丽，美极美极。 桃花岭主笑着在楚寒烟面前落座，道：“东家也是聪明人，本岭主便不拐弯抹角了，你手里囤的所有粮食，本岭主都要了。至于价格，本东家也不会让东家为难，就按照东家早先的定价如何？” 楚寒烟莞尔一笑：“说来惭愧，我让下人去找本地的粮商，便是因为我的粮食都已经发霉变质了，那仓库日久失修，下雨后粮食都快发霉了，这才想着尽快出手。若给了您，只怕还没运回去桃花领它们就都吃不得了。更别说转手倒卖了，若我当真把粮食卖给您，您可是要血亏的哦。我小小一个弱女子，桃花岭却是得罪不起的。” “哦？”云落山庄所售卖的竟然真的是霉米？“霉米你也拿出来卖，也不怕出事？” “呵呵～”楚寒烟眸光微动，红唇上扬，“缺德事什么的梁有才做的还少吗？谁来做都没差，就算有罪孽也是他梁有才的罪孽。再说了，我和这新来的县令大人可是老相识了，他护着我谁又敢说些什么呢？若非我卖的是霉米，你又有些身份，凭你这三番两次捣乱，他早就将你抓到大牢里了，我不动作，可不就是因为心虚么？” 言罢楚寒烟妩媚一笑，刹那间风华无限，明艳照人，饶是男子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心旌摇曳，暗忖好一个魅惑人心的美姬。 “既然如此，那就作罢。” 桃花岭主如是道，算是认可了楚寒烟的话。 毕竟这样云落山庄东家倒是和那个人口中的恶毒女子完全重合了，但是可惜啊，果然人美心善的人在世间还是少啊，这世上果然没人比得上他心中的宝贝。. 第325章 骗中骗 正想着，桃花岭主突然察觉到一股阴鸷可怕的视线，他猛得打了个寒战，迅速抬眸看去，可对面除了几个小美人外并无他人。 奇怪了？ 难道是就错觉？ “岭主～”楚寒烟突然喊了一句，抬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摸了一下，吓得男子一个激灵，猛得甩开楚寒烟。 楚寒烟惊呼一声，软软倒向一旁，不满道：“哎呦，岭主您是怎么了？” 听着楚寒烟娇滴滴的语调，男子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轻咳一声温柔道：“东家这是怎么了？” 楚寒烟盯着桃花岭主的眼神灼热不已，“哎呦，让您为了我这少少的粮食耽搁了这么久，本东家甚是愧疚呢，便想说有什么能帮您的呢？您这般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 言罢，楚寒嫣还朝男子抛了个媚眼，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看着楚寒烟娇媚的模样，桃花岭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道：“不必，对于粮食一事，可有可无罢了，东家还请不要介怀。” “这样呀～”楚寒烟笑眯眯道，“我还说您来都来了，哪怕粮食买不到还能给您介绍另一个生意呢。” “什么？” “您可知道南云丽缟啊？听说现在这种缟布在晋国十分受欢迎呢。”楚寒烟说着，眼里满是羡慕和贪婪，“桃花岭乃天下商贾之最，在晋国也有不少渠道，对这个消息定然是非常清楚的。” 桃花岭主眼神闪了闪，道：“本岭主当然知道。” “都说而南云丽缟而今堪比软黄金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还准备明年开春之后，让佃农们把农田全部改种鄄麻呢。本东家手里的良田可无数，那就真的只要坐等收钱便好了呀。” 桃花岭主笑道：“东家手中有多少地？” “多着呢～”楚寒烟懒懒道，“若不是这么多地，我能将这山庄丢在一旁整整三年不理会么？偌大的山庄遗忘了整整三年，这可是多少银子呀？” “东家家底夯实。” “哟，瞧您说的，这算什么呢？”楚寒烟拂了拂鬓角，柔软的姿态妩媚入骨，“本东家还认识不少簪缨贵胄，他们手中的地才叫多呢，可以说小半个大齐就在手中也不为过。若这南云丽缟之事为真，那他们才是真正的赢家呢。” 桃花岭主倒是有些不相信了。 “哦？东家人脉如此之广？” 楚寒烟轻轻歪着脑袋，媚眼如丝道：“怎么，凭借本东家的容貌和手腕，认识些人又怎么了？别说普普通通的世家子弟，就是那风无眠遇到了本东家，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看着楚寒烟眸光流转似笑非笑的神情，桃花岭主莫名头皮发麻，关于这点他并不怀疑，无他，楚寒烟的美太有侵略性了。 霸道又张扬，天底下不臣服于她的男子绝对不多，只可惜他就是其一。 “就是不知道这南云丽缟之事是真是假呢～” 美人儿叹气，我见犹怜。 桃花岭主道：“当然是真的喽？” “岭主可莫要骗我。” “本岭主怎么会骗东家您呢？这南云丽缟可是好卖得很，本岭主也想收点回去呢，只可惜拿不到货罢了。”桃花岭主一边摇头一边叹息，语气甚是惋惜，仿佛错过了三百万两般。 楚寒烟有些雀跃，又有些害怕，将信将疑道：“能有多好卖？” 看着楚寒烟晶晶亮的眼神，桃花岭主在心中骂了一声有脸没脑子的蠢货，随即报了一个极其高的价格。 “哇～这么高啊！” “对啊。” “但那也是您卖出的价格吧？您又准备用多少银子收购呢？” 桃花岭主又报了一个极高的价，楚寒烟立即双眼灼灼发亮：“当真？” “嗯，当真。”桃花岭主颔首，“我若是您呢，就立马将田里面的粮食拔掉，全部种上鄄麻，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收成一波呢。这样吧，等您准备好南云丽缟后再联系本岭主，本岭主再以这个价格向您收布又如何？” “好好好！好好好啊！” 楚寒烟接连点头，将“貌美如花脑袋空空”这八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叫桃花岭主意兴阑珊。 对手太弱了，哪怕赢了也毫无意义。 桃花岭主感觉差不多了，虽然没买到粮食，但是也忽悠到了楚寒烟，以这女人和京中世家的关系，他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就在桃花岭主准备告辞之际，楚寒烟又拉住了他，嗔道：“岭主，您这是着什么急呢？我不是说了还可以给您介绍另一个生意吗？” “哦，你说。” 桃花岭主不着痕迹地拂开楚寒烟的手，端起茶盏品茶。 楚寒烟则激动得脸颊通红，道：“你说巧不巧，本东家手中呢刚好就屯着一批南云丽缟呢，您刚才报的价格我着实心动，但看在你我缘分一场的份上，我也不跟你收全价，打个九五折吧，所有的缟布让您全部拿走，如何？” 桃花岭主当场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脖子都红了。 桃花岭主：“咳咳咳……咳咳咳……” 楚寒烟娇笑道：“瞧您这激动高兴的，别慌别慌，我说了把所有的布都给您就都给你，绝不食言哦。” 妈的！ 谁他娘要你的布啊！！ 桃花岭主在心里将楚寒烟骂得狗血喷头，可自己方才吹出去的牛逼还在耳边围绕，这时候食言也显得不合适呀。 罢了！ 就当做是投资的成本了，若不从这女子手中购买南云丽缟，万一把事情搞砸了麻烦就大了！ 为了这个，他们已经默默布局很久了！ 桃花岭主皮笑肉不笑道：“失礼了，听到这个消息本岭主委实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 楚寒烟颔首：“理解理解，本东家都理解呢，毕竟我手中有二十万匹布呢。” 桃花岭主再也扛不住，脸瞬间就黑了，连声音都忍不住拔高起来：“你……你说你有多少匹布？” 楚寒烟眨眨眼道：“二十万匹呀。”她一边转动手腕上极品成色的玉镯子，一边幽幽道，“也不是很多，全部给您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第326章 骗中骗二 桃花岭主认出了楚寒烟手腕上的镯子，玻璃种帝王绿！ 她肤色白皙，手腕纤细，状若凝脂，戴着这玻璃种帝王绿的镯子是真真好看的，但在大齐中，能戴这种成色的镯子的人绝对是大世家的人。 而这云落山庄的东家只是一个劳什子“寡妇”，一个满身头臭味的商人，哪怕挖出了这种成色的翡翠也绝对到不了她的手上。 她背后的金主势力大着呢！ 也是，若非势力大，又怎能获得圈养大夏国宝的资格？ 但这二十万匹……一下子他要亏多少钱啊？ 半晌没听到桃花岭主的回答，楚寒烟凤眸轻眯，危险道：“您怎么不说话，难道这布匹值不了这么多钱？若是如此，你诓骗我将粮食拔掉种植鄄麻作甚？” 桃花岭主恨不得堵住楚寒烟这张嘴！ 这又蠢又笨又白痴的女人，该蠢的时候偏偏又不蠢了，气死个人了不是？ “本岭主怎么可能骗你呢，只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罢了。” 楚寒烟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明艳无双：“您没钱？您开玩笑的吧？您可是桃花岭的岭主呢，都说你们桃花岭上金银遍地珍珠堆雪，若您没钱，要么就是您骗我，要么就是……” 楚寒烟话说到此处，目光锐利盯着桃花岭主，后者微微一怔道：“是什么？” 楚寒烟：“要么就是您是冒牌货。” 桃花岭主顿时感觉背脊爬上一股子凉意，脸上的笑却愈发灿烂：“东家，你说笑了。” 楚寒烟掩唇一笑，娇娇道：“好吧，只是想引起您的注意罢了。” “嗯。”桃花岭主垂眸，心中顿时略过千百种想法啊，最终道，“我的确有诚意买这批南云丽缟，这样吧，本岭主先给你二十万订金如何？”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等过两个月我再派人给你送来，我桃花岭家大业大，也不可能为了您这区区四十万就不要脸面的。” 楚寒烟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留下抵押之物。” “你要什么？”桃花岭主笑着解开腰间的翡翠貔貅，递给楚寒烟道，“这貔貅可行？这是我桃花岭的信物。” “那倒不用。”楚寒烟摇头，“如此珍贵的信物当然还请您随身携带，这样吧，您不是收了许多的粮食么？您把粮食都质押在我这里不就好了？将来用钱财来换回粮食即可。” “你……”桃花岭主被楚寒烟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他此次任务的目的就是收购粮食，若不能完成回去可是有大麻烦的！ “怎么了？”楚寒烟歪了歪脑袋，语气带着浓浓的疑惑，“难道您认为粮食比南云丽缟更重要？若是这般，您为何要让我毁掉粮食改种鄄麻呢？您不安好心？” 桃花岭主快气炸了！ 去他娘的不安好心！ 眼前的蠢货每每开口都能切中重点，这什么狗屁运气？ 桃花岭主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当然不是，东家多虑了。” “那就请桃花岭主您做好安排了，二十万两白银以及所有粮食都请您送到我的山庄来，届时我再命人将南云丽缟准备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桃花岭主快气笑了：“东家，你手下有这么多人能调动吗？又有这么多地方能堆粮吗？” 楚寒烟单手撑着下颚，对着桃花岭主轻轻呼了一口气，极其轻浮浪荡：“这就无需您担心了，本东家能走到今天，当然有自己的路子。若此次合作愉快，日后所有的南云丽缟我都交给您。” 桃花岭主眼中闪过暗芒：“好，但我有要求。” “您请说。” “明年开春，我要你再给我交五十万匹布。” “这么多？那我岂不是要种很多很多的鄄麻？” “怎么，东家办不到吗？” 楚寒烟沉默，桃花岭主又道：“东家，想要合作总要拿出诚意来。” “那我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良田都种上鄄麻啊。” “种上又怎样？这可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再说，您若不种，可以让别家种啊？您在中间赚个差价，岂不美滋滋？” 楚寒烟双眸一亮，犹豫再三，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但是如果种出来的数量比五十万匹还多呢？” “我桃花岭都要了！” “那……我们可要签个契约。” “当然！” 两人当即签订契约，起身时桃花岭主才发现楚寒烟原来怀有身孕，当即对楚寒烟愈发鄙夷，也更笃定楚寒烟就是燕京城大臣高官的外室。 还是个不安于室、水性杨花的外室！ 也不知道是谁的脑袋如此绿，简直绿到发光，绿岛发亮啊。 但这又与他何干呢？ 越是东家这样的人便越好哄骗，等再过两年，整个大齐都陷于南云丽缟的噩梦后……呵呵……想要攻破之便易如反掌了！ …… 等楚寒烟送桃花岭主上车后，她才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爬上自己的马车，幽幽道：“你们还不上来？” 两道身影飞快跳入了马车中，大的拿迎枕给楚寒烟垫背，小的满脸好奇：“娘亲娘亲，那个人为什么和岭主的装扮这么像啊？” 楚寒烟笑眯眯道：“他说他就是桃花岭主。” “啊？”小公子蒙了，“可是……可是……” 凤无眠扶着楚寒烟靠好，见缝插针地问：“你们认识桃花岭主？” 桃花岭主乃商界奇才，后起之秀，他的许多见解和想法都获得了无数商人的追捧。 若说庙堂有帝王，江湖有盟主，那这桃花岭主便是商道的无冕之王！ 小公子重重点头：“当然认识啊。” “可是方才那人？” “当然不是。”小公子有些义愤填膺，“那就是个冒牌货！连岭主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哼！” “哦？是么？” 凤无眠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没想到这劳什子桃花岭主在宝贝儿子行礼地位如此之高啊。 还有，听儿子的话似乎和这岭主很熟…… 若是这般，那楚寒烟呢？ 楚寒烟和桃花岭主熟不熟呢？. 第327章 骗骗子的楚寒烟 感觉到凤无眠那幽怨的、暗淡的目光，楚寒烟嘴角一抽，将自己和“桃花岭主”的对话一一说给了凤无眠听，又道，“看来这一切的确是晋国主导的，还劳烦王爷您跑一趟，将此事禀告皇上，好早些做准备。” 凤无眠无论如何都料不到事情的结果竟会是这样！ 这骗子遇到了楚寒烟，是运气不好呢还是运气不好呢？ 事实上不仅凤无眠听得目瞪口呆一愣一愣，就连马车外的凤一等人也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有谁能想到，一个设下了阴谋阳谋无数的、企图以“经济战争”来击垮大齐的骗子，一出手他娘的就遇到了他们王妃？ 不仅这段时间以来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收集的粮食统统都要落在他们王妃的手里，还要额外倒贴二十万两白银？ 哦，这还是在他及时醒悟的前提下，若这个骗子是个蠢的，恐怕连其他的四十万两也要倒贴进去。 骗普通老百姓算什么？ 骗骗子，骗中骗才是大佬中的大佬！ 王妃…… 好可怕啊…… 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凤无眠嘴角微微抽搐，强行挤出一抹笑容道：“我回燕京城可以，那你呢？” “我？”楚寒烟笑得好似一只狡黠的狐狸，“我当然等着收钱收粮啊。” 凤无眠无奈笑道：“等到了交易的时候，若那人发现你手中没有二十万匹南云丽缟，你该如何交代？” 楚寒烟瞪了凤无眠一眼：“我们做生意最讲诚信，我当然有二十万匹南云丽缟。以前四百文一匹，现在卖给那傻子能卖到三两银子，嘻嘻嘻，二十万匹，足足六十万两，发财啦！跟白捡的一样呀～” 凤无眠看着小财迷一样的楚寒烟，顿感哭笑不得，他还想着若楚寒烟拿不出布来，他来给她凑呢。 他轻轻拨开她鬓角的发丝，道：“你这些布从哪来的？” 楚寒烟：“以前屯的。” 凤无眠：“……”谁有事没事屯这种东西？ 小公子拍拍自家爹爹的手道：“爹爹您别担心，娘亲手中什么都有呢，不仅仅是布，还有好多好多，您还是快点回宫和皇爷爷商讨一下对策吧，我们等你回来哟！” “对。”楚寒烟颔首，“我们等你回来。” 正说着，楚寒烟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蹬了她一下，她好笑着摇摇头，抓着凤无眠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道：“还有你女儿，她说也要等你回来哦。” 凤无眠心软的一塌糊涂，人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当天晚上便拉着风影回了燕京城。 风影：“……咴咴……”不，我并不想走，我想和老马一起缠缠绵绵恩恩爱爱啊！ …… 楚寒烟和桃花岭主的动作都很快，二十万匹布、二十万两以及堆积成山的粮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交货并签订契约后，桃花岭主便收到了探子回报，说云落山庄庄主开始让佃农们拔掉粮食，种上了鄄麻。 “你可看清楚了，可是鄄麻？” “看清楚了，的确是的。” “很好！” “除此之外，探子们还收到消息，萧家、薛家、田家还有冯家以及张家的人都开始准备耕种鄄麻了。” 桃花岭主听得一愣一愣的，怔怔道：“那女人，影响力这么大？”每一个都是朝中显贵啊！ 探子暗忖那女人生得如此之美，说是祸国殃民也不为过。 若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子弟，他也愿意为她痴为她狂。 确定无疑的桃花岭主带着二十万匹布几经辗转回了晋国，他一走，大齐便下了种植令，规定每家每户必须确保粮食产量，在这前提下才能将多余的田地用来耕种鄄麻，并且大齐物价必须维稳，谁敢哄抬物价，一律秉公处理绝不饶恕！ 这个消息传回晋国后如同一耳光狠狠打在了桃花岭主，哦不对，应该说是晋国景王的脸上！ “怎么会这样！”景王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又是暴躁又是愤怒，他来来回回在御书房里踱步，咬牙切齿道，“他娘的，那个该死的女人骗我！皇兄！这一定是哪个女人干的！一定是她！” 书案后方，一袭玄色龙袍的男子目光清冷又平静，他不急不缓将手中奏折处理完，抬眸道：“什么女人。” 晋帝生得十分高大，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却格外有魅力，宽肩窄臀，猿臂蜂腰，五官如雕如琢，大气英挺。 对上晋帝的眼，景王有些心虚，喃喃道：“一个寡妇，说是云落山庄的东家。” “详细说说。” “是。” 晋帝十分有耐心，中途并未打断景王，等听罢景王的话后他微微颔首，立即有影卫从暗处出现。 “去查。” “是。” “皇兄，这……” “无碍，区区百万两罢了。”晋帝心态十分平和，但是景王性子急，眼瞧着还是无法平静，晋帝又道，“你在大齐只损失了百万两，你可知赵国在大齐损失了多少？” “多少。” “三百万两。” 景王当即就蒙了，惊呼：“这么多！” “嗯。”晋帝点头道，“探子回报，亏损在凤无眠夫妻之手。” “凤无眠？摄政王凤无眠？他妻子又是谁？” “大齐丞相之嫡女，楚寒烟。” 楚寒烟这个名字景王听过、读过也看过，那篇骈文还有那一幅幅足以经世流传的画卷等等。 景王最最喜爱的那把折扇，上面的图画就是画师仿照逍遥散人所画。 景王曾想过要亲自去见一见这才华洋溢的楚寒烟，但任务要紧，他还是把这些冲动都忍下了。 晋帝双眸轻敛：“所以你在出发之前，朕一而再再而三提醒你要多思多想多虑，不是没道理的。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自己多留意些。至于银子，从你库中扣一半，从朕这里扣一半。” 景王心疼得不行，扣一半也是五十万两，这可是他的家底啊！ 景王委屈道：“大齐简直就是一个狐狸窝，一个比一个狡猾。皇兄，等你查到那女人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我亲自去找场子！” 晋帝无奈笑笑，就在此时太监禀告说梁王回来了。. 第328章 齐国人都是老狐狸 梁王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作为晋帝的使者前去大齐给齐文帝祝寿的使臣，他在追踪山海先生数月无果之后，便灰溜溜地回了晋国国都。 梁王本以为自己没完成任务免不了晋帝一顿责备，没想到景王也在，而且一脸气急败坏，似乎比他还受伤。 梁王顿时乐了，笑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晋帝、景王和梁王都是同胞兄弟，因为晋帝自幼便展现出了超凡的能力，晋国的皇位移交可谓是风平浪静，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上至先帝，下至平民百姓，甚至是后宫的妃嫔们，没有一个人不钦佩于晋帝的力量，也没有一人敢对他有反叛之心。 晋国朝廷可以说是晋帝的一言堂，皇权前所未有的集中高上，而先帝的子嗣们除了体弱福薄的，几乎全部活了下来，并且顺顺当当封王。 晋帝善于用人，将各位王爷分配的明明白白，无人敢有异议，朝野上下，一片和谐。 “关你什么事？”景王冷笑道，“倒是老四你可曾寻到那山海先生了？” 一句话便叫梁王黑了脸，“别说了，那山海先生比狐狸还狡猾，根本找不到人。我本想着若找不到山海先生找到楚寒烟也好，可她也无迹可寻，真是见鬼了啊。” 景王一听连忙附和：“对吧，皇兄我没说错吧！齐国人都是老狐狸！”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把心中的愤恨抒发出去之后便被晋帝赶出了御书房。 晋帝心中已有规划，既然无法从齐国突破，那从别的国家突破也一样。 晋帝本以为齐文帝已老，皇子们懦弱无能，国中又有淮南王和凤无眠这等权力重臣，这是最容易趁虚而入并且重创齐国的时刻。 不料齐文帝用人极狠、运气极佳，竟找到了山海先生这样的奇才，而且凤无眠还忠心耿耿，配合他一举铲除了淮南王。 “看来猛虎老了也依旧是猛虎啊……”晋帝轻笑一声，连夜将心腹们唤入宫中，将针对齐国的计划改了改，重新更换了目标。 晋帝就像是一头十分有耐心的凶兽，他要一步一步将这天下吞入自己的腹中。 花多久时间都没关系，毕竟他还年轻。 这天下之主，舍他其谁？ …… 等凤无眠完成一系列措施制定公布并落实已是七月中旬，政务一结束，他便二话不说马不停蹄赶回了云落山庄，一起回来的还有小公子的先生王勋以及伴读张如瑞。 这是楚寒烟要求的，毕竟凤无眠已经找上门来，那她的身份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顺其自然便可。 再有，小公子“野”了好几个月，也是时候把功课给拾掇起来了，否则他怕是连自己的名字怎么写都忘了。 “爹爹！” 小公子化作小炮弹冲入了凤无眠的怀中，“咯咯”大笑，灿烂又活泼，凤无眠满身的疲惫在看到他的瞬间便消失了，果然，无论是大权在握还是富甲天下，都不及怀中小儿的一个微笑。 “你娘亲呢？” “马上就来哦。” “想爹爹了吗？” “想！” 小公子非常上道，立即给自家老爹一个香喷喷的亲吻。 凤无眠一边逗儿子，一边用眼角余光寻找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满脸的心不在焉也只有小公子这憨憨没看出来了。 一旁的王先生和张如瑞死死盯着小公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晌，张如瑞呆呆道：“世子，您……真的是世子吗？” 小公子从凤无眠怀中挣脱下去，笑眯眯对张如瑞道：“是我！好久不见啦。” 张如瑞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没错了，但这模样前后委实差得太远。 倒不是说从前的小公子生得不如而今好看，而是现在的小公子超乎想象的精致漂亮，简直都不像个活人，因为他就是仙童本童啊！ 和小伙伴叙旧之后，小公子又毕恭毕敬给自家先生行了一礼：“先生，让先生担心，是学生的不对。” 王先生接连说了几个“好”字才道：“这些时日你可有偷懒？功课没有落下吧？学到哪里了？” 小公子：“……” 凤无眠：“……” 功课？功课是什么东西？ 两父子面面相觑，显然都心虚得很。 楚寒烟缓缓从院中走出，幸灾乐祸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道：“先生，您真是太看得起他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个野孩子，从搬到这里开始连书本都不曾打开过呢，着实让人头疼，还请先生您多多费心。” “什么？” 王先生大吃一惊，俨然没料到自己的得意弟子竟会变成了一个几个月不翻书的“小混混”？ 先生的表情太惊骇，让小公子莫名有些心虚。 他买着小碎步跑到了凤无眠身后，可怜巴巴拽着他的衣摆，让楚寒烟又好气又好笑。 “咳咳……”凤无眠立即为自家儿子挽尊，“是这样的，曦儿身体不大好，这段时间都是本王带着他在锻炼呢。若先生要责怪，便责怪本王好了，本王绝无二话。” 王先生：“……”王爷您几个菜啊？醉成这样？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责备您？“咳咳咳，王爷您说对的，有一个好的体魄才能更好的学习。”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对这两父子“惺惺相惜”不想再看，道：“我已经替先生您准备好了院落，先生里面请。” “有劳楚小姐。” “不客气。” 楚寒烟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眸招了招手：“如瑞，你和楚承曦住在一起可好？” 张如瑞看着女子温柔的笑靥，心中又酸又胀。 他一直都想见楚寒烟，但也同时害怕再见楚寒烟。 他怕楚寒烟不原谅他的过错，毕竟每每当他回想起过去的所作所为时，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此时，看着她温暖如初的笑靥，张如瑞晓得她早已原谅了他，并在等他整理好情绪，一步步走出阴霾。 世上怎会有如何可爱善良的人呢？ “好……谢谢楚小姐。” “不用这么生疏，你喊我楚姨吧。” 张如瑞惊讶瞪眼，脸颊飞上了两团红晕，许久后还是开口喊了一句：“楚姨。”. 第329章 楚小姐您教得好 “哎。”楚寒烟轻声应答，又笑着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叫张如瑞差点没当场落下泪来。 他本以为自己彻底坠入了黑暗，但她却化作一道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谢谢您……楚姨。 您永远不知道，这对他是一种怎样的救赎。 楚寒烟并不晓得张如瑞心中的风云暗涌，她让楚承曦带张如瑞进了院子里，自己则是和王先生沟通起了儿子的教育问题。 凤无眠这“野孩子王”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守护，眼观鼻鼻观心，啥也不问，啥也不说。 晚膳是楚寒烟岱鸢准备的，楚寒烟月份渐大便不再下厨房了。 岱鸢的手艺不错，几人都吃得心满意足，岱鸢还替先生准备了醇酒，叫他乐得直眯眼。 唯一不同的是楚寒烟的面前还放着一碗面，汤色润泽，面丝柔软，其上点缀着浅浅的绿色，让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王先生了然，笑眯眯地饮了一口美酒。 无论楚小姐和王爷之间到底如何了，能如此平静相处也是好的。 但愿王爷坚持的守候，能有一日拨云见月、雨过天晴吧。 抵达别庄的第一日，王先生展开画纸画了一张图，背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别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王先生想了想，题字——《年岁》。 在凤无眠的眼里，岁岁朝朝是她，年年暮暮也是她，年年岁岁，皆是她。 …… 将王先生和张如瑞安排好后，凤无眠理了理鬓角，站在楚寒烟面前俊朗一笑道：“你看这夜已深……” 楚寒烟双手抱在身前，笑眯眯道：“忘了告诉你，你的别庄已经建好了。” 凤无眠笑容僵滞在了脸上。 “……”怎么回事？他离开前特意命令凤一等人放缓工期的啊？ 这群家伙，胆子肥了啊！ 楚寒烟看穿了凤无眠心中所想，挑眉：“我特意命了这云罗镇中最好的工匠们加工加点赶出来的，如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嘻嘻嘻～凤一他们还挺喜欢的呢，你喜欢吗？” 凤无眠：“……喜，喜欢。”犹如心头中了一箭，生疼生疼。 楚寒烟点头：“喜欢就好，那我不送了。” 凤无眠垂眸，纤长的羽睫好似脆弱的蝶翼，氤氲着朦胧灯光，惹人怜爱，连带着嗓音都沙哑了几分：“好吧，那我回了。” 他耷拉着脑袋，一步步往外走，时不时回头，可怜巴巴的背影和小公子的一模一样。 楚寒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回了院中。 凤无眠还在等楚寒烟喊她呢，可惜没用，她的心硬着呢。 凤无眠气冲冲走出院落，幽幽看了凤一等人一眼，冷嗤道：“本王该夸你们真棒么？别庄修得真好。” 众人：“……” 他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啊王爷！！ 您又不是不知道王妃有多么可怕，他们这点小揪揪根本不够看，只要她想，所有人在她面前只有挨打的份，还是吊打的那种好咩？ “愣着干什么？回了。” “是。” 凤无眠在奢华的新别庄中住了一夜，越想越是委屈，猛得从床榻上坐起，来回在房中踱步。 最后，凤无眠的目光锁定了那摇曳跳动的烛光，阴恻恻地笑了…… …… 是夜，善水村的村民们看到一道冲天火光，他们一下就认出了这火光的来源，正是那新落成的奢华别庄啊。 火烧了一整夜，翌日他们赶过去一看，好家伙，别庄烧得只剩下一个光架子了。 当凤无眠“苦着脸”站在楚寒烟面前时，后者终于明白了“天道好轮回”这句话。 她嘴角一抽，对凤无眠咬牙道：“算你狠。” 凤无眠轻轻上前摸了摸她的肚子和女儿打招呼，笑得温润如月：“是楚小姐您教得好。” 当初烧了丞相府又烧王府的人，可不就是楚寒烟自己么？ 楚寒烟一把打掉他作乱的手，没好气道：“你女儿想吃面。” 凤无眠：“得令！” 凭借着火烧别庄的毅力，凤无眠终于在楚寒烟身边搏了个一席之地。 最初楚寒烟把他安排得远远的，可随着她月份越来越大，夜里经常抽筋、起夜、饿肚子等等，每每闹腾得凤无眠心中惶惶，最后他索性在她的房中支了一个小床，一力承当了楚寒烟的所有要求。 虽然有凤无眠照顾，可岱鸢和重兰并未走远，所以每日夜里她们都能听到凤无眠起床给楚寒烟“服务”的声音。 “想如厕？” “喝温水好吗？” “可是饿了？要吃些什么？” “……这个夜已深，明天给你买好嘛？” “一定要现在吃？那我去膳房试试，你先睡？” “脚又疼了吗？我给你揉揉？” 等等等等…… 楚寒烟经常会想吃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凤无眠也不恼，只要她说了，他便替她做，做不出来就外出寻找，绝无怨言。 楚寒烟的情绪时常会无法控制，忘性也大，所以动不动就对凤无眠发脾气。 凤无眠永远微笑着听她暴躁，天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句“好好好，我错了”，那带着宠溺和温柔的语调，几乎能把人心都醺醉。 楚寒烟也晓得是凤无眠把她宠骄了，因为上一胎如此艰苦她可是连牢骚都没法一句。 在这样下去……她真的能离开他么？ 楚寒烟一遍遍问自己，可她也没有答案。 毕竟凤无眠不是她的爱人，是凤九的爱人…… 这是她一生都无法揭开的心结，越解越乱，越理越燥。 最终楚寒烟决定顺其自然，退后再说。 某日夜里，楚寒烟有些睡不着，酝酿了又酝酿，最终还是翻身看向凤无眠的方向。 高大的他缩在小小的床榻上，好笑又让人心酸，楚寒烟静静看了许久又微微一笑，就着月色隔空描绘他的容颜。 不得不说，哪怕是在这样逼仄的环境里，他依旧是这般俊美，这般隽秀，宛若画中谪仙般。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蹙得紧紧的，好似随时都会惊醒。 眼瞧着他的被褥跌落在地，楚寒烟便欲起身替他重新盖上，然而她刚要坐起，对面的男人就已经“惊醒”了。. 第330章 为人父母 凤无眠眯着眼，模模糊糊，温温柔柔地问：“烟儿……你要……什么？可是脚又疼了？” 男人的声线极其沙哑，又带着一丝丝撒娇的意味，显然他并未清醒，这只是他“本能”的反应罢了。 这淡淡的、轻轻的、宛若鸿毛般的一句话，重重砸落在了楚寒烟的心头，她似乎听到了眸中东西龟裂的轻响。 她立即躺了回去，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男人却慢慢走到她身边，替她掖了被角又检查了双腿，确定没有僵硬的现象后便回了自己的床榻。 短暂的片刻中，没有偷偷的亲吻，也没有暗暗的亲昵，哪怕他很想很想，但他知道她不乐意。 在没有经过她许可的前提下，他不会做哪些让她为难的事情。 这还他花了很久很久、伤了很多很多才学会的尊重，是她的公平，是他们感情重新开始的基石。 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或许才能等来春暖花开的那天。 “晚安，烟儿。” 男人如是道，没过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楚寒烟则是静静睁着眼睛，心里又酸又疼，又苦又涩，久久无法入睡…… …… 翌日一早，别庄迎来了几位可爱的小客人。 张燧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小仙童，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楚承曦？” 楚承曦笑道：“是我呀。” 张燧方才远远看到身穿劲装练功的楚承曦，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姑娘呢，顿时心脏“噗通噗通”疯狂乱跳！ 然而这纯纯的、可爱的萌动还没持续两秒钟就被残酷的事实打碎了。 这小姑娘竟然是楚承曦！！ 看着张燧黑漆漆的脸，小公子有些莫名其妙，歪着脑袋问：“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他没事。”冯宇昊大笑道，还在楚承曦的肩膀上拍了拍，“你看起来结实了不少呀？” “那是当然！”楚承曦笑眯眯道，又轻轻拥抱了别扭的萧钺以及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的路怀远，有些迫不及待地招呼道，“来，我给你们介绍我的新伙伴！银风！” 小公子高声喊了一声，但见一头优雅高大、威武雄壮的银色巨狼缓缓从远处走来。 随着巨狼靠近，萧钺不生气了，张燧不失落了，路怀远也不震惊了……纷纷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盯着这狼瞧。 “这是我们的新伙伴，银风，银风，这是我的朋友。” 楚承曦一一给银风做了介绍，银风应了一声算是和众人打招呼。 也亏得他们运气好，若早来些时日银风是不会出来“见客”的，因为秃毛什么的，太影响它高大威武的形象了，让它的狼生大受打击，张如瑞就是最近才得以看到它。 “走！一起去玩！” “好咧！” “走！” …… 王先生看了看孩子们窜天猴一样的背影，笑了笑没说话。 张燧、萧钺他们以为自己是过来做客的，但命运的残酷很快就会告诉他们，他们是来上课的呀，就让他们多耍两天好了。 然而小公子他们才刚刚离开别庄就遇到了一个疯婆子，那疯婆子飞速跑到小公子面前“噗通”一下跪下，“咚咚咚”磕头道：“小公子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的孙子吧，他真的知道错了！求您请东家救救他吧！”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任里正的婆娘，许百福的奶奶。 许万捷在村子里从人人敬仰的里正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许家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可偏偏这个时候许百福突然昏迷不醒了。 他们花了大价钱去请大夫，大夫们无不说他是磕着了脑袋，有淤血压住了经脉这才醒不过来了的。 他们请大夫开药、请大夫施针，散尽了家中的银两，可那些个在她看来都是庸医呀，许百福依旧毫无起色。 就在此时，杜小花来访还提起了禹城的脚！ 禹城的脚可是被判了死刑的，可楚寒烟轻飘飘的、简简单单的就治好了他，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东家医术超群啊！ 许老太婆若是有一点自知之明也该晓得自己不应求到楚寒烟的头上，但她脸皮厚若城墙，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礼仪廉耻之心呢？ 她在门外等了好几天，连楚寒烟的面都不曾看到，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小公子出现了！ 她抓住小孩儿心软心善的特点，对准楚承曦就是一顿鬼哭狼嚎，后者脸都黑了。 张如瑞来的早一些，早已将这善水村村中发生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也深知此时跪在他们眼前的是什么货色，他黑着脸道：“你孙子差点杀了小公子，你还有脸来求他？” 许老太婆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只是意外啊，只是意外，他真的知错了，求求您救救他吧……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以后的人生还长着，求求您大发慈悲吧……” 除了萧驰之外，张燧等人从来都是衣食无忧的，身边更没有这样的腌臜事，一时便有些心软。 “世……小公子，这到底怎么了？” “对啊，她看起来怪可怜的。” “要不要帮帮她？” …… 楚承曦静静看了她许久，脑海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叹气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娘亲。” 许老太婆如蒙大赦，心中狂喜：“好好好，谢谢您，谢谢您。” 院内。 楚寒烟放下茶盏，轻声道：“你决定好了？哪怕他差点杀了你。” 楚承曦点头：“嗯，还请娘亲您帮帮他。” “好。”既然楚承曦选择了善良，楚寒烟便替他守卫这一份善良，守护这份赤子之心。 凤无眠笑着拍拍儿子的脑袋，道：“别担心。” 小公子闷闷的：“嗯。” 凤无眠抬眸看了眼楚寒烟，两人眼底都有无奈。 那许老太婆并不是个好的，很快这小娃娃说不定就会受到第二次的打击。 但这就是人生啊，百态百样，总要经历一二才能成长。 在他们还能护着他的时候，在他还在他们羽翼之下的时候，便让他们陪他度过这些吧。 为人父母，或许就是如此吧。. 第331章 活菩萨楚寒烟 楚寒烟带着药箱和几个奶娃娃，在凤无眠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了许家。 许万捷挨了衙门的板子，虽然罪不至死，却也是伤筋动骨，他躺在床上，一双眼浑浊暗淡，楚寒烟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许万捷也一样。 跨过几道门后楚寒烟终于看到了许百福，他昏迷至今早已是瘦骨嶙峋，有这么两分可怜。 楚寒烟轻轻叹了口气便将他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 “如何如何？我孙子如何了？” 许老太婆迫不及待地问，甚至还想动手去抓出楚寒烟，被凤无眠隔空打了下来。 “哎呦……” 许老太婆痛得厉害也不敢多言，可怜兮兮看着楚寒烟，后者道：“我先替他施针开药，能不能醒来要看他自己的运气。” 大脑这种复杂的器官谁也说不准，楚寒烟也不敢打包票，因为她只有五成的信心。 但许老太婆一听此言，以为楚寒烟是故意推脱呢！ 毕竟如同杜小花所说的一样，连禹城的腿她都能治好，她凭什么治不好她孙子呢？ 她就是不乐意帮他们！ 她就是虚伪、伪善、恶心！！ 楚寒烟并不晓得许老太婆的暗怒，她有条不紊替许百福施针，结束后累得满头大汗，让凤无眠和楚承曦心疼得够呛。 就连张燧等人都满是愧疚和不安，生怕楚寒烟因此受什么影响。 凤无眠替她擦掉额上汗珠，轻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累吗？” 这轻轻的语调，像是怕吓到她般。 楚寒烟笑道：“放心吧，我没事。”为了提高许百福醒来的机会，楚寒烟动用了内力，这才会如此疲惫的。 随后她又写了一张方子给许老太婆：“拿着这个去镇子里的仁济堂抓药，先服用五天试试。” 许老太婆幽幽道：“五天之后如果没有起色呢？” 楚寒烟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呵呵……” 许老太婆接过方子，突然猛地上前狠狠撞向楚寒烟！ “狗屁！你就是不想救我孙子！” 这一撞可不得了！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肝胆俱裂！ 一道小小的身影率先冲了出来，他用自己的身躯狠狠将许老太婆撞开，正是提防许老太婆许久的楚承曦！ “哎呦喂呀……” 许老太婆摔得爬不起来，在地上哼哼唧唧不停，这般丑态看得楚承曦眼眶通红，睚眦欲裂。 这是他选择的善良没错，但这也不代表他愚蠢！ 他记得娘亲的话，没有棱角、底线和力量的善良就是笨，他才不笨！ “你简直太坏了！” 老婆子故技重施，哀哀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凤无眠蹙眉，凤一立即出现一把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拖出去。 一而再再而三，这老太婆就是个渣滓，没救了！ 四周的邻里飞快围了过来，许老婆子道：“这个女人太恶毒了，她不救我的孙子，他的儿子还要杀我！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许老太婆的孙子“没救”之事整个善水村都知道了，在众人眼里许老婆子是伤心过度，都要疯了啊。 许老太婆见无人理会自己，儿子媳妇不理，亲戚朋友也不理，她喊着喊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这次是哭得真伤心啊！ 她的一切都被毁了，她的人生已经绝望了！ “呜呜呜……” “呜呜呜……” 哭泣声中，她突然听到一阵虚弱的、疾不可闻的轻呼：“奶奶……你怎么了？” 许老婆子抬眸，发现自己宝贝孙子被人放在椅子上端了出来，正懵懵懂懂看着自己，虽然状态并不好，可他醒了……他醒了啊！！ 狂喜击中了许老婆子！ 她的嘴开开合合、不停颤抖，随后她紧咬牙关，手脚并用这爬到了楚寒烟面前，不断给她磕头：“谢谢……谢谢……东家，谢谢您啊！！东家！老婆子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啊！谢谢您……” 许老婆子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活了这么多年，是第一次看到楚寒烟这般善良的人。 她如此对她，她还真心实意地救自己的孙子。 大仁大义！ 大仁大义啊！ 满心的愧疚几乎将许老婆子的心都淹没了，她一边道谢，一边狠狠打自己巴掌，在她看来自己简直不是人！ 村民们也懵了，其他的大夫们来来回回看了这么久，药用了、针施了，许百福愣是醒不来。 怎么东家一来他就醒了啊？ 东家这这这……该不是活菩萨吧？ 对，东家一定是活菩萨，否则谁有这样的神力？ 楚寒烟没再看许老婆子，她救治许百福要的并不是她的感谢，她只是想教导儿子，何为善，何为底线，何为坚持。 “药要坚持吃，吃完了再来喊我。” 楚寒烟对许老婆子嘱咐了一句，抬眸对几个娃娃道：“我们走吧。” 脸上的笑意甚是温柔，看呆了在场的村民们。 他们无法形容心中的触动，只觉得此时此刻的楚寒烟超越了美的界限，崇高又圣洁。 楚承曦胡乱抹了把眼角的泪痕，上前拽着自家娘亲便走。 张燧几人也不吱声，呆呆傻傻地被凤无眠领了出去，走出院子后他们才红着眼眶对楚寒烟道歉。 “楚姨姨，对不起……我们不知道这一家人原来如此可恶，差点还害了您。” “对不起，我们不该劝小世子原谅他们的。” “对不起……呜呜呜……” 楚姨姨怀着小妹妹，如果当真被那婆娘撞倒受了伤，他们是万死难辞其咎。 蠢！ 他们实在太蠢了！ 以后万万不会再这么蠢了！ 楚寒烟笑笑，轻轻揉了揉每个人的脑袋，道：“你们还小，以后会成长的，不要着急，慢慢来。” 楚寒烟安慰的话非但没有让小家伙们的心情好转，反倒让他们愈发的悲伤和难过了。 他们宁愿楚姨姨打他们骂他们，也比这样就原谅他们来的好！ 呜呜呜……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这么笨了，他们发誓！ 他们以后一定一定要保护楚姨姨！. 第332章 明理堂 楚寒烟把一群娃娃领了回去，系数交给了王先生，王先生震惊地看着嗷嗷大哭的几人，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全成这样了？ 楚寒烟就是楚寒烟，哪怕是在惹孩子哭这一点上也是无人能及！ 王先生听罢前因后果，花了好久时间和孩子们讲道理才慢慢把他们哄好，这可真的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要知道从前的王先生可是奉行棍棒教育的啊！ 晚膳，楚寒烟让岱鸢给孩子们蒸了蛋糕，甜甜香香糯糯的蛋糕好吃得不得了，几个小家伙们立即又喜开颜笑了。 所以说孩子永远是孩子，可爱又无忧，是上天赐给每一个“大人”的宝贝。 凤无眠从前觉得这几个字小孩儿又吵又闹，但看着看着，也顺眼了不少。 他虚虚扶着楚寒烟，道：“可是累了？” 楚寒烟摇头：“我不累，你放心吧。” “嗯。”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盈着笑，种种疏离、隔阂和忧愁似乎都在孩子们的笑声中渐渐淡去。 楚寒烟不禁在想，若未来一生都能如此度过，何尝不是一桩美事呢？ 无忧无虑，无愁无恨，无牵无挂…… …… 许百福在慢慢康复，楚寒烟后来又给他把了几次脉，小孩儿不敢看她，内内疚疚的。 楚寒烟没说什么善解人意的话来宽慰他，因为她本就不是善解人意的人。 等确定许百福没有大碍之后，楚寒烟便不再登门了，许百福为此还失落了一段时间。 因为庄子里孩子多，楚寒烟索性给他们单独辟出了学堂。 每日里，朗朗书声从“学堂”中飘落阡陌间，惹得狗蛋等人羡慕不已，天天扒拉在庄子外偷听，时不时还跟着摇头晃脑地学上几句。 虽然是鹦鹉学舌不知其意，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楚寒烟一日外出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便将狗蛋他们唤入庄子里问了许多，最后又找来了狗蛋他们的父母。 村名们最初还战战兢兢、惴惴不安，生怕楚寒烟寻他们麻烦，等听清楚寒烟的来意后愣是半晌没回神。 狗蛋他爹红着眼眶道：“东家，您真的愿意让狗蛋他们和小公子一起读书吗？” 楚寒烟笑道：“读书最根本的目的不是参加科举当大官，而是明事理、识是非，这是好事。但读书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们切记要让他们坚持呀。” “是是是，一定一定。” “请东家放心，我们一定让他们坚持！”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楚寒烟笑笑，给学堂起了一个名字——明理堂。 楚寒烟并不缺钱，但楚寒烟也要教导孩子们不能不劳而获的道理，所以每日孩子们的束脩便是给家中干活。 说起干活，这些小皮娃娃们从前是能躲则躲，能偷懒则偷懒，而今才上了两天课呢，个个都勤快了起来，可把家长们给惊喜坏了，对楚寒烟的感激那叫一个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简直恨不得把楚寒烟给供起来！ 最初来明理堂读书的不过狗蛋几人，渐渐的，村子里的娃娃都来了，有男有女，有大有小，王先生教导不过来，楚寒烟便又花钱请了几个先生。 其他先生教导村子里的娃娃们，王先生则继续教导小公子等人。 这学堂的规模越来越大，最终楚寒烟索性将它挪到了凤无眠的别庄里。 这一次凤无眠建学堂的速度可快了，短短数日敞亮而又宽大的学堂便落成了，把孩子们乐得不行，先生们也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一切都在慢慢走上正轨。 随着学堂一步步完善，云落山庄东家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只是“云落山庄东家”这般唤着终究有点太累赘，不知不觉之中，便被简化成了云落善人，也有人喊她云落菩萨。 当初楚寒烟救许百福的风光事迹早就在几个村子、甚至是镇子间传开了，有人说楚寒烟是活菩萨，有人也嗤之以鼻，但名字到底是叫开了，朗朗上口。 楚寒烟得知自己多了两个绰号后有些哭笑不得，罢了，反正她身上绰号本就不少，多一两个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凤无眠那厮却恼人的很，他有些时候会可怜巴巴看着她，道：“烟儿，你不是活菩萨么？为何没有菩萨心肠？信徒我虔诚得很，求菩萨垂青……”言外之意是别把他赶出房间。 楚寒烟每每看到这样的凤无眠都会恨得牙痒痒，两人时不时拌拌嘴，倒是愈发融洽亲昵了。 而凤无眠日常工作除了照顾楚寒烟之外，还会负责做明礼堂的武先生。 当然，他只教小公子等人，严格来说是只教小公子，其他几个小娃娃都是勉勉强强的赠品。 眼瞧着孩子们笑容越来越多，日子步入了八月。 本应是秋季，可老天爷却开起了玩笑，连日的阴雨一日胜过一日，下得人心头发慌，本该收获的季节也被这场雨浇得通透，人们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粮食。 因为这场雨，明理堂不得不暂时关闭，原本热闹的氛围霎时间变得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会慢慢变好，但接近中秋了雨还在下，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好似天被捅了一个窟窿。 因为围湖造田等原因，调节水量的湖泊相继消失，河流不堪重负，水位开始疯狂暴涨甚至到了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高度！ 终于，燕京城的使者敲响了山庄的大门，宣读圣旨请凤无眠回京！ 凤无眠接了旨，转身就到了楚寒烟的身边：“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你随我一起回京可好？这里不大安全。” 善水村在河堤旁，若稍有不慎说不定整个村庄都会被洪水卷走，凤无眠不放心。 楚寒烟摇摇头道：“没事的，吴叔吴婶他们正在竭力保住河堤，而且这里地势高，哪怕洪水来了也淹不到此处，我想留下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善水村的村民楚寒烟虽然不大喜欢，毕竟大人都有私心，但她喜欢这里面的孩子，也喜欢吴叔和吴婶。 她留下来，总能帮上一些忙。 “可你已经八个多月身孕了，万一有什么，你让我如何是好？” 男人的音调微微颤栗，令楚寒烟莫名心软。. 第333章 天灾人祸 楚寒烟望着凤无眠紧蹙的眉头、哀求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侧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比你更喜欢、更期待这个孩子，所以我会用生命来保护她的，你放心。” 凤无眠受宠若惊，以至于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这个久违了的拥抱，久到他差点忘记她曾经的温暖。 虽然是怜悯、同情的、安慰的拥抱，却依旧让他欣喜若狂。 他小心翼翼压制住心里的激动，缓缓的，温柔地回拥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何为圆满。 “其实我更担心你，请你一定要好好的……”凤无眠低低道，在她放开他时，他的指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带着不舍。 楚寒烟羽睫轻轻颤动，咬牙向后退了一步，道：“嗯，我会的，别担心。” “好。”凤无眠笑，弯腰将宝贝儿子抱在怀中，道，“我把你娘亲和妹妹交给你守护。” 小男子汉“嘭嘭”拍着胸口道：“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她们！” “真乖。” 凤无眠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又深深凝视了楚寒烟一眼，毅然转身离开。 暴风骤雨中，凤无眠的身影渐渐被沉沉墨色吞没。 楚寒烟在山庄前看了许久，苦笑一声望向这如晦天幕，心不断跌宕沉浮，思绪也变得浑浊起来。 自己霸占着凤九的身体，霸占着凤九的人生，这对吗？ 这一切，对吗？ …… 雨如倾盆，苍茫大地间只有浓稠的墨色在晕染扩散。 这墨似乎能吞噬一切生机，一切希望。 因为楚寒烟的提醒，沈绥远上任开平县县令后便加强巩固了堤坝，外加他亲自率领百姓、官吏们一起守护堤坝，倒是勉强稳住 了开平县的安全。 但开平县周遭的县便没有这么幸运了，河堤决堤后，滚滚河水宛从天而泄，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千里良田变成一汪海洋，连 带着房屋和人一并被冲走，霎时间，哀鸿遍野。 幸存的老百姓们不得不从家乡逃离出来，去他乡寻一条活路。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洪涝天灾之下，善与美、道德与底线在历经磨难后越发薄弱，更多的罪恶在雨幕下悄然发酵，叫人毛 骨悚然。 善水村的男丁们都被沈绥远调拨走了，为了守护家园，留下的只是孩童、女人和老人。 这日，一波难民冲入了村子里，他们脸色枯槁、神情麻木，如同土匪般要抢夺吃食。 杜小花死死护着最后的米面，痛哭流涕：“求求你们行行好吧！这是我们家最后的粮食了！不能抢！不能抢啊！” 那人最初并未发现杜小花的美色，听她这么一哭，倒是双眼灼灼放光起来，他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贝般道：“快看，这女人嗓子好 听，生得也漂亮！” “真的啊！” “快！吃饱了来上一发，老子哪怕做鬼都要做个风流鬼！” 杜小花猛地打了个寒颤，突然意识到这些人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他们是恶鬼！ 杜小花将手中的米面狠狠朝几人一砸，拔腿便跑。 看着四处飞洒的粮食，这些人心疼坏了，纷纷蹲下捡拾，还有人道：“妈的，快追！别让这娘们跑了！” “追啊！” 杜小花一路狂奔，但她一个弱女子哪能跑多快呢？ 没过多久她便被人按到在地，眼瞧着衣物都要被拔掉了，她大喊：“我别碰我！别碰我！告诉你们哪里有大把大把的粮食！还有 高床软枕！有绝世美人！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们别碰我！” 那男人一巴掌打在杜小花的脸上，啐她一口：“妈了个巴子的，老子看起来像傻子吗？哎！还敢骗我？” “就是！别废话！”另一个男人迫不及待拔杜小花的裤子，狰狞又疯狂。 随着不一声帛裂之声，杜小花修长白皙的双腿露出，男人们激得眼眶子都红了。 “好白！” “这婆娘可真真漂亮啊！” “哈哈哈！” 杜小花泪流不断，撕心裂肺地挣扎大喊，泥泞很快溅满了她全身，脏兮兮的，气得男人们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娘希匹的，让你坏我们兴致！” “让你不知道好歹！” “臭娘们！” 杜小花痛得自落泪，但她知道自己保住了清白，便疯狂往泥地里钻，大喊：“我没骗你们！我没骗你们！云落菩萨！云落菩萨你 听过吗？就是她！就是她！云落山庄就在我们村子里！她有钱！非常有钱！她的产库里还有许多许多粮食！” 云落菩萨男人们当然听过，好像是一个富得流油还能开免费学堂的地主婆？ 有人双眼一亮：“你说真的？她就在这里？” “我没骗你！就在这里！她美若天仙！比我好看了几十倍！” “你们不是人多势众吗？去抢了她的山庄就什么都有了！” “快去啊！机不可失啊！” 喊到最后杜小花已经疯了，彻底疯了！ 既然她的人生这么凄惨，那高高在上的寡妇又凭什么继续高高在上？ 明明她们都是寡妇，明明她们一样应该被人唾弃，凭什么她能受人尊敬？ 一起下地狱吧！ 一起下地狱吧！ 就在此时，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气急败坏：“杜小花你不要脸！！” 骂人的正是许老婆子，她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不要脸，你不要脸，东家这么好的人，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她，老子打死你 ！” 看着疯子一样冲上来的许老婆子，男人们冷笑一声，一脚踹在她身上。 “给老子滚远点！” 说着，男人们拽着杜小花的头发将她拉起来，狞笑道：“愣着干嘛，带路啊蠢货！” 杜小花疼得不行，可心中还有更为隐秘和疯狂的痛快！ 因为很快那被人捧得高入云端、不可一世的东家就要落得和她同样的下场了！ 哈哈哈！ 如同一块烂抹布一样被人亵玩，然后再丢掉！ 最好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最好连她的命一起要了！ 哈哈哈哈！ 杜小花如同狗一样被人牵着向前，许老婆子倒在泥泞中奄奄一息，许百福见人走了，满脸含泪跑了出来：“奶奶，奶奶……” 许老婆子一把抓着许百福，道：“去给东家报信……”. 第334章 流民作乱 “不，奶奶我要救你，奶奶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去啊！”许老婆子大吼，目光悲戚又痛苦，“奶奶这一辈子最错的事情就是太宠爱你，把你养成了这么懦弱的样子！快去啊！别 让奶奶看不起你！” 许百福呆滞许久，最终抹了把泪，咬牙点头，飞一样向山庄的方向跑。 他还是有些头疼，但心理上的疼痛早就超过了头疼。 他不想做一个废物！ 他不想让奶奶伤心！ 他也想，真正让奶奶骄傲一次！ …… 许百福抄小道赶在杜小花等人之前到了庄子，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岱鸢开门一看，竟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来了？”对于许百福这个小破孩，岱鸢是一丁点的好感都没有，只是他此时双眼通红的模样，哪怕岱鸢是铁石心肠也硬 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许百福抽噎道：“杜小花要带人来袭击东家，你们快跑！那些人是流窜过来的难民，全部都疯了一样！乌泱泱好多人！你们快带 东家跑！” “杜小花？”岱鸢脸色一沉，“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到的！”许百福忍着痛苦道，“总而言之快走，他们人好多！呜呜……我奶奶……我奶奶让我来告诉你们……”许百福伤 心得快要控制不住情绪了，“我们真的没有恶意……你们快走吧……” 一道轻叹传来，清雅的香气悄然笼罩着他。 “别哭，你慢慢说。” 许百福抬头，朦胧间看到了那天仙一般的东家正静静看着自己，一下子无数的委屈顿时决堤。 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向楚寒烟讲前因后果，话音刚落，东家便用手绢擦了擦他脸上的泥泞。 “凤四，你和许百福去把许老婆子接到庄子里来。” “是！” 一道身影走出，一下夹起许百福便走。 这一刻许百福感觉自己会飞！ 等他晕晕乎乎回神后，自己和奶奶都被东家妥妥安置在了院子里。 他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暖暖的、柔柔的……门外还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娃，为首的正是楚承曦。 见许百福看向自己，楚承曦也没躲，别别扭扭道：“谢谢你来给我娘亲通风报信，你奶奶没事，我娘正给她治疗呢，你放心吧。 ” 一码还一码，楚墨池虽然讨厌这臭小子，但是还是要谢谢他。 许百福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低低道：“对不起……” 楚承曦惊讶抬头，似乎没听到，许百福见状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差点伤了你。” 楚承曦抓抓脑地，点头道：“我，你伤的人是银风，你下次自己对它说吧，你好好休息。” 许百福望着楚承曦离开的背影，半晌终于笑了，但心里却更难过了…… 若是可以，谁不想做一个勇敢的好人呢？ 他也想啊。 …… 云落山庄门前，流民终于聚集在了一起，拽着杜小花的男人可不傻，偌大一个庄子怎么可能没有护卫？ 所以他并没有小猫两三只就往这里闯，相反的他还把四周有野心的流民都聚集在了一起，说要干一票大的！ 这雨下得仿佛永远不会停一样，谁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谁知道那恐怖的洪水下一秒会不会冲开这里的河堤，把一切都 吞没？ 既然如此，为何不及时行乐？ 这些可恶的有钱人，圈着高地，囤着粮食，占着美人，他们要全部抢过来！ 这样哪怕是死，他们也死了无憾！ “咚咚咚……” 恐怖的撞击声狠狠砸在山庄的大门上，庄子里十分安静，仿佛没有一点活人的动静。 “咚咚咚……” 伴着那一声声的闷响乍裂，有人问带头的流民：“大哥，这庄子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是不是提前跑跑了？” 大哥一巴掌打在杜小花的脑袋上：“你不是说他们人在吗？人呢？” 杜小花此时还跪在地上，痛得直咧嘴：“大哥，就算他们人不在这，庄子不是还在吗？里面许许多多的宝贝呢……” 男人一想也是，继续下令道：“砸开！快砸开！砸开了这就是我们的了！” “好咧大哥！” “得咧！” 在一次次野蛮的撞击中，这夯实的大门终于轰然倒下，人群迫不及待地冲入别庄，一眼就看到了那身着青色长裙，稳稳端坐在 太师椅上的女子。 女子的长发用青簪挽起，柔柔垂在身后。 精致优雅的脸上不点粉黛，澄澈双眸无悲无喜，在雨幕和墨色里，让人想到了那大慈大悲、普渡众生的神明。 拢一身清越，抿半江烟霞，世上万般色彩落在她的面前未免都俗气起来。 只有她…… 这领头大哥莫名头皮发麻，他咽了咽口水道：“你……你就是这云落山庄的东家？”果真美，太美了一点都不真实。 楚寒烟抬眸道：“你们还有回头的机会，若不想死，就从这里离开。” 这大哥本还惴惴不安呢，一听楚寒烟的话便炸了，他一把将杜小花丢开，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臭婆娘，搁这里跟老子装啥 装呢，老子今天不把你干得啊啊叫老子还不信了！兄弟们！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了！上啊！” 流民们看着这世外桃源般的庄子，早就眼红不已，他们想起自己漂泊的痛苦，再看看这里的繁华，落差和痛恨让他们连命都能 豁出去！ “妈的！兄弟们！上啊！” “从今儿开始！这山庄就是咱们的了！” “上！” 流民土匪宛若恶鬼一样冲入山庄，就在此时，他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了呼喊声。 “冲啊！” “保护东家！” “大家别怕！” 流民头子回头一看，乐了，原来是这善水村的留守村名们挥舞着锄头农具们追了上来。 “保护东家！大家一起保护东家！” “对！不不不……不要怕！团结起来！” 楚寒烟惊讶望着满身雨水的村民们，她没料到他们会在最后时刻站出来维护自己，就如同她没料到许老婆子会让许百福来给她 通风报信一样。. 第335章 算你狠! 因为村子里留下的都是小孩、老人和女子，他们有些甚至连镰刀都握不稳，战战兢兢，惶惶恐恐，可他们的眼神中没有退缩。 楚寒烟是他们善水村的一份子，不可分割的一份子！ 所以他们想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她，保护这个给他们带来希望，带来活力，也带来温柔的家人。 看着一张张咬牙切齿的脸，有流民退缩道：“头头，这么多人啊，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呸！”流民头子大笑，眼神阴鸷又可怕，“一群老弱病残，老子还怕他们不成？妈了个巴子的，杀一个人是杀，杀一群人也是 杀！杀得干干净净的！他们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了！” “可是……可是……” “可是个屁啊！你他娘如果想活活饿死你就去吧！老子反正要活！” 对！ 他们要活！ 一定要活着！ 眼瞧着双方就要打在一起，楚寒烟轻叹一口气，将赵云漳送她的九荫丹服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宝贝，娘带你行侠仗义去 ，你可要坐稳了！” 肚子微微凸起一块，像是在回应她，叫楚寒烟微微一笑。 她运起内力飞掠而起，猛地抽出挂在腰边宛若绸缎的软刀！ 随着内力注入，软刀发出铮鸣之声，立即锋芒大作，无可匹敌！ 楚寒烟宛若灵活的游龙在人间穿梭，举手之间，寒芒乍起，血光喷涌，转瞬又被雨水冲刷而下！ 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随着这些恶贼们纷纷倒下，看着楚寒烟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身影，善水村的老百姓们突然也涌出了无限的勇气！ “上啊！” “打死他们！” “上啊！！”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农具雨点一样打在流氓们的身上，暗中还有凤字护卫以及楚寒烟的属下们相助，眨眼间这些来势汹汹的家 伙们就被打得屁滚尿流。 不对！ 这里有高手！还有许多个！！ 眼瞧着局势不对，那流民头头深深看了楚寒烟一眼，正欲转身逃离，被凤一提刀拦下！ 两人在暴雨中战得胶着，一时竟分不出高下来！ 凤一和男子都震惊了！ 楚寒烟看准时机猛然一掷，银针“咻”得没入男子颈项，后者趔趄顿步，一边回头，一边咽下口中的鲜血。 “你好卑鄙！” 楚寒烟嗤笑道：“比得上你们这等龌龊探子？” 男子捂着自己的脖子，幽暗冰冷的眸子被雨水浸得极寒，宛若蛰伏在雪夜和凛冬中的恶鬼。 凤一再次迎击而上，男人五指成抓猛然一吸，理他几米开外的村民便隔空被吸起砸向了凤一！ “吸魂**？” 凤一惊呼，男子感觉头晕目眩，抓紧时间飞速逃离，在空中他还不忘回头看楚寒烟，脸上的人皮面具因为雨水微微扭曲，让他 的模样愈发模糊…… “云落菩萨么？算你狠。” 凤一将村民放下后便没再追踪，因为他的任务是保护楚寒烟和楚承曦而不是杀敌，只要他们两无碍便成。 没了头领，这群乌合之众更是不堪一击，很快就被一一拿下。 流民们看着楚寒烟就好似看到鬼一样，纷纷扯着嗓子喊。 “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了！杀人了！” 吴婶子一巴掌打在他们头上，阴恻恻道：“你们这些恶匪，杀了你们又如何？更何况东家杀人了吗？” 众人一愣，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楚寒烟只是暂时废了他们的手脚，让他们动弹不得罢了。 虽然没杀人，可这遍地的鲜血也吓死个人。 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孕妇……简直是太可怕了啊！！ 当然，同样被震撼的还有善水村的村民们，尤其是那些曾经嚼过楚寒烟舌根，更是感觉背脊不断发凉。 东家果然是个好人，否则这等身手，掐死他们都不带喘气的啊！ 如此想着，人们对楚寒烟愈发尊敬和钦佩起来！ 楚寒烟此时浑身已被雨水湿透，她看着依旧瓢泼的大雨，蹙眉道：“吴婶子，吴叔他们可是三日不曾回来了？” 说起吴叔吴婶子就心疼，道：“是的，这个雨太吓人了，他们不敢松懈啊。” “吴婶子，劳烦您把所有村民都聚集起来，这几日就都住在山庄里。” 吴婶子一听忙道：“不不不，我们家里都好着呢，也有粮食，我们就呆在自个儿家里。”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们就呆在自己个儿家里，挺好的。” 虽然东家的山庄是个极好，但金窝银窝，也不如自个儿家的狗窝嘛。 “不，事情可能有变化，还是留在山庄里好。” 对于楚寒烟的话众人深信不疑，楚寒烟提出了要求他们当然也会遵守。 “岱鸢和凤一，安排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 “是！” “好。” 楚寒烟回房换了一件干净的衣物，又用内力烘干了头发，打开门后才发现门外扒拉着几个小孩儿呢，见他们都目光灼灼盯着自 己，楚寒烟笑道：“怎么了？” 小公子没说话，冲到楚寒烟面前紧紧抱着她，瓮声瓮气道：“娘亲好厉害……”而他好没用，只能你在一旁看着娘亲，呜呜。 楚寒烟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曦儿也很厉害，有忍着自己的担心在乖乖等娘亲回来呢。” “你们也是。”楚寒烟又看向其他几个小孩儿，“忍耐也是人生的必修课，这次你们都做得很好。” 众小孩脸都红了，毕竟被楚寒烟夸，有谁会不高兴呢？ 楚承曦道：“娘亲，这些人是不是被人怂恿唆使过来的啊？” “你知道？” “我猜的，太奇怪了。” 楚寒烟笑笑没说话，那男子到底是那方势力的探子？ 趁着天灾制造**，手段真可谓是毒辣，连一个小县城都这般了，其他地方还好吗？ 凤无眠他……还好吗？ …… 是夜，所有的村民们都搬到了楚寒烟的庄子里，就在他们搬到山庄的第二日，一脸疲惫的战影来了。 “战统领？” 战影颔首，躬身道：“小姐，皇上、王爷和相爷请我来带您走，此地不宜久留。”. 第336章 财大气粗楚寒烟 楚寒烟甚少看到战影如此凝重的神情。 “事态到底如何了？” 战影如实道：“我们在燕京城附近的河堤上发现了许多人为破坏的痕迹，虽然王爷和相爷已经紧急处理了，但这雨若不停，河堤迟早要决堤。为了守住燕京城，皇上决定泄洪。” 治水从来都是堵不如通，选定泄洪也是意料之中。 但此时战影的神色如此凝重，楚寒烟便晓得事情并不简单，“泄洪地点选在了这里？” “是，开平县是最为合适的地点。” 史书上所记载的特大洪水并不少，将开平县作为泄洪点的也有几次。 “那这里的老百姓呢？” “动得了的便一起离开，动不了的，我也无可奈何。” 战影和战策比起来，更冷静也更理智，这就是齐文帝派战影来执行任务的原因。 楚寒烟总说自己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但齐文帝晓得楚寒烟的心比任何人都正直、坚定。 她就仿佛是一杆，总能轻易看清世间的真假善恶，让她抛弃其他人逃走，她绝对不会乐意的。 战影得到的命令是，哪怕用绑的也要将她绑走！ 果然，楚寒烟摇头将昨日流民之乱告诉了战影，随即道：“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复杂，此处已经发生了流民之乱，若皇上依旧在此处泄洪，民间怕是会怨声载道。” “我晓得，但此事别无选择。”哪怕名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朝廷也不得不继续推进他们的计划，“皇上说了，一定要将您、小世子以及诸位小公子安全带回去。” “其他人呢……” “我管不了。” 楚寒烟抿唇看向庄子里活蹦乱跳的身影，那是这善水村的孩子们。 他们在关键时刻举起了“武器”来保护她，无论有用还是无用，她也不能对不起他们这一份心，这是她的底线。 楚寒烟：“你且让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战影静静看着女子精致柔美的侧脸，眉心蹙得很紧：“您如果现在不走，雨再大些就未必走得了了。” “你可以先把孩子们带走，但我不会走。” 战影有些恼怒，话语间隐隐带着指责：“楚小姐，而今不是任性的时候。” “并非任性。”楚寒烟语气坚定，“若我面前的是绝路，我当然懂得取舍，因为我也自私，我也惜命，我也贪生怕死，但而今在我面前的并不是绝路。” “怎么不是绝路？河堤水位已经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河堤上四处都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若再不泄洪帝都必将不保。此处的确有百姓不错，但帝都中更有万万百姓，楚小姐，孰轻孰重，您要学会取舍。” “我说不是就不是，未战先退、望风而逃才是绝路。” “……”战影快被这楚寒烟给噎死了。 “请你再给我一天时间，一天之内想不出解决之法我马上就走！” 楚寒烟静静凝视战影，眸光清亮又不屈。 战影和楚寒烟的合作并不少，她一次次都让他刮目相看，此次也会如此吗？ 最终战影叹了口气道：“若这是您的决定那我也一同留下，但我如会您所言，最多只再给您一天时间，一天之后无论您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会将您绑走。” 楚寒烟松了口气，笑道：“谢谢，但你不必留下，你可以带孩子们先走。” “我留下！” 战影拔高了声音，吼得楚寒烟微微一愣，她瞪眼道：“知道了，留下就留下，凶什么？” 冷哼一声，楚寒烟转身走入书房。 战影：“……” 战影望着楚寒烟的背影重重叹气，不得不硬着头皮给齐文帝传信，一来说自己没能完成任务，二来说一说那煽动流民的细作。 战影已料到自己回京后会被齐文帝骂个狗血喷头了，最后索性不再多想，抱剑候在书房外。 没过多久凤一也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般守着楚寒烟，谁看谁都不大顺眼。 整整一夜楚寒烟都不曾经从书房中出来，就在两人想着是否要进去一探究竟之时，楚寒烟推开了房门。 她手中握着一张舆图，眼神灼亮。 “两位统领请进。” 一看楚寒烟的神情，凤一便晓得她有了应对之法，振奋道：“王……咳咳，楚小姐有计划了？” “嗯，但需要两位统领和各位老百姓的协助。”楚寒烟在河道水域图和山野舆图间化了一个区域，“泄洪是一定要泄洪的，但泄洪的地点可以更改一下。你们看，这里是一片封闭的峡谷，具有蓄水的功能，若能将水引至此处，便可大大的缓解河道的压力解除燕京城之危。” 战影认出了此处，道：“这……好像是一片私人领地？”若是触动到了世家利益，免不了又是一顿乱七八糟拉扯。 楚寒烟颔首：“对，是我的地方。” 战影：“？？” 凤一：“？？” 等等，楚小姐（王妃）您这么有钱、这么财大气粗的吗？ 战影嘴角一抽：“您……说真的？” 楚寒烟抬眸笑笑：“对，这里是我的药谷，所以将河水引到此处完全没有问题。” 战影忍不住反问：“这么大一块药谷，您真的舍得？” 他见过不少嘴上大仁大义、舍身成仁的君子，但真正能做到的屈指可数。 楚寒烟笑答：“有什么舍不得的？”里面的药草虽然贵重，却也比不过活生生的人命。“反正日后皇上会补偿我的呀。” 战影：“……”对不起皇上，臣给您添加债务了，“无论如何，谢谢您，楚大人。” 楚寒烟摆摆手：“我已经不是楚大人了，以后莫要再这般称呼。” “好的，楚小姐。但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楚大人。”值得尊敬，值得钦佩。 “咳咳咳……”凤一不爽地看了战影一眼，暗忖他们王妃还需要你暗龙卫统领来讨好咩？要拍马屁我们自己不会拍嘛？“在属下心目中，楚小姐也是上天入地第一人。” 楚寒烟：“……”不想理这两个憨批。 战影：“可这河道和山谷之间虽然隔得不远，但有巨石、山岭阻挡，哪怕让人工开凿也要耗费多时，怕是来不及了。”. 第337章 坑蒙拐骗云落山庄 “我有办法，但危险系数非常高，需要身手卓越、义勇非凡、有谋有智之人的协助。” 凤一、战影一听，这身手卓越、义勇非凡、有谋有智之人说的不正是自己吗？遂二人同时开口：“属下可以！” “我可以！”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着嫌弃，暗忖你可以个甚？ 凤一：“您的法子到底是什么呢？” 楚寒烟：“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楚寒烟带着二人到了庄子后方的一处库房，库房做的十分密封，保险也非常到位，一进入其中，两人便闻到了极其刺鼻的气味。 楚寒烟从堆积如山的物体中拿出一枚脑袋大小的、黑漆漆的球，其上还有一根引线。 “这是什么？” “天雷子，你们随我来。” 三人又到了后山，楚寒烟将天雷子卡在一块石头缝中，对二人道：“你们离远一点，这非常危险。” 两人有些好笑，这小小的一颗黑蛋蛋，有什么好危险的？ 但是楚寒烟都发话了，两人非常给面子地退了几步。 楚寒烟：“再退。” 凤一和战影又退两步。 “哎呀，再退！” 两人对视一眼，又退了好几丈。 “可以了吗？” 楚寒烟懒得再说，她拿出火折子点燃引线，然后飞速撤退，比凤一和战影的位置远得多得多，那敏捷的身法哪里像个孕妇？说是个小豹子也不为过吧？ 只是……跑这么快干嘛？ 两人正纳闷呢，耳畔突然传来惊天巨响！ “嘭！！” 地动山摇！ 巨石破裂！ 碎石横飞！ 刹那间仿佛有万钧雷霆降落眼前！ 两人吓得一边大喊“大爷的”一边飞速准备保护楚寒烟，可回头后才发现楚寒烟早就躲得百丈远，可怜二人被和碎石砸的吃牙咧嘴，狼狈不已。 亏得此时阴雨霏霏，否则单单是飞沙走石就够他们受的了。 待巨响缓缓归于寂静，楚寒烟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哎呀呀，早就跟你们说了离远点离远点，为何不听，吃亏了吧？” 两人死死盯着楚寒烟，神情又是委屈又是震惊又是错愕，复杂得很。 这是吃亏不吃亏的问题吗？ 这他娘的是送命题啊！！ 凤一呆呆道：“王妃，这到底是什么？” “我不说了吗？天雷子啊”楚寒烟笑，“如何，用这个炸开山壁便可泄洪了。届时可将引线做的长一些，但也有危险，万一引爆后你们二人来不及逃走那定会粉身碎骨，你们可有信心？” “有！”战影当即开口，“我有信心。” “属下也有！” 虽然使用这般恐怖的玩意儿的确是在鬼门关来回蹦跶，但有了它，河岸沿途的村庄、百姓都有救了！ 天方夜谭般的计划，也只有楚寒烟这种疯子才想得出来！ “好，去把所有的老百姓们都集合起来，我和他们说一说安排。” “是！” …… 善水村的村民们听说自己能为治理洪水贡献一份力量，无不踊跃主动，而楚寒烟利用一天时间将地形完全勘测完毕，又让人将炸药转移到了山上，按照她事先规划好的地点一一放置。 所有的炸药上都用了防水的牛皮布包裹，连引线都是楚寒烟特别研制的，略微潮湿也不影响点火。 而今唯一要等的，便是雨停。 哪怕只有片刻！ 燕京城。 齐文帝看罢战影传回的书信，气得当场破口大骂：“战影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连楚寒烟都说服不了？反倒还被楚寒烟‘策反’了，真真是气煞朕也！” 凯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暗忖皇上您实在是幽默，若非楚寒烟乐意，普天之下有谁能说服她？ “怎么办？”齐文帝道，“将楚寒烟留在如此危险的地域，若凤无眠和楚墨池知道了……”他估计头都要被他们念掉！ 凯公公苦兮兮道：“奴才也不知道啊，但奴才知道啊楚大人从来不会打没把握的战，她聪明着呢。” “聪明？”齐文帝冷笑，“她聪明个屁，就是个大蠢蛋。” 聪明她当初能爱上凤无眠？ 聪明她能什么东西都不要就退出权力的中心？ 聪明个大头鬼！ 凯公公：“……”皇上，您说这话是在为难奴才我啊！“咳咳，那皇上您准备怎么办呢？” “还有谁在燕京城？” “能派上用场的都不在了。” 这场大雨简直下在了大齐的龙脉上，所有值得信任的官员都被齐文帝派了出去，楚墨池和凤无眠更是身兼数职，惨得不能再惨。 “让姜望去吧。” “啊？” “啊什么啊，还不去传圣旨，一定要把楚寒烟和那几个奶娃娃给朕带回来！不回来就绑回来！” 凯公公：“……”好吧，这可是您说的，您可别后悔，“奴才领旨。” 姜望对山海先生的感情有多重，齐文帝和凯公公都心知肚明，因为那种依赖早就超出了一般的范畴，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 从前因为山海先生是男子又是师长，姜望不敢生出什么心思，若姜望晓得楚寒烟就是山海先生，这只怕会徒生祸端啊。 …… 云罗镇。 一袭玄衣的晋帝放下手中茶盏，惊讶地望着面前狼狈的属下，问：“怎闹成了这样？” 暗卫首领玄雷单膝下跪，仔仔细细将前因后果叙述了一边，甚是自责：“……主子，本来一切非常顺利，但这云落山庄里竟有许多高手，他们压制住了流民动乱，属下未能按计划煽动更多人便被击退了，是属下无能。” 在他们的计划中，开平县是重中之重！ 因为这里是历史上数次为保护燕京城而选择的泄洪之地，没有比此处更好的作乱场所了。 但没料到竟被一个小小的山庄东家给破坏了！ 晋帝诧异道：“云落山庄？可是当初坑骗了景王的云落山庄？” 玄雷愣了愣，惊呼：“还真是！”难怪他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原来就是那个坑蒙拐骗的云落山庄！岂有此理！ 玄雷又气又怒，道：“主子，现在怎么办？再派人去怂恿流民作乱吗？”. 第338章 观潮，我对你非常失望 依照晋帝的计划，开平县失控，朝廷续而在此处泄洪定会引发众怒，他们再暗中掀起反潮，波及大齐国都燕京使其动荡。 等齐文帝将注意力都放在抗洪和镇压流民之上时，他们再连同大夏、赵国和岳国同时发难。 四国共谋之，虽不能重创大齐，却也能从它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一旦大夏、赵国和岳国发现吃肉的好处后，想再吃素就难了，不是么？ 待这天下均衡被打破，就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原本晋帝没准备挑强大的大齐下手，但谁让大齐国运多舛、厄难不止呢？ 光光是这一场雨就要下掉大齐半条命，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但没想到仅仅第一步他们就摔了个跟头。 “不用，”晋帝摇头道，“你被发现便已是打草惊蛇，此时不宜过多举动，等泄洪吧。” “属下罪该万死。” “与你无关。”晋帝笑笑，“连朕也没料到这大齐竟是藏龙卧虎，小小的山庄东家还有这等本事，接连让老二和你都铩羽而归，不简单。” 等过些时日，他便亲自去会会那云落菩萨吧。 …… 姜望得了齐文帝的密令，带着一百暗龙卫冒雨潜入了善水村，目的是带回楚寒烟和几位小家伙。 姜望当时听罢齐文帝的旨意气得不行，如此至关重要的时刻，楚寒烟来善水村添什么乱？ 这样的女人就算再有才华、再有美貌又如何，不知轻重缓急的她如何能配得上他家先生？ 如果先生还在燕京城就好了，面对水患他一定有治理之法！ “殿下，我们到了。” 暗龙卫躬身回禀，姜望眉头紧蹙，冷冷下令：“敲门！” “是！” 来开门的是吴婶子，楚寒烟他们都上山去了，时时刻刻留意天象准备行动，吴婶子则和一群年纪稍大的村民们留在山庄里准备吃食。 吴婶子从未见过如此恐怖杀气腾腾的阵仗，当场就软了腿，低低道：“各、各位……请问你们找谁？” 姜望没回答，只说了一个字。 “搜。” “是！” 暗龙卫们将云落山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无奈之下只有追问吴婶子。 “这位大婶，楚小姐和小世子可在？” 吴婶子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道：“各位爷，我们庄子里没有姓楚的小姐也没有小世子，各位爷可能找错地方了。” 姜望蹙眉道：“这里不是云落山庄吗？” “对，我们这里的确是云落山庄。” “既然是，那楚寒烟不可能不在，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吴婶子急得不行，磕磕绊绊解释：“当我们这里真的没有楚小姐也没有楚寒烟啊……” 姜望不想再和一个农妇浪费时间，又问：“你们东家呢？” 吴婶子：“东家上山去了。” “上山？”姜望眉头紧锁，这种危险时刻上山作甚？“带路。” “是。” 姜望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楚寒烟的临时驻地，那披着大氅坐在帐篷里的女子不是楚寒烟又是谁？ 楚寒烟自然也看到了姜望，她惊讶眨眨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吴婶子便抢先道：“东家，这位爷说是来找什么楚小姐的，您看……” “东家？”姜望脸色阴沉，“楚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云落山庄的东家？本殿为何不知？” 姜望可不是傻子，这云落山庄的东家他曾经“见过”，要么是楚寒烟但是用了易容术骗他，要么是楚寒烟冒名顶替。 楚寒烟笑眯眯对吴婶子道：“婶子你别怕，这是老熟人，你且下去吧。” 吴婶子得了楚寒烟的回答总算松了口气，哆嗦着双腿出了帐篷，目光却始终锁定着二人的方向，生怕这男人欺负自家东家。 “请坐。”楚寒烟笑着替姜望斟了一杯茶，动作流畅优美，眸光温和清澈，让姜望满腹愤怒之言都卡在了喉咙里。 罢了，一个女子而已，他何必和女子计较？ 姜望撩起袍角落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沉沉道：“好了，茶也喝了，楚小姐该回了。” “劳烦殿下您等一等。” “等什么？”姜望语气有点冲，满是不耐，“楚小姐本殿告诉你，你若自行回京自然最好，你若不配合，本殿便绑了你回去。父皇给本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你带回去，本殿不得违背圣旨，还请楚小姐海涵。” 楚寒烟眉梢轻佻，道：“如果我说我有事关天下的要事要处理，您也要绑我回去吗？” 姜望淡淡道：“恕本殿直言，就算楚小姐你才华洋溢、身份高贵，但本殿也不觉得你能做什么事关天下之事。哦，除了安定摄政王和楚丞相的心之外。还请楚小姐立即随本殿出发，莫要耽误了时机。” 在姜望看来，齐文帝不惜派出一位皇子也要带楚寒烟回京，并非是因为楚寒烟本身，而是因为楚寒烟乃楚墨池的女儿、凤无眠的心上人。 仅此而已。 楚寒烟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失望：“本小姐的确有要事，不如殿下静心听本小姐一言可好？” “不必。”姜望一口回绝，不留余地。 “殿下，此事关系整个开平县百姓的生死。” “本殿说不必。” 楚寒烟双眸轻敛，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幽幽道：“观潮，我对你非常失望。” 姜望猛得一颤！ 楚寒烟喊他观潮的语气和自家先生一模一样！ 不，等等，楚寒烟有什么资格喊他观潮？ “楚小姐请自重！” 楚寒烟脩然冷笑一声，音调由清越悠扬慢慢变得低沉醇厚，“观潮，先生曾教导你，君子要广纳天下之言，敏于思，善于察，你当时说定会铭记于心，这就是所谓的铭记于心吗？” 这是先生的声音？ 从楚寒烟嘴里出来的？ 不不不，开什么玩笑呢！ 姜望否决了这种荒唐的想法，猛然站起四处寻找。 “先生？您在这里吗？先生？” 半晌无人应答，姜望又僵硬着身躯回头，看向坐在原地似笑非笑的楚寒烟。 楚寒烟再次开口，依旧是山海先生的声音，“怎么了观潮，不认得先生我了么？”. 第339章 准备见证奇迹 姜望怔怔道：“先生？” “是我。” “别开玩笑了。”姜望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你怎么可能是我先生！” “怎么不是呢？你的字可是我取的，在我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地点是……” 此时楚寒烟的神态、语气、语速都和山海先生一模一样，而且她能准确说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详情，完全准确！ “轰！！” 姜望仿佛听到一声巨雷乍响，将他的脑海炸得天翻地覆，海浪滔天，连灵魂都在沸腾，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吵得嗡嗡作响，一片狼藉。 许久后，姜望他嗓音微颤试探：“您……真的是先生？” 楚寒烟眯眼道：“对，是我。” “是易容术？” “对，是易容术。” 一幕幕陡然蹿上姜望的脑海，所有的疑点都在这一刻解开！ 难怪先生突然成为了楚寒烟的入赘丈夫！ 难怪楚寒烟的孩子和先生血脉相融！ 难怪先生的孩子长得像丞相！ 难怪楚寒烟能写出如此惊艳的骈文！ 难怪楚寒烟如此才华洋溢！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楚寒烟就是山海先生！ 是他尊敬的、崇拜的、仰慕的山海先生！ 姜望扶着额头后退两步，趔趔趄趄坐在凳子上，口中喃喃不休，像是一时回不过神来。 楚寒烟没再理会这“熊孩子”，而是继续观察天象。 许久后，一盏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楚寒烟的面前，有人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哼哼道：“先生，对不住……是学生愚笨。” 楚寒烟淡淡道：“不，你不是愚笨，你只是固执，所以从不将我教导你的认认真真听入耳中，记在心里。” 先生生气了？ 这可不得了！ 姜望忙道：“不是的先生，您教导观潮的观潮都听了，字字句句，一点都敢忘记。” “是么？” “是。” “那我说要一视同仁善于聆听广开思路，你做到了吗？” “……观潮正在努力在做。” “不，”楚寒烟抬眸，目光锐利盯着姜望，“你做不到。例如方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请你听我一言，你听了吗？你不仅没听，你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心中有成见，这成见可能来源于愤怒，因为你是抱着怒火来到此处的；也可能来源于性别，因为你打从心底就瞧不起女子，哪怕这个女子出生名门望族，是天下著名的画师，写得一手好文章，你也依旧瞧不起。 观潮，你虚心学习却从不善于思考，你从骨子里给自己规定了条条框框，给世界添加了定义，无法做到多听多思多想多悟，这是你的劣根！” 同样也是齐文帝不将他封为太子的根本原因！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齐文帝对姜望看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楚寒烟自愧不如，毕竟她看他还有“自家小孩儿”的滤镜来着。 但话说回来，在此之前楚寒烟从未见过如此蛮横不讲理、霸道又专权的姜望，完美契合了这个时代的男权、霸权形象，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姜望急得快哭了，他低头道：“先生，是观潮狭隘了，观潮日后一定改，一定改。” 楚寒烟摆摆手不欲多言，很是疲惫的模样。 姜望从前就心疼自家先生，而今得知先生是女子之后，这种心疼似乎在悄无声息地扩大，静谧无声地高涨。 “先生……”姜望斟酌用词，“先生，父皇已下令要在开平县泄洪了，先生还是随我回燕京城吧？可好？” “不回。” “先生，这里有危险！”姜望急了，嗓音轻轻拔高。 “我知道。”楚寒烟冷静依旧，“正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我才在这里，因为我要帮助这里的村民。” 姜望心道这里所有的村民加起来都不及先生的一根头发，根本不值得先生为他们冒险。 但他不敢说出口，以先生的性子，他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她一定会将他骂得狗血喷头。 骂就算了，他怕先生会就此对他失望。 就在此时，有人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欣喜若狂道：“娘亲，雨停了！” 姜望一看这小孩，整个愣住—— “野娃？” 小公子吐吐舌头，腼腆笑道：“大皇子殿下好，我不是野娃，我是楚承曦。” 姜望再次头晕目眩，这孩子名为楚承曦，这孩子和凤无眠长得一模一样，所以他是先生和凤无眠的孩子。 这无不提醒着他，他的先生是女子，是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 姜望感觉心跳都慢了下来，方才知道楚寒烟就是先生那一刻，他是震惊中隐隐带着欣喜。 而现在，只余留满心的茫然和刺痛。 努力调整情绪，姜望道：“曦儿你好。” 楚承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小嘴叭叭叭讲得飞快：“雨停了娘亲，是不是可以行动了？您放心，我们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不会受伤的。” “嗯。”楚寒烟起身，轻轻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对姜望说了句“失陪”便迈步走出帐篷。沿途众人都停下了手中活计，目光灼灼盯着她：“东家，就是不是可以了？” “东家，可以开始了吗？” “东家……” 在善水村村民静心等候“奇迹”的就这段时间里，又有村落被淹没，他们不安极了，因为他们害怕朝廷在开平县泄洪。 若是如此，他们的家、他们的根，他们的故土统统都要付诸东流。 他们知道这片药谷是属于楚寒烟的，也明白楚寒烟选在药谷泄洪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家。 这种感动他们不知该如何表达，但他们一定会永远铭记于心！ 永远！ 等所有人都退到楚寒烟规定的安全范围内后，她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凤一和战影，点头道：“开始吧。” “是！” “开始！！” 凤二、凤三、凤四应声而动，飞快扯掉炸药上的防水布，将引线铺在其上，一路蜿蜒到安全的地带。 即使如此，点燃引线依旧是极为危险的一步，稍有不慎便是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第340章 开山泄洪 楚寒烟紧紧盯着远处的凤一和战影，两人可是深知这鬼东西的可怕的，他们深吸一口气，用特殊的工具堵住耳朵做好防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拿出了火折子。 “来了！” “终于要来了吗？” “老天爷！一定要成功啊！” 人们纷纷攥紧拳头屏住呼吸，虽然他们说自己相信楚寒烟，但眨眼间便移山填海这样的事情……神明都做不到吧？ “成功！成功！请一定要成功啊！！” “老天爷，求您了！成功吧！” 凤一、战影成功点火！ 两人立即转身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移动，几乎都要跑出残影了，人们甚至听到了猎猎破空之声！ 就在两人跑到指定安全区域做好防护后，引线终于烧到了炸药下…… 于是乎！ 在场所有人一起见证了一场神迹！ 一场移山倒海、斗转星移的神迹！！ 震耳欲聋的爆裂音响贯穿天际，比雷霆还轰鸣、比海啸还澎湃！ 脚下的大地不住晃动，几乎将他们的灵魂都震出胸腔！ 随着山石碎裂，河水奔涌而下，朝着谷地倾泻，这一刻，他们看到了何其波澜壮阔的画面啊？ 玉带贯穿天地，似有银河落九天，渐起的水雾让人以为天地间又下了第二场雨。 只是这场雨是玉露琼浆，美妙异常！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伴随着水声落下，村民们激动地相护拥抱，相护庆贺，口中高喊着云落菩萨的名谓，像是恨不得这个名谓传遍天下，传到大齐的每个角落！ “云落菩萨！” “云落菩萨！” “太好了！真是云落菩萨保佑啊！” …… 在炸药爆裂的瞬间，姜望虽然堵住了耳朵，可还是嗡嗡作响晕眩非常，他扶着一旁的大树，惊骇万分地看着不远处那嘴角噙笑的女子。 墨色的长发沾了雨水，服帖地垂在她的身侧。 不施粉黛的面容清雅纤尘，宛若一株沐浴风雨而生的高岭之花，圣洁、绝丽、无双！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姜望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不知是因为这开山裂地的震撼，还是因为眼前绝丽柔美的面容。 突然，楚寒烟回眸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楚，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被一个小小的影子稳稳拦下。 那小家伙重复道：“殿下，娘亲请您回去转告皇上，燕京城暂时保住了，其他的就靠皇上了。” 姜望怔了怔，蹲下身躯和楚承曦面对面直视。 不得不说，这孩子生得极好，集合了凤无眠和楚寒烟的所有优点，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姜望忍不住放轻嗓音：“好，我会的，只是这开山劈石的原因……” 姜望看向楚寒烟，后者微笑道：“皇上知道的，您无需担心，只需告诉他老人家不用牵挂我即可。” “还有我！” “还有我们！”张燧等人一边扯出耳朵里的耳塞一边开心道，“我们要留在这里上课学习！” “嗯嗯嗯，没错，劳烦殿下您帮忙转达啦！” “多谢殿下！” 望着孩子们纯真无邪的笑靥，姜望突然有些嫉妒。 因为他也想留在先生的身边，和先生日夜相对无话不谈，继续向先生学习啊。 可他不能，他的身上还有任务。 姜望留了一半暗龙卫给楚寒烟，又可怜巴巴地看了她许久，确定她当真对自己没有别的吩咐之后才耷拉着脑袋离开。 姜望一走，村民们立即为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可惜的是老天爷却再次下起了雨，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已不再恐怖这场雨。 …… 云罗镇。 晋帝等了几日，非但没有等来齐文帝在开平县泄洪的消息，还等来了河堤危险已褪去的“噩耗”。 开平县不再泄洪，他们准备的一切都成了一纸空谈，毫无意义。 晋帝静静看着连绵不绝的细雨，抬手轻轻敲打着书案，一旁的玄雷不敢多说一字。 “咚、咚、咚……” 敲击声骤停，晋帝道：“这雨还在下，河堤的水位为何突然降低了呢？” “怕不是……已经泄洪了？” “在何处？探子可有消息传回。” “并无。”玄雷摇头道，“这附近的县、村、镇都不曾泄洪。” 晋帝笑了，挑眉道：“没有消息，没有泄洪，那这洪水是自己褪去的不成？” 玄雷喉咙发紧，猛然下跪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晋帝正待开口，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主子，二爷的一位老相识来了。” “老相识？” “是善水村的一位女子，名为杜小花。当初二爷就是从她口中得知云落山庄东家的是非，续而欲打压云落山庄东家所售粮食的价格，结果被那厮反咬一口，狠狠摆了一道。” 杜小花？ 晋帝看向玄雷：“这可是你当时在善水村中劫持的那人？” 玄雷：“是，这杜小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属下不会记错。” 晋帝微微一笑，霎时从尊严肃穆的帝王变成了优雅矜贵的公子哥。 “让她进来。” “是。” 杜小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看能不能遇到当初那位善良的公子，也好诉诉苦、找找出路。 没想到那位公子不在，却意外遇到了那位公子的哥哥。 哥哥他好英俊！好优雅！贵气非凡并且文质彬彬！他对她说话温柔极了，一下就俘虏了杜小花的心。 看到哥哥后杜小花才明白过去的她多么愚蠢、多么狭隘，竟为了禹城这种蠢货犯傻，禹城连给哥哥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啊！ 为了讨好哥哥，杜小花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言两语就被晋帝套了个底朝天。 “呵呵……”晋帝轻笑道，“哪有人能开山裂地呢？这可是故意骗我逗我开心？” “没有没有，”杜小花急忙摇头，“村子里去帮忙的人可都看到了呢！那东家可怕得很，连山石都能用计击碎，太诡异了，我听了害怕极了呢。” “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谁知道，肯定是邪门歪道。” 杜小花嗔道，语气仿佛隐隐带着一丝惧怕，身子也轻轻靠在了晋帝身上，眼神尽是迷醉……. 第341章 晋国的骗子胆子不小 杜小花的眼神晋帝并不陌生，在他的后宫里，为他痴迷疯狂的人数不胜数，所以对于女人，晋帝有自己的一套法子。 晋帝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道：“若高涨的河水都泄到了那山谷之中？那景色定然很美吧，必是烟波袅袅，秀丽清雅。” “哥哥您若是要看，我可以带您去呢……”杜小花妩媚一笑，指尖轻轻戳着他的胸膛，后者握住她的手，垂眸道，“好啊，那就劳烦你了。” “怎么会呢～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呢～” 杜小花满心满意陷入这一段甜美的、滚烫的热恋里，当即便带着晋帝一行人抵达了楚寒烟泄洪的山谷。 虽然晋帝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面前的一切所震撼。 这是宛若盘古开天辟地般的力量，是超越了人力的神迹！ 难怪燕京城的危机说解除就解除，如此浩瀚的湖泊足以让燕京城度过此次天灾。 “哥哥，你看这是人能办到的吗？所以我说那云落东家不是人啊，她一定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杜小花咬牙切齿道，本以为男子会附和自己，但对方只是看着山谷出神，完全不理会她，她不满道，“哥哥……你听到我说话了么？哥哥……” 杜小花不喜晋帝对自己的冷漠，竟然出手去拽晋帝的手，大有晋帝若不理睬她，她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终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她被人一把捏住脖子，干脆利落扭断，丢垃圾一样丢入了这还在暴涨的山谷湖泊中。 晋帝微微蹙起眉头道：“你不该把她丢入这个湖泊之中，凭白污了如此壮观的景色。” 玄雷：“……”主子的想法真的搞不懂，“主子恕罪。” “无碍。” 晋帝淡淡摇头，接过玄雷的手绢细细擦拭双手。 “你可知道二爷为何失败？” “属下不知。” “听了这蠢货的片面之言就着急下结论，不失败才怪。” “主子所言极是。” “这附近可是查出了什么？对方怎么破裂的山石？” “查不出来，完全看不出痕迹，但这四周隐隐有烟火的气息，很臭，像是硫磺。” “哦？” 晋帝望着面前浩瀚壮阔的湖面，心中不断默念云落菩萨这四个字，忽然道：“这云落菩萨叫什么名字？” 玄雷一愣，尴尬道：“属下打听了一番，好像是夫家姓楚，具体的名字查不出来。” “嗯？” “她是个寡妇，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遗腹子。” “寡妇……”晋帝点头，转身道，“时辰不早了，准备四十万两银票，我们去会一会这云落山庄东家。” “是。” …… 虽然楚寒烟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有信心，但连日来奔波在山庄和山野之间，饶是服用了九荫丹她也依旧感觉疲惫。 在险情暂时告一段落后，楚寒烟让战影带着自己的书信回了燕京城，自己则是发起了高烧。 因为怕影响肚子里的孩子，楚寒烟并未服药而是选择硬抗，这可把上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吓得够呛。 辛亏这高烧一日后便退了下去，否则凤一哪怕冒大不韪也要将她带回燕京城去。 “我没事的。”楚寒烟轻笑着对儿子道，“所以你别担心。” 楚寒烟烧了一夜，楚承曦也整整一夜不曾闭眼，他双眼红彤彤地看着自家娘亲，瓮声瓮气道：“孩儿不担心了，孩儿只是很内疚……” “怎么了？” 愧疚自己这么小，这么无能为力。 “娘亲，有没有什么事是孩儿能帮您做的呢？” 眼瞧着小公子小脸都瘦了，楚寒烟心中又软又疼，低低道：“有哦。” 小公子双眼陡然一亮：“娘亲您说！” “现在险情虽然能控制住了，但险情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娘亲准备和你皇爷爷联系，开仓给老百姓们发粮食，这件事情就教给你来办，你可有信心？” “有！”小公子重重点头，“我有的！我一定能办好！” “嗯，我们曦儿长大了，都知道帮娘亲分担了。”楚寒烟揉揉他的脑袋，“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让岱鸢姨姨和凤一叔叔一起帮你可好？” “好。” 小公子虽然有信心能做好这一切，但经过善水村一事，他早已明白了何为人心。 在如此大的天灾过后，由他负责分发救济粮食就宛如孩童抱金过市，必然叫无数人起觊觎之心。 有凤一和岱鸢协助自然再好不过！ 小公子得了任务，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楚寒烟的院子，惹得楚寒烟不住轻笑。 这么可爱的孩子是她的孩子，不是原主的，是她的，所以哪怕为了孩子她也要留下。 就算是霸占了凤九的人生，她也不后悔。 …… 齐文帝的密函抵达后，山庄里除了楚寒烟外，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就连小家伙们也积极投入了赈灾救济的工作里。 是日，阴雨终于放晴，但灼热已过秋意渐浓，楚寒烟身上盖着毯子静静躺在庭院的软榻上，银风陪在她的身边，一人一辆听着院外飒飒作响的风声，困意上涌。 银风突然竖起脑袋，警惕看向门外。 “主子……”片刻后流苏来了，她轻轻唤道，楚寒烟疲惫开眼，“怎么了？” “桃花岭主的人寻上来了门来。” 楚寒烟惊醒，讶异道：“你说谁？” “桃花岭主。” “哦？”楚寒烟挑起眉梢，“这晋国的骗子胆子可真不小啊。”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而今小主子、凤一、岱鸢和任老六都不在，流苏有点没主心骨。 “没事，替我梳妆，去见见这骗子。” “是。” …… 晋帝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云落菩萨，她身披一件淡雅的大氅坐在雅致的院落里，身边卧着一头银色巨狼。 女子气质清绝又纤尘，脸蛋非常小巧，晋帝不禁怀疑它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她的五官更是漂亮精致，静静坐在软榻上，神情宁静淡然，宛若一件精雕细琢的琅嬛美玉，遗世独立，更像一朵精细呵护的国色牡丹，倾国倾城。. 第342章 大大的奸商 晋帝识人无数，自然看得出这种气韵是沉浸在极致的富贵里才能孕养出来的。 所以眼前的女子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妇，但同样也不像那开山劈石、大气磅礴的人。 “云落东家？” 楚寒烟颔首，轻声道：“阁下请坐。” “谢谢，多有叨扰了。” “阁下客气。” 流苏替晋帝斟了一杯茶，用眼角余光静静打量这个男人。 虽他不是摄政王那种直逼人心、清隽无俦的谪仙之美，却也别有一番气度，矜贵优雅，超凡脱俗，比起早先伪装桃花岭主的小 子强多了。 “谢谢。”晋帝突然抬眸，深邃的目光对上流苏，笑着对她道谢。 这一笑，眼里似乎有着融融春水，流苏也被他的笑晃了眼。 除了主子和小主子之外，甚少有“主子”会对她说谢谢。 哦，最近开始凤无眠也彬彬有礼多了，但流苏还是看凤无眠不顺眼。 眼前的男子就不同了，就像是空中的皓月，山野的清风，令人心旷神怡。 “不……不用谢的……” “流苏。” 楚寒烟突然开口，吓了流苏一跳。 “怎么了主子？”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啊，是。” 很快庭院里就只剩楚寒烟和晋帝二人，楚寒烟低头抿了一口茶，冷笑道：“这位阁下，我的婢女年纪小，你那一套劳烦您收一收 ，免得吓着了她，请喝茶吧。” 眨眼间，楚寒烟眉宇间的柔软和娇媚褪得一干二净，睿智犀利，仿佛能洞悉人心。 晋帝的眼神也变了，打量、疑惑和揣测系数散尽，留下的是棋逢对手的锐利。 晋帝勾唇试了试手中的茶，清冽润雅，当即称赞道：“果然是好差，但在下并无恶意，在下只是认为女子都是要呵护的，不是么 ？” 楚寒烟放下茶盏，嗤笑道：“您说的是……您后宫的妃子么？晋帝陛下。” 晋帝惊讶挑眉，随后朗笑出声：“阁下如何看出来的？” 当然是楚寒烟曾经看过，哦，是画过晋帝的画像啊！ 楚寒烟过去为了赚钱，做了些难以启齿的事情，那就是……手绘天下美男集，凤无眠和晋帝都是集上有名的人物。 当然，这种如此羞耻的事情，岱鸢、流苏等人并不知道。 那美男集嘛，只有豪掷千金的土豪手中才有，是楚寒烟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楚寒烟自然不能如实相告，张口胡诌道：“哦，我们皇上早就颁布了相关的律法，上次那傻子自然知道自己被我骗了无数粮食， 还骗了二十万两。说句大实话，在晋国之中如此人傻钱多的，只有景王了吧？” 晋帝：“……” 人傻钱多，用词非常精准，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晋帝：“咳咳。” 楚寒烟语气带着嘲讽，“还有，两个小孩打架，打不过就回家告家长，家长亲自来处理的事情不是时有发生么？景王的家长，只 有晋帝了吧？” 晋帝：“……” 一旁的玄雷：“……” 明明如此严肃的、事关国家生死的大事，从这云落东家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小孩过家家似的。 “再有就是，听闻晋国帝君年轻有为，俊朗非凡，御女有术，后宫其乐融融，百花齐放。能常人所不能，令人钦佩。”楚寒烟眼 中尽是嘲讽，“以阁下这一来就对我婢女放电的性子，八、九不离十了。” 晋帝：“……” 玄雷：“……” 真的，一点被人夸奖的喜悦都没有呢。 “还有就是你。”楚寒烟将目光投向了玄雷，眯眼道，“上次本小姐的银针，你可拔出来了？” 玄雷大惊，自己明明易容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起易容，楚寒烟现在可是易容术的祖宗！ 这男人的身形、气息以及眼神都和那日煽动流民发难的男子一模一样，看不出来才叫有鬼！ 晋帝笑了，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东家果然是个奇女子，难怪能轻易化解了燕京城的危机，那湖泊在下……嗯，朕亲自去 看了，很美。” 楚寒烟冷淡道：“哦，谢谢夸奖，若您是为了我开山劈石的法子而来，那您别想了，我是不会告诉您的。同样，在您决定对我大 齐动手之前，想想你晋国大军的骨头是不是能比山野间的顽石还硬。” 晋帝：“……” 玄雷：“……” 所有的话都被这女人堵得死死，晋帝在谈判中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落於下风的境况。 “哦，那二十万两和粮食，我不可能退给您的，您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楚寒烟有钱，可本质上还是穷怕了的小可怜。 想让那些到了她嘴里的钱财再吐出去？ 开玩笑，不！可！能！ 晋帝：“……” 玄雷：“……” 这女人的性子，还真是对不住这张春花晓月般的脸！ 晋帝快被楚寒烟气笑了，什么叫不是普通的商人妇，这活脱脱就是商人的嘴脸！ 还是奸商！ 大大的奸商！ 楚寒烟眨眨眼道：“所以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晋帝嘴角一抽：“东家认为朕还能说什么？” 楚寒烟笑答：“晋帝您还可以把剩下的四十万两补给我呀，毕竟白纸黑字写着您弟弟还欠我四十万两呢，别想把锅甩给桃花岭， 若桃花岭的人知道您弟弟这要陷害他，他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我保证。” 晋帝：“？？” 玄雷：“？？” 这世上果然是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么？听听！听听！这是什么狼虎之词！！ 楚寒烟：“您这样看着我作甚？难道堂堂晋帝的性命还不值四十万两么？” 晋帝冷冷道：“凭你想要朕的命，是否自大了些。” 楚寒烟懒洋洋靠在软垫上，笑得十分妍丽娇俏，但说出口的话却大大的不妥，“当然没有呀，晋帝，茶叶好喝么？” “你下毒？” 晋帝脸都绿了，一旁的玄雷正欲上前，无数道身影悄然出现，将这小小的院落包得密不透风！ 玄雷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曾经和他无数次交手的死对头们，他如临大敌道：“不好主子，这是齐文帝的暗龙卫！”. 第343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暗龙卫？ 在这小小的山野别庄之中怎么会有齐文帝的暗龙卫？ 楚寒烟抬抬手，一边的银风用大脑袋拱着楚寒烟的背让她坐得直了一些，这才晋帝才看清楚寒烟大大的肚子，他惊讶道：“你是 齐文帝的外室？”所以这肚子里的是龙种？“所以暗龙卫才来保护你？”但如此有才华又如此绝色的女子，怎么就看上了齐文帝那 老头？ 潜伏在暗龙卫中的凤二等人：“……”瞎了你的狗眼啦！这是我们王妃！我们王妃！！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道：“您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一天天脑子里想啥呢？难怪会做出用南云丽缟搞经济战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踏踏实实搞生产、搞经济不好吗？焉坏！活该您亏六十万！那些粮食呢，本小姐本来是准备还给您的，毕竟我们生意人要讲究 诚信嘛。 但现在您如此诽谤本小姐，本小姐不高兴了，那些粮食就当做你诽谤本小姐的赔罪礼了，不还了。” 楚寒烟漂亮的小嘴上下一碰就吃了晋帝的粮食，晋帝饶是再有风度也被楚寒烟气得脸色铁青，他终于确定这不是齐文帝的外室 了。 毕竟齐文帝年纪大了，如果有这样的外室怕不会早就被气得一命呜呼了吧？ 楚寒烟坐稳后朝晋帝摊开了掌心，白嫩嫩的指尖还催婚一样动了动，意思是，赶紧把剩下的银子结一结。 晋帝而今是羊入虎口，插翅难逃，除了乖乖掏钱之外还能如何呢？ 虽然他为了拉拢楚寒烟早就让玄雷准备了四十万两的银票，但是在他的计划中，楚寒烟手下这银票，老老实实为他所用。 而今……啥也不好使了…… 他当初真是冤枉了自家弟弟，面对如此狡诈卑鄙的女人，弟弟只被骗了二十万两和一些粮食已经是运气极好了。 晋帝将四十万两递给了楚寒烟，咬牙道：“解药呢？” 楚寒烟乐呵呵将银票递给凤二，歪了歪脑袋道：“什么解药？” 晋帝脸色漆黑如墨：“你不是给朕下毒了么？” 楚寒烟惊呼：“您又污蔑我，我是这样的人吗？” 晋帝咬牙切齿道：“可你刚才不是问朕茶叶好喝吗？” 楚寒烟满脸无辜：“对啊，我只是关心关心您，问问茶叶对不对您的胃口，没别的意思啊。” 晋帝：“……” 玄雷：“……” 神他娘的关心关心！ 暗龙卫们：“……”不知道为何，他们突然好同情晋帝啊。 “好好好……”晋帝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算你狠！” “谢晋帝夸奖。” 楚寒烟笑得十分好看，眼眸儿微微弯着，好像一直狡黠的小狐狸，啊呸，是修炼了千万年的狐狸精！ “各位大人们，晋帝突然来访必然是要拜访皇上的，还劳烦各位大人们带晋帝一同进宫了。” “是！” 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晋帝此次上来云落山庄并未带多少护卫，自然反抗不了整整五十的暗龙卫。 罢了，来之安之，见一见齐文帝也没什么。 而今大齐因为这场雨千疮百孔，除非是想和晋国鱼死网破，否则齐文帝不感动他一根头发。 晋帝轻轻拂过袍角，道：“带朕去见齐文帝吧。” 凤二对楚寒烟颔首，侧身道：“下官护送晋帝进京，请。” “嗯。” …… 皇宫。 齐文帝接到楚寒烟送来的密函后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奶奶个腿的！ 什么叫“皇上！我给您逮着了晋帝，您快点敲诈他，敲诈完了分我一点哦！” 逮？ 你以为晋帝是鱼还是虾？逮你个头啊！ 齐文帝咬牙道：“凯公公，通知百官，准备迎接晋帝！” 凯公公：“？？”他这是一觉睡了好多天么？晋帝什么时候到的燕京城？ 众人一通手忙脚乱，终于两位帝王还是碰头了，两人皮笑肉不笑地你来我往，打了整整几个时辰的太极，晋帝道：“若没什么事 ，朕便回了。” “唉唉唉，您等等。”齐文帝乐呵呵道，“朕这里有两封国书想和晋帝您分享呢。” 晋帝按奈住心中高涨的怒火，道：“齐国的国事，朕就不参与了。” “别着急，您先看看再拒绝也不迟呢，毕竟这个国事啊还真的和您有关呢。凯公公，把国书呈给晋帝看看。” “是。” 晋帝不得不拿起那两封国书细细浏览，最初还漫不经心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最后又恢复了风轻云淡、乾坤在握的模样。 “恭喜齐国与夏国、赵国签订如此互惠互利的和平条约。” “唉，哈哈哈哈～”齐文帝大笑道，“朕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惊喜呢，毕竟朕的大齐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恐怖的洪灾，恐怕不少狼 子野心之人都等着要掉大齐身上的一块肉吧？可偏偏夏、赵二国如此示好，朕也很意外呢。您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晋帝：“……”去他娘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齐文帝这贱兮兮的模样和那女人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这二人，蛇鼠一窝！欺人太甚！ 在晋帝计划的最后一环，就是连同大夏、赵国一同发难。 没想到大夏和赵国收到他的计划之后非但不配合，还公然和大齐站在同一边。 疯了不成？ 他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好的机会吗？ 愚昧！ 太愚昧了！ 不抓住齐国这崩溃的间隙，日后后悔的一定是他们！ “哈哈哈哈！”齐文帝笑着让人送走了晋帝，而他一走，齐文帝脸上的笑意便悉数收敛。 凯公公看着齐文帝的神情，十分担忧：“皇上，您别担心，楚御史早已有了安排，您看，大夏和赵国不就选择了和我们大齐结盟 么？” “呵……”齐文帝眼角竟是疲惫，连带着那意气风发的神态也苍老了不少，“大夏会选择结盟，是因为楚寒烟的那一本游记。赵国 选择结盟，十之八、九也是赵云漳推进的，大概率也是因为楚寒烟或者是山海先生。但这样的依靠能过多久？最近大齐灾祸不 断，说到底……是国运不行了啊。”. 第344章 楚寒烟东施效颦? 凯公公心下大惊：“皇上……您雄才伟略，您接手大齐的时候如此风雨飘摇您都能让它立足，而今又有相爷、摄政王和楚御史帮您，朝中年轻的大人们也在不断成长，您不要如此悲观啊，您要注意自个儿身子骨……” “呵呵……”齐文帝嘲讽道，“对，他们都很好，可大齐欠缺的是根基。小凯子，朕的子嗣之中，竟无一人能担当大任啊……” 此次楚寒烟和姜望之间的对话齐文帝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想到山海先生教导了姜望这么多年，他依旧如此狭隘，这不是先生的问题，这是学生资质的问题。 凯公公也沉默了，皇上的身体一如不如一日，若再选不出一个继承人，大齐必将乱矣。 “要不然，请摄政王他……” “凤无眠若愿意但这个皇帝，朕用得着这么苦恼吗？” 从前的凤无眠未必不愿意，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还是有着野心的。 那个时候齐文帝觉得他太强势、太雷厉风行了，故而想要磨一磨他的性子，可自从凤九失踪之后，凤无眠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对朝中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 本来按齐文帝原来的计划，姜望怀柔，凤无眠果决，两人合作，定能让大齐推向新的高峰。 而今……罢了…… 齐文帝揉了揉眉心，道：“战策。” “属下在。” “组织三千大军，送晋帝出大齐。” “是。” …… 晋帝本想在离开前再见楚寒烟一面，战策却十分强势，根本没有给他机会，晋帝此次大齐之旅真是将一生的憋屈都受尽了！ 他暗暗做下决定，那云落东家……他一定不会放过！一定一定！ …… 各地洪水退去，人们陆陆续续回了自己的家园，善水村外出抗洪的村民们也一样。 若是以往，外出劳累的男人们回家，家人们必定围绕着他们不断嘘寒问暖，但此次男人们被忽略了个彻底，因为家里老人、婆娘和孩子开口闭口夸的都是他们东家。 什么东家多么厉害，一下就镇压住了流民。 东家多么威武，用了一些个法宝就开山裂地，成功弄了一个湖泊来泄洪。 还有东家多么无私，毕竟这湖泊原先可是东家的药谷，她眼也不眨地便把它贡献了出来。 那语气，恨不得把东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九天仙女下凡尘。 善水村的男人们是一愣一愣的，有人提出疑惑。 “此话是真是假啊？” 女人气愤道：“当然是真的！你竟然敢怀疑东家？若没有东家，我们整个开平县都危险了啊！” 小孩激动道：“真的真的！那湖泊现在还在呢！爹爹我带您去瞧瞧！” 老人感叹道：“我们一定要好好谢一谢东家，如果没有她，恐怕此事整个开平县都要遭殃啊！” 男人们满心腹诽，索性成群结队地上了山，就想看看楚寒烟炸出的湖泊。 直到他们站在湖泊面前，听着轰鸣的水声，这才震撼得哑口无言，心魂剧颤抖！ “老天爷……我没有眼花吧？” “不不不，你当然没有，东家她东家她真的弄出了一个湖泊来啊！” “我说这么大的洪水，为什么突然就退了！河堤突然就保住了！原来是因为东家！” “他娘的，吓得老子腿都软了，快扶一扶！” “我以前还在背地里嚼东家的舌根来着的，我简直太不是人了！” “东家为了我们牺牲了多少啊！哎……” …… 善水村村民们恨不得将楚寒烟的丰功伟业宣扬的天下皆知，但楚寒烟一再提醒他们不必多言，村民们也只能将这种感激压在心里。 有人甚至想着去寺庙给东家恭长明灯祈福，愿东家一生顺遂，如意平安。 风雨总算过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长远的、更让人头疼的事情。 因为水患往往伴随着饥饿和瘟疫，虽然此次水患并未大规模的爆发，但也有不少的村庄被影响，接下来的冬天，可能会有不少人饿死。 就在此时，有村民发现有个长得十分像小东家的人竟然在县城里分派粮食？ 为了确认真假，这村名也去排了个队，等粮食到手后她颤颤巍巍道：“小东家，东家给大家发粮食，不知道自己可还有啊？” 不是这村民多事，而是她真真担心。 毕竟东家刚刚亏了大片大片的药草，他们想起来都心疼呢。 楚承曦认得这个婆婆，笑道：“奶奶您放心吧，娘亲说要忙大家一起度过难怪，不怕的。” 小公子生得精致漂亮，这么甜丝丝的一喊人，简直要把人心都酥软了去。 “哎哎哎，那就好，那就好啊。” “您回去问问村子里的人，若是粮食没有了也可以过来拿点。” “好咧，好咧。” 这老婆婆笑着走了，眼中热泪盈眶。 她啊，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善良的人啊，无论是东家还是小东家，她都希望他们能一生顺遂，此生无忧。 老婆婆身后的人问她：“婆婆，您认得这小公子啊？” 婆婆忙道：“认得认得，当然认得，这是我们云落山庄东家的小公子，东家啊，可是这世上顶好顶好的大善人！”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道：“原来是云落善人的儿子啊！难怪呢！善人她免费给孩子们办的明理堂，我家娃娃也去过呢！” 后方的人也插嘴道：“我家娃娃也去过！云落东家可是大大的善人啊！说是活菩萨也不为过！” “可不就是么，难怪能她如此慷慨地给我们准备粮食呢。” “对啊，除了云落善人，还有人有这般菩萨心肠？” 老婆婆听着众人欣喜若狂的声音，暗忖东家做的尤其是这么一点小事呢？ 但东家不让说，她就忍一忍吧。 就在人们交口称赞之际，一道嘲讽、蛮横的声音传来。 “得了吧！这叫什么大善人！这就是就在抄袭我们小姐！！” 众人回头，但见一位秀丽的女子站在人前，她身着桃红色的长裙，虽然是丫鬟的制式，但那布料却极为奢华、明丽，连丫鬟头上戴的珠花也是极为名贵的。 这女子咬牙道：“我们小姐办学堂那女人就学着办学堂，我们小姐发赈灾粮那女人也学着发赈灾粮，我们小姐干什么那女人就学着干什么，如此厚颜无耻，亏得你们喊她善人，她配吗？呸！东施效颦！令人恶心！”. 第345章 凤舞九天的命格 白素心是江南巨富白家的嫡次女，她出生的时候天有五彩祥云，白马寺的高僧给她批了命，说这是凤舞九天，乃大富大贵、吉 人之相，若好好培养白小姐，白家将会在她的光芒下登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白家在商道上已经做到了极致，若说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便只剩下官道，又或者是嫁入皇室！ 白家众人在听罢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将白素心捧成了掌心的至宝。 白家富裕，白素心从小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矜贵，有些个东西哪怕宫里没有白家也有，所以白素心是真正浸在泼天富贵、人 间奢华之中的。 白家不仅在吃穿用度上对白素心用心，还请来了当世大家来教导白素心，那价钱，说出去都令人瞠目结舌。 白素心也争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最难得的是，白素心生得极美，玲珑秀丽，婀娜多姿，有着江南水乡独有的温婉， 又有着满腹诗书的贵气华丽。 随着白素心渐渐长大，美名远播，白家的生意越做越好，白老爷还意外捐了一个员外郎，勉勉强强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官场。 要知道当今圣上极为严苛，哪怕有钱想捐官也要看运气，白老爷能得了一个员外郎委实是祖上冒青烟了。 白老爷认为这都是白素心的福气，至此白家对白素心更是厚爱有加！ 白丽雅因为备受宠爱手中也有钱财，索性就办起了女子学堂，还是免费的。 她让女子们进入学堂中学习《女论语》、《女诫》、《内训》、《女范捷录》，培养了一批又一批贞洁温婉、端庄得体的女子 ，乃十里八乡、盛名享誉的大善人。 无论是谁家人提起白素心，那都必然要竖个大拇指！ 等白素心到了适婚的年龄，大师说的话更是一遍一遍徘徊在白家众人的耳畔，白家的野心大了，来白家提亲的人他们是一个也 瞧不上。 那些人，要么是小官之子，要么商贾世家之子，要么就是替世家子弟求娶妾侍，又或者是续弦等等，他们白家素心是能做妾侍 的人吗？ 她那是凤舞九天！ 尊贵无匹的命格啊！ 白家左挑不合适，右挑不顺着，挑着挑着，白素心便已过了十八岁。 望着愈发秀丽脱俗的白素心，白家人不甘心把她随便嫁掉，最终还是决定带着白素心进京。 反正白家的生意在南边也够大了，是时候来权贵中心试一试了。 然而他们还未抵达燕京城的地界，就遇到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白素心心善，当即决定帮助这些洪涝受灾的流民，在燕京 城外支起了棚架子给他们布施粥水。 最初的几日，这些流民们无不感激涕零，只差没给白素心歌功颂德，就连来往办事的官吏们也对白家刮目相看。 可到了后来就没什么人来拿粥水了，一问才知原来有人同样在布施粮食，只是这些人发的不是粥水，而是五谷干物。 因为在燕京城外徘徊的流民都是沿途各县、各村的村民，而今洪水退去了，他们也可以回家了。 用流民的话来说那就是“拿着粮食回家去，总比捧着一碗寡淡如水的粥，吃了便拉来得踏实”，污秽低俗，不堪入耳！ 白素心听到这番话后果然有些难过，白家人舍不得她伤心，立即派人去查是谁在跟白家搞对抗。 一查才知道，这布施粮食的檀越（1）乃鼎鼎有名的云落善人！ 这可不得了，一时之间白素心布施粥水的名声都便被云落善人完全盖了过去！ 白家人怒气冲天，又派人去打听了这劳什子云落善人，后才得知她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寡妇，学着他们白家小姐开了学堂，又 学着他们家白家小姐搞布施。 这不是东施效颦、鹦鹉学舌么？ 看他们不撕了这狗屁云落善人的嘴！ 云落山庄的人一听对方这火药味十足的话便黑了脸，岱鸢冷冷道：“你是谁？为何在此胡言乱语，我们东家做善事是为了百姓， 你再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凤一稳稳站在岱鸢的身后，锐利如刀的眼神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貌美女子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本……本来就是， 我们小姐做这些善事很久了，你们东家为什么要抄袭我们小姐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不是吗？” 岱鸢还要开口，被小公子轻轻拉住，他歪了歪脑袋，用软糯糯的嗓音道：“这位小姐姐，开学堂也好，布施粮食也罢，这都是我 娘亲的意思，并没有什么东施效颦。” 白家莲儿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孩子，一时之间都看呆了，回神后才大喊道：“那天下善事千万种，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们姑娘做的 一样？” 精致可爱的小娃娃眉心紧蹙，脆生生道：“可这是做善事呀，又不是攀比，为什么要在乎一样不一样呢？除非你们家姑娘将做善 事当做一种收敛名声的手段哦，若正是如此，那你们姑娘只怕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呢，不好不好，老百姓们受灾已经很可怜了 ，你们就还要把他们当成谋利谋名的棋子，好坏哦。“ 都说小娃娃天真无邪、童言无忌，往往最能看穿人心。 小公子这么一说，莲儿的脸都绿了，她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你抹黑我们家小姐！你这个坏心眼的！” 小公子委屈地直瘪嘴，往岱鸢的身后躲了躲，喊道：“你们还说自己不坏，我娘亲根本不知道你们是谁，开学堂也有一段时日了 ，而且娘亲要帮助大家你们竟然不给，这不是坏又是什么？” 善水村的老婆婆从没见过自家小东家这么委屈，顿时气得抄起一旁的扁担，抬手就朝着这女子头上砸去。 “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老婆子打死你！” 莲儿一时躲闪不及，被老婆婆砸了个正着，但她是有些功夫的，没受伤却生疼生疼，气得她一脚就踹了过去。. 第346章 白素心 “哎呦……” 老婆婆顿时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呻、吟了两声后便昏过去了。 小公子见状吓坏了，急急忙忙跑上前去，一旁的人们也手忙脚乱。 “哎呦，这是怎么了？” “杀人了吗？” “婆婆！这位婆婆怎么了？” 小公子蹲到米婆婆身边，眼中含着焦虑：“岱鸢姨姨，你快去喊大夫！” 岱鸢点头，正想让小公子别担心，一道柔美清越的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 “怎么了？” 其实小莲的心里也怕，听到这声音简直跟等来了救命恩人一般，忙道：“小姐小姐！您快来看看啊！这老虔婆晕过去了！我发誓 我没用力，我只是轻轻的、轻轻的踢了一下，小姐她是不是要讹我们银子啊？” “小莲，不得无礼。”白衣女子呵斥，“你退下！” 小莲委屈道：“是……” 很快就有人拿着女子的药箱走了上来，女子也没让人移动米婆婆，而是蹲下给她把脉，神情十分肃穆，一时之间竟然压得全场 寂静无声。 但见女子柳眉轻轻蹙起，好似拢着一层薄雾，水润的眸子亮眼动人，羽睫眨动间，如蝴蝶在翕动。 许久后有人低低道：“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姐啊？” “不知道……不过生得可真真漂亮。” “天啊，如此貌美又如此善良，还给这个老婆子把脉，我心都醉了。你看她梳的是少女的发髻，她还未成亲吧？” “得了吧你，你算什么，你能配得上这位小姐。” 也有人听不下去，怒喝道：“你们别忘了，这位婆婆是因为这个女人的丫鬟才昏迷的。” “那又如何，丫鬟是丫鬟，主子是主子，再说主子不是给丫鬟的错赔罪来了么？” “……你们这什么逻辑？” 女子给米婆婆把完脉，又迅速给她施针，没过多久米婆婆就醒了过来，米婆婆还没说话呢，这女子便率先真心实意道：“这位婆 婆非常抱歉，是我家的婢女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莲儿，还不过来道歉？” 莲儿垂着脑袋走到米婆婆身边，瓮声瓮气道：“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米婆婆眉头紧蹙，又听那女子道：“您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要调养一二，这些银两您拿着，也好买点吃的补补身体。” 米婆婆正纳闷呢，手里就被塞了一定银子。 言罢，女子又对着米婆婆微微一笑，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莲，清丽脱俗，美不胜收啊。 一旁的人们纷纷感叹。 “这位小姐果然是人美心善啊。” “可不就是么，这么大一定银子，啧啧啧，够这婆婆家用很久了。” “真是赚大了。” “要是我，我也宁愿被踢上一脚，然后躺在地上晕一下，说不定也能得个一定银子。” 米婆婆听到众人的话，脸色一会白一会红，他们说的，就好像她故意装晕骗钱一样。 但她真的没骗人，方才她是真的被踢晕了，只而今再说无论说什么都像是狡辩，无奈之下米婆婆只能难道：“我没事，这钱不用 了。” “拿着吧。”女子笑道，“您年纪大了，也好买点好吃的，您若不爱吃，这不是还有孙儿们么？” 米婆婆连更红了，这下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终她只能硬着头皮把钱攥紧。 毕竟这女子说得对，她还有孙儿们，孙儿们虽然在东家的学堂读书不怎么花钱，但日后若要考功名呢？ 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少数啊！ 外加女子的态度非常好，还亲自将米婆婆扶了起来，这下米婆婆更不好发怒了，只能道：“谢谢。” “不客气。” 女子温婉一笑，回眸对上了小公子锐利的眸光，微微一愣，道：“这位小公子你怎么了？” 楚承曦道：“您确定米婆婆已经没事了吗？” 女子好脾气道：“她不是已经醒了么？并无大碍呢。” 楚承曦看向小脸，声音清脆又直逼人心：“你的婢女懂得功夫呢，若米婆婆有暗疾呢？我们还是在找一个老大夫过来瞧一瞧吧， 若没有问题你们再走好嘛？” 女子眼神闪了闪，颔首道：“嗯，小公子你说的对，莲儿，再拿一锭，哦不对，再拿三锭银子过来。” 莲儿目瞪口呆：“小姐！” 女子笑意不变：“去！” 莲儿跺了跺脚，恶狠狠看了几人一样，又从身上拿了三锭银子递给女子，女子将银子塞入米婆婆手中，温声道：“老人家，这样 够了吗？” 人群顿时就炸了。 “我去！这还真的是讹诈啊！” “还能这样就？” “太不要脸了吧？” 楚承曦听到这些议论小脸气得不成，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怕这女子医术不好，耽误了米婆婆，最好请个老大夫来替米 婆婆看看。 然而人群十分激动，一声声咒骂让米婆婆十分尴尬，她忙对小公子道：“小东家，我真的没事了，不用请大夫了，我真的没事。 ” 言罢，她丢下其他的三锭银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米婆婆……”小公子想追，被凤一一把拦下。 “小主子莫慌，属下去。” “谢谢您，凤一叔叔。” “您太客气了。” 凤一离开前，冷冷凝视了这女子一眼，后者微微一愣，露出清丽绝色的笑，盈盈腼腆而柔媚。 凤一眉头紧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 没过多久凤一就回来了，他对楚承曦道：“米婆坚称自己没事，说先会村子了，请您别担心。” “嗯……”小公子有些愧疚，若米婆不是为了维护他，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他果然还是太嫩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继续布施了，若有任何问题，你们也可以来燕京城找我，我是燕京城白家之女，白素心。” 白素心盈盈一礼，带着自己的人迤逦而去，和来时不同的低调不同，离开的时候白素心可是整个县城的焦点。 人长得美，医术高超，为人和善，还建了学堂搞布施，全然不在云落善人之下呢！ 经此一“役”，白家素心小姐的名谓飞快传入了燕京城，成了人们交口称赞的新风向标。. 第347章 姓白的休想嫁个好人家 楚寒烟看着自家宝贝委屈哒哒的小脸，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米婆婆这不是没事么？别担心。” 楚寒烟也替米婆婆把了脉，她晕过去那一下并非是因为疾病或者伤势，而是因为一些小把戏罢了。 那侍女暗暗给米婆婆下了药，若是寻常人、寻常大夫定然看不出来，但遇到楚寒烟，她可是用毒的半个祖宗。 至于白家小姐，楚寒烟确定她是个中高中，有心思、有手腕、有本领，唯一不应该的是，她不该用她儿子和无辜的老百姓做筏 子。 米婆婆天生纯善，因为这十两银子愧疚不已，她儿子看着聪明实则却有着赤子之诚，被打击了这一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好起 来呢。 “嗯……” 小公子小心翼翼侧着身体靠在娘亲怀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时不时蹭蹭自家娘亲，白嫩嫩的脸都蹭得变形了，可爱 得紧。 虽然明知道楚承曦是在撒娇，但楚寒烟的心依旧忍不住软得一塌糊涂，对着小公子哄了又哄，他才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走了 。 楚承曦一走，凤一就捧着宗卷走了进来，“楚小姐，这是白素心的资料。” 楚寒烟似笑非笑：“你们主子不在，你私自动用他的情报网，不怕他责备于你？” 凤一不忘给自家主子刷好感：“楚小姐您此言差异，若是您要，若是王爷有，他定然什么都会给您。不仅如此，哪怕您要的东西 王爷没有，他也会为您抢……咳咳，谋来。” 楚寒烟：“……”这狗腿子，凤无眠每个月给你多少俸禄？如此尽心尽力。 “楚小姐请看。” “谢谢。” 楚寒烟将这白素心的材料细细浏览了一边，气笑了：“就因为这个？” 白家的目的是给白素心找一门好亲事，而白家本身为商户，需要各种各样的光环来为白素心加持方可。 白家有钱，本来才女之流是最好的砝码，但白家到了燕京城后才发现，这国都的才女多如过江之鲫，想以此次出名极难！ 再加上丞相府嫡女楚寒烟宛若一座泰山般稳稳压在众人头上，那此路更是难上加难。 楚寒烟满腹锦绣好文章，一手苍劲游龙字，还是当世画圣逍遥散人，白素心是有些才华，但在楚寒烟面前，无论她是龙是虎是 精怪，都要乖乖趴下！ 所以白家只能另辟蹊径，准备从慈善下手，不料还是撞到了对手——云落善人。 只是比起逍遥散人楚寒烟，这个云落善人就没威胁得多的多，毕竟云落善人在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寡妇罢了。 “是的，白家进京就是为了给白素心寻一个夫婿，那凤舞九天的命格也是真的，白马寺的大师不是沽名钓誉之徒。” “嗯，我知道了。” 凤一又道：“楚小姐，您有何计划尽管吩咐便是。” 楚寒烟看了眼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无奈道：“我们的粮食发完了吗？” “还有一些。” “沈大人可是回了？” “是，已经回了。” “那剩下的便交给沈大人吧。”楚寒烟轻轻拂过肚子，嗓音微凉，“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白素心她是凤舞九天也好，鱼翔 浅底也罢，远远不及我儿的性命重要。” 凤一这才想起正事来，王爷和王妃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之日就是小世子的解毒之时，但魁仙老翁却和人间蒸发一样，怎样都不见 踪迹，这可真是急死个人。 凤一正想着呢，有人急匆匆敲响山庄的大门，来人正是尉迟泽。 神医大人左手拎着一袋，右手抱着一袋，身前挂着一袋背后还背着一袋，活脱脱一走难的难民形象。 “唉呀妈呀，累死我了，快接住，把东西接住。” 岱鸢被神医的阵仗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帮忙，“尉迟神医，您这是……” 尉迟泽一肚子火：“奉了凤无眠的命令来的！快来帮忙，小心点，这些都是价值万金的宝贝！” 这四大袋子里的，可都是稀世罕见的救命良药！ 自从凤无眠知道冰王蛊后，简直发了疯一样命人把天地一切至宝都搜罗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啊？ 这头是鸡飞狗跳，那头的奶娃娃们也没闲下来。 学堂里，萧驰咋咋呼呼发脾气。 “我都说让你们别贪吃别贪吃，你们不听，非要去吃什么状元糕，吃了你们能考状元不成？留楚承曦被一欺负了吧！” 冯宇昊直垂头，满心都是愧疚，因为这里面最贪吃的就是他，状元糕也是他说要吃的，然后就拉着小伙伴们一起去买。 楚承曦倒是不怎么气，毕竟他有借机向娘亲撒娇的嫌疑，便对冯宇昊道：“宇昊，我的状元糕呢？你可带回来了吗？” 冯宇昊眼睛一亮，急忙将糕点递给楚承曦：“带回来了，可好吃了。” “嗯啊。”楚承曦接下，灿烂笑道，“谢谢你，我早就想吃，可是一直没机会，辛苦啦。” 冯宇昊小脸憋得通红，惴惴不安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其他几个小子看了，何尝不知楚承曦这是为了宽慰冯宇昊？对楚承曦是 愈发心疼起来。 这么好的小傻子，谁也不能欺负！ 张燧咬牙切齿：“这白家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什么燕京城白家？” 张如瑞道：“我跟小双姐姐打听过，他们好像是新搬来的燕京城的，原本在江南。” “江南白家又是个什么甚？” “商户，但是巨富，垄断江南茶叶、绸缎的半壁江山，他们此次进京是准备在燕京城定居。” “定居作甚？” “给白小姐找一门亲事。” 几个小家伙对视一眼，暗忖这白小姐是撞到他们头上来了！ 他们别的不行，但是最懂对娘亲、长辈撒娇呢，只要他们将此事告诉家中女性长辈，这姓白的休想嫁个好人家！ 哼哼！ 楚承曦一看他们火热的眼神就晓得他们要搞事情，忙道：“娘亲暂时不准备插手这件事，你们也别理，妹妹要出生了，娘亲没有 多余的精力，我们别给娘亲添乱。”. 第348章 破皇帝一毛不拔 楚承曦怕这件事会影响自家娘亲，至于他自己他就看得更淡了。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冰王蛊下活下来，有这个时间去恨人，还不如好好去爱他爱的人以及爱他的人，这难道不是更 好吗？ 张燧点头：“放心放心，我们知道的。” 萧驰颔首：“绝对不会给楚姨姨增添麻烦！” 就连路怀远也一脸坏笑：“我们啥也不会干的，你放心！” “对对对！” 楚承曦狐疑道：“真的吗？” “真的！” 几个小家伙信誓旦旦，只差没指天起誓了，楚承曦见罢也只能相信，但翌日一早，楚承曦还没起床呢，这些小伙子们便向楚寒 烟和王先生告了假，急急忙忙赶回了燕京城。 楚寒烟听罢后：“……”流苏姨姨说得果然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无论是大男人还是小男人。 …… 洪灾已过，楚寒烟的月份也越来越重，是日，离开山庄多日的凤无眠终于回来了，只是凤无眠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因为他的 身后还跟着多条尾巴。 尾巴们分别是齐文帝、楚墨池、姜望以及穆老太傅、秦阁老、户部尚书沈大人等等，楚寒烟一看这架势便晓得自己不得安宁了 。 此时的楚寒烟身上披着一件大氅，看不出身形，脸颊红润，眸光温柔，幽幽站在院子里就好似一株美人姝般，静雅温柔。 凤无眠贪婪地看着她，一丝一毫都不错过，许久后才哑声道：“烟儿，我回来了，你感觉如何？身子可还好？” 凤无眠清瘦了不少，但看着楚寒烟的眼神极为灼亮，想要触碰她的又不敢，有这么两分可怜。 众人：“？？” 堂堂摄政王在楚寒烟面前竟是如此又怂又乖的模样吗？ 楚寒烟对凤无眠点头，转而看向齐文帝和各位大人。 “皇上万岁，诸位大人安，请恕臣女身子骨不便，有失礼数了。” 在凤无眠和楚墨池刀子一样的目光下，齐文帝硬着头皮道：“哈哈哈，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啊，朕此次带着诸位大人前来，那是 因为大人们都非常关心你啊，并非是因为别的。” 姜望也目光沉沉，低声道：“先……楚小姐您别担心，我们只是来看看。” 穆老太傅、秦阁老、沈大人同时点头。 “对对对，楚小姐您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啊。” “是啊是啊，楚大人，哦，楚小姐我们只是关心您的身体，就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对啊对啊。” 跟在诸位大人身后的年轻官吏们你看我我看你，目瞪口呆。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一位应该是丞相的千金吧？ 虽然说楚小姐的确才华洋溢，但皇上、大皇子和太傅、阁老以及沈大人为何对她如此恭敬？ 仿佛是小心翼翼捧着，生怕出一点差错似的。 楚寒烟望了望暮霭沉沉的天色，道：“皇上，屋里说可好？” “当然。” “皇上请。”楚寒烟恭敬侧步，凤无眠立即上前搀扶着她，耐心引着她往回走，如同对待珍宝物般。 哪怕楚寒烟走得再慢齐文帝也并未催促，相反还十分体贴地随着她的速度前进，直到一行人入了室内，楚寒烟脱下身上大氅后 众人才发现楚寒烟此时已是大腹便便，这肚子的大小，眼瞧着就该临盆了吧？ 天啊！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楚寒烟是大齐的才女，是画坛至圣逍遥散人，这里可有不少人都是楚寒烟的才迷、画迷！ 他们心目中的“白月光女神”竟然怀身孕了？ 等等！ 女神似乎就还未成婚吧？ 孩子的父亲是谁？摄政王吗？ 不过若这个孩子真的是摄政王的，那他为何没个名分啊？ 众人得知这个天大的秘密，顿时宛若百爪挠心，难受得紧，有人万般失落，有人心中咆哮，恨不得找个地方发泄发泄。 姜望也懵了，他不错须臾盯着楚寒烟的肚子，显然上次二人碰面楚寒烟一直披着大氅，他并未察觉什么。 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姜望措手不及，“先……楚小姐，您这是……谁的孩子？” 听着姜望言语中的震惊和苦涩，楚墨池冷笑道：“大皇子瞧您这话说得，我楚家嫡女的子嗣当然是我楚家的孩子，是我楚墨池的 血脉传承。” “姜望！”齐文帝怒斥，“若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就回去！” 姜望得知楚寒烟的身份后和齐文帝大闹了一场，最后姜望差点被齐文帝拖出去打板子，好不容易齐文帝才同意带姜望一同来见 楚寒烟，没想到姜望的表现依然让他失望。 听到齐文帝的呵斥，姜望立即垂眸，狠狠压制住心脏几乎崩裂的痛，低声道：“是本殿失礼了，请丞相和楚小姐海涵。” 楚墨池淡淡摆手：“无碍。” 其他人才纷纷压下心中错愕，楚墨池说的对，无论楚寒烟肚子里孩子的爹是谁，他都是大齐楚相的血脉传承！ 这个身份足够尊贵，足够荣耀了！ 有谁敢多议论一个字呢？ 楚寒烟没敢看凤无眠，生怕看到他眼中的失落和痛楚，只开门见山道：“皇上您此次前来到底有何时呢？” 齐文帝轻咳一声道：“嗯，这件事情，沈大人所说？” 这户部尚书沈大人楚寒烟可不陌生，他是沈绥远的父亲。 但这位沈大人比起沈绥远这种持才傲物的天才更低调，也更内敛，他笑道：“是这样的楚小姐，朝廷感谢您在抗洪一事上的无私 和贡献，特意给您打造了一块丰碑，您看这丰碑是立在楚湖畔好呢？还是您要珍藏在院子里呢？” 楚寒烟爆破山壁得来的湖泊被命名为楚湖，是齐文帝亲自下的圣旨。 楚寒烟：“……”她牺牲了整个药园子，就换来齐文帝的一块破石头？你咋不上天呢？这啥破一毛不拔的皇帝？ 楚寒烟向齐文帝瞪眼，后者满脸无辜，笑眯眯道：“楚寒烟啊，这碑是朕亲手题词，请雕刻名家连夜赶工而成的，你喜欢吗？”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道：“臣女喜欢，就立在楚湖畔吧。”. 第349章 薅羊毛 “好，哈哈哈哈。”齐文帝点头，一些不知真相的官吏们云里雾里，小心翼翼问了身边的同僚才知原来楚寒烟才是此次抗洪的关键！ 楚寒烟用了秘法移山成湖，让即将溃堤的洪水有了出去，将整个开平县从破灭的边缘拉了回来，实乃大功得！ 但这是人能办到的吗？这恐怕是神仙吧？ 难怪凤无眠为了她沉迷，难怪皇上也亲自来见她，难怪太傅、阁老和尚书大人对她如此恭敬，她值得啊。 楚寒烟不理会那些脸色突变的年轻官吏们，只淡淡道：“除了此事之外呢？”齐文帝这个老狐狸，若是这么一件小事才不会亲自来一趟呢，还“拖家带口”的，这窜门子呢？ 齐文帝暗忖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看向沈大人，沈大人看向秦阁老，秦阁老又把锅甩给了穆老太傅，老太傅可怜巴巴瞅着楚墨池，后者并不接他的茬，无奈之下，见身上的锅甩无可甩，老太傅只能硬着头皮道：“哈哈……哈哈哈，这个，楚小姐啊……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您虽然已经贡献了不少粮食给老百姓们，但是于天下而言实乃杯水车薪，您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能帮助更多的人？老臣和天下百姓一定感恩戴德，永记恩情啊！” 楚寒烟笑眯眯道：“有啊。” 众人双眼一亮，无不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生怕错过了什么。 楚寒烟：“逮着一只羊薅羊毛，那羊哪怕毛再多也经不住薅的，但是如果逮着无数只羊薅羊毛不就成了么？” 众人：“？？”这羊不羊的，啥意思？ 楚寒烟笑答：“燕京城富庶，多少士族已经离开了权力中心，每日每夜都渴望重回京城舞台却没有路子。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商贾巨富，也迫于去改变而今的阶级状况。” 老太傅一愣：“老臣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和我们此次之事，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他们有钱。这么大的肥羊在尔等面前蹦跶来蹦跶去尔等看不到，就盯着我这瘦不拉几的羊崽子看，能成事情么？” 众人无不汗颜，楚小姐的意思是让他们对士族和乡绅们动手？ 动手就动手，也不是不行，只怕皇上将来会落得一个骂名。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心中所想，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道：“不是让你们用强硬的手段，你们可以用怀柔政策让他们自动自觉将钱财献上来。” 齐文帝：“什么法子？” 楚寒烟：“募捐啊。” 众人：“？？”他们喊募捐都快喊破喉咙了！哪有人乐意啊？ 齐文帝沉声道：“想从他们钱袋子里扣出银两来，实属不易。” 楚寒烟莞尔：“当然不是普通的募捐，皇上您可以办一个宴会……” 等楚寒烟把计划说完后，众人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大人们，看楚寒烟已从原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变成了“城府如渊的老奸巨猾之辈”。 连带着眼神都带上了敬畏和惧怕，生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她，然后就没然后了。 只有凤无眠和楚墨池一副“我夫人好厉害”、“我女儿好聪明”的骄傲脸，时不时瞅向齐文帝，仿佛在说就你这城府还当皇帝呢，窝囊。 齐文帝：“……”两个狗男人！楚寒烟聪明有你们什么事吗？“穆太傅，你们都下去吧，仔细想想这其中的细则，过两日拿个纲领给朕，朕和楚寒烟还有话要谈。” 穆老太傅晓得剩下的事与他们无关，正准备带着众人告辞，齐文帝忽然又道：“姜望，你也一起退下。” 姜望如何愿意走？ 他想和先生多相处一会，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姜望不甘地攥紧拳头，可还是依言和穆老太傅一同退了下去。 姜望一走，齐文帝便本性毕露，开始对楚寒烟装可怜。 “哎呀，你说的这个慈善宴好是好，可总要有点噱头吧？而今国库空虚，朕是什么宝贝都拿不出来啊……” 说着，齐文帝一双龙目灼灼盯着楚寒烟，后者移开目光，不急不缓端起茶盏品了一口，一副“我已聋”的模样。 见楚寒烟不理会自己，齐文帝就开始咳嗽。 “咳咳咳……” 楚寒烟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理会，齐文帝咳得更大声了，咳嗽声也越来越急促，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态。 突然，一口鲜血从齐文帝口中吐了出来。 “皇上！” “皇上！” 楚墨池和凯公公惊呼出声，楚寒烟连忙放下茶盏上前，就连凤无眠也沉了脸色。 齐文帝自己也蒙了，但他并不在意，大笑着抹掉嘴角的血迹道：“没事没事，朕逗你玩呢。” “皇上您别动！”楚寒烟呵斥一声，抬手给齐文帝把脉，眉心越蹙越紧，“皇上，我给您的药您有按时服用吗？” 齐文帝笑笑：“服了服了，怎么会没服用呢？朕是乃九五至尊，这位置坐得如此舒坦，朕还想多活几年呢，舍不得自己的性命。” “那为何还如此？”楚寒烟喃喃，抬眸看了眼一旁欲言又止的凯公公，道，“公公您说。” 凯公公满脸“是楚大人让我说我不得不说”的勉强，倒豆子一样给楚寒烟告状。 “楚小姐啊！您不知道皇上有多固执，老奴根本那就劝不住他啊，他每日每日都只睡两个时辰，就算您给皇上的是大罗仙丹这也没用啊。” “哦？”楚寒烟凉凉应了一声，齐文帝虎躯一颤，忙道，“别听他的，朕好得很。楚寒烟啊，你给朕画一幅画可好？有了你的画朕就能药到病除了。” 楚寒烟快被齐文帝气笑了，他要从士族乡绅的手里剥钱又不愿意动用国库里的宝贝，感情就准备坑她一个人呢？ 但齐文帝此人除了在男女之事上凉薄了些之外，的确是个好皇帝。 对楚墨池是无条件的信任，对楚承曦也好。 罢了，就依他这一回。 楚寒烟退让道：“可以，但是您日后每日必须睡足四个时辰，您可能做到？”. 第350章 回燕京城 齐文帝讪讪，竖起三根手指，“也不用这个严格？三个时辰如何？” 楚寒烟：“三个半。” 齐文帝咬牙：“三个半就三个半。” “成交。” 楚寒烟点头，将楚承曦喊进来陪齐文帝和楚墨池，自己则出去作画，凤无眠自然要陪伴在她左右，研磨、展纸等等。 当今所用的颜料都是从矿物和植物、药材中提取的，有些还有毒素，必须小心操作。 楚寒烟想起此画乃“压轴”之物，索性让岱鸢将自己珍藏的青金石拿了出来，碾碎着色，色泽浓郁庄重，好看得紧。 落笔转承，细细描绘，不过片刻一只生动传神的孔雀跃于纸上，栩栩如生，孔雀之前，乃宝相庄严的弥勒菩萨，菩萨眼含慈悲，只一眼便让人心生震撼，敬畏臣服。 仿佛菩萨已着圣于此，庇佑苍生盛世。 齐文帝得了这样的宝物自然喜不自禁，也不咳嗽了，乐呵呵捧着画卷便走了。 和来时一样迅速，齐文帝离开的背影也可以说是非常无情了。 楚寒烟甚至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这老皇帝身子骨好得很呢，就只会在她面前装可怜！ 君臣连夜起驾离开，楚寒烟看向身边的男人，道：“你不去？这可是举国之大事。” “不去。”凤无眠想也没想便道，“我留下来陪你，尉迟泽也来了，我们一起做好准备。” 楚寒烟无奈道：“距离生产还有一个月呢，别慌。” 凤无眠不说话，只静静望着楚寒烟，后者沉默许久后，微微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回燕京城吧。” 凤无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后道：“你说真的，你不是……不喜欢燕京城的氛围吗？” 楚寒烟道：“的确不喜，但皇上的身体不乐观。”淮南王、皇贵妃和七皇子造反一案虽然齐文帝早已得知一二，但事情当真发生时，他还是会悲伤吧？ 齐文帝身体本就有所亏损，又相继经历、造反案、晋国经济战、大洪水等等，会垮掉也在楚寒烟的预料之中。 只是她没料到，这垮塌的速度会如此之快，甚至隐隐有种无法遏制的趋势。 凤无眠突然抓着她的肩膀，道：“你若不喜欢可以不用回去，我会让尉迟泽兼顾些，他也非常有本事。” 楚寒烟笑道：“你不懂，我和皇上认识已久，这些年来他的身体也一直是我在调养，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状况，回便回吧，在城里也好，起码曦儿不会孤独不是？” “你不勉强？” “不勉强。”楚寒烟好脾气道，“你怎生如此啰里吧嗦的，一点都不痛快了。” 因为凤无眠怕了，怕她有一点点的不逾越、不高兴，怕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看着楚寒烟舒展的眉眼，眸中还有浅浅的笑，凤无眠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男子的眼神很温柔笑意也温柔，宛若一阵春风，浅浅吹入了楚寒烟的心中。 她怔了怔，随即移开目光道：“既然如此，那宴会我也一起去吧。” 凤无眠从善如流：“好，听你的。” 楚寒烟隔日便举家回了燕京城，将山庄和学堂都交给了王先生和任老六打理，楚承曦此次没有和楚寒烟一起坐轿子，而是和自家老爹一起骑大马，沿途笑得十分灿烂。 风影很高兴再次和小主子一起玩耍，马首高高抬起，步伐优雅又轻盈，就像是跳着舞蹈般。 老风和银风跟在一旁，时不时对风影投去鄙夷的目光。 一行人一进入燕京城就引来了无数道目光，凤无眠在抗洪之事上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手起刀落斩了无数贪官污吏的脑袋，那几日染着血煞之气的凤无眠简直是连鬼神都要退避三舍。 而此时此刻，凤无眠身骑神骏宝马，身边跟着一头巨大威武的银狼，神情再也不是那肃杀冷漠之色，相反眼里还柔情脉脉，时不时和马车中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又温柔望着怀中的小孩儿。 小孩儿？ 人们伸长脖子死死盯着那小孩儿看，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震撼！ “老天爷！那小孩儿为什么和摄政王长得一模一样？” “这这这……我们是不是眼花了？” “眼花个甚啊！就是长得一模一样啊！！” “这是摄政王的孩子？” “摄政王竟然有孩子了！！” 人群沸腾了！ 毕竟凤无眠和楚寒烟之间的是是非非可是整个燕京城都津津乐道的事儿，随着楚寒烟离开燕京城，有人说是楚寒烟绝情冷漠不要凤无眠随山海先生走了，也有人说是凤无眠厌恶了楚寒烟的水性杨花决定抛弃她。 然而抛弃不抛弃，楚寒烟的儿子楚承曦依旧是摄政王的世子，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但无论是哪种，楚寒烟毫无疑问都是话题中的话题，还是备受人羡慕的那种。 毕竟凤无眠和山海先生都是人中龙凤、旷世奇才，谁能拥有一个都是祖上烧高香了，更别说楚寒烟一来就有了两，羡煞旁人啊！ 但是！ 而今摄政王凤无眠带着他的亲生儿子回来了！ 那楚寒烟的儿子还能坐稳摄政王世子的宝座吗？能吗？ “啧啧啧，幸亏楚寒烟走得早啊，否则继续留在燕京城中怕是要颜面尽失啊。” “奶奶个腿，你就胡说八道吧？楚小姐是谁，人可是当世画圣逍遥散人！有没有摄政王她在乎吗？她根本不在乎！” “就是，楚小姐的潇洒和气度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快闭嘴吧。” “得了吧，再有才华又如何？女人始终是女人！不依附男人怎么活？” “格老子的，瞧不起我们逍遥散人吗？依附依附，你这贼眉鼠眼的狗屁样子值得依附吗？” “怎么，要打架吗？” 眼瞧着人们吵着吵着就要动手，一道愤怒威严之声乍起：“大皇子有令，将这些非议楚大小姐的人都抓起来，各打十大板！” “是！” 一队身着金吾卫卫服的人飞速上来，将方才满嘴喷粪的人压在地上重重打了十仗，皮开肉绽，极为惨烈。. 第351章 叔叔好 被打之人无不瑟瑟发抖，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因为这是大皇子的命令啊！ 谁不知道而今诸多皇子之中，大皇子最有储君之相？ 说不定假以时日，他就是这大齐的帝君！！ 打完之后众人非但不能愤怒，还纷纷磕头请罪，请求大皇子恕罪。 不远处的骏马上，一身蟒袍面容俊美、气势庄严的男人眸光冰冷道：“再犯者，杀无赦！” 丢下这句话，姜望重新打马追上凤无眠一行人，亦步亦趋骑马跟在马车另一侧，目光不错须臾凝视马车，让人看不出情绪。 人群中的白素心静静望着姜望的背影，直到他追上马车后又把目光投向一边的凤无眠。 凤无眠和姜望二人，一人纤尘雍容犹如谪仙，一人凛冽矜贵宛若华宝，毫无疑问都是人中龙凤。 但若要白素心来看，姜望要更胜一筹。 无他，因为姜望血统高贵，是这大齐未来的帝君，而凤无眠虽然名声好听，可说到底也只是臣子罢了。 白素心莞尔一笑道：“阿木，那就是大皇子殿下？” 跟在她身边的人恭声道：“是的，那就是大皇子殿下。” 白素心目露欣赏：“好一个挺拔伟岸的男子，可知道这楚寒烟和大皇子是什么关系吗？大皇子为何如此维护于她？” 阿木又道：“大皇子的幕僚山海先生是楚寒烟的入赘夫婿，所以维护楚寒烟就等于维护山海先生。” 一旁的莲儿诧异道：“一个幕僚而已，值得如此用心维护吗？” 脸上有着浓重疤痕的阿木摇头：“莲儿此话差异，山海先生可不是普通的幕僚，他乃《新农书》的撰写者，是擒获淮南王的首功 之人，大智大慧，世间罕见。而今各国之中甚至还流行起了一句话，得山海先生者可得天下矣。” “原来如此。”白素心幽幽感叹。 小莲不屑撇嘴，将视线投向远远离去的马车，轻笑道：“但大皇子再维护也无用了，摄政王的儿子回来了，那马车中坐的，肯定 就是摄政王的女人。那楚寒烟从今日开始，也会从云端跌入泥泞了吧？幸好她从燕京城离开了，否则要受不少罪。啧啧啧，也 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啊？” 白素心蹙眉道：“莲儿，慎言。” 莲儿吐了吐舌头，忙道：“是是是，小姐，莲儿知道了。” 白素心轻轻摇头，笑道：“走吧，锦绣坊的人该等急了。” “好。” 在莲儿轻快、雀跃的嗓音中，一群人浩浩荡荡抵达了锦绣坊。 锦绣坊可是燕京城里最出名的秀楼，制作的衣物奢华新颖，端庄大方，是最受燕京城富家小姐和夫人所喜爱的。 正是因为如此，锦绣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两年后，白素心化了大价钱才取得了一个插队的资格。 很快就是万善国宴，白素心已无退路，她一定要在国宴上一鸣惊人借机闯出名堂来。 一看到白素心等人，锦绣坊的掌柜便笑眯眯迎了出来，道：“白小姐您来了，衣裳已经做好了，您可以试一试，我们再根据您的 身形调整一二。” 白素心笑笑，跟在掌柜身后进入雅间试穿新衣。 在她面前有一块十分特别的镜子，和普通的铜镜不同，光鉴照人，纤毫毕现，让白素心看得微微一愣。 “这是……” “这是我们东家自己研制的水银镜，比一般铜镜更清晰些，你看看可有要修改的？” 白素心细细打量镜中的女子，娥眉淡扫，面若秋月，皎洁白皙，美不胜收。 身上这件衣服她更是满意，不枉她花了天价！ 裙摆轻盈灵动又不显庸俗，宛若从牡丹月下走出的玄女，妩媚、妍丽又高贵啊。 这不，莲儿都看痴了。 “小姐！您好美啊！”莲儿激动地语无伦次，“这次万善宴您一定能艳压全场！简直太美了！奴婢都不知道如何形容了啊！” 锦绣坊的东家仿佛没听到莲儿的话，笑意融融道：“白小姐，可还有要修改的地方？” “甚得我心，不用调整了，包起来吧。” “是。” 白素心轻轻捧着这条裙子上了软轿，垂下的眉眼中光芒湛湛，一边轻抚包装的锦缎，一边露出了浅浅的笑来。 …… 摄政王府。 得了消息特意来迎接楚寒烟的姜望并没有入内，他隔着马车和楚寒烟寒暄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凤无眠和姜望道别后，小心翼翼扶着楚寒烟下马车，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我身子骨稳健得很，你不必如此的，有些时候适宜的 运动反倒更利于生产呢。” 凤无眠瞪眼：“是这样的吗？” “当然。”尉迟泽从马车上跳下，脸色十分难看，他大包小包搬去了云落山庄，眨眼又大包小包地搬回来。 岂有此理，他的劳动力就这么廉价吗？ “回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传来，尉迟泽顿时变脸，脸上挂上清雅的笑对来人道，“熙哥我们回来了。” 尚封熙温柔道：“辛苦了，阿泽。” 尉迟泽脸上飞上可疑的红晕，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极了面对心爱姑娘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 楚寒烟惊呆了！ 这是几个意思？ 她错愕盯着尉迟泽瞧，直到视线被男人霸道拦住：“师兄，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楚寒烟，您应该知道。” 尚封熙颔首，清澈的眸子看向楚寒烟，道：“楚小姐，我们见过，对吗？” 楚寒烟也笑了：“对。” 两人心照不宣，让尉迟泽脸色酸溜溜的，他飞快走到尚封熙身边道：“熙哥，我……” 话还没说完呢，尚封熙的注意力就被凤无眠身边那歪着小脑袋看着他的小娃娃吸引了。 小娃娃眸光清亮，皮肤白皙，生得极其漂亮，精致可爱，跟个小仙童似的。 见自己看向他，小娃娃还眨了眨眼，大大的凤眸里有点点羞涩，又有点点好奇。 “叔叔好……” 奶声奶气的问号，一下击中了尚封熙的心！ 尚封熙：“！！” 完！了！ 他感觉自己血压飙升！快要扛不住了！！. 第352章 白素心的野心 尚封熙不知不觉一巴掌呼开了面前的男人，小心翼翼蹲下身躯和小娃娃视线持平，道：“你就是楚承曦吗？” 小公子愈发惊讶：“漂亮叔叔，你认识我？” 若是其他人夸尚封熙漂亮，他定然要发火的，毕竟那个男人愿意被人说漂亮？ 但若是他的小侄儿，那漂亮就漂亮吧。 “对，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是楚承曦，是你爹娘的心头宝，也是伯伯我的心头宝。” “伯伯？”小公子惊讶道，“你是我爹爹的兄长吗？” “对，是你爹爹的师兄。” “哇！” 突然又多了一个亲人，小公子开心得不得了，紧紧拽着爹爹的袍角道：“那……伯伯，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尚封熙：“！！” 别说抱！你要了我的老命都可以啊啊啊啊！！ 尚封熙面上依旧保持着清风朗月之姿，心中如有万马奔腾！！ 他朝着小公子张开手，后者双眼一亮，“咚”得一下冲入他怀里，“咯咯”直笑道：“爹爹，我也有伯伯啦！再也不用羡慕张燧、萧 驰他们了，嘿嘿。” 这群小家伙合在一起啥都要比，读书比不过小公子，写字比不过小公子，有些时候连打架也比不过他。 比来比去后发现，他们只有家人多这点胜过了小公子！ 在那之后，他们便时常把什么伯伯、叔叔、舅舅、姨姨都拿出来和小公子说，让小公子又是羡慕又是无奈。 但是现在不要紧啦！ 他也有伯伯了呢！ 看着小公子软软的、灿烂的笑脸，所有老母亲、老父亲们都恨不得将他捧在掌心，要啥给啥，命都给他！ “走，伯伯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可好？” “我我我，泽叔叔和你一起去！” “好呀！谢谢伯伯、叔叔！” 把小公子拐走之后，凤无眠带着楚寒烟回了主院，他垂眸小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主院的环境比较好，地方也大些，所 以……” 男人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楚寒烟的脸色，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就算楚寒烟心肠再硬也忍不住心软。 她微微笑道：“我知道，谢谢。” 凤无眠松了口气，道：“宴会在五日后，我让人帮你准备了衣物还有饰品，你可要看看？” “不必，我只是陪衬，简简单单即可。” “好。” 就这样，楚寒烟再次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而此事除了楚寒烟的心腹以及王府之人外，无人得知。 在他人看来便是摄政王带着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以及一个和凤无眠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回了王府。 女子身份神秘，无人能探测一二。 越是如此，人们越是替楚寒烟惋惜、着急。 王爷多好的男人啊，楚小姐不把握好，看看，现在被别的小妖精上位了吧？ 啧！ 恨铁不成钢啊！ …… 洪灾已过，大齐虽略有损失但有惊无险，为感谢天下，齐文帝特意筹办了万善宴，为的是酬谢那些为了抗灾出钱、出力、出物 资的善人们。 此次收到邀请能参加宴会的人各种阶层的都有，皇亲国戚、簪缨世家、名门望族甚至还有商贾人家。 尤其是商户这一边，有人看到认识的人收到了请帖，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打听来打听去，后面才晓得他们是捐了五十万两白银才有资格参加万善宴的！ 五十万两委实不是少数！ 但若五十万两能就买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五十万两能换一个面见天颜面的荣耀，谁不乐意啊？ 商户人家有钱，缺的就是荣誉和地位！ 他们为实施是白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啊！气得肝都疼了！ 是日，皇宫前车水马龙，云香鬓影。 所有来参加万善宴的人都乖乖等候在一旁，随着公公们的引荐检查一一入内。 就在此时，一辆通体漆黑的奢华马车从长街的彼端徐徐行驶而来，负责检查的公公、禁军们远远就看到了这辆马车，立即拱手 上前。 “参见摄政王！” 众人随之行礼。 “参见摄政王！” 今日与会者都穿着华服，世家小姐们行得是屈膝礼，但白素心虽然是女子，却跟在商人的列队里，不得不随着人群行了个跪礼 。 “参见摄政王！”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响在白素心的头顶，她第一次直面阶级的鸿沟，身上华美的长裙迤逦在地，仿佛沾满了尘埃一般。 马车缓缓停下，从车内传出一道悦耳醇厚的嗓音：“不必多礼，可要本王下车？” 小公公笑眯眯道：“凯总管已经吩咐过了，皇上有旨，请王爷您和贵客们都不必下马车，直接驶入皇宫即可。” “好。” 禁军统领扬声道：“都让路！” “是！” 人群朝着两旁分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一辆奢华低调的马车，他们努力瞪大眼睛，就想从中窥探一二。 就在此时，软糯糯的童音传来：“爹爹，我们这样不会于理不合吗？” 男人轻笑道：“没事，你皇爷爷愿意。” “哦，那好叭。” 虽然只听到了一两句零碎的声音，但人们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除了对楚寒烟和楚承曦之外，摄政王何曾对他人如此温柔过？还有摄政王说“皇爷爷”，所以摄政王的儿子已经见过皇上了吗？ 那楚寒烟之子呢？他世子的位置是否要不保了？ 哎呀，简直抓耳挠腮！ 直到马车走远，莲儿才扶着白素心站起，一边拍打胸膛一边道：“小姐，摄政王的气势好恐怖啊，皇上是不是比他还吓人？” 白素心轻轻拂去衣袂的尘迹，柔柔道：“这没什么，你别大惊小怪，失了礼仪。” 莲儿忙道：“好的，莲儿知道了。” 白素心眼眸低垂，交叠在身前的手攒得死紧…… 她虽然在江南开设女学班，什么三从四德，什么以夫为天等等，但她的心中并不甘心于这样的命运。 她有如此容貌，有如此才华还有如此命格和财富！ 她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 为什么不能成为人上之人？ 为什么要跪在此处，和这些庸庸碌碌的商贾们一起仰望他人？ 不！ 不能！ 她一定要往上爬，成为人上人，成为让世人敬仰的存在，一定！！. 第353章 万善宴 万善宴虽然也是国宴，但并未选在正殿举行，而是选在了更为惬意华美的景仁殿。 景仁殿树立在湖水中央，乃规模宏伟的水榭楼台，四周绿意扶苏，哪怕到了秋季，也有百花争先怒放，美不胜收。 而景仁殿最为其妙的地方是大殿正前方有一处水上飞仙，四周点满华丽宫灯、香炉，或奏乐或献艺或赏月赏舞赏美人，都是极好的。 楚寒烟脸上带着面纱，身着净雅端庄的长裙和凤无眠一同坐在皇上下首位。 凤无眠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时不时侧身和身边的女子说话，眸光温柔得似乎能把人都溺毙在其中。 人们愈发肯定了女子的身份，定然就是凤无眠的真命天女！ 那楚小姐怎么办呢？ 奇怪的是，两人身边的楚丞相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还时不时对凤无眠怀中的小人儿笑，小人儿也很喜欢楚丞相，对着他小嘴叭叭叭地不停说着什么。 真是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若非这小孩儿和楚丞相的孙儿楚承曦生得并不一样，他们都以为这是一家人呢。 这一家人是毫无疑问的焦点，就大皇子姜望也不住将目光投向他们，白素心哪怕坐在末席，也能感受到人们对那女子的羡慕。 “天啊，那女人到底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能入了摄政王的眼，简直是八辈子烧高香了吧？” “依我看就是母凭子贵，你们没看到王爷怀里的孩子么？若非她生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估计连王府的门槛都不摸不到。” “这女子心机可真是有够深的啊，等孩子长这么大了才带回来，王爷哪怕想不认也不行呢。” “可不就是么。” 白素心静静听着，就在此时，随着一声礼唱传来，全场立即起身跪迎。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素心虽然跪在下方，却不忘抬头打量下首的位置，那女子竟然只是站起来微微屈了屈膝，一点要跪的意思都没有。 齐文帝也看到了她，但他非但不怒还对她友善地笑笑，示意她免礼，对女子的偏袒和喜爱不言而喻。 果然，只有加一个好男人才有资格如得了这天下至尊的眼。 这女人嫁给摄政王就已如此备受推崇，若她能嫁给储君呢？ 思及此处，白素心心中一片火热。 “众生平身。” “谢万岁！” 众人落座，齐文帝大笑道：“各位无需拘谨，今日在座的都是我大齐的善人，朕和苍生无以为谢，朕已命人在护国寺里竖起了一块功德碑，诸位的名字将被一一镌刻在碑上，朕谨以薄酒一杯，谢各位菩萨心肠，大爱无疆，饮尽杯中酒，当浮一大白！” “谢吾皇！” 齐文帝亲自给众人敬酒，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做的画面啊！ 虽然五十万两的确不少，但这等荣耀，足矣足矣！ 齐文帝接连喝了三杯，敬天地，敬先祖，敬苍生！ 弦乐随之响起，飞仙台上有婀娜舞姬随月起舞，所舞的情景正是此次抗洪之景，用或柔美、或刚毅的舞姿，将这一场波澜转阔的史诗画卷带到了众人面前。 他们这才晓得，自己出的不仅仅只是五十万两，他们也是这一场浩瀚史诗的参与者，他们也在这功德卷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随着歌舞渐起、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隔着喧嚣，楚丞相和齐文帝二人对视一眼，心道紧接着就是重头戏了！ 楚丞相拍了拍衣襟站起，高声道：“皇上，臣有本奏！” 齐文帝责怪道：“爱卿此言差异，而今可是高兴的时候，莫谈国事。” “皇上，”楚丞相满脸真诚，“正是因为高兴，臣才愿意喜上加喜啊。” “爱卿何出此言？” “而今天灾已过百废待兴，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而今臣为官多年两袖清风，已无多的银两再捐国库，只能将一件珍藏多年的宝物拿出来，若在场有善人们愿意出银子购买，无论多少，都是臣和善人们的一片心意啊。” 齐文帝做出备受感动的神情，道：“丞相大人大义啊！” 齐文帝一开口，老太傅、沈尚书、秦阁老等人相继起身道：“丞相大人大义啊！” “既然如此，那老臣也有宝物捐出来！” “老臣亦然！” “臣也有！” 齐文帝笑眯眯道：“好好好，好好好啊，诸位爱卿的善举，朕一定命令史官载入史册！” 楚墨池摆摆手道：“我们不算什么，愿意出钱买下宝物的善人才该万世流芳。” 穆老太傅：“丞相大人说得对！” 沈尚书：“太傅大人说得对！” 秦阁老：“……”你们都说完了我说啥？“诸位大人说得对！” “事不宜迟，凯公公，劳烦将本相的捐赠之物拿上来。” “是，相爷。” 此时参加宴会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暗忖原来这是一个鸿门宴，皇上和楚丞相一起摆下了龙门阵，正是要将他们榨干啊！ 也不知道相爷会拿出什么东西来，若随便拿出一片烂瓦，他们是买还是不买？ 但人们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楚墨池义卖的真真是一件宝物！ 凯公公激动万分地讲解：“这是一件用血玉和雕刻的摆设，所雕乃女娲补天的故事，女娲神情慈悲，栩栩如生，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精细到老奴我都嗔目结舌，大地苍生都在这方寸之间，且颜色极为妍丽多姿，随着玉石本身的或浓或淡，分别代表白天、黑夜、希望和死亡，将万物轮回都限制在了其中，太罕有了！” 楚墨池颔首：“没错，此物正是已经三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前国至宝——血玉女娲像，由大家齐鸣所雕琢，几经辗转到了臣手中，臣愿意将他捐出来。” 齐文帝也惊了，怔怔看着楚墨池，像是没想到这不声不响的家伙手里还有这等宝贝？ “嗯，起拍价，三十万两！” 话音一落，有人迫不及待开口：“我出三十五万两！” “我出三十六万两！” “三十七！” ……. 第354章 像楚寒烟? 随着叫喊声越来越高，穆老太傅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好你个楚墨池，一来就是这等宝物，他们还拍卖个屁啊拍卖！ 最终这女娲像的争夺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最终，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瞬间镇压全场。 “我出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 人们无不目瞪口呆，纷纷将视线投向那宴席末端的女子，但见女子身着一件清雅雍容的长裙，眉眼如画，瑰丽多姿，真真是极美的。 哪怕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自己，自己也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还优雅朝着齐文帝屈膝一礼，道：“皇上万岁，民女乃江南白家之嫡女白素心，愿意出一百万两买下此物捐给国库，以此乞求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言罢，白素心并未听到有人应答自己，反倒是身边的议论之声渐渐大了起来。 “天啊，你们看……这个女子是不是有点像楚小姐啊？”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真的有点像楚小姐啊。” “天啊，真的啊，但没楚小姐这么漂亮，带着浓浓的匠气。” “可不就是么，是特意如此装扮的吧？” 像楚小姐？ 那个楚小姐？ 白素心有些微楞，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的妆容是阿木帮自己化的，她特意修改了她的眉形和轮廓，她当时不解阿木为什么给她化这样的妆，但是莲儿和其他婢女都说好看，她便没多想。 原来……这个妆容竟然像楚寒烟吗？ 她出了整整一百万两！ 竟然只落得了这样一个评价吗？ 白素心快气死了！气死了！！ 但白素心不知道的是，不仅仅是她气死了，其他人也气死了。 这血玉女娲像可是至宝啊，若非他们没有白素心家中宽裕，这宝物能落到她的手上？ 如此想着，不少簪缨世家、门阀士族之人都恨不得掐着白素心的喉咙让她把宝物交出来，特娘的，有钱了不起吗？你知道这雕像的宝贵之处吗？知道吗？ 还长了一副和楚小姐如此相似的脸，太膈应人了不是？ 许久后，齐文帝大笑道：“好好好，白氏女上前来。” 白素心心中狠狠一跳，她竭力压制住心中的狂喜缓缓走上前去，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从容，要镇定！ 白素心的裙摆迤逦雅致，宛若一朵朵清丽动人的花朵在她脚下争先绽放，再配上她那绝丽雍容的容颜，一下就迷住了无数人的眼睛，尤其是男子们，无论是年轻也好，年长也罢，看着她的眼里是浓浓的惊艳。 楚寒烟回归燕京城后，或以容貌倾城，或以才华动世，最初还有人议论一二，但到了后期，人们无论如何都楚寒烟都生不起其他的想法，只是纯粹地将她当成美来欣赏，理由很简单，因为楚寒烟于他们而言是高山止仰，只可膜拜，不容亵渎。 而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和楚寒烟十分相似的人，不仅仅是容貌相似，举手投足间的自信张扬也十分相似，他们如何能不心动呢？ 享受着众人灼灼的目光，白素心被说像楚寒烟的错愕感也在慢慢消失，她微微一笑朝着齐文帝跪拜而下：“皇上。” 齐文帝上上下下打量了白素心一圈，笑眯眯道：“你的一百万两定能帮助许许多多的老百姓，朕代替他们谢谢你的慷慨。当然，同样谢谢楚相的慷慨。” 楚墨池忙说不敢当，夸奖白素心的话好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倒，最后将白素心夸得有些讪讪楚墨池才停下。 齐文帝乐呵呵道：“来人，给白小姐在前方赐座。” 一百万两啊！足够买个视野绝佳的位置了！ “是。” 只是前方要再安排一个人并不容易，最终还是姜望开口了：“父皇，让白小姐坐儿臣身边吧。” 其他皇子都是拖家带口，只有姜望没有皇子妃，他身边的位置自然空了出来。 齐文帝眼神暗了暗，但是依旧没有拒绝姜望。 白素心心跳飞快，她没料到大皇子竟然会对她抵触橄榄枝，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谢大皇子。”白素心柔柔开口，眸光怯怯看向姜望，一触即回，却依旧没错过姜望眼中浓烈的、暗沉的光芒，隐隐有些火热。 这种光芒白素心从很多人的眼中都看到过，毕竟从前要求娶她的人并不是少数。 那些男人为她的容貌痴狂，为她的才华颠倒，为她的品格折服！ 即逝来到了燕京城也一样，哪怕这人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依旧要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白素心落座之后，姜望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他微微一顿道：“白小姐为国捐款，百姓定会感谢于您。” 姜望的嗓音沉沉的，白素心的脸上适时露出一丝羞怯：“大皇子谬赞。” 姜望淡淡道：“白小姐这等高尚之人，日后就无需用熏香了，清冽自然的气息最是适合白小姐这等不染纤尘之人。” 白素心笑道：“是。” 两人交谈之中，穆老太傅等人的拍卖品也陆陆续续出现，有了楚墨池的女娲像珠玉在前，任何一件拍卖品都显得平平无奇起来。 但人们还是相继慷慨解囊，一来是因为这些宝物本就是珍品，二来是因为也好卖各位大人和皇上一个面子吗？ 很快拍卖就结束了，毕竟得到消息的都是齐文帝的同谋啊，但人们依旧意犹未尽，有些人甚至脱下手上的玉镯、玉佩来拍卖，也好在皇上面前多露露脸。 白素心一直在等姜望继续和自己交谈，没想到除了最初的两句之外，姜望便一言不发了。 连眼角余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而是时不时打量着对面那戴着面纱的女子以及摄政王。 眼瞧着今日的宴会接近尾声，白素心暗暗咬了咬牙。 还不够！ 她想要的效果远远没有达到，她要燕京城的贵族们为了她的才华、容貌和大气倾倒，还不够！！ 最终白素心狠狠一咬牙，决定兵行险着，“皇上，民女也有东西想要捐献出来，就是不知道在场有没有人能接得住。”. 第355章 北斗棋局 这话说得可真真是嚣张了，但不得不说，这番态度和言论的确是极为有效的，这不，姜望立即将目光投向了白素心。 虽然白素心目不斜视，却依旧能感觉到男人的打量。 她将背脊愈发挺得笔直了些，宛若一只优雅的天鹅般，惹人注目。 齐文帝来了兴趣：“哦？白氏女还有准备？不知你要捐的乃何物？” 白素心莞尔一笑道：“这并不是一件物品，民女准备的是天下四大棋局之一的北斗棋局，若有人能将北斗棋局解出来，民女愿意再捐款一百万。当然，无论破局与否，每一位参与破局的人都要先捐一万两白银给国库，各位可敢一试？” 天下四大棋局乃玲珑、困龙、北斗、冥煞。 传闻冥煞棋局最为困难至今无人能解，而北斗、困龙和玲珑棋局都曾被破过，且破局者还是同一人，正是江湖人称“鬼夫子”的小老头，他身材矮小不喜言语，性格阴晴不定，十分神秘。 当年鬼谷子在破军岛上只身一人以棋力挫数位高手，打下了赫赫声名却又神秘消失，至今都是一个江湖传说。 白素心手中恰好有鬼夫子的北斗棋局破局之法，是她花了无数心力才得到的，对所有人都保密，连她父母也不知道。 这是她致胜的法宝！ 但哪怕此局她已经参详了成百上千遍，依旧为破局之人的精湛棋艺和奇思妙想所折服。 只要她拿出北斗棋局的破解之法，不怕在座之人对她不钦佩。 思及此处，白素心高高挑起了眉峰，笑道：“皇上认为民女此法如何？” 齐文帝惊讶道：“再捐一百万？你不怕白家因此倾家荡产吗？” 白素心笑答：“白家这不是想要给天下百姓多做一点贡献么？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齐文帝笑眯眯道：“要不，还是缓一缓吧，朕知你白家心善了。” “皇上。”白素心十分坚持，毕竟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握，“请皇上成全民女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就算民女不再捐款，不是还有各位破局者的善心款么？” 齐文帝笑笑：“既然如此，那朕便成全你吧，来人，摆棋盘。” “是。” 飞仙台上很快便出现了一块竖起的棋盘，斗棋在大齐并不是新鲜事，上至皇宫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心血来潮时都会杀一把，许多茶楼都会设有可让众人一览棋局的棋盘，皇宫中自然也有，只是多年不曾用了。 随着棋盘竖起，白素心亲自上前摆棋。 北斗棋谱她早已牢牢记在了心里，哪怕闭着眼睛都能准确说出棋位，随着棋局缓缓展现，宛若北斗星辰环环相扣，叫人们无不目瞪口呆。 哪怕不懂棋的人也看出了这棋局中的精妙，懂棋的人更是不由得沉醉其中。 “如此玄奥的棋局，当真是北斗吗？” “是……是的！的确是北斗！”有人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我当年有幸看过北斗棋局，只是苦思冥想也不得解啊。此局一出，天下能破局者不出三人矣！” “妙妙妙，甚妙啊！”有老臣激动惊呼，“难怪白家小姐斗胆开出一百万的天价啊！老朽越看越是震惊！无法自拔啊！” “啧啧啧，我虽然爱下棋却也不敢尝试，毕竟试一次一万两呢。” “怕甚，就当做是捐给天下受灾的百姓了，此乃功德。” 那人撇撇嘴没说话，这算什么功德？这是给白素心的功德添砖加瓦，为白素心的平坦大道披荆斩棘吧？ 这白素心委实聪明、大胆、果断，用一副精妙绝伦的北斗棋局在皇上和各大世家面前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来展现了自己浑厚的家底，二来展现了自己无与伦比的魄力还有聪慧。 这等心性，哪怕是寻常男子也比不得啊！ 可惜这等女子竟然是商人之女，若她生在簪缨世家，说不定是第二个楚寒烟呢？ “臣子愿意一试！”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愿意一试，那男子脸色红红地看着白素心，道，“皇上，臣子乃宗正寺卿王书之子王淼，臣子愿意一试。” 齐文帝眯眼道：“哦，你有信心？” 这王淼尴尬道：“皇上见笑了，臣子并无信心，但臣子被白姑娘之大仁大义所感动，想着哪怕破不了棋局，也能为苍生做些贡献，请皇上许可。” 王淼说着，还对白素心微微一笑，后者盈盈一礼以回复。 白素心虽然刚来燕京城没多久，但是城中各大家族的关系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眼前这王淼就是王家的嫡次子，虽然身份不错但远远达不到白素心的要求。 齐文帝颔首道：“那你且去一试吧。” 王淼：“谢皇上。” 白素心也温雅一笑道：“公子有请。” 见白素心对自己笑，这王二公子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这女子委实太好看了，而且还睿智、聪慧，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不是长子，没有继承家业的烦恼，想必父亲母亲会愿意叫他娶她吧？ 如此想着，王二公子便施礼走上了飞仙台，只是他手中拿着棋子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憋得脸都红了，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子。 一刻钟后，王二公子讪讪告罪：“回禀皇上，臣子无能为力。” 齐文帝大笑道：“好你个王淼，竟是想方设法要给百姓贡献么？罢了，朕就收你这一万两银子，好让你知道轻重。来人，找王公子画押。” “是。” 凯公公当场拿了契约上前让王淼画押，手印按下后王淼瞬间负债一万，但他并不介意，还傻傻望着白素心笑，只差一颗心都遗失在白素心身上了。 现场有人称赞王淼为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也有人说王淼傻，更有人酸白素心，但千言万语，人们也只敢在暗中低低细语，毕竟皇上也在呢。 除了王淼之外又陆陆续续上了三、四个人，最好的下了五步，最差的和王淼一样，连落子都做不到。 在这样的焦灼氛围之下，白素心毫无疑问成为了焦点！无论是好是坏，白素心都在人们心里落下了浓重的一笔。. 第356章 为何和娘亲写的一模一样? 白素心偶尔抬眸看向姜望，见他不再如同一开始般忽略自己，而是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欣赏和赞扬，她嘴角忍不住上扬，暗忖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而今只差最后一步。 白素心轻轻攥紧拳头，大胆道：“没人再来挑战了么？没想到偌大的燕京城里风流才子无数，竟无一敢挑战这北斗棋局，真真叫人失望啊。” 白素心说着，绝美的容貌配以略显张扬的神情，好似一束火焰般耀眼、炽烈。 世家子弟们平时看得多是在条条框框之中、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咋一看到白素心这样的，无不倍感新鲜，原本有些不愿参与的人也燃起了浓浓的征服欲。 男人就是如此！ 平平淡淡、唾手可得的他们可不会珍惜，越是困难、越是带刺，越是让他们欲罢不能。 男人天生就是好斗的品种，越是有才华越是如此。 “皇上！臣愿意一试！” 这次开口的是备受齐文帝重用的新臣罗标，齐文帝眼神闪了闪，道：“好。” 此次罗标虽然坚持了许久，但依旧是无法破局，人们无不发出了叹息一声，而罗标则心悦诚服道：“不愧是北斗棋局，白小姐，在下认输。” 白素心轻轻屈膝：“大人棋艺高超，能坚持至此已实属不易。” 罗标笑笑坐回了位置上，可目光却紧紧锁定白素心。 不知不觉之中，白素心存在的本身已经超过万善宴的光芒了，虽然利用北斗棋局是投机取巧，但白素心才是此次国宴的最大赢家，毫无疑问的！ 陆陆续续又有几人上场，无不铩羽而归，白素心眉梢轻扬，笑容浅浅，虽然能看出喜悦却又不至于得意忘形，让人们愈发高看她几眼。 “好啊！白小姐心性沉稳，在下佩服！” “在下也佩服！” 白素心一边礼貌回应，一边看向姜望。 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姜望股喜欢欣赏的神情，不料姜望竟根本没看她？ 这……这不可能！ 她一步步计划，一点点将氛围拔升，大皇子这个时候应该眼里心里都是她、挪不开目光才是！ 他在看谁？ 白素心咬牙看去，发现大皇子看的竟是摄政王身边的女子，那女子正轻轻哄着小孩儿，小孩儿手里握着一张纸，正兴致勃勃和女子说着什么。 女子眉眼温柔，干干净净的，像是什么装扮点缀都没有，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漂亮得令人心颤。 不过那个孩子怎么有点眼熟？ 白素心看了许久，突然心神一颤！ 她记起来了！！ 这个孩子不就是在开平县的那个孩子吗？ 等等！ 这种山野之间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这里？ 不对……摄政王…… 白素心又战战兢兢看向凤无眠，脑子“哄”得炸开！ 难怪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平县那个孩子是摄政王的孩子？ 那就是说……旁边的女子就是云落山庄的东家？ 这是什么该死的孽缘？ 若非白素心心理强大，此时她已头晕目眩了，她飞快压制住心中的慌乱，暗忖自己在此处站了这么久，凤无眠依旧不置一词，也就是说那小孩儿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万幸！ 而今最好的方法是立即退下敛起锋芒，以防那小孩认出自己，但是……一旦自己这么做，那她早先做的事情不都白费了？明明只差一点了啊！ 一百万两，当真要让它打水漂吗？ 还有！ 错过了这次机会，她怕是永远都不会和姜望有交集了。 退？ 不退？ 不，她不能退！不能！！ 电光火石之间白素心已经做下决定，她微微笑道：“皇上，既然无人能破此局，那民女就要献丑了。” 此话一出，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人群瞬间就沸腾了！ “天啊，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白小姐能破局？” “不会吧！这可是北斗棋局啊！” “就是，而今真正破局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鬼夫子，但鬼夫子破局的棋谱早已不见了，就是个江湖传说罢了。” “如果白小姐当真能破局……这等才华足以叫天下男子惭愧、汗颜啊！” 齐文帝听着文武百官的惊呼，笑笑道：“白氏女你还懂得破局？” 白素心恭敬道：“不敢欺君。” 齐文帝眸光锐利，淡淡道：“可是你自己参详出来的？” 当然不是！ 但谎言说了成千上万遍就会变成真实！ 起码对白素心而言就是的，她对自己说了千万遍“这是我想出来的破局之法”，故而此时她语气从容、眸光镇定道：“是。” “好！”齐文帝乐呵呵道，“没想到除了困龙之外，朕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北斗的破局之法，朕正是高兴呢，开始吧。” 白素心怔了怔，道：“是。” 齐文帝身边竟然有破了困龙的高手？ 是谁！ 这个高手会不会看过鬼夫子的棋谱？ 白素心被齐文帝的话打得措手不及，但而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白素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破局。 一子落，齐文帝只是挑眉没说话，白素心便晓得齐文帝并未看过自己的棋局了。 毕竟这一步极其诡谲莫名，甚至是莫名其妙的，直到和后手连接起来，才会尽显其妙！ 白素心心中大定，走得也愈发迅速、干脆了。 等最后一子落下，人群鸦雀无声！ 许久后才有老臣子颤颤巍巍道：“妙！！太妙了！！老朽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北斗的破局，正是一生无憾了啊！！” “我等钦佩啊！” “白小姐果然是聪睿无双！” “在下真真是五体投地了！” “白小姐！感谢您圆了在下毕生所愿啊！” “白小姐！在下甘拜下风！！” 就连原本对白素心酸溜溜的大家闺秀们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难怪这白素心方才敢如此大放厥词，原来真的有本事啊。” “对啊，她方才开口挑衅整个燕京城的才子，还说什么失望，啧啧，若我有她这般厉害，只怕会更猖狂。” “可不就是么。” …… 听着源源不绝的夸奖，白素心哪怕再有城府也忍不住红了脸颊。 成功了！她终于成功了！ 就在她想要好好享受这无限荣耀的时刻时，一道软糯的童音传来：“娘亲，她破局的法子怎么和您写的一模一样啊？”. 第357章 楚寒烟的狗脾气 小孩儿话音落，楚寒烟有些尴尬，她也不知为何自己所写的破局之法会与白素心的完全重叠，她发誓她早先并未看过这棋谱， 更不曾看过白素心撰写的破局之法，只能说是巧合吧。 “哦？”齐文帝挑眉道，“你可是写出了破棋之法？呈上来让朕看一看。” 楚寒烟无奈，只能让宫女将自己写的呈给皇上。 那宫女生怕百官对前后顺序产生误会，还不忘替楚寒烟解释道：“回禀皇上，夫人的破棋之法是在白氏女之前完成的，奴婢和一 旁的侍卫们都能作证，夫人并无抄袭之嫌疑。” 没有抄袭之嫌？ 文武百官无不目瞪口呆。 不说棋局变化莫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两个毫无干系的人怎么可能写出两份一模一样的棋局？ 就算是同一人解同一局也未必能得出完全一样的路数来。 难道是白素心抄袭这个女子的？还是这女子抄袭白素心的？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女子和白素心都是盗用的第三者的棋谱，所以才会完全重叠！ 就在百官有如百爪挠心之际，齐文帝已经接过了棋谱细细端详起来，随着他一页页翻动纸张，白素心已身心都坠入了冰天雪地 之中。 该死的，这女人手中竟也有鬼夫子的北斗棋谱？ 怎么会这样！那棋谱明明是孤本啊！她会戳穿自己吗？ 不，应该不会的，如果她要戳穿自己怕是早就说了。 看来这女子和自己一样，是想把鬼夫子的破局之法占为己有，为自己扬名立万。 果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女人哪怕攀上了摄政王想法也是自私自利的，和她一样。 “看清”楚寒烟的目的之后，白素心立即镇定了下来。 百官又悄悄打量白素心，见她一脸坦然，不骄不躁的，便愈发高看了她几分。 齐文帝很快看罢了这破棋之法，脸上隐隐汇聚起愠怒，道：“你们二人这是怎么回事？不给朕一个解释么？”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老皇帝又把她当枪使，不急不缓道：“回禀皇上，臣女和白氏女的破局之法一样是因为这是唯 一一个正确的法子，错一个子都无法破这北斗棋局，例如自这第一步……” 楚寒烟徐徐讲解，宫人们则随着楚寒烟的指挥灵活变动棋谱。 果不其然，每变一个子，这北斗棋局都呈现出万千之象！ 仿若无数道海市蜃楼、倒影迷踪在众人面前变幻，连多想片刻都有头昏脑涨之感。 苍天大地！ 他们虽然都破不了这北斗棋局，但是这两位破局之人并列在一起后立分高下！ 摄政王带来的神秘女子简直太神秘了！ 她的棋力宛若一片浩瀚无边的星之海洋，他们连窥视一二都会头皮发麻，如临深渊！ 可怕！ 随着楚寒烟最后一字落下，她幽幽道：“……这就是我们二人的破局之法全然相同的原因。” 齐文帝沉默着，而在场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碰到了齐文帝的逆鳞。 没想到齐文帝脸上那风雨欲来的狂暴之气突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痛快的朗笑。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愧是你啊，当初朕手中的困龙棋局也是为你所破，果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朕震惊啊，赏！赏！！” 齐文帝的话信息量非常之大，其一，齐文帝和这神秘的女子乃旧识；其二，这女子棋力高深莫测，曾破过天下四大棋局之一的 困龙棋局。 楚寒烟可不接这个茬，虽然白素心为人不怎么样，但能破这棋局棋力必定非凡。 对于和自己不相伯仲之辈，楚寒烟也是尊重一二的，况且白素心已经捐了一百五十万两，没必要逼着人家再捐一百万两，这也 太过分了不是么？ 故而楚寒烟凉凉道：“皇上不必赏，我受之有愧，毕竟我并没有在白氏女公布破局之法前将棋谱上交，做不得数。” 齐文帝：“……”楚寒烟这家伙，专门拆朕的台子不是？“那你明明已经写出了破局之法，为何不呈交？” 楚寒烟冷笑道：“因为我穷啊，毕竟我刚刚赔了一个药谷还有粮食无数，就得了一块石碑，这一万两白银委实是出不起了，我还 要养孩子呢。” 齐文帝身上的火气顿时“咻”得一下消失了，他轻咳一声道：“嗯，朕知道了，这样吧，朕再赏你一万两白银可好？这事日后就揭 过去了，莫要再提。” “哦。”楚寒烟可不跟齐文帝客气，笑眯眯道，“谢皇上。” 齐文帝被楚寒烟谢得一噎，感觉自己的顽疾然加深了，被楚寒烟气得！ 他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得了，你坐下吧。” “谢皇上。” 楚寒烟缓缓扶着自己的腰，在凤无眠的搀扶下落座，神情极其坦然又自然。 深爱棋艺的罗标慢慢从楚寒烟带来的震惊中回神，忍不住惊道：“皇上，您方才说的……是天下四大棋局之一的困龙吗？” “是。”齐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这新选定的肱股之臣，乐呵呵道，“罗标，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无数，你身为朝廷命官，格局 当放大些，别随随便便下定论，路还长，人生也还长，一步一步慢慢走。” 齐文帝的话好似巴掌一样，狠狠打在了罗标的脸上，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对白素心的表现太大惊小怪了，俨然是一个没见过世 面的黄毛小子。 他隐隐察觉到皇上对他的重用和栽培之心，但今日一事定会让他在皇上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这一刻罗标悔得肠子都青了，立即当场下跪对齐文帝道：“臣谨遵圣旨！铭记圣谕！必将终生不忘！” “嗯。”齐文帝哼了哼，看着楚寒烟的眼神带着恨铁不成钢，也带着慈爱。 哎呀呀，他这个楚御史，气人是气人，但是好也是真的好，外能安邦，内能定国，偶尔还能帮他解决解决这些不胜其烦的小人 物。 罢了，又不是不知道她这狗脾气，日后多宠着些就是。. 第358章 楚寒烟的嚣张 白素心此时快气死了！ 齐文帝的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里里外外骂的不都是她吗？ 说她格局小！ 但她捐了一百五十万两啊！ 这皇帝收钱的时候毫不手软，而今这种时候却翻脸不认人，好狠啊！ 白素心悄然抬眸看向姜望，后者果然已经全然不留意她了，不仅仅是姜望，就连方才那些对她露出善意的大臣们也收回了目光 ，明明是棋差一招最终满盘皆落索，她如何能甘心？ 更何况这个女人也是盗用的鬼夫子的破局之法，凭什么她就能被人高看一眼？ 若此时白素心足够冷静，就该笑着和楚寒烟道谢，也算是功成身退，盛享美名。 但她不服！ 她布了这么久的局，最后为何要便宜一个小偷？ 白素心攥紧拳头，脸上漾出一抹温雅的笑，略显期待地道：“皇上，请问我等是否有荣幸能看一看这困龙棋局呢？民女相信这里 除了民女之外，诸位大人也是棋痴吧？若能看一看这困龙棋局，民女也再无遗憾了。” 齐文帝淡淡道：“白氏女你当真要看？” 白素心咬牙：“毕竟是天赐良机。” “也好，”齐文帝颔首，对楚寒烟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困龙的破局之法？” 楚寒烟眨了眨眼：“不记得了。”毕竟困龙和北斗不一样，困龙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北斗是错一字满盘落索，如何能相同？ 白素心可不准备放过楚寒烟：“这位……嗯，夫人，那可是天下四大棋局之一的困龙，您若是成功解开了它，又如何舍得不记下 这破局之法呢？” 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原本在楚寒烟看来，这白氏女虽然有些心机，但到底是做了好事帮助了百姓，故而她准备放她一马全她 一些颜面。 但她的一再退让非但没有让白氏女感激，还助长了她的气焰，真真可笑。 楚寒烟眉梢一扬，习惯性地往后靠，以往议事之时背后都是太师椅，可而今这一靠却靠在了男人温热的胸膛上。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还轻轻挽住了她，低低在她耳畔道：“可是累了？” 这嗓音，性感又醇厚，震得楚寒烟酥了半边的身体。 她怔了怔，轻咳道：“因为只要我想，对于困龙棋局我就能想出数种破局之法，既然如何，又何必费心费力去记录呢？” 白素心心中鄙夷不已，暗忖这女人还真是满嘴荒唐、口无遮拦，还数种破局之法呢，荒谬至极，她明明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小 偷罢了！ 但白素心很懂得掌控分寸，她面上做出钦佩的神情，宛若一位天真无邪的女子般：“当真？” 楚寒烟颔首，懒懒道：“皇上，臣……嗯，我身体不适，就不站起来了，请容我就这样回禀可好？” 齐文帝大笑道：“若你当真能说出数种困龙的破局之法，朕便宽恕你无礼之罪。” “谢皇上。” “嗯。” 齐文帝大手一挥，宫人们熟练地更换棋盘。 比起北斗这种新棋局，困龙宫人们可熟练得很，毕竟当初皇上和先后最爱的便是坐在一起研究困龙棋局。 等困龙呈现在棋盘上后，懂棋的人眉头锁得死紧。 单单从棋局的局势来看，困龙是一盘死局，根本毫无生路，否则怎担得起“困龙”二字？ 有人小声议论：“天啊，这棋局好像比北斗更难啊？” “这位……呃，这位夫人能破局么？” “我看有点玄乎，就算用一种法子破了棋局，还要相处第二第三种，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啧啧啧，太难了，太难了啊。” “哎……” 知道楚寒烟身份的人都用紧张地目光看向她，生怕她回出丑，而楚寒烟却连细细研究和思考都不曾便报了一字。 棋子落下后，自毁长城，众人无不惊呼。 “天啊！这这这……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哎呀，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有人摇头，有人移开了目光，更有人不断叹息，而白素心更是差点当场笑出来！ 哈哈哈哈！好一个蠢货啊！果然是商人妇，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一字落下后何止是自寻死路，更是死死将自己钉在了耻辱柱上，贻笑大方，恶臭万年！ 白素心眼中的喜意毫不掩饰，就在它盛放的瞬间，已经有人从楚寒烟的哗众取宠般的棋艺中回过神来，率先站起的是一位棋艺 高深的老臣田大人。 这田大人平时可是个万金油，除了在淮南王谋反时坚定不移了一次意外，平时都是要多滑头有多滑头，方才其他爱棋的大人们 都跃跃欲试唯他一人冷静从容，但现在他却猛地拍了拍大腿，惊呼。 “不得了！不得了！破而后立！气象万千！妙！太妙了！” 说到激动之处，田大人脸上的肥肉还抖了抖。 “难怪这位夫人说解法有数种啊！这一子落下之后便是全新的开局啊！太妙了！老臣委实是佩服啊！” 经过田大人这么一指点，其他有些棋艺造诣的人也看出了玄机来，脸色更是精彩极了。 有人震惊、有人错愕、有人羞愧还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困龙困龙，没想到这才是困龙真正的破局之法！” “我等果然是没有慧根的凡人啊，夫人都已经把答案放到了我们面前，我们还要田大人提醒才看明白，实在是……惭愧，太惭愧 了……” “您快别说了，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刚才还说夫人自寻死路呢，是他自取其辱。 “夫人，请宽恕我等方才的荒唐之言。” “还请夫人海涵！” 楚寒烟依旧是眉头都没蹙一下，淡淡摆摆手道：“哦，没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百官：“？？” 等等，这噎死人的态度和神情，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到底是谁呢？ 楚寒烟又看向脸色惨白如纸的白素心，道：“可以了么？” 白素心眼中的喜意还凝固在哪里，半晌硬生生停下心中的愤恨和咆哮，扯出一抹笑道：“可以……当然可以……夫人果然棋力非 凡呢。”. 第359章 你不怕下地狱吗? 见白素心满脸堆笑，楚寒烟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淡淡应了一个“哦”便移开了目光，对身后的男子道：“说太多话，有点渴了 。” 俊美无俦的男人笑意盈眸，柔声道：“那喝口温水可好？” “爹爹我也要！” “好。” 一家三口又开始旁若无人的忙自己的去了，留白素心尴尬站在原地，眼眶都忍不住憋红了。 就这般退下白素心并不甘心，她咬牙道：“这位夫人，在场众人都准备了义卖之物以帮助天下百姓，夫人既然能坐在摄政王身旁 ，那身份当定然尊贵，不知夫人您准备了什么呢？” 楚寒烟掀起面纱喝了口水，道：“没有，没听到我刚才说穷么，我若不穷，白小姐恐怕又要出一百万两呢。” 白素心被楚寒烟噎得够呛，来到此处的人那个不是为了替自己挣面子，像她这般坦率说自己没钱的，还真是见所未见。 她微微挑眉，优雅笑道：“无论钱多钱少都无碍，毕竟要的是为国为民为天下的心，想必诸位大人和皇上也不会责怪你。” “哦。” 楚寒烟全然不接白素心的话，后者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般，无力极了，也愤怒极了。 但楚寒烟不理会，不代表凤无眠也不理会，他抬眸，凉凉的目光投向白素心，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好了。”齐文帝抢在凤无眠发作前开口，以防自己一百万还没收到凤无眠就把人弄死了，“这宴会也差不多了，既然如此朕也捐 献一宝物，来人，将宝物呈上。” “是。” 宫人们小心翼翼台上了一座素色屏风，这屏风乃千年沉香木打磨而成，极其珍贵罕有，但其上却并无繁杂的雕刻，大有大象无 形、大音唏嘘之意境。 难道皇上说的宝贝，就是这屏风？ 就在人们不解之际，凯公公亲自捧着一卷轴画走向飞仙台，并且不假他人之手，认真将轴卷挂好，那虔诚又郑重的神情让人们 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能成让凯公公都护若珍宝呢？ “皇上，已经准备好了。” “嗯，焚香，奏乐，展画。” “是。” 袅袅佛香蒸腾而起，清雅弦乐弹奏梵音，随着画卷徐徐展开，人们无不被画师的精湛技艺带入了玄奥世界。 众人仿佛来到了恢弘庄严的佛法大殿之中，弥勒菩萨正乘骑孔雀着圣于此，在菩萨慈爱的目光之下，所有的困难和哀怨都将洗 净，等水患过去，苦困过去，苍生终究拥有一片净土。 有佛法信徒已经不住双手合十轻念佛词，其他不信佛的人们也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破坏眼前的和善之美。 宝相庄严、怜悯众生的弥勒菩萨，栩栩如生、美轮美奂的孔雀坐骑，这不仅仅是视觉的享受，更是一场精神的享受！ 齐文帝挑眉道：“这张《弥勒济世图》乃当世画圣逍遥散人所画，由护国寺主持亲自供奉，朕看在诸位一心为国的份上，便将这 画卷用来赠予有缘檀越吧。” 这下人们彻底疯了，若是一般画师，说不定日后还会有别的画作面世。 但逍遥散人楚寒烟可不同，因为她画不画完全看心情啊！ 毕竟楚寒烟一不缺银子，二不缺身份，三不缺地位，世上能请得动楚寒烟作画的人恐怕只有高座上这一位吧？ 更别说除了逍遥散人之外，此画还有护国寺主持的加持。 一旦请回家，必然是传世之宝！ 此画和血玉女娲像不同，女娲像自带国破山河碎的悲惨往事，而《弥勒济世图》则是结善缘得善果。 就连无数从头到尾都镇定自若的老臣们都开口了。 然而他们刚喊了两声，白素心又开口了：“皇上，民女愿意用三十万两与此画结缘。” 三十万两已经是白素心的所有家底了！ 她本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风头，但北斗棋局被这寡妇力压一头，困龙棋局更是让输得彻彻底底，若她再不挽回什么，今日所 做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显然白素心因为急功近利忘了分寸，血玉女娲像百官能让，一来是皇上的确需要银子，二来是女娲像寓意不好，但这《弥勒济 世图》他们是不可能再让的。 但他们都不是商户，若要倾尽全族的财力去争夺一副《弥勒济世图》也不实际，怕是会被族人记恨啊。 就在百官心急如焚之际，一道凉凉的女声传来。 “你不行。” 说话的不是楚寒烟又是谁？ 白素心垂眸敛下心中的讥笑，道：“为何？难道这位夫人要出高于三十万两的价格来与此画结缘。” 楚寒烟：“不啊，我没钱。” 白素心：“既然夫人囊中羞涩，为何要阻止民女与此画结缘呢？” 楚寒烟：“因为我不乐意。” 白素心几乎被楚寒烟的理直气壮、厚颜无耻逗笑了，她眉头紧蹙，冷冷质问：“哈，世上竟然有这样的道理不成？你自己没有银 子，还不准别人为了苍生百姓奉献吗？” 百官也面面相觑，暗道这摄政王的新欢好生霸道啊，这般形象若要传出去，怕是会惹人非议吧？ “皇上！”白素心又转而看向齐文帝，重重下跪道，“还请皇上为民女主持公道！” 齐文帝的脸色十分微妙，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楚寒烟。 楚寒烟这狗脾气，若不得她的许可率先说出她的身份，她指不定要怎么和他翻脸呢。 见齐文帝熟练地把锅甩给自己，楚寒烟翻了个白眼，蛮不讲理道：“对啊，我就是这样不讲理，说了不能给你就不能给你。” “你……”白素心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民女是商人之女所以就低人一等吗？佛祖都说，在佛法之前众 生平等，你这般恶霸作为就不怕将来下地狱吗？” “哐当——” 尖锐的声响崩裂在白素心的身边，吓得白素心猛得一个哆嗦。 原是凤无眠将手中茶盏掷了出去，将光鉴的石板都砸出了一个深坑，只差毫厘就落在白素心的身上了。. 第360章 本小姐不乐意，怎么了 凤无眠功力深厚深不可测，若他掷出的茶盏落在白素心身上那可不得了，打哪废哪，说不定小命都会不保啊！ 恐怖的威压萦绕在水榭之上，凤无眠抿唇，幽幽道：“佛法庇佑众生，却不包括你这般奸佞小人。” 白素心背脊都被冷汗浸透了，却依旧咬牙道：“王爷，民女知道您要庇护您的人，但我想要帮助的是天下苍生！您为了一个女子 污蔑民女是奸佞小人，民女不服！” “是么？”凤无眠挑起眉峰，一张俊美纤尘的容颜愈发妖冶，“不让你与这画结缘就要下地狱，如此心思歹毒的你，不是奸佞小人 又是什么呢？嗯？” “可我帮助了大齐的百姓！” “区区小事整日里挂在嘴边，依本王看，你要帮助的并非大齐百姓，而是你自己吧？” 在场之人并无蠢笨之辈，白素心的目的是什么众人都明白，却无人会将她的善人皮囊戳穿。 因为与会者都和白素心一样，他们都抱着别样的目的来到此处，要么为了权，要么为了名。 但凤无眠并无这种顾忌，他的话将白素心的沽名钓誉打得稀巴烂，后者甚至愤怒至极却又不敢对凤无眠发作，只能死死盯着楚 寒烟不放。 “就算如此我也做了善事！您身边的女子做了什么？她拥有偌大一个云落山庄却连区区一万两白银都舍不得拿出来！又有什么颜 面坐在此处！” 凤无眠忍不住怒火中烧，冷冷道：“白氏女，你可知道为何危及燕京城的洪水会突然褪去？” 白素心冷笑：“雨停了，洪水自然便褪去了。” “错。”此次说话的是姜望，他盯着白素心的眼神又冷又硬，再无一丝一毫方才的欣赏，“那是因为云落山庄的庄主，也就是这位 ……夫人用法子劈山泄洪，将洪水都引去了自己的药谷之中，从而降低了河堤的水围，保住了燕京城，也保住了天下百姓无数 ！皇上更是赐了功德碑给夫人，就立在楚湖之畔！ 那药谷乃庄主的财产，其中有珍稀名药无数，为了百姓她眉头都不蹙一下便全部舍弃！不仅如此，夫人还在开平县布施粮食， 帮助当地百姓们度过了饥荒之灾，让他们得以喘息。 这些功德哪一件拿出来比不得你的？这些举措哪一桩拿出来不让天下世人钦佩？ 但夫人什么也不说，是因为夫人不屑去说。 对于这样的善人，只因为她不乐意将画与你结缘你便诅咒她下地狱，你到底是什么蛇蝎心肠之人？” 看着姜望激动的神色，齐文帝、凤无眠和楚寒烟都不住摇头，楚寒烟抬手轻轻拍了拍凤无眠，低声道：“大皇子，够了，其他的 无需多言。” 姜望忍不住回头看向楚寒烟，心情复杂又心疼。 他的先生就是如此，永远淡泊名利和富贵，这样的先生，他要怎样才能留下她？ 其他不知所以的官吏们争先恐后问身边的人。 “大皇子所言……是真是假？” 那些知道真相的人早就憋坏了！ 恨不得将楚寒烟吹捧上天好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还亲自去楚湖看过，那等开天辟地般的景象，让我们不得不钦佩啊！” “你们若是有空，最好也去楚湖看看！啧啧，不啻于任何的名胜古迹啊！” “去！得了空，我们一定去！不如李兄陪我们一起去？” “哈哈哈，好！当然好啊！” 白素心没想到这才是燕京城安然无恙度过洪灾的关键，这不吭不响的云落山庄庄主竟然有这样逆天的本领？ 既然如此，为何要什么都不说，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吗？ 她看她如同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有意思吗？ 望着白素心几乎泣血的神情，楚寒烟摇摇头道：“白氏女，我与你说实话，我不让这幅画与你结缘纯粹是因为你们白家拿不出这 笔钱，白家商号虽然遍布天下，在江南更是首屈一指，但若一下抽调出一百八十万两白银，许多铺子都会无法运转。若是这般 ，所有依赖你们白家生存的商户、百姓都会受到影响。用如此自损根基之事去为善，何尝不是一种伪善？白氏女，你还是三思 而后行的好。” 白素心脸色浮起浓浓的错愕，不是因为楚寒烟没说对，而是因为楚寒烟说的太对了！ 白家有钱，但要维系白家的商业帝国正常运转也需要庞大的资金！ 这三十万两白素心虽然能拿出来，却是刮肉之举！ 这女人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胡……胡说……”白素心努力使自己镇定，“白家的事我比你清楚！你这个外人休得在此说三道四！就算你是拯救了大齐百姓的 人又如何？你看不起我是商户之女不让《弥勒济世图》与我结缘难道就不是事实吗？你难道就没有这等让人作呕的心思吗？” 楚寒烟从未见过如此冥顽不灵之辈。 “你当真要如此想？” “不是我要！而是这就是事实！这画又不是你画的，你凭什么不让我与它结缘？你的门户之见就是歧视我们在场的每一位为了大 齐贡献爱心的商人们！” 不得不说白素心的确聪明，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懂得转移矛盾。 不知不觉，楚寒烟对白素心的拒绝就变成了对所有商户们的鄙夷。 这不，其他参加宴会的商户们也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神情，有些尴尬，有些讪讪，还有些隐隐露出不悦。 毕竟能拿出五十万的大商人们，那个不是就有些脾气有些底线有些骨气的？ 罢了，反正穆太傅他们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早晚整个燕京城都会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楚寒烟缓缓解开脸上的面上，露出一张宛若春花晓月，美玉无瑕的容颜。 一瞬间，喧闹微妙的气氛陡然凝固，但见那九天玄女般明艳雍容的女子眉梢一挑，嚣张道：“本小姐说这画不能给你结缘，纯粹 是因为这幅画是本小姐画的，本小姐不乐意，怎么了？”. 第361章 姜望隐秘的渴望 面前的女子不施粉黛却气质皎皎，五官精致到让人惊艳，眉梢含着愠怒，不施粉黛的脸颊且嫩且白，仿佛能掐出谁来一般，不 是已经离开燕京城的楚寒烟又是谁？ 而一看到眼前这位秋水为神，冰雪为骨的美人儿，白素心便本能地低下了头。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这张脸，这张脸和自己上了妆之后的脸是如此的相识啊！ 不同的是，她的美是人工匠气雕琢出来的，而这女子的没宛若白雪流云般自然清逸，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楚小姐？” “逍遥散人！” “您……您回来了吗？” 整个水榭都沸腾了，有人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看着楚寒烟的眼神激动又雀跃，活脱脱看到自己心中崇拜的英雄一般。 “原来你没走！” “我就说，世上有谁能帮到劈山成湖之事？除了山海先生，恐怕只有楚小姐了！” “那这个孩子……岂不是……” “嗯，一定是的……”这个孩子就是楚寒烟和凤无眠之子！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二人竟将天下人都玩弄于手掌之中。 但皇上必然也是知道的，否则方才对楚寒烟为何如此纵容？ 这般奇女子，难怪凤无眠和山海先生都为她倾倒！ 众人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那一位面露不悦的女子便是世上唯一的光和亮。 楚寒烟！ 楚寒烟！ 这云落山庄的庄主竟然就是楚寒烟？ 而楚寒烟就是《弥勒济世图》的画师，画师不乐意将画与自己结缘，普天之下有谁能说一个不字？ 哈哈哈哈！ 好好好……好一个楚寒烟啊，没想到我白素心竟然在你的光芒之下一败涂地，可恨，可恨…… 楚寒烟是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楚寒烟是摄政王之子的母亲，楚寒烟还是当世画圣，是拯救天下苍生的云落善人，她怎么可能 不败？ 所以败了也没什么，预料之中罢了！ 白素心稳住心神，优雅浅笑道：“原来您就是楚小姐，既然这幅画是您所画，自然您说了算，是素心胡搅蛮缠了。素心在此处向 您道歉，还请楚小姐您大人大量，饶了素心这一次，也请皇上看在素心为国为民的份上，宽恕素心的鲁莽。” 白素心说着，盈盈一礼，不卑不亢。 白素心手上还握着齐文帝的一百万两银子，楚寒烟就算再愤怒也不能直接处置她，于情于理，都不合。 齐文帝不冷不淡应了一声，得了宽恕的白素心转身，不急不缓走向自己的位置——姜望的身边，背脊笔挺，神色从容，连楚寒 烟都不得不钦佩这女子的心性。 稳得一批啊！ 若是男子上了乱世，定能成为当世枭雄，若是女子入了后宫，必能成为一宫之主。 但楚寒烟又岂能容忍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骑到自己的头上？ 泥人都有三分脾性呢，更何况是楚寒烟？ 楚寒烟幽幽一笑道：“皇上宽宏大量，白氏女你该感恩，否则凭你今日在国宴之上的胡言乱语，皇上足以惩罚与你。还有，白小 姐的道歉恕皇上能接受但我不能接受。” 白素心心中冷笑，她就说世上不会有如同圣母一样宽宏大量的人。 她的名声是彻底没得救了，那是楚寒烟也别想好！ 白素心颤颤巍巍抬眸，眼中蕴含着泪水：“楚小姐是真的不准备原谅素心么……素心只是，只是想帮助老百姓而已。” “非也非也，”楚寒烟眼中满是**裸的鄙夷和不屑，带着高高在上和咄咄逼人，将燕京城恶霸之名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不原谅 你，是因为白氏女你太让我失望了呀。白氏女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楚寒烟，如果我不是逍遥散人，我一片好意为了保住你白 家的产业阻止你继续为了自己的面子挥霍，就是看不起你，看不起商户之女吗？ 白氏女，都说自轻者人恒轻之，自贱者人恒贱之，你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白氏女的身份，看不起自己商户女的身份，又如何能 让天下人看得起你，如何能让填天下人尊重于你？ 你再抱着这般心态，无论你是捐出了一百五十万两还是一千五百万两，你始终都是你自己看不起的存在，与他人无关。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风轻云淡的一番话，将白素心最后的一点依仗也打得粉碎，直直戳入了白素心灵魂中最隐秘的、晦涩的卑微中。 白素心从来都为自己的身份所苦恼！ 她也曾想过无数次，如果自己不是白氏女、不是商户女，而是达官贵族的女儿，那么以她的美貌和才华，要什么得不到呢？ 又何须再次和人不断周旋？ 这是白素心最最自卑的地方，而今却被楚寒烟剖开，大喇喇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杀人诛心！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楚寒烟，好狠的手段！！ 白素心神色晃了晃，感觉自己在这国宴上是一时一刻都呆不住了！ 只是离开之前，她还要最后一搏…… 白素心压低声音对身边的男子道：“大皇子，民女感觉有些头疼，便……先行告退了。关于那一百万两银子，劳烦大皇子您转告 皇上，请皇上命人凭此信物去白家取，我们白家必将倾尽一切力量为国为民效忠。” 白素心将一枚白色玉佩轻轻放在了姜望面前，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栗。 姜望察觉了白素心的脆弱和无助，他抬眸看向她，从这个角度看去……上了妆容的白素心真真和他的先生一模一样。 但先生她永远睿智强势，永远无坚不摧，哪怕伤心难过迷茫，也绝对不可能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来。 他将永远被先生关在心门之外，关在疏离的世界里，他不甘心啊，明明和凤无眠比起来，自己和先生的关系更好啊？ 所以哪怕明知道眼前的是一个冒牌货，哪怕明知道真正的先生正坐在他的对面，可他依旧忍不住点头，为了他心中那一点点隐 秘的、无法对外人所说的渴望。 “好。”. 第362章 我就是楚承曦啊 白素心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姜望的回答，她以为自己今日所做一切都将落空的时候，突然听到姜望说“好”？ 白素心喜出望外，用一双盈满眼泪的眸子凝视他，软软的、无依的开口：“谢谢您，殿下……” 姜望眉心紧蹙，仿佛从那片刻的欢愉和自满中回神，冷冷道：“你退下吧。” 若说那一个“好”字是姜望满溢的柔情，那么这句“你退下吧”便是姜望残忍的直白。 白素心恍然明白，姜望的温柔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其他人…… 楚寒烟…… 白素心心中愤恨极了，但聪明的她知道如何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那便是这张和楚寒烟相似的模样。 她忍着恶心，对姜望浅浅一笑，随即借故离开了宴会现场。 姜望被她的笑迷了眼…… 那真的，和先生好像好像…… …… 白素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并没人注意，因为人们都被楚寒烟的《弥勒济世图》引入了疯狂之中。 最终《弥勒济世图》的结缘规则由楚寒烟提出来，齐文帝压根一个字都没说，最后《弥勒济世图》被一位老学士收入府中，代 价是老学士必须承担起楚寒烟书院孩子的教育之责。 这老学士也到了耄耋之年可以荣养退休了，接下院长之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这才晓得，楚寒烟竟然静悄悄办起了书院，并且这书院还不收取任何的费用。 一直沉默的小公子听说老学士要来书院做院长，高兴极了，连忙站起，像模像样给老学士行礼。 “学生楚承曦见过院长，院长大人愿意来，王勋先生和其他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奶娃的嗓音脆生生的，一下子将众人打得无比懵逼。 等等！ 这和摄政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奶娃为什么会和小世子同名？ 难道说……他们两个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老学士也懵了：“这……你怎么和小世子同名啊？” 楚承曦笑眯眯道：“回禀院长大人，学生就是楚承曦啊，从前那个样子是娘亲给我易容的哦，怕爹爹认出来。” 众人：“？？” 等等！ 什么鬼！ 摄政王在家里的地位原来这么低的吗？ 众人不由自主脑补了一出凤无眠被楚寒烟耍得团团转，可最后也不得不将她捧在手心，呵护备至的模样。 简直是惨绝人寰啊！ 凤无眠倒是不介意自己的狼狈被揭穿，笑道：“对，当初楚小姐只是和本王早已看出了淮南王的反心，为了保护小世子特意为他 易容伪装，小世子楚承曦是本王和楚小姐的儿子。” 众人：“……” 那天人之姿的山海先生呢？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啊，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老学士乐脑壳要炸，只能将一切抛诸脑后，呵呵道：“好好好，日后还请小世子和王旭先生多多关照了。” “嘿嘿～”小公子笑得开心，并不晓得自己已经成为了香饽饽。 再有，楚寒烟的书院里有王勋大学者加持，而今又有大学士作为院长，那教学质量不言而喻，许多人已经开始暗暗思虑着将自 家孩子送入楚寒烟的书院中读书了。 随着《弥勒济世图》一锤定音，这让人心潮起伏又澎湃的国宴终于拉下帷幕。 不仅为天下百姓募捐到了不少银两，更是堵住了这燕京城上上下下悠悠众口。 看看楚寒烟和摄政王的相处，瞧瞧摄政王对楚寒烟如珠如宝的模样，瞅瞅那和摄政王生得一模一样的糯米团子，谁还敢说楚寒 烟不受宠？ 这不仅仅是摄政王和相爷要将楚寒烟宠上天，就连皇上也横插一脚。 不过想来也是，楚寒烟这等才华、这等善心、这等心智，谁敢说一个不字？ 但万善宴之后，又一个话题悄然在燕京城中流传，那便是参加万善宴的楚寒烟分明怀了身孕，而且看样子就要临盆了…… 只是楚大小姐她还没成亲啊！ 到底这肚子里的娃的爹是谁呢？ 摄政王吗？ 不好说，如果楚大小姐都给摄政王怀二胎了摄政王还无法转正，那他这大齐第一美男子是否太浪得虚名了？ 山海先生吗？ 山海先生简直是圣人中的圣人，博爱中的博爱，哪怕楚寒烟让他绿得脑壳都发光发亮，先生依旧从容处之。 搞不懂啊…… 只是人们讨论来讨论去，楚寒烟都不准备解答他们的疑惑。 随着楚寒烟月份渐满，大齐皇宫又一次被乌云笼罩，因为齐文帝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楚寒烟守了齐文帝几日，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齐文帝醒来后微微一愣道：“楚寒烟你的脸色怎么了？没休息好？” 楚寒烟蹙眉道：“皇上，您关心我作甚，您忘记了您是何时晕厥的吗？” 齐文帝轻轻一笑：“朕怎么了？朕身子骨好着呢，只是多睡了些时日，倒是你，快临盆了，速速回王府去吧。” 楚寒烟眉心紧拧，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皇上，您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姜望他虽然美中不足，但若有诸位大人帮忙，立业不成 想守成还是可以的。” 齐文帝沉默许久，道：“朕晓得了。” “嗯。”楚寒烟吩咐凯公公仔细照顾齐文帝，刚离开大殿，突见姜望匆匆从远处而来。 他还未靠近，楚寒烟便闻到了他身上传来一股神秘的香气，不由得掩住了鼻息：“殿下。” 姜望怔怔望着楚寒烟，低声道：“先生您来了？” 楚寒烟嗓音冷漠：“殿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关心陛下么？” 姜望尴尬道：“先生，父皇的状况如何？”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若能放宽心态，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的，但若继续劳累，哪怕是我也回天乏术。” 姜望脸色惨白，错过楚寒烟就想向走，后者突然喊住他道：“殿下，你若真想替皇上分担一二，便少流连花丛美景，而今是大齐 至关重要的事情，殿下请暂时忍耐一二。” 姜望仿佛被抓包的孩子般，紧张解释：“先生，我没有！是父皇让我负责从白家收款，这才染上了一些味道，我并未流连美色。 ”. 第363章 赝品 楚寒烟笑了，那白素心对姜望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哪怕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但姜望却一而再再而三容忍她，这背后怕是 有什么连她这个先生都不知道的原因。 而且白素心从百善宴之后就再也不出现在人前了，以她这般野心勃勃之人，这合理吗？ 只姜望不愿意坦白，楚寒烟也没有立场去逼迫他，她盈盈一礼，转身告辞，步伐从容又敏捷，从来不会因为身后之人有片刻的 停留。 姜望怔怔望着楚寒烟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转身进了齐文帝的寝宫，一直呆到入夜才离开。 …… 白府。 阵阵痛苦低吟从白素心的院子里传出，直到今日的“功课”结束，阿木的声音幽幽响起：“小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您也看 到了大皇子对楚寒烟的爱慕和迷恋，若您能拥有一张和那人一样的脸，大皇子的宠爱不救唾手可得了？您且多忍耐些时日。” “本小姐无碍……”白素心淡淡道，颤抖着端起水银镜端详镜中的自己，这块水银镜是她从锦绣阁高价所购，镜中人纤毫毕现， 是不同于白素心曾经小家碧玉的美，她端庄大方，绝丽倾城，令人一见倾心。 但白素心却无法爱上这张脸，因为这张脸越来越不像她自己，因为这张脸，也来越像那个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女人——楚 寒烟。 若说万善宴上的白素心是靠着装扮有三分像楚寒烟，那么此时此刻的她哪怕卸了妆也有五分像楚寒烟。 白素心掌心微微颤抖，不只是激动还是愤怒，她低低道：“正是愈发像了，阿木，好手艺。” “小姐谬赞了，阿木的命就是小姐救回来的，阿木愿意为了小姐生，为了小姐死，区区正骨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骨术，乃用外力改变容貌的一种法子，虽然有效且不反弹，但是过程极为痛苦。 然而白素心却忍了下来，委实有两分性子。 “嗯。”白素心疲惫应了一声，正待开口，莲儿兴致匆匆而来，“小姐！他来了！大殿下来了！” 白素心眼神微微闪烁，让人替自己沐浴更衣，缓缓走入花厅，但见一袭蟒袍的男子正背手站在窗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他不耐道：“白小姐，你若再不将剩下的银子拿出来，就休怪本殿手下不留情了。” “殿下……”白素心放缓嗓音，咋一听起来有三分像楚寒烟，姜望听罢身躯一僵猛得回头，入目是一张让姜望魂牵梦绕的容颜。 美目盈盈，肤白如雪，美不胜收。 但不是他的先生。 姜望勃然大怒：“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易容了？” 他说着，突然向前一步，用指尖在她头后、耳下等等部位摩挲，很快那惊人的细腻的手感告诉他，眼前的人没有易容。 白素心轻轻道：“殿下，民女的脸就是这般模样啊。” “荒谬！”姜望怒喝，“你长什么模样，本殿还能不知道么？” 也就经过铅华装点后有这么两分像她，但那两分相似，都足够让姜望陷入迷恋里。 这就是为何一件简单的任务，姜望却来来回回跑了数趟的原因。 “殿下……”白素心轻轻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道，“您自己感受一下，民女真的没有骗你……” “你……” “殿下……”白素心轻轻靠在姜望的怀中，低低道，“民女知道您对楚小姐的爱慕，民女不求在您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但殿下若 想宣泄什么，民女是愿意的……因为当初在百善宴上，只有殿下您对民女拂照一二，民女不胜感激……” 这轻轻的呢喃仿若**的低语，姜望甚至听到了自己体内血液沸腾的声响。 但他不允许有人这样侮辱他的先生！ 顶着和先生相似的脸，做着这样龌龊下流的事情！ 姜望一把捏着白素心的喉咙，似乎想将她活活掐死！ 白素心心下大惊，手脚并用去抵达姜望，窒息般痛苦！ 就在白素心以为她会丧命于姜望之手时，他突然放开了她，任由她瘫软在地，居高临下冷冷道：“本殿给你三条路，第一，死； 第二，毁了你的脸；第三，出现在人前永远带着面纱，若让其他人看清你的容颜，本殿就屠了你整个白家。” 先生是山巅的雪，是皎洁的月，无人能亵渎。 至于自己为何不杀了白素心，是因为姜望行礼那难以启齿的**，姜望无法否认它。 在他和心中的**决出胜负之前，白素心必须活着。 姜望冷哼一声直接命人带来了白家家主，用强硬的手段取了一百万两白银离开，白家家主心疼地看着白素心的喉咙，战战兢兢 道：“女儿啊，你这到底是……” 白素心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但她明白自己这一仗打赢了。 姜望舍不得一个和楚寒烟极为相似的宝物，哪怕这宝物是个赝品。 “呵呵……”白素心慢慢从地上站起，眼中光芒湛湛，“爹您放心，假以时日女儿的容貌就会和楚寒烟一模一样，很快便是我们的 机遇了……” 白父无奈点点头，心中暗暗想着自己来京城到底是对还是错？ 将女儿培养成这样，他将来会不会后悔？ 然而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无论未来的结局如何，他们白家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别无他路了！ ……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齐文帝听罢楚寒烟的话，将政务一点点移交给了姜望。 后者也十分勤奋，将朝野上下的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只有一人姜望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不得不请齐文帝发落。 十七皇子虽乃罪妃之子，但罪妃已经伏法，十七皇子又心智未开痴痴傻傻的模样，本就无辜，若放在宫中，长此以往，只怕宫 人们多有怠慢，若交给其他大臣抚养，又恐他再受苦难。 最终齐文帝大手一挥，决定将小十七丢给楚寒烟！ 也不管楚寒烟乐意不乐意，直接将下了圣旨，楚寒烟看着瘦瘦弱弱的小十七怔怔站在自己面前，可怜巴巴的模样，很不得撸起 袖子找齐文帝打一架！ 狗皇帝，净给她找麻烦！. 第364章 谎言是否该继续? 姜非是被姜望亲自送到摄政王府的，姜望本想借由此次机会去见一见楚寒烟，但却被凤无眠稳稳拦下。 “不劳烦大皇子了，十七皇子就交给本王吧。” 这俊美无俦的男子今日身着一袭简单的黑衣，身上还缭绕着一股莫名的香味。 姜望：“？？”难道他这是饿了吗？这香味怎么有点像烤鸡？ 但凤无眠和烤鸡……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若是从前，对于姜非这样的小娃娃凤无眠是绝对不屑去理会的，而现在家里有个小宝贝，小宝贝带了一群叽叽喳喳吵闹不已的 小娃娃们，闹着闹着，凤无眠就习惯了，再加一个姜非也没什么。 “跟我来。” 冷冷下令后，凤无眠转身便走，姜非歪了歪脑袋，紧紧追随而上。 凤无眠径直去了膳房，将今日准备的膳食入盒端去楚寒烟的院子，小家伙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怀里突然被他塞了一个漆木盒 子。 “拿着，你年纪不小了，要学会承担自立。” 姜非非常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紧紧捧着盒子，“哼哧哼哧”跟在凤无眠的身后，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因为他对自己的人生并无期待，无论在哪，都不会有人留意到他吧？ 然后，姜非就看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人…… 在姜非的记忆之中，这个人很厉害，虽然她当时不是这个模样，但他就是确定那是她，她温柔地问自己怕不怕，说她想帮助他 。 他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是这个人好像读懂了他的心一样。 当他从混沌和寒冷中醒来后，如她所说的一般，一切的混沌和苦难都过去了。 再也不会有皇兄来打他，也不会有母妃来骂他，宫人们也不会虐待他。 但同样的……嫂嫂也不见了，也不会再有人来关心他。 他等啊等，等啊的等…… 上天终于让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见瘦瘦弱弱的姜非用证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楚寒烟有些微愣，连齐文帝都顾不上骂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小孩儿该是自闭症，而自己和他不过只见了几面，他为何如此期待地看着自己？ 楚寒烟顿了顿，道：“你好啊，小姜非。” 姜非捧着食盒踉跄走到楚寒烟面前，将它递给她，眼里有着浅浅的讨好，好似在说“你吃”。 “你这家伙。”凤无眠从他身后将食盒拿走，一一放在桌面，“小小年纪借花献佛倒是熟练，烟儿，今日准备了烤鸡，我亲自烤的 ，你一定会喜欢。” 姜非见自己送给就楚寒烟的东西没有了，顿时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楚寒烟嘴角一抽，瞪了凤无眠一眼：“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凤无眠一本正经：“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可助长他投机取巧之念头。” 楚寒烟：“……”说得好对，她竟无言以对。“咳咳……”楚寒烟轻咳一声，缓缓起身拍拍姜非的脑袋：“一起吃饭好嘛？小姜非。” 姜非什么都懂，只是从前很少对接收到的信息进行反馈。 而此时，看着楚寒烟耐心的双眸，姜非第一次想要应答。 可是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着急，姜非的眼睛就憋红了。 楚寒烟温柔一笑，揉揉他的脑袋道：“不着急，慢慢来，我们走吧。” 她向他摊开手，后者怯生生拖着她的手，好似一条小尾巴般缀在她的身后，慢悠悠来到了桌子钱，眼里满是孺慕。 然而两人刚落座，一袭蓝色锦衣的小公子飞奔而来。 “娘亲！爹爹！先生说姜非来了，对吗？” 姜非怔怔望着小面团子披着光和灿烂冲到自己面前，一双眼睛仿佛天上的星星，好看得很。 他认得这个小弟弟。 小公子一把抓着姜非的手，笑眯眯道：“我们又见面啦！” 姜非脸颊红红的，努力想要说话，可从喉咙传出的只是沙哑的声音，小公子并不在意，而是给了他一个暖暖的熊抱：“欢迎回来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哦！” 姜非点点头，一颗心暖融融的。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后过得最最开心的一天。 “吃饭。”凤无眠将小公子抱上凳子，又用温热的毛巾细心给他净手，擦完之后凤无眠看了看姜非，索性也替他擦了擦手。 楚寒烟在对面看着耐心又温柔的俊美男人以及可爱的小娃娃们，嘴角浅浅上扬。 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是极为温暖的，甚至和楚寒烟所设想的家一模一样。 有些时候她想就这样把自己当场凤九，继续沉浸在这样的温暖里。 但她到底不是凤九，不是凤无眠心爱的女子，她在说着谎，霸占着他给凤九的一切。 愧疚也好，爱意也罢…… 她只是一个小偷，一个无耻之徒，一个自私自利的卑鄙之人，因为她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不会将真相告诉他。 这个可怜的男子并不知道，他所爱的人早已魂飞魄散……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真心付出。 思及此处，楚寒烟的肚子突然狠狠动了一下，叫她手里的调羹也有些抓不稳。 “烟儿，你怎么了？”凤无眠吓了一跳，飞速上来握着楚寒烟的手，后者回神后轻笑道，“没什么，是肚子里的小调皮。” 凤无眠低头，发现楚寒烟的肚子正高高拢起一小块，他眉眼尽是无奈和宠溺，轻轻抚摸她的肚皮道：“小家伙，时间还没到，你 再耐心呆两天好吗？别折腾你娘亲，她太辛苦了。” 接近临盆，楚寒烟的腿僵硬得不像样子，他每日都要帮她按摩才能缓解不适，凤无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偏偏这件事情他根 本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言罢，凤无眠还低头轻轻在她肚子上吻了吻，笑道：“等你出来了，爹爹和哥哥带你玩。” 小公子也飞快举手道：“对！你有一群哥哥们呢！” 小姜非也怔怔看着楚寒烟的肚子，仿佛什么稀世珍宝般，小脑袋跟着一点一点。 对，出生了他也带着你一起玩哦。 楚寒烟笑意盈盈，垂眸对上凤无眠温柔缱绻的眸光，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自己的自私真的好嘛？ 这一切对这个男人而言，真的不是残忍吗？ 她这个谎言，到底应不应该继续……. 第365章 师父回来啦 孟冬十月，北风萧萧。 霜雪济济而落，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燕京城，将世界都淹没在纯白之下，就连巍峨的城墙也只留下了浅浅的轮廓。 瑞雪之下，所有的苦楚、磨难和灾祸都已过去，待明年春暖花开之际，希望犹在。 摄政王府的主院内点着几盆银丝碳火，女子纤细精致的脚正踩在男人的膝盖上，后者垂着眼睛小心翼翼替她修剪脚指甲，那小 脚在他掌心不盈一握，他护若珍宝。 仆人们屏住呼吸不敢打扰院中的两位主子，但目光时不时落在这神仙画卷般的二人身上，心中对何为幸福又有了新的理解。 不在轰轰烈烈，不在风风雨雨，就在这平平无奇的日间。 那浅浅淡淡充斥人心的温馨，温柔地几乎令人落泪。 这就是幸福吧？ 三餐四季，轮回更迭，有你也有我。 完成“工作”后，凤无眠如释重负，给楚寒烟穿好鞋袜，一边净手一边道：“好了，你试试可还疼？” 望着男人和煦的眉眼，楚寒烟叹了口气，道：“不疼了，谢谢。” “别对我说谢谢，这是应该的。” 楚寒烟肚子太大，很多生活细节都已无法自理，但凤无眠从来不假借他人之手，连修剪脚指甲也是亲力亲为。 凤无眠的身份何其高贵，在她面前却是将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楚寒烟每日都在真相中摇摆煎熬，她不晓得面对如此体贴的男人，自己还能坚持到何时。 “唰……” 门帘被掀起，满脸兴奋的小家伙冲了进来，激动道：“回来了！回来了！娘亲！师公回来了！” 小姜非也亦步亦趋跟在小公子身后，虽然他不知道小公子为何这么高兴，但看他高兴，他也高兴。 “师父回来了？” 楚寒烟心下大喜，抬头见但见一满脸风霜的老者骂骂咧咧走了进来：“累死老子了，那几个家伙和疯了一样，死死追着老子不放 ！若不是老子还有要事，定要斗个三百回合！乖徒儿！快叫师父我看看！” 魁仙老翁飞快走到楚寒烟身边，净手后连暖一暖都顾不上，立即给楚寒烟探脉，随即喜上眉梢。 “好好好，你和小家伙都很康健！好啊！” “师父。”楚寒烟眼眶湿润，“欢迎回来。” 这段时间楚寒烟虽然不曾宣之于口，但每日都因为担心魁仙老翁而暗暗叹息。 若非遇到了险情，他是断然不会迟迟不归的。 魁仙老翁笑着拍拍楚寒烟的脑袋，眸光睥了凤无眠一眼，后者拱手道：“老翁，您辛苦了。” 魁仙老翁瞪眼：“为了我自己的徒子徒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凤无眠笑而不言，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魁仙老翁啧啧称奇，暗忖他离开这大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凤无眠的气质愈发沉稳，波澜不惊了。 若凤字护卫听到魁仙老翁的话，一定会疯狂诉苦，王爷人都快被楚寒烟折磨死了，性子能不沉稳么？ “嗯，有劳王爷你退避一下，老朽我有话和徒儿说。” 楚寒烟轻轻扯了扯魁仙老翁的衣摆，道：“师父，不必了，他已经知道了曦儿的状况。” 魁仙老翁瞪眼：“这就知道了？” “嗯。” “那成吧。” 魁仙老翁看向李沧澜，后者立刻解下身上包袱，将药材一一陈列出来：“楚小姐请看。” 为小公子引冰王蛊的药材都已准备妥当，这些无一不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才地宝，甚至连天山紫莲都有一朵在其中。 “这紫莲……” “哦，一小子送我的。” 魁仙老翁没说是谁，但楚寒烟心如明镜，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师父，引冰王蛊无需紫莲。” 魁仙老翁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她，若不是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他老人家说不定已经动手了，“人家都送上门了为啥不要？你 傻呀你？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那人赔罪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楚寒烟：“……” “对了，你小子怎么还叫楚小姐，叫师姐。” 李沧澜一怔，脸上因为紧张隐隐泛起绯色，从善如流道：“师姐……” “师姐？”楚寒烟满是诧异，“师父，您决定收沧澜为徒了？” 魁仙老翁摸摸胡子，笑眯眯道：“你师弟的天赋虽然不及你，但胜在勤能补拙，为师看他心智坚定，品性不错，便破例收他为徒 。日后你不在师父身边啊，师父也不至于这么寂寞。” 楚寒烟心中一涩，道：“师父，徒儿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得了吧。”魁仙老翁翻了个白眼道，“我还不知道你？” “哇，沧澜哥哥！你现在是我的小师叔啦！”楚承曦一把抱住李沧澜的腿，眼中笑意璀璨。 李沧澜心中尽是温柔，他知道魁仙老翁为何说他信心坚定，因为此次不少药物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取来的。 若是为了一般的病患，李沧澜当然没有这种魄力。 但为了这个至纯至善的小人儿，他什么都可以。 李沧澜俯身将楚承曦抱起，轻声道：“你好啊，曦儿。” “师叔好！” 清脆的笑声传出，让人一听便心生喜悦，这不，远远而来的男人大声道：“有什么让曦儿这么高兴的呀？” 来人正是齐文帝和楚墨池，两人结束公务后又想起自己好久没见楚寒烟和楚承曦了，便相约一起来摄政王府蹭吃蹭喝。 要知道这段时间里凤无眠的厨艺是突飞猛进，让人欲罢不能啊。 两人本来已经做好了承受凤无眠白眼的准备，然而刚走进院子定眼一看，嘿，魁仙老翁回来了。 齐文帝大喜，乐呵呵道：“你可算回来了，今儿个我们要好好喝上一杯。” 魁仙老翁大笑道：“皇上和相爷看来还没吃够苦头啊。” 齐文帝瞪眼：“吃什么吃，上次还没分出胜负呢！” 楚墨池：“……”吹牛吧您就。 “喝酒喝，老朽我还特意带了美酒回来。” “好！” 齐文帝龙颜大悦，连带着眉梢萦绕的苦困也暂时消失。 三人立即摆下龙门阵，谈笑间身份地位根本不重要，窗外有簌簌飞雪，室内有融融暖意，凤无眠作为苦力带着两个小家伙忙里 忙外，楚寒烟静静看着男人的笑靥，心情愈发苦涩，只希望这样的宁静能久一点，更久一点…… 就算是，她自欺欺人的一点补偿吧……. 第366章 晋帝的故技重施 铜炉中的食材咕噜噜翻滚，蒸腾的热情氤氲了人们的眉眼，笑意隐瞒整个空间。 只是这样的温馨并未持续太久，随着一声急报被打破。 “皇上，探子回报，晋国正在大肆向恒山国订购攻城武器，包裹临冲、石炮、槽车、云梯等等。” 齐文帝、凤无眠和楚墨池同时沉下了脸色。 恒山国作为一个占据交通要道的小国依然能在虎狼环视之下存活，靠得就是一手神秘的机巧之术。 它所生产的战争武器乃各国都需要重器，也是恒山国的立国之本。 因为每年恒山国生产的数量有限，故而各国之间也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今晋国如此作为，怕不是有狼虎之心。 “皇上……”楚墨池焦虑道，“可要派人前去了解一二？” 齐文帝放下手中酒盏，脸上的笑也悄然凝固，他点点头：“去查一查晋国此举到底为何。”晋帝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异常举动， 齐文帝也不能坐以待毙，“若晋国当真向恒山国大规模订购武器，我们也不能落于人后。” 凤无眠眉心紧蹙：“可是最近国库空虚，只怕无力负担军事装备的扩张，而且恒山国的攻城武器并不便宜。” “朕知道。”齐文帝叹气道，“但晋国一旦加购武器，赵国、岳国、大夏等等绝对不会视若无睹，他们也会加大军事输出，我们若 不行动起来便会露怯。国和国之间的争斗，胆魄和锋芒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不能输。去吧，密切监视各国之间的动向。” “是！” 探子得令离开，齐文帝顿了顿，又道：“朕吃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宫了。” 楚寒烟沉默许久后道：“皇上，注意龙体。” “安心吧你。”齐文帝揉揉睡意昏沉的小公子，笑道，“朕还没看着曦儿长大呢，一定会小心照顾自个儿的身体的。” 凯公公上前给齐文帝披上大氅，离开前齐文帝脚步微顿，转而看向怯怯懦懦躲在楚寒烟身后的姜非，这才记起对于这个儿子自 己的关心实在太少。 来到摄政王府不过几日，姜非的脸颊便红润了起来。 如此一想，自己这个爹还真是不合格啊。 “小十七就劳烦摄政王和楚小姐多费心了。” 丢下这句话，齐文帝踏着风雪离去…… 是夜，凤无眠正在伺候楚寒烟梳洗，而楚寒烟却在思考晋帝的异动。 许久后楚寒烟道：“我觉得有些不妥。” 凤无眠解开她的发髻，轻声道：“有何不妥？” “你认为晋帝的目的是什么？”楚寒烟抬眸看向凤无眠，“仅仅只是为了增强晋国的军事装备吗？” 凤无眠修长的手指轻轻没入她的乌发中，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她的头皮，细心地舒缓她的疲惫。 楚寒烟怀孕七个月之后突然开始头疼，头发也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凤无眠看着心疼，特意从尉迟泽那处学了这一手按摩的技巧 。 楚寒烟感觉头晕脑胀的感觉慢慢退去，宛若一只慵懒的猫般打起了哈欠，却依旧要强撑着精神和凤无眠讨论，眼角都挂着浅浅 泪痕，有点可爱，也有点令人怜惜。 凤无眠眼中盈笑，轻声道：“不一定，晋帝此人心思阴沉且手段毒辣，若真要准备发动战争，当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购买攻城 重器。” “没错！”楚寒烟点头，“所以这才更奇怪了啊。”既然不是为了发动战争，那是为了什么呢？ 望着楚寒烟苦恼的小模样，凤无眠道：“我倒是觉得，晋帝此次订购攻城重器的举措像是作秀。” 楚寒烟眨眨眼：“作秀？” 凤无眠：“嗯，秀给我们其他几国看，晋国一旦打破而今局势的平衡，其他各国只有跟随，这或许才是他的目的。” 楚寒烟眯眼道：“给恒山国送生意？晋帝有这么好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想起什么，楚寒烟猛得回头握住凤无眠的手，“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有着浓浓的默契，不约而同开口。 “南云丽缟。” 楚寒烟灿烂一笑道：“可以嘛王爷。” “楚小姐您教得好。” 经过南云丽缟之事后，凤无眠思考的方式更为全面了。 晋国看似要囤积战争武器，实则是要向恒山国故技重施。 若恒山国君接下了晋国的订单，那么其他大国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也会向恒山大肆购买战争武器。 订单如雪片而至，无数金山银山堆在眼前，若恒山国君没有警惕之心，定然会举全国之力投入生产战争武器，开春之后，粮食 也会无人耕种。 然而那些攻城车、登云梯等等尤其是织布这种简单的东西？ 动辄耗费数月，长则耗费半年！ 若晋国和其他国家依照约定支付真金白银也罢，若是他们临时违约，拖了一两年之后，只怕恒山国将会陷入饥荒和灾难之中。 晋帝见自己的经济战在大齐吃了瘪，转而就将目光投向了恒山国。 恒山国面积更小，经济结构也更为简单，若恒山国君当真将生死交于他人之手，只怕离覆灭不远矣。 不费一兵一卒，用极其歹毒卑劣的手断晋国就能坐收渔人之利。 “你准备怎么办？”凤无眠轻声道。 楚寒烟耸耸肩：“将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吧，请皇上派出使者提醒恒山国君，毕竟大齐刚刚经过天灾**，并非发动战争的好时机 。若恒山国君愿意听自然最好，若不愿，我们也要提早做好准备。虽然残忍，但战争的确是最快充沛国力的方式。既然恒山国 已然是一块肥肉，我们也不能放任肥肉被晋帝这秃鹰一个叼走吧？分一杯羹，情理之中。” 凤无眠眸光灼灼，满是欣赏。 楚寒烟的一言一语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她的心虽然比他更仁慈也更宽厚，却又不是盲目的、高高在上的圣人姿态。 她有血有肉心怀慈悲，同样也有手腕有城府，这才是他深爱的女子，是他想要永远珍藏的宝物！ 令他深深着迷，无法自拔！. 第367章 发作啦! “好，你早点歇息，我去和皇上商量一二。” “辛苦了。” “无碍。” 凤无眠将心心念念的小女人塞入暖烘烘的被褥里，又去看了看睡得酣甜的小公子，再命令岱鸢等人注意防备，这才连夜进了皇 宫。 …… 楚寒烟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这种疼痛她不会陌生，她先是看了看身边的软塌，发现凤无眠不在才想起他连夜进了皇宫。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叫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如此依赖于他。 楚寒烟自嘲一笑，喊了岱鸢进来。 天色已亮，守了通宵的岱鸢正准备去休息，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可一看到自家主子微微发白的脸色，什么瞌睡都吓跑了，她 惊慌道：“主子，您感觉如何了？” 楚寒烟摇摇头，道：“王爷回来了吗？” “还没有，应该是一起去早朝了。” “那就别打扰他，你去请师父他老人家和曦儿过来，让他老人家做好准备，还有，命下人们多烧点热水，越多越好，还有，喊产 婆待命。” 产婆？ 岱鸢连嗓音都结巴起来：“主……主子……您可是要生了？” 楚寒烟点头，语气十分平静：“终于要来了。” 她的儿子，她的宝贝，来到世间六年的时间，终于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了。 楚寒烟还算镇定，可岱鸢就镇定不起来了，出门时还被绊了一下，吓了迎面而来的凤一一跳。 他连忙抬手扶住岱鸢，道：“岱鸢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岱鸢浑身紧绷，推开凤一的手：“主子要发作了，我先去忙。” 凤一双眸圆瞪，惊呼：“什么！楚小姐发作了！”完了完了！竟然选王爷不在府中的时候！“你你你……你别怕，我这就通知人准 备起来。” 凤一一边说话一边将怀中的令哨拿了出来，吹了好几下都没反应，顿时俊脸都憋红了。 岱鸢：“……”到底是谁着急？“凤统领，您拿反了。” 凤一连尴尬的时间都没有，忙将哨子掉了个头，清脆的声音顿时冲破云霄，将整个王府从沉睡中唤醒。 关于未来王妃的生产，他们早已经模拟了无数次，绝对不会有意外。 等工作一一安排下去后，凤一拍拍岱鸢的肩膀道：“别担心，我这就去请王爷回来！” 望着凤一左脚蹩右脚差点摔倒的背影，岱鸢：“……” …… 早朝。 百官目瞪口呆地看着本应处于“休假”中的凤无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到底是什么让摄政王不辞劳苦赶来上早朝了？ 难道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果不其然，凤无眠侧出一步，高声道：“回禀皇上，臣，有本奏……” 凤无眠洋洋洒洒连参了十本不止，不少因为凤无眠不在朝中而略有松懈的官吏们都被凤无眠订了满头包，恨不得给凤无眠跪下 ，就连大皇子姜望也难逃魔爪。 “大皇子，您尚未纳妃，如此无名无分宠幸一个商女怕是不妥，要么将其纳入府中，要么与其断绝关系。但臣有一言，暖床侍妾 可以有，但为了皇室血脉及正统，庶长子不可有。” 姜望没想到自己将事情做得如此隐秘凤无眠还是查到了，有些愧疚又有些愤怒。 而今皇上虽然还在位，但将来一旦皇上禅位……那他便是君凤无眠便是臣。 君臣君臣，永远是君在上臣在下！ 凤无眠若还不明悟，他又该处理这段关系？ 然而现在，他不得不被迫向凤无眠低头，沉声道：“摄政王所言极是，是本殿的疏忽。” “还有……”凤无眠眸光冰冷注视着姜望，“真为真，假为假，真假之间并不会因为自欺欺人而改变。” 姜望仿佛秘密被戳穿了般，有这么瞬间的难堪。 但这些时日来的锻炼让他愈发有了君王的气度，转瞬就将这种难堪压下，道：“嗯，摄政王一片好意本殿明白，还请王爷无需担 心。” 凤无眠冷冷勾唇，拱手道：“臣已无他事，请皇上恩准臣先行告退。” 齐文帝正待开口，突然战影疾步匆匆而来。 齐文帝一愣：“何事？” 战影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皇上，摄政王府突然响起了紧急哨令，怕是有大事发生。” 而今在摄政王府之中能称之为大事的就只有楚寒烟了！ 楚寒烟要生了！！ 这个念头不约而同在各位大臣们心中升起，但见凤无眠连告罪都不曾，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楚墨池也坐不住了，拱手道：“臣告辞！” 齐文帝心道，不仅你们两个想走，朕也想走啊！ “各位爱卿可还有事起奏？” 听着齐文帝凶巴巴的声音，大臣们暗忖自己哪里还敢有事？ “没事没事！” “皇上我们没事！” “好，明日早朝暂时取消！” 望着齐文帝匆匆离开的背影，众人无不在心中感叹，无论楚寒烟这一胎的父亲是谁，这孩子一出手都必将享有至高无上的荣耀 ，无与伦比的身份和地位！ 恐怕比一国公主还要尊贵啊！ 齐文帝、摄政王、楚丞相、山海先生还有楚小姐！ 任何一个人都足以震撼天下，更别说这孩子还将是他们所有人的宝物！ 说句难听的，皇上会因为楚寒烟废了公主，但绝对不会废了这个孩子！ …… 摄政王府。 凤无眠身披风雪而回，他脑海中已经做下了无数种设想，可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的。 楚寒烟正稳稳端坐在原地，身上还氤氲着雾气，显然是刚刚沐浴完，但此时的她虽然神情镇定，只是脸色却十分惨白，一看到 他便笑道：“王爷回来的刚刚好，我想吃鸡汤银丝面，劳烦王爷了。” 凤无眠望着她，心蓦然便柔软了下来：“好，我给你煮。” 这是她安慰他的方式，有着她独有的温柔。 等齐文帝和楚墨池急急忙忙赶到，看到两人正在桌子上吃面，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烟儿，你不是发作了吗？”怎么还在这吃东西呢？见鬼了不是吗？. 第368章 克己的才是爱 楚寒烟一边索面一边默默翻了个白眼：“怎么，发作了的孕妇就不能吃饭了吗？” 谁也不知道生产会是怎样一个漫长的过程，多吃点补充补充能量也是好的。 可能是楚寒烟的表情太凌厉霸气，楚墨池和齐文帝不由得点了点头，还道：“那这些够了吗？要不要在来点别的？” 凤无眠鬓角都被冷汗浸透了：“够吗？还想吃些什么？” 就在此时，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让开，都让开！挡在这里成何体统！” 说话的是魁仙老翁，他手里端着一碗参汤，虽然极力保持镇定的模样，语气也十分有把握，但方才烧参汤的时候太着急，愣是把自己的眉毛烧秃了一块。 “快快快，你吃完面之后把这个也喝了！然后好好转化，我们争取一鼓作气把孩子生出来！” “娘亲，喝！” 小公子亦步亦趋跟在魁仙老翁身后，脸上黑漆漆的，显然方才努力给魁仙老翁生火来着。 看着这样可爱的二人，楚寒烟笑着咬了一口荷包蛋，端起药碗将参汤喝得干干净净。 魁仙老翁随即替楚寒烟把了脉，见一切都好便道：“别怕，你现在脉象很不错，师父就在门外。” 吃饱喝足的楚寒烟抹了把嘴，带着女侠的豪迈：“谢谢师父，我吃饱了。爹，凤无眠，皇上，曦儿，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都在这里杵着，尤其是皇上，恒山国一事还请皇上多多费心。” 这是一场战斗，但除了楚寒烟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大大小小的男子们无不心中一凛，为了宽楚寒烟的心，纷纷道：“好，放心。” “嗯。” “放心吧，我们不会耽误正事的。” 其实若非局势不许可，都想给楚寒烟鸣战鼓，起狼烟了！ 随着楚寒烟慢慢走入产房又“嘭”得一声关上房门，还算镇定的男子们立即露出了原型，尤其是小公子，当场就红了眼睛。 最初小公子还天天期盼妹妹的出生，直到一天听到善水村的村民议论，说村子里的那谁谁谁的婆娘就是生产的时候没了的，可把小公子吓得够呛。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心，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然而关键的时刻来临，什么心理建设都没用，他就想哭。 楚墨池心疼，一把将他抱入怀中道：“没事，别怕。” 小公子抹了把眼泪，瓮声瓮气道：“嗯，我不怕的，我在这里等娘亲和妹妹。” “好，外公陪着你。” “皇爷爷也陪着你。” 齐文帝喊来凯公公，命他将政务暂时压下便一起等待起来。 人群之中最为沉默的是凤无眠，他静静站在产房门前，仿佛一块石雕般静谧无声，别说坐下喝茶，连姿势都不曾变一下。 只因为产房内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慌。 和普通的女子生产不一样，楚寒烟不喊不叫，房内除了产婆偶尔禀告的声音之外以及物品的挪动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眼瞧着日头已经到了午时，凤无眠攥紧拳头，低声道：“师父，可否让我要进去看一看？” 魁仙老翁凶巴巴道：“你进去干什么？添乱吗？没听到产婆方才说的话么？一切正常，等着就是。” 凤无眠不曾移开目光，连嗓音都带着轻颤：“可这是我和她共同的孩子，我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 魁仙老翁摇摇头：“她若不曾喊你，就是不需要的意思。” 自己这个徒弟魁仙老翁是太了解了，无论是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性子都是一样的倔强和暴躁。 若这个和凤无眠的孩子纯粹只是作为他们的孩子而存在，恐怕现在楚寒烟已将凤无眠骂得狗血喷头了。 但她不吭一声，就表示在她心里是愧疚的，愧疚利用这个孩子给楚承曦解毒，愧疚利用了凤无眠。 所以她尽量不去给凤无眠带来烦扰，承受着分娩之痛却一声不哼。 她啊她，总说自己不是个好人。 但在魁仙老翁的眼里，自己的徒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柔软的人了。 魁仙老翁的话如同尖刀，轻易剖开了凤无眠的刚刚结痂的伤口，他一直想要忽略的、掩藏的真相再次触不及防在他面前揭露。 那就是……楚寒烟并不爱她，这个孩子她是不得已才选择要的。 这个孩子是救楚承曦的关键，若非如此，她不会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虽然很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所以楚寒烟虽然不说，但他知道，楚寒烟对他，对这个孩子，都是饱含歉意的。 沉默再三，凤无眠忍着剧痛紧闭双眼，还是选择了尊重她。 在知道楚寒烟的身份之后，凤无眠就告诉自己过去的许多作为必须改。 第一步就是学会隐忍，学会尊重…… 哪怕这种尊重和距离会让自己遍体鳞伤，但他要忍耐和克制。 因为他爱她，所以不想给她带来更多的烦恼。 仅此而已…… 克己的，才是爱啊。 随着日头缓缓攀升，冬日的烈阳照在身上待出刻骨的尖锐感，仿佛某种毒药，一点点麻痹凤无眠的心…… 终于，房内传来了产婆欣喜若狂的声音。 “要开了！小姐！您再忍一忍！” 凤无眠竖耳倾听，可依旧没听到楚寒烟的应答。 她的倔强比顽石更甚！ 很快房内隐隐传来了血腥之气，最初并不浓烈，可随着产婆们的喊叫声，血腥之气仿佛长了腿一样，拼命地往凤无眠的四肢百骸中钻去。 他垂在身后的手早已血肉模糊，因为五指嵌入掌心所致。 他抬眸，哀哀看向魁仙老翁，乞求他允许自己的靠近。 魁仙老翁接触到凤无眠的眼神微微一颤，心中突然感叹万千，无奈道：“你……哎，你等等，换套干净的衣服消毒了再进去，我再去熬一碗参汤。” 因为是第二胎，魁仙老翁以为会顺利不少，没想到竟然拖了快整整一日。 别说凤无眠扛不住，连他这个老头子都要扛不住了！ 罢了罢了，去看看也好。 这一对痴男怨女，孰是孰非，谁也说不清啊……. 第369章 以血为药 魁仙老翁将新熬好的参汤递给凤无眠，欲言又止，后者换了一身衣物又用烈酒给双手消毒，这才屏住呼吸推开房门。 一房之隔，仿佛隔着整个世界。 夕阳的光线照落在地上，渐起浅浅的光晕，他顺着光和灼热之地看到了自己深爱的人。 此时的她躺在床榻上，身下是大片的湿濡，嘴里咬着湿布，脸色惨白，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整个人非常的狼狈。 凤无眠的心狠狠一痛，飞快走上前去想要触碰又不敢，连嗓音都带着破碎：“烟儿……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二胎要顺利些的么？” 产婆战战兢兢道：“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楚小姐的身体早年受了些损伤，所以总是聚不起力气来，也是奇怪……” 照道理来说，那参汤应该是起了作用的才是。 最可怕的是羊水也流的差不多了，开口也抵达了十指，但孩子就是出不来。 在这样下去，大人和小孩可能都有危险。 然而楚小姐却死撑着，还说若是再过半个时辰不出来，就让人把银针给她拿来，她亲自扎针催产。 真真是……她接生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产妇！ “烟儿……”凤无眠屏住呼吸，单膝跪在床榻边，抬手握住她的手，不断呼喊。 若不是她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凤无眠怕是已经无法控制情绪了。 楚寒烟艰难睁开眼，扯掉口里的布，低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凤无眠艰难扯出笑来，轻声道：“是师父，你喝点参汤回点力气可好？” 楚寒烟晓得自己生产的结症所在，也不矫情，点头：“好。” 凤无眠想用调羹喂她，后者艰难坐起，端起碗一饮而尽，那叫一个豪气。 “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她已经麻烦他很多了，实在是不想她愧疚什么。 正说着，一股强烈的刺痛传来，楚寒烟一把握住凤无眠的手腕，指尖甚至还嵌入他的皮肉中，后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护着她躺下，手足无措的模样就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只能不断道：“你感觉怎么样？疼吗？烟儿……” “烟儿，你应我一下，还疼吗？” “烟儿……” …… 楚寒烟痛得不行，感觉不断有人在耳畔嗡嗡嗡地絮叨，烦人得很，最后索性一口咬在了凤无眠的手上。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产婆们，楚寒烟这架势，像是恨不得咬掉凤无眠一块血肉来！ 这可是摄政王啊！ “楚小姐，您快松开啊……” “楚小姐！” 产婆们想要劝，被凤无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几人一瞬间毛骨悚然，什么屁话都不敢说了。 楚寒烟咬破了凤无眠的手腕，滚烫的鲜血流入她的喉咙中，血液中的力量比参汤还要强大，她本能地吞噬着，宛若一股暖流淌入腹中，驱走了疼痛和迷蒙，连带着断断续续的呼吸也慢慢变得规律，握着凤无眠的力道也更大了。 产婆们都懵了！ 王王……王爷这是用自己的血来喂楚小姐？可是对上凤无眠警告的眼神，他们只能闭嘴，啥也不干想。 以王爷的痴情，恐怕不仅是血，哪怕楚小姐他的肉，他也会心甘情愿割下来吧？ 暂时餍足后楚寒烟睁开眼，见男人脸色微微发白，想说话喉间却被腥甜之意占据。 “你……” 凤无眠见她睁眼，心下大喜，轻声道：“你别着急，我去问问师父。” 凤无眠冲出房间，但见魁仙老翁和尉迟泽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他立即上前道：“烟儿似乎难产，我的血是不是能帮助她？” 魁仙老翁和尉迟泽均是一惊，“谁告诉你的？” 楚寒烟的生产之所以如此困难，是因为她的身体被寒毒蚕食多年，有损根本，就算凤无眠已经帮她拔出了寒毒，但到底还是千疮百孔。 而凤无眠的血于她而言毫无疑问是大补之药，比千年老参还好使！ 魁仙老翁早就知道了这点，也曾想过用凤无眠的血来给楚寒烟“炖老参”，被楚寒烟一口拒绝，没想到还是被凤无眠知道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就成。” 魁仙老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凤无眠颔首，转身进了产房。 他聚气成刃，重重搁在自己的手腕上，鲜血宛若小泉般涌出，只可惜楚寒烟并不愿意喝，她咬牙道：“你疯了吗？” 凤无眠并没有好似从前一样哀求，而是直接掐着她下颚，让鲜血系数涌入她的口中，直到楚寒烟气得死死掐住他的手臂，他才沉沉道：“够了吗？” “咳咳……”楚寒烟被他的鲜血呛到，咬牙道，“你，止血……” “够了吗？”他执着地问，眼中的猩红和深沉无不说明若得不到她的答案，他绝对不会在意自己的血。 宁可它就此流干涸…… “够了。”楚寒烟无奈道，语气中有湿意。 “好。”凤无眠在臂间的穴位点了点，凑到她的面前轻轻地、细腻地亲吻她，一点点将她唇边、脸颊的鲜血吻噬干净。 带着执着，带着疯狂，最后又强势侵入她的唇间，将她所有抗议和愤怒都用爱意淹没。 楚寒烟渐渐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正在亲吻自己的男人正处于颤抖之中…… 他在害怕。 高大的、强悍的身躯宛若空中簌簌而落的轻雪，战栗着，惶恐着。 楚寒烟突然有些心酸，无奈轻叹着回吻他。 如此的温柔，宛若卷起轻雪的微风，带着他的心和灵魂，缓缓落于实地。 “别怕……” 楚寒烟低声道，剧痛让她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这是凤无眠所见过的，最美丽最动人的她…… “嗯。”男人轻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声音略显哽咽，“我不怕，我陪着你……” “好。” 凤无眠用不曾受伤的手与她五指纠缠，掌心的温度，轻轻的脉搏……都是她的温柔。 突然掌心收紧，楚寒烟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中…… 凤无眠从未感觉如此无力、茫然又无助，似乎除了祈祷外，他什么都做不到。 好好的…… 楚寒烟，你一定要好好的，求你……. 第370章 小公子成了大公子 夜色降临，冬雪又至。 这一夜，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小公子在楚墨池的怀中哭得睡了过去，长长的羽睫缀着泪珠，直到一声清脆的啼哭传出，宛若打 破黑暗的光，穿透世界降临！ “呜哇……呜哇……” 小家伙的声音并不洪亮，但生机勃勃，落入众人的耳中，惊起一片璀璨。 魁仙老翁、楚墨池、齐文帝不顾几乎冻僵的身躯，纷纷起身冲上前去，一个个足以让世人颤抖的大人物们都小心翼翼扒拉在门 上，心细听着其中的异动，脸上有着雀跃，激动，更有着忐忑和不安。 只有小公子一人急得在原地直蹦哒，直到他的小师叔好心抱起他将他推到了门边，那脆生生的哭声才清楚传入他的耳中。 “呜哇……呜哇……” 他慢慢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道：“我……我听到了！是妹妹的哭声啊……” 李沧澜望着如此可爱的小人儿，不由得笑道：“对，是小姐。” 正说着，产婆欣喜若狂地推开房门，迫不及待道：“恭喜相爷，恭喜小世子，是一位公子，楚小姐和小公子都平安。” 楚承曦的笑容就这样僵滞在了脸上，倒不是不喜欢弟弟，而是娘亲、爹爹和外祖父、师公一直都说妹妹、妹妹，所以在小公子 ，哦，现在应该是大公子了，在大公子的心里早就认定这是妹妹了。 不曾想真相竟来得这么残酷！ 这竟然是……弟弟？ 那他给妹妹准备的布娃娃、小珠花该怎么办啊？ “男娃好啊！哈哈哈！”其中最高兴的非齐文帝莫属，简直就跟自己抱了孙子一样，大笑道，“楚墨池你听到了吗？男娃！男娃！ 哈哈哈！” 魁仙老翁和楚墨池回神后也高兴，忙道：“我徒弟（女儿），她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产婆就心有余悸，道：“楚小姐没事，只是有点累。” 反倒是王爷，感觉命都快没了半条，鲜血不要钱一样喂给楚小姐，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看得心酸。 这该是怎样的爱才能如此无私呢？ 只希望从此之后王爷和楚小姐能和和美美便好啊……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现在怕是不能，王爷在帮楚小姐清理呢，让诸位稍等片刻。” “好，那就等等。” …… 房内。 一身血腥之气的凤无眠慢慢起身，手里捧着的正是楚承曦的救命之物。 楚寒烟浑身乏力，哪怕有老参汤和凤无眠的血，依旧抵挡不住那浓浓的困倦，她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把脐带血给师父，给他… …” “好。”凤无眠垂眸在她眉宇间轻轻一吻，郑重对楚寒烟承诺：“你放心，曦儿一定会康复的。” 一定。 我们的儿子从此以后会像任何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一样，拥有一段肆意痛快的人生。 得到凤无眠的承诺，楚寒烟对他浅浅一笑，总算放心睡了过去。 望着她苍白的容颜，凤无眠眼眶忍不住发涩。 若非他偶尔得知自己的血液对她有帮助，她是不是会继续硬抗？ 若当真按照产婆所言，她要自己给自己施针催产，那她会不会有意外？ 每当他以为自己能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的时候，这个小女人都会一次次提醒他……他还没有就获得她的真心、她的爱恋，所以 她选择将一切埋在心里，倔强得让人心疼。 可是他真的，无法再看她有一点点的意外了。 楚寒烟啊楚寒烟……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放下芥蒂？ 但每每看着她睡熟的模样，再多的不敢和不平也会淡去。 因为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一步一步慢慢走便是，只要一生不停，他们总能走出阴霾和痛苦…… 郑重给昏睡的人儿一个轻柔的吻，凤无眠转身走出了房间，他先是看了看如同众星捧月般被人抱在怀中的小家伙。 又将脐带血交给魁仙老翁，弯腰抱起眼睛通红的楚承曦，笑道：“怎么了？” 楚承曦又委屈了，瘪嘴道：“娘亲还好吗？” “嗯，很好，只是睡着了。” “那……为什么不是妹妹啊……” 凤无眠笑笑，揉揉他的脑袋道：“不是妹妹也没关系，因为你是哥哥了呀，准备好了么？勇敢的小男子汉。” 楚承曦被“哥哥”这两个字哄得团团转，心里美得只冒泡泡。 对！ 无论这是不是妹妹他都是哥哥了！ 成为了“哥哥”就要就更坚强，更强大，他要快点康复，保护弟弟！ “嗯！” 魁仙老翁和众人交代了一番，带着楚承曦、尉迟泽进入了另一个战场，在关闭房门之前，魁仙老翁深深看了脸白如纸的男人一 眼，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凤无眠。” 凤无眠苦笑道：“他是我的孩子，楚寒烟是我所爱之人。” 所爱之人，多么甜蜜的、亲密的称呼。 所以他愿意为了她，千千万万。 魁仙老翁难得没再说什么，他缓缓关上房门，开启了另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 魁仙老翁将自己的内力输入楚承曦的经脉中，试图唤醒并引导冰王蛊，只要冰王蛊被他吸引到指定位置后他便能用银针将其封 锁，再割破皮肤，用脐带血欺骗引出冰王蛊即可。 如此一来，楚承曦就能恢复健康了！ 这一切听起来十分简单，但实则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稍有差池，那便是粉身碎骨！ 所以魁仙老翁为了确保自己精力饱满，还特意用银针刺激穴位，能暂时激发身体的潜能。 浩瀚的内力涌入小公子的身躯，却好似泥牛入海般了然无踪，魁仙老翁眸光微亮，知道这是冰王蛊在吞噬他的功力！ 醒了就好！ 魁仙老翁一点点引导冰王蛊蠕动，这狡猾的家伙并未马上动弹，而是试探了好几次发现没有危险之后才慢慢顺着楚承曦的经脉 爬动。 随着冰王蛊的运动轨迹，一股刺骨冰寒的气息宛若朔风般在楚承曦的体内卷席开，很快楚承曦就本能地瑟瑟发抖起来…… 冷霜凝结上他的羽睫，连呼出的气息也是且冷且寒，白茫茫、雾蒙蒙，让人心惊肉跳。. 第371章 引冰王蛊 尉迟泽负责监控小公子的脉搏，明显察觉到他的心跳开始变慢，忙道：“老翁，曦儿的脉搏出现异常了！” 魁仙老翁不敢分心，加大了自己的内力输出。 冰王蛊看到如此多的“美食”，在观望片刻后便开始敞开肚子吃！ 从外表看去，甚至能看到冰蓝色的丝线在小公子的脸颊上游走……极其狰狞恐怖。 眼瞧着楚承曦的呼吸更弱了，尉迟泽有点慌：“老翁，这……” 然而尉迟泽一开口，魁仙老翁突然没抵挡住冰王蛊的拉扯，被它猛得反噬，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老翁！” 凤无眠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一手扶着魁仙老翁一手按在楚承曦的背后输入内力。 广袤无垠的力量一入经脉，冰王蛊便发出鸣响，如同发现了宝物一样贪婪进食！ 魁仙老翁瞪大眼睛：“你干什么！快松手！” 凤无眠为了楚寒烟损失了这么多血，若再给楚承曦引蛊，只怕蛊虫还没引出他就自身难保了！ “师父，劳烦您准备封锁曦儿的经脉。” 如果说魁仙老翁的内力对冰王蛊而言是小甜点，那么凤无眠的内力于冰王蛊而言就是饕餮大餐。 它几乎失去理智了一般疯狂顺着凤无眠的内力蠕动，眨眼间，凤无眠连唇色都失去了光泽。 魁仙老翁和尉迟泽什么废话都不敢说，当冰王蛊一抵达他们预定的位置，立即封锁楚承曦的经脉。 眨眼间，数根银针重重刺入楚承曦的经脉里，后者痛得颤了颤，却紧咬牙关不哼一声。 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痛，但长辈们更痛！ 他要忍耐！要尽快恢复健康！ 哪怕是为了关心他的人们！ “凤小子！你再坚持一下！曦儿，忍着点！” 封锁了冰王蛊的退路之后，魁仙老翁用消了毒的匕首割开小公子的皮肤，一眼就看到栖息在血肉之下一张一翕的冰王蛊。 冰王蛊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再无退路还在疯狂吸食凤无眠的内力，直到最后一针落下，凤无眠的内力戛然而止！ 银针落下的瞬间凤无眠就停了内力，这并非循序渐进的停止，定然会有反噬。 为了不伤害楚承曦，凤无眠愣是抗下内力的回流，震得他五脏六腑剧痛！ 凤无眠闷哼一声，退后两步，飞快擦掉嘴角的鲜血，死死盯着楚承曦情况。 此时的冰王蛊已从“甜蜜陷阱”中清醒，疯狂在经脉中挣扎起来！ 然而四面八方都是冰冷肃杀之气，它再也躲不回去了！ “……唧唧唧……” 冰王蛊无声大喊，没过多久，楚承曦突然轻呼一声，但见咬破经脉从血肉之中钻了出来，那画面叫人头皮发麻，噤若寒蝉！ 他们终于看清了冰王蛊的庐山真面目！ 好一个寒之王冰之主！ 冰王蛊通体冰蓝，宛若一块精雕玉琢而成的蓝宝石，熠熠生辉，丝毫不像是吞噬寒毒而生的巫毒蛊王！ 它不断鸣叫，被逼入绝境的它一双冰蓝色的眼中满是暴虐，突然，一道全新的路呈现在它面前！ 它细细闻了闻那鲜血的气息，没错，和自己的宿主一模一样！ 冰王蛊当即爬向那新鲜的血肉，毫不犹豫。 魁仙老翁、尉迟泽和凤无眠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有一点点的差池！ 一步！ 一步！ 魁仙老翁看准时机，当场用玉瓶朝下一覆将蛊王扣在瓶中，速度极快，一气呵成！ 在冰王蛊离体的瞬间，从楚承曦出生开始就萦绕在他身上的冰寒之气缓缓随风消散。 寒冬终过，阴雨初霁。 至此，春暖花开，山海晴明。 楚承曦怔怔抬眸，凤眸睁得滚圆，仿佛第一次脚踏大地，第一次拨开轻纱去拥抱这个世界般，一切都如此的微妙…… 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盈满泪水，这是对生命的感动，更是对爱他之人的感动。 他的娘亲，他的爹爹，他的弟弟，还有师祖以及各位一路保护他的长辈们…… 幸好他没有放弃，扛过了一切！ 他，没有让他们失望啊！ 谢谢…… 谢谢所有他爱的人们，谢谢所有爱他的人们。 就在楚承曦想要开口道谢之际，一道张狂恐怖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魁仙老头，竟然当真将冰王蛊取出来了，啧啧啧。” “轰”得一声巨响，王府夯实的门扉被狂暴的力量炸成渣滓！ 天旋地转间，楚承曦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凤无眠一手扣着他的脑袋一边死死盯着入口处，但见一道挺拔的身影带着数位紫衣女子飘摇而至，男子脚踩狂风和冰雪，闲庭 散步般慢慢走来，而在他的身后，凤一、战影等人都捂着胸口倒在一旁，脸色惨白如纸，眉宇间却都是乌黑之气，俨然中毒不 轻。 魁仙老翁气得跳脚，破口大骂：“巫峄山，你他娘搞屁啊！” 男子三四十岁的模样，身着华丽的紫色长袍，生得仙风道骨，儒雅雅致，只是眼神非常狂妄，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子邪气，此 人不是别人，正是冰王蛊的主人——南疆蛊王巫峄山。 关于巫峄山的传闻江湖并不少，江湖人称其为“人间太岁”，理由很简单，巫峄山上次公然出现在人前还是三十年前，但是三十 年过去了，巫峄山丝毫不减老态，还愈发从容俊朗，仿佛吃了不老仙丹般。 有人传闻巫峄山的血肉就是瑰宝，吃了可长身不老，故而人称——人间太岁。 巫峄山为人极其阴狠毒辣且手腕高超，若非如此，着急被江湖中人瓜分食之了。 但每一个有这种念头的人，都成了他蛊虫口中的食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莞尔一笑，乐呵呵对魁仙老翁道：“瞧你这老头，作甚一副吃惊的模样，我是来拿报酬的。” 巫峄山说着，眸光四处游弋，最后落在凤无眠怀中的小公子身上，挑眉道：“哟，这就是楚寒烟的崽？没想到你们还真养大了。 楚寒烟人呢？哦，忘了她刚才生产完，该是动弹不得才是，所以这个人就是凤无眠？啧啧，果然是俊美非凡，难怪能叫楚寒烟 都沉沦呢。”. 第372章 冰王蛊的灵性 凤无眠很快就分析出了当前的形势，治疗楚承曦的冰王蛊该是出自这个巫峄山之手。 当年楚寒烟、魁仙老翁和巫峄山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而今冰王蛊一解，巫峄山便闻声而至了。 凤无眠淡淡道：“巫前辈来摄政王府做客，有失远迎。” 巫峄山诧异挑眉，笑眯眯道：“世人都说你目中无人，而近一看，呵呵，不也挺乖巧的么？” 这番话无异于羞辱了，若是从前的凤无眠怕是早就发作了，但此时的凤无眠却从容道：“前辈是我儿的救命恩人，理应以礼相待 。” 见无法激怒凤无眠，巫峄山满脸无趣，撇撇嘴对魁仙老翁道：“喂，老头，把我的冰王蛊还给我吧。” 魁仙老翁气得够呛：“你他娘是土匪吗？这冰王蛊的报酬我不是早给你了？这冰王蛊属于老子！” 一丝邪气从巫峄山眼里划过，他眯眼道：“你老头，我说的是借给你，又不是送给你，你不该还给我吗？你仔细想一想～” 魁仙老翁仔细回想了两人当初的交易，这才猛得想起这老不修早就给他下好了套！ 好啊！ 魁仙老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真真是整日打雁，终于被雁啄了眼。 “你……” “呵呵……” 巫峄山挑起眉峰，缓缓走到魁仙老翁勉强，正欲夺下冰王蛊，突然一声冷笑传来：“巫前辈，我怎么记得这冰王蛊你说是死是活 都无所谓来着的？师父，依我看，我们不如将冰王蛊掐死得了。” 那女子背脊笔挺，一步一步踏着月色而至，脸色有些惨白，却难掩锐利，周身清冷可也压不住她眸中的冰寒之气，仿佛是从极 寒之地诞生的女煞神。 一看到这样的楚寒烟，巫峄山便想起自己在她手下连连吃瘪的时候，顿时脸色也蹭了下来。 凤无眠懒得再看别人，抱着楚承曦飞快迎了过去，眉宇之中都是心疼：“烟儿，你怎么来了？” 楚寒烟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牙道：“你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欺负你？” 如此过分的话凤无眠听了不生气，但楚寒烟生气啊！ 对于凤无眠楚寒烟自己虐虐就算了，其他人欺负凤无眠是几个意思？ 她！不！允！许！ 凤无眠一愣，俊美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的甜意，轻声道：“我以为这是你的救命恩人。” 楚寒烟冷冷翻了个白眼，轻轻儿子的小脸蛋，一边给儿子包扎伤口一边道：“他算什么救命恩人？凤无眠，你可是我大齐的战神 ，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骑到你的脑袋上。” 凤无眠一愣，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嗯，只给你一个人骑。” 楚寒烟最初没反应过来，后来精致的脸庞“唰”得一下就红了！ 这他娘的什么狼虎之词？ 听到二人**的魁仙老翁和尉迟泽：“……” 这都什么关键时刻，凤无眠脑壳进水了？ 恶狠狠瞪了凤无眠一眼，又拍拍儿子的脑袋示意他在凤无眠怀中躲好，冷笑着看向巫峄山道：“巫峄山，谁也别把谁当傻子，你 我之间的交易早已两清了，你若想要活的冰王蛊，可以，以物易物。你若想要死的冰王蛊也可以，免费送你。” 巫峄山会选在就楚寒烟生产之后上门，就是想趁着这难缠的小怪物不在，麻溜地带着冰王蛊跑路。 可这女人怕是铁打的，敢生产完都能蹦蹦跳跳的，着实可怕。 “你要什么，今日冰王蛊我必须带走。” 这是巫峄山培养的第九个冰王蛊！ 冰王蛊除了是至毒至寒之物外，还是稀世罕见的大补之物。 但以往的冰王蛊从来不曾顺利从经脉中取出过，种蛊之人要么没扛过冰王蛊的毒，要么就是被反噬而死。 若是开膛破腹取蛊，出来的蛊王皆是废物，这是还是第一个完完整整的冰王蛊！ 而今只要将冰王蛊带回去炼化，就能增长三十年功力，并且百毒不侵！ 楚寒烟笑眯眯道：“我暂时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吧，至于这鬼东西你带走吧，我们不需要。” 冰王蛊虽然是宝物，却是折磨楚承曦多年的存在，为此，楚寒烟不想多看它一眼。 巫峄山没想到楚寒烟如此轻飘飘就揭过了，惊讶道：“你不后悔？” 楚寒烟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快拿走吧。” 巫峄山此人虽然狠辣，但勉强算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与他恶交还不如卖他一个好。 “多谢！”巫峄山笑道，他对身后的侍女试了个眼神，侍女们立即拿出解药给凤一等人服下，随后小心翼翼向床榻上的玉瓶靠近 …… 冰王蛊就在其中！ 胜败在此一举！ 婢女用银片划入瓶口和床榻间，再翻转瓶身，确保蛊虫落入玉瓶后才恭敬递给了巫峄山。 巫峄山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移开银片一看，顿时脸色剧变！ “哐当！” 玉瓶被巫峄山当场砸碎，他对魁仙老翁怒目而视：“你想私吞我的冰王蛊！” 魁仙老翁：“？？”人品被质疑了也没有！“你他娘话说八道个屁啊！老子看得上你这些邪门歪道吗？” 侍女躬身道：“尊主，冰王蛊用毒素溶穿了床榻，逃走了！” 巫峄山立即上前查看，随即双眸灼灼放光，大喜：“哈哈哈！好好好！这冰王蛊的实力比我想象地更甚！快！掘地三尺都要把它 找出来！” “是！” 紫衣婢女们拿出引蛊香点燃，可四周并无动静，这一下巫峄山笑不出来了：“该死的，冰王蛊的灵性比我想象的更高，快找！” “是！” 等紫衣婢女们散开口，一直在一旁安静如鸡的尉迟泽戳了戳楚寒烟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一只虫子还有这样的智慧？” 楚寒烟耸了耸肩：“不知道。” 突然想到什么，楚寒烟脸色一变，飞速跑了出去。 凤无眠不解，连忙追了上去：“烟儿，怎么了？” 楚寒烟心急如焚，甚至不管不顾就想要用轻功，被凤无眠一把拉住，他将楚承曦塞入楚寒烟的怀中，而他则是将二人一同拦腰 抱起：“你要去哪？”. 第373章 发怒的楚承曦 楚寒烟背后是凤无眠温暖的胸膛，强悍的，挺拔的，似乎能为她遮挡一切的风雨。 在她有些慌乱之际，他的存在毫无疑问让她感觉到了力量，起码，她并非一个人。 楚寒烟心中微颤，低低道：“冰王蛊被种在曦儿的身体里，若还想找第二个寄主，一定会选择和曦儿同脉同源的……” 凤无眠加快了步伐，郑重道：“我知道了，你抱紧曦儿。” 一家三口飞速离开，巫峄山眼神闪烁，冷冷下令：“跟上去！” “是！” 魁仙老翁、尉迟泽和凤一、战影等人当然不会落于人后，连忙紧随而上。 很快人们就抵达了主院，齐文帝和楚墨池都在守着新出生的小公子，见众人匆匆而来便道：“怎么了？” “爹，老二呢？” “奶娘在哄他睡觉呢。” 突然，一阵洪亮的哭声从房内传出。 “呜哇呜哇……” 楚寒烟心中颤抖，飞快推门进去，但见几个奶娘和产婆都已冻成了一块石头，死不瞑目，一条肥硕的、宛若宝石般的虫子正朝 着糯米团子蠕动，此时已经已经爬到了他的脚上，咬破他的皮肤往里面钻！ “不！！” 楚寒烟睚眦欲裂正欲上前，但有人比她更快，正是凤无眠。 感觉到生命危险，冰王蛊加快了撕咬的速度！ 凤无眠运气在指尖准备以气成刃将这鬼东西撕成碎片！ “竖子尔敢！！” 巫峄山大喝一声，运气一掌拍向凤无眠的，他可是活了不知岁月的老妖怪，哪怕凤无眠在全盛时期想要与他一战都必须小心， 更何况是此时千疮百孔的状态？ “躲开！” 楚寒烟大喝，她一边和紫衣婢女们缠斗，心都快裂开了！ 魁仙老翁一掌一个，将紫衣婢女重重拍飞，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但见凤无眠不闪不躲，硬生生扛下了巫峄山的一掌，剑气“咻” 得一声斩断了这条肥虫！ 冰王蛊嘶鸣一声并不放弃，继续往小公子白嫩嫩的脚里面钻！ 只要进去吞噬了他的血肉，它就能慢慢康复！ 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它的身体！ 小手的主人愤怒至极，咬着牙，瞪着眼，用力将冰王蛊在掌心碾碎！！ “给我死！！” 楚承曦怒喝一声，小小的人儿煞气惊人！ 不仅仅是叫巫峄山目瞪口呆，就连楚寒烟也没料到！ 捏死还在往弟弟脚里钻的那一半还不算完，楚承曦连另一半掉在床榻上的也没放过，同样狠狠捏碎！ 欺负他弟弟！ 管你是什么冰王蛊不冰王蛊，都给他死！！ “啊啊啊啊……”巫峄山此时是什么高人姿态都没有了，也不管被他打伤的凤无眠，一把拎起小公子瞪眼道，“你你你……你小子 ！你快点把你的手张开！！” 楚承曦晓得这虫子对眼前之人的重要性，他也不怕，坦荡荡张开双手，可是掌心除了浅浅的蓝色水渍之外，什么都没有。 巫峄山头晕目眩，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崽子！ 然而他正欲暴怒而起，一柄锋利的宝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喉间，宝剑锋芒极其恐怖，铮鸣作响，似乎深受主人的愤怒所影响。 “把人放下。”凤无眠幽幽道，嘴角满是血迹，发丝也十分凌乱，一双眼却比深渊还泓邃，寒芒湛湛。 这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淬炼出来的眼神，夹杂着浓浓煞气。 这一刻巫峄山才明白为何凤无眠会被称之为战神，他的毅力强悍到让人害怕，哪怕他方才的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也要守护 自己所爱之人。 巫峄山冷静下来了。 冰王蛊对他而言只是一份意外之喜，因为他从来不将它当成自己的掌中物。 能得到当然最好，得不到也没什么，前面所有的冰王蛊都培养失败了，就当这一个也失败了好了，不必为了一个冰王蛊凭白丢 了自己的性命。 凤无眠这种疯子，他可不想得罪。 巫峄山淡定松开了楚承曦，后者摔了个结结实实，却一骨碌爬起来去看自己的弟弟。 小家伙还在哭，感觉到哥哥的怀抱后丑丑的猴子脸立即更委屈了，抽抽搭搭的。 楚承曦检查了他的伤口，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便抱着他飞速回到了魁仙老翁身边。 魁仙老翁心疼坏了，两个娃娃都这么可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哄哪一个的好。 但楚承曦十分懂事，他催促道：“师祖，您尽快看看弟弟。” 魁仙老翁连忙应下，检查了小娃娃的伤口道：“没事的，冰王蛊把它当场宿主，没害他的性命。” 楚承曦点点头，又跑到娘亲身边抱了抱她，这才回到巫峄山面前，恭敬行了一礼：“巫前辈，请恕我方才救弟弟心切，毁了您的 宝贝。还有，谢谢您当年将宝贝借给我，救我性命。” 小奶娃瓮声瓮气、文质彬彬的，一点都不像方才徒手救弟弟的小疯子。 巫峄山惊讶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挑眉道：“你小子心智倒是坚定，胆子也大，你可有哪里不适？” “回禀前辈，小子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巫峄山哼哼唧唧，突然脖子一痛，被凤无眠的剑尖划出一道血痕。 巫峄山：“……”娘的这个护崽狂魔！“咳咳，凤王爷，您可以放开本尊了吧？” 凤无眠不动，幽幽道：“巫前辈武艺高强晚辈自愧不如，还是就这样吧，晚辈放心些。” 巫峄山气得想骂娘，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翻白眼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这小子的，不仅如此，我还想收他为徒。”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无不哗然。 巫峄山前一刻还喊打喊杀，后一刻就要收楚承曦为徒？ 骗鬼呢！ 对上众人怀疑的目光，巫峄山感觉自己的人品被怀疑了，骂骂咧咧道：“干嘛这样看着本尊？本尊难道还骗你们不成？本尊告诉 你们，现在除了本尊，你们这崽子落到谁手上都没用！因为冰王蛊已经被他吸收了！他若不尽快学会控制体内的力量，就等着 他爆体而亡吧！”. 第374章 楚寒烟的决定 魁仙老翁目瞪口呆：“什么？冰王蛊被曦儿吸收了？” 楚墨池和齐文帝也大吃一惊，恨不得将楚承曦抱在怀中细细检查一下，可他们武功不够，贸然上前只会让凤无眠他们处于劣势 ，只能在后方心急如焚。 楚寒烟心头微微颤抖，她忍着身上的剧痛慢慢走到楚承曦身边替他把脉，脸色越发凝重。 巫峄山笑眯眯道：“怎样，我不会骗你们的，他就是没救了。” 楚寒烟咬牙道：“冰王蛊为何如此容易就被吸收？” 说起这个巫峄山就恼怒，大喝道：“容易个屁啊！” 想要吸收冰王蛊可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因为必须亲手在掌心杀死冰王蛊方可，但冰王蛊浑身都是剧毒，稍微触碰都死于非命 ，那奶娘和产婆就是最好的证明，必须冰王蛊心甘情愿的收起毒素。 这不是难于登天吗？ 只能说机缘巧合之下，楚承曦是走了大运啊！ 不过巫峄山也十分喜欢这个消息，有血性，有胆魄，有运气。 他的命勉强也算是他救下来的，和他有缘。 重点是，这小子长得好看，对他的胃口。 巫峄山作为南疆蛊王，借由神秘蛊术活了多年，往年的故人们也一一逝去，说不孤独是不可能的。 他也曾想过收一两个弟子，但江湖上的都是饭桶，连如他眼的资格都没有，也就这样小子勉勉强强吧。 哼哼，真是便宜他了。 巫峄山眉峰维扬，居高临下道：“小子，本尊愿意收你为徒，你快跪下叫师父吧。” 本以为这小子会眉飞色舞地应下，没想到他反问道：“前辈，虽然您武功盖世，巫蛊一绝，但小子的爹爹、娘亲和师祖也不差啊 ，请恕小子不能答应您的邀请。” 巫峄山猛得瞪大眼睛，怒喝：“你小子，而今你炼化了冰王蛊，若无法控制的话你随时都会爆体而亡，你不怕吗？” 楚承曦笑眯眯道：“不怕，我娘亲什么都懂，我爹爹乃绝顶高手，他们会保护我的。” 凤无眠听到这番话，心都化了，他将剑刃逼近了一分，道：“多谢巫前辈好意，但我儿我自会庇护。” 对上楚承曦澄亮的、干净的眼眸，巫峄山晓得他是当真不稀罕拜自己为师。 巫峄山这个气啊！ 他堂堂南疆蛊王，想要成为他徒弟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和臭小子还不珍惜？ 若非他和自己有这么三分缘分，自己理他个鬼！ 巫峄山当场拂袖而去！ 哼哼，你这臭小子，自己后悔去吧！ 看着巫峄山潇洒的背影，众人面面相觑。 南疆蛊王……这就走了？ 凤无眠等了又等，确定巫峄山不再去而复返后终于忍不住，一口血从喉间喷了出来。 “凤无眠！！” “爹爹！！” 凤无眠一手用剑撑地，一边摇头笑着对相爱的人儿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小女人含泪的眉眼，他想说别哭，他最看不得她哭了，哭了他会心疼。 可是他太累了，失血过多、内力耗损又身受重伤的他连意识都有些恍惚。 他要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 “凤无眠！！”楚寒烟抱着他的身躯，心痛欲裂，无尽的愧疚如同潮水，几乎将她淹没。 她觉得自己太坏太坏，太自私太自私了…… 她怎么能这样欺骗一个无辜的人？ 若他将来指导自己舍命相互的女人不过是夺舍了他心爱之人的身躯的幽魂，到底会陷入怎样的痛苦之中？ 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将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别人的人如此愚弄。 她不能…… “对不起凤无眠……”楚寒烟轻轻捧着男人的脸颊，在上印下一问，脆弱的、酸涩的…… 对不起凤无眠。 等你好了之后，我就将一切真相告诉你吧。 如此的谎言对你太残忍了，你有资格知道一切，你应该知道一切。 对不起…… 对不起…… …… 凤无眠仿佛陷入了一片柔软的梦中，梦里他心爱的人儿终于原谅了他，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已经消失了。 他可以拥抱她、亲吻她，他们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一切一切，美好得让他舍不得醒来。 若这是一场梦，请让他不要醒来。 一股凉意划过他的额头，他轻轻握住，那人并未挣扎，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醒了么？” 凤无眠睁开眼，对上一张憔悴的却绝美的容颜，尤其是那双盛满星辉的凤眸，好看得让他挪不开目光。 “烟儿……” “醒了就好，日后不能再如此勉强了。” 凤无眠慢慢回神，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收紧力道道：“你怎么在这里？胡闹！你可还在坐月子！”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道：“这月子坐不坐都算了，不碍事。” 凤无眠固执道：“不……不行……” 眼瞧着男人孩子一样的眼神，楚寒烟无奈笑笑，掀起他的被子躺在他身边道：“那刚好，我坐月子你养伤，我们一起了，你开心 吗？” 凤无眠脸色不变，可耳廓微微发红，可爱的紧。 楚寒烟见状，忍不住大笑道：“笨蛋，放心吧，两个儿子都好好的，没事。” “嗯。”凤无眠点头，还想和楚寒烟多聊两句，可是浓浓的疲倦再次袭来，根本就挡不住。 瞧着男人困得不行又不愿意睡觉的模样，楚寒烟轻声道：“睡吧，我不走。” 凤无眠因为她温柔的语调心中发酥，得寸进尺地轻轻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她掌心的温度慢慢传递到他的心里，有着世上最最醉人的温柔。 好幸福…… 幸福得仿若在梦中…… 他轻轻耷拉下羽睫，轻轻撒娇：“你说的，不走。” 楚寒烟望着男人俊美、精致的脸庞，心头愈发酸苦。 她已经做下了决定，此时稍微偏偏他又如何？ 就让他在美梦中过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吧…… “嗯。” 得了爱人的轻语，凤无眠再次沉沉睡去，这次连嘴角都含着浅笑，仿佛置身最最甜美的梦中。. 第375章 小小公子承烨 凤无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所以未能出席小小公子的洗三礼。 因为没有“父亲”角色在，小小公子的生父更是成了燕京城的未解之谜之一，与此同时，更多人相信小小公子并非摄政王的种， 若他真是摄政王的孩子，他又怎会连洗三礼都不参加呢？ 王爷这是被楚寒烟伤了心吧？ 那小小公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是不曾出现的山海先生？还是之前和楚小姐传出绯闻的大理寺少卿薛绍礼大人？又或者是在屡次陪同楚小姐逛街、买糖人的金 吾卫统领萧驰？还是那个听说对楚小姐的才华十分敬仰，数次公开表达好感的岳国使者东方颂？ 总而言之，能怀疑的对象实在太多了！ 甚至还有人说，楚寒烟这第二胎其实怀的是皇家子嗣，因为齐文帝不仅亲自出席了洗三礼，还给小小公子赐了金盆，用一柄削 铁如泥的宝石匕首添盆，并命德高望重的老一辈诰命夫人替小小公子进行洗礼。 如此看重，不是皇家子嗣又是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连齐文帝都如此重视丞相府的小小公子，其他人更是丝毫不敢怠慢。 受邀参加洗三礼的人家都是精心准备极为重视，未能受邀参加的，也特意命人送来了礼物。 这小小公子还没正式露面呢，就已经成了燕京城中的风云人物。 同样被受关注的，还有小小公子的名字…… 洗三当日，齐文帝下旨赐小小公子命为承烨。 烨，火盛，明亮，光辉灿烂！ 如此寓意之名，一般人家都不敢尝试，生怕被压坏了命格。 而备受宠爱而生的小小公子，显然再贵再重之名他也担得起。 至于承烨姓什么，楚寒烟没说，齐文帝也没说。 洗三礼结束之后，魁仙老翁便亲自将小小公子抱了回来。 短短三日时间，这糯米团子就好似张开了一般，好看得紧。 见魁仙老翁欢喜得舍不得放手，楚寒烟看了眼还在沉睡的男人，轻声道：“他今天可还乖？” 魁仙老翁乐呵呵道：“乖，乖得很啊！腿上那狗屁虫子咬的伤口也轻多了，别怕。” “曦儿呢？” “啧，应付巫峄山那老贼呢。” 巫峄山当时走得那叫一个痛快，仿佛永远不会后悔，可第二天就屁颠屁颠回来了。 可能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不多说什么，就静静跟在小公子的身后。 小公子去哪他就去哪，时不时用看肥肉一般的目光看小公子，看得小公子浑身不自在。 “巫前辈，您可是有话要说？” 对上小公子晶晶亮的眸子，巫峄山是越看越喜欢。 尤其这两天楚承曦发现自己天赋异禀却不骄不躁、不慌不乱之后，让巫峄山愈发笃定这是个好崽，就这样放弃委实是可惜了。 但巫峄山要面子的嘛，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便凶巴巴道：“干嘛，本尊好歹也是你摄政王府的救命恩人，在这多呆两天怎么了 ？你还想赶我走？” 小公子笑笑道：“没，只是而今天寒地冻，怕前辈你在外面辛苦，不如一起喝杯姜茶，暖暖身体吧？” 巫峄山怔了怔，别别扭扭道：“是你求着本尊进来的啊。” 楚承曦笑道：“嗯啊，是小子求您。” 巫峄山骄傲挺了挺胸膛，笑眯眯道：“看在你年纪小还盛意拳拳的面子上，本尊就答应你吧。” 如此一来，巫峄山算是正式入驻摄政王府。 进来吃凤无眠的、喝凤无眠的，自然也不好意思看着凤无眠继续昏迷不醒，便大方借了一只蛊给楚寒烟。 楚寒烟一听，冷冷道：“巫前辈，您这蛊虫若再有什么问题，休怪我手下不留情炸了你南疆苗寨。” 巫峄山当场就要发作，但一对上楚寒烟那阴冷肃杀的眼神，又想起自己要拐她的儿子做徒弟，便哼哼道：“放心吧，这可是本尊 的宝贝。” 那白胖胖的小玩意拱着肉呼呼的身躯“吧唧”一下趴在凤无眠的身上，从口中吐出白丝包裹他的患处，吐完后整个虫都瘦了一圈 ，交巫峄山心疼得够呛，抱着小胖虫给它喂了好几颗丹药。 “好了，不出五日凤无眠就能痊愈了，就当做是本尊在摄政王府的伙食费。啧，本尊这次可真是亏大了！” 巫峄山说完，骂骂咧咧地走了，小公子见状，和娘亲、弟弟、爹爹辞别之后也追了上去。 楚寒烟轻轻拢起凤无眠的衣襟，见几日都惨白的脸色终于红润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快点康复吧……”她垂眸轻语，眸中含着浅浅的温柔，等你好了以后，我就把真相都告诉你。 希望你从此以后的生命力，再无欺骗和痛苦。 …… 巫峄山说的果然没错，在小小公子出生七天之后，凤无眠终于醒了。 身上的伤口也不疼了，浑身也盈满了能量，仿佛睡了一个饱觉般。 他转头，对上一张清丽绝色的容颜，她虽然闭着眼，可眼下却有浅浅的乌青，他的动作似乎影响到了她，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 的身上，哄孩子一样拍拍。 她的力道很柔，浅浅的，绵绵的，仿佛他是她掌心的宝物。 这样温柔缱绻的一幕落入他的眼里，是星辰，是花火，是能抵挡世上一切苦难的美好。 凤无眠嘴角上扬，轻握住她的手，缓缓挪动到她身边，笑道：“晨安。”吾爱。 楚寒烟怔了怔，猛得睁开眼，惊喜看着他道：“凤无眠，你醒了？” 凤无眠笑：“嗯，你辛苦了。” “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大碍？” 楚寒烟一边说一边给凤无眠把脉，发现他当真康复之后更是啧啧称奇。 巫峄山竟然没骗人？ 见楚寒烟双眼猫儿一样瞪得滚圆，凤无眠忍不住笑道：“我真的没事了，别担心，孩子呢？” 话音刚落，小小公子似乎感觉到了自家爹爹的存在般，突然嚎啕大哭。 凤无眠连忙爬了起来，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便走向一旁的婴儿床，小孩儿正眨巴着亮而黑的眼，好奇打量着他。. 第376章 凤承烨 襁褓之中的小家伙什么都不懂，但一双眼睛却汇聚了万千星辰，一眼就看入了凤无眠的灵魂里。 凤无眠心中发麻，想要触碰这小人儿，又怕自己不知轻重伤了他，只能看向楚寒烟求助。 后者笑笑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拿了一件大氅给凤无眠披上，道：“他又不会跑，你担心什么？想抱他吗？” 凤无眠呆呆点头，楚寒烟莞尔一笑，弯腰将小小公子抱起放入凤无眠的怀中。 后者顿时僵滞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很轻，不知所措。 楚寒烟还没见过这样的凤无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怕，只是抱起来比较软，又不是豆腐做的，放轻松。” “嗯。” 凤无眠口中应着，可僵硬的身躯丝毫软化的趋势都没有。 楚寒烟无奈翻翻白眼，只能亲自动手给他调整姿势。 凤无眠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动作，他松了口气，看看心爱之人灿烂的笑脸，再看看怀中软软绵绵的小宝贝，就仿佛一个捧着 无数糖果的小孩儿，又欣喜又惶恐，连笑容都带着小心翼翼。 楚寒烟压低声音道：“皇上给他赐名了，我觉得不错，承烨，你喜欢吗？” 凤无眠怔怔望着楚寒烟，脸上的错愕来不及掩饰，慌乱道：“我……这并不是我的意思……” 承烨，这个名字赫然记载在凤无眠准备的“名簿”里，他怕楚寒烟误会自己，以齐文帝的名誉私自定下孩子的名字。 “我知道。”楚寒烟笑道，“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 楚寒烟这个人啊，一旦想要将他人当成宝物捧在掌心，就会给他全心全意的呵护和温柔。 就好似此时…… 凤无眠被她哄得晕晕乎乎，喃喃道：“难道我还没睡醒吗？” 回答他的是儿子嘹亮的哭声，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凤无眠被惊得手忙家乱。 门外的岱鸢听到哭声，轻声道：“主子，可要抱小小公子去找奶娘。” “嗯，你进来吧。” “好。” 岱鸢上前准备接过小小公子，却发现抱着他的是应该昏迷的凤无眠，一时愣在原地，半晌才道：“王爷。” 凤无眠点点头，依依不舍把怀中的小宝贝递给岱鸢，就在此时，一直乖乖的小宝贝突然从襁褓中挣脱一只手来，一把拽住了亲 爹的头发。 小家伙虽然小，但力道可不小，这一拽凤无眠脑袋都歪了歪。 但他脸上却满是笑意，非但不生气，还夸奖道：“真不愧是小男子汉，力道不小呢，真棒。” 楚寒烟：“……” 岱鸢：“……” 这该不就是传说中的……傻爹吧？ 最终还是楚寒烟将凤无眠的头发拯救了出来，她看看他的脸，笑道：“两天没整理，胡子长出来了，你坐下我帮你刮一刮。” 简单的一句话带出了很多讯息，凤无眠呆呆道：“你……这几天也是你帮我的吗？” 楚寒烟一脸理所当然：“除了我还有谁？坐吧。” “可是你的身子……” “那有这么娇弱？” 将凤无眠按在自己身前，楚寒烟命人端来热水和工具，慢慢替洗漱过后的凤无眠修容。 男人生得可真好，剑眉浓淡适中，凤眸清润名雅，五官的轮廓更是一笔一划皆美，因为楚寒烟的靠近，耳廓变得通红，可爱得 紧。 随着楚寒烟替他修容束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瑶台上仙悄然重现，楚寒烟满意笑笑道：“嗯，俊极了。” 凤无眠凤眸里都是恋爱，轻声道：“谢谢。” “不用。”楚寒烟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道，“关于老二的姓，我想让他随你，好嘛？” 凤无眠傻眼了，随后猛得站起握住楚寒烟的手，语无伦次道：“这……真的吗？” “嗯，凤承烨，多好听。” “我……谢谢……” “笨蛋，你是孩子的爹，跟你姓是应该的，但我有一个要求……” “嗯，你说你说。” “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好像爱曦儿一样爱烨儿，你能做到吗？” “这个当然，两个孩子，我都不会偏心的。” 楚寒烟垂眸，纤长的羽睫挡住眼底的挣扎。 “那就好。” 两人正说话呢，门外突然传来凯公公急切的声音：“王爷，王爷，您可是醒了？你若是醒了还请您随老奴进一趟宫可好？皇上找 您有要事。” 凤无眠从未如此厌烦过齐文帝，恨不得当场进宫和他打一架。 “本王知道了。” 冷冷丢下这句，凤无眠突然弯腰将楚寒烟抱起，轻轻放到床榻上：“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嗯。” 凤无眠笑笑，转身离开的背影比以往都意气风发。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应该是幸福的吧？ 楚寒烟无奈笑笑，心中默默盘算自己出月子的日期，她自私了这么久，衷心希望在那之后，凤无眠也能继续幸福下去。 “嘎吱……”房门再次被推开，魁仙老翁风风火火道，“来，喝药了！” 等魁仙老翁看清楚寒烟的神情后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楚寒烟摇头，压下蔓延到咽喉的苦涩感，轻轻道：“师父，若是你你愿意生活在谎言之中吗？” 魁仙老翁撇嘴道：“谎言又如何？真实又如何？古人不是说了吗，难得糊涂，你啊，何必如此较真呢？按着自己的心走下去不好 吗？” 她的心？ 她的心就是不想再欺骗这个无辜的男人，不想再做一个霸占他人爱人的小偷。 凤无眠太好了，好到她无法保持当初的初心。 还是决断了吧……因为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仅此而已…… 见楚寒烟满脸愁容，魁仙老翁故意挑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和她说，什么今日巫峄山又缠着小公子啦，什么小公子今天习武进步很 快啦，等等。 楚寒烟顿了顿道：“皇上身体如何？” “他？还成啊。” “那为何这么着急喊凤无眠进宫？” “哦，可能是恒山国的事吧，恒山国将所有武器的价格翻了一翻，所有机巧之物的价格都贵得离谱，但各国依旧趋之若鹜，这天 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第377章 如果他们死了 楚寒烟叹了口气，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又喊来了重兰下了一系列的命令。 重兰听罢楚寒烟的吩咐，虽然不解还是领命去处理了。 魁仙老翁好奇道：“好徒弟，这水患和饥荒都过去了，你为何还要从各国屯粮？而且此时粮食价高，只怕得不偿失啊。” “有备无患，师父别担心，我心中有数。” “成吧，那你好好休息，师父不打扰你了。” 魁仙老翁笑眯眯走了，反正自己这个徒弟聪明绝顶，听她的准没错。 …… 皇宫。 齐文帝将晋国国书推到了凤无眠面前，轻咳一声道：“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有何想法？” “想法？”凤无眠挑起眉峰，冷冷道，“想法是晋帝的位置坐得太稳了，是时候找个人给他松一松骨头。” 晋国送来的这封国书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将齐国从上到下都夸了一遍，最后才提出自己的要求——联姻。 联姻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楚寒烟。 晋帝欲与大齐结成百年之好，并用白银、黄金、锦缎和城池为聘礼求娶楚寒烟。 但晋帝给出的并非后位，而是贵妃之位。 齐文帝双眸轻敛，恨铁不成钢对凤无眠道：“你说说你，孩子都生了两，为什么还没拿下楚寒烟的心？你若抱得美人归了，那有 这厮蹦跶的份？可这份求亲书态度诚恳，愣是让朕挑不出什么错来啊。” 凤无眠冷笑道：“以皇上的大智，若要拒绝还轮得着臣开口么？” 齐文帝讪讪笑道：“这不是而今内忧外患么？” 凤无眠一眼就看穿了齐文帝的担忧，笑道：“放心吧，烟儿她回来这里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这大齐天下和百姓，她虽是女 子，可胸襟、气魄和智慧，世上谁可匹敌？若大齐有难，她不会置之不理一走了之的。” 齐文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后继无人。这人既要有容人雅量又要高瞻远瞩，不嫉不妒不猜不疑，难啊。” 从前齐文帝以为姜望可以，但姜望府中那神秘的、和楚寒烟生得十分相似的外室让齐文帝有些担忧。 一旦将来姜望大权在握，是否还能做到恪守礼仪？ 尊之重之敬之用之？ 凤无眠看出来了，这才是齐文帝今日喊他来的真正目的，“你想本王如何？” 齐文帝笑笑，起身从御书房的暗格之中拿出一封圣旨，郑重交给凤无眠：“若一切顺利，这张圣旨便作废，若有不测，一切就拜 托你了。” 凤无眠攥紧圣旨，淡淡道：“虽然人们总是说都说好人不长命，但皇上您可是万岁。” 齐文帝：“……”好你个凤无眠啊，别以为朕没听出来你在骂朕！ 齐文帝不耐烦摆手道：“滚滚滚，朕看到你心烦。” “臣告辞。” 凤无眠迫不及待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齐文帝道：“朕已经派人去和恒山国君接触了，若恒山国君没有防人之心，你要提前 做好准备，为大齐咬下一块大肉来！” 凤无眠：“……”说话就说话，骂人作甚？咬下大肉，他是狗吗？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火光噼里啪啦疯狂四溅，让一旁的凯公公垂下脑袋哼都不哼一声。 最终凤无眠冷冷道：“臣领旨。” 望着凤无眠离开的背影，凯公公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劝道：“哎呦奴才的皇上哟，您和王爷就不能心平气和谈一谈么？” “谈什么？”齐文帝笑眯眯道，“这臭小子也就在朕面前傲一傲，到了楚寒烟面前，就是一小鹌鹑，等着吧，朕送他的礼物还没完 呢，哼哼。” …… 大皇子府。 白素心轻柔的嗓音辗转撩人，酥魅入骨，姜望听了许久，突然抬手狠狠掐住她的喉咙，他喘着大气，冷冷道：“给本殿闭嘴。” 白素心媚眼如丝地嗔了他一眼，温顺地咬住唇瓣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姜望垂眸看着身上满脸红晕和难耐的白素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清冷如仙的人儿，最终闷哼一声慵懒靠在了软榻上。 而白素心也被他无情挥开，狼狈跌坐在一旁。 她浑身都痛，仿佛要散架了一样，可还要挤出甜美得体的笑，替姜望擦拭收拾。 “跌下为何如此愤怒？说出来让素心替你解忧一二可好？” 姜望重重掐住白素心的下颚，讥笑道：“就凭你还想窥测本殿的心？谁给你的胆子？”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凛冽又冰寒，如同刀子一样轻易刺穿了白素心的伪装。 后者连忙跪下，垂眸低声道：“素心不敢。” “呵呵……”姜望望着跪伏在脚边的卑微女子，心中的抑郁之气稍稍舒缓，他警告道，“本殿告诉你，不该有的心思别有，否则你 承担不起本殿的怒火。” 白素心温顺地一头贴地，轻声道：“素心明白。” “嗯，退下吧。” “是。” “别忘了喝药。” “是。” 白素心收拾好自己后慢慢转身离开，再次抬眸的时候，眸中的恶毒几乎盈出眼眶。 可恶！可恶！可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这张脸明明已经和楚寒烟的一模一样了，姜望为什么还没爱上她？为什么！！ 楚寒烟明明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难道就是因为出生不一样吗？ 对，一定就是如此！ 白素心嫉妒得几乎要发狂，尤其是听说楚寒烟生了一个生父不详的儿子却依旧能享有举世的荣耀之后，她的灵魂都快被怨念和 愤恨吞噬了！ 等着吧，终有一日这一切都将是她的！ 她的！ …… 姜望并不将白素心这样的小蝼蚁放在心上，满心想得都是探子回报的消息。 探子说凤无眠身受重伤，连洗三礼都没参加的他应该是性命危殆才对，为何又痊愈了还进了宫。 姜望也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一方面认为凤无眠还活着是天下百姓之幸，一方面又心生阴暗，因为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得到先生。 不仅是凤无眠，父皇也是…… 姜望猛得打了个寒颤，他瞪大眼睛喃喃道：“父皇？” 他怎么会对父皇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这是……魔怔了不成？. 第378章 炫崽狂魔 仲冬已临，小小公子一天一个模样变化着，即将满月的他成了摄政王府上上下下的掌心宝。 不仅生得粉雕玉琢般可爱，性子还是十分好，一般情况下绝对不哭，并且逢人便笑，白嫩嫩的脸颊上，那水汪汪的凤眸轻轻弯 起，笑意能甜到每个人的心坎里。 这可真是天赐的宝贝啊！ 连巫峄山这老家伙都被小小公子给征服了，时不时就要寻个由头去看他，经常给小小公子塞东西，各种各样的宝贝都有。 当然，巫峄山乃南疆蛊王，他的宝贝一般人可无法消受。 为此魁仙老翁没少和巫峄山掐架，到后来二人一看到对方就气得慌。 到最后凤无眠为了家宅安宁，索性将小小公子抱入了自己的书房。 每日一遍处理公务一边照顾自家小宝贝，有些时候属下进来汇报工作都能看到自家王爷熟练地给小小公子换尿布……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熟练得凤一等人恨不得给王爷鼓个掌。 啧啧啧，王爷这齐国好爹爹的形象怕是要深入人心了啊。 凤无眠左手抱着自家小宝贝，右手不急不缓翻动密函，蹙眉道：“晋帝真的要来？” “嗯，听说已经启程了，由头是万寿节。” “呵呵……”凤无眠冷笑道，“其他几国呢？” “也已经派出了使者。” “嗯，接待一律按照往年的来，无需给晋国特别的照顾。” “是。”凤一颔首，转而又地上了一张折子，凤无眠看都没看，拧眉道，“怎么还有？” “怎么没有了？”一道清越的男声传来，正是替凤无眠整理军务离开燕京城许久的尚封熙，“这段时日事情多着呢，你可莫要再偷 懒了。” 凤一等人连忙行礼道：“军师，您回来了。” “军师！你回来了！” 尚封熙微微一笑，虽然有些狼狈也难掩儒雅和俊美，此时的他满身风雪，还未来得及脱下身上大氅就被凤无眠怀中的小人儿吸 引了注意力，他飞速走上前去，激动得嗓音都在轻颤，“这就是我小侄子吗？天啊，怎生生得这般可爱。” 凤一等人：“！！” 完了完了！军师大人一来就踩到了死亡之处！ 但见凤无眠缓缓挑起眉梢，神情骄傲又得意，幽幽道：“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儿子，这模样就选准了本王和烟儿的优点， 能不可爱么？只要是见过他的，就没有不被他征服的。男女老少，没人逃得过我儿的魅力，我儿……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现在可真是苦恼，而今只让我一个人抱，就喜欢本王……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尚封熙看着眼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恨不得将他们感天动地父子情谱成一片骈文的凤无眠，整个人都蒙了。 等等！ 眼前这么多话的男人真的是从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凤无眠吗？ 尚封熙慢慢回头看向一旁的凤一，凤一对他做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以此肯定了尚封熙的猜测。 虽然很不幸…… 但是眼前的人真正切切、确确实实就是自家王爷。 王爷在外人眼中依旧是高冷的、惜字如金的模样，所有爱崽的热情就只能留着对他们这些熟人发作。 本来吧，凤字护卫们被自家王爷挨个荼毒了个遍，王爷的热情已经大大消减了。 但军师大人一回来，完了完了……炫崽狂魔模式再次开启了…… 凤一欲哭无泪，尚封熙也半晌会不过神来。 好在此时小小公子“哇”得哭了一声，解救了他们的困境。 “哇啊哇啊……” 凤无眠立即抱着小家伙就走，边走边哄道：“饿了吗？别哭，我们这就去找娘亲。” 凤一和尚封熙对视一眼，暗暗在心中疯狂称赞自家小小公子、小侄儿！ 这么小就懂得帮叔叔、伯伯了，简直不要太聪明！ 不亏是我们摄政王府的崽，该夸，往死里夸！ …… 吃饱喝足的小小公子在娘亲怀中打了个饱嗝，眯眯眼就睡了过去，楚寒烟轻笑道：“就把烨儿留在这里吧，你快去办公。” 凤无眠依依不舍，正待开口便看到了小公子哼哧哼哧拿着今日的功课来了。 当了哥哥的小公子而今更勤奋了，不仅是学问上，武艺上也十分用心。 巫峄山偷看了几次小公子上武艺课后当场大怒赶走了武艺的师父，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小公子便能很好地控制体内浑厚的内力了。 最初接收冰王蛊后，小公子吃饭时一不小心就捏碎了碗，跑步时不注意就踢碎了岩石，就连嗓音稍微拔高点都能把人震出内伤 ，吓得小公子根本不敢靠近家人和小伙伴，尤其是自己软绵绵的弟弟，生怕自己不注意就掐断了弟弟的胳膊！ 小公子为此还偷偷掉了几次金豆豆，生怕自己恢复不了，以后都无法靠近娘亲和弟弟。 好在小公子天资聪颖，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融会贯通了。 凤无眠笑眯眯道：“儿子，爹爹很久没抱你了，来，爹爹抱。” 小公子一本正经地拒绝：“不行，巫前辈说了，现在我的内力控制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能随便抱人，要不然会让人受伤的 。” 凤无眠说自己不怕，可小公子愣是不进一步，老父亲只能酸溜溜地看着小公子交完功课，继续回去找巫峄山练功去了。 凤无眠瞅着楚寒烟：“……”明明两个儿子，却一个都捞不着带，好伤心啊。 望着凤无眠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楚寒烟叹了口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要办就办吧。” 楚寒烟说的是凤承烨的满月宴，因为洗三礼的时候凤无眠还在昏迷，就等着满月酒找回场子呢！ 而楚寒烟并不同意办满月酒，最初并未松口。 可看着男人这般模样，她无奈笑笑，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孩子满月之后，他们之间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都该告一段落了，就算满足他最后的一点父爱之心吧。. 第379章 满月宴 满月酒是楚寒烟给凤承烨和凤无眠的温柔，毕竟满月酒之后凤无眠还认不认这个儿子，谁也不知道。 若凤无眠不认，楚寒烟还能欺骗凤承烨说爹爹是爱他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若认，那她当然不会破坏这段父子情。 楚寒烟垂眸轻轻拍拍小儿子，满眼都是爱怜和柔情。 因为无论凤无眠认不认他，她都会为他撑起一片天，不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 仲冬中旬，广袤的寒意遮天蔽日，但燕京城中来往的百姓们却无不脚步匆忙，喜气洋洋，熟悉的人们见了面都要问候一句“您去 拿了吗”。 拿何物？ 自然是摄政王为王府次子凤承烨所备下的满月礼。 为了祈求苍天庇佑次子，凤无眠特意命人在王府外设了喜台，凡是来往的人都能领一份薄礼。 这可真真是大手笔，单单排队的人都足以绕燕京城一周了，但谁不想沾一沾摄政王府的喜气呢？三九天寒也乐得等上一等。 有人问摄政王府次子凤承烨是谁？为何和楚寒烟之子同名？到底是不是楚寒烟的次子？凤无眠到底是不是小承烨的生父等等， 没人能给一个准确的答案。 如此一来，凤承烨的身份就愈发扑朔迷离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凤无眠很爱很爱楚寒烟，爱到可以不计较孩子的生父。 还未入夜，王府便早早挂起了华丽宫灯，前来道贺的宾客们早已将就摄政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哪怕不能马上进入王府需要在门 外等待，这些尊敬的宾客们也甘之如饴。 有人眼尖，群发现不远处那身着华服、亲自来迎接宾客的人正是摄政王凤无眠！ 他笑意迎面，俊美无俦，一时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离不开目光。 这可是摄政王凤无眠啊！ 从前除了楚寒烟和楚承曦之外，凤无眠可曾对外人笑过？ 能看到如此温文尔雅，叫人如沐春风的凤无眠，比看到从西边升起的太阳还要稀罕。 连被迎接的老侯爷都受宠若惊，一愣一愣的，只能连连说恭喜。 由此可见，凤无眠对小承烨必定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吧？ 对比起满脸笑意的凤无眠，尚封熙早就忙得焦头烂额，无他，有太多太多的宾客不请自来，师弟又心情舒朗吩咐莫要怠慢，无 奈之下，尚封熙只能请来戏班，在长街上设下流水宴，希望能尽量款待一二。 说是流水宴，可流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番庆贺下来，怕是没个几万两白银都打不住啊！ 有人吃得满嘴流油高声议论：“依我看这凤二公子定然就是楚小姐的次子承烨，承烨的生父绝对就是摄政王！” “哎呦，如果凤二公子的身份当真是王爷，为何不公布出来呢？” “啧，你问我我问谁？” “这两人之间兜兜转转分分合合，真让人看不懂了。” “可不就是吗？” …… 吃饱喝足后人们并未离开，因为戏台已经搭了起来，尚封熙有本事，请来的可是燕京城的四大名旦之一的小红袖。 “来了来了，戏班子来了，竟真的是梨园的小红袖啊！” “啧啧啧，这梨园小红袖不是最傲气了吗？说绝对不会出园唱戏，怎生就来了摄政王府呢？” “呵呵，这小红袖再傲，难道还能比王府更傲不成？” “对，可不就是么。” “哎呀呀，这王府二公子可真是个会投胎的，一出生荣华富贵，万千宠爱于一身，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被众人议论的小红袖此时已装扮完毕躲在戏台的背后，一身婀娜，妆容华丽，但再浓的妆也掩饰不住她眼底的愤恨，她连嗓音 都带上了哭腔：“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不是说王爷请我来唱戏吗？为何连王府的进不去？” 说起摄政王，这京城之中的女子哪个不爱？ 小红袖听说摄政王府的人邀请自己来王府唱戏，顿时什么矜持和人设都抛诸脑后，她兴致勃勃的来了，王府也的确搭好了戏台 子，不料却是在长街之上！ 这简直把她名角的脸都踩入了泥泞里啊！ 老园主倒是非常想的开，笑眯眯道：“今儿个是王府二公子的满月宴，王府的大人们说了，怕吵到二公子休息，戏班子便搭在了 王府之外。哪怕没进门，我们也是唯一一个受邀在王府宴会上唱戏的班子，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你好好唱，唱好了王爷还会 不感谢你不成？” 小红袖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老园主的要求，随着曲笛、三弦、琵琶一起，小红袖只能委委屈屈地踩着节奏上了台。 小红袖虽然脾气大，但是唱功是真真的好，长街上的氛围顿时就被调动了起来。 所有未能进入王府的宾客也在这一刻有了参与感，顿时倍感满足。 凤一见状，默默对身边的男人竖起大拇指：“还是军师您厉害！” 尚封熙笑道：“这外面的治安就拜托统领了，我先进去了。” “军师请！” …… 满月宴真正的会场可比长街之上安静多了，无他，只因为凤无眠厮炫崽狂魔上线，抱着自家小小公子，牵着自家小世子游走在 宾客之中，而戏曲如此吵闹会让小小公子不适，当然不能出现在这院内咯。 凤无眠十分享受众人羡慕的目光，哪怕人们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但凤无眠经过的时候，他们还是要夸赞上一句。 什么小世子钟灵毓秀，什么小公子精灵可爱，反正能想到的话人们都说了，就很精疲力竭。 有人看到凤无眠抱着崽子过来，本能地怕得瑟瑟发抖，尤其是一些武将们，他们读的书本就不多，绞尽脑汁也就那些说辞，翻 来覆去，王爷再来他们可能给他跪下好嘛？ 好在此时，另一位主角终于登场。 楚寒烟身着一袭优雅长裙，面上不施粉黛，却有清水出芙蓉般的妍丽雅致。 仿佛十月怀胎和分娩之苦并未为她带来任何的影响，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似乎一折便断，随着她莲步轻移，似有春之气扑面而来 ，叫人心旷神怡。. 第380章 长公主的请求 “楚小姐！” “楚小姐！” 楚寒烟笑笑，向宾客们一一还利，随后走到凤无眠身边狠狠掐他腰间软肉，冷冷警告：“炫够了啊，天寒地冻，曦儿和烨儿要休 息了。” 凤无眠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两个小崽子还给楚寒烟，道：“嗯，你去带他们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成。”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吩咐道：“你也该尽尽地主之宜。” “嗯，我知道。” 楚寒烟抱过凤承烨，施施然回了主桌，对齐文帝和楚墨池、魁仙老翁告辞后便去安顿两个小的了。 尤其是楚承曦，楚寒烟心疼他被憨憨爹牵着走了无数圈，也不知道脚上累不累。 楚承曦笑眯眯道：“娘亲您放心，冰王蛊的内力已经被我全部炼化了，走再多也不累哦。” “当真？” “嗯。” 楚寒烟灿烂笑道：“没看出来我儿竟还是个习武天才。” 小公子被娘亲夸赞，立即露出了腼腆的笑容，道：“巫前辈说，那是因为冰王蛊我体内孕养多年，早就与我同根同息，所以炼化 起来并不难。我是其他人炼化冰王蛊，没个三年五载的怕是难以融合。” “我儿真棒！” “嘿嘿。”小公子笑道，“娘亲你快去帮爹爹应酬宾客吧，我和师叔会照顾好弟弟的。” 显然连小公子也看出了自家王爷爹并不是个靠谱的，若要他主持大局，只怕将来在这燕京城中将再无人家愿意和摄政王府来往 啊。 楚寒烟把两个小崽崽安排妥当，又对李沧澜点点头，这才出去和凤无眠一同宴客。 楚寒烟虽然懒，却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只要她愿意，这满月宴的氛围便能热烈起来。 果不其然，有楚寒烟压阵，各位大人、夫人们连笑意都真诚了几分，人们觥筹交错、攀谈甚欢，很快便都忘记方才被迫花样夸 崽的尴尬。 就在此时有一人手持酒杯走了上来，她的出现使得四周的笑声悄然安静，此人眉目庄严、衣着华丽，正是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 的长公主。 望着长公主眉宇间的皱褶、眼底的淤青以及蜡黄的脸色，楚寒烟难得好心道：“长公主，重思重虑对您的病并无好处，还请长公 主宽心一些。” 长公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不下多年来的母女感情，斟酌着开口道：“楚小姐，本宫知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但摄政王护你 护得滴水不漏，除了今日之外，本宫根本看不到你，故而本宫有一番话想与你说。” 楚寒烟笑道：“长公主请直言。” 长公主深深叹息都：“廖淑怡已死在了深宫之中，你可知？” “嗯，刚刚得知。” “明沁得知生母受自己连累而死，终于彻底的悔过了，楚小姐愿意原谅她吗？” 楚寒烟眼神闪了闪，道：“长公主此言差矣，毕竟当初备受明沁连累的人是您，您愿意原谅她吗？” 长公主怔了怔，苦笑道：“她虽不是本宫的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来，本宫亦护她如珠如宝。当时气归气，怒归怒，可眼瞧着她 如此落魄漂泊无依，本宫的心也疼，所以本宫又将她接回了公主府。” “那就恭喜长公主您了。” “可是这孩子这段时间来每日以泪洗面，愧疚不堪，就想当面向楚小姐致歉，不知楚小姐是否乐意？当初你的计划本本宫也相中 了一二，不知楚小姐可否给本宫这个薄面呢？” 当初为了让皇贵妃、七皇子和淮南王放松警惕，长公主也参与了计划，表示支持七皇子的登基。 虽然助力不多，却也算是推动了楚寒烟的谋略。 “姜丽！”齐文帝怒喝一声，显然是不乐意长公主用当初的恩情要挟楚寒烟。 楚寒烟却大方道：“如果这是长公主的请求，那当然可以。”言外之意是她楚寒烟可以给长公主颜面，却绝对不会给明沁颜面。 长公主苦笑一声，暗忖楚寒烟果然是个人精，想从她的嘴下讨得好处根本不易。 但算了，看她的颜面就看她的颜面吧。 只要楚寒烟原谅了明沁，那么假以时日明沁就能一步一步的重新被齐文帝所接纳。 思及此处，长公主暗暗叹息自己真的是老了，竟然会对明沁心软…… 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模样，她真是硬不起心肠来。 相信在这之后，明沁一定会夹起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吧。 “多谢楚小姐。”长公主微微一笑，令人将在府外等候多时的明沁迎了进来。 齐文帝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长公主一眼，冷冷道：“这是朕和你兄妹中最后的一丝情面，若她再不安分休怪朕手下不留情。” “多谢皇兄，若她再不驯服，不用皇兄您出手，臣妹也会亲自了结了她。” “哼。” 众人翘首以盼，没过多久便看到一位纤细瘦弱的女子跟在宫人们的身后缓缓走来。 若非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庞，人们根本没认出来这唯唯诺诺的人便是当初那张扬跋扈的公主殿下！ 明沁终于走到了众人面前，她先是抬眸看了齐文帝一样，满眼都是泪水，随后慢慢双膝下跪，里头贴地道：“参见吾皇，吾皇万 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眼真真是百转千回似有千言万语！ 但齐文帝早已将这个女儿看得清清楚楚，他冷声道：“明沁，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犯，此次害得便不仅是你一个 人，连你的养母长公主也要一并受罚。” “明沁知道。” “嗯，你不是有话对楚小姐说吗？” 明沁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出情绪，但是语调却饱含愧疚，一字一顿道：“楚小姐，过去我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还请楚小姐您大人 大量原谅我的过错。” 楚寒烟冷笑道：“原谅不原谅谈不上，本小姐让你踏入这摄政王府，只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罢了。” 这番话真是说的滴水不漏，明沁眸光很深，语气却盛满感激。 “多谢楚小姐。”. 第381章 在线打人小丰王 说到底明沁公主也是齐文帝曾经捧在掌心疼爱的人，看着她如此卑微的跪在地上求人原谅，哪怕明知她是咎由自取也忍不住心 酸。 齐文帝疲惫地摆摆手道：“起来吧。”多养一个女儿罢了，她若能乖些，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是。” 齐文帝勉强算是“原谅”了明沁，但也仅限于此，关于恢复明沁身份一事，齐文帝只字不提。 明沁等了又等，见齐文帝不会松口，垂下的眸中恶念更盛！ 若非她在饥寒交迫中摸爬滚打了数月已经磨练了自己的性子，此时她一定会当场大怒！ 但没有关系，能获得齐文帝的首肯便已是万幸，剩下的徐徐图之便是。 好好的满月宴，因为明沁公主的出现蒙上了一层阴影，凤无眠也没了继续庆祝的意思，他冷冷看的长公主一眼，道：“长公主的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恕本王不送了。” 长公主听罢凤无眠的话，心里满是酸涩。 从前凤无眠对她也是敬重有加的，但从此之后，他们只怕会形同陌路了吧？ 但她不后悔…… 她没办法，看着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在真心悔改之后依旧如此落魄。 在没有明沁公主的这几个月里面，她的日子也是一潭死水，了无生趣。 可怜的明沁已经没有了生母，不能再没有自己这个养母了，至于她和完颜真的联姻，便就此作罢吧。 她和他到底是情深缘浅，求得不，求不得啊…… 长公主苦笑一声，对凤无眠和楚寒烟歉意颔首方才低着明沁离去，步伐有些匆忙。 长公主离开之后，凤无眠又把目光投向了齐文帝，他淡淡道：“宴会差不多了，皇上是否要摆驾回宫？” 百官闻言不不瑟瑟发抖，王爷就是胆大包天呐，赶走了长公主之后还要赶走皇上？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齐文帝：“……”凤无眠这狗脾气！！ 为了挽留自己帝王的颜面，齐文帝轻咳一声道：“嗯，时候的确不早了，朕也乏了，摆驾回宫。” 百官立即起身，躬身相送。 “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 …… 齐文帝一走，老太傅等人也坐不住了，相继离开，热热闹闹的满月宴就此戛然而止。 凤无眠亲自送了楚墨池出门，又送了楚寒烟去休息，这才喊来了凤一下令道：“去查一下廖淑仪的死因。” 凤一领命退下，凤无眠却依旧眉头紧锁。 楚寒烟去而复返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男人坐在灯光下，面容有如刀削，凌厉俊美，深邃的眼底具是暗涌。 但这一切的锋芒在迎向她的瞬间便消散无踪了，软的不可思议。 楚寒烟的心微微一颤，但见男人起身走了上来，道：“不是喊你先休息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寒烟是来和凤无眠坦白的，但此时他满脸深思，此时显然不是坦白的好时候，遂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何愁眉苦脸的？明 沁哪怕回来了也无需惧怕，她伤不了我们。” 凤无眠轻笑道：“我当然知道他伤不了你们，但依旧有些担心，廖淑仪死得太是时候了。” 楚寒烟惊讶道：“王爷是怀疑廖淑仪死因有异？” 凤无眠颔首：“皇上把廖淑敏打入了冷宫又不是打入死牢，冷宫里虽然条件艰苦了一些，但廖淑仪廖淑仪从前无病无痛，身子骨 健壮得很，活个十年八年完全不成问题，为何这人突然说没就没了呢？” 楚寒烟细细思索一番，沉声道：“王爷是怀疑明沁公主吗？但廖淑仪可是明沁公主的生母啊，她会如此狠心吗？” “但若廖淑仪不死，哪怕明沁她磕破头求破嘴皮子，长公主也不可能会原谅她的，只有明沁进入了绝境，长公主才会心软。长公 主的性子我知道明沁自然也知道。” 楚寒烟莫名心中一寒，道：“那是否要提醒皇上一二？” “嗯，”凤无眠道，“此事交给我去办，你无需担心，好好养身体要紧。而且而今说这些都言之过早，我已让凤一去调查廖淑仪的 死因，很快便会有结果。” “好，辛苦了。” 女子的嗓音又软又柔，叫凤无眠的心都跟着融化，他轻笑着握住她的手，缓声道：“不会……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别无所求。 ” 他的眼神太真诚，叫楚寒烟无处可躲，她心跳微微加速，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正待开口，门外突然传来尚封熙的声音。 “王爷，楚小姐，可否打扰一二。” 凤无眠的脸“唰”一下黑了，可门外的到底是自家师兄，便道：“师兄请进。” 尚封熙笑意不变，从容道：“是这样的，今日请来给烨儿贺寿的梨园遇到了点事情，可能需要王爷您来定夺。” 凤无眠眉头紧锁：“何事？” “是这样的……” 尚封熙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是小丰王在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偶尔看到了小红袖，气得当场叫人去就后台教训了她一顿，放 话说不准任何人再去梨园看这小红袖唱曲，否则就是和他小丰王过不去。 这小丰王不是别人，乃太祖的兄弟留下来血脉，早已离开了政治中心，是一个闲散的小王爷。 这小王爷什么都不爱，最爱便是唱戏听曲。 他曾三番五次邀请梨园台柱子小红袖去他的丰王府唱戏，都被小红袖拒绝了。 从前因为小红袖不曾答应任何人去府中唱戏，所以小王爷认为拒绝了就拒绝了，这是小红袖的傲骨，强求不得。 可今儿个在摄政王府的门外看到了小红袖，这可不得了！ 他娘的，丰王府的大门她不登，摄政王府外的大街她倒唱得欢是吧？ 简直把他小王爷的颜面碾落尘埃！ 佛都有火！ 所以脾气暴躁的小王也当场便打了小红袖一顿，真真是毫不留情，打得小红袖脸都肿了。 好端端一个美人儿，脸肿成了猪头，真真可怜。 尚封熙根本拿不准主意，只能来问凤无眠的意思了。. 第382章 小红袖 楚寒烟听罢这段离奇的事故后嘴角一抽，暗忖这都叫什么事啊？ 凤无眠能管吗？ 能是能，但以凤无眠的脾气怎么会去管一个戏子？ 但凤无眠若是不管，从此以后在燕京城里，他只怕会名誉受损。 还有，这个管也有个讲究，怎么管？管到什么程度？处处都是陷阱啊。 凤无眠顿了顿，蹙眉道：“暂且给梨园一些银子，等小王爷火消了再说。” 毕竟是太祖兄弟的血脉，祖上也是功名赫赫的，凤无眠断然不会因为一个梨园而折损了小王爷的面子，那是愧对列祖和先灵。 尚封熙并不赞同：“王爷，您这样京城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该说您畏手畏脚，没有担当，连一个戏班子都护不住。” 凤无眠沉默片刻，道：“且让他们说，本王了解小丰王，他虽然游手好闲那些却也不是纨绔子弟，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王爷……”尚封熙斟酌道，“而今晋国蠢蠢欲动，各国之间关系焦灼，您的声誉重于泰山，事关军心，乱不得。” 楚寒烟见男人愁得直蹙眉，忍不住抬手拂去他眉心的皱褶。 等她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男人的眸光中有无法掩饰的喜意。 她尴尬道：“王爷莫要着急，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处理吧。” “你？” “嗯，您还要调查廖淑仪的死因，提醒皇上小心明沁，还有晋国以及恒山国之事，怕是十分忙碌。这种小事就交给我。” 凤无眠行礼美滋滋的，楚寒烟心疼他愿意主动替他分担呢！ 这可是一件好事啊！ 他轻轻握住楚寒烟的手，笑道：“那就有劳你了。” “无碍。” 凤无眠轻笑着告辞，凤无眠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出神，直到尚封熙发出揶揄的笑声他才冷冷道：“笑什么笑，羡慕的话便早点给本 王找个嫂子。” 尚封熙嘴角一抽道：“好你个凤无眠，师兄为了你忙上忙下，你用完了就踹了我是吧？” 凤无眠挑眉道：“师兄此言差矣，本王只是不忍心见师兄你形单影只，好不可怜？” 尚封熙：“……”尉迟泽说的果然没错，凤无眠是真的狗。 想炫耀？ 等你把人追到手再说吧！ …… 翌日，楚寒烟安顿好两个小的之后才施施然来到了收留梨园等人的外院。 于情于理，梨园等人在凤承烨的满月宴上受伤，她都该过问一二。 “楚小姐到……” 外院的仆人们当然知道楚寒烟就是这摄政王府的女主人，虽然名头还没改，但摄政王府对楚寒烟的敬重比摄政王还高。 说句老实的话，在这摄政王府中，得罪了凤无眠不一定会死，但若得罪了楚寒烟就必死无疑。 “奴婢参见楚小姐。” “奴婢参见楚小姐。” …… 听着如此称呼，躺在床上的小红袖眼神微微闪烁，连忙轻哼起来。 “嗯哼……好疼啊……师父……红袖好疼啊……” 楚寒烟还未踏入房间，便听到了女子的轻哼，蹙眉道：“王府外院管事没替小红袖姑娘请大夫吗？” 重兰小声道：“回主子的话，昨儿个夜里大夫已经来过了，大夫说，小红袖姑娘的伤看起来虽然厉害，但并未伤及筋骨，用了药 休息两日便能痊愈。” “哦？”楚寒烟挑眉，缓缓走入房内，目光落在那轻哼不断的女子身上。 不得不说，小红袖不愧是这燕京城的四大名旦之一，生得真真好。 眉目精致，杏眸潋滟，脸小巧又精致，我见犹怜。 尤其是此时略显苍白、垂眸欲泣的模样，更是峰情无限。 小红袖战战兢兢看了楚寒烟一眼，做出想要起身却又因为疼痛无法动弹的模样，小声道：“见过楚小姐……” “红袖姑娘无需多礼，姑娘伤情如何？可需要请大夫再来瞧一瞧？” 小红袖轻声道：“我的伤势无碍，只是有些疼，忍一忍便好。” “还是再请大夫来看看吧，毕竟你这也算是就为我儿受得伤，若不好好瞧一瞧，本小姐心里难安啊。” “那就多谢您了。” “不客气。” 管家很快请来了大夫，正是昨日里替小红袖看诊的大夫，他眉头紧锁，嘟囔道：“怎么会这样呢？” 楚寒烟笑道：“大夫但说无妨。” 这大夫满脸羞愧道：“这……昨日夜里这位姑娘的脚似乎不曾伤得这般重，用了些药，今日应该好转的才是。但今日却更加严重 了，老朽愧疚啊。” 楚寒烟心中了然：“无碍，还请大夫，您仔仔细细替红袖姑娘看一看，再贵的药也无需犹豫，尽管把人治好便是。” “是，楚小姐请放心，老朽定当尽力。” “大夫您客气了。” 送走老代夫之后，楚寒烟又道：“红袖姑娘无需多想，这段时日便留在王府养伤，我王府定会负责的。” 小红袖被褥下的手死死攥紧，欣喜若狂，面上却做出为难的表情。 “可……梨园的生意怎么办啊？” 楚寒烟拍拍小红袖的手道：“你放心，本小姐一力承当，绝对不会让梨园的生意受损的。” “那，就有劳您了。” 楚寒烟莞尔一笑，吩咐丫鬟婆子们好生伺候，有赏了小红袖一些头面金银，这才离开外院。 一路上外院管事都小心翼翼跟在楚寒烟的身后，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 楚寒烟突然道：“这老大夫可是王府的府医？” “回楚小姐的话，不是。”摄政王府可是有尉迟泽这尊大神在，要什么府医啊？“但这位老大夫我们王府用了很久了，他乃城内老 医馆的大夫，平日里下人们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大夫看的，从来不曾出现过差池。这次误诊，老大夫怕是也吓了一跳。” 楚寒烟微微一笑道：“没事，管事的你去告诉老大夫，此次的是那意外，让他无须挂在心上，从前是怎样与他合作的，从后就继 续合作便是。” 管事的心中大喜，忙道：“小姐大度，小姐大度。” 楚寒烟摇摇头，准备去拜访一下那小丰王，只怕会有更多有趣的消息呢。. 第383章 旧识小丰王 丰王府。 当管家禀告说楚寒烟来访时，小丰王气得当场拍了桌子：“楚寒烟？她还敢来？哼，让她进来！本王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是。” 小丰王早就做好了和楚寒烟舌战一场的准备，要不是楚寒烟是个女子，小丰王可能还会动手。 他撸起袖子战意盎然！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看清来人后戛然而止。 女子容貌清丽绝色，虽然此时眉宇间的锋芒和凶悍褪去了不少，但的的确确就是他记忆中的人。 小丰王缓缓瞪大眼睛，抬起的手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半晌从喉咙中挤出一句破碎的话。 “是……是你？” 小丰王乃一个游弋在政权之外的闲散王爷，连淮南王的政变都不带他玩的那种“闲散”，平日里除了听戏之外更是什么都不关心，祖上有些薄产但每日坐吃山空，所以哪怕燕京城中风言风语漫天，他都不曾好奇楚寒烟长啥样，混吃等死绝对一流。 昨儿个会去凤承烨的满月宴，纯粹是出于礼仪，再有就是闲得无聊。 所以他给了份子钱、送了满月礼、看完凤无眠那四处炫崽的蠢样后就匆匆离席了，根本没等到楚寒烟出现。 然而他刚走出摄政王府就听到了熟悉的唱腔，嘿，不是那小红袖又是谁？ 他耐心听完小红袖的曲后才去找她，不料小红袖出言不逊，小丰王越听越气，最后索性打了她一顿。 要知道打小红袖一顿能引来她，他早就动手了！ 楚寒烟微微一愣，轻笑道：“王爷千岁，王爷见过我？” 小丰王激动得脸颊通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当然见过！你是《桃花扇》……” 后面一个字小丰王根本没机会说，被暗觉不妥的楚寒烟一把捂住了嘴！ 楚寒烟生了小公子后为了替小公子固本培元、延长寿命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和钱财，最缺钱的时候《美男图》都画过，更别说赚各种各样可以赚的钱。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一位花旦重金请她帮忙，希望她能帮自己在百曲赛上拔得头筹！ 楚寒烟应下了，教那花旦唱了孔尚任创作的传奇剧本《桃花扇》，并嘱咐她若有人问这剧本为何人所创便答曰乃孔尚任先生。 不料百曲赛上花旦一鸣惊人，竟对外说谎说《桃花扇》乃自己说所创，牛逼吹大了反倒是吹破了牛皮，根本无人相信她。 后来这花旦不知得了谁的好处出卖了自己自己，害她被一个疯子追了几个镇子。 在那之后楚寒烟怕麻烦，索性乔庄成男子在游走世间。 不料男子也惹麻烦，漕帮帮主白澈就是其一。 楚寒烟越看越眼熟，眼前这小子的眉眼不正和那疯子一模一样吗？ 想起小丰王沉迷戏曲的性子，也和那疯子不谋而合。 好啊！原来是他！！ 楚寒烟暗暗记仇，加大了捂着小丰王的力道，后者根本撼动不得，疯狂对楚寒烟眨眼暗示自己不会乱说话，楚寒烟这才笑眯眯松开手，小丰王话音一转道：“我那日路过城卖桃花扇子的铺子，好像见过你……” 小丰王一边说，还一边乖巧地放下了撸起的袖子。 “王爷说笑了，本小姐不曾买过什么桃花扇，”楚寒烟对身后满脸不解的凤三、凤四道，“你们都出去等我吧，我和小丰王慢慢谈。” “是，小姐！” “是！” 小丰王也屏退了自己的下人，确认四周再无旁听后小丰王再也忍不住兴奋，语速快得如同倒豆子一样：“孤迟姑娘！果然是你！” 楚寒烟冷笑：“小丰王好记性啊，不知道当初本小姐做错了什么让你穷追不舍？” 小丰王尴尬道：“没有没有，小王当初被姑娘的戏曲所征服了，想要找你探讨一二，并无恶意。” “《桃花扇》乃孔尚任先生的作品，我只是恰好听过。” “哦哦哦，原来不是你所创的啊。” “当然不是。” 小丰王有些失望，眼里也盛满了委屈，楚寒烟见他二十五六的模样，生得浓眉大眼，嘴角还有一颗虎牙甚是可爱，也算是英英俊俊的帅哥一枚。 谁能想到竟是一个如此疯狂的戏痴？ 楚寒烟嘴角一抽道：“打扰王爷了，您可以说说您和小红袖为何在我王府的满月宴上打起来么？” 说起这个小丰王就来气，嘟囔道：“小王都准备离开了，忽然听到熟悉的唱腔便顿足观望，发现在台上唱戏的人是从来不曾出园唱戏的小红袖，这也就罢了。本王停留一二不仅仅是责问，还想邀请她来我王府唱戏，不料她竟然羞辱了本王一顿，说本王这个闲散王爷配不上。本王气不过，就打了她一顿。” 楚寒烟暗忖果然如此，笑眯眯道：“王爷下狠手了么？” “这倒没有，就是皮外伤吧。” “可今日大夫来，说伤了腿骨头，有些严重呢。” 小丰王双眸圆瞪，半晌才憋得脸颊通红道：“好啊，那家伙这是讹诈本王呢！孤迟姑娘，你信不信本王！”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道：“第一，我是楚寒烟不是孤迟，这个名字日后莫要再喊。第二，王爷您身份高贵，我自然是信您的，还请王爷您冷静些。” 小丰王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信小王便好。” 楚寒烟又问：“王爷不生气吗？” “当然气啊！” 区区一个戏子，他愿意捧着便是燕京城四大名旦之一，他不愿意捧着她算个屁呀！ “但现在燕京城内的人都说您不仅打伤了小红袖，还折损了摄政王的颜面，您怎么看？” 小丰王双眸圆瞪：“那些人真真不要脸，一个戏子怎就和摄政王攀上了关系？凭她，也配？” 这番话倒是出乎楚寒烟的意料之外，没想到这小丰王看起来傻乎乎的，目光却十分犀利呢。 “您说得对，但她毕竟是在我们王府的宴会上受到的牵连，于情于理，王爷都应该拂照一二，否则会坠了王爷的威名。” 小丰王闭嘴了，可怜巴巴看着楚寒烟，大有你说啥就是啥的气势。. 第384章 一屋四人，三餐四季 楚寒烟望着小丰王大狗一样无辜的眼神，无奈道：“别慌，听我一言如何？” “孤……咳咳，楚小姐请说。” 听罢楚寒烟的意见，小丰王立即提出自己的要求：“本王答应你，但是本王要《桃花扇》的全本！” 百曲赛上那花旦唱的只是《桃花扇》的一段，就已让他念念不忘多年！ 若能得到全本，那定是无价之宝！ 就怕楚寒烟舍不得把全本给他。 楚寒烟一口应下：“没问题。” “真的？” “真的。” 小丰王激动得手舞足蹈，两人的话题立即转移到了《桃花扇》之上，等楚寒烟得以离开丰王府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小丰王久久凝视她离开的方向，脑海都是她关于戏曲的理解和见地，嘴角噙着浅笑。 忽有暗影浮现，来人道：“主子，是否要灭了那小红袖？”竟敢算计他们家主子？嫌命长了不是？ 幸好摄政王不与主子计较，否则怕是有大麻烦。 “不必。”小丰王灿烂笑道，“严格来说本王还要谢谢那小红袖呢，若非有她，本王又如何能再遇到孤迟姑娘？只可惜啊，没想到她就是楚寒烟，哎，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了凤无眠这朵牛粪之上，可惜呀可惜。” 暗卫：“……”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摄政王算是牛粪，这燕京城上下怕是没有宝贝了。 “怎么？你不认同本王的话？” “属下不敢。” “什么孔尚任，本王根本听都没听过，依本王看那《桃花扇》就是楚寒烟自己创的，只是不承认罢了，如此有才情又如此谦虚的女子，世间少有啊。可惜可惜，真真可惜。” 若是楚寒烟听到此时小丰王的话，一定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脑补是病！有病找大夫好嘛！ …… 摄政王府外院。 小红袖懒洋洋躺在软榻上，神情轻松又惬意，一边轻抚着身下柔软的绸缎一边对自己带来的小丫鬟道：“把你那如丧考妣的脸色收一收，成何体统？” 小丫鬟怕得脸都白了，轻声道：“小姐，若摄政王府的人发现是我们使诈，这可如何是好？” 小红袖猛得抄起身边的迎枕砸向小丫鬟，咬牙切齿道：“你若不想活了大可再大声一点。” 小丫头瑟瑟发抖，连忙闭嘴。 “蠢货。”小红袖咒骂一声，“连那大夫都不曾看出端倪，其他人又怎会知道我脚上的伤是昨日夜里自己摔的？” 为了能留在摄政王府，小红袖可是连性命都豁出去了。 在小丰王找上门来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便闪过了无数种想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小红袖当即用言语激怒了小丰王。 小丰王这个人有脑袋没脑子，果然对她动了手。 她佯作受伤倒地，摄政王府的人难道还会不理她吗？ 可惜的是小丰王这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却没下重手，害得她深夜不得不自己再摔了自己一回，差点没控制住真把自己摔废了，好生的疼。 幸好那大夫是个老糊涂，王府里的人也不精明，就连那看起来极为漂亮的楚小姐也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她就这般顺顺当当留在了摄政王府。 可惜的是摄政王并未来看她，但不要紧，因为来日方长啊。 小红袖越想也是兴奋，连脸上都泛着红光，仿佛自己锦衣华服的人生即将开始了。 …… 是夜，凤无眠回府后先考究了大儿子的功课，又抱着小儿子哄了半个时辰，这才亲手下厨替楚寒烟备膳。 楚寒烟制止了他几次都无果，索性和凤无眠一起窝在小厨房里，她端着茶盏一边细品一边看男人忙得热火朝天，心里又软又涩，轻声道：“那小红袖的事情我查清楚了。” “嗯，你来处理就好。” “你不关心？” “关心什么？” 凤无眠注意力都在手上，他刀工了得，飞速间一块嫩豆腐就被切成了云雾般的细丝，泡入水中宛若白墨氤氲，好看得紧。 楚寒烟放下茶盏用力鼓掌，道：“关心一个千方百计想要靠近你的女子。” 凤无眠目不转睛，语气却柔的不可思议：“那些人与我何关，我只关心你。” 楚寒烟：“……”骚话一箩筐，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啥形象。 可偏偏男人一点都不在意，手里的活不停，待一道菜完成，还会用筷子夹着给楚寒烟尝一小口。 “好吃吗？”凤无眠期待着看着她，眼里似乎有光。 “好吃。” 楚寒烟笑得眉眼弯弯，甜到了凤无眠的心里，他也尝了一口觉得没问题后便和楚寒烟一起起碟装盘。 两人先后回了房间，发现小奶烨竟然醒着，被哥哥逗得嘴里咕噜噜吐着泡泡。 美玉般无瑕的小宝贝又奶有甜，精致出挑的小公子隐隐已有兄长风范。 凤无眠感觉满足极了，一屋四人，三餐四季，简单又幸福。 真好。 “曦儿，净手用膳。” “来啦！” 小人儿蹦蹦跶跶的来了，经过一个月的锻炼，他总算不会再捏破碗，这让一旁的凤一等人松了口气，毕竟王爷收集的成套翡翠器皿虽然多，也经不起这么糟蹋啊。 在这么下去，王府快要没碗吃饭了！ 又是甜蜜且温馨的一夜。 …… 翌日，楚寒烟换了一身男装，和如约而至的小丰王一同去了梨园。 梨园班主自然认得小丰王这个杀神，吓得瑟瑟发抖：“参见王爷。” “嗯，起来吧。”小丰王目光回视一圈，乐呵呵道，“怎么啦老班主，今儿个竟然不开班吗？” 梨园班主心中暗暗嘀咕，暗忖这不是您不给开么？ 小丰王似乎看出了老班主的想法，笑眯眯道：“那日小红袖公然冲撞本王，本王自然不会放过她，老班主和梨园也该受牵连之罪，谁让你们梨园养出这样一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但尔等是在摄政王府的宴会上冲撞的本王，摄政王的面子本王自然不会不给，这样吧，只要那小红袖日后不再登台，你们梨园便能继续开下去，如何？”. 第385章 逾越 小丰王的意思是让梨园彻底舍弃小红袖，这如何能行？ 梨园能有今天的声明和地位，小红袖功不可没啊。 老班主急了，有些迫切地道，“可是小红袖是我们梨园的台柱子，若没有她……” “哎，”小丰王打开手中折扇，笑得好不逍遥，“一个戏子罢了，梨园底蕴深厚，随时都能培养出新的台柱子来不是么？喏，本王手中有一处本子，乃孔尚任大师的《桃花扇》，给你们唱了。” 老班主目瞪口呆！ 《桃花扇》他当然听过，数年前百曲赛上这《桃花扇》的一段节选可是震惊了所有人。 然而人们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桃花扇》的完整版，不料这完整版竟然在丰王爷的手中。 “这分量，够吗？”小丰王挑眉问道，老班主几乎喜极而泣，接连应下，“够够够，当然够，太够了啊！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小丰王冷冷道：“谢本王作甚？要谢也该谢摄政王，若非不是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本王定要将你梨园拆得干干净净。” “是是是，谢摄政王！谢摄政王！” 小丰王满意一笑，摇头晃脑地走了，一场王府间的博弈就这样风轻云淡地揭过了。 燕京城百姓们见状都在说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连混不吝的小丰王都要给两分薄面。 当然，摄政王对小丰王的尊重也展露无疑，两人间弥漫的硝烟之气就此消散。 至于小红袖？ 她很快就会被人抛诸脑后了。 梨园得了《桃花扇》的全本，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大有登上燕京城第一班的气势。 小丫鬟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回来规劝小红袖：“小姐，您若再不回梨园，从此以后班子里就没有您的立足之地了。” 小红袖懒洋洋道：“我好不容易才进了摄政王府，谁要再回戏班子里去？你要去你去，我才不回去。” 小丫鬟焦急道：“小姐，您就是糊涂了呀，摄政王府只是让您进来养伤，等您伤势康复了还不得走吗？” 走什么走？ 等她拿下摄政王，她就是这摄政王府的主人。 当然这番话就小红袖是不可能告诉这丫鬟的，丫鬟胆子小，定会坏事。 小红袖淡淡道：“我现在不是被小丰王迫害吗？我在燕京城没有立足之地，摄政王总要护我的，毕竟我是在他儿子的满月宴上遭遇的事，他不负责谁负责？” “您可快别提了，满月宴这件事情，随着小丰王亲自送本子去梨园，已经告一段落了。” 小红袖蒙了：“什么？什么本子？” “小丰王为表破坏摄政王府满月宴的歉意，亲自送了《桃花扇》的全本去梨园。” “你说《桃花扇》？百曲赛上一名惊人的《桃花扇》？” “就是它！” “怎么会这样？小丰王不是最最记仇了吗？怎还会愿意将《桃花扇》送给班主？” 小丫鬟看小红袖的眼神带着一丝冷嘲，面上丝毫不现，道：“摄政王的面子，小丰王又怎么会不给呢？而今两位王爷已是一笑泯恩仇了，您怎么办啊？” 小红袖咬牙道：“没事，我……我……大不了我伤好了再回梨园去就是。”她若要回去，班主能不欢迎吗？ “小姐，现在梨园不是您想回就能回的了，小丰王放话，让梨园拿了《桃花扇》就要培养新的台柱子。老班主接受了《桃花扇》，您若再不回去，就会被老班主所抛弃了！” “他敢！！”小红袖急得从床榻上站起，可她忘了自己为演得逼真些，好赖上摄政王府，自己摔坏了自己的腿，这一动，那痛是钻心刺骨啊。 “哎呦……” 小红袖跌倒在地，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赶紧大声喊来了管事的。 管事的虽对这小红袖万般不耐，但还是替她请来了老大夫。 这次老大夫的神情就有些微妙了，他似笑非笑道：“小红袖姑娘，您这腿儿刚刚才有些起色便又摔了，如此下去，可不得在王府之中住个一年半载的啊？” 一次老大夫怀疑自己医术不精，但二次这不就是故意的么？ 管事的也回过神来，笑道：“住就住，其实也没什么，王府也不是养不起闲人，就怕您再这样捯饬下去，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瘸子呢。” 小红袖吓得脸色惨白：“不不不，我不要成为瘸子，大夫您帮帮我，帮帮我。” 老大夫又给小红袖开了药，道：“小红袖姑娘，您可要保重啊。” 言罢，老大夫和管事的都离开了院子，让小红袖气得当场落泪。 她不懂，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那小丰王到底有没有一点男人气魄？ 窝囊至极啊！ …… 楚寒烟听罢管事的禀告，微微一笑后拿出一尊玉瓶给了外院管事。 “这里面的药有利于伤势康复，给小红袖用，能保证她的腿无恙。等她康复后，再给她一笔银子遣她离开，退下吧。” “是。” 外院管事心中嘀咕，暗忖楚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若是他遇到这样的惹事精，不打断腿丢出去就已经是仁慈了呢，还管他什么能不能康复？ 流苏有些不赞同地道：“主子，那小红袖分明是自己惹上小丰王又死皮赖脸要留在王府，您帮她作甚？” 楚寒烟笑答：“她到底是因为烨儿的满月宴才惹上这些，这瓶药也算是了结了一段因果吧。” “好的吧。”流苏嘟囔，又好奇道，“小姐，为何王爷这段时间总不在府中呢？” 楚寒烟笑道：“你问这个做甚，你不是最不关心他了吗？” 流苏孩子气道：“我只是觉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王爷先前说的多好听啊，什么一定护着您帮着您，现在还不是丢下您一个人在家里看孩子，自己在外逍遥？” 楚寒烟哭笑不得：“不是，王爷有正事要处理呢。” 流苏现在对凤无眠还是左看右看不顺眼，哼哼难道：“哦？是这样么？流苏不信，他怕是换尿布换怕了吧？哼哼！”. 第386章 这就是帝王家 想起最初凤无眠给烨儿换尿布的样子，时不时还会被尿一身，楚寒烟忍不住露出笑意道：“不会的，他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的疼 爱，只是太忙。” 流苏还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岱鸢不悦打断：“流苏，你逾越了。” 主子和王爷之间的事情他们作为下人从不插嘴，主子决定留下也好，决定离开也罢，他们都尊重主子的意见。 流苏今日这番话，有点不分尊卑了。 流苏一愣，顿时脸颊涨得通红：“主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关心您……” 流苏的性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率真得很，楚寒烟宽容道：“好了，没事，我有点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 楚寒烟让重兰将小小公子一并抱了出去合衣躺下，没过多久床榻下就响起了敲击之声。 楚寒烟果断按动机关，床板旋转一圈，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男人的怀抱十分有力，带着浅浅的暖意和淡淡奶香。 这是小崽子身上的味道，都染到了他的身上。 这样一个爱护孩子的男人，怎会像流苏所说的一般呢？ 凤无眠轻轻将楚寒烟放下，有些依恋地道：“抱歉，用这样的方法把你喊来，但这件事情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包括你的侍女在 内。” 男人的手还圈着她的腰，楚寒烟微微挣扎开，笑道：“我明白。” “走吧，皇上和楚大人在等我们。” “好。” 这个密室连通着城中的一个小院落，齐文帝和楚墨池都在其中，两人面前放着一具尸体，正是已经入土为安的廖淑仪。 齐文帝脸色阴郁，淡淡道：“你看看吧。” “是。” 楚寒烟仔仔细细给廖淑仪验尸，摇头道：“没有中毒，身体也没有明显的外伤，没有受到冲击。” 齐文帝不由得松了口气，道：“那廖淑仪为何突然身亡？是突发疾病吗？” 楚寒烟蹙眉道：“有可能，但依我看，她像是死于过敏引起的过激反应。” 齐文帝一愣，蹙眉道：“过敏反应会如此严重？” 楚寒烟颔首，耐心解释道：“每个人的体魄都不同，会过敏之物也不同，有些东西于他人而言可能无毒，但于某些人而言可能便 是剧毒。廖淑仪应该是大量服食了过敏之物才会致死，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想要证实只能开她的胃，胃中之物应该还来不及 消化。” 齐文帝没有犹豫。 “嗯，动手吧。” “是，还请皇上和父亲回避一二。” “不用。” 有些东西，齐文帝要亲眼见证。 战影早就准备好了工作，楚寒烟熟练地破开廖淑仪的胃，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不少的杏仁碎。 齐文帝脸色冰冷道：“去查一查廖淑仪是否对杏仁过敏。” 战影应声退下，没过多久就带回了廖淑仪的医案。 廖淑仪的确对杏仁过敏，并且这一点在医案中也有备注。 齐文帝垂在身后的手攥得死劲，久久沉默…… 楚寒烟没说话，不急不缓完成了所有检查又将尸体重新缝合，十分细心且尊重。 垂眸看着已经重新恢复体面的廖淑仪，齐文帝淡淡道：“你们说，她是自愿的还是……有人强迫？” 可能是自愿，因为身为一个母亲，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女儿换来光明的前途。 也有可能是不自愿，因为人都是自私的，那便是有人要踏着她的尸体不断上前。 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结局都是一样的——明沁又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答案早就在齐文帝的心中，许久后，他转身离开，步伐有些疲惫。 楚寒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软，道：“皇上，您若有空的话，可以来王府看一看小十七，他最近的进步非常大。” 齐文帝顿足，回眸笑道：“是吗？” “嗯。”楚寒烟颔首，“小十七其实非常聪明，很多东西一教就会，一学就懂。”最重要的是，在经历了那样黑暗的童年和痛苦之 后，他依旧有一颗纯善的心。 这样孩子，的确是上天的宝物。 齐文帝眼眶莫名发热，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朕有空了就去看他。” “嗯。” 齐文帝离开了院落，楚墨池拍拍楚寒烟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最终凤无眠轻轻将楚寒烟揽入怀中，安慰道：“别难过，或许这就是帝王家……” 无时无刻不充满算计，当你以为是雨过天晴、失而复得时，等待着的可能是另一场疾风骤雨。 只有能抵挡这些的人，才有资格坐上王者的宝座。 …… 齐文帝回了御书房，他独自一人在御书房中坐了许久，最后命人唤来了姜望。 姜望刚忙完齐文帝布置给他的任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匆匆进了宫。 “父皇，您找我？” 见姜望的脸色并不好看，齐文帝难得关怀道：“可是累了？” 姜望一愣，笑道：“不累，儿臣做的事情都是应该的。” “你我父子已有多年不曾促膝长谈，今日你便歇在宫中吧。” “父皇，这怕是于礼不合？” “无妨，今天父皇高兴，你赔父皇喝几杯？” 姜望又是欣喜又是忐忑，硬着头皮应下了齐文帝的邀请，本以为齐文帝是想考核他的政务和学识，不料父子二人竟真只是单纯 的饮酒谈天。 这一刻姜望才发现，原来他的父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并非高高在上，无法触及，他也有着喜怒哀乐，也会向往亲情，渴望身边有子嗣和亲人陪伴。 这一日，齐文帝和姜望说了许多为人之道，为君之道，也点拨了他的缺点，例如他的顽固、执着，还有偏执。 齐文帝望着姜望的眼睛，语重心长道：“望儿，人在世间，难得双全之法，遇人做事要懂得均衡，要懂得取舍，你可明白？” 这一刻，姜望有种被齐文帝看穿的狼狈。 仿佛齐文帝看穿了他对楚寒烟的奢望，看穿了他的固执和贪婪。 他慌乱垂眸，沉默许久后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第387章 他必为君! “好孩子，你是这大齐未来之君，你的取舍便是天下的取舍，你的决定便是百姓的决定。这么说虽然有一点无奈，但君在民后 ，遇事摆在第一位的，当是百姓的利益，天下的利益。大智、大才、大勇、大能之辈，都该在自己合适的位置上，这样，为君 者才能无愧天下，无愧列祖列宗！” “……” 望着姜望倔强的身影，齐文帝叹了口气，端起酒壶给姜望斟了一杯。 这一杯酒的意义绵长，至于喝不喝这杯酒，是姜望自己的决定。 令人窒息的长久静默后，姜望最终还是端起了酒盏，将它一饮而尽。 至此之后，他选择的便是天下！ 他会将心中那个大智、大才、大勇、大能之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 他不会再奢望她、觊觎她。 即逝他会为此焦灼、不舍、难耐、苦闷…… 但他要为君，便必须要承受这些。 为君！ 为君！ 他必为君！！ 见姜望喝得痛快，齐文帝大笑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这江山和天下，朕就交给你了。” “是，父皇！” 烈酒入喉，伴随着野望和痛楚，系数被姜望吞入腹中。 路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要就走到尽头！ …… 翌日，齐文帝下了突然下了圣旨，册封姜望为大齐东宫太子！ 朝野上下哗然一片，随即便是普天同庆。 姜望在此次抗洪上表现突出，深得民心，且他素来爱民如子，且关心民生大事，齐文帝会选他做太子，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白素心得知这个消息后几乎喜极而泣！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姜望一定会是储君，而她作为他“心爱”的女人，将来也一定会荣登凤位！ 只要保管好她这张脸，荣华富贵又有何愁呢？ “阿木！阿木！快进来！到了今日的正骨时候了！”白素心迫不及待地喊。 阿木轻轻一笑，垂眸走了进来，屈膝道：“是，娘娘……” 白素心蹙眉：“别瞎喊。” 阿木笑道：“而今大皇子，哦，是太子殿下之荣幸您一人，假以时日，您当然就是娘娘啊。” 白素心心中舒坦极了，嘴角悄然上扬…… 对，娘娘，她一定是娘娘！ …… 楚寒烟听罢姜望被封太子的消息微微一笑，对身边的男人揶揄道：“你和皇位擦肩而过了，有何感想？” 凤无眠试了试新炖的冰糖秋梨，觉得甜度适中便给楚寒烟、楚承曦还有小十七一人端了一碗，至于魁仙老翁和巫峄山年纪大了 ，得少吃甜食。 得知自己没得吃后，守候已久的魁仙老翁和巫峄山骂骂咧咧地走了。 放好雪梨炖盅后，凤无眠还端了一小碟核桃酥来，这才回答楚寒烟的问题：“本王有你们就够了，好吃吗？” 楚寒烟试了一口冰糖雪梨，清甜润喉，滋味绵长却又不过分的甜腻，非常好吃啊！ 楚寒烟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狗男人厨艺了得啊！ 楚承曦吃了一盅，意犹未尽，非常给面子地道：“爹爹，好吃！我还要！” 连素来沉默无语的小十七也拉了拉凤无眠的衣摆，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凤无眠有些得意：“哈哈哈，没有了，很快要用晚膳了，一人只能吃一盅。” 小公子、小十七：“……” 对上两张失落的包子脸，凤无眠大笑，见楚寒烟嘴角亮晶晶的，便用拇指替她轻轻擦拭，笑道：“又没人跟你抢，作甚跟个孩子 一样？” “咳咳……”楚寒烟问，“那我呢？我能吃两盅吗？” “你也不行，师父说你也要戒口。” 楚寒烟：“……” 她可是大人！凤无眠和约束小孩一样约束她真的好吗？ 楚寒烟正想反驳，小奶烨睡醒了。 见今日没人看着自己睡觉，他立即嚎啕大哭。 二十四孝好爹爹凤无眠立即放下炖盅上去哄孩子了，等他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冰糖秋梨早就被人瓜分一空。 凤无眠嘴角一抽，咬牙道：“楚寒烟！” 再回头时楚寒烟、楚承曦和小十七早跑得没影了！ 凤无眠：“……” 他在尽心尽力教孩子立规矩，楚寒烟老在后面捣乱拖后腿是几个意思？ 他到底一共养了几个孩子？ 三个共犯开心极了，小十七更是双眼亮晶晶的，叫楚寒烟心都化了。 但为了大人的尊严楚寒烟还是严肃道：“咳咳，今天我们做的事情是不对的，没有下一次，知道吗？” 小公子和小十七点头如捣蒜，看着二人崇拜的眼神，楚寒烟的心虚烟消云散。 嘿嘿，反正狗男人好哄的很，晚上再哄便是。 是夜。 凤无眠哄睡了小奶烨，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座位示意楚寒烟落座。 楚寒烟心中一凛，迈着大无畏的步伐过来落座，大马金刀，英姿飒爽。 这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的模样把凤无眠逗笑了，但笑容一闪而逝，他沉声道：“烟儿，而今曦儿的身体虽然已经康复了，你也不 能太纵容他，他是兄长，该成熟些。” 楚寒烟点头，无情往儿子头上甩锅：“就是，都是哥哥了，还偷吃你的冰糖雪梨。” 凤无眠：“？？” 凤无眠气笑了，轻轻拍了拍楚寒烟的脑袋：“怎有你这样过分的娘？”给儿子甩黑锅？ 楚寒烟不悦道：“也没有你这么小气的爹啊，多吃一盅怎么了？” 楚寒烟气鼓鼓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凤无眠抗不过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起身去膳房又端了一盅来，压低声音道：“喏，最后的了，别给孩子们发现了，吃完了要散 步消食后才能睡，知道吗？” 楚寒烟双眸陡然一亮，重重点头。 凤无眠终于忍不住朗笑起来，这个小女人，为什么能如此可爱呢？真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啊。 当然，此时的凤无眠看楚寒烟可爱，可吃饱喝足后大爷般一动不动的楚寒烟却让凤无眠有了想掐死她的念头。 凤无眠：“消食。” 楚寒烟缩了缩脖子：“好冷，不去……” 凤无眠冷笑一声，用大氅裹着人就拦腰抱了出去，根本不顾楚寒烟的抗议。. 第388章 都是一零八 见凤无眠亲自抱着楚寒烟在院子里赏雪，来往的护卫、下人们无不用调侃、揶揄的目光看着二人，小声议论。 “王爷和小姐的感情真好啊。” “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王府又要办喜事喽。” “可不就是么？” 楚寒烟：“？？”这都可以？我可能是懒鬼，但凤无眠是真的狗啊！！ 被公开处刑的楚寒烟受不了了，掐着凤无眠的腰间软肉：“我走还不成吗？快放我下来！” “真的？”凤无眠似笑非笑道，“本王完全乐意为楚小姐您代步。” “代你个大头鬼啊，快放我下来！” “好。” 凤无眠放下怀中的宝贝，又细细替她整理了衣裳和发髻，这才拉着她的手在王府中溜达起来。 有轻雪飘扬而落，两人谈话之音时不时传开。 “下雪了，戴好帽子，可冷？” “不冷。” “仔细脚下，风大了些，你冷吗？” “不冷。” “要到湖边了，你冷吗？” “……我说了我不冷！你烦不烦啊！再问我冷不冷，我就回去了！” “……哦。” 凤无眠本想着若楚寒烟说冷，他就能顺理成章把她抱在怀里，促进一下感情。 只可惜楚寒烟根本不上他的当。 可惜啊可惜。 …… 正在亭子里饮酒赏雪的王先生看着摄政王无处安放的小手，微微一笑，当日回去便画了一幅新图——《问雪》。 题词，风问雪可寒？ 雪答：滚！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乐极生悲，王先生被酒呛着了。 正在研墨的张如瑞忙道：“先生，您怎么了？” 王先生：“咳咳，为师无碍。” 看来这嘲笑他人的事，还是少干为妙啊。 …… 太子的册封典礼十分隆重，结束之后紧接着便是万寿节。 今年各国依旧派来了使者，巧的是今年除了晋帝亲自来访之外，其他各国来的都是往年的使者。 说实话，各国之间遥隔甚远，要是楚寒烟她才懒得年年来呢。 但而今大齐太子初定，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使者们都该走上一趟，最起码要亲自会一会这东宫太子。 摄政王府一早就迎来了访客——赵国三皇子赵云漳。 说是说三皇子，但赵国上下谁不知道这三皇子便是下一任帝王？ 和大齐风平浪静的过度传承不同，赵国的帝王是经过浴血厮杀、尔虞我诈才诞生的，赵云漳是当之无愧的赢家。 赵云漳并非只身一人前来，他带了整整一百零八担的礼物，都是给楚寒烟的。 那浩浩荡荡的场景，几乎占据了整条长街，骇得往来的百姓都目瞪口呆，安分平静了数日的燕京城再次沸腾。 “我的天哪，这么多的礼物，都是给楚小姐的吗？” “啧啧啧，若非而今楚小姐还住在摄政王府，我都以为赵三皇子是要向楚小姐提亲呢？” “也不奇怪呀，毕竟王爷和楚小姐而且还没成婚呢，提亲又怎么了？” “有了谪仙一样的摄政王和优雅睿智的山海先生还不够，现在还有赵国三殿下，楚小姐这是什么命啊！” “独一无二的富贵命。” 就在赵云漳入府没多久，大夏将军倪宣也来了，巧的是不多不少，倪将军也抬了一百零百担礼物，也是要敲锣打鼓的送给楚寒 烟，生怕燕京城百姓们不知道，在摄政王府的门口嚷嚷了老半天。 百姓们无不酸成了柠檬精！ 如果只有这么一两个人表示爱慕楚寒烟，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百姓们还能酸溜溜的说是楚寒烟不守妇道、水性 杨花。 但一个接一个的人中龙凤公然对她示好，国内国外，王公贵族，毫无限制，那就说明楚寒烟是真的好！ 除非这些人中龙凤全部都是瞎子，但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啊！ 精彩的还在后面，倪宣入了摄政王府后，完颜真也到了，也不知是不是约好的，完颜真也给楚寒烟带了一百零八担礼物。 看着俊美挺拔，充满异域风情的大金王子，燕京城的老百姓们是彻底沉默。 这下就算隔壁皇上来求亲他们也能淡定了，楚小姐若又不是个好的，如何能获得各国贵族精英们的青睐？ 就是不知道此时摄政王是个怎样的心态啊？ 哎，他们可怜的王爷，可快快加把劲啊！ 别让别国的人将楚小姐骗走！ 您若不行，让萧统领上也成啊！ …… 摄政王府花厅。 楚寒烟和凤无眠设下赏雪茶宴，赵云漳、完颜真和倪宣各自落座，神态自若的聊天品茶，完全忽略了凤无眠那杀人一样的目光 。 茶过三回，凤无眠笑眯眯道：“赵三皇子、完颜殿下、倪将军，这茶也喝过了，各位是否能拿着你们的东西先回了？” 倪宣率先道：“摄政王此话差矣，本将军代表的是我大夏子民，我们送的东西可都是给楚小姐的，和王爷您无关吧？王爷您似乎 没资格拒接？哦，你是觉得东西太多占地方了？没关系，本将军再命人抬去丞相府。” 赵云漳和完颜真同时颔首，脸上神情从容不迫。 凤无眠快被醋淹死了，他酸溜溜的、可怜兮兮的看了楚寒烟一眼，希望他能拒绝这些狼子野心之辈。 没想到楚寒烟却道：“原来是大夏百姓们的一片好意，那就多谢了。” 倪宣的东西她受之无愧，赵云漳这厮心黑腹黑，哪怕不收他的东西，他想算计谁谁都跑不了，索性也一并收下，让他破破财。 至于完颜真，楚寒烟是真没搞明白，他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对上楚寒烟好奇的目光，完颜真俊美英挺的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他笑道：“摄政王请放心，本王子对楚小姐并无非分之想，只 是想着或许能助楚小姐一二。” 楚寒烟惊讶道：“此话从何说起？” 完颜真错愕道：“楚小姐您不知道吗？晋帝早已准备了一百零八担国礼，说要向您提亲呢。本殿想着，既然如此，本殿也准备一 零八好了。” 晋帝？ 楚寒烟一愣，狐疑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满脸心虚，显然是瞒报了。. 第389章 晋帝您求什么?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自己并不知道，好你个凤无眠！欺上瞒下？ 对上楚寒烟似笑非笑的神情，凤无眠顿了顿道：“多谢各位的好意，但是这件事情本王和皇上会处理，无需如此紧张。” 楚寒烟笑意愈发鲜明了：“皇上也知道？” 凤无眠一噎：“……”自己这算不算临时坑了齐文帝一把？“对，他老人家也知道。”意思是皇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悠着点 悠着点。 楚寒烟要被凤无眠的“狗”逗笑了，自己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他倒是先示弱了。 轻轻品了一口茶，楚寒烟对完颜真道：“无论如何，多谢你们的关心，晋帝这个人我也略知一二，皇上和王爷会处理，不会有问 题的。” 凤无眠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怔怔望着眼前柔美纤尘的女子，半晌才红着耳廓道：“对，本王会处理的。” 楚寒烟从前能自己处理的事情绝对不会麻烦他人，哪怕这个他人是她孩子的父亲，甚至是她自己的父亲。 她从来都是这样，独立，自主，强大。 所以此时此刻，这轻飘飘的一句“王爷会处理”，让凤无眠如同坠入了软软的、甜蜜的包围中。 从内至外都甜丝丝的，如梦似花。 正说着，凤一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道：“王爷，晋帝来了。” 凤无眠的甜蜜戛然而止，连带着脸都黑了，他慢慢站起，给自己披上奢华的外衣，正冠配玉，幽幽道：“晋帝远道而来，自然不 能怠慢，本王亲自去相迎吧。” “是。” 赵云漳：“……” 倪宣：“……” 完颜真：“……” 这气势根本不像是相迎，更像去给下马威啊！ 此时的晋帝已经知道了赵云漳、完颜真和倪宣几人的动作，心中并不意外，毕竟楚寒烟这般的奇女子，他们有所动作也是应该 的。 自从上次在楚寒烟手里吃了大亏，晋帝便时不时想起那狡黠的人儿。 在得知楚寒烟腹中的孩子并未明确生父后，晋帝想了很多，多一个孩子似乎并不亏，只要那个孩子是她的血脉，必然会像她一 般聪明伶俐吧？ 所以晋帝开出了非常丰厚的条件，甚至愿意用城池交换，以此求娶楚寒烟，不料楚寒烟竟一口拒绝了。 数座城池，钱银无数，贵妃之位，无限的荣耀，楚寒烟为何要拒绝。 今日听到那一个又一个一零八后晋帝明悟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尤其是美若天仙、睿智无双的淑女更是能让天下男子趋之若 鹜。 她的智慧超过了那些可笑的礼法和束缚，她就该这般自由，这般骄傲，这般恣意又无忧。 她有资本，就该被众人捧在掌心。 想清楚后晋帝纵容地笑了笑，但还是乾坤在握的。 因为楚寒烟没选凤无眠，这就表示楚寒烟的野心绝不止步于摄政王妃这个位置。 她想走得更高，走得更远，而他乃大晋之帝，九五至尊，他容貌英挺俊美，还懂她的心，理解她的**，她绝对不会拒绝他的 。 他们二人若是在一起了，绝对是能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的神仙眷侣。 晋帝今日特意穿了一套儒雅、清润的衣物，弱化了他身上的凌厉和杀伐之气，俊朗的容颜雍容从容，静静站在摄政王府门前， 端得是君子如玉，雅人深致。 百姓们都被如此年轻、俊朗的君王所征服，一时忘了移开目光，直到另一人的到来掀起一片狂澜。 凤无眠缓缓从里王府中走出，今日的他一改低调，穿了一件奢华的绛紫色华袍，头戴紫玉冠，眉目飞扬，眸光深邃，不发一言 ，却气势凌人。 在他的面前，一切光芒都暗淡，一切色彩都寡淡。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好一个大齐战神！ “啊啊啊……王爷出来了！” “天啊！我从未见过如此……如此花团锦簇的王爷！实在是太俊美了！” “疯了疯了，真不愧是我大齐第一美男子！” “快扶我一把！我都要晕过去了啊！” 现场的女子都疯了，若非凤无眠身份高贵，他们都想给他丢手帕、香囊，恨不得将凤无眠都埋在其中才好。 美色当前，控制不住自己啊啊啊啊！！ 凤无眠和晋帝对视一眼，一个暗暗警惕一个满心不屑，晋帝挑眉道：“摄政王，久仰大名。” 凤无眠薄唇轻勾：“晋帝美名远扬，本王久闻大名，不知今日驾临寒舍有何事呢？” “朕听说楚寒烟楚小姐目前暂时住在王府？朕倾慕楚小姐已久，特来拜访。” 围观的百姓们心中了然，暗忖晋帝果然是为了楚小姐来的。 有人忍不住酸溜溜道：“这楚寒烟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一个又一个，眼里似乎就只有楚寒烟。 “就是，能让晋帝都如此看重，怕是……别有所长吧？” “貌美如花？” “可不就是么。” 虽然凤无眠已经想到了赵云漳几人的接连来访会给楚寒烟带来麻烦，但听到这些言论还是心中生怒。 他将怒意敛藏，十分大方地笑道：“原是如此，那晋帝里面请，不知晋帝是来求医呢？求画呢？还是求字？亦或是求棋谱？” 晋帝微微一愣，又听凤无眠续而道：“若是求医，以晋帝您的身份，诊金一万金起跳。若是求画，您带的这一百零八担怕是不够 呢。若是求棋谱，烟儿说了最近心烦意乱，不爱下棋。烟儿上次下棋，还是为了替天下受灾百姓谋福泽呢。还是说晋帝您看烟 儿捐款、捐钱、捐粮被她感动，也想捐助一二？” 百姓们经过凤无眠这么一提才想起来楚寒烟的“本领”！ 得了凤无眠的暗示，有人立即站出来呵斥那些阴阳怪气的人，义愤填膺道：“你们别胡说八道，楚小姐乃魁仙老翁亲传弟子，不 仅医术逆天，一手画技更是凌绝天下，还腹有锦绣、心怀天下，笔下丹青隽秀传神，破天下四大棋局跟玩一样轻巧。这样的人 是你我能议论的？”. 第390章 赌局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开始各抒己见。 “还有楚小姐在水患之时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开山成湖还是布施粮食，每一宗都是大功得！每一样都足以名垂青史！连皇上都为 其歌功颂德，她救了天下多少百姓却从不邀功，你们算什么？瞎他娘叨叨。” “楚小姐就是太低调了，从来不在人前炫耀，所以有些没娘心的才会渐渐将这些都忘记，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出来都能配得上 楚小姐。” 突然被比喻成阿猫阿狗的晋帝：“……” 然而议论并未停止，人们愈发情绪高昂。 “没有楚小姐，而今燕京城说不定已经淹了呢。” “有些人受了楚小姐的恩惠还他娘的胡说八道，实在太不该了！” “就是就是，他们怎么能忘记这些呢？” “依我看，楚小姐乃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才华无双，貌美倾城，哪怕今日来访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抵不过楚寒烟的一根头发丝 呢！” “对！都比不过！” 舆论局势瞬间改写，楚寒烟过去功绩和才华一样一样铺在众人面前，这里面当然有凤无眠的手笔，但群众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 ，那就是发自内心了。 因为楚寒烟的确值得他们敬仰、崇拜和尊重！ 凤无眠轻轻笑了，挑衅地看向晋帝，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小女人哪都好，就是太无争斗之心。 但她忘记了，她不争不代表别人也能不争。 她是这般耀眼，宛若宝物般惑人，所以他要把她推到无人能染指、亵渎的高度，宛若神明和信仰一般的存在，让她备受所有国 人的爱护和崇敬，看看还有那个蠢货敢觊觎她。 哪怕是晋国的帝王，也没资格！！ 晋帝没想到凤无眠只说了一句话便将局势引去了另一个极端，好手段啊！ 恐怕今日之后，楚寒烟就会被逐步“神化”吧？ 那他还能“求”楚寒烟吗？ 不能。 他若开口定会激怒大齐百姓，说不定还会被丢臭鸡蛋呢。 因为凤无眠所说的一个字都在暗示楚寒烟乃无价之宝，他若还觊觎她，就是居心叵测，就算楚寒烟认可他，大齐的百姓也不会 认可他。 晋帝脸色不该，胸中却泛起怒意。 他到底是一国帝王，楚寒烟哪怕再符合自己的心意，也比不上他一国之君的尊严。 既然如此，便休怪他将她拉下神坛了。 晋帝微笑道：“朕听说楚寒烟棋艺了得，特意来请教一二。” 凤无眠眸光微深，楚寒烟可是连破了困龙棋局和北斗棋局的高手，当世能在棋力上和楚寒烟一较高下的绝对不出三人，晋帝竟 然找楚寒烟斗棋？ 是自寻死路还是另有所图？ 晋帝又道：“如何，楚寒烟可敢应战？这一百零八担金银宝物便是朕的赌注之一。” 凤无眠冷冷道：“烟儿刚出月子，精神不济，怕是要扰了您的雅兴。” 晋帝轻笑道：“王爷不听完朕的赌注吗？除了这些金银宝物，朕再加上江城运河的开凿权如何如何？” 凤无眠知晓齐文帝的计划，晋帝的赌注毫无疑问戳在了大齐的要穴上。 他愈发笃定晋帝没安好心，当即道：“本王说了，烟儿身体不适。” “呵呵……”晋帝笑得温和，“放心，朕不会害了楚小姐的性命，她若赢了，方才朕所说的都属于她。她输了，只需随朕去大晋任 幕僚三个月即可。” 你找死！！ 凤无眠大怒，正欲开口，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带着浓浓的笑意：“好啊，但我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开凿之后的运河属于大齐 所有，晋国不得使用，不得侵犯，不得踏足，违者等同于宣战，如何？” 百姓们抬眸，但见一身披狐裘的女子缓缓走来，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不是楚寒烟又是谁？ “楚小姐！” “楚小姐！” 百姓们欣喜若狂，期待又激动地望着楚寒烟，暗忖她明明又生了一个孩子，可生育之苦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她依旧如此清丽绝伦，如此纤细柔美。 楚寒烟笑着对众人颔首，又将目光投向晋帝。 楚寒烟的话胆大包天，相当于从晋国国土上刮掉一块肥肉，晋帝听罢却不愤怒，还温柔地笑道：“可以，只是楚小姐在晋国的三 个月能全心全意为朕所用便可。” “只要晋帝陛下的要求不违背仁义良知，不危害大齐利益，自然可。” “哪怕朕要楚小姐说出开山成湖的关键？这可算违背仁义良知、大齐利益？” “不算。” “好！”晋帝大笑，“楚小姐爽快，请吧。” “请。” 凤无眠疾步到楚寒烟身边，沉声道：“烟儿，这怕是有诈。” 楚寒烟轻声道：“我知道，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齐的水运网络十分发达，齐文帝一直想要挖掘运河连通南北水网，那能大大节省南北货物运输的时间，空前推动大齐的经贸 发展。 只是南北水域中央隔着一个晋国江城，想要晋国答应跨过江城连通大齐南北水网，无疑难于登天。 所以这个机会楚寒烟必须把握！！ “楚寒烟！”凤无眠有些恼怒，“你可知你万一输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对上男人焦躁的眼神，楚寒烟轻叹一声，主动牵着他的手以示安抚。 “我知道。” 凤无眠恨不得甩开这白嫩纤细的手，可到底没舍得，只能死死攥紧她，咬牙道：“知道你还胡来？” 楚寒烟笑眯眯道：“这不是还有你么？你是我的后盾呀，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护着我的，不是吗？” 凤无眠懵了，若楚寒烟和他讲道理他也能据理力争，可偏偏她如此示弱撒娇，他就什么法子都没有了。 男人耳廓通红，“你……” 楚寒烟揶揄道：“我怎么了？” 凤无眠：“……”你怎生如此可恶？ 将他所有的弱点拿捏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根本无法反驳，更无法反抗。 罢了。 若这是她想要的，他支持就是！ 凤无眠将她的小手完全嵌于掌心，又是甜蜜又是苦恼，最终只能小心护着她去了斗棋的场所。. 第391章 不敌 为了公平起见，楚寒烟和晋帝的对弈选在了燕京城著名的观月楼。 满城百姓为见证，是输是赢都一锤定音。 等两人抵达观月楼时斗棋的棋盘早已竖起，四周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人信心慢慢，也有人脸色凝重，生怕楚寒烟不敌 晋帝。 万一楚寒烟输了，在大齐的三个月无论她是备受磨难也好高枕无忧也罢，在大齐百姓看来都是“叛国徒”！ 那日后她再回大齐也会举步维艰，说不定连凤无眠和楚墨池也会被她牵累。 “楚小姐为何答应这样的条件？” “当然是为了我们！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运河开凿代表着什么？商贸将有新飞跃！不仅是商贾们受益，我们也是！这是千秋之业！ ” “但这可是晋帝啊，定然是棋力不凡的吧？万一楚小姐输了呢？” “你开什么暗笑，楚小姐会输吗？楚小姐能破北斗棋局和困龙棋局，晋帝能吗？” “这个……我倒是没说……” “所以楚小姐肯定能赢吧？” “肯定！” 贵宾间内，凤无眠、齐文帝、楚墨池、姜望、各国使者们以及陪同的官吏们也先后抵达。 除了凤无眠等人之外，大齐官吏的神色皆是轻松，毕竟楚寒烟棋艺高强，这场斗棋的胜负几乎是毫无悬念。 甚至还有人以此和凤无眠、楚墨池套近乎，得了两人冷淡的回复便自讨没趣的闭嘴了。 可随着楚寒烟和晋帝落座落子后，晋帝的气势显然更强，且运筹帷幄、游刃有余。 外行看热闹，内涵看门道，有棋艺精湛之人很快就瞧出了晋帝的棋路不凡，他的落子看似稳打稳扎、中规中矩，但前后串联之 后竟能呈现无限变化之势。 甚至连楚寒烟所落的棋子也在他的预料之中，环环相扣，渐成鬼魅死局，无论是疯狂进攻还是知难而退，都被对方看穿封锁。 说的难听点，就像是猫逗老鼠一般。 以楚寒烟的棋力，这样的开局显然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官吏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言，生怕说多错多。 凤无眠、齐文帝、楚墨池和赵云漳先后变了脸色，凤无眠眯眼道：“晋帝的棋路，似乎和一位前辈有些相似。” 赵云漳问：“谁？” 凤无眠：“地佛陀。” 赵云漳心中一凛，一旁的倪宣大大咧咧道：“这地佛陀是谁？你们为何如此脸色？” 赵云漳：“天下四大棋局，玲珑、困龙、北斗、冥煞，其中以冥煞为最，听闻至今无人可解，而地佛陀便是冥煞棋局的执棋人。 ” 倪宣瞪大眼睛，喃喃道：“不会吧！晋帝竟然隐藏得这么深？从前为何没听过？若晋帝当真和地佛陀有关系，那就难怪他如此有 信心了。” 赵云漳：“地佛陀从前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听说他找到了一位天资聪颖的弟子，为了全心全意培养弟子，他便退出江湖不再过 问俗事了。” 众人：“……”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晋帝就是地佛陀那个天资聪颖的徒弟？ 凤无眠轻轻摩挲茶盏，竭力控制着焦虑，轻声道：“本王相信烟儿，无论晋帝是不是地佛陀的徒弟，烟儿都一定能赢。” 有人立即附和：“对啊，楚小姐可是连破了困龙和北斗呢。”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对，别影响了楚小姐发挥。” 但众人话音刚落，楚寒烟便被晋帝接连吞了数子，局势愈发胶着，观棋者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乌鸦嘴一语成谶。 楚寒烟没想到自己竟会遇到这般高手！ 晋帝的棋路诡谲莫测且有极大的变数，根本无法捕捉，她不断被他带着节奏，根本找不到翻身的机会，一路都处于被动挨打的 状态。 非常不妙。 楚寒烟眉心紧拧，哪怕是愁云一片，这张脸就也依旧赏心悦目。 晋帝唇角轻勾，压低声音道：“楚小姐，你若到了晋国，朕一定会以礼相待，无须担心。” 楚寒烟优雅一笑道：“晋帝陛下，您还是想想江城运河一事吧。” 晋帝莞尔，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叹息道：“楚小姐可知道，你这样垂死挣扎的模样也有趣得紧。” 楚寒烟当晋帝放屁，对他翻了个白眼便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到了棋盘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晋帝的棋路很是熟悉，仿佛她曾遇到过这般对手似的。 可楚寒烟搜肠刮肚也记不起自己何时见过这样的路数。 奇怪了，她若见过，必定印象深刻才对。 但她若不曾见过，为何熟悉感会越来越强烈？ 到底是何时呢？ 楚寒烟的白眼翻得粗鲁极了，晋帝当场愣住，许久后才抽了抽嘴角，轻声笑了起来。 世上的女子对上他，哪个不是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只有楚寒烟敢对他翻白眼，也亏得楚寒烟生得好，如此粗俗的动作愣是让她做出了两分娇憨之态，勉强算是能忍受了。 楚寒烟故意拖延了落子的节奏，她知道自己的弱点，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从晋帝的控制中脱身。 别的做不到，落子时间总能拖长点吧？ 晋帝也发现了楚寒烟的小心思，轻笑道：“要不，朕去用个晚膳再回来？” 若是一般人，定会被晋帝的话羞得无地自容，但楚寒烟不，她极其厚脸皮地道：“哦，您去吧，不着急，我慢慢想便可。” 晋帝：“……” 突然被楚寒烟噎了一下，他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发现了，楚寒烟其人不能用常理夺之，简而言之就是得寸进尺、厚颜无耻、毫无底线。 晋帝嗤笑一声，当真起身去用晚膳了。 这场棋拖到现在已经下了四个时辰，晋帝还当真有些饿。 人们见晋帝起身还以为楚寒烟认输了，不料楚寒烟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是作甚？ 直到晋帝施施然命人端上了膳食，人们才恍然大悟。 “你们看晋帝是不是……用膳去了？” “我的天！还真是！” “这……” 众人面面相觑，哪怕不懂棋的人也晓得对弈的礼仪，晋帝此举对楚寒烟是莫大的羞辱！. 第392章 入定 晋帝的举措意味着他根本不将楚寒烟看入心里，也不把她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 都说士可杀不可辱，晋帝的行为大大激怒了大齐的官吏和百姓。 “晋帝太过分了！” “要求对弈的人是他，不尊重楚小姐的人也是他！他这是何意？” “帝王就了不起吗？楚小姐还是我们的大齐的贵女呢！” “就是！！” 眼瞧晋帝已然引起众怒，晋帝的贴身随从之一缓缓步出。 此人衣着华丽，面白无须，气质矜贵，一看便知是身份不俗之辈，他不是别人，正是晋帝的左臂右膀，太监总管吕知更。 吕知更温雅道：“各位误会了，不是我们陛下不尊重楚小姐，而是两者之间实力差距实在太大，陛下怕自己会给楚小姐带来压力 ，这才起身去用膳的。” 大齐百姓并不买账。 “狗屁！我们楚小姐接连破了困龙棋局和北斗棋局，棋力有目共睹，你凭什么说她和晋帝差距太大！” “就是，牛是张口就来，就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呵呵……”吕知更十分好脾气地给众人解惑，“困龙和北斗虽然是天下四大棋局之一，但恕本公公直言，它们都入不了我们陛下 的眼，毕竟我们陛下可是连冥煞棋局都能解开的高手呢。” 话音一落，人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下四大棋局，玲珑、困龙、北斗、冥煞，唯一一个不曾被人所破的便是冥煞棋局。 晋帝竟然……破了冥煞棋局？ 这真的假的！！ 若晋帝真的破了冥煞棋局，那他的实力当之无愧是魁首啊！！ 人们总算是回过神来，焦虑不已道：“若晋帝破了冥煞棋局，那……这……晋帝这不是设局给楚小姐跳吗？” “对啊！这……楚小姐该怎么办？” 吕知更乐呵呵道：“各位此言差矣，我们陛下和楚小姐乃公平竞争，不存在设局不设局的呀，呵呵呵……” 凤无眠肯定了心中设想，晋帝绝对就是地佛陀的神秘弟子，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已经开始想保全楚寒烟的法子了。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去晋国的，哪怕发动战争也绝对不会。 四周议论得热火朝天，众人看向楚寒烟的眼神满是怜悯和焦虑，可偏偏楚寒烟好似感受不到般，一如既往的全程投入在棋局之 中。 镇定又从容，连紧蹙的眉头都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了，仿佛被风吹奏的湖面又悄然恢复了宁静。 她落了一子，晋帝并不在位她也不催促，耐心等待晋帝回归。 晋帝用罢晚膳迟迟而归，扫了眼棋盘，轻笑着落子，显然楚寒烟的这一步棋也在他的算计中。 楚寒烟又陷入了沉思，晋帝哂笑一声，慵懒靠在椅背上，不急不缓品了口香茗。 这次楚寒烟的速度倒是快上了不少，但依旧慎重警惕。 晋帝笑笑道：“楚小姐倒是心思缜密，这子落得不错。” 楚寒烟连眼睑都不曾抬一下，眸光平静地盯着棋盘，连呼吸都变得且轻且缓，好似与风与水融为一体了般。 晋帝诧异望着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两个字——入定。 入定，乃心魂皆专注者浸入一境的超凡状态，多是高僧、圣人、大智慧才能抵达的状态，且需心性明悟、灵台无尘方可。 楚寒烟这般劣势之下竟然还能以“棋”入定，这着实震惊了晋帝。 由此可见，楚寒烟之悟性、心智、意志俱是罕见的强悍。 一个女子有这般造化，可真真了不得。 每当晋帝以为自己已经看穿楚寒烟的时候，她都会展现出全新的一面。 仿佛一块屹立在悬崖之上的，顽强的、固执的孤石，能破风浪，能迎暴雨，连他也不得不钦佩。 只可惜啊，她遇到了他，注定只能败北。 就在此时，楚寒烟突然下了一步不在晋帝计算之中的棋。 晋帝微微一愣，并未在意，毕竟此时楚寒烟的棋败势明显已再无退路了，不出十步，她便要随他去晋国了。 “啪……” 九步。 “啪。” 八步。 …… 晋帝心中默默数着，一切都朝着他的设想和布局演化。 懂棋的人们已经不忍再看，还有人捂住了眼睛，发出一阵胜过一阵的叹息。 楚寒烟的不败神话怕是要终结于此地了…… 但对方可是晋帝，不仅是一国之尊，还是破解了冥煞棋局的存在，世间唯一的高人，输在晋帝的手上，楚寒烟也算是与有荣焉 了。 只可惜她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竟然答应了晋帝的赌注，这次去了晋国之后，只会凶多吉少。 就算她活着回来了，大齐也未必有她的容身之所。 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就在压轴之步落下，晋帝正准备宣布楚寒烟已输之际，楚寒烟突然勾唇一笑，坚定落下一子。 关键性的秩序交换，这一刻，棋局竟然……起死回生了！！ 晋帝惊讶抬眸，唇角漾起的弧度却并未消失，淡淡道：“顽固抵抗罢了。” 楚寒烟专注不减，步伐紧随晋帝而落，并非大开大合的进攻，却好似蚁群蚕食巨象般，一点点缩小双方差距。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落棋速度似乎发生了改变，早先是晋帝从容不迫楚寒烟步步为营，而今是楚寒烟锋芒毕露晋帝眉头渐锁。 齿轮交换间，棋子以众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演化，能跟上二人思路者不过高位上的数人。 太快、太可怕了！ 无论是晋帝还是楚寒烟！ 下方的百姓们更是不敢发出一言，因为他们连理解棋语都要耗尽心神，更别说去评价了。 而那些以为楚寒烟即将跌下神坛的人更是神色讪讪。 果然，楚小姐就是楚小姐，非常人所能猜度。 终于，那让人心神震撼的疾风骤雨过去，双方再次进入了胶着的状态。 每落一子，无论是晋帝还是楚寒烟，都是全程投入，丝毫不敢怠慢。 吵闹喧嚣的声音全部消失，偌大的观月楼内，唯一的声响便是二人的落子之音。 “啪嗒……” “啪嗒……” 仿若漏刻规律坠落，紧紧攫取住每一个人的心。. 第393章 破碎的记忆 这场博弈持续了整整三日，眼瞧着齐文帝的万寿宴都要开始了，终于，楚寒烟从喉中舒出一口浊气，哑声道：“半子……” 晋帝不言。 半子。 二人之间仅仅只差半子。 晋帝抬眸，俊朗的脸颊上从容不再，满满都是疲惫，他目光深沉盯着楚寒烟，许久后，一字一顿道：“是你赢了，了不得。” 楚寒烟摇摇头否定了这声赞赏。 在外人看来可能是她赢了，但她却知道这胜利并非因为自己，而是一种类似于“曾经”的经验和直觉。 在最初的无措过去后，她在狼狈中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并且一步步肯定了自己对晋帝棋路的猜测。 她，曾和晋帝对弈过。 即使那个对弈之人不是晋帝，也定然是和晋帝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存在。 所以她才能从中找到先机，某之定之，侥幸赢了这场比试。 若让她和晋帝再比一场，她或许无法胜出。 果然活到老学到老，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才是。 即使楚寒烟赢了比赛，这也是一场苦战，几乎把她的心血都敖干。 她此时昏昏欲睡，头痛欲裂，仿佛有许多她不曾见过的画面蹿上脑海…… 难道这些都是原主所经历过的事情？ 可若是原主的经历，她为何有种在轮回中走了一趟的疲惫？ 太累太累了…… 她好想睡上一觉。 “晋帝陛下承让。”楚寒烟淡淡道。 “呵……”晋帝眸光沉冷又复杂，“输赢已定，朕会遵守承诺的。” 晋帝作为和楚寒烟对弈的执棋者，比在场所有人都意外、都震撼！ 实话实说，楚寒烟的棋力的确不及他，但她却在短短的时间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蜕变成长，甚至还掌握到了他的棋路和思路。 只有站在狂风暴雨的中央，才会明白直逼人心的疯狂和壮阔！ 而错愕过后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满心期待和热血沸腾！ 他已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就仿佛一座未曾开发的宝库，一步一步，处处都是惊喜和惊艳。 若说在对弈之前，他对她感兴趣是因为她掌握的知识和力量，那么现在，他感兴趣的却是这个人。 楚寒烟忍着脑海翻江倒海的剧痛，道：“多谢晋帝陛下。” “不必。”晋帝淡淡应道，哪怕输了对弈也不折损他的王者气度，他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帝王。 “恭送晋帝！” 楚寒烟起身行礼，百官随之应和。 “恭送晋帝。” “恭送晋帝。” 凤无眠亲自送晋帝出了观月楼，两人之间虽不发一言，但剑拔弩张之气几乎令人窒息。 等晋帝离开观月楼后，楚寒烟忽感一阵天旋地转，回神后她正被凤无眠稳稳抱在怀中。 凤无眠的脸色比她还难看，脸颊还有隐隐的青色胡茬，楚寒烟一愣，忍不住笑道：“你做什这副模样？我赢了，你不高兴吗？” 凤无眠将人拦腰抱起，轻声问：“嗯，我带你回家？” 楚寒烟在他怀中打了个哈欠，困意浓浓：“所以我们对弈了多久？” “三日。” 楚寒烟蒙了：“这么久！曦儿和小奶烨呢？” 凤无眠：“他们来看过你，见你再忙便不曾打扰，而今二人都在丞相府中。你放心，丞相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楚寒烟强撑着精神道：“三日……今日就是万寿宴，你先带回去休息一下吧，以免晚上我没精神。” 凤无眠满脸不赞同，他正待开口，忽有人高唱。 “皇上驾到！” “哈哈哈哈！楚寒烟！朕已经听说了！你赢了对吗？”齐文帝疾步而来，他满脸都是欣喜，双眸更是灼灼放光，毫不吝啬地夸奖 ，“楚寒烟，你替朕赢来了运河的开凿权，这是于朕、于天下最好的礼物！朕特许你今日留在家中休息，若睡醒了能赶上便来， 若没睡醒赶不上便不用来。” 楚寒烟脑子呈现浆糊状，恍恍惚惚道：“哦，谢皇上。” 这态度，冷淡得不能更冷淡了。 齐文帝：“……”这家伙简直没良心啊，亏他还这么在意她，简直气死个人。 齐文帝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万般耐心道：“不谢不谢，哈哈哈，你可是朕的大功臣啊！朕下了早朝便匆匆赶来了，哈哈哈哈！ 不料还是没赶上你的关辉时刻，可惜啊可惜。” 大臣们纷纷附和。 “是啊楚小姐，皇上一直惦记着您的功劳呢，您可真是我大齐之福啊！” “楚小姐之丰功伟业比将被史书记载，百世流芳。” “恭喜楚小姐！” “恭喜楚小姐！” 楚寒烟懒得听这些阿谀奉承的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了。” “恭送楚小姐！” “恭送楚小姐！” 凤无眠对齐文帝微微颔首，用大氅将怀中的小人儿遮得严严实实，在百官、百姓尊敬又崇拜的目光下大步离开。 姜望跟在齐文帝的身后，想要看却又不敢看，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看到她的瞬间便会决堤。 然而越是忍耐，心中一处便越是躁动，才消失没两天的念头竟然又死灰复燃了。 “太子……”凯公公突然轻声唤他，姜望一愣，这才发现齐文帝正盯着他看，忙道：“父皇，您有何吩咐。” 齐文帝笑道：“各国使者的迎接和安排便交给太子了。” “是，儿臣定当尽力。” “嗯。” “哈哈哈，各位爱卿，随朕回宫。” “是。” …… 万寿宴又逢运河之事得以落实，齐文帝真是双喜临门，而最大的功臣此时却睡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连喊都喊不醒。 凤无眠再三确认楚寒烟只是需要补眠、身体并无不适后才就起身，对魁仙老翁道：“师父，烟儿就拜托您了。” 魁仙老翁不耐烦极了：“滚滚滚，快滚，这是老朽的徒弟，老朽难道还会虐待她不曾？” 凤无眠：“膳食我温在了小厨房里，她若醒了一定要盯着她用膳。” 魁仙老翁怒极，当场跳脚赶走了凤无眠，这才坐在自家徒弟床边咬牙道：“你说你千挑万选，怎就选了这样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 ？就他这罗里吧嗦的样子，我看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他了。”. 第394章 长公主下跪 楚寒烟得了齐文帝的特许，自然可以不去万寿宴，但楚承曦作为摄政王的世子则不得不出席。 他穿了一袭奢华精致的新衣，用和自家王爷爹同一造型的碧玉簪子束起，腰间缀着龙纹玉佩，连脚上的小靴上都用金银丝线秀出图腾。 那图腾是凤无眠的家族图腾，乃一头上古凶兽的模样。 等凤无眠牵着楚承曦出现后，四周众人无不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 楚承曦也不怯场，微笑着与众人见礼，从容不迫跟在爹爹身边落座。 小人儿顶着一张和凤无眠如出一辙的模样，白嫩可爱，憨态可掬，一双凤眸亮晶晶，几乎叫众人的心都萌化了。 唐突摄政王他们自然是不敢的，但宠爱一个小人儿他们还不能吗？ 如此想着，以穆老太傅为首的众人便围了上去，笑眯眯和楚承曦攀谈。 “小世子，您来啦？” “曦儿见过太傅大人。” “唉，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楚承曦认得老太傅等人，有问必答，条理清晰，文质彬彬，奶绵绵的嗓音深深陶醉了众人的心。 嗷嗷嗷嗷！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好想把小世子偷走啊啊啊！！ 凤无眠看着一众围着自家儿子眼冒绿光的老家伙们，嘴角微微一抽，好不容易才压下把小人儿藏起来的冲动。 毕竟好的人脉有利于日后儿子的发展，便容忍老太傅他们一二吧。 一旁的使者团们早早便看到了这一幕，恒山国使者嗤笑道：“那就是楚寒烟之子？” 有人道：“回禀国舅爷，是的。” 恒山国使挑眉道：“楚寒烟还真是持宠而娇，这可是万寿宴，若是我们国君的万寿宴，我们哪怕断了一只腿，爬也要爬去，但楚寒烟说不来就不来。这份宠爱举国上下独一无二了吧。” 负责接待的姜望并未发怒，耐心解释道：“楚小姐为了赢得棋弈，整整三日不眠不休，吾皇体恤，这才特准她休息。” 恒山国使挑眉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了国君和天下，再多的牺牲也是应该的。” 若是从前，恒山国使是万万不敢对大齐太子发表这般言论的，但恒山国而今成为了天下诸国都要讨好的对象，大齐太子又如何？ 如果他们不卖战争机械给他，说不定转眼间大齐便会被别国吞噬呢。 这恒山国使年纪并不大，二十五、六的模样，皮肤白皙，身形偏瘦，正是恒山国国舅爷邱言，去年大齐万寿节他也来过，但十分低调，今年此人从眉宇到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望：“楚小姐是我大齐的智者，这些尊重都是她该获得的。” 邱言冷笑：“不就是赢了一场棋，有何了不起的。” “对方可是晋帝呢。”一旁的赵云漳突然开口，朝着邱言举起酒盏，似笑非笑道，“国舅爷的意思是连晋帝都不放入眼里？” 倪宣也乐呵呵道：“国舅爷而今可是炙手可热啊，不将晋帝放在眼里也可以理解。” 东方颂淡淡睨了邱言一眼，眸光冰冷。 邱言就算再狂再傲也不敢小觑晋帝，更不能同时得罪赵国、大夏使者，尴尬道：“不，本国舅并非此意。” 倪宣讶异道：“那国舅爷是何意？” 邱言：“……” 就在邱言想着如何回答之际，姜望主动替他解围，“说起晋帝，听闻恒山国君和晋帝达成了合约？” 邱言松了口气，想也没想便道：“的确如此，太子殿下应该知道，我们恒山皇室先祖们精通技巧之术，这也是恒山的立国之本。而今各国积极储备攻城机械，恒山国上下皆忙得脚不沾地，若非此次齐文帝万寿宴，本国舅也会留在国内帮助国主呢。要是大齐也欲订购机械，或许本国舅可以作主替太子殿下安排一二。” “好啊，”姜望好脾气地应道，“那就有劳国舅爷了。” 从前的姜望素来直来直往，根本不懂什么是隐藏，而今的姜望笑得温和，竟和齐文帝有几分相似。 被姜望如此“恭维”着，邱言愈发飘飘然。 而其他各国使者们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有了打算。 “皇上驾到——晋帝驾到——” 随着一声礼唱，齐文帝竟和晋帝详谈甚欢并肩而来，那模样那里像是刚刚发生了“河道之争”，和和睦睦的模样，仿佛是两位手足兄弟。 “哈哈哈，晋帝请坐。” “多谢。” 晋帝的位置安排在齐文帝身边，他眉目柔和，在齐文帝一番开场白后率先命人捧出了自己的贺礼，并不是十分贵重，但乃晋国特有之物，寓意吉祥。 两位老狐狸你来我往一番，随后便是各国使者、大齐百官的献礼，那真真是争奇斗艳、各有千秋，将万寿宴的氛围烘托得十分热烈。 忽然，沉默许久的长公主道：“皇上，臣妹也有礼物想要献给您。” “哦？” “皇上请看。” 随着长公主一声令下，宫人们抬着一尊屏风上了大殿，长公主亲自上前来开绢布，但见大而精美的屏风上绣满了“寿”字，每个寿字的字体都不同，有的锋芒，有的内敛，霎是壮观。 最难得的是，这些字风骨不俗，竟然都颇有造诣。 齐文帝微微一笑，赞道：“难得，难得，长公主这屏风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长公主垂眸：“臣妹不敢隐瞒，这万寿图乃明沁所写，又一针一针慢慢绣上去的，每绣一针，便替皇上您念一句佛经，她不眠不休准备了许久，整个人都快敖干了……但为了向皇上尽孝，她并无一字怨言。” 见齐文帝不言，长公主又道：“臣妹斗胆，请皇上您随臣妹来。” 齐文帝垂眸看着手中酒盏，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长公主怕得整个人抖了抖。 但又想起可怜巴巴、瘦骨嶙峋的女儿，她猛地咬牙跪了下去：“皇上！这是臣妹最后一次求您，您只需要去看一看即可，臣妹求您！”. 第395章 凶手是楚寒烟! 晋帝就是故意的，只要你齐文帝不顺心他就顺心了，天知道被齐文帝压着头喝水是一件多么让人恶心的事情。 晋帝虽然输了棋局，可并不准备就这样轻易将江城运河的开凿权给大齐。 所以他列举了条条框框无数，就准备去恶心齐文帝呢，不料齐文帝竟在百忙之中亲自找了过来，他开门见山道：“朕知道你此次 的目的是恒山国，你若不想自己的目的提早暴露，便乖乖履行赌局，否则别的朕办不到，但书信一封给恒山国君还是没问题的 。” 老狐狸没说的是，其实自己早已给了恒山国君去了信，正是对方并不信他委婉的提醒罢了。 晋帝面不改色，莞尔笑道：“朕不知齐帝是何意。” “不知？”齐文帝大笑反问，“您又如何会不知呢？您而今对恒山国的计划，不正是当初对大齐的计划么？南云丽缟？啧啧，这叫 什么？经济战？兵不刃血，晋帝可真真厉害，朕还是老了，而今可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啊……” 晋帝微微变了脸色，目光沉沉盯着齐文帝，许久后笑曰：“齐帝太谦虚了。”狡猾的老狐狸，原来在这里等着他，“恒山一事，不 如我们两国合作瓜分之，岂不大善？” 齐文帝：“哦？是么？那运河之事……” 晋帝笑言：“朕输给了楚寒烟，当然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食言。” 齐文帝：“晋帝真君子也。” 晋帝：“……呵呵……” 于是乎便有了二人说说笑笑，并肩而来的一幕。 此时对上晋帝看好戏的目光，齐文帝心中咒骂一声，起身道：“既然晋帝想要看，那便一同去吧。” 长公主欣喜若狂，眼眶都忍不住湿濡了，“谢皇上，谢皇上。” 由齐文帝和晋帝为首，一行人施施然随着长公主步出大殿，一路沿着迤逦的宫灯抵达皇宫摘星阁。 此处乃皇宫中地势最高之地，随着众人抵达，有击乐之音徐徐传出。 “咚——” 大鼓之音，厚重绵长。 一人正站在摘星楼上，身着华丽长裙，随着鼓声也夜风起舞，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那献舞之人乃被废除的明沁公主。 百官面面相觑，这明沁公主该不会以为跳一支舞就能挽回败势吧？ 然而随着明沁献艺，空中忽然传来震动，原是灿烂花火冲上天际，化成了字符的模样，极其壮观！ 众人定眼一看，有人欢呼道：“快看！天空中的花火竟然是寿字啊！” “天啊！” “这是怎么做到的？太震撼了呀！” “好美！” 巨大的寿字符文照亮了天际，激荡在每一位燕京城百姓的心中。 皇城之外的百姓开始高呼。 “祝吾皇万寿无疆！” “祝吾皇万寿无疆！” …… 随着百姓们海洋般的就呐喊，摘星台上的舞蹈愈发优美动人，让人心生感动。 长公主一边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道：“皇上，其实方才的屏风上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寿字，最后一个，就在这里啊！皇上，臣妹 求您……请您看在明沁她诚心悔过的份上，原谅明沁吧。” 齐文帝沉沉盯着摘星台上的人，随着她一舞落下深深跪拜，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朕乃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长公主顿了顿，道：“没关系，不恢复公主的身份也没关系，臣妹想将她收为义女……赐郡主之尊可行？” 齐文帝深深凝视了长公主一眼，道：“随你，但她不能入皇室玉碟。” “谢皇上！谢皇上！”能不再顶着平民的身份已是齐文帝最大的宽容，玉碟不玉碟的，到不是那般重要了。 长公主一边抹泪一边笑道，“那臣妹这便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明沁。” 眼瞧着长公主就转身便走，齐文帝忽然唤住她：“等等。” 长公主对他笑道：“皇上可还有吩咐。” 齐文帝：“你不后悔？” 长公主并非愚蠢之人，一下就听出了齐文帝的言外之意，她苦笑一声道：“不后悔，她到底是而臣妹抚养成人的。” 所以是好是坏，她都该承受。 她能为她做的并不多，为她求来最后一次机会，是她作为母亲最后的爱了。 “嗯。” 齐文帝带着百官回了大殿，长公主轻笑着收拾好自己，在一众宫女和护卫们的簇拥下前往摘星楼。 宴会继续，热烈的气氛一如从前，仿佛并没有因为长公主和明沁一事受到影响。 直到长公主的护卫统领率领众人就飞速奔来，神色慌张又震惊。 羽林军们连忙拦下余统领去禀告凯公公，后者赶了出来惊讶道：“余统领这是作甚？” 余统领此时脸色惨白，脸上还有着血迹和痛楚，红着眼道：“凯公公，劳烦您通报一下皇上，长公主……长公主她……” 凯公公急了：“长公主怎么了？” 余统领单膝下跪，忍着哭声痛苦道：“长公主薨了……” 凯公公大惊：“什么？” 余统领是长公主的心腹，这么多年长公主待他极为和善，他亦忠心护主，是绝对不允许凶手逍遥法外的，他咬牙切齿开口：“长 公主被人从摘星楼上推了下去，当场就摔得……摔得……血肉模糊了……” “是谁！凶手是谁！” “是……”余统领满脸愤恨，一字一顿道，“是楚寒烟！” 凯公公没反应过来，许久后又问了一遍：“你说，到底是谁？” 余统领抬眸，怒吼：“回禀公公，是楚寒烟！” 凯公公当场大呵：“你，荒唐！胡说八道！” 余统领当然看出了凯公公对楚寒烟的维护，厉声质问：“凯公公，当时所有宫女和护卫都能作证，卑职并未胡言乱语，还请公公 转告皇上！凶手已经跋扈离去了！” “荒谬！此乃万寿宴！各国使者都在，休得扰乱宴会！” “公公这是不准备让开了？” “余统领！你清醒点！” “皇上……”余统领忽然大喊，字字泣血，“皇上！请您为长公主伸冤啊！！” 这一喊，宴会欢乐的气氛戛然而止。. 第396章 你和你儿子只能活一个 楚寒烟感觉自己坠入了一泓冰湖之中，脑海中似有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跳动，凌乱又破碎，七拼八凑，得不出真相，又如同 一团茧，将她紧紧包裹。 在她几乎窒息之际，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束光，楚寒烟飞速游动，在她冲出黑暗的瞬间，一切都变得豁朗起来。 “你醒了？”一道淡漠的嗓音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和恶意。 楚寒烟感觉头晕目眩，她揉了揉眉心，努力睁大眼睛看去。 身下的软塌表示她还在摄政王府中，可四周寂静无声，幽暗又冰冷，沉寂得叫人毛骨悚然。 “别看了，你在本尊的阵法之中，除非本尊愿意，你一辈子都离不开。” 楚寒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股浓烈恐惧蹿上心头—— 她的小奶烨而今正被一个阴柔俊美的高大男子抱在怀里，他不哭不闹，连呼吸都非常微弱，俨然昏迷的模样。 楚寒烟竭力压制住愤怒和惶恐，冷静道：“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男子“桀桀”笑道：“我想要什么，乐子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拽着小奶烨的脚倒掉晃动，幽幽道：“至于你儿子还能不能活命，纯粹要看你会不会表现了。” 楚寒烟不急不缓软榻上爬起来，抽出枕头下的匕首丢给男子，目光冷静又坚定：“悉随尊便。” 此时的楚寒烟长发披肩，宛若一朵刚刚苏醒的睡莲般清丽妖娆，男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笑道：“不愧是大齐第一美人，生得 是真真好，只是脑子不怎么好使，本尊若想要你的命，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言罢，男子将凤承烨抬手一甩丢给楚寒烟，她连滚带爬救下了小家伙，随即紧紧抱在怀中，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男子欣赏着楚寒烟的狼狈，嗤笑道：“听人说你被凤无眠害得很惨啊？这样还替他生第二个孩子，贱不贱？” 楚寒烟没理会男人挑衅的言语，颤抖着手给小小公子把脉。 脉象十分缓慢，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但这种昏迷并非因为撞击或者外物，而是因为药物。 “千日醉？你是凌霄仙宫的人？” 男子没料到楚寒烟一下就说出了自己的来历，惊讶地挑了挑眉，道：“你还挺有见识嘛，没错，就是凌霄仙宫的千日醉。本尊早 知道你医术高超，要配出千日醉的解药并不难，但这小崽子才满月呢，若今日之内无法吃下解药，他的脑子就会被千日醉破坏 ，日后就是个傻子了，呵呵……千日醉的解药十分复杂，今日之内绝对无法完成。” 楚寒烟咬紧牙关，喉咙中都是腥甜之气，一字一顿道：“凌霄尊者长途跋涉而来，晚辈不知身上有什么是您想要的。” 凌霄尊者笑眯眯道：“没什么，想要你的命，但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要你自戕，那多没意思。” 楚寒烟：“……” 凌霄尊者：“这样吧，只要你死在凤无眠的手下，我就把解药给你儿子吃，可好？” 楚寒烟：“……”他娘的！这就是个疯子！楚寒烟攥紧拳头，一字一顿道，“凤无眠不会杀我的。” “是么？即使你被千夫所指？即逝你在劫难逃？” “是。” “不试一试谁知道呢。” 凌霄尊者踹了踹楚寒烟的小腿，正欲拽着她的胳膊留下“证据”，但还是厌恶地撇撇嘴道：“本尊不想碰你，你自己把自己的左臂 划伤，用指甲，深一些，知道吗？” 楚寒烟没有犹豫，果断撸起袖子在左手手臂狠狠一划，五条深刻的伤口立即出现，从手腕到手臂，触目惊心。 白皙如玉的手臂极其漂亮，愈发衬得伤口狰狞可怕，凌霄尊者看得吹了个口哨，笑眯眯道：“你对自己还挺狠的呀。” 楚寒烟：“敢问前辈还有何吩咐？” 凌霄尊者没从楚寒烟的眉宇之中看到一点惧怕之意，耸了耸肩：“没有了，多想想你儿子的命吧，反正你和你的儿子只能活一个 。但你若不是死在凤无眠手上，就等着你儿子给你陪葬吧。哦，对了，千日醉之事若被第三个人知道，那么这个游戏便到此为 止，别说谎，本尊可是无处不在的哦，呵呵……” 凌霄尊者转身，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他一走，四周的阵法便相继解除，四周当即传来兵戎交接之声。 楚寒烟将小奶烨小心翼翼放下，咽下到了喉咙的愤怒，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流苏推开房门进来，连发髻都有些凌乱：“小姐！您总算醒了！呃……小姐，您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伤了？” 楚寒烟摇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流苏气愤道：“宫里面的人疯了！说您杀了长公主！简直有病！还想让您进宫，我说您在睡觉他们还要硬闯，岂有此理，您明明 一直没有从在这里离开过！” “楚小姐！”萧驰气息不稳的声音传来，“皇上也相信您不会杀害长公主，皇上只是想请您进宫去了解情况！” 楚寒烟看了看手臂的伤口，披上大氅推开门扉，冰冷凌厉的嗓音回荡开。 “所有人都住手！” 在看到楚寒烟的瞬间，羽林军们立即拱手行礼：“见过楚小姐。” 楚寒烟淡淡开口：“岱鸢，师父呢？” 岱鸢收起佩剑，轻声道：“前几日您和晋帝对弈所以并不知道，老翁的同门出现在了燕京城外，老翁离开已经两天了。” “那巫前辈呢？” “和老翁一同前去了。” 楚寒烟缓缓闭眼，许久后道：“请萧统领稍等片刻，我更衣后便来。” “小姐？您真要进宫？” “嗯，岱鸢、重兰你们抱上小小公子，随我走一趟。” “是。” …… 皇宫。 长公主的尸体上披着一层白布，正安安静静停在一旁，除了明沁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之外，在整个大殿诡异得听不到一丝声响。 楚寒烟身着一袭明艳的长裙，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美得惊人。 她一抵达大殿，明沁公主，应该是明沁郡主便哭着喊着冲了上来：“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第397章 冷血无情楚寒烟 楚寒烟看到明沁就怒不可遏，她不闪不躲，等明沁冲到自己面前后果断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明沁的脸上。 “啪……” 明沁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重重砸落在地，牙齿都松了，当场口吐鲜血，如同离了水的鱼儿般抽搐着。 众人看着如此一幕，蒙了！ 这……现在不是要质问楚寒烟是不是杀害长公主的凶手吗？ 楚寒烟一上来就打人，这是几个意思？这他娘的也太彪悍了吧？ 百官无不打了个寒颤，还有人小心翼翼往后落了几步，但见楚寒烟打完人还不过瘾，一脚踩在明沁的身上，狠狠碾压。 “啊……” 明沁都被踩吐血了，楚寒烟才撸起袖子展示自己的伤口，义愤填膺道：“皇上，臣女请您救臣女和臣女之子凤承烨一命！” 齐文帝被楚寒烟的愤怒唬的一愣：“你们……有生命危险？” 大臣们：“……”这样的楚寒烟，谁他娘的刚让她有生命危险？ 楚寒烟立即露出垂眸欲泣的神情，道：“臣女为了大齐运河，于晋帝连续对弈三日三夜，好不容易获得了胜利需要休息便不曾来 参加万寿节。而恰逢万寿节，王府中防御薄弱，这才被贼人有机可趁。” “什么人？” “一个懂得奇门遁甲之术的高手！他趁虚摸入了王府，设下奇门遁甲瞒天过海，又给我幺儿下了一种会昏睡不醒的奇毒，以我幺 儿性命为要挟，又划伤我的手臂，企图将长公主之死强加在我头上，以此害我性命，毁我丞相府声誉。 我若不率先发难，下一步目击宫人和御医的证词就是‘没完全能看清那杀害长公主的凶手是谁，只是与楚小姐十分相似，而且长 公主死前奋力挣扎，在贼人的手上留下了伤痕，或许可以撩起楚小姐的袖子验伤’芸芸的，对吗？” 目击宫人和御医：“……” 神了不是吗？ 这的确是他们等等想说的话，但他们不是贼人啊！ 几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开口。 “楚小姐，您方才说的的确是我们心中所想，但我们和那人不是同谋啊。” “对啊楚小姐，我们不是同谋啊！” “楚小姐明察啊，楚小姐明察啊！” 在众人的哀求声中楚寒烟冷哼一声，道：“你们当然不是同谋，你们只是被人利用罢了，本小姐不怪你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 同皇上和其他诸位大人一样，能洞悉真机明悟真相！” 齐文帝与诸位大人：“……”这高帽子戴的这么高，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当真怀疑楚寒烟了。 “我假意答应了那贼人的要求，拼死出了摄政王府，就是指望皇上能救我们一命，还臣女一个清白，只是……哎，我可怜的幺儿 啊……” 楚寒烟低头暗暗抹泪，口中干嚎着，眼里却没有眼泪。 明沁被楚寒烟踩在脚下，恰好将她“光打雷不下雨”的模样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明沁心中的震撼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不单单因为他们的计划被楚寒烟“和盘托出”，还因为楚寒烟竟然如此冷漠绝情，不将 自家儿子的生死放入眼中！ 怎么会这样？ 楚寒烟不是最爱自己的儿子了吗？ 她不是应该为了让儿子活命、健康，将一切委屈和真相都自己扛下来吗？ 然后受千夫所指、遭万人唾骂，最后苦于无法辩驳然后被齐文帝赐罪吗？ 还有凤无眠，长公主对凤无眠有恩，凤无眠绝对不会让杀害长公主的罪人逍遥法外，两人之间相爱相杀最后两败俱伤，为了自 己的儿子，楚寒烟绝对会求死，等楚寒烟死在凤无眠怀中后，她们再说出真相，让凤无眠此生一蹶不振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 最好就是把他折磨疯掉！这样才能解她们心头之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楚寒烟会贪生怕死地抛弃自己的儿子把真相说出来了啊？ 简直太恶心、太令人作呕了啊！！ 明沁忿忿不甘地看向某处，暗中的人也气得脸色铁青疯狂发抖，恨不得跳出来骂楚寒烟冷血无情、无耻至极！连自己的小儿子 也能说舍弃就舍弃！ 暗中之人对明沁点头，明沁见状疯狂大喊：“谎言，这都是谎言！楚寒烟你为了掩饰自己杀死长公主的罪名，竟然连这样的谎言 都说得出来！什么狗屁奇门遁甲，还谎称自己儿子中了奇毒，简直无耻至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楚寒烟冷笑着加大了踩着明沁的力道，幽幽道：“是不是谎言，你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我把幺儿也带了过 来，只要让太医令看一看我幺儿的身体便真相大白了，太医令医术高超，虽然解不开那奇毒，但是还是能诊断出来的。” 太医令对上楚寒烟的目光，眼神闪了闪，诚惶诚恐道：“还请楚小姐放心，下官一定尽力。” “依我看这那毒就是你自己下的，你不是医毒无双吗？一定是你自己下的毒，然后想要逃脱杀死长公主之就罪名。” “明沁前公主，你怕是不知道给我儿下毒的人是谁吧？那是凌霄仙宫的宫主凌霄尊者！他所下的毒正是千日醉！放眼天下，能拥 有千日醉的人只有凌霄宫主一人罢了！” 太医令惊呼：“竟然是千日醉？老臣的师父曾见过千日醉，这的的确确是凌霄仙宫的独门秘方，老臣手中有中毒后的相关资料， 若当真是千日醉，老臣虽然不能解开但一定能看出来。” “那就有劳太医令了。” “楚小姐您太客气了。” 明沁和暗中之人均是大惊失色，万万没料到楚寒烟竟然知道那是千日醉，而太医令这老东西也认识，该死的，怎么办？ 要就此放弃吗？ 当真要让楚寒烟轻易洗脱嫌疑吗？ 不，绝对不行！ 他们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补下这种天罗地网和死局，绝对不能放弃，她们要还击！！ 终于，暗中之人咬牙拿出玉瓶，拔开盖子将液体倒入了一旁的香炉内，阵阵清香飘散开，而大殿中人无一察觉……. 第398章 欺骗所有人! 青烟飘散间，楚寒烟的苦情戏还在继续：“可怜我儿，若今日之内无法解毒，那么我儿日后怕是只能做一个痴呆儿了，还请皇 上为我儿做主啊。” 众人看楚寒烟的眼神十分微妙，听楚寒烟话里话外的意思，贼人让楚寒烟从“自己的性命”和“幺儿的未来”中二选一。 楚寒烟选择的是——自己的性命。 她舍弃了她十月怀胎的儿子，舍弃了这可怜的、幼小的、全心全意依赖着她的小生命。 以极其自私冷漠的姿态。 但众人也不能说楚寒烟有错，毕竟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 然而对比起楚寒烟从前光辉高大的形象，她瞬间就变得平凡起来，甚至连绝美的容貌、无双的才华也掩饰不住她骨子里那淡淡 的、令人作呕的虚伪的味道。 这样的楚寒烟，当真会为了天下百姓舍弃自己的药谷吗？当真会无私捐赠这么多的粮食吗？当真能写出那样景秀的文章，画出 那样能流芳百世的巨作吗？ 过去一切舍己为人的形象，都是假的吧？ 啧啧啧，凤承烨这孩子摊上这样一个母亲，也真是可怜呢，日后怕都只是一个傻子了。 这么想着，众人看楚寒烟的眼神便愈发不善，甚至有人索性移开了目光，满眼都是失望。 神情变化最明显的，乃岳国使者东方颂。 东方颂此次本来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想要向楚寒烟求亲，不料赵云漳、倪宣、完颜真和晋帝都给她送了一百零八担的礼物，他 只能将心思暗暗压下。 而今看来，好在他没有冲动，否则求娶的该是一个怎样不守妇道又蛇蝎心肠的女人。 听到东方颂的冷哼，他身边的姜望、赵云漳、倪宣和完颜真都沉下了脸。 他们绝对相信楚寒烟！ 她是如此的聪明、睿智又善良，连无辜的人都愿意倾尽一切相救，更别说是自己的儿子了，不是么？ 这里面一定有缘由！ 萧驰在后方焦急万分，他多想上前替楚寒烟抵挡那些恶意的目光，但他……没有资格。 楚寒烟就这样承受着众人打量的目光，面上无悲无喜，只有脚下还踩着明沁，一动不动。 忽然，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一旁，明沁得了自由，飞快爬起来跑了老远。 楚寒烟抬眸，对上凤无眠深邃的、温情的双眸。 楚寒烟莫名眼眶发涩，语气却十分冰冷，她嗤笑道：“凤无眠，你没听到我方才的话么？” 凤无眠颔首：“听到了。” “我说的是事实，凌霄尊者是真的，烨儿中的毒也是真的，当然，长公主也不是我杀的，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我手 上的伤口，都是他人的陷害。” “我知道。” “知道的话，你为何还要牵着我的手，我为了自己的性命和荣誉，舍弃了烨儿……” 凤无眠调整姿势，将五指慢慢镶嵌到她的指缝之中，温柔的、缱绻的、坚定的，仿佛在说，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决定，我始终是 你的港湾。 “我相信你。” 楚承曦不知何时到了楚寒烟的身边，他握着她的手，瓮声瓮气道：“娘亲，我也相信你。” 听着两位男子汉的话，楚寒烟的心慢慢回暖，就在此时，凤承烨已被人抱上了大殿。 白嫩嫩的小家伙好似睡着了般，一动不动，很快便被转移到了太医令的怀中，齐文帝催促道：“快给烨儿看看。” “臣遵旨。” 太医令小心翼翼将就小奶烨放下，细细检查了一番，目光震惊又错愕。 楚寒烟心中暖意再次消失，呼吸都是刺骨的寒。 她不知道自己这兵行险着到底能不能奏效…… 万一不能怎么办？ 万一不能…… 好在太医令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他神色古怪道：“楚小姐，令公子并未中千日醉。” 楚寒烟猛得攥紧拳头，竭力压制心中的狂喜和酸涩，挑眉道：“不可能，如果没有，他为何昏迷不醒？” 太医令蹙眉道：“楚小姐，令公子为昏睡不醒老臣不知道，但他的的确确没中千日醉……” 不，他还没醒，再等一等。 楚寒烟狠狠咬牙道：“我说了，是千日醉！” 太医令满头冷汗，斟酌着道：“要不，老臣掐他试一试？若正是千日醉，定然不会醒的。” 太医令言罢，用力在小奶烨的屁股蛋上掐了一下。 最初小家伙一动不动，楚寒烟感觉心被人剖开了两半，无尽冷风灌入其中，几乎将她的灵魂都凝固…… 不！ 不要！ 醒过来！ 求求你醒过来，烨儿！ 似乎听到了楚寒烟泣血的哭声，小家伙忽然伸了伸胳膊，眉头一皱，嚎啕大哭。 “呜哇……呜哇……” 好家伙，这一声可嘹亮得很啊！ 楚寒烟身躯一软，重重靠在了凤无眠的身上，泪水瞬间滑落。 凤无眠和楚承曦连忙揽着楚寒烟上前，将小家伙抱起放在她的怀里，楚寒烟所有伪装和坚强全部崩溃，如珍宝般抱着小家伙， 哭得比他还可怜。 百官面面相觑，云里雾里，这到底是怎么了？ 楚承曦也暗暗抹泪，显然百官没看明白的，楚承曦看明白了。 明沁嗤笑道：“父皇，你看到了吗？根本没有千日醉，楚寒烟就是个骗子！她的儿子好着呢，她两蒙混过刚，她就是杀害长公主 的凶手！” “她不是！”楚承曦瞪着一双凤眸，如同狼崽子一般盯着明沁，凶巴巴道，“我娘才不是凶手！” 明沁冷笑道：“你娘如果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欺骗大家说你弟弟中了千日醉！你弟弟根本没中毒！” 楚承曦看白痴一样看着明沁道：“废话，当然是为了骗你们有解药的人，好解开我弟弟身上的毒啊。否则我娘亲哪怕跪地求饶、 当场自绝，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之人也不会救我弟弟，因为你们根本不会信守承诺，你们要的，只是让我爹爹和娘亲痛苦罢了！” 话音一落，整个大殿都陷入了寂静中！ 等等！ 楚寒烟在骗人？ 成功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这……可能吗？. 第399章 在她面前就是笑话 无数道灼热的目光落在楚寒烟的身上，她毫无知觉，只是静静靠着凤无眠，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灌注在小儿子身上。 她可怜的小奶烨，出生不过短短月余，天天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活。 是她对不起他，等一切告一段落，她一定要带着他离开，给他平平静静、无忧无虑的一生。 凤无眠满眼爱怜地盯着怀中的母子，又轻轻吻了吻楚寒烟的额头，举起她受伤的手臂，淡淡道：“诸位大人和皇上请看，若长公 主当真是楚寒烟推下楼的，那么留下来的伤口也该是从拇指在内侧，从手肘开始发力下划到手腕。而楚寒烟的伤口是拇指在外 侧，从手腕开始发力到手肿的，显然就是她自己所伤。对吗？太医令大人！” 太医令接连点头：“对，就楚小姐的伤口的确和下坠之人造成的伤口不同，楚小姐这个是自己抓的。” 凤无眠：“有人用烨儿的性命逼迫楚寒烟，她才不得不下手抓伤自己，兵行险着，作出不顾儿子生死的模样，以此欺骗有解药的 人解开我儿身上的奇毒，还要多谢明沁郡主了。” 明沁脑子嗡嗡作响，许久后这才恍然大悟。 被骗了！！ 她们被楚寒烟骗了！！ 明明楚寒烟的伤口就能证明她不是杀害长公主的凶手，但是她不说，而是一步步引导她们，让她们以为她已经走投无路，为了 自己活命放弃了自己的儿子！ 为了给楚寒烟扣稳杀害皇室长公主的罪名，她们只能解了凤承烨身上的千日醉，坐实楚寒烟“说谎”。 没料到……这才是楚寒烟真正的目的！ 她们从头到尾都被利用了！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楚寒烟的计划之中！ 楚寒烟！ 楚寒烟！ 好可怕的心思，好可怕的胆量！ 她们在楚寒烟的面前根本就是笑话，是跳梁小丑，更没有胜利的可能！！ 该死！ 该死！！ 忽然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明沁颤抖着抬眸，但见楚寒烟眸中还含着泪光，明明是我见犹怜的倾城模样，但那眸光却比 恶鬼还恐怖，她一字一顿问她，字字诛心。 “明沁郡主，杀了这世上最后一位全心全意爱你的养母，杀了为了你不惜一切的生母，一下失去两位母亲，你当真不后悔吗？” 明沁一直以来逃避的真相忽然被揭开，淋淋的伤口模糊溃烂，叫她痛不欲生。 她不想杀害生母的，更不想杀害长公主！ 但她好恨！好恨好恨！ 恨楚寒烟！恨凤无眠！恨齐文帝！ 她受够了那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她要回来，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回到过去的奢华，所以……她的生母只能死，只有 她死了，她才能博取长公主的同情。 至于长公主，她本想和她安安分分守着母女情过日子，然而他们却不放过她，他们说她必须死。 因为只有长公主的失望才能撼动楚寒烟的地位……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的生母死了，她的养母也死了，楚寒烟还好好的在这里呢？ 为什么，她穷尽了一切，也动不了楚寒烟一根手指呢？ 为什么…… 为什么…… “都是你的就错楚寒烟！”明沁突然大喊，“这世上如果没有你该多好！如果没有你该多好！没有你我就还是高高在上的明沁公主 ！我不会犯下那些可笑的错误！不会陷害长公主！更不会被父皇赶出皇宫！我还是公主！还是公主！我没有杀娘亲，没有杀长 公主……没有……” 愤恨至极的明沁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对准楚寒烟的方向砸了过来。 “去死！！” 凤无眠凌空挥出一掌，重重打在明沁的身前，连带着她的玉瓶一起撞在盘龙柱上。 “啊……” 瓶身破裂，恶臭的液体四溅，恐怖的画面瞬间威慑了所有人！ 但见明沁疯狂拍打自己身上的液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液体轻易腐蚀了她的身躯，并且一边滋啦作响一边将她的掌心贯穿 。 “啊啊啊……”明沁哭得极其凄厉，“父皇救我……救我……” 楚寒烟认得这鬼东西，当即道：“都后退，是黑腐水。” 黑腐水也是凌霄仙宫的“特产”，因为太可怕而被列入了江湖禁物，没想到而今还有。 黑腐水之所以被禁制，是因为只需一滴便能渐渐将整具尸体都吞噬，极其可怕。 若活人不小心沾上，除了自刮血肉之外根本没有活路。 而此时，齐文帝并未下令救她，禁军们也不曾动作。 没过多久，明沁便化成了一滩漆黑腐水，再无踪迹。 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恨不得自己失忆，否则定要日日夜夜噩梦不停。 齐文帝慢慢闭上眼睛，大殿噤若寒蝉，许久后，齐文帝沉沉道：“给明沁郡主立一个衣冠冢，此事，到此为止。” 齐文帝没有责怪任何人，因为真正该责怪的人，是他。 是他的优柔寡断害死了长公主，是他的过分宠溺害了明沁。 他啊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兄长，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是。” 就在众人准备告辞自己，楚寒烟忽然道：“且慢。” 齐文帝抬眸：“怎么了？” 楚寒烟将凤承烨塞入凤无眠怀里，不忘让楚承曦抱紧凤无眠的大腿，抬眸目光冷冷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一鼎香炉上。 晋帝挑眉，笑道：“楚小姐，这香炉怎么了么？” 楚寒烟虽然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眼角还有着淡淡水渍，一双眼睛被泪水洗得灼亮又澄澈，就这样静静看着你，似乎有能看穿 人心的力量。 晋帝笑容不减，似乎全然不在意楚寒烟的目光，直到楚寒烟突然出手—— 银针从晋帝耳边擦过，如同暴雨般冲向角落的一位毫不起眼的小宫女。 宫女脸色剧变，想跑却吓得脚都软了，楚寒烟的银针含着狂暴的内力，显然是不准备留下活口盘问。 她要她的命！！ 宫女再也扛不住，捂着脑袋惊恐大叫：“小叔叔，救命！”. 第400章 楚寒烟打人 小宫女话音落下，一道玄黑的身影凌空掠出，云袖一卷，巧妙泄力，将楚寒烟银针系数打落在地，叮咚作响。 连绵的内力宛如风云在众人面前舒卷，压得百官连眼睛都睁不开。 如此绝顶高手别说楚寒烟，连凤无眠都未必能轻易取胜！ “烟儿！” “楚寒烟！” “不可！” 众人大喊，睚眦欲裂，但楚寒烟不退一分一毫，反倒迎着被击落的银针掠步向前。 玄衣男子不是他人，正是凌霄尊者。 凌霄尊者正准备嘲笑楚寒烟不自量力，她却好似猎豹般冲到了他的面前，握拳狠狠砸向他的门面。 凌霄尊者向后一仰，轻笑躲过，楚寒烟下一招已碾压而至。 两人你来我往，每一招都发出可怕的碰撞声。 凌霄尊者乃先天至尊的高手自然不怕楚寒烟，而楚寒烟的脸色却越来越白，眼瞧着就要不敌，下一刻，剧痛忽然从凌霄尊者两 腿之间传递开！ 瞬间爆炸！！ 这卑鄙无耻的女人竟然……竟然……踹了他的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望着凌霄尊者蛋疼的脸，楚寒烟挑起眉峰，幽幽道：“疼吗？” 凌霄尊者用尽了强者的尊严才不曾夹着双腿蹲下，他脸色铁青一片，咬牙切齿道：“你……你……楚寒烟……你很好……” 很快凌霄尊者就说不了话了，因为他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他中毒了？ 怎么可能！ 他可是百毒不侵的啊！ 这正是楚寒烟当初对付凤无眠的那一招，对于他们这种百毒不侵的高手，没什么比麻药更有效了。 楚寒烟勾唇，抬手狠狠砸在凌霄尊者的脸上，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 “操你大爷的！” “咚！” “欺负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老子打不死你！” “咚！” “以后离老子儿子远点！” “咚！” “有本事就冲着老子来！” “咚！” “妈的！” “咚……” …… 骂一句打一拳，对准了脸打，那凶悍劲头吓得围观众人一会儿捂着脸一会儿夹着腿，难受极了。 然而楚寒烟还没打完呢，凌霄尊者身上的麻药就过去了，他猛地出手，一把捏住楚寒烟的拳头，眼神狠辣得让人灵魂都颤栗。 “你找……” “咚！” 狠话还没放完，楚寒烟一记头锤狠狠砸在他的鼻子上，鼻血瞬间狂飙。 凌霄尊者被锤得后退两步，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无礼！！ 可恶！ 可恶！ 这头锤撞得十分大力，楚寒烟自己也是晕乎乎的，两人实力相差太大，她完全是凭着耍流氓的打法，此时拳头都砸得血淋淋的 了，孤绝狠辣的眼神更是像极了不要命的疯子。 明明应该是狼狈的、恶劣的，可此时此刻的她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就像是旷野之中那一束张扬、炽烈的火焰！ 灼得人心滚烫。 这才是楚寒烟啊，永不服输的，倔强又耀眼的楚寒烟！ 烙印在众人心底的楚寒烟。 “够了。”凤无眠轻轻上来握住楚寒烟的手，将她鲜血淋漓的小拳头包裹在掌心。 “不够。”怎么能够，楚寒烟恨不得杀了这卑鄙的人渣。 凤无眠低低道：“要打我来，你休息一下就。” 楚寒烟重重喘气：“好，别放过他！” “知道了。” 两人若无旁人的对话将凌霄尊者气笑了，他“铮”得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刀，正欲不顾仙宫规定大开杀戒，忽然凛冽的寒芒闪过， 原是弓箭手已经就位。 “放箭！” 齐文帝什么废话都没有，箭矢破空而落，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他娘的，好卑鄙！” 凌霄尊者哪怕再强也是**凡胎，一个不察都会被射成塞子啊！ “堂堂一国帝王竟然如此没有容人之量？我呸！” 凌霄尊者当场破口大骂。 齐文帝当他放屁：“再放。” 凌霄尊者：“……” 最终凌霄尊者只能一边抵挡箭雨，一边拽着身后的蠢货狼狈逃走，从这一刻开始，大齐上下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仇人！！ 凌霄尊者“逃跑”后，楚寒烟当即瘪了嘴，飞速跑到楚墨池的身边将凤承烨抱了回来，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大儿子，回家 去了。 凤无眠一愣，两步追了上去，轻轻搂着她的肩膀，不断温声说着什么。 这一片狼藉的大殿中，只有两人的背影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温馨。 晋帝率先起身，拍拍自己的长袍，笑道：“楚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朕佩服，感谢齐帝款待，告辞。” 晋帝起身，其他使者也不再逗留，姜望久久望着楚寒烟的背影，心中苦笑一声，起身送客。 等姜望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渐亮，大太监一边替姜望更衣一边汇报东宫中的状况，当然，还有东宫太子的外室。 “殿下，白夫人被滚水烫了手，是否要送药过去？” 姜望连眉头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你看着安排便可。” “是。” 由始至终，一句安慰和惦记都无，因为他的脑海满满都是那聪明睿智、宛若烈焰般的女子。 这时姜望已经不想再喊她先生…… 无他，因为山海先生只是楚寒烟生命中的一面，真正的楚寒烟远比他的先生来得明媚生动，来得吸引人心。 每每想起，都叫他的心愈发的躁动难安，只可惜啊，这样的宝物注定不会属于他。 永远不会…… 无法随心所欲的帝王，听着还真他娘的可悲。 姜望轻轻闭着眼睛，许久后才命大太监召来了白素心。 白素心以为姜望关心她的伤势，心中一阵轻甜，然而见面后男人什么都没说，拉着她便压倒在床榻上，仿佛她是一尊泥塑的玩 偶，只要能承载他的发泄，思想和就情绪根本不重要。 等一切平息，姜望的心情非但没有舒缓还愈发地不满，仿佛一颗心怎样都填不平，就好似眼前的永远只是假货一样。 白素心忍着疼痛伺候姜望，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轻轻道：“殿下，你可要再沐浴？心儿陪你？” “滚。”. 第401章 阿木 白素心一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男人再次开口：“孤让你滚，没听到到？来人，带白夫人回去。” “是。” 此时的姜望眼眶猩红、神色愤怒，吓得白素心心头一颤，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披了一件大氅便被老嬷嬷拎了下去，仿佛她只是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让白素心差点咬破自己的唇瓣。 小别院中，白素心在窗前坐了许久才哑声道：“阿木，我来到这里到底是对还是错？” 阿木淡淡道：“无论对错，你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素心苦笑一声，看着自己缠满纱布的手，眼里的暖意和希冀渐渐褪去。 阿木说得对，无论是对是错，她都没有退路了。 向前！ 只有向前！ …… 东宫别院。 阿木拎着药箱小心翼翼推开房门，但见满脸凶煞的凌霄尊者抬眸，阴恻恻道：“你个蠢货，为何要在关键时刻放出千日醉的解药 ？你既然不相信本尊的计划，又何必央求本尊和你前来？” 阿木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聋了？” 阿木抖了抖，瓮声瓮气道：“小叔叔，楚寒烟那种贪生怕死又沽名钓誉的女人，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和名誉的，事实证明我 没有猜错，她选择放弃的是自己的儿子，只是没料到凭借一个伤口就能翻身，太可恶了！” 凌霄尊者气得当场笑出来，他咬牙道：“你和楚寒烟同吃同住这么多年，这就是你看到的楚寒烟？沽名钓誉、贪生怕死？” 楚寒烟若当真贪生怕死根本不会有勇气与他对战！ 她不仅英勇强悍还有勇有谋，是个奇女子！ 可录入自己这侄女的眼中就如此不堪，也不知道真正不堪的人到底是谁！ 阿木点点头，怯生生的。 看她这窝窝囊囊的模样，凌霄尊者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 “你是不是以为楚寒烟和你一样，眼中只有自己？嗯？楚寒烟和你不同，家人才是她的软肋，只要那小子在手，你害怕楚寒烟不 认下杀长公主的罪名吗？好不容易才趁着南疆蛊王和魁仙老翁不在抓住这软肋，却被你毁掉了，你可真够蠢的。” “……”阿木心里又恨又委屈，她抬眸道，“对，我蠢，那是因为我在丞相府从来没被人用心对待过！里面的人永远看不起我！就 把我当成一头畜生一样养着，根本不曾教导我，也不曾关心我，你知道我多么难过吗？你以为我不想好好读书、学学问吗？这 一切是我的错吗！要怪就怪我爹爹，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让她平白无故居人篱下多年，吃尽了白眼和苦头，毁了女儿的一 生！ 还有，楚寒烟若当真是心慈手软之辈，当年会让一个老头子来强迫我吗？会吗？会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吗？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 有多苦！楚寒烟自己不三不四、人尽可夫，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来折磨我！ 都怪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呜呜呜……小叔叔，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呜呜呜……” 凌霄尊者被堵得无话可说，哪怕再不耐烦，看在她是自家大哥亲骨肉的份上也不由得有些心疼，许久后他咬牙道：“依我看，直 接将楚寒烟和凤无眠都杀了得了。” 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阿木摇头，眼神很是毒辣：“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们，我要楚寒烟死无全尸，我要凤无眠终生痛失所爱！我所承受的，我要让他们 全部承受一遍！这样才能泄我心头之恨！还有楚墨池，那个虚伪的男人，他也要不得好死！！” 凌霄尊者望着阿木疯狂的眼神，蹙眉道：“可以是可以，但要从长计议了。” 无论楚寒烟、凤无眠和楚墨池对大齐、对天下而言有多么重要，在凌霄尊者的眼中他们也不过是“世俗”中人，他们江湖儿女最 是潇洒不羁，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 阿木瞪大眼睛：“为什么要从长计议？现在不行么？” 凌霄尊者说不出心中感觉，只觉得自己对这个小侄女千依百顺，可她只把自己当成工具人，幸好，他对她并不在意。 凌霄尊者冷笑道：“你以为我行走江湖多年如此暴戾乖张会没有仇人？我敢保证，不出三日，我的仇家们都会赶到燕京城来。” 凌霄尊者所谓的仇家可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否则结仇结缘的当天他们便当场了解了对方。 能结成仇家，那都是无法当场捏死的强者。 阿木焦虑道：“那怎么办？你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凌霄尊者：“……”他不明白，如此聪睿的大哥怎就生出了这样愚蠢女儿？ 蠢货！ “不是我暴露的，是楚寒烟认出了千日醉，从而推测出了我的身份。” “楚寒烟、楚寒烟、楚寒烟……又是楚寒烟！！” 凌霄尊者懒得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冷冷道：“无论你乐意不乐意，三日之后都必须离开燕京城，有什么要部署的你最好快点。 ” 阿木撇撇嘴：“知道了，小叔叔。” “嗯。” 看着凌霄尊者的背影，阿木不甘心地咬咬牙，追上去哭着嚷嚷道：“小叔叔，您还有丹药吗？什么都行。” 凌霄尊者随便用了几瓶丹药打发了她，阿木问清楚功效后，如获至宝找到了白素心。 她耐着性子给白素心捏了最后一次脸，又用秘制丹药巩固住，看着此白素心和楚寒烟完全相同的模样，阿木低沉的心情立即飞 扬起来：“小姐，阿木马上要走了，这瓶丹药给你。” 白素心轻笑着道：“这是什么？” “石榴丸。” “什……什么？” “石榴多子，只要你能一举得男，还怕在太子身边站不稳脚跟么？” “可皇上不会允许太子有庶长子。” 不仅如此，她的身份和地位更不允许她孕育皇室血脉。 她，没有资格。 “这还不简单，杀了他不就成了？” 白素心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什么？”. 第402章 朕想去找她 阿木静静笑着，一双眼睛如魔如魅，叫白素心通体生寒。 “有钱能使鬼推磨，区区一个将死的老皇帝罢了，你现在的模样和楚寒烟一模一样，杀了他再嫁祸楚寒烟不就得了？” 白素心如同听着天方夜谭：“我只是太子的外室，甚至连侍妾都算不上，如何能看到皇上，又如何嫁祸楚寒烟？” “你可知道皇上此生最爱的人是谁？” “这……我不知。” “是先皇后。” 白素心整个人都颤了颤，结结巴巴道：“你让我……从先皇后的陵墓下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引出齐文帝吗？”阿木笑眯眯道，“你别担心，只要皇上驾崩，等太子登基了你就是娘娘，楚寒烟见你之后也必须三跪九叩。你自己考虑考虑吧，你我主仆缘分尽于此，告辞。” 白素心没有过多挽留，因为她知道自己和阿木之间只是相互利用。 但她的话却一遍遍徘徊在自己脑海…… 杀了齐文帝？ 真的可以吗？ 杀了……齐文帝…… …… 大齐皇宫。 齐文帝和楚墨池正在对弈，默契让二人谁都不曾先开口，直到楚墨池给他齐文帝添了第三杯茶，齐文帝才揉揉眉心，满眼都是疲惫地道：“那凌霄宫主，是他的亲人么？” “嗯，长得很像。” “所以这次，是他的报复？” 楚墨池苦笑道：“那个小宫女，应该就是李碧玉。” “她还没死？” “只是猜测，毕竟这次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想要折磨烟儿和凤无眠。若非深仇大恨，以凌霄宫主的功力神不知鬼不觉便能杀了烟儿，何必搞这么多花样？无非是想要让烟儿名声扫地，痛不欲生罢了，能对烟儿有这般怨念的人，非李碧玉莫属。” 齐文帝咬牙：“朕早说过，那女人的女儿养不得，你看看，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夫人夫人跑了，女儿女儿离心多年，活该。” 楚墨池：“……”好好说话就说话，为何要人生攻击？ 楚墨池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所以皇上有什么打算？” “等姜望能独当一面了，朕想去找她……” 年纪越大，越是怀念当初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是怀念那一份纯真的情感。 楚墨池当然知道齐文帝说的是谁，他微微叹气道：“可是人家不一定在等你，毕竟你们之间差得可不是一年两年而已。”而是差了几乎一整段人生。 齐文帝笑答：“没关系，朕体力还不错，慢慢追着跑便是。” 楚墨池“哦”了一声，缓缓落下一子，笑眯眯道：“您输了，一千两，谢谢。” 齐文帝定眼一看，骂骂咧咧道：“记账记账，下次发俸禄一起给你，再来一把。” 楚墨池：“……”狗皇帝，天天拖欠俸禄。“呵呵……” 齐文帝：“？？”你敢呵呵朕，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骂我。 楚墨池：“……”您知道就好。 君臣之间你来我往，连萦绕在空中肃杀之气也悄然淡去。 凯公公在一旁瞧着，无奈笑笑又给二人添茶去了。 静谧雪花簌簌而落，悄然将天地点缀城纯白色。 风云落下三日之后，魁仙老翁和巫峄山终于回到了摄政王府。 两人的身上都有些狼狈，只是眼睛亮晶晶的，巫峄山更是喊来了楚承曦将一枚乌黑的小匕首赠送给了他。 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哪怕是绝世奇兵在它之下也更豆腐渣似的，可是花了巫峄山不少的形式。 “来，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匕首的大小恰好足够小孩儿放在掌心把玩，小公子十分喜欢，甜甜喊了声师父，让南疆蛊王乐得直咧嘴，恨不得当场将这小人儿打包回南疆。 魁仙老翁则是探头探脑去找小小公子，得知他还在睡便和楚寒烟说起了此次与同门的相遇。 “说来也奇怪，你说他来此处到底为何？” “怕是和凌霄仙宫达成了合作。” “凌霄仙宫？和他们有何关系？” 楚寒烟一看魁仙老翁的模样便笑得他不知道那日宫中之事，便简略地说了一遍，魁仙老翁当即大怒：“好好好，区区凌霄仙宫，胆子肥得很啊，真以为老子的徒弟是好欺负的吗？” 楚寒烟和巫峄山同时投来了“难道不是好欺负”的怀疑目光，气得魁仙老翁上蹿下跳。 魁仙老翁虽然江湖地位非常高，可因为喜爱自由、无拘无束，手下除了楚寒烟和李沧澜之外并无别的徒弟，想要报仇也没人手，可真是气死个人。 魁仙老翁咬牙道：“就知道那老腌臜货没安好心思，否则无缘无故怎回来找我，他娘的，下次见面老子要打断他的腿！不行，老朽要找武林盟主去，那家伙欠了老朽无数个人情，就让他打断凌霄宫主的腿好了。” 正说着，岱鸢抱着凤承烨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小小公子醒了，只是为何怎么逗他依旧没反应？整整三日了，是不是千日醉还有什么副作用？” “怎么可能？” 楚寒烟特意给幺儿把过脉，明明没有问题了呀？ 魁仙老翁一把拍开徒弟凑了上去，细细把脉又在小奶娃的鼻尖嗅了嗅，乐了，道：“这是喝醉了。” “啥？”喝醉了？ “没事的，不影响，不会让他身体受损，只是会醉一段时间，若实在不放心，就把凌霄小儿再回来拷问拷问。哈哈哈，这小子长大了想必是个会品酒的。好好好，极好。” 魁仙老翁抱着小奶烨就不放了，因为小奶烨连打嗝都是酒味啊，清香四溢的酒味，叫魁仙老翁欢喜得不得了。 毕竟楚寒烟而今管他管得严格，这也不准那也不准，那闻闻小奶娃身上的酒味总可以了吧？ 两个小娃娃魁仙老翁和南疆蛊王一人拖了一个走，楚寒烟：“……”难道就没人问问她这当妈的意见吗？ 罢了，反正她还有正经事要处理。 楚寒烟换了一件衣服，正准备出门，发现凤无眠正在院子外等她。. 第403章 再见李碧玉 今日的凤无眠身着一袭简单的玄衣，腰间收紧，显得腿长腰细，隽秀挺拔，好看得紧。 尤其是他将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愈发英姿飒爽。 将楚寒烟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只差没流口水了，凤无眠莞尔一笑将一柄软刀丢给她，后者轻轻握住将内力灌注其中，刀茫湛湛，直逼人心。 “好刀。” “它叫吞风，送你的。” 楚寒烟小白眼一翻，“饮雪吞风”，这小算盘打得还不错。 “走吧，他们应该已经出了燕京城。” “好。” 二人跨上骏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十二关道位于燕京城郊区，乃一片险峻之地，过了这十二关道便是开阔壮美的大平原，即使是冬日，也风景秀丽优美，商贸繁荣。 一座山野茶店内，热茶正在炉子上咕噜噜翻滚，一道娇俏的女声传出。 “小二，快来一壶好茶，再上几个热菜，冷死了。” “好咧，这就来。” 少女容貌秀丽，笑意盈盈，一边喝茶一边和身边的俊美男人说说笑笑。 忽然，有鹰隼长鸣，尖锐刺耳，四周的一切喧闹陡然消失，只余留炉子上沸腾的水声以及萧萧风声…… “小叔叔！”女子心中一紧，悄悄靠在男子身边，双眼圆滚滚四望，像是怕得不得了。 男子悄然握住刀柄，笑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何必在此装神弄鬼？” 回答他的，是雷霆狂劲的一剑。 此剑卷起雪浪，气贯长虹，一剑落下，将男子眼前的长桌一分为二，滚烫的茶水“哗啦”淋到了少女的身上，她一边大叫一边摸自己的脸。 除了璇玑门的易容术之外，其他的易容术哪怕再高明遇到热水也会溶解，少女不断扒拉自己的脸，很快就露出了原来的容貌。 “果然是你啊，李碧玉……” 阴冷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吓得她花容失色，然而下一刻就被人按住了穴位，动弹不得。 “碧玉！”凌霄宫主惊呼，被凤无眠一剑削掉了一束头发。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束断发彻底激怒了凌霄宫主，他转身对准凤无眠的咽喉抓去，突然有软刀灵蛇般袭来，看准时机狠狠刺过他的手臂。 “噗嗤！” 闷响过后，那握刀之人还动用内力转动刀身，硬生生在他手臂上开一个狰狞的血窟窿。 凌霄宫主无法，只能爆发内力震开束缚，飞速拽着不能动弹的李碧玉跳跃到了安全地带。 但他刚刚落地，恐怖破空之音从他头顶砸下！ “凌霄小儿纳命来！！” 凌霄宫主眼瞳一缩，带着李碧云就地一滚。 硕大的狼牙棒将两人方才所在之地砸了稀碎！ 这手持狼牙棒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凌霄宫主的仇家之一，若是从前他定然不怕他，但而今他被那可恶的女人偷袭成功，手里还捏着一个拖后腿的，只怕会有一番苦战。 正想着呢，又有五六道身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为首之人还骂骂咧咧。 “大爷的，怎么这就开始了！” “都怪你，喊了你快点快点！这次我一定要手刃凌霄小贼！” “他娘的，都给老子滚开，凌霄小贼的命是老子的！” 凌霄宫主看清来人们是谁后，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些可都是他的仇人啊！ 该死的！ 到底是何等恶毒的心思才想到了这样的法子？ 凌霄宫主气得直哆嗦，悄然解开了李碧玉身上的穴位，咬牙道：“你们这么多人联手对付本尊一个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不怕传出去后让江湖人士所不齿吗？” 要知道在江湖中混，声誉可是一等一的重要，要事名声坏了，那可是比挖祖坟还要厉害的事情。 后续而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忽然，一道清越的笑声传来，但见一位纤细女子身着白衣站在风雪中，她嘴角噙笑，潋滟的凤眸顾盼生姿，宛若从风雪之中诞生的神女，美得不可思议，只是她说出口的话却把凌霄宫主气了个够呛。 “英雄好汉？你这样的人渣也配得上这几个字？”楚寒烟的气焰甚是嚣张，眉峰高挑，一副蛮横的模样，好似并非发现李碧玉颤颤巍巍的想要逃跑，“对付你这种连婴儿都不放过的丧心病狂的败类，还需要讲什么仁义道德么？诸位都是为武林除害而来，我们群攻你非但不会被人诟病，人们还会怒赞我们心灵高尚呢，毕竟你这样的渣滓，多看两眼都觉得眼疼，各位也是牺牲颇大呢。” 凌霄宫主：“……”去他大爷的，他当初就该果断杀了这贱婢！ 众人：“……”这口才甚是了得，忽悠得他们差点就信了。 “还等什么呢？凤无眠，给我打断他的腿！” 凤无眠：“……”怎么感觉自己成为了狗腿子打手？ “好。” 凤无眠和狼牙棒壮汉再次一左一右夹击，掐他人也挥动武器冲了上来，将凌霄宫主团团包围在中央，最重要的是，楚寒烟这卑鄙无耻的还在后面偷袭！ 就算凌霄宫主是先天高手，也很快便感觉体力不支了。 该死！ 就在凌霄宫主准备让李碧玉先行离开之际，转头一看，李碧玉人竟然不见了？ 似乎是看出了凌霄宫主眼底的震撼，楚寒烟笑眯眯道：“你在找李碧玉吗？你难道不知道她这种人关键时刻连自己都可以出卖吗？你以为她会记得你？愚蠢！” 凌霄宫主满腔愤怒，脑海中之后一个念头，既然今日被围困无法离开，那他哪怕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如此想着，凌霄宫主忽然气势大作，狂暴无尽的内力朝着楚寒烟疯狂卷去！ 楚寒烟不闪不躲，在众人眼里就仿佛是痴傻了一般。 众人还暗暗可惜呢，原本以为江湖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但美人眨眼就要折损在此处了，真真是红颜薄命啊。 正想着呢，楚寒烟忽然歪着脑袋轻轻一笑，一声突兀的狼啸传来。 “嗷呜！！” 原来一头银色雪狼早已蛰伏在暗中，看准了凌霄宫主的破绽，一口狠狠咬住他的胳膊。. 第404章 请你写好遗书 银风身形巨大，咬合力更是惊人，一下就扯住了凌霄宫主的动作，紧接着，一匹干巴瘦的老马从天而降，马蹄子不偏不倚，准准落在了凌霄宫主的脑袋上。 “咴咴！！” “咚！” 凌霄宫主就这样摆着一个帅气的姿势，歪着脑袋倒在了雪地里。 凤无眠和楚寒烟同时开口：“干得漂亮。” 银风放开凌霄宫主，甩了甩自己长而华丽的皮毛，轻轻蹭了蹭楚寒烟的手。 而老马骄傲扬了扬脑袋，暗忖关键时刻还要靠它啊。 这头恐怖的巨狼出现时，众人都吓了一跳，而今才缓过神来…… 原来这头巨狼是这女子的宠物？ 他们发现了，这男子功力深不可测，这女子也是诡计多端，再加上这样可以蛰伏在冰天雪地之中的野兽，他们完全不需要向自己“求助”啊？ 而今求助，只怕是多找两个人来分担凌霄仙宫的怒火吧？ 众人：“……”想明白后，就感觉自己挺可怜的…… 凤无眠手持饮血踱步到凌霄宫主的面前，当即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仿佛他挑断的只是一个无名之辈而不是声名赫赫的凌霄宫主。 此举让狼牙棒大汉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不是，太狠了？ 凤无眠收起饮血，转而对众人道：“多谢各位前辈，谢礼晚辈日后自会送上。” 狼牙棒大汉名为铁木，他大笑道：“这倒是不必，毕竟我们和凌霄宫主也有仇，但你若愿意便听我一句劝，尽快杀了凌霄宫主，毕竟他的本领可是奇门遁甲之术，你们若留下他的性命，日后定会后患无穷。” 他们这次能赢，纯粹是占了一个先机，若让凌霄宫主将自己的本领都施展出来，哪怕千军万马都会折损在阵法之中。 他之所以这么嚣张，是因为他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人。 凤无眠颔首道谢，文质彬彬的模样，愣是没人将他和那恐怖的大齐战神划上等号。 等众人离开后，楚寒烟戳了戳凌霄宫主的脸，笑眯眯对凤无眠道：“你快看，老马这蹄子的形状多漂亮啊，好看不？我修剪的！” 老马：“咴咴！”巨好看，喜欢！ 一旁的风影哼哧哼哧刨了刨蹄子，羡慕又可怜地看着老马的马蹄子，让楚寒烟乐得不行，道：“知道了，回去就给你剪，放心。” 风影乐得围绕着老马转了两圈，得了老马和银风一记嫌弃的目光。 楚寒烟想了想，用银针封锁了凌霄宫主的内力，在他穴位上狠狠一按，昏迷的凌霄宫主立即悠悠醒来。 凌霄宫主不愧是一宫之主，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所处的劣势，并无惊慌，只是冷冷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说到底便是成王败寇，他当初就不该听李碧玉的意见，而是该果断弄死他们！ 楚寒烟狡黠一笑道：“哎，别这么悲观，毕竟你当初也给了我一次活命的机会，同样的，我也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要么你随我回摄政王府，将我儿身体里的余毒清理得干干净净，要么你用自己的性命赌一把。” 凌霄宫主蹙眉，警惕道：“赌什么？” 对上凌霄宫主的眼神楚寒烟便知道他不信任自己，也不在意，只是坦荡荡笑道：“赌你的小侄女会不会回来救你啊。” 凌霄宫主：“……” 楚寒烟：“我呢就把你丢在这里，如果你的侄女回来找你了，你就活，如果你的侄女没有回来找你，你就死，如何？” 凌霄宫主一愣：“就这么简单？” 楚寒烟颔首：“对啊，就这么简单。” 凌霄宫主冷冷笑道：“你可知若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便永远没可能再抓住我，而起我的性格可是有仇必报的，别说你，在整个大齐都未必能能承受得起我的怒火。” 楚寒烟眨眨眼：“好巧啊，我的性格也是有仇必报，我敢提出这个赌注，是因为我了解李碧玉，她啊，绝对不会回来找你的，呵呵。” “不可能！”凌霄宫主当场否定，李碧玉的确是又蠢又笨，但是她对他这个小叔叔还是十分恭敬的。 他可是凌霄宫主，什么妖魔鬼怪在他面前不会露出原型？ 李碧玉虽然天赋不怎么养，性格不知怎么样，起码还是对家人十分看重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鬼地方替她报仇。 只是没想自己会被这蠢货坑了把。 “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你敢不敢赌？” “自然。” “好。”楚寒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和炭笔，递给凌霄宫主道，“那就写下遗书吧，万一你死了可是因为你的好侄女而不是因为本小姐，这封遗书可是本小姐的保命符呢，否则将来你凌霄仙宫找上门来，我可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呢。” 这下不仅仅是凌霄宫主蒙了，连凤无眠看楚寒烟的眼神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来之前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吧？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楚寒烟催促道：“你快点写，冷着呢。” 凌霄宫主颤抖着手拿起碳笔，按着楚寒烟的口述写好“遗书”，最后还被楚寒烟抓着按了个手印。 楚寒烟满意看了一遍，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白雪，“吧唧”一下跳到了银风身边，哆哆嗦嗦道：“还是你好啊银风，我都快冷死了。” 银风：“嗷呜。” 一边说还一边将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递给楚寒烟，后者笑眯眯rua了一把，喜不自禁。 正敞开胸怀准备迎接楚寒烟“投怀送抱”的凤无眠：“……” 罢了，谁让他没有那一身皮毛呢？ 呵呵。 银风：“嗷呜？”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呢？ 凤无眠轻笑着牵起楚寒烟的手放在唇边呵了口气，道：“可要走？” 楚寒烟牵着凤无眠到了破破烂烂的茶舍里，一边加柴火煮茶，一边道：“走什么走啊？万一李碧玉没来救凌霄宫主呢？我们也好在一旁落井下石啊，就在这里等着～” 凤无眠满眼都是温柔：“好，听你的。”. 第405章 想不想活? “还有呢，万一凌霄宫主知道自己要死了又回心转意不想死了呢？那他肯定要求我们的嘛，我们离得近些，也好随时听他求救啊。” “嗯，烟儿说得对。” “嘿嘿。” 躺在雪地里的凌霄宫主：“……”妈的，老子虽然内力被你封锁了，但他娘的老子不是聋子好嘛？你们两人渣说人坏话能滚远点吗？ 凌霄宫主气得想挪动一个位置，以远离这对狗男女，可偏偏手筋脚筋都被凤无眠挑断了，内力又被封锁，凌霄宫主一时之间还当真无法从雪地里爬起来。 随着夜幕降临，风雪呼啸渐盛，没有内力护体的他浑身冷得几乎麻木。 刺骨的严寒顺着骨头缝钻入他的体内，一点点带走他的意志。 但凌霄宫主并不惧怕，因为他相信李碧玉一定会回来的。 那个丫头很喜欢粘着他，自己对她也还不错，但凡李碧玉只要良心，她都一定会回来。 她说在丞相府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对她好，所以她一直渴望亲情。 好不容易得到亲情的她，又怎么可能将他只身一人丢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呢？ 就算她实力弱小，在一切结束之后也该来看看…… 要么救人，要么敛尸。 如此想着，凌霄宫主脑袋愈发昏沉，连视线里的景色也逐渐模糊…… 冷…… 太冷了…… 凌霄宫主一直以为自己是先天强者，他心中对自然和生命并无多少敬畏之心，因为他强大，因为他可以主宰一切。 但此时此刻，当他的身躯一点点被风雪和冰寒所掩埋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自然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他乃沧海一粟、天地一蚍蜉…… 他的生命也是脆弱的，和他曾经看不起的人一样。 他们并无不同…… 最终，四肢都麻痹的凌霄宫主连呼吸也一点点薄弱了下去，连感官和意识都变得模糊，仿佛被夜间的混沌吞噬，隐约之中，他听到有人问他，十分温柔，带着融融的暖意。 “喂，你想活着吗？” 想不想活着？ 当然想！ 他要活着！ 他竭力张开嘴，从喉咙中发出脆弱的、细小的一声鸣动，然后便彻底坠入了黑暗。 …… 摄政王府。 一道脆生生的、带着紧张的童声响起。 “娘亲！大坏蛋醒了！” 凌霄宫主模模糊糊地想，大坏蛋喊的是谁？ 随着一根银针刺入他的穴位，凌霄宫主终于有力气睁开双眼，入目是一大一小十分像是的漂亮凤眸。 他们的睫毛非常长，如同垂落的鸦羽般，两双凤眸更是潋滟清澈，好似一泓倒映着星辰和夜空的湖泊。 见凌霄宫主还在发呆，小公子嘟囔道：“娘亲，大坏蛋该不是脑子烧坏了吧？那弟弟的醉酒怎么办呀？” 楚寒烟眉头紧蹙，伸出手在凌霄宫主的额间探了探，自言自语道：“奇怪啊，已经退烧了，为啥还傻乎乎的？” 凌霄宫主：“……”什么湖泊，他一定是瞎了眼，这双眸子最多只能被称之为臭！水！沟！ 见凌霄宫主眼底露出标志性的厌恶之意，楚寒烟这才笑道：“太好啦，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都想把你丢出去了，你可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花了我多少药材和金钱？” 凌霄宫主听楚寒烟絮絮叨叨头痛欲裂，咬牙道：“我……还……” 楚寒烟似乎就在等这一句呢，乐呵呵道：“好呀，这可是你说的，岱鸢记账，凌霄宫主共花费药材加资料费白银五千两！” 岱鸢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写道：“凌霄宫主，欠债白银五千两。” 写完了还不算，楚寒烟还抓着凌霄宫主的手按了个指纹。 小公子好奇道：“娘亲，这是做什么啊？” 楚寒烟揉揉宝贝儿子的脑袋，尽心尽力教导他世间险恶：“当然是防止别人赖账啊，我们所做之事呢是防小人不防君子，你记住了，日后也要如此谨慎哦。” 凌霄宫主：“……”别以为老子没听出来，你他娘的拐弯抹角骂人呢！ 楚承曦乖乖点头，又好奇地看了看凌霄宫主，软糯糯道：“大坏蛋叔叔，您竟然已经醒了，那您什么时候叫醒我弟弟呢？” 凌霄宫主冷哼一声闭上眼，完全不理会这小崽子。 楚承曦被凌霄宫主冷漠的态度吓得颤了颤，毕竟凌霄宫主的气势还是十分惊人的。 小公子想要躲到自家娘亲身后，可想起弟弟天天“傻乎乎”的模样又鼓起勇气道：“我娘亲说了，你们有约定在先，娘亲问你想不想活，你说想，所以娘亲才就你的，但救你的要求是你也要救我弟弟。” 凌霄宫主这才记起他昏迷前听到的话，那道温柔的声音问他想不想活，原来是楚寒烟的声音？ 凌霄宫主失望地蹙眉，道：“你放心，本尊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去把你弟弟报过来。” 小公子双眼一亮，飞快跑走了。 很快，摄政王府众人都赶到了，刚刚处理完公务的凤无眠、楚墨池，以及护崽心切的魁仙老翁、巫峄山等等。 每一个人都是人中龙凤，那压迫感累积在一起，胆小的人都要腿软了好么？ 但凌霄宫主只是冷冷笑了一声，将视线投向了小公子怀里的奶娃娃。 这奶娃娃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大而无神，身上还有浅浅的酒香，仿佛是三魂不见七魄的状态。 凌霄宫主细细检查了一番，没好气道：“他没事，你们瞎担心什么？” 魁仙老翁第一个跳出来骂人：“这还叫没事，你信不信老子把你腿都打断！” 凌霄宫主自然认得魁仙老翁的，他冷哼道：“说了没事就没事，世人都以为千日醉是毒，虽然从某种从程度而言它的确是毒，但是千日醉最初研究出来是作为我凌霄仙宫的秘药。” 魁仙老翁不服：“就你们那破地方，还有什么秘药不秘药的么？” 凌霄宫主好不容易才忍下和这破老头对骂的冲动，冷冷道：“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千日醉的确是一种淬体的秘药。”. 第406章 打了小的来大的 看着楚寒烟冰冷的神情凌霄宫主便晓得她不相信，但是不相信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千日醉如此强悍的毒性，服用的人若没有解药，绝大部分都不曾醒来。 这才世人眼中的千日醉。 “千日醉的确是淬体的神药，只是它的药性太强，并且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等等，起作用的时候少之又少，最后我们索性把它当成了毒药使用。 而今这个小崽子是走了大运，他就是千日醉所选中的天时地利人和之人。放心吧，等千日醉的淬体功效过去之后他就会清醒了，而且武林中人都知道，淬体的年龄越小，将来天赋也越高，他如此年幼就经历了淬体，长大后定是当罕见的习武奇才！一旦他出现在那些闭关的老怪物们面前，他们一定为了他打破头。” 凌霄宫主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为了给自己脱罪瞎特么乱说，然而在场的人都了解凌霄宫主的秉性。 他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但也万万不会托大，更何况这千日醉是凌霄仙宫的特产。 楚寒烟垂眸看了儿子怀中的小儿子一眼，道：“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淬体何时结束？” “看情况，顺利三个月，不顺利，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魁仙老翁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你他娘的真的不是在骗人吗？一年半载之后还能恢复正常？” “能。”凌霄宫主道，“被千日醉腐蚀和被千日醉淬体是两种状况，你们若是担心，本尊在这里呆到她醒来就是。” 魁仙老翁骂骂咧咧：“这个厚脸皮的，竟然还想在我们这里蹭吃蹭喝一年之久？” 凌霄宫主：“……”他娘的，如果不是人在屋檐下，他一定要打这糟老头子一顿。“哼哼……” 最终还是凤无眠道：“那就劳烦您了。” 话音一落，众人看着凤无眠的眼神都和见鬼一样。 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凤无眠的性格最为暴躁，但现在为了儿子，凤无眠的性格也在慢慢变得平和。 仿佛张扬、锋芒的宝剑敛藏起杀气，叫人侧目。 凤无眠拍拍大儿子的脑袋：“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弟弟了，能做到吗？” “能。” “好。” 似乎感觉到了自家老爹的担心，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小小公子忽然抬头，对着凤无眠的方向展颜一笑。 又甜又软，似乎能甜到人们的心里去。 这一下可不得了，让在场其他人又酸又嫉妒，尤其是楚寒烟，他凑上去拍开凤无眠对小儿子道：“小奶烨，我是娘亲，对娘亲笑一个～” 被楚寒烟按到一边的凤无眠：“……” 罢了，谁让这是自己选的小女人呢？ 凤无眠乖乖让了位置，还在楚寒烟的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 凌霄宫主：“……”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吃这一家人的狗粮？ 凌霄宫主就这样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没人提起当初他谋害楚寒烟和凤承烨一事，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当然，楚寒烟一没接上他的经脉，二没解开他的内力，他天天浑身软软绵绵的也不计较，仿佛还非常享受。 每日除了看看那小崽子外就是晒晒太阳，听听落雪，看看一家人秀幸福。 但别说，那小面团子一天一个模样变化着，倒是超乎他想象之外的可爱。 白白嫩嫩，软软乎乎，懒懒洋洋，五官漂亮得不可思议，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仿佛清泉浸润过，有时落在他的身上，叫他坚硬的心都有软化的迹象。 他明白了！ 楚寒烟这是用可爱的崽子对他温水煮青蛙？ 但这么一想好像又不对，因为崽子每天落在他手上都是替他看“病”的时候，除此之外，根本轮不到他带。 这日吃饱喝足，凌霄宫主耐心等小崽子来找他“看病”，可等了许久都没人来，这才想起楚寒烟说今日要带两个小崽子和魁仙老翁、南疆蛊王一起去护国寺。 楚寒烟和护国寺的主持乃忘年交，小崽子出生后，护国寺主持也派人送过护身符，于情于理，楚寒烟都该带着小崽子去一趟护国寺。 凤无眠因为政务脱不开身，所以便将楚寒烟和两个小崽子的交付给了魁仙老翁和南疆蛊王。 既然小崽子不在，凌霄宫主索性决定在摄政王府走走。 摄政王府面积的确很大，却还赶不上他的凌霄仙宫来得奢华，勉勉强强能入眼吧。 平日里摄政王府四处都是暗卫，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还未靠近凌霄宫主便听到了一声声泪俱下的控诉：“就是他，是凤无眠还有那楚寒烟害了小叔叔，我亲眼所见，他们带了一群人来围剿小叔叔，卑鄙无耻！” 这声音，不是自己的小侄女又是谁呢？ 凌霄宫主这才记起自己这个小侄女，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那日淬入灵魂之中的寒冷，他而今都记得。 若她当真心中有他这个叔叔，无论如何她也该回头看一看。 若他真的死在了哪里，而今怕是早已尸骨无存了。 但她还会带人回来找她，也算是有心了。 因为内力被封锁，所以凌霄宫主的靠近并未引起众人察觉，人们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家丁罢了。 凌霄宫主躲在暗中看出去，李碧玉此时眼眶通红，盯着楚寒烟的神情就好似看着什么刻骨之恨的仇人。 凌霄宫主蹙眉，转而看向一旁，此次能让摄政王府如临大敌的自然不是普通人，那是他的师父，前任凌霄宫主——而今的无尘仙人。 凌霄宫主神色有些惊讶，没想到李碧玉这张嘴如此厉害，连师父都能请出山。 只是这打了小的来大的诡异感是咋回事…… 感觉还挺丢脸的。 如此想着，凌霄宫主索性决定等一等。 无尘仙人在辈分上甚至比魁仙老翁还要高上一点，因为魁仙老翁还是个小毛头的时候无尘仙人就已经名扬江湖了。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人们都以为无尘仙人已经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并且青春永驻，丝毫不见衰老。. 第407章 疯狂甩锅的李碧玉 无尘仙人只带了两个道童，美目清雅，神情无悲无喜，只是身上浓烈的杀气将整座王府都笼罩。 凤无眠暗忖幸好今日楚寒烟和小崽子们不在府中，他淡淡道：“晚辈，见过无尘仙人。” 无尘仙人平静看了凤无眠一眼，道：“原来是你，你为何在此。” 李碧玉一愣，显然没想到无尘仙人竟然认识凤无眠。 这……他们认识，那无尘仙人会不会手下留情？ 李碧玉眼神陡然加深，暗暗决定不能再放凤无眠和楚寒烟活路。 凤无眠并未看李碧玉，只是不卑不亢道：“回禀前辈，晚辈就是摄政王府的主人。” 一丝冷意浮现在无尘仙人的眼里：“哦？你就是那忘恩负义、助纣为虐的恶人？” 凤无眠一怔，道：“晚辈不曾忘恩负义，更不曾助纣为虐。” “不曾？”无尘仙人冷笑，“你敢说你李碧玉不曾救了你？” 凤无眠沉默，他也旁敲侧击问过楚寒烟杨家沟一事，因为凤九她坠崖之前说过，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一直在等她承认。 凤无眠认为，楚寒烟不承认是因为她还不曾原谅他。 没关系，他等就是。 凤无眠语气沉沉：“不曾。” 无尘仙人冷笑：“你为了一个女人，谎言漫天张嘴就来，那好，本座问你，你是否维护楚寒烟，任由其欺辱李碧玉？你敢说李碧玉不是满身伤痕地离开的大齐？你敢说楚寒烟身为李碧玉的姐妹，哪怕是名誉上的，两者还是不死不休的干系？还有我的徒弟，他难道不是死于你和楚寒烟的设计？” 随着无尘仙人质问落下，一座隐形的山岳重重忽然出现，压得凤无眠牙龈紧要，浑身如被冷汗浸透。 无尘仙人的内力深不可测，哪怕他的功力已经超过了一甲子，在她面前也非常吃力。 凤无眠蹙眉道：“李碧玉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按照大齐法律，她早该问斩了！” “呜呜……老祖……”李碧玉怕得颤了颤，往无尘仙人的身后躲，“老祖，我们的旧怨已经不再重要了，问他小叔叔。” 凤无眠不善言辞，李碧玉和楚寒烟之间的事情又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他眉心紧蹙道：“老祖，李碧玉当年在欺骗天下百姓，将楚寒烟的功劳占为己有，这是世人皆知的……” “够了。”无尘仙人怒斥，“本座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本座问你，本座徒儿在哪？你是否当真杀了我徒儿？” 凤无眠眸光微闪，沉默不答。 凤无眠不准备将凌霄宫主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无尘仙人，只因为幺儿的身体还未好，在此之前凌霄宫主绝对不能离开王府。 一旦他告诉无尘仙人凌霄宫主还活着，只怕她会二话不说就将人带走，那他儿子怎么办？ 烨儿若有三长两短，楚寒烟该多伤心啊？ 无尘仙人有怒火，他承担着便是。 看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颜面上，无尘仙人哪怕再怒也不会杀了他。 暗中的凌霄宫主只差搬个小板凳来看热闹了。 啧啧啧，没想到这凤无眠看起来冰冰冷冷、凉薄淡漠，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宠爱啊。 但他师父的怒火，凤无眠能承受得起么？ 没听到凤无眠反驳，无尘仙人以为自己的徒弟当真死了，正待发怒，背后之人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我当初躲在暗中，看凤无眠、楚寒烟还有那些江湖莽汉将小叔叔打得浑身是血，连四肢都扭曲了，他们好凶，还说要报仇之类的芸芸……呜呜呜，都怪我，我太弱了，根本无法帮上小叔叔只能在一旁看着，最后他们将不成人形的小叔叔拖走了，我躲在暗中，根本不敢说话……老祖，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替小叔叔报仇啊……呜呜……” 被打得浑身是血不趁人形的凌霄宫主：“……” 说实话，若他不是当事人，他都差点为了李碧玉的演技鼓掌了。 啧啧啧，多么真心实意，多么让人同情啊？ 只可惜都是谎言！ 凤无眠只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封锁了他的内力，除此之外他们不曾伤他一分一毫。 手筋脚筋他并不在意，凌霄仙宫仙药无数，只要随便用点药就能康复。 倒是这李碧玉，亏他自视甚高，都没看出来她有这样的好演技啊？ 那她说的那些“悲惨往事”呢，有多少是说谎？有多少是事实？ 无尘仙人并不知道自己徒弟正好好站在后方看戏呢，怒极而笑：“你师父悲天悯人，你倒好，简直是师门之耻，今日本座便代替你的师父为师门除害。” 无尘仙人抬手，手中拂尘带着万钧之力砸向凤无眠，他如同狂澜之中的小石子，狠狠砸在了立柱上，连立柱都随之颤抖。 “王爷！！” 护卫们大惊，凤无眠咬牙抬手抵挡，回谋道：“都站住！咳咳……” 鲜血顺着凤无眠的嘴角淌下，他随意抬手摸过，淡淡道：“凌霄宫主要挟我的妻子，下药陷害我刚满月的儿子，在无尘仙人眼中，这些就不是师门之耻？” 无尘仙人被问得一愣，她狐疑看了李碧玉一眼，后者眼神闪了闪，垂眸道：“这……我是不同意的，毕竟给一个刚满月的婴儿下毒实在太不人道了，但小叔叔听罢我过去的遭遇后过于愤怒了，这才提出要以牙还牙的……我尝试阻止小叔叔，但是没办法。呜呜呜……老祖，您就原谅小叔叔吧，小叔叔而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们就别在追究他的错了……而今最重要的是将小叔叔找回来……” 李碧玉谎话张口就来，所有的脏水统统往凌霄宫主身上倒，反正凌霄宫主一定已经死了，这一切已经死无对证了，不是么？ 只要能引起无尘仙人的同情，没了凌霄宫主她还能有更硬的后台呢。 “太不人道”的凌霄宫主：“……” 气笑了也没有？ 本来以为满嘴谎言的李碧玉已经是极限了，但这推卸责任更是一等一。. 第408章 你怎么这么傻 凌霄宫主当初提出直接杀了凤无眠和楚寒烟，是李碧玉要折磨他们，所以凌霄宫主才选了千日醉。 他虽然霸道又任性，但也不是真正的残暴无仁之辈，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他还不屑害他。 千日醉这种毒严格而言本就不是毒，他本打算楚寒烟和凤无眠自相残杀发而亡后，他就给小崽子解毒的。 没想到啊，在他可爱的小侄女口中，他竟成了那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不是么？ 无尘仙人气得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的徒弟如此龌龊，还是气凤无眠杀了他。 “本座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徒儿的错，但他乃我无尘仙人的徒弟，世上除了本座，无人能动他一根汗毛。今日你和那楚寒烟，本座一个都不会放过。” 凤无眠已经缓缓站了起来，发丝有些凌乱，眸光且冷且沉：“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您若不满，可以冲着我来。” “你当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你？”无尘仙人嗜血一笑，拂尘一栋，狂风形成长鞭，如同暴雨般袭向凤无眠，后者硬生生承担数鞭，眨眼便鲜血淋漓。 但无尘仙人并未停下进攻，凤一等人咬牙冲了上去，然而他们的实力和无尘仙人相差实在太大，在她拂尘之下不过一合之将。 “噗……” “咳咳咳……” 见凤字护卫们重伤倒地，凤无眠眼眶猩红，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抽出腰间饮血，脚下一点冲向无尘仙人，剑气峥嵘，直指无尘仙人的门面。 后者轻生一笑，紧紧两指就夹住了凤无眠的剑尖，厚重无垠的内力灌入剑尖，朝着凤无眠反噬而去。 他轻咳一声，口中不断吐出鲜血，但眼神却极为恐怖。 宛若一头永远不会屈服的野兽！ 无尘仙人怔了怔，随后勃然大怒。 上一个这样挑衅她的人早就成了人间齑粉了！ “找死！” 见自家师父真的怒了，凌霄宫主正准备现身，有人比他更快—— “轰隆隆！！” 两道狂暴的内力朝无尘仙人砸下，她眼瞳一缩将凤无眠甩了出去，脚下一动拖着李碧玉躲避开。 紧接着，她方才所在的地方陡然下沉，寸寸龟裂。 碎石飞扬间，无尘仙人看到了怒气冲冲的魁仙老翁和一脸看好戏的南疆蛊王。 几个老家伙都是旧识，尤其是南疆蛊王和无尘仙人，都是模样年轻的老怪物，只怕有这么两分关联。 楚寒烟跟在两人身后飞快冲了进来，她小心翼翼扶起满是是血的凤无眠，眼神很是复杂：“你是不是蠢，为什么不说真相？” 凤无眠用带血的手握着她的，轻声道：“烨儿……还未康复……不能让他走……” 若他方才说出真相，无尘仙人一定立即带着凌霄宫主便走，他根本留不住。 若等魁仙老翁和南疆蛊王回来，无尘仙人又自知有错，说不定会让凌霄宫主留下一段时日，帮他们的孩子看看。 更甚者，无尘仙人看在他挨了一顿打的份上，万一亲自替小儿看一看呢？ 这就是凤无眠主动挨打的原因……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楚寒烟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之间心里复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凤无眠，你怎么这么傻……你不怕我们没回来你就被打死了？” “咳咳咳……”凤无眠压低声音道，“不会，她……和我师父认识……你，危险，你先躲一躲……” 无尘仙人对凤无眠手下留情是因为凤无眠的师父，但楚寒烟就不同了。 无尘仙人若动手，杀了楚寒烟简直易如反掌。 更别说还有一个添油加醋的李碧玉了，她的目标一定是楚寒烟。 果不其然，在楚寒烟出现后李碧玉的眼神更凶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楚寒烟死！ 魁仙老翁护在两人面前，对无尘仙人骂骂咧咧道：“无尘！你干什么！你疯了！” 无尘仙人眼中并无愧疚，冷笑道：“这小儿杀本座的徒弟，本座要血洗了这摄政王府，你这老货若是识趣就在一旁看着，否则本座连你一起收拾了。” “岂有此理！”魁仙老翁瞪眼，“你他娘的好意思，老子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你就长这样，到底谁是老货？ 楚寒烟：“……” 凤无眠：“……” 凌霄宫主：“……” 师父（老翁）您这在意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无尘仙人脸都黑了，她就算活了很久也是少女好嘛？少女！！ 最恨就是这些老家伙吐槽自己！ “老货，今日老子要抓你回去泡酒！” 接触到自家徒弟幽怨的眼神，魁仙老翁尴尬道：“错了错了，老朽说错了，你徒弟根本没死！那家伙活得好好的！” “什么？” “真的。”一旁看好戏的南疆蛊王忽然开口，努了努嘴指向一旁，“他可能已经看了很久好戏了。” 无尘仙人一愣，猛得回头便对上了自家徒弟鬼鬼祟祟的模样。 凌霄宫主见藏不住了，笑眯眯走了出来，狗腿子跑到无尘仙人身边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出关了？您老人家功力可曾更上一层楼了？” 无尘仙人不吃这一套，一针见血道：“你在后面躲了多久？” 凌霄宫主干干道：“这个……也没多久……” “没多久就是多久。” “嗯，从李碧玉说‘就是他，是凤无眠还有那楚寒烟害了小叔叔’哪里开始。” 无尘仙人脸彻底黑了，也就是说他早就到了却不现身，就等着看自己师父和凤无眠起起冲突？ 无尘仙人抬手一把揪住凌霄宫主的耳朵，把他揪得嗷嗷直叫：“师父，师父，徒儿错了！徒儿错了！救命啊！只是徒儿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有苦衷的……” “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苦衷。” 凌霄宫主把自己的耳朵从师父手下救了出来，冰冷的眸光投向一旁的李碧玉，道：“徒儿要查一查徒儿这个好侄女是不是在利用徒儿，事实证明她满嘴谎言，卑鄙无耻，不仅骗了我的兄长，连您老人都骗了。”. 第409章 骨肉暂别 李碧玉在看到凌霄宫主的瞬间就蒙了！ 她很想大喊，凌霄宫主为何还活着？ 这不可能啊！ 明明凌霄宫主试图陷害楚寒烟还给凤承烨下了毒，以凤无眠那种睚眦必较的性格，一早就将他大卸八块了才是。 所以她才敢肆意抹黑楚寒烟和凤无眠，还将脏水往凌霄宫主的身上泼。 只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还活着？ 凤无眠为什么没杀他？这不可能啊啊啊！！ 李碧玉哪里会知道，凤无眠被楚寒烟和楚承曦、凤承烨改变了，因为有了更想保护的人，所以他更成熟，更理智，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厌恶着整个世界的、暴戾、残忍的人。 若凤无眠还是从前的凤无眠，和无尘仙人的梁子便永远都解不开了。 凤无眠也没料到凌霄宫主这么早就来了，这好了，让他省下了不少功夫。 “第一，她说自己曾经在丞相府受折磨，说楚寒烟对她处处陷害，说凤无眠不顾过去的救命之情维护楚寒烟欺压她等等，这些都是假的而，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 关于这些凌霄宫主并未查证，但根据李碧玉的本性来看，事情十有八、九是李碧玉使诈在先。 他一定要调查清楚，将真相告诉自家大哥，不能叫大哥被这个人渣蒙骗。 “第二，楚寒烟和凤无眠只是请我过来，替他们的儿子看看千日醉的后遗症，并没有将我打得浑身是血、不似人形，那些都是李碧玉胡说八道。 而她李碧玉在徒儿被人围剿时就逃走了，所以她不曾知道楚寒烟并未直接将徒儿抓回来，而是给了徒儿两个选择。要么回摄政王府治疗小奶烨，要么留在原地等李碧玉回来救徒儿。 徒儿当然选择了等李碧玉，但差点没活活冻死在雪地里。她这个胆小如鼠的叛徒，早就逃之夭夭了，甚至连回来替徒儿收尸的想法都没有。幸好最终楚寒烟救了徒儿。” 无尘仙人眉心紧拧，冷冷睇着李碧玉，她身躯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太可怕了…… 在无尘仙人的面前，她渺小的好似一粒尘埃般。 “第三，当初徒儿说既然是血海深仇，直接将凤无眠和楚寒烟杀了就好，提出要用小儿要挟折磨他们夫妻二人的人是楚碧玉，徒儿不屑干这样的事情。” 言罢，凌霄宫主看着李碧玉淡淡笑：“所以本尊就不懂了，为何一切都成了本座的错，为何她成了看着本座受伤，无法施以援手倍感愧疚的人，你说呢，李碧玉。” 李碧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结结巴巴道：“我……小叔叔，您听我解释……” 凌霄宫主饶有兴趣道：“你说啊，本尊听着呢。” 李碧玉张了张嘴，发现什么解释的词都说不出来，浑身如坠寒渊般的冷。 怎么办……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半晌没听到李碧玉的解释，凌霄宫主觉得没意思极了，抬手就点了她的哑穴，冷冷道：“其他的，等你回了自己和大哥说吧。” 这样的人渣，他反正是不想再认了。 若不是看在她的的确确是大哥血脉的份上，他一定当场将她掐死。 当然，还只是大哥的，要掐死也该由大哥亲自掐死。 思及此处，凌霄宫主忽然走到自家师父面前道：“师父帮个忙，徒儿的内力被封锁了，您帮徒儿冲一冲。” “废物。” 无尘仙人冷喝，将手放在凌霄宫主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便冲破了楚寒烟留在她身体里的禁锢，银针被她逼出体外，清脆落地。 凌霄宫主握了握拳，感觉内力再次丰盈全身，转而对楚寒烟和凤无眠道：“此次是本尊的错，所以你们挑断本座手筋脚筋之事本座就不计较了。” “什么？”无尘仙人蹙眉，“他们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 凌霄宫主生怕师父再责怪二人便道：“哎呦，只是手筋脚筋，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去拿点药物敷一敷就好啦，又不是打断了骨头。” 众人：“……”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受害者为何还要给施害者求情？见鬼了？ 无尘仙人恨铁不成钢大道：“蠢货。” 凌霄宫主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抱着小奶娃躲在人群后方的小公子，对他招了招手：“来。” 小公子眼眶通红，咬牙跑了上来。 “真乖。”凌霄宫主摸摸他的脑袋，将还在睡的凤承烨抱起，献宝一样递给自家师父，“师父您瞧一瞧，这小奶烨怎么了。” 原本凌霄宫主也十分有信心，觉得最多一个月他就能清醒，没想到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他还是这样浑浑噩噩。 无尘仙人定眼一看，先是被小家伙可爱的模样萌得颤了颤，随后又察觉到他身上的酒香后又立即给他把脉。 见无尘仙人神色凝重，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许久后无尘仙人道：“他正处于淬体中，只是千日醉解开的太早了，使得淬体无法完全，如果你们相信本座，就把他交给本座。” “什么？”楚寒烟心头一紧，“你要带烨儿去哪？” “回无尘崖，替他完成淬体。” “要多久。” “看他的天赋，完成淬体之后，本座便命人将他送回来。” 见楚寒烟不言，无尘仙人有些不耐烦，道：“干嘛，你以为本座还会馋你这个小奶娃不成？” 凌霄宫主急得不行，疯狂对楚寒烟使眼色。 他师父愿意将小奶烨带回去，那就是将他当成半个徒弟啊！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好事啊！祖上都冒青烟了好么？ “我……” 凤无眠紧紧握着楚寒烟的手，恭敬朝无尘仙人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无尘仙人冷哼道：“不必谢，若不是此次是本座这劣徒的错，本座才不会手下这样一个麻烦。放心吧，只要淬体一结束，我立马将人送回来。” 楚寒烟心里空洞洞的，但她也知道这是对儿子最好的选择。 只要忍一忍便好。 她握紧凤无眠的手，恭敬朝无尘仙人行礼道：“多谢您。”. 第410章 你喜欢哪个我? 见楚寒烟如此识相，无尘仙人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冷哼道：“就这样吧，不久留了。” 楚寒烟连忙道：“您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些小孩儿的用品可好？” “不必。”无尘仙人大手一挥，冷冷开口，“我凌霄仙宫富可敌国，区区摄政王府之物本座看不上，说了会照顾这小孩儿就定会给 他最好的。” 楚寒烟眼眶发热，两步上前将今日新求来的护身符挂在凤承烨的脖子上，在他脸颊轻轻一吻，低低道：“娘亲、爹爹、哥哥和外 祖父们等你回来。” 凤无眠也拖着重伤的身躯上前，又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最终还是没有碰嫩白的儿子，而是轻声道：“加油，早日康复。” “哼。” 无尘仙人懒得看这样哀哀怨怨的画面，她一手抱着凤承烨一手轻舞拂尘，转身凌空而去。 见楚寒烟一瞬不瞬盯着无尘仙人离开的方向，几乎要落泪了，魁仙老翁忙道：“别不舍，这对烨儿是最好的，而且无尘仙人此人 虽然霸道了些，但最是护短，一定对烨儿很好。只要淬体结束了他就能回来了，别怕。” “我知道。” 凌霄宫主尴尬摸了摸鼻尖，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才搅得人家好好一家人骨肉分离，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良心不安。 “咳咳，本尊也告辞了，多有叨扰了。” 除了楚承曦这小孩儿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一样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想理他。 凌霄宫主嘴角一抽，最终拍拍楚承曦的小脑袋，笑道：“放心，我会照顾你弟弟的。” 小公子毕恭毕敬给他鞠了一躬，奶声奶气道：“谢谢您。” “不用。”凌霄宫主塞了一个小锦囊给楚承曦，“这个送你，日后若有什么困难，随时来凌霄仙宫找我。” “谢谢。” 凌霄宫主被楚承曦乖巧的模样萌了一脸血，甚至在想这两个小崽崽都这么可爱，那他是不是也该生一个来玩玩？ 他的崽崽一定更乖更可爱！ 嘿嘿！ “乖。” 和楚承曦告别之后，凌霄宫主拽着一动不动的李碧玉离开。 楚寒烟静静迎向李碧玉愤恨的眼神，眼里浮起浓浓的杀念。 李碧玉，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 凤无眠伤得不轻，对方毕竟是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功力高深的老怪物，单单是拂尘便能让凤无眠骨骼碎裂，更别说她将内 力灌注到了凤无眠的体内，那霸道的真气在凤无眠的体内四处游走，要炼化它需要不少时间。 楚寒烟看着男人鬓角淌出的汗珠，心揪作一团。 等炼化告一段落后，楚寒烟连忙给他擦拭汗珠，道：“你感觉如何？” 凤无眠虽然非常享受小女人专注、担忧的眼神，但到底是舍不得她担心，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捂着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吻一吻我，我想我能好得更快。” 楚寒烟凝视他，久久不言。 凤无眠讪讪一笑，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哈哈，给你发现了，我就是骗你呢……” 最后一个字被女子的唇堵了回去。 他睁大眼睛，怔怔望着女人，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哑声道：“我好像……又疼了呢，能不能再亲一下？” 楚寒烟脸颊微微泛红，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次侧身上前。 唇瓣相触时，不仅是凤无眠热血上脑，就连楚寒烟都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了。 两人又不是没接过吻，她还是第一次明白何为紧张和悸动。 两人都没闭上眼，静静注视着彼此，眼里的光芒潋滟迷人，似乎能把对方溺毙在情海之中。 许久后，楚寒烟红着脸道：“还疼痛吗？” 凤无眠嗓音哑得不像话，他想说，疼，好疼。 但他只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怕吓走了她，便道：“今天不疼了，明天……说不准……” 楚寒烟看着男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神情，忽然笑了，笑意潋滟，仿佛酿着蜜一样，甜得凤无眠移不开眼。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了许久，楚寒烟又想起那被她压下的念头，垂眸犹豫再三，还是鼓起道：“你……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 喜欢现在的我……” 凤无眠怔了怔，忙道：“我都喜欢！不，不是喜欢，我都爱！烟儿，过去的我不懂得如何去爱你，我自大自负又狂傲，所以我失 去了你五年，五年……太痛苦了，那是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么重要，烟儿，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么？烟儿……” 凤无眠一边说，一边和楚寒烟五指相扣，他并未发现，随着他的话落下，楚寒烟眼里的旖旎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 痛楚和酸涩。 果然，凤无眠爱的是原来的凤九，而不是现在的楚寒烟。 若没有凤九的影响，凤无眠是不会爱上现在的她的。 她始终都是小偷，一个卑劣的小偷。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见楚寒烟的嗓音忽然凉了一截，凤无眠忙松开了握着楚寒烟的手，轻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收敛些，你别生气。” 楚寒烟抬眸，笑笑道：“别乱想，早点休息。” 言罢，她转身离开，步履十分坚定。 凤无眠莫名有些惶恐…… 她的模样，就好似要走出他的生命一样。 随后他又晃晃脑袋，将这样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 怎么会呢，烟儿和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关系了，她不会走的，不会离开他的，不会。 …… 翌日。 楚寒烟刚准备好早膳便看到了巫峄山，她笑道：“前辈，您怎么来了？” 巫峄山回眸道：“本尊在这里逗留太久了，你考虑好了么？” 巫峄山最初的确对小公子另眼相看的确是因为冰王蛊的关系，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越是相处就越是喜欢这个小崽子。. 第411章 齐文帝不想活了 在巫峄山的眼里，小公子不仅天赋奇高而且为人正直、善良，最重要的是，他不愚昧的善良，有棱有角，该有的手腕和锋芒一样不差，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继承人的样子。 见楚寒烟沉默，巫峄山又道：“他炼化了冰王蛊，除了我之外，世上没人再有资格教导他，你应该晓得，这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楚寒烟苦笑道：“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 巫峄山冷哼道：“孩子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他天赋异禀，早离开两年你也没什么。你若不舍得，耽误了最佳习武的时机，日后有你后悔的。” “可是烨儿才走……” “哎呦，那小奶娃只是去淬个体，又不是送给了无尘，怕甚？再说，无尘那人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凌霄宫主这样的天赋，当初也是在凌霄宫外跪了整整七日七夜她才收他为徒的，你们家小崽子是好，但无尘瞧不上的，很快就回来了。” 楚寒烟：“……”明明知道巫峄山是在安慰她，但为何听了这么想打人？ 巫峄山并未发现楚寒烟恨恨的眼神，笑眯眯道：“所以啊，过几年你们家小儿子就回来了，别担心。” 楚寒烟皮笑肉不笑：“您可真的是有心了。” 巫峄山瞪眼：“你不信我？我说真的！但我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那无尘仙人就是这副模样了，我都这么大了，她还是这个样子，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这种老怪物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别慌。” 楚寒烟：“……” 巫峄山乐呵呵道：“就这样定下了，除夕一过，我就带人走。我们走了，你们才更好施展不是么？我看那大齐老皇帝活不久了，这其中免不了一番动荡，我把楚承曦带走你们才好施展啊。” 楚寒烟心中一沉：“你说什么？” “你没看出来？”巫峄山眨眨眼道，“他前几日来看小崽子的时候，我观察了他的神色，发现有些不对，又放出蛊虫看了看他的状况，怕是时日无多了。” “不可能！”楚寒烟大喝，“我明明定期给他把脉，没有问题的。” 巫峄山叹气道：“那是因为他用药控制住了自己的病情，所以你才会把不出异常，别说你，你师父也看不出来，所以你也别太自责。”再有就是这段时间凤承烨接连出事，楚寒烟沉不下心来，忽略了许多细枝末节。 “此事容后再议，我先进一趟宫。” 楚寒烟换了一身简约的宫装，急急忙忙进了皇宫，但她抵达御书房的时候齐文帝还在浏览奏折，见楚寒烟脸色阴沉，不能地颤了颤，笑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又什么事？” 楚寒烟没说话，一把握住齐文帝的手把脉，脉象十分正常，不见什么问题，但齐文帝的眼神却很是心虚，显然也知道自己隐瞒了什么。 楚寒烟冷冷道：“药呢。” 齐文帝装傻：“什么药啊，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是么？”楚寒烟挑眉，掌心向上，手中托着一颗漆黑的丹药。 这药齐文帝可认得啊！ 万里臭臭丸！ 一旦捏破，别说他这御书房就不能要了，整个皇宫都没会化身粪坑，简直不要太惨烈啊！！ 齐文帝忙道：“冷静！楚寒烟！你冷静！！” 楚寒烟眯眼道：“你要坦白么？” 齐文帝点头如捣蒜：“坦白，朕一定坦白。” “把药拿出来。” “好咧，凯公公！” 等候已久的凯公公二话不说就捧了丹药上来，楚寒烟仔细检查后眼睛都要冒火了，“皇上，您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长睡不醒吗？” 齐文帝：“……” 心虚，不敢和楚寒烟对视。 楚寒烟当场将这些丹药都踩碎，冷冷道：“不行，我之前说的方法一定要提上议程。” 齐文帝的确身体不好，但也不是彻底没救，只要进行一个小型的外科手术即可。 只是这个时代外科手术条件有限，一来是楚寒烟还在培养、准备手术的必须品，二来是她做的又是“剖”开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一直不能落实，采取的都是保守治疗。 而今齐文帝的身体被他乱吃药彻底搞坏了，要么做手术，要么没命。 齐文帝怔了怔，道：“不行。” “皇上！” “朕不会做手术的，你别想了。”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做手术割除身体的一部分乃大不敬，死后也不得进入皇陵。 显然齐文帝虽然十分“潮”，但一些观念还是不能改变。 楚寒烟：“皇上！” 齐文帝怒冲冲道：“总而言之这绝对不行，朕不能对不住列祖列宗。” 楚寒烟并不让步，两人对峙半晌也没得出个结果，吓得一旁的战影、战策和凯公公都安静如鸡，最终楚寒烟还是气得拂袖而去。 当然，离开前还不忘留下药方。 望着楚寒烟龙飞凤舞的字，齐文帝哭笑不得，“这孩子啊……” 凯公公怕齐文帝怪罪楚寒烟，忙道：“楚大人只是担心您。” “朕知道，朕不会怪她。” “皇上圣明。” “少拍马匹。” “是。” 齐文帝透过御书房的门扉看了殿外一眼，白雪再次缱绻而落，他喃喃道：“又一年了啊。” 凯公公陪笑道：“是的，又一年了。” “朕真的累了……” “皇上。” “扶朕去休息一下吧。” “是。” …… 凤无眠一直在等楚寒烟，见她几乎气成河豚，微微一愣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而今楚寒烟可是大齐一霸，应该没人敢给她气受才是啊？ 楚寒烟仿佛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将前因后果和凤无眠说了一遍，咬牙道：“这糟老头，这样的破事都干得出来，是不是不想活了？” 凤无眠拧眉沉思道：“皇上……或许真的不想活了。” “什么！”楚寒烟大惊，“他可是大齐的帝王！多少人费尽心思只是想爬到位置，他蛇精病啊，为什么不想活？他早说他不想活了，凭白浪费老子这么多时间！”. 第412章 离别，小公子去拜师学艺啦! 凤无眠听着哭笑不得，连“老子”这个称呼都出来了，小女人当真怒了啊。 凤无眠一边给小女人顺气一边道：“你想啊，国内造反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子殿下而今已经上了轨道，又有各位大臣辅助，和晋国、大夏、赵国又签订了和平条约，政务这边已经无需他操心了，自然是无所牵挂了。” 楚寒烟：“什么叫无所牵挂，难道除了政务之外，他就没有别的挂牵之事吗？” 凤无眠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 楚寒烟这才想起齐文帝的身边似乎谁也不剩了…… 唯一同胞的妹妹死了，当年的兄弟造反也死了，心爱的人被他放了自由，至于子女，死的死，伤的伤…… 除了权势之外，齐文帝似乎什么都不剩了。 难怪他不想活了，因为这世上已没有人值得他牵挂、纪念。 看楚寒烟沉默，眉心蹙得很近，凤无眠心疼叹了口气，轻轻在她头顶吻了吻，道：“我们慢慢说服他吧，总能让他回心转意的。” “嗯……” 凤无眠抬手，慢慢和她十指相扣，温柔道：“烟儿，我今天也疼……” 楚寒烟抬眸瞪了他一眼，冷冷道：“疼就忍着。” 凤无眠：“……”好无情，昨天软软糯糯的可爱小人呢？ 但这样的她，他也爱。 无论是怎样的楚寒烟，都让他爱不释手。 “来，我替你换药。” “好。” 男人灿烂一笑，宛若皓月清风，轻易吹散了楚寒烟心中的阴郁，让她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想…… 若她能早点遇上这个男人，若她能让这个男人早日爱上她，那该多好？ 没有凤九，只有他们两个人…… 但，到底是奢望了。 …… 给凤无眠换药后，楚寒烟静静思考了许久，犹豫再三，还是写了一封写唤来了海东青。 虽然找到她的机会非常渺茫，但是如果找到了呢？ 无需说什么，但愿她的消息能给他带来一点点求生的力量。 …… 楚寒烟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包括凤无眠、楚墨池、楚承曦和魁仙老翁在内，最终得出了会议结论，开年初三之后，楚承曦就会离开王府前往南疆。 为此巫峄山乐了许久，笑眯眯道：“要么我们先办拜师礼吧？” 按照巫峄山的规矩，拜师礼应该是回了南疆再办的，但他实在太稀罕这个小崽崽了，为了不让楚寒烟反悔，拜师礼越早越好。 大年二十八，摄政王府摆下高台，楚承曦正式拜南疆蛊王巫峄山为师。 巫峄山当场送了楚承曦两件礼物，一乃金龙蛊的幼虫，此乃南疆的镇疆之宝，自然不必多说；二乃一件寒冰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再加上巫峄山早先时候送给楚承曦的乌金匕首；炼化的冰王蛊的功力，此时的楚承曦连一般的高手都伤不了他。 “师父。” 楚承曦乖乖喊了一声，甜到了巫峄山的心里啊！ “哎，好好好！” 巫峄山给的拜师礼那叫一个“厚重”，本来想挖苦他两句的魁仙老翁都闭嘴了。 无他，他穷啊！！ 经过此事之后魁仙老翁展开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为什么同样是扬名已久，无尘仙人富可敌国，南疆蛊王宝物如山，只有他……穷得叮当响就？ 这……见鬼了不是？ 巫峄山是楚承曦的师父，自然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楚寒烟使用起来可不手软。 拜师典礼一结束，一家人就投入大扫除中，就连凤无眠这个病号都被拉了起来，让巫峄山想腹诽两句都不曾。 罢了，魁仙老翁也在擦窗户啊，不是吗？ 如此想着，巫峄山倒是想让无尘仙人收小崽子为徒了，那将来她也要被拉来大扫除，想想就带劲。 大年三十。 楚寒烟和凤无眠拒绝了一切人际往来，带着小公子一起贴春联、剪窗花、包饺子、选新衣，好不热闹。 今年准备的年夜饭依旧有火锅，但齐文帝没来，毕竟是太子初立之年。 于情于理，今年都该和太子一起过。 楚寒烟准备了鸳鸯锅，和去年不一样，齐文帝不在，楚寒烟索性请王先生一家、张如瑞、李沧澜一起来过年。 麻辣锅味道十足，让巫峄山和魁仙老翁吃得满脸红光，两人恨不得抢起来。 酒过三巡，眼瞧着交子时刻要到了。 王先生展开了画纸，记录这幸福吉祥的一刻，楚墨池在一边观望，时不时提出看法，两人其乐融融。 随着花火折腾而起点亮了天幕，楚承曦左手牵着爹爹，右手牵着娘亲，笑得十分好看，只可惜第一个新年弟弟不在。 但没关系，他有家人，有师父、有先生还有小伙伴…… 他很幸福。 为了守护自己的幸福，他一定好好努力，绝对不会让先生们失望。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承曦沉沉睡了过去。 大年初一，楚承曦先带着小十七去了皇宫，又去了小伙伴的家里，长辈们看到他们便欢喜得不得了，回来时那叫一个盆满钵满，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小金童。 这是小十七第一次过新年，激动得双眼亮晶晶，不断对楚承曦和楚寒烟笑，十分灿烂，想要努力告诉他们，他好开心。 齐文帝来偷偷看了小十七一次，离开时背影愈发孤寂了。 日头，到了初八。 离开的日期一拖再拖，终于不能再拖了，楚承曦乖乖收拾好行李，对着师祖、外祖父、父亲、母亲一一磕头，忍着泪水，带着王先生一家、银风和张如瑞，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王先生说他可舍不得这么乖的学生，自然是学生到哪他到哪，王先生的夫人和孩子也愿意一同前往，这让楚寒烟十分感激。 本来楚寒烟欲将张如瑞留在身边，好好教导他，因为他是一个读书的好料子。 但张如瑞无论如何也要随小公子他们一起去南疆，无奈之下，她只能让他们一起上路。 楚寒烟笑着对楚承曦一行人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背影，泪水便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 第413章 干娘?先生? 楚寒烟越哭越伤心，楚承曦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孩子如此简单，他还是她和这个世界的纽带，是她最初的真实。 最初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是他用小小的手一点点抓住她的灵魂，让她有了归属感。 所以为了他，她可以理所当然地霸占着凤九的身体，名正言顺欺骗凤无眠的爱情，欺骗楚墨池的亲情，欺骗师父的维护等等。 而今她的宝贝已经长大了，这谎言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凤无眠并不知道楚寒烟的挣扎，还以为她哭得这么伤心只是舍不得孩子，便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不断亲吻她的发顶，以此表达自己的心疼。 楚寒烟的心乱作一团，直到有人轻轻拉扯她的手。 低头一看，原来是小十七担心她，正目光焦虑看着她，但小家伙组织了半天语言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终于，在楚寒烟鼓励的目光下，小十七结结巴巴道：“娘亲……别难过……” 楚寒烟一愣，她想说自己不是你的娘亲，但这称呼肯定是他和楚承曦学的。 凤无眠眉头一拧：“十七皇子，不能乱叫。” 小十七委屈瘪了瘪嘴，小心翼翼朝楚寒烟身后躲了躲，楚寒烟瞪凤无眠道：“娘亲就娘亲，我做他干娘还不行吗？” 凤无眠心道，你若是干娘那我不就是干爹了？ 那我们不就和齐文帝称兄道弟了？ 咦，等等，这样似乎也不错呢。 凤无眠：“嗯，干娘就干娘，也不错。” 一旁的楚墨池：“……”两个小崽子，想造反？生生拉得和他平辈了也没有？ 楚寒烟见自家老爹脸都黑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将小十七抱起来，对凤无眠道：“回了，晚点去问问皇上，这个干娘可还行。” 楚墨池：“……” …… 因为有小十七在，孩子们离开的苦闷并未影响楚寒烟太久。 从前楚寒烟只是觉得小十七聪明，等她真正开始指导小十七功课之后她才明白小十七何止是聪明，他简直是一个天才，又或者说是变态！！ 这种才华不仅仅是在学习上，更是在各种道理和学科之上。 楚寒烟于是乎全心全意投入了小十七的教导中，让凤无眠吃了一缸子老醋，愣是说自己到处疼，疼了好几天。 最后楚寒烟一巴掌呼在他身上，治好了这哼哼症。 是日，齐文帝给楚寒烟颁了一道圣旨，当然不是让楚寒烟做小十七的干娘这种荒唐的事情，而是册封楚寒烟为御师。 不属于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和太子太傅之流，也不是当初楚寒烟教导姜望的那种“幕僚”关系，而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师。 从这之后，楚寒烟就让小十七喊自己“先生”，最初小十七还习惯，但几天之后就能红着脸喊先生了。 楚寒烟做了小十七的先生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带小十七进宫，去见齐文帝。 齐文帝因为愧对这个儿子，几次见面都有些不知所措，每每对上他纯真的眸子，齐文帝都会想起过去的无情。 但不得不说，父子就是父子，两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这日，楚寒烟让小十七去御花园玩，又特意摆了一盘棋请来了齐文帝，笑眯眯道：“皇上，下一把如何？” 齐文帝：“……”不，朕不想跟你们父女下棋，哪一个都不想！ 上次楚墨池从他这赢走了好多年的俸禄，而今想想都肉痛。 似乎是看穿了齐文帝的想法，楚寒烟体贴道：“不赌钱。” 齐文帝：“朕是心疼那点银两的人吗？来！” 楚寒烟笑，将齐文帝杀了个落花流水。 自从上次和晋帝一战后，楚寒烟棋艺精进了不少，可怜的齐文帝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齐文帝嘴角一抽，耍赖道：“不下了，你有话说话。” 楚寒烟笑眯眯道：“没什么，小十七可爱吗？” “可爱。”齐文帝坦率道，“有你教导他，朕很放心。” 楚寒烟当场就黑了脸：“皇上，只要您接受手术，您日后可以自己教导他，什么都比不上父爱。” 齐文帝轻笑道：“你不必再劝朕了，朕心里有数。” 楚寒烟还想说什么，凯公公忽然来报：“皇上，楚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是。” 一袭明黄太子袍的姜望牵着姜非缓缓从远处周来，姜非因为身形较为矮小，脚尖垫得辛苦，远远看到楚寒烟后他猛得挥开姜望的手，如同倦鸟归巢般冲向楚寒烟。 “先生！” 小孩儿的声音脆生生的，让齐文帝和姜望都吃了一惊。 齐文帝是因为小十七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开口说话，姜望是因为……“先生”这个词汇已经不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姜望眼神微沉，拱手道：“参见父皇。” “免礼，坐。” 姜望直起身躯，对楚寒烟温柔笑道：“先生，许久不见了。” 姜非一听大哥也喊先生“先生”，小嘴立即瘪了起来。 别看他人儿小小的，脾气倒是不小。 楚寒烟哭笑不得拍拍小十七的脑袋，道：“太子殿下，这声先生民女怕是承担不起。” 姜望笑笑，撩起袍角落座，目光落在棋盘上，笑道：“楚小姐的棋艺又精进了。” 楚寒烟颔首：“那都要多得晋帝。” 说起晋帝，万寿节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回了大晋，一是要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晋帝一走，其他各国的使者也没停留，原本热热闹闹的帝都一下就安静了下去。 也亏得晋帝走得早，否则楚寒烟一定要问问当初为何替李碧玉打掩护？ 万寿宴上，李碧玉将千日醉的解药倒在了香炉中，晋帝一定看到了，否则也不会替她遮挡。 到底是有牵连，还是一时兴起？ 楚寒烟品了一口香茗，终于将压在心底的疑问提了出来：“太子殿下，前两日有人在东宫发现了一位侍女，说和我生得十分相似，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齐文帝眉心一蹙，冷冷道：“怎么回事？”姜望不是答应他要处理干净么？. 第414章 鱼目与珍珠 若是从前，姜望早就手忙脚乱了，而现在，面对自己最尊重的父皇和先生，他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有这种事？我竟然 不知呢，不知是在何处见到那人？我好找人去找一找，毕竟杀害皇姑母的凶手还没找到。” 楚寒烟眼神闪了闪，道：“我也记挂着长公主一案，所以才问您的。” “皇姑母的死让人万般惋惜，不过父皇和楚小姐请放心，我一定全力缉凶。” “嗯。” 三人又聊了片刻，楚寒烟便带着小十七离开了皇宫，离开前还对齐文帝眨了眨眼。 齐文帝：“？？” 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 两人一走，齐文帝当场大怒：“给朕跪下！” 姜望没问为什么，乖乖下跪。 看着姜望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齐文帝该高兴的，因为这样才是让他满意的继承人，但齐文帝却莫名有些伤感。 他顿了顿道：“你不记得你答应朕的么？” “儿臣记得，但楚小姐所说之事的确是子虚乌有，父皇，东宫在皇宫之中，里面有什么人您不是最清楚了么？” 皇宫不仅有禁军，还有暗龙卫和御龙卫，就算姜望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将一个大活人藏起来。 齐文帝目露狐疑：“这么说，真的是下人们看错了？” “是。”姜望道，“儿臣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也明白自己的选择，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齐文帝紧紧盯着姜望看，他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坦荡又清亮。 许久后齐文帝疲惫得揉揉眉心，道：“和晋国的合约准备的如何？” “正准备让父皇您过目，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能派出使团去晋国了。签订合约之后还需要实地勘察，做出预算等等，毕竟开凿 运河的费用并不少。” “嗯。” “父皇可是疲了？那您早日休息，我明日再带来国书合约来请示您。” “嗯，你退下吧。” “是。” 等姜望的身影彻底远离后，齐文帝道：“战影。” 战影应声出现：“臣在。” “给朕查，不仅仅是东宫中那和楚寒烟生得十分相似的人，还有白家的白素心，给朕查清楚。” “是。” 战影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查清楚了白素心的行踪。 在答应了齐文帝之后，姜望就把白素心撵了出去，而今白素心已经随着家人返回了江南。 “当真赶走了？” “是，监控白家的人前几日发来消息，他们已经回到了江南，按路程算，他们在万寿节之前就离开了。”换而言之，白素心不是 杀害长公主的凶手，而且白素心虽然和楚寒烟长得像，但远远没到能混淆的地步。 齐文帝又道：“那和楚寒烟长得十分相似的人呢？” “不知，暂时没有查到消息。另外，东宫还有一位姓白的夫人，是太子的属下贡献的美人，只是恰好姓白，和白素心并无干系。 ” “那楚寒烟从何处听说的？” “……这个……” “回话啊。” “臣方才去问了楚小姐，楚小姐说她瞎说的，为了诈一诈太子。” 齐文帝：“……” 齐文帝当场就气笑了，难怪走之前要对他眨眼。 齐文帝骂了一句，却没有掉以轻心，嘱咐道：“将东宫的人手加多一倍。” 战影：“是。” …… 东宫。 姜望冷冷注着面前诚惶诚恐的女子，道：“你可曾离开了院落？” 白素心满脸都是泪水：“太子殿下，民女真的不曾离开啊……” “是么？”姜望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板子，一边轻笑道，“那怎么有人说在东宫看到了和楚寒烟生得一样的人？” “太子……我真的没有出门啊……”白素心声泪俱下，“太子，为了您我不仅改了名字，连自己的家人都放弃了，就是为了和您在 一起。那我又怎么可能出去闲逛，让自己功亏一篑呢？” 姜望点头，起身道：“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 想来逆来顺受的白素心忽然咬了咬牙，大哭起来：“太子殿下，既然您如此不相信民女，不如放民女出宫吧？呜呜呜……” 姜望挑眉：“你想走？” “民女对太子殿下您痴心一片，但是殿下您隔三差五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来责问民女，民女受不了这个委屈。反正民女什么名分 都没有，不如离去呢……” 姜望居高临下看着这张和楚寒烟一模一样的容颜，冷硬的心忽然就软了，他轻声道：“是孤错了，孤不该凶你。” “真的么？” “嗯。” 白素心羞涩一笑，抬手轻轻抱着姜望的小腿，十分依恋的模样：“民女知道，您对民女最好了……” 姜望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提起，一把摔倒了软榻上，翻身而上……又是一夜旖旎。 天亮后姜望才离开，还不忘吩咐白素心服用避子汤。 白素心望着那乌黑黑的汤药，神情无悲无喜，将汤药一饮而尽。 等聋哑仆人捧着汤碗出去后，白素心冷笑一声将何如腹中的汤药都扣喉吐了出来。 她懒懒靠在软榻上，眸光很冷…… 等四周无声后，一道身影跳了出来，拉着白素心就往床榻上压…… 白素心虽然疼得厉害，但还是咬牙忍下了。 她一定要尽快怀上身孕！ 只要她怀上了，他就能从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出去了！ …… 燕京城外。 外人眼中已经返回晋国的晋帝正身披一件白色狐裘，嘴角噙笑地看着手中的信笺。 看罢后他将信笺烧毁，拢了拢衣襟问：“事情准备好了么？” 玄雷恭敬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等待那边的消息。” “嗯。” “陛下，恕臣斗胆，臣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助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哪怕和楚寒烟长得再像，也只是一个冒牌货罢了。” 晋帝笑得十分温润好看，他烧毁信笺之后便见目光投向了棋盘。 棋盘上摆着的，正是当初他和楚寒烟对峙的那一盘棋。 晋帝一边思索一边落子，轻笑道：“很简单，帮助鱼目，是为了得到珍珠啊。”. 第415章 孙澳竹的来信 万寿节，玄雷身为晋国的统领自然也能进入皇宫。 但他身份特殊，进了皇宫却不能进入大殿，只能在规定的地方等候。 吃吃喝喝一番，人有三急的玄雷便冲去了茅房，谁知回来时竟然迷路了，意外看到了一位和楚寒烟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但是玄雷心里这个气啊！ 要不是楚寒烟，他们皇上会将运河开凿权输了出去吗？ 玄雷见“楚寒烟”四周无人跟随和保护，恶从胆边生，就准备逮着“楚寒烟”打一顿。 谁晓得这“楚寒烟”越走越偏僻，最后竟然去了摘星楼。 玄雷一看“楚寒烟”去的地方便肯定这是个冒牌货，毕竟真正的楚寒烟一旦进宫那必然是全场的焦点。 他一直在暗中蛰伏，终于看到了“楚寒烟”和其他人接头。 他十分有耐心，一直在摘星楼下等待，果然当夜就发生了长公主惨死一案。 他看到“楚寒烟”神色慌张地逃跑，便一路跟随，发现她竟然回了东宫。 玄雷当即想方设法汇报了晋帝，告诉他“楚寒烟”是冒牌货。 晋帝得知消息后借由外出透气的理由四处勘察了一圈，发现皇宫中竟然有几个小小的奇门遁甲阵法。 顺藤摸瓜便找到了那小宫女，在她几乎暴露之时悄然帮了她一把。 为何要帮，当然是楚寒烟越是可怜他越是高兴啊。 再有就，给楚寒烟使绊子也是一件令人非常高兴的事情呢。 随后玄雷便派探子蛰伏在“楚寒烟”身边，告诉“楚寒烟”他们是明沁留给她的助力，以便他们做更进一步的计划。 得知“楚寒烟”野心不小竟然想设计谋害齐文帝做太子妃之时，他们当然愿意帮一把咯，毕竟大齐越乱晋帝就越高兴呢。 但玄雷不懂，若“楚寒烟”当真以自己模样成功陷害到了楚寒烟，那楚寒烟身负弑君之罪不是死定了吗？那主子还怎么得到她呢 ？ 奇怪啊…… 见玄雷一副想不通的模样，晋帝笑道：“没事，你现在权力配合那个女人，计划成功也好，失败也罢，都没关系。” 玄雷愣愣道：“陛下的意思是，齐文帝死不死都没干系？” “齐文帝是个聪明人，和他合作还算愉快，说不定还能再合谋取下另一国。再说，齐文帝可不是恒山国君那种蠢货，那个女人的 计谋能杀得了她才叫有鬼。” “……” 陛下的心思他是越来越不懂了。 …… 二月二。 齐文帝的身子骨一日日恶化，在楚寒烟心急如焚之时，她终于收到了海东青的回信。 楚寒烟一手拉着小十七，一手捧着信笺，风风火火进了宫。 “皇上！臣来了！臣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齐文帝乐了，楚寒烟这家伙，没事的时候绝对不会自称为“臣”，他放下手里奏折道：“有什么礼物？” 楚寒烟也没卖关子，将信笺往前一推。 入目是一手娟丽却有风骨的字，十分凌厉，暗含洒脱，这一手字齐文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颤抖着手捧起信笺，如获至宝般 一字一字浏览，看罢一遍之后还不够，又从头读了三四遍，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她……她现在在哪？” 楚寒烟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随后又对身边的小十七道，“小十七，喊人啊。” 小十七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怯生生道：“父皇……” 这还是小十七第一次喊齐文帝父皇，他目瞪口呆，半晌会不过神来。 “他……他……” 楚寒烟撇嘴道：“皇上，小十七喊你呢，你为什么不应？” 果然，小**而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叫齐文帝有些恍惚，他忙道：“哎，父皇在。” 小十七羞怯一笑，悄悄躲到了楚寒烟的身后。 楚寒烟挑眉道：“孙夫人喊你好好治疗，好好活着，您是不是该拿出一点实际的行动来？” 齐文帝垂眸遮住眼里的算计，放下信笺，连语气都带着苦涩：“你不该拿朕的事情去麻烦她的，她已经不是朕的皇后了……她已 经自由了……” 楚寒烟没好气道：“不是皇后和关不关心您并不冲突啊，你的胸襟怎么比女人还小？” 齐文帝：“……” 楚寒烟：“男子汉大丈夫，该坚强起来，你看看小十七，这么了小呢！你忍心看他没有父皇吗？” 齐文帝苦笑道：“可他的的确确过了十二年没有父皇的生活啊……” 楚寒烟：“？？”什么？十二年？“等等！小十七十二岁了！！” 齐文帝诧异道解：“你不知道？” 楚寒烟：“我看他的模样，以为他只有七、八岁呢。” 齐文帝谈起这个就愧疚：“都是朕的错，因为朕不看重他，甚至有些……迁怒于他，他才会营养不良，瘦成这般模样。” 楚寒烟倒是没听过这皇室秘闻，恨不得找个小板凳来听八卦。 看着楚寒烟晶晶亮的眼睛，齐文帝没好气道：“你这表情，要不要朕给你抓一把瓜子？” 楚寒烟：“哦，谢谢皇上。” 齐文帝：“……”这死丫头！“来人，备茶，嗯，再备点茶点，还有，准备一碟桃花水晶糕。” 楚寒烟笑眯眯道：“您也知道小十七喜欢桃花糕啊？” 齐文帝拍拍小十七的脑袋道：“嗯，见他上次多吃了几块，倒是和她一样……” 她？ 见齐文帝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御案上的信笺，楚寒烟立即明白这个她指得是孙夫人。 “孙夫人也喜欢桃花水晶糕？” “对。” 宫人们的速度很快，茶水、糕点还有一碟十分漂亮的桃花水晶糕。 小十七一看到那水晶糕眼睛都亮了，但他十分乖巧地看着楚寒烟和齐文帝，并未伸手去拿糕点。 齐文帝莫名有些心酸，亲自替小十七净了手，又拿了一块桃花水晶糕给他，道：“吃吧。” 小十七眨眨眼，张了张嘴，十分艰难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 “谢……谢……父皇……” 这缓慢吃力的音节，戳得齐文帝心痛不已。. 第416章 深宫往事 齐文帝想，自己真不是一个好父亲，明明回到稚儿无辜，还是将所有的愤怒、无力都发泄到了他身上。 他真是……枉为人父！ 看着齐文帝微微发红的眼眶，楚寒烟暗忖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心酸往事不成？ 和小十七有关？ 齐文帝喝了一盏茶平复自己的心情，徐徐道来…… …… 孙澳竹一共孕育过三个孩子，但全部都早夭。 如果说大子、二子是齐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不加以保护，那么三子就是齐文帝的心头肉。 当时齐文帝和孙澳竹的关系已经掉到了冰点，这第三个孩子就是缓解齐文帝和孙澳竹关系的关键。 所以齐文帝一直十分呵护，太医、御医们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然而即使如此，这个孩子还是发生了意外。 在出生之后就没了呼吸…… 最让人痛苦的是，三子出生的当天，后来的皇贵妃唐懋也恰好发动生产。 孙澳竹的孩子没了，但是唐懋的孩子活了下来。 恰好两个都是男孩，这让本就痛苦的孙澳竹恨毒了齐文帝，那时孙澳竹狂性大发，甚至用匕首刺伤了齐文帝，眼里的恨意更是 让齐文帝通体生凉。 刺伤帝王这可是能诛九族的死罪！ 而孙澳竹一番话让齐文帝的心痛得支离破碎，她说：“诛九族？皇上，您难道不知道孙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么？” 看着孙澳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厉眸光，齐文帝怕了，他用尽一切才保住孙澳竹，甚至为了安抚百官还大封六宫。 在那之后唐懋变成了皇贵妃，说来也是可笑。 齐文帝恨孙澳竹的无情，恨自己放不下她，同样也恨那个给孙澳竹带来刺激的孩子——十七子姜非！ 唐懋屡次三番用来十七子向齐文帝邀功，被齐文帝骂了个狗血喷头后便不得不歇了心思。 取名字时，齐文帝认为姜非是一个不该诞生在世上的孩子，若没有他，孙澳竹也不会这么痛苦，于是随便定了一个“非”字。 唐懋一听，也彻第放弃了姜非，任他自生自灭。 所以姜非在皇宫中过得非常艰难，每个人都厌恶他、嫌弃他，反倒是孙澳竹会偶尔对他关怀一二。 虽然说孩子是无辜的，可每每看到小十七，孙澳竹都会想起自己的孩子。 这种痛，哪怕一生她都不会忘记……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理会小十七的事，但也会命人拂照一二。 在孙澳竹的同情下，小十七在皇宫举步艰难、磕磕碰碰地长大了，但他却瘦得让人心疼，后来唐懋让姜仁带走了姜非，美名其 曰姜非性格内向，有哥哥带着会更好些，但去了七皇子府后，姜非的日子就更难了。 楚寒烟听罢这些，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她恨不得将糕点糊到齐文帝的脸上啊有没有！！ 楚寒烟放下糕点，心疼地看了眼身边专心致志吃水晶糕的孩子，眨眨眼将眸底的湿润逼退，咬牙道：“皇上，恕我直言，您真是 ……” 齐文帝苦笑一声：“朕知道，朕简直糟糕透了，随意朕现在才是孤家寡人啊。” 楚寒烟：“……”齐文帝这么有自知之明，她倒是不好多说了啊。 “哎……”楚寒烟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还在想唐懋对小十七这么坏，是因为小十七……咳咳……身份特殊呢……没想到是因为这 种原因。” 齐文帝：“……”别以为朕没听出你的言外之意，你这是诅咒朕戴绿帽子呢！！ 齐文帝板着脸道：“……你这丫头，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 楚寒烟吐了吐舌头：“我会怀疑是人之常情啊，你看唐懋对七皇子疼得如珠如宝，对小十七就像仇人一样，任何人都会怀疑吧？ 我倒是没想到小十七是因为孙夫人才能活了下来，他们还爱吃一样的桃花水晶糕，真是缘分呢。” 齐文帝冷哼一声，拍拍小十七的脑袋道：“别听你先生的，你是父皇的好儿子。” 小十七似乎没听懂，眨了眨眼，嘴角还有稀碎的碎末。 齐文帝温柔一笑，慢慢替他擦过嘴角，又给他喂了一口温水。 楚寒烟看得啧啧称奇：“皇上，您可真是一个好父亲！为了小十七，您也该接受手术。” 齐文帝沉默下来，许久后才道：“朕有些乏了，你们走吧。” 楚寒烟顿了顿，道：“皇上，您不想给孙夫人回信么？” 齐文帝眼神陡然一亮，怔怔道：“朕，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楚寒烟笑得狡黠，“所以您要回吗？” 齐文帝咬牙：“回！” 楚寒烟灿烂大笑：“假惺惺。” 齐文帝：“……”总有一天，她一定要狠狠罚这个丫头一顿。 等齐文帝写好回信小十七都睡着了，看着厚厚的一叠信，楚寒烟不由得想海东青不知道能不能背得动啊。 楚寒烟抱起小十七准备出宫，齐文帝看着小家伙靠在楚寒烟肩膀上，软软的、可爱脸颊，忍不住道：“不如就让他留在宫中吧。 ” 楚寒烟愣了愣：“也不是不行，只是小十七起床若没看到，怕是会伤心。但其实会伤心也是好事，他从前对外界的感知太麻木了 ，那么惹小十七哭的任务就交给您了，皇上。” 楚寒烟言罢，将小十七整个塞入了齐文帝怀中。 齐文帝：“？？”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所以您一定要亲自守着小十七哦，不能让他独自一人面对宫女、太监，我怕他从前有阴影，还有沐浴更衣等等，最好您都能自 己做哦。若是不能就让小十七自己来，他非常聪明。” “嗯，朕会亲自守着他的。” “好。” 但看了看小十七甜美的睡颜，楚寒烟微微一笑，在他脸蛋上偷了个香，心情愉悦地出了宫。 齐文帝想起方才楚寒烟亲吻小十七的模样，忽然想起楚寒烟竟然亲楚承曦，这是他们表达的感情方式吧？ 怎么，莫名有些羡慕。 若他和小竹子的孩子还活着，他一定会多亲亲他们，告诉他们，他爱他们。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第417章 谢谢你，小十七 看着齐文帝怀抱小孩儿、手足无措的模样，凯公公忍不住笑道：“皇上，不如交给老奴吧，十七皇子怕是太沉了。” 齐文帝掂了掂瘦小的人儿，摇摇头道：“不必，朕来吧。” 小十七没睡太久，入夜后便醒了，齐文帝努力露出最最和蔼的笑：“醒了？可要用晚膳？父皇陪你？” 小**大的眼睛惶恐四望，并没有看到楚寒烟他就怕得缩作了一团。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是安全的。 小孩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别说齐文帝这个亲爹，就连一向不待见唐懋的凯公公都忍不住心疼。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小十七曾经受虐待的过往，可而今看着孩子瑟瑟发抖的身影，他才晓得他们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齐文帝心里发苦，轻笑道：“朕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啊。” 凯公公一边抹泪一边道：“皇上，还不晚啊，您还年轻，只要您好好配合治疗，一定能长命百岁的，那将来你再守着十七皇子就好了。” 齐文帝不置可否，耐心守在床边不断对小十七说话，最后还张开双手等他靠入自己的怀中。 小十七最初有些犹豫和踌躇，可这段时间楚寒烟不断在他耳边说他的父皇其实很爱他，终于，小十七鼓起勇气慢慢朝齐文帝靠近。 最终，小十七被父皇宽厚的怀抱环绕着，前所未有的暖意附上他的心头，让他憋得整张脸都红了。 “哈哈哈哈……”齐文帝朗笑着抱着转了两圈，惹得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恨不得再转一圈。 凯公公连忙道：“皇上，您的身子骨承受不住啊。” 齐文帝瞪他：“胡说！朕才多大！正值壮年！” 说着，齐文帝憋着一口气又转了一圈，气喘吁吁。 好在此时小十七笑了出声，一切都算是值得了。 齐文帝亲自替小十七洗了澡，发现他大腿上有一处火烧的疤痕，一愣，道：“这是怎么回事？” 凯公公也惊了，那疤痕很淡，应该是很小的时候烧的。 “这……老奴去查一查医案。” “嗯。” 看着齐文帝紧蹙的眉头，小十七艰难道：“不……不疼……哦……” 齐文帝震惊抬眸，小十七还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眉心，像是在安慰他的情绪。 齐文帝感受着那细细小小的力道，差点落下泪来。 他紧紧抱着小十七，低低道：“朕对不起你，对不起……朕……父皇一定会对你好的。” 小十七歪了歪脑地，认真点点头，像是听懂了一样。 齐文帝笑了，自从孙澳竹离开他后他从不曾这样幸福过，整个心房都被暖意填满。 “谢谢你，小十七。” …… 齐文帝给小十七沐浴更衣又安排了晚膳，正准备回御书房处理政务，小十七一双惶恐的眼睛成功阻挡了他的脚步，无奈之下，他只能抱着他一起去了御书房。 这一夜，两父子相处得十分融洽。 第二天楚寒烟来接人的时候齐文帝还有点不想放呢。 但这小没良心的，一蹦一跳就跳入了楚寒烟的怀里。 齐文帝：“……”老父亲被嫌弃了吗？ 楚寒烟忍不住笑道：“皇上如果实在想十七皇子，日后再让他进来陪您住就是。” 齐文帝矜持地点点头，两人有聊了几句，凯公公来报说太子求见。 每次楚寒烟进宫太子都能求见，这也真的是非常巧合了。 齐文帝脸色微沉，冷冷道：“让他在外面候着。” “是。” 楚寒烟笑道：“没事，皇上您有正事，臣和小十七先行告退了。” 齐文帝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放了他们离开。 楚寒烟走出御书房，姜望正在等候，他抬眸对楚寒烟笑道：“先生这就走了？” 小十七撇撇嘴，握紧了楚寒烟的手。 这是他的先生，他的。 楚寒烟礼貌笑笑，寒暄一番后便带着小十七出了皇宫，仿佛并未察觉到姜望投放到她身上，久久无法收回的目光。 …… 摄政王府。 知道小十七是个天才之后，楚寒烟就开始给小十七安排课程。 出了日常的那些之外，还包括天文地理、科学小常识等等。 小十七学得非常快，一日日的开朗起来，就连过来给小十七做伴读的张燧等人也忍不住刮目相看。 半大的孩子，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笑声终日不曾断过，连这严寒的春初都变得暖意融融。 凤无眠融合内力一事并不顺利，主要是无尘仙人的内力和凤无眠的内力并不是同一属性的，看着凤无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楚寒烟想着是不是该带凤无眠去一趟凌霄仙宫。 凤无眠轻轻握着她的手，笑道：“没有这么严重，你太夸张了，你如果实在放心不下我，那就……亲亲我？” 男人说着，将脑袋靠在她的肩窝，可怜巴巴地动了动，像一只撒娇的大狗。 楚寒烟被他拱得哭笑不得，索性吻了吻他的额头，挑眉道：“可以了吧？” 凤无眠眼睛亮晶晶的，得寸进尺地指了指自己优美好看的唇瓣，道：“这里也要。” 楚寒烟翻了白眼，一巴掌糊了上去：“离我远点。” 凤无眠“哦”了一声，退了两步，正想说话呢，尚封熙来了。 凤无眠原本可怜兮兮的表情立即变成了一本正经，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尚封熙心中好笑，道：“恒山国今年果然让粮食减产了，许多应该种植粮食的人都去制造机器去了。” 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暗忖事件果然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凤无眠：“其他几国而今有什么反应？” 尚封熙：“晋国又加大了订单，其他各国同样也加大了订单，楚小姐，您看晋国什么时候会发难。” 楚寒烟沉思片刻道：“恒山国想来富裕，国库中的粮食定然不少，估计能撑上一两年，而且晋帝这个人耐心十足，或许等到后年，我预测他后年年下半年会有所动作。” 晋帝一旦发作，那么各国的平衡将会被打破。 留给大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418章 艳鬼凤无眠 显然楚寒烟的看法和尚封熙不谋而合，“王爷已经下令，让全国各地的商行囤积粮食，楚小姐还有什么看法？” “暂时没有，”楚寒烟叹息道，“我国而今最大的问题是皇上的身体，今年之内，皇上应该会有一段时间无法亲政，各地官吏的监控尤其重要，届时要劳烦王爷的暗桩了。” 凤无眠揉揉小女人的脑袋，酸溜溜道：“我看你对政务比对我都上心啊。” 楚寒烟拍掉男人捣乱的手，没好气道：“你难道不住在大齐吗？你们都在这里，我当然要保护大齐。” 这明明不是一句情话，却让凤无眠的心好似灌了蜜一样甜。 尚封熙：“……”他娘的，以后别让他来汇报工作，酸死了好么！ …… 楚寒烟一直在等无尘仙人和南疆蛊王的来信，等了又等，直到三月初，才收到了两人的信笺。 无尘仙人：“还没醒。” 南疆蛊王：“我们到了，徒弟很乖。” 楚寒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快气笑了。 “这叫什么啊！” 幸好信鸽还在，楚寒烟总算是找到了和他们联系的方法。 楚寒烟和凤无眠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将老父亲、老母亲的相思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可怜的小信鸽眼瞧着就要背不动了，楚寒烟想了想，索性问自家师父讨了两只信鹰来，随着信鸽一起认路去了。 魁仙老翁而今每日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没办法，想两个孙子啊，嘤嘤嘤。 楚寒烟见自家师父实在是无聊，便道：“师父，您要不然找廖前辈玩去吧。” 魁仙老翁一听，骂骂咧咧：“我堂堂七尺男儿，和廖姑那种老娘们有什么好玩的，不去不去。” “哦，随便您，反正现在回不了鬼王谷。” 魁仙老翁：“……” 他沉默许久后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楚寒烟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其实魁仙老翁一直不走，是因为自家宝贝徒弟的记忆还没恢复，否则他早抛弃楚寒烟四处逍遥去了。就 过去那段记忆实在太痛苦了，万一恢复记忆之后自家徒弟想不开杀了凤无眠怎么办？ 不成不成，他绝对不能走。 否则两个宝贝乖孙日后多可怜啊！ 看着自家师父古古怪怪、变化莫测的表情，楚寒烟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没事的，您快走吧。” “你真的可以吗？” “嗯，可以可以。” “那你感觉有什么不妥的时候，一定要更为师联系。” “知道了知道了。” 终于，魁仙老翁还是扛不住廖姑的魅力，乐呵呵唱着歌，迫不及待地走了。 凤无眠下朝回来后没看到魁仙老翁，微微一愣道：“师父他老人家去哪了？” “去找廖姑了。” “噗……”凤无眠喝着茶呢，一口喷了出来，“师父找廖姑去了？所以他们之间的事情是真的咯？” 关于魁仙老翁和廖姑的情史，江湖上流传着无数个不同的版本，但无一不是廖姑痴恋魁仙老翁、求而不得。 楚寒烟笑眯眯道：“别八卦，快脱衣服，今日给你施针。” 凤无眠眼神闪了闪，揶揄道：“原来烟儿这么迫不及待啊？” 楚寒烟举起一根银针：“你今天若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举动，我就让你永远都举不起来。” 凤无眠：“……” 媳妇太彪悍了，幸福遥遥无期。 楚寒烟尝试用银针引导凤无眠融合无尘仙人的内力，然而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了，无尘仙人的内力依旧一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楚寒烟骂娘的心都有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凤无眠垂眸道：“我猜测，可能和无尘仙人他们已经踏入先天有关。” “先天？” “嗯，我们而今的武林，绝大部分都是后天的修武者，可后天哪怕再强也终究有限，你可知为何凌霄宫主如此年轻却能统率凌霄仙宫？且仇人无数却无人敢主动打上门去？” “他是先天高手？” “对，不仅仅是他，师父、无尘仙人和南疆蛊王应该都是先天高手。” “那你呢？” “我似乎摸到了门槛，只是还差一点，终究无法突破。” 楚寒烟了然，轻轻握着他的手道：“你别着急，否则容易产生心魔。” “放心吧，我说这个的意思是，让你别慌，只要我能在突破一步，自然就可以炼化无尘仙人留在我体内的真气。” “好。” 楚寒烟说着，目光忽然间落在了男人十分漂亮的腹肌上。 优美的一层肌肉，不夸张，又充满了力量感，还有那腰部的曲线，简直是贴合着她的心意长得一般。 “咕噜……” 楚寒烟轻轻咽了咽口水，凤无眠眸光微沉，抓着她的手放在腹部，眼神道：“嗯，这里有点疼，是不是真气所致？” 楚寒烟的脸“唰”一下红了，猛地抽回手道：“嗯，你慢慢修炼，我去看看小十七。” 凤无眠佯作被楚寒烟推到，整个人懒懒靠在软塌上，墨色的长发宛若绸缎般蜿蜒在他的身侧，且浓且艳，可偏偏他的容颜是如此的圣洁雍容，若朗月，似清风，更像山巅终年不化的冰雪。 两种极端矛盾的气息糅杂在一起，比诱人堕落的心魔还魅惑。 他眸光沉沉攫取着楚寒烟，潋滟生波。 楚寒烟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转头就跑，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可不就是鬼么？ 凤无眠就是一只食人精血的艳鬼！！ 再不走，她连骨头都要被他吃干净了啊啊啊！！ 看着楚寒烟落荒而逃的背影，凤无眠忍不住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飘开了好远好远，让楚寒烟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缝起来，这可恶的男人啊！！ 摄政王府众人：“……” 嗯，今天又是吃狗粮的一天，真饱。 …… 好在摄政王府里除了凤无眠这种狗男人之外还有可爱的小不点，小十七拿着今天的作业递给楚寒烟，她检查一番后夸奖道：“你真棒。” 小十七脸颊红红的，兴奋得眼睛都在放光。 实在太可爱了，楚寒烟恨不得抱着他狠狠亲上几口！. 第419章 元贞皇后陵被盗 “今天进宫和父皇一起用膳可好？” “好。” “那我们走吧。” “嗯。” 等楚寒烟带着小十七抵达皇宫时意外发现楚墨池也在，他满脸笑意对女儿挥手：“来啦，皇上等你们吃饭呢。” 一看齐文帝臭得不能再臭的脸色，楚寒烟知道自家老爹又进来骗俸禄了。 得，今日又要听两人唱双簧了。 然而齐文帝并未开腔，一直神色都非常凝重，楚寒烟一愣，压低声音道：“皇上，怎么了？” 齐文帝顿了顿，斟酌着道：“小十七的腿上有个火烧的疤痕，有些年月了，你可知道。” 楚寒烟点头：“知道。” 楚寒烟替小家伙换过衣服，当然知道这道伤疤。 “在皇宫之中，就算朕不在意小十七，但宫人们也是万万不敢伤害他的，他是皇子，无论怎样的伤害，损了皇子的身躯都是死罪。” “对。” “如果小十七腿上的伤疤是因为意外，为何太医院的医案中没有记载？” 楚寒烟眉心紧蹙，许久后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疤痕，怕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然后又自己悄悄替小十七治疗，又或者说是买通了太医院的人，不在医案中留底。” 楚墨池点头：“无论是偷偷治疗还是买通太医，当时照顾小十七的所有人都该是共犯，或许可以从哪些宫人入手查一查。” 齐文帝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道：“朕让凯公公查过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当年照顾过小十七的所有宫人都死了，一个不留。” 楚寒烟和楚墨池对视一眼，楚墨池道：“这背后，一定是想要隐藏什么。” 楚寒烟：“但小十七一个简简单单的皇子，没人疼爱，身上又没什么秘密，需要隐藏什么呢？” 齐文帝抬手，轻轻敲打着桌案。 小十七一直静静听着三个人议论，忽然“哼哧哼哧”端起茶壶给他们倒茶，软糯糯道：“父……皇……先生……楚叔叔……喝喝……喝茶……” 三人：“！！” 啊啊啊，血槽都要空了！！ 凯公公：“！！” 殿下啊，老奴也在啊，您看老奴，看老奴啊！嘤嘤嘤！！ 齐文帝所有的晦暗情绪都一扫而空，笑得傻乎乎的：“谢谢小十七，父皇这就喝，哈哈哈哈～” 小十七被齐文帝谢得脸颊微红，有些腼腆又十分高兴的样子。 他本就生得不错，这段时间得到了楚寒烟精心呵护和教养，更是白白嫩嫩的，美好得仿佛一副画般。 再加上这样羞怯的、讨好的神情，谁能拒绝？ 谁都不能啊！ 三人：“！！” 啊啊啊，血槽要再次空了！！ 凯公公：“！！” 殿下啊，老奴还在啊，您看老奴，看老奴啊！嘤嘤嘤！！ 姜望抵达的时候，看到的恰好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望着那慈眉善目的男子，似乎身上的戾气和威严都收敛了起来，是他从来不曾看过的“父亲”的模样。 姜望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有些嫉妒小十七。 凯公公率先发现了姜望，立即轻咳一声提醒齐文帝，笑着迎了上去：“太子殿下，什么事如此着急，连通报一声都不曾便进来了？” 姜望撩起袍角单膝下跪道：“父皇，请恕儿子莽撞，但此时十万火急。” 齐文帝已经恢复了那圣明帝王的模样，道：“怎么了？” “回禀父皇，元贞皇后的陵墓被盗了。” “什么！”齐文帝猛得站起，连带着桌子都发出了鸣响，吓得小十七缩了缩脖子，但此时他并未注意到小十七，勃然大怒，“到底发生了什么！金陵承办事务衙门的人呢？让他滚进来见朕！” 楚寒烟轻轻拍了拍小十七的手，示意他别害怕，小十七则一瞬不瞬盯着齐文帝，慢慢挪到了楚寒烟的身后。 “是今日刚刚发现的消息，衙门已经派出重兵去追击盗墓者了。” “岂有此理！” 齐文帝恨不得当场发作一场，但一看到瑟瑟发抖的小十七，他硬生生忍下了怒火，轻轻揉揉他的脑袋道：“别怕，父皇不是骂你，你好好吃饭，父皇去处理一下公务。” 小十七点点头，目光还是紧紧锁定齐文帝。 齐文帝和楚墨池当即回了御书房，并且将金陵承办事务衙门的官吏以及负责的宗族之人都召了过来。 齐文帝发了好大的一场脾气！ 虽然齐文帝知道元贞皇后的陵墓是空的，但是里面却犯了许多元贞皇后离开皇宫之前常用的东西，那些可都是齐文帝的宝物。 如果…… 如果齐文帝这一生都无法获得孙澳竹的原谅，那么那些东西将会是他此生最后的一点记挂和念想。 但竟然有人感动他的逆鳞！！ 绝对不可饶恕！！ …… 因为元贞皇后陵墓被盗一事，连抱病在家的凤无眠都不得不一同出手追击。 可奇怪的是，这些盗墓者千辛万苦打开了皇陵，并没有去偷盗最最珍贵的财物——凤棺。 要知道陪葬品中最珍贵的，定然放在凤棺之中，他们只偷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便离开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么？ 听到宗族之人的回复，齐文帝当场将他打了三十大板。 也不管这老家伙是否承受得起，那风雨欲来的恐怖怒意再次告诉朝野上下，元贞皇后是齐文帝至宝，谁敢不尊重都要死！ 百官吓得立即加大了追击的力道，连带着各种销赃的渠道都被严格监控。 不仅是齐文帝明面上在查，楚寒烟和凤无眠在暗地里也在查，然而无论怎么查，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踪迹。 齐文帝坐不住了，当即决定亲自去皇陵看一看。 楚寒烟想了想也提出一并前往，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祖宗规矩，皇陵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女子没有特殊原因不得踏足，楚寒烟索性易容成了暗龙卫的一员混在了护卫中。 暗龙卫统领战影：“……” 他能说什么，皇上都不制止，他操什么心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第420章 白素心的谋划 齐文帝要亲自前往皇陵查看皇后陵墓状况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皇帝仪仗浩浩荡荡，想瞒都瞒不住，所以他们一出发，暗中的 人也行动了。 精锐部队一离开皇宫，晋帝的暗卫想要在皇宫之中往来简直易如反掌，哪怕是将人从东宫中盗出也毫无难度。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白素心护着墙壁不断干呕，许久后才瞪眼道：“你们如此对我，我肚子里可是皇嗣！知道吗？” “嗯，在下知道了，您辛苦了。” 一阵温和的嗓音传来，白素心抬眸看去，发现一俊美男子正坐在桌前，他动作优美地替她冲了一泡茶，将茶盏轻轻往前一推， 笑道：“白素心小姐，请喝茶。” 白素心眼神闪了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小姐，我们可是您的老搭档了，在我们面前无需顾忌什么，明沁公主说了，她死了也没关系，一定要将楚寒烟拉下马，那她 就死而无憾了。” 白素心这才冷哼一声，缓缓坐到了桌前。 但她十分警惕，并不曾喝对方给她沏的茶。 男子也不介意，微微笑着上下打量白素心，感叹道：“您的容颜，真的和楚寒烟一模一样。” 但同样的脸，两人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如果说皮囊是衣服，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床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男子垂眸，遮住眼底深深的嘲讽。 白素心脸色也不大好看，她冷冷道：“等等行动起来，你有法子保全我的安危吗？我的肚子千万千万不能有闪失。” 一旦今日行动成功，杀了齐文帝之后姜望是自然而然就是新的大齐帝君！ 而她作为姜望唯一的女人，肚子里还还有身孕，自然就能飞上枝头了！ 只要姜望能坐上皇帝，他是一定不会舍弃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毕竟这可是皇室血脉！那个皇帝不想自己子嗣众多呢？ “在下明白。” “嗯。” “只是一点，等等白小姐动手后可万万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呢。” “什么意思？” “在下怕您过度惊慌大喊大叫，这会暴露了你自己。”男子说着，笑意盈盈，“毕竟楚寒烟可是一个狠角色，一旦你做出什么和楚 寒烟的表现不服的姿态来，很容易就会被人抓住破绽。上次在摘星楼推长公主下楼的时候，你不是就犯了错么？若长公主没有 抓伤你，若疤痕不是证据，那么楚寒烟一定无法轻易脱身的呢。就算她是摄政王妃，是丞相之女。” 白素心尴尬极了，她也知道上次陷害楚寒烟失败自己被长公主抓伤是关键。 但她当时真的太怕了！ 阿木又不在自己身边，忙中出错，这才被楚寒烟钻了漏子。 无论如何，这次她一定会稳住自己，一定要将谋害皇上的罪名死死扣在楚寒烟的脑袋上！ 一定！ 只要楚寒烟死了，姜望的心一定会全心全意落到她的身上，再加上她怀有皇室血脉，未来如何能不光辉灿烂？ 凤舞九天！ 说的就是她！ 男子看了看面前渐渐露出疯狂之色的女人，眼里有着深深的不屑。 他会让暗卫和她发生关系，就是为了让这个女人尽快怀上孩子。 皇室的孩子就是这样，从来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皇室的孩子是争斗的工具，是令人作呕的棋子。 这个女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有了孩子之后，她就以为自己能一步登天了，终究是个笑话罢了。 男子，应该说是易容后的晋帝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好。” 白素心随着晋帝来到了后院，一看到那朴素的马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们让我坐这样的马车？这太简陋了，我肚子里的脉 象还不稳呢。” 白素心出生在大富之家，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何曾坐过这么简陋的马车？ 男子温柔道：“太华丽的马车太惹眼，想想您以后的富贵荣华。” 也是。 白素心暗暗给自己打气，捏着鼻子坐上了马车。 “轰隆……” 一声惊雷划破天空，浓密的黑云一层一层将天幕覆盖，仿佛压在人的心上，让白素心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有些害怕，当年又想起自己如同奴隶一般被姜望关在暗处…… 除了给他发泄就是给他发泄，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成败在此一举！！ …… 雨水终于落下。 齐文帝的队伍迤逦前行，终于抵达了皇陵。 恢宏肃穆的甬道上竖立着一座又一座宝相庄严的神像，楚寒烟抬头观望，不得不曾任大齐的工匠技艺真的已经抵达了顶峰，每 一尊神像都仿佛又灵魂般，能看穿丑陋，能涤荡邪恶。 “怕吗？”身边忽然传来一身疑问，楚寒烟回眸，发现凤无眠竟然驱马走在自己身边，她压低声音道，“我在欣赏神像，去去去， 别在这，别暴露了我。” 凤无眠：“……” 他见这小女人呆呆看着神像，还以为她害怕呢，没想到只是在欣赏神像。 凤无眠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又驱马去了前方护卫在齐文帝的身侧。 前方，金陵承办事务衙门的官吏及护卫们乌压压跪了一地，高呼“万岁”，只是这一次齐文帝并未让他们起身，略过他们便直直 进入了元贞皇后陵。 果然如同禀告的一般，凤棺并未有人挪动过。 楚寒烟跟在战影的身后进了陵墓，随即开始四处寻找踪迹，可是却一无所获。 楚寒烟眉心紧蹙，悄然跟在齐文帝身后，压低声音道：“皇上，臣觉得此次盗墓一事更像是诱饵。” 齐文帝抬眸，沉沉道：“你说。” “第一，对方十分厉害，如此厚的皇陵壁垒说破就能破，若有这般本领逃过众人的监控破壁垒盗墓，为何要选元贞皇后的陵墓？ 毕竟这皇陵之中还有先皇他们的陵墓，说句大不敬的，里面的东西值钱多了。同样的奉献，选择元贞皇后的陵墓显然另有蹊跷 。” “第二，墓中大部分财物还在，被拿走的那一部分，就像是障眼法。而且我们监控了所有的渠道，还未找到销赃的东西。” “第三，所有人都知道您深爱元贞皇后，如果皇后的陵墓出事了，您一定会出现？对么？”. 第421章 你的死期 楚寒烟的话齐文帝不是没想到，这一切表明，元贞皇后陵墓被盗是一场谋划，可能会危及他的性命，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来了 。 不为其他，哪怕明知道她正逍遥在山海之间，而不是埋葬在这片墓地里，他也想守护和她的过去。 即逝这段过去对她而言，是痛苦，是牢笼，亦是苦闷。 但它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是他无法割舍的过往。 所以他来了。 齐文帝叹了口气，道：“你猜是谁？” 楚寒烟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头绪，但对方绕了一个大圈子，必定会动手的。” “朕知道了，要来，朕等着便是。” “皇上！”楚寒烟有些不赞同，“你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了，不易硬碰硬。” 齐文帝抬眸，眼底是帝王的傲然：“为了这等宵小之辈，朕难道还要藏起来不曾，荒谬，朕可是大齐的帝君。” “皇上！” 齐文帝不言，掌心轻轻摩挲凤棺的外延，如同轻抚着爱人的长发般，眼里的悲伤慢慢满溢，紧绷的嘴角却一如既往的倔强。 楚寒烟咬牙，只能拿出了杀手锏…… …… 齐文帝在勘察结束之后亲自主持仪式重新关上了后陵，小雨霏霏，沾湿了齐文帝的衣襟，他的目光深情又缱绻，更多的却是晦 涩。 凯公公小心翼翼举着伞靠近，轻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回了吧？” “再等等……”齐文帝柔声道，“再等一等吧……算是告别。” 凯公公立即尽忠尽职等在一旁。 …… 山脚之下，漆黑的马车终于抵达埋伏的地点，白素心下车就扶着树干不断干呕。 晋帝轻笑道：“好点了么？” 白素心擦了擦嘴，瞪眼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齐文帝他们回京的必经之路。” “你的人呢？” “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但前面只能靠你自己。” 这句话激怒了白素心，她大声道：“靠我自己？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刺杀齐文帝？你疯了吗？” 晋帝莞尔：“你当然可以，除了你之外没人做得道，等等会有动乱，你趁机跑到齐文帝身边，说自己得到了消息赶来救驾，四周 有埋伏，让他下马车随你走。等你们开始逃跑后，我的人会来帮助你，因为齐文帝十分信任楚寒烟，等他身边只有你一人后你 再趁乱杀了齐文帝。” “那……那我怎么逃跑！” “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抓的。”晋帝轻轻拨弄她鬓角因为雨水湿濡的发丝，眼神十分温柔，仿佛满心满意就只有白素心一般。 白素心明知眼前的男人说话不可信，可还是止不住心跳加速。 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有种自己正在被人呵护疼爱的错觉。 “主子，人来了。” “嗯。” 晋帝放开白素心，慢慢走到高处，果不其然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大军从远方行来。 他眼神灼亮，连带着嘴角也在上扬。 白素心害怕极了…… 她不懂，就他们零星几人，到底怎样才能刺杀成功？ 忽然，身边的男人伸手捂住了她的耳廓。 “怎……”么了？ 后面几个字还未出口，一震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几乎连人的灵魂和骨骼都能震碎！ “啊——” 白素心吓得整个人扑到了晋帝的怀中，惊恐回头，漫天碎石乱枝飞扬，夯实的山体被炸得支离破碎，先驱部队们已经被乱世砸 的稀巴烂。 那一地的鲜血和残骸，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爆破之声一阵高过一阵，吓得白素心腿都软了，而男子却在她耳畔浅笑，将淬了剧毒的匕首塞入她的手中，道：“去吧，这可是 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素心想拒绝却由不得她，护卫们拉着她混入了大军中，并灵活潜伏到了圣驾旁。 此时，潜伏在山上的死士们也冲了下来，凤无眠、姜望等人立即提刀阻挡。 “是谁！” 混乱之中有侍卫大喊，但一到白素心的模样便放下了戒心，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大喜道：“皇上！楚小姐来了！皇上！” 齐文帝先是一愣，随后道：“快让她过来！” 语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白素心硬着头皮道：“皇上，我得到了一个秘密消息，特意赶来救驾，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而今四周都 有埋伏，还请皇上随我来。” “快，跟上楚小姐。” “是。” “皇上，前方道路难行，还请您下圣驾。” “落驾！” 将一袭明黄色龙袍、威仪俊朗的齐文帝落了圣驾，并且主动走到了自己身边，白素心没想到一切竟然会如此顺利，窃喜的同时 又十分怨念。 齐文帝竟然如此信任楚寒烟，真叫人嫉妒呢！ 姜望和凤无眠十分英雄，很快杀到了齐文帝身边，姜望脸上都是鲜血，急迫道：“先生，劳烦您和父皇先走，我和摄政王断后。 ” 姜望说着，目光对上白素心，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压抑中皆是对“楚寒烟”的情谊，这么浓烈且狂热。 白素心以为自己对姜望只是抱着利用之心，但此时看到姜望的眼神，她突然疯狂嫉妒起楚寒烟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如此喜爱，如此信任，如此呵护！ 没关系！ 今日之后，楚寒烟就会成为大齐之中人人喊打的沟渠老鼠！ 姜望绝对想不到，自己最爱的人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父皇吧？ 只要想起姜望会痛苦，会绝望，会歇斯底里，白素心便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白素心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疯狂，将齐文帝随便带入了一条更为蜿蜒的道路之中。 众人身后的肃杀之声愈来愈大，风雨欲来，夹杂着浓浓大血腥之气。 “楚寒烟”带着众人完全来了大部队后，忽然道：“皇上，您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齐文帝：“什么日子？” “是您的死期啊。” 白素心果断出手，刀刃捅入齐文帝的腹部，匕首上的毒素瞬间扩散，唇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齐文帝捂着腹部，痛苦道：“为什么……”. 第422章 何为权力? “皇上！” “皇上！！” 在众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中，白素心的愤怒和痛快在这一瞬间抵达顶点！ 她大笑着后退一步，还想说几句狠话，但一想到自己小命要紧，便飞快朝着后方跑去。 因为接连的爆炸，刺客的突袭，满地的泥泞以及霏霏的冷雨，山间视野都朦胧起来，护卫们只看到“楚寒烟”突然发疯刺杀了皇 上，再回头时“楚寒烟”已经消失在了浓稠的雾色里。 “皇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 等凤无眠和姜望赶到时齐文帝已经气绝，胸口的鲜血呈现出让人惊骇的褐色，护卫们跪了一地，神情哀痛又绝望。 姜望拨开人群冲了上去，许久后眼神才慢慢聚焦，他脸色惨白又绝望，连嗓音和指尖都在颤抖。 “父皇？” “父皇……” “父皇！！” 眼瞧着姜望悲痛欲绝，一旁的侍卫们噤若寒蝉。 “父皇啊！！” 姜望死死抱住了齐文帝的尸体，泪水不受控制滑落脸颊，再也没有太子的风范和气度，嘶吼之声越来越大，令人不忍心再听。 “父皇啊啊啊！！到底是谁！是谁！！” 迎向姜望睚眦欲裂的眸子，护卫们哪里还敢隐瞒，立即和盘托出，姜望听罢当即道：“不可能！楚寒烟怎么可能会杀害父皇！这 绝对不可能！楚寒烟人呢？让她出来！” 为首之禁军统领哽咽道：“楚寒烟早已趁乱逃走了，臣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臣所言字字属实，绝无虚言！若有一个字作假，臣 任凭太子殿下处置！” “臣亦然！” “臣亦然！” …… 眼瞧着禁军们跪了一地，脸上悲伤又愤怒，像是恨不得将楚寒烟找出来大卸八块。 姜望咬牙道：“楚丞相呢？楚丞相在哪？” 众人这才发现，慌乱之中连楚丞相都不知所踪了？ 这……是巧合吗？ “太子殿下，楚丞相也不知所踪了！” 百官勃然大怒，纷纷申讨。 “他们父女二人一定狼狈为奸！楚寒烟刺杀成功之后，连楚丞相也当即逃跑了！” “岂有此理啊啊！” “太子殿下，请下令追击楚寒烟和楚墨池！” “太子殿下，请下令！” 姜望咬牙静静望着眼前的画面，遍地的尸体和泥泞，是令人作呕，如同利剑般狠狠刺入姜望的心底。 他紧紧抱着齐文帝的尸体，排山倒海的愧疚将他的灵魂都淹没。 都是他的错！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荒唐可笑的私心，父皇又怎么可能…… 姜望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腐蚀着姜望的五脏六腑。 他不由得想起父皇的容颜，他对他虽然严厉，可却如此信任他，甚至愿意将一切都托付给他。 他用什么回报了父皇？ 他实在是……愧为人子，魁为储君…… 心中有千万般的煎熬和痛楚，姜望高大的身躯不断抽搐、颤抖，如此脆弱的模样叫文武百官都不住落泪。 “太子殿下，请您节哀。” “请您节哀啊，太子殿下，大齐还需要您。” “太子殿下，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太子殿下……” 一声声“太子殿下”让姜望几乎无地自容。 “太子殿下，请您下令追击楚寒烟和楚墨池！” “楚寒烟竟敢杀害皇上！罪无可恕啊太子殿下！楚墨池一定是共犯！” “就算楚寒烟身份尊贵，也该诛九族！！” 姜望依旧紧闭双眼，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将他身躯的温度一点点带走…… 他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已凝固，连呼吸都带着倒刺。 纠结…… 迷茫…… 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无数人。 可父皇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怀中，一切都已成定数，他不能再犹豫不决，不能…… 许久后，姜望缓缓睁开眼，沙哑得几尽破碎的嗓音一字一顿，终于说出了他的**。 “来人，封锁丞相府，全力捉拿楚寒烟和楚丞相，本殿要亲自审问！” “是！” 随着姜望一声令下，大军、百官重新整顿，一切都从混乱中慢慢找到了秩序。 不得不说，姜望在齐文帝的刻意培养之下，已经颇具一国之君的气度。 姜望抬眸，看向不动声色站在原地、用冰冷目光打量他的凤无眠，冷冷道：“还有摄政王，摄政王和楚寒烟关系亲密，这段时间 还请摄政王避嫌。” 凤无眠淡淡道：“如何避嫌？” “还请摄政王交出兵权，安心在摄政王府等待消息。” 凤无眠挑眉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软禁本王？” “摄政王。”姜望不急不缓，不卑不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看到凤无眠便心生崇拜和敬畏的青年了，“本殿这是为了保护你，否则 以你和楚寒烟的关系，应该压入天牢才对。” 凤无眠不错须臾凝视姜望，泓邃幽深的眸光似乎能看穿姜望的灵魂，姜望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攥紧。 许久后，但见凤无眠轻笑一声解掉身上的玉佩，碾碎后丢给姜望，幽幽道：“臣，领旨。” 姜望握着那破碎的玉佩，这才明白原来凤无眠随身携带的并不是玉佩，而是半块兵符。 这半块兵符能调动大齐最为精锐的部队！ 是整个大齐江山的镇压之宝物！ 姜望哪怕再沉着、再镇定，也不由得热血沸腾，心中突然生出万丈豪迈之情。 仿佛天在瞬间变得更辽阔、更高远，连大地也愈发的恢宏雄伟。 姜望知道，这就是大权在握的感觉！ 难怪无数人费尽一切、牺牲一切也要往上爬，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哪个男人能不为山巅的景色沉迷呢？ 凤无眠交出兵符后轻笑一声，在禁军的“护送”之下返回了摄政王府。 风云诡谲，万千变化一瞬之间。 丞相府和摄政王府的变化便是权力跌宕起伏的最好证明。 凤无眠沐浴更衣后，唤来了小十七考核他的功课，小十七歪了歪脑袋，轻声道：“先生呢？” 凤无眠垂眸，温雅宛若行云，眼里更是笑意盈盈，满是信任。 “你先生抓坏人去了，很快就回来。”. 第423章 都是想要楚寒烟 白素心被刺客们拎着飞速前行，跌宕起伏间，白素心感觉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吐得天昏地暗，痛苦异常，可刺客们仿佛 没看见，任由污秽沾满了她的衣衫，连眉头都没蹙一下，等白素心双脚终于落在夯实的地面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白素心软软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道：“肚子疼……我的肚子好疼……救救我……” 无人应答，白素心心中发慌，拔高了自己的声音。 “我说我肚子疼！你们没听到吗？我肚子里的可是大齐太子的长子！是这个国家的皇嗣！！” 刺客们早已离开，留下白素心一人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哀哀求救。 “救命……救命啊……快回来……” “我肚子里的可是太子的孩子！是太子的孩子……” “救命啊……” 依旧无人应答。 她被骗了！ 白素心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些人不是明沁公主留下来的吗？为什么要害她！ 不，她不能就这样等死！ 她要回去！ 楚寒烟杀了齐文帝，姜望一定非常的脆弱，他需要她，这是她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的机会！ 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活！ 这可是大齐未来皇上的长子，是大齐的未来的太子殿下！ 白素心狠狠咬牙，硬生生承受剧痛爬了起来，她慢慢挪出这偏僻破旧的小茅屋，入目是浓浓的一片迷雾。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她一脚深一脚浅，踩着泥泞的小道前进。 道路上的碎石以及尖锐的枝丫划破了她的脚心、双腿，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点点朝着上下走去。 然而没走多久，白素心腹中的疼痛愈演愈烈，比山野间的浓雾更潮湿的，是她双腿之间潺潺流出的、猩红的血液。 “不！！” 这个孩子是白素心的命！是白素心的一切！她疯了一样拼命拦住血液下流，然而什么都阻止不了，它们从指缝将淌下，滴答滴 答，沾湿了她的裙摆以及来时的路。 “嗷呜……” 鲜血是刺激野兽的利器！ 哪怕雨水也阻挡不了野兽们觅食的**！ 这忽然出现的狼啸吓得白素心一个哆嗦，不敢再自艾自怜，更不敢再停留，而是忍着剧痛一路前行。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身后，独属于野兽的腥臭之气平扑面而来，白素心甚至干不敢回头，拔腿狂奔。 下一刻，狼群围剿而上，头狼咬住她的脚踝狠狠往下一拽。 “咚……” “啊啊啊！！” 白素心吃痛大喊，她奋力挣扎，狼的犬牙已经刺入了她的血肉里，用力撕扯掉了一块。 白素心痛得意志都模糊了，眼泪、鼻涕混合着血水和雨水，让整个山林都荒诞又可怖。 “救命！！救救我！！” 白素心歇斯底里的求救，狼群已经咬住了她的肩膀，撕咬间她就仿佛一块风中破布。 救命！ 救命！ 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白素心的求救，一队人马匆匆而至，为首的人正是禁军统领之一。 这统领果断下令：“先救人！” “是！” 训练有素的禁军对上饥饿的狼群也不敢掉以轻心，经过几个回合才将狼群赶走，白素心正想说话，尖锐的利刃已经抵在了她的 咽喉上。 “去禀告太子殿下，人我们已经抓到了！” “是！” 白素心缩了缩脖子，浑身上下都疼，脑海中想到只有姜望。 只要她看到了姜望，她就把握能说服姜望救自己。 禁军们如同拖死狗一样拖着白素心到了姜望面前，后者冷冷注视她，幽深刺骨的眸光让白素心打了个寒颤。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轻声道：“太子殿下……” 然而下一刻，姜望已果断抽到，将浑身的真气都灌注在刀剑之上，对准白素心的脖子重重劈来—— “噗嗤！！” 猩红的鲜血疯狂喷涌，瞬间四溅，离得近的人都被喷了一脸，可众人一声不吭，只纷纷跪下高呼“太子威武”！ 白素心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了姜望的脚边，至死那双圆瞪的凤眸之中都写满了错愕和惊骇…… 为什么姜望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杀了她？ 为什么？ 她本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的啊…… 姜望提起头“楚寒烟”的颅面上众人，幽幽道：“太医令可在？” 太医令磕头道：“老臣在……” “楚寒烟精通易容之术，为了避免意外，你且看看这是不是楚寒烟本人。” “是……” 太医令的心情复杂极了，细细检查一番后道：“回禀太子殿下，此人并未易容。” “嗯。”姜望拽着“楚寒烟”的头颅高高提起，嗓音凛冽刺骨，“罪人楚寒烟已经伏法，全力最终楚墨池，不得有误！” “是！” …… 燕京城，晋国临时驻地。 “回禀主子，楚寒烟已经伏法，是太子姜望亲自动手斩杀的。” 晋帝缓缓抬眸，身上已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物，白袍清雅如仙，笑意却凝着凛冽：“他什么都没问？” “没有。” 晋帝眉梢轻佻，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嗤笑道：“没想到啊，姜望竟然对楚寒烟存着这样的心思，难怪你们和白素心接触他却愿 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晓得，这个孝子将来想起齐文帝之死到底会不会心虚呢？” 玄雷不大懂，疑惑地看着晋帝，后者微微一笑，心情颇佳的替玄雷解惑。 “大齐皇宫之中有御龙卫、暗龙卫以及禁军，可以说是铜墙铁壁，你就没想过为何你的属下们能蛰伏如此之久而未被发现解？” 玄雷憨憨摸了摸后脑勺，笑道：“因为他们厉害啊。” 晋帝：“……”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手下脸皮颇厚啊？“他们便厉害只是其一，其二是姜望的人在替你们打掩护。” 玄雷愣住了：“大齐太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叛国之罪吗？” 晋帝莞尔：“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早先朕不确定，但而今朕确定了，他的目的和朕一样，都是想要楚寒烟。”. 第424章 因为我天生丽质 晋帝想要楚寒烟，当然不是因为楚寒烟的容貌，虽然她的确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但在她的智慧和见底面前，红颜不过枯骨转瞬 即逝，不值一提。 他想将楚寒烟收入麾下，是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 有她的智慧，再加上他的远见和魄力，晋国何愁不能一统天下？ 但无论他怎样旁敲侧击地问，甚至是用上了离间计等等，楚寒烟和齐文帝的关键却始终牢不可破。 晋帝恍然明白，想要某得楚寒烟必须要除去齐文帝。 而万寿宴上，晋帝看到了那和楚寒烟生得一模一样的太子侍妾，他恍然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若大齐太子和齐文帝一样清醒、一样圣明，那就算百般计谋、千般谋算也没用途。 但显然，大齐太子对楚寒烟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人一旦被**所左右，就会渐渐失去初心，哪怕是大齐太子也不能免俗。 和他对楚寒烟的定位不一样，大齐太子想要的是楚寒烟这个人，可能是她的一嗔一笑，可能是她的一娇一媚，更可能是她清绝 的容貌、狡黠的个性等等。 所以大齐太子才会放纵一个和楚寒烟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叫他的**暗中滋长，直到有一天再也压抑不住。 这个过程在风平浪静之下可能很漫长，甚至需要耗费一生，但是一旦桎梏被打破，海浪会滔天，野火会焚地，一如现在，翻天 覆地。 玄雷眨眨眼，惊呼道：“您是说，大齐太子一直心悦楚寒烟？所以明知道在山野之间被野狼追击的是假的楚寒烟，依旧果断斩杀 了她，就是想让‘楚寒烟’这个身份从世间消失？从此以后，这天地间只有和楚寒烟生得一模一样的太子侍妾，而犯人楚寒烟则已 伏法，不再存活。” “对，这就是姜望的目的。” “但是楚寒烟不是摄政王的人么？” 晋帝嗤笑道：“摄政王？玄雷，楚寒烟这样的女子不会属于任何人，她只会属于她自己，遵于自己的灵魂和心。” 玄雷想起和楚寒烟的几次交锋，没有一次能从楚寒烟的手下讨得好处，这个女人不仅手段狠辣还心细如尘，简直可怕。 “那齐文帝呢？大齐太子不是很尊重自己的父皇么……这……” “齐文帝之死在姜望看来是个意外，他故意放纵你们和白素心联系，是想利用你们和白素心之手制造一手偷龙转凤，将楚寒烟收 藏在东宫之中，只是他没料到，白素心会如此大胆杀了齐文帝。” 玄雷暗忖白素心当然没这么大的胆子，但这是白素心不曾怀有身孕之前。 她坏了身孕，胆子和野心便疯狂膨胀，又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若继续等待只有死路一条，若放手一搏甚至可能成为大齐的后妃，她如何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都是人性啊！ 贪婪、自私、狰狞、扭曲…… 没人比他的陛下更了解人性，也没人比他们陛下更懂得利用人性。 这不，整个大齐的人都在他们陛下的鼓掌之中。 玄雷对晋帝是愈发钦佩！ “主子，现在楚寒烟和楚墨池下落不明，我们而今怎么办？” “找。”晋帝果断下令，“不仅要找楚寒烟，还要找楚墨池。” 若说楚寒烟有软肋，那么亲人绝对是其一。 只是楚寒烟的两个儿子，大的在南疆蛊王的保护之下，小的更骇人已经被无尘仙人收入了凌霄仙宫。 无论是南疆还是凌霄仙宫，那都是世人无法踏足的恐怖绝境。 所以而今能利用的只剩下楚墨池一人！ “主子，您说那大齐太子会不会贼喊捉贼？” “哦？” “我怀疑他早就将楚墨池抓了起来，否则楚墨池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难道还能长出翅膀逃出我们的天罗地网？” 晋帝对楚寒烟志在必得，所以依照便在金陵皇陵的每一条道路上都布下了人手，却依旧没有楚墨池的消息。 要么，楚墨池死在了那场爆破之中，要么，楚墨池已经被其他人提前控制了。 晋帝双眸轻敛道：“不排除这个可能，让人留意宫中变化。” “是。” …… 金陵密道。 一身漆黑的暗龙卫角木蛟带来了“楚寒烟”身亡的消息，齐文帝狐疑地看了楚寒烟一眼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楚寒烟用孙澳竹的信骗得了齐文帝“暂避风头”，所以齐文帝启用了“影之帝”。 这是暗龙卫培养出来的和齐文帝一模一样的影子，为得就是在关键时刻救下齐文帝，没想到这次等待齐文帝的竟然是来至于楚 寒烟的暗杀。 除了暗龙卫首领战影、齐文帝以及凤无眠和楚墨池之外，没人知道楚寒烟早已伪装成了暗龙卫跟在齐文帝的身后。 所以影之帝也不晓得靠近自己的“楚寒烟”是个假货，这才死于非命。 但现在不仅是“齐文帝”死了，就连“楚寒烟”也死了……太荒谬了，不是么？ 楚墨池冷冷道：“就算烟儿真的是刺杀皇上的凶手，太子殿下也不该如此武断，武断到甚至有点着急迫了，就像是要隐藏什么一 样。这太不可理喻，不是么？” 角木蛟道：“老太傅他们也抬出了异议，但太子殿下说，制造山崩之灾的，正是当初楚寒烟当初劈山成湖的手腕，世间除了楚小 姐之外，无人能做到。所以此次的谋杀一定是楚寒烟所为，所以他才会果断斩杀楚寒烟。” 齐文帝脸色很是难看：“朕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久，就教导出这样一个帝王么？” 楚寒烟轻笑道：“别这么说，姜望还是有些手腕的，起码在这之前，皇上您和我都没看出端倪啊。” 齐文帝：“……”这种夸奖真的没必要。“他为何这么做？” 楚寒烟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顶着一张壮汉硬朗的模样对几人挤眉弄眼道：“当然是因为我天生丽质让太子殿下神魂颠倒、无 法自拔，甚至不惜一切呀～” 齐文帝：“……” 楚墨池：“……” 角木蛟：“……” 你现在这幅尊荣，到底哪来的自信？. 第425章 楚寒烟身边的异常 因为楚寒烟如此打岔，齐文帝紧绷的心微微好受了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小觑了姜望的执着。 哪怕齐文帝已经和他分析过，说以楚寒烟的本事绝对不该被拘束于后宫之中，但他竟暗暗让欲望滋长至此，似乎陷入了魔怔之中。 楚墨池也察觉出了不正常，他眉头紧拧道：“你们是说……姜望明知道那不是烟儿，还果断斩杀了她？” “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寒烟淡淡道：“他并非要杀了我这个人，他只是想要抹杀‘楚寒烟’这个身份。” 楚墨池愤怒：“疯了么？抹杀楚寒烟这个身份，他还想把烟儿藏起来不成……”楚墨池的话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惊呼，“难道这真的是姜望的目的？” 楚寒烟叹气：“对。” “楚寒烟”若从世上消失了，她楚寒烟一辈子只能做见不得光的影子，在方寸之地、在牢笼之中求生。 若姜望当真抓住了她，又以楚墨池作为要挟，她或许会妥协也不一定。 楚墨池大失所望：“可你是他的先生！他这么做是欺师灭祖！难怪能做出弑父这种罪大恶极之事！” 此时楚墨池心中气得够呛，以至于有些口无遮拦了，言罢他才惊觉自己这话武断了，甚至还会伤了齐文帝的心，他轻咳一声道：“抱歉皇上，臣并不是诅咒您。” “爹，”楚寒烟适时开口，“杀死皇上并非姜望的意思。” “当真？” “当真？” 两个老男人同时看向楚寒烟，后者颔首道：“我做姜望先生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对他的性子还是了解一二的，他并非如此心很毒辣之人，他对皇上乃发至内心的尊敬。” 齐文帝松了口气，道：“你是说，这可能还有第三方势力？” “对。”楚寒烟眯眼道，“对方有能力得到天雷子，怕是早已经盯上了我，又或者是我身边有了叛徒，总而言之此次是我疏忽了，还连累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楚寒烟深知天雷子的破坏力，也一直将天雷子管理得十分严格，除了劈山成湖那一次，她并不曾使用它。因为她晓得，一旦天雷子被运用到战争之中，将会带来无数人的死亡，历史的车轮更会以众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向前。 这是一柄双刃剑，楚寒烟不想以外来人的身份去改变格局太多，但现在她到底还是给世人来到了影响。 楚寒烟看了看天色，笑道：“总而言之，现在您二位一个已经驾崩一个是在逃通缉犯，不如乘趁着这段时日好好休养一下？皇上，您的手术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只要您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开始。” “不行。”齐文帝想也没想就拒绝，“而今大齐上下动荡不安，朕哪里有空做什么手术？” 楚寒烟曾告诉过他，手术之后必须静养一段时间，此时此刻生死存亡，他哪能静养？ 楚寒烟撇嘴道：“您不是一直想看看姜望到底能不能成为明君么？您还‘活’着的时候，姜望一定会压制自己的本性，只有您‘死’了才能能看出姜望的为人之法、为君之道，例如斩杀‘楚寒烟’这个身份。” 齐文帝沉默，楚寒烟又道：“若姜望当真能承担起您的期待，那么此次孙夫人回来之后，您就没想法？” 齐文帝：“……” 楚寒烟坏心眼道：“您竟然没有想法，那我就让孙夫人回了吧。” 齐文帝脸都黑了，别别扭扭开口：“有有有，朕有想法，可以了吧？” 楚寒烟循循善诱：“孙夫人此次愿意回来看您，就表示她心中还是在乎您的，您难道真的不想把握这次机会？您若还是这大齐的帝王呢，那么孙夫人对您绝对是敬而远之的，说不定确定您没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但您若只是一个普通人，三十六计轮番上，总有一天能打动孙夫人的心。打动了孙夫人的心后，您甘心就这样殒命吗？您不过不惑之年，未来的路还长着呢。若这次你们能坚定地携手走下去，至古稀之年后，这该多美好啊？” 齐文帝：“……” 楚寒烟：“说句不合时宜的，就算您真的发现姜望不宜做大齐之君，你也要有一副健康的身子才能继续守护大齐啊？您隐蔽一段时间，不仅能修整好您的身体，观察姜望的表现，趁机和孙夫人培养感情，简直是一石多鸟的绝佳计策啊。” 这下不仅是齐文帝心动了，就连在一旁的楚墨池都有些酸溜溜的。 啧啧啧，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女儿怎么不替他谋划谋划，倒是一直惦记着这老皇帝。 许久后齐文帝终究是抵不过楚寒烟的劝说，答应了下来。 在齐文帝应允后楚寒烟便开始忙碌起来，至于她的“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而今的她根本就顾不上来。 …… 燕京城，罗云镇的别院内。 一道纤细的身影灵巧落于院中，晋帝似乎等候已久了，笑道：“今日为何这么晚？等了你许久了。” 少女抬眸，一双红肿不堪，连嗓音都带着一丝沙哑：“是不是你做的？” 晋帝笑得温雅：“你说什么是我？” “少装蒜！”少女猛地抽出腰间长剑，朝着晋帝狠狠刺去，以晋帝的身手想要躲过易如反掌，但他却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剑。 鲜红的血从肩头冒出，无数暗卫凭空出现，恨不得下一刻就将这大胆狂徒撕成碎片！ “住手！” 晋帝及时制止，从刀锋剑尖将少女救了下来，他捂着受伤的肩膀，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这么生气？” 晋帝的神情太自然了，没有心虚，有的只是错愕和不解，仿佛对此当真一无所知。 少女咬牙道：“我问你，我给你的天雷子你到底用在了何处？” 晋帝轻叹一口气，也不管受伤的肩膀，上前轻轻抱着少女，用染满鲜血的手温柔细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道：“如此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舍得用呢，就在里面呢，玄雷，把天雷子拿出来给姑娘。” 第426章 到底只是女子罢了 玄雷很快捧着一颗天雷子走了出来，少女一巴掌打掉晋帝的手，“离我远点，谁知道这还是不是真的天雷子？今日在金陵皇陵 外，有贼人用天雷子造成山石坍塌以此刺杀皇上，这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刺杀齐文帝？” “你休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定是你！我们小姐呢！我们小姐去了哪里？是不是你把她藏了起来！你从一开始接近我， 目的是不是就是我们小姐？她人呢！你把小姐还给我！！还给我啊！！” 世人都说楚寒烟已经被太子殿下正法了，因为楚寒烟用天雷子刺杀皇上，但她知道那是假的，他们小姐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 至于泄露出去的天雷子……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望着眼前绝望悲伤的娇媚脸庞，晋帝目露欣赏，暗忖这女子不愧是楚寒烟的心腹，的确有两分聪明。 他一把扣住少女的腰肢，将她稳稳抱入怀中，在她耳畔轻轻吐息道：“你若不相信，朕可以将这枚天雷子引爆给你看。流苏，朕 接近你的确是别有用心，但朕答应你的事情也绝对不会食言，朕说过，拿天雷子只是为了自保，否则将来我大晋无数百姓必定 遭受大齐战火的洗礼，那是千千万万条无辜的性命啊……你也是晋国人，你难道忍心看到无数同胞死于非命吗？” 没错，这少女不是她人，正是楚寒烟的贴身婢女流苏。 流苏脑中一片混乱，她当然不愿看到故土沦陷，但她更不愿意看到小姐死于非命啊！ 如果没有小姐…… 如果没有小姐……她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半晌没等到流苏的回答，晋帝松开流苏，接过玄雷手中的天雷子道：“罢了，朕知道无论朕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朕，既然如此， 朕就证明给你看。” 言罢，齐文帝果断用火折子点燃。 如此疯狂的吓得玄雷和流苏大惊！ “皇上！” “不要！” 流苏飞快上前，徒手掐熄了天雷子的引线。 晋帝连忙握着她的手大喝：“你干什么，你疯了么？快让我看看……” 晋帝小心翼翼掰开流苏的掌心，哪里被火焰灼烧得厉害，伤口十分狰狞，晋帝忙道：“玄雷，快去拿药来。” 玄雷愤恨地看了流苏一眼，不得不退下给她找药。 流苏依旧心有余悸，眼中的泪不断落下，她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抱着晋帝，道：“我已经失去了小姐了，我不想再失去您……” 晋帝轻柔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叹息道：“但你并不相信我……我不想被心悦的女子误会……天雷子从始至终丢在朕的手中，朕不 曾用它牟利。” 流苏颤了颤，震惊看着晋帝，后者苦笑一声：“实话告诉你，这就是朕为何冒着生命危险留在大齐的原因，流苏，朕心悦于你， 从第一次见你就被你就你随朕回晋国可好？朕知道你不相信朕，但是朕愿意用后半生的时间来疼爱你，流苏，给朕一次机会好 吗？” 晋帝哑声道，还轻轻在流苏的脸颊啄吻了一下。 一阵电流穿过流苏的心头，她慌乱地挥开晋帝的手，后者吃痛得猛哼一声，肩膀伤口的鲜血潺潺外冒。 流苏又是心疼又是迷茫，她手足无措看了晋帝许久，在接触到对方乞求的、渴望的眼神后更是选择了逃避，头也不回地离开。 流苏一走，晋帝脸上的温情便烟消云散，他接过玄雷的山药按在肩膀上，眸光清冷又漠然：“聪明归聪明，只可惜到底只是女子 罢了，终究会被情爱所困，目光短浅且愚昧。” “主子，您的伤……”玄雷满心担忧。 “无碍。”晋帝冷笑着点燃了天雷子，引线到了最后，“刺啦”一声熄灭了。 原来这仅仅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哑炮罢了，堵得就是流苏对自己的心软和喜欢，毕竟真正的天雷子早就被晋帝用在了刺杀齐文 帝之上。 “天雷子研究得如何了？” “还没得出结果，天雷子的配方虽然和烟花非常像，但是比例不同，威力也太天差地别，想要真正看穿其中的奥义，可能还是需 要楚寒烟。” “从流苏如此慌乱的情形来看，楚寒烟并不在摄政王府和丞相府中，加大人手去寻找，一定要抢在姜望之前夺下楚寒烟。” “是。” …… 齐文帝驾崩，举国大丧。 整座燕京城都被素缟所淹没，路上儿童的欢声笑语不再，街头巷尾都是悲伤欲绝的轻泣之音，由此可见齐文帝备受百姓爱戴。 史官开始一项一项列举齐文帝的丰功伟绩，连护国寺的僧人们也抵达了燕京城，遍城都是往生的梵音，让人悲从心来，无法自 己。 除此之外，更多的人是对楚寒烟心生怨恨，正是有人要围攻丞相府，若非摄政王力保，而今丞相府怕是早已不复存在。 身处这跌宕的风云之中，福兮祸兮，熟人能预料呢？ 有人路过贴上封条的丞相府都要狠狠啐两口吐沫，说楚丞相养出了这样祸国殃民的女儿，骂楚寒烟不得好死。 一身孝衣的姜望冷冷看着下方跪着的属下，咬牙道：“你们是废物吗？五天都要过去了，为何还没有白夫人的消息！” 属下们诚惶诚恐：“太子殿下请息怒！” “滚！给孤找！掘地三尺也要将白夫人找出来！” “是！” 属下们退下之后，以老太傅为首的内阁大臣们来见，无一不是奏请姜望登基。 “不见。” 姜望冷冷道，凯公公已经被姜望辞退了，而今领了个清闲差事混吃等死。 新的太监总管名为宋文，乃姜望的心腹。 宋文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太子殿下，已经整整五日了，您乃皇太子，继承大统乃天命所归，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话音刚落，老太傅等一众大臣们在东宫之外高喊。 “老臣叩请太子殿下继承大统！”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殿下！” “请殿下早已登基，以慰先皇在天之灵！” “请太子殿下早已登基……” 一阵又一阵的高喝过后，姜望终于决定择日登基，号召天下，登基大典定于四月初四。. 第427章 狗皇帝是真的狗 轻雾笼罩着燕京城外的小村庄，将静谧的田园生活点缀得如诗如画。 一袭黑衣的男子身披露水推开院落的门扉，春花缤纷而落，点缀在他的肩头，他犹豫许久，沉沉道：“夫人，我亲自去看过了， 众人传言不加，齐文帝驾崩，新皇准备登基了。” “喀拉……” 茶盏坠落在地，四分五裂，冰凉的茶水溅落在女子的衣摆，氤氲着乱作一团，一如她的心。 “不可能……” 女子轻轻道，眉头还未紧蹙，但眸底已蔓延出深深的、幽幽的悲伤。 他们二人，兜兜转转、迂迂回回，她离开，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自由，同样也给他一个自由。 但没想到，湖边一叙，已是永别了么？ 最可怕的，是她心中那越来越大的豁口，仿佛有冷风倒灌入其中，将她的体温一点点带走。 血液几乎都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冷得让她想打寒颤。 望着脸色逐渐苍白的孙澳竹，冥痕道：“夫人，您可还要回燕京城？” 孙澳竹清冷的脸庞半隐藏在朝雾之中，许久后才哽咽道：“回。” 无论如何，她都想送他一程。 想……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你的身份……” “没人认得的，放心吧。”孙家的嫡系早已死绝了，剩下的旁系多年不曾见面，她在宫中又多事深居简出，应该没有问题。“说起 这个来，烟儿呢？可有烟儿的消息？” 冥痕轻轻摇头：“暂时还没有小姐的消息。” “你说烟儿会不会……”当真死在了姜望的手下？ “不会。” “为何如此确定？” “因为摄政王并无异常。” “凤无眠？” “对，”冥痕颔首，“摄政王对我们小姐痴恋入骨，如果小姐真正的已经身陨，那么凤无眠一定会立即杀了姜望，无论他是不是太 子殿下。摄政王没有异常，表明小姐还活着。而且不仅仅是活着这么简单，活得还非常舒适且惬意。” 孙澳竹总算松了口气：“那我们如何和烟儿联系？” “小姐自有方法。” “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进京吧。” “是，夫人。” 冥痕驾着马车，踏着清晨的微雨和泥泞，一路驶向了燕京城，只是两人刚刚拐入一片山野就被一只威武的海东青所吸引。 冥痕自然认得这海东青，立即驾驶马车跟了上去，山路崎岖难行，最终两人弃了马车一路打马前进。 在轰鸣的瀑布声中，二人隐约看到了一座隐藏在山野间的别院，清雅幽静，别院的四周还种满了翠竹，清风湖来，竹影摇曳， 在一片烟雨迷蒙之中生出了瑰丽的美景。 海东青长鸣一声，俯冲而下，最终稳稳站立在了一人手腕上。 那人身着月牙白的长衫，端得是风姿挺拔，清雅无双，比这满山的翠竹更夺目，就仿佛是从竹林中孕育而生的仙灵。 孙澳竹微微一愣，道：“公子，多有叨扰了，不知这海东青可是公子所饲养？” 男子对孙澳竹一阵挤眉弄眼，侧身道：“夫人，大侠，小子恭候已久了。” 孙澳竹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等二人进了院中后这男子便飞速靠了过来，一把抱住孙澳竹撒娇道：“夫人，小子好生想念你。 ” 孙澳竹挤出笑容道：“休得调皮。” 男子正是易容过后的楚寒烟，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孙澳竹一番，揶揄道：“果然是心情决定容貌啊，夫人您而今看来就宛若一株灼 灼耀眼的牡丹，国色芳华啊。” 孙澳竹喉咙发紧，依旧不忍心打断楚寒烟的快乐，最终还是楚寒烟看不下去了，轻轻擦拭她眼角氤氲的泪珠，骂骂咧咧道：“姜 老爷，人都到了你娇羞个什么劲啊？” 姜老爷？ 孙澳竹的心一下就踢到了嗓子眼！ 她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念头，一边大喜过望，他果然还活着，一边诚惶诚恐，万一她猜错了呢？ 短短一息之间，孙澳竹的灵魂和心在炼狱和极乐间疯狂起伏跌宕，直到最后接近麻木。 她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异响的方向，哪怕双眸干涉也舍不得眨动，生怕错过一分一毫。 许久后…… 男人似乎鼓足了勇气，让角木蛟推着轮椅将他送了出来。 男人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多年来的帝王重任压得他精疲力竭，一个小小的手术便让他华发更胜，虽然有楚寒烟用灵丹妙药帮其 润养，但想要恢复如初还需要一段时间。 两人这般遥遥对望，竟是和孙澳竹拉开了辈分般。 齐文帝见孙澳竹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头发上，尴尬地轻轻遮了遮，轻声道：“你回来了？路途遥远，辛苦了。” 孙澳竹竭尽全力忍住了上前的愿望，五指几乎嵌入掌心也毫不介意，淡淡道：“不是回来，只是来看看，你……身体可还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得齐文帝有些猝不及防，他身躯晃了晃，连带着唇瓣都在轻颤，好似随时都会晕厥般。 孙澳竹立即变了脸色，飞快上前替他顺气，还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楚寒烟。 楚寒烟忙道：“夫人，姜老爷刚做完手术，虚得很，您别气他，否则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这假驾崩就成了真驾崩了。” 孙澳竹心里一阵后怕，懊恼道：“抱歉，都是我莽撞了，你感觉怎样？” 齐文帝趁机轻轻握住孙澳竹的手，气若游丝道：“别离开朕……我，好么？我现在已经不是这大齐的帝君，我们之间的一切阻碍 都已消失了，让我留在你身边，一点点偿还过去的罪孽，好么？我，恳求你。” 恳求。 多么真诚而又热烈的言语，但并不能带走孙澳竹心中的害怕和痛楚，她本能要说“不好”，可刚张口齐文帝的喘气便更急促了， 生怕自己的话会影响齐文帝的性命，孙澳竹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不断点头。 一旁围观的楚寒烟和楚墨池：“……” 啧啧啧，狗皇帝就是狗皇帝，是真的狗啊！ 为了把孙夫人骗回来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段之恶劣让人发指！！. 第428章 为自己活一次 正义感爆表的楚家父女恨不得去锤爆齐文帝的阴谋，但是看着齐文帝隐隐上扬的嘴角，眸底喜悦又坦率的星光，二人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 这个为国为民奉献了一生的帝王，若连这么一些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完成，着实有些可怜。 回首望去，身边没有一人知暖知热，膝下没有一人承欢撒娇，冷冷清清，令人唏嘘。 若齐文帝能用自己的诚意打动孙澳竹，他们自然是祝福。 等齐文帝“能”喘上起来，孙澳竹道：“初春犹寒，进屋子里吧。” 齐文帝看了眼团在山间的浓雾，心情却莫名的疏阔，仿佛压在心头的冷意都一点点被她的问候带走。 她总是这样，温柔时，宛若轻风细雨，润物无声；热烈时，又似惊涛骇浪，震撼人魂。 等年少时的迷惑和固执宛若潮水般褪去，只有她，让他平静、踏实和眷恋。 …… 孙澳竹就这样留了下来，而冥痕只是呆了两日，便离开别院浪迹江湖去了。 离开前楚寒烟告诉他，他们之间的恩情已经了结，谢他这些时日对孙澳竹的倾力相护，祝他早日得尝所愿。 冥痕摇摇头，淡淡看了眼院内的方向，道：“请转告夫人，莫要被外物所影响，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决定，人活一世，为他人、为苍生，尘埃落定了，总该要为一为自己。” “我会的，多谢。” “再会。” 冥痕转身离开，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缭绕的山雾之中。 孙澳竹匆匆赶来，却没赶上和冥痕的告别，她焦虑道：“冥大侠有说要去何处吗？” 楚寒烟摇摇头：“没有。” 孙澳竹苦笑一声，低低道：“我连一声感谢都不曾跟他说。” “冥痕有话让我转告您。” “请说。” 楚寒烟重复了一遍冥痕的话，让孙澳竹当场怔楞，在细雨之中静静站了许久，方才如释重负般笑着回了别庄。 不远处，齐文帝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望着野男人离去的方向久久出神”的一幕，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心里面也是酸溜溜的，快被醋淹了般，难受得紧。 从前看着自己和别的妃嫔在一起，她也是这般难过吗？ 这感觉仿佛在火上徐徐煎熬，以己度人，从前的他可真是个混球。 角木蛟尽忠尽职提醒道：“老爷，夫人回来了，您若不会去就会露馅的。” 齐文帝这才让角木蛟将自己抬回了院子里，孙澳竹一进来，便看到脸拉得老长老长的男人。 若是从前，她早已凑上去嘘寒问暖了，而今日冥痕的离开让她倍感不痛快。 因为好似随着冥痕一起离开的，还有她的自由一般。 “咳……” 齐文帝轻咳一声，孙澳竹却眼皮都没掀一下，他立即加大了咳嗽的力度，孙澳竹才冷冷瞅了他一眼：“不舒服？” 齐文帝委屈极了，可怜巴巴道：“小竹子，我头疼。” 齐文帝生得自然是极好的，否则也不会让无数后宫佳丽为了他争破了脑袋，哪怕顶着一个渣男的名头，头发也雪白一片，可模样依旧充满杀伤力。 孙澳竹叹了口气，上前替他斟了一杯热药茶，道：“在庭院里偷看了半个时辰，山风吹着能不头疼吗？” 齐文帝浑身一僵，该死的，小竹子怎么知道朕在？ 一定是楚寒烟！ 这死丫头！ 孙澳竹一声令下：“喝茶。” 齐文帝立即捧着茶盏乖乖喝茶，女子带着薄茧的指尖落在他的鬓角，轻轻替他按摩，她道：“在你康复之前我都会在，别想看贼一样看着我，没必要。” 齐文帝瓮声瓮气应了声，许久后又道：“那我好康复了以后呢？” 孙澳竹语气微凉：“以后再说吧……” 齐文帝：“……” 感觉更委屈了。 看着男人紧绷的神情，孙澳竹索性开门见山道：“姜渊，我想为了自己活一次，我想随着我的本愿，坦坦率率的活一次，不被过去的恩情牵绊，不被过去的仇恨桎梏，只为我自己。” 齐文帝心中漫起痛意，他小心翼翼压制住阴暗的情绪，问：“如果……我能让你再爱我一次，你是不是会选择留在我的身边。” 孙澳竹深吸一口气，郑重颔首：“是，但如果不能，我会离开。” 齐文帝自动忽略了后面半句话，满脸堆笑，恨不得起身抱着孙澳竹转两圈，可他一起身就被伤口扯着疼，吃牙咧嘴的。 孙澳竹都看懵了，这个年少称帝，从来都是乾坤在握、深不可测的男人，何时这般狼狈又好笑过。 她也没给他留面子，大大方方笑了起来。 弯弯的眉眼，爽朗又迷人的笑靥，是姜渊心中曾千百次描绘的容颜。 如此看着，齐文帝也随着一起笑了。 暗中的众人看罢，一边摇头一边离开，照他们看来齐文帝哪里像是有性命之忧？这精神头，猛虎都能锤死几只了好么？ 酸，真酸。 …… 有孙澳竹的照顾，齐文帝的身体好得很快，而新帝的登基大典也即将来临。 齐文帝的案头放着一叠又一叠的奏折，姜望批示过的所有折子齐文帝都会收到一份，不得不说，他处理得非常好，甚至比当初刚刚坐上皇位的自己还要熟练。 名师出高徒，果不其然。 唯一让人诟病的，便是太子派出了无数兵力去寻找乱臣贼子楚墨池，以及一位失踪的太子宠妃“白氏”。 这白氏是谁，几人心知肚明，至于摄政王凤无眠，已经被太子“束之高阁”，彻底忽略。 楚寒烟：“如何？今日的奏折老爷您看了么？我觉得少爷的手腕不错，已经可以独立掌舵了。” 楚墨池淡淡颔首，无论姜望是不是在追杀他，起码政务处理得还不错。 想着，楚墨池还替齐文帝整了杯药茶，一看到那黑漆漆的药茶齐文帝就脑壳疼，无辜地看了看孙澳竹，意思是，我能不喝吗？ 孙澳竹冷笑，将茶盏往齐文帝面前推了推，道：“你们聊，我出去了。” 齐文帝忙道：“没事没事，留下一起听。”. 第429章 帝王之德 孙澳竹想起从前那些莫须有的误会还有齐文帝曾经的猜忌，冷笑道：“你以前不是最怕我听这些了么？” 齐文帝瞅着自家小竹子翻旧账的势头，怂哒哒笑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日后你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 言言无不尽。” 孙澳竹也不矫情，率性落座，楚墨池又公正公平地评价了姜望一番，最后道：“作为帝王，姜望的确合格了，其他的，臣就不多 加评价了。” 楚墨池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姜望的确有才华和能力支撑大齐，但是秉性却让人一言难尽。 真的能将大齐交给他吗？ 若不交给他，又能交给谁呢？ 准备旁听不发表任何意见的孙澳竹忍不住了，开口道：“我认为不可取，君王之本并非能力，而是德行，姜望可以为了得到楚寒 烟而杀死‘楚寒烟’，抹去楚寒烟对这个国家、百姓和苍生的贡献，抹去楚寒烟过去对他的教导和支持，那么将来呢？将来如果姜 望有了别的**，又怎么办呢？要知道，人的**是无穷无尽的，不懂得约束自己的人权力越大，给百姓和世人带来的影响也 越大。姜望有才华无可否认，但是也渐渐失去了本心。” 齐文帝诧异地看着这侃侃而谈、眸中有光的女子，好似此时的她才是她真正的模样般。 耀眼、夺目又自信。 “夫人说的对。”齐文帝颔首道，“是我太急切了，甚至忘记了最根本的事情。” 当齐文帝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之时，他迫不及待想要歇下身上的重担，想要去寻找孙澳竹，想要告诉她他真正的心情，却不 知不觉犯了从前的错误。 从前的他被政务和天下遮蔽了眼睛，忘记了她，而现在的他又被她遮蔽了眼睛，忘记了天下。 这么一想，他还真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啊。 齐文帝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道：“去联系凤无眠，准备迎接朕回归。” 孙澳竹点点头，莞尔一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回宫了，那么我也该离开了。” 齐文帝想要挽留，可又想起她的话，硬是压下了心中的不舍，轻声的、礼貌的道：“能等一等么？别这么着急走，好吗？起码等 我身体恢复了，可好？我想亲自送你一程。”也好知道你的去处，你的消息。 若再分别，此去山高路远，他们二人是否还能再重逢谁都无法预测。 齐文帝不会再好像从前那般，为了自己强行留下她，他只是想让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孙澳竹望着男人哀哀的眸光，心中莫名酸胀，夹杂着点点的刺痛。 到底是她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尤其是男人这般无助的神情。 “可以，等你身体彻底康复了，我再走。” 齐文帝忐忑不安的脸上迸射出欣喜，他温雅一笑，真诚道：“谢谢。” 谢谢。 孙澳竹的心不争气地颤了颤，最终化成了一声苦笑和叹息：“你们继续聊，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孙澳竹离开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楚寒烟看得啧啧称奇，可到底还是没揶揄他们二人。 否则齐文帝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若因为她的打趣让孙澳竹又重新回到了“龟壳里”，齐文帝一定弄死她。 三人商讨好了“回宫”之事，是夜，各方伺机而动。 …… 重兵包围之下的摄政王府显得冰冷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而距离王府不远的丞相府更是死气沉沉，宛若一座荒废的庭院 。 行人们往来间都不由得发出感叹，真真时也命也运也，风云诡谲之下，没人能彻底掌握自己的命运，强悍如摄政王和楚丞相也 不能。 行脚僧刚刚走到摄政王府门前，负责“镇守”王府的禁军便出现了，怒斥道：“什么人？难道不知道此事摄政王府不得随便靠近吗 ？” 行脚僧恭敬行了一礼，道：“小僧是奉了了缘大师之命，特意来求见摄政王的。” 了缘大师是上一任的护国寺主持，在退下护国寺主持一职之后就去云游山水了，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但即逝如此，燕京城的人们对他也依旧尊重。 这行脚僧说着，还捧出了护国寺的令牌和一座玉盒，玉盒质地细腻，莹润透亮，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禁军统领检查了令牌后有些拿不定主意，连忙让人上报给了姜望，很快行脚僧就被带入了皇宫中。 姜望坐在东宫书房内，静静望着眼前被风霜侵蚀得手脚粗糙、眸光坚毅的僧人，道：“大师，不知了缘大师有何要事呢？” “阿弥陀佛……”僧人闭眼道，“了缘大师和摄政王乃忘年交，了缘大师出生西域，他临终前的愿望就是能重回西域，大师圆寂前 曾吩咐小僧，若他圆寂后得了舍利子，还请摄政王将他的舍利子带回西域。” 姜望并未怀疑，因为凤无眠的铁骑曾经踏足过西域，他盯着行脚僧手中的玉盒问：“了缘大师已经圆寂了？” “是的，这就是大师的舍利子。” “可否让孤看一看？” “这……”行脚僧有些犹豫，但高座之上的到底是未来的帝王，他也不敢冒犯，便恭敬奉上了玉盒。 很快，那一枚温润的佛骨舍利便呈在了姜望的龙案上。不知道是否因为佛骨舍利灵气逼人的原因，在看到它的瞬间，姜望连日 来的苦闷和痛楚也得到了舒缓。 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成为大齐的帝君定然是欣喜若狂的……但在他心中，更多的是内疚。 对父皇之死的内疚，对夺走楚寒烟的一切的内疚。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走下去！ 哪怕备受煎熬也要走下去！ 这枚佛骨舍利果真乃佛门重宝，让姜望有些爱不释手了，他垂眸道：“这舍利子先在朕手上放几天，大师也在宫中休息些时日吧 。” 行脚僧笑道：“阿弥陀佛，小僧还要去见一见摄政王，委托护送舍利之事，还请殿下许可。”. 第430章 她的长发 行脚僧的要求在情理之中，姜望当然同意了，他示意禁军统领护送行脚僧去王府，务必保障行脚僧的安全。 虽然摄政王府被禁军团团包围，但是他们却不能跨入摄政王府一步，这是凤无眠和姜望之间十分微妙的平衡。 王府完全自成一派，而小行脚僧刚进入王府，一柄利刃悄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者何人？” 禁军统领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凤一，双眸锐利又暗沉，如同蛰伏在暗中的野兽，想要一举咬断凤一的喉咙。 小和尚不急不缓微微一笑道：“麻烦您转告摄政王，了缘大师有话要带给摄政王。” “了缘大师？” “对。” “你可有凭证？” 小和尚递上佛门玉佩，轻声道：“大师已经圆寂，大师和摄政王曾有约定，小僧此次前来，是请摄政王送大师的佛骨舍利回西域 的。” 凤一跟在凤无眠身边很久了，自然知道了缘大师和凤无眠的关系。 他眼神微闪，道：“那大师的佛骨舍利呢？” “大师的佛骨舍利此时正在太子殿下的手中，这位统领可以作证。” 凤一这才颔首道：“既然如此，还请大师随我来。” “多谢。” 王府厚重的门扉缓缓关闭，将所有觊觎的目光全部拦在王府之外，禁军统领冷冷一哼，回宫复命去了。 听罢统领的回答，姜望眼中的疑惑总算打消了些许，“如此看来了缘大师的确和凤无眠有约定，既然如此，那便无需为难那小和 尚，明日去请护国寺主持来，将小和尚接回护国寺，其他的事不必再提。等时机成熟了，孤自然会将了缘大师的佛骨舍利送回 护国寺。” “是。”禁军统领忽然想起什么，道，“殿下，而今楚寒烟已死，但是楚寒烟的师父魁仙老翁等人却活得好好的，魁仙老翁十分擅 长易容之术，若他伪装成为那小和尚靠近凤无眠，那……” “不会。”姜望淡淡道，“魁仙老翁须长、发长，就算全部盘起来顶在脑袋上，那脑袋的轮廓也不会如此精致。” 禁军统领颔首：“殿下所言极是，若是用了易容术将头发塞在伪装的假皮之下，那头型也该比寻常人大才是，殿下果然心细如尘 。” “嗯，退下吧。” “是。” 屏退了所有人后，姜望见佛骨舍利拿出，放在掌心轻轻摩挲。 心细如他，早已让太医令将舍利检查了一边，确定无毒之后才敢放在掌心摩挲。 佛骨舍利在手，姜望心中的愧疚和不安才能得到平息，而他本人也终于能从浓重冰冷的压力中舒缓一二…… 如果先生在就好了…… 姜望心中本能升起这样的念头，随即又被他压下，胸臆中满满只剩苦涩。 如果先生在，看到这样的他也会愤怒吧？ 但…… 他不后悔，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能得到她的机会。 他心中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生命力皎洁无垠的月光。 …… 摄政王府。 凤一带着小行脚僧一路抵达了凤无眠的书房，从中传出一阵十分清越的读书声，虽然有些磕磕碰碰，却带着少年人的美好和纯 真，小和尚站着停了片刻，微微一笑越过凤一率先敲了敲了书房的门。 男子和小人儿不约而同抬头，见来人是一位身着僧衣、面容清秀的小和尚，两人同时对凤一投来狐疑的目光，凤一正欲开口解 释，两人忽见那小和尚展颜一笑。 眉目弯弯，眸光潋潋，和他们记忆中的人儿一模一样！ 两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回禀王爷，这位小师傅是……” 凤一话还没说完呢，凤无眠已经飞速起身，“嘭”得一声关上书房的房门，幸亏凤一站得后一些，否则定要将脑袋撞一个大包不 可。 王爷为何如此激动？ 这小和尚到底是谁？ 凤一早先在禁军统领面前如此配合小和尚，是因为当年凤无眠的确和了缘大师约定了佛骨舍利一事。 可惜的是，了缘大师早已圆寂，身躯也已坠入了万丈深渊，别说佛骨舍利了，连渣渣都不曾剩下。 而这件事情，只有凤无眠、护国寺主持以及他知道，所以这以佛骨舍利为借口靠近王爷的小和尚应该是护国寺主持派来的通信 之人。 护国寺主持和楚小姐是忘年交，只怕这里面或许会有楚小姐的手笔。 一门之隔的书房里，男人已牢牢将小和尚抱入了怀中，双手都在颤栗，轻轻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不远处，小人儿也眼巴巴看着小和尚，想要靠近又碍于凤无眠如同熊一样将小和尚包裹得密不透风，只能在远处干着急。 楚寒烟可受不了小十七这样的眼神，掐了掐男人的腰道：“还不放开我？” 凤无眠自然是舍不得，可是又不敢惹楚寒烟生气，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小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易容成一个 小和尚？”他记得她的长发且浓且密，如同绸缎般，捧在掌心都有沉甸甸的重量。 如果是易容，头型怎么会这么自然？ 楚寒烟也没矫情，扯开自己脸上的易容。 她长长的秀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一头恰好长过耳廓的短发。 明艳、精致的容颜上，黑色的发软软耷在她的眼前，勾勒在她白皙的脸颊侧，将小巧的耳廓衬托得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无论楚寒烟是什么模样凤无眠都是爱的…… 但而今天下，无论是中原各国还是异族各邦，那个女子不是以有一头乌黑秀亮的长发为美？ 但是他心爱的小女人为了伪装成一个小和尚，将一头迤逦秀美的发全部剪了！ 她的心该有多疼啊？ “对不起……”凤无眠宛若被人刮去了心尖肉一样，一把抱住她，不断道，“都是我没留意到这些异常，才让你受到了这么大的委 屈，对不起……烟儿，对不起……” 到最后，男人的嗓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沙哑。 楚寒烟：“……”不，只是剪个头发而已，她真的不介意啊！. 第431章 拐个殿下走 这个时代的人想法和她不一样，均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对不能轻易受损。 她想过了，无论她伪装成什么样的人，只要靠近摄政王府就会引起姜望的怀疑，毕竟姜望深知她易容术的厉害，既然如此，唯一能伪装的估计只有不可能伪装的人，小和尚正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再有就是了缘大师和凤无眠的关系，除了护国寺主持之外无人知道，她也是从主持口中得知的，姜望应该不会怀疑“佛骨舍利”的说辞才对。 楚寒烟甚至想过要不要直接剃光头，被楚墨池按着一顿臭骂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但为了自然，她就剪了一头男孩的小短发。 别说，甚是好看呢。 可男人的表现太可怜了，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挺喜欢而今的新造型，只能轻轻回拥着他，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感受胸臆间传来的震动，如同连绵的细语，无声诉说着他的愧疚和爱恋，楚寒烟的心就好似泡在酸水里，又软又疼，还有隐隐的无奈。 许久后男人才松开她，抬手轻轻拨弄她的短发，轻轻在她头顶啄吻一下，道：“这样也好看。”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孩儿也举起手结结巴巴道：“好……好看……” 楚寒烟脸颊微红，弯腰抱抱小十七，将齐文帝的决定和计划一一告诉凤无眠，凤无眠颔首，最后道：“而今王府之中并不安全，一旦起事小十七是最危险的，你可有办法将小十七带走？” “我需要想想……” “而今所有皇子都已经被姜望控制了起来，虽然他表现的十分纯良，但是一旦踏上权力巅峰后，没人愿意再回到过去，小十七必须尽快离开。” 关于这点楚寒烟深有体会，道：“我知道，他在我面前自称为朕，并且没有察觉，想来是自然脱口而出的。” “朕？”凤无眠冷笑道，“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哪怕最初这等局面不是姜望所求，但他会放弃到手的一切吗？ 不会。 “对了，关于我回来一事，任何人都不要说。” “任何人？”凤无眠惊讶道，“可是岱鸢和重兰十分担心你，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要告诉她们。” 凤无眠忽然想起那日爆炸的山体，脸色微微冰冷，问：“是不是因为那日的山体崩裂？可是你身边的人出了叛徒？” 楚寒烟道：“到底是不是叛徒还不确定，毕竟我还没去现场看过，能让山体崩裂的法子绝对不仅仅只有天雷子一个而已，虽然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小心点总不会错。” 凤无眠心有余悸，颔首：“你说的对，那就谁都能不说，知道了吗？” 后半句自然是对小十七说的，他一本正经地点头，认真得不能更认真，分外讨喜。 楚寒烟看着，莫名觉得小十七的容貌有些熟悉。 尤其是这段时日他住在摄政王府里，凤无眠又厨艺了得，将小十七养得愈发健康，小脸蛋上也有肉了，身形也拔高了，整个人显得钟灵毓秀，精致又漂亮。 “凤无眠，你觉不觉得小十七像一个人？” “谁。” “不知道啊，我就觉得小十七的模样很熟悉，好像不久前我还在哪见过。” “可能是皇上吧，毕竟是他的孩子，虽然小十七的模样远比他出色。” 齐文帝诈尸想考验姜望，没想到却把他们每个人都坑得够呛，所以提起齐文帝凤无眠就恨得牙痒痒。 “像皇上么？” “嗯，像。” 楚寒烟也被凤无眠说服了，嘟囔道：“这么看，还真有点像皇上，但的确比皇上英俊些。” 望着楚寒烟苦恼的小模样，凤无眠想抬手抚平它，却又不敢靠近，轻声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不用了。”楚寒烟重新将易容装备戴好，确定万无一失后恭敬朝着二人一礼，连嗓音都变成了变声期的少年音，“阿弥陀佛，那佛骨舍利意思就拜托您了，王爷。” 楚寒烟这是要和他保持距离，以防王府中有暗探。 虽然舍不得，凤无眠也恭敬回了一礼：“有劳小师傅。” 小十七立即有样学样：“有劳小师傅。” …… 凤一还没回过神来呢，但见那小和尚竟然又出来了，凤无眠跟在他的身后道：“多谢小师傅的传讯，那佛骨舍利本王一定会亲自送回西域的。” 凤一：“？？”了缘大师坠入山崖哪来的佛骨舍利啊？所以这小和尚是谁，是楚小姐的人吗？ “凤一。” “属下在。” “替小师傅准备厢房和斋菜，务必好好款待。” “是，王爷。”凤一作为凤无眠最信任的属下，对自家王爷的尿性还是深深了解的，王爷的言外之意就是啥也别问。 得了，王爷怎么说，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就怎么做便是。 将小和尚恭敬请到一处厢房中后，王爷和小和尚当真一夜不曾见面，这让凤一对小和尚的身份愈发怀疑。 翌日一大早，护国寺的主持大师竟然亲自来了。 因为先皇大丧，主持大师并未回护国寺，但能亲自来迎接一个小和尚，不难看出主持对小和尚的重视。 “阿弥陀佛……”主持大师行了一礼，对小和尚道，“梦心，你且随老衲一同回护国寺。” 小和尚盯着大和尚看了许久，脑海灵光一闪，福临心至道：“主持大师，梦心发现一人十分有佛性和慧根，想把他带回护国寺可行？” 凤一总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慈悲大智的主持大师脸怎么黑了呢？ 眨了眨眼，主持脸上又恢复了那从容和蔼的笑靥：“不知是谁呢？” 小和尚回头，对照着暗中一人招招手，道：“十七殿下，还请您过来。” 十七殿下？ 这小和尚胆大包天！竟然想把十七皇子拐回去当和尚？疯了么！！ 主持大师脚下趔趄一跄，好不容易站稳后程光瓦亮的头顶青筋颤了颤，好似压抑着怒火般笑眯眯道：“梦心不得无礼，这可是十七殿下，等新皇登基之后，他定是要封王的。”. 第432章 外甥多似舅 小和尚歪了歪脑袋，仿佛没看出住持大师的苦恼，做出一派天真的模样道：“可是十七殿下说他想入我佛门学习佛法，替驾崩 的皇上祈福，十七殿下一片孝心，我们怎么能不成全呢？佛法无边，众生平等啊住持大师。阿弥陀佛。” 住持大师：“……” 凤一：“……” 凤一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住持大师想掐死这小和尚的心情，这简直太坏了啊好么？ 小和尚笑眯眯道：“您不如去问问太子殿下吧，万一他同意了呢？” 住持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慈悲为怀啊！“既然如此，那老衲就去请示一下太子殿下。” 可能是住持大师舌灿莲花，也可能是太子殿下成全十七皇子一片孝心，也可能是宛若傻子一样不会言语的十七皇子引不起一丝 一毫太子殿下的杀戮之心，总而言之从摄政王府离开时，小和尚成功带走了十七皇子。 住持大师本欲等罢新皇登基再离开，但而今太子下令，他只能率先带着护国寺的僧人们离开。 浩浩荡荡的佛衣在路上蜿蜒成径，姜望特意挑选了一处高地观望，内心有着淡淡的、无法言喻的失落感。 “殿下，虽然春季已到，但天气犹寒，您可要注意身体啊。”宋文递上大氅，小心翼翼道，“十七皇子年幼，又什么都不懂，还是 个磕磕巴巴的结巴，能离开燕京城在护国寺中安安静静过下半生，也是您给他的福气。” “嗯。”姜望应了一声，“礼部可有回复，所有仪式全部准备妥当了么？” “一切准备就绪，等登基大典之日来临即可。” 姜望深吸一口气，遥遥看着被金光铺就的燕京城，眼神渐渐坚定，变成了让人忌惮的帝王模样。 …… 护国寺后山，烟雾缭绕间，一老一少两道嗓音骂骂咧咧传来。 “你说你伪装成什么不好，为什么要伪装成我师兄的徒弟，阿弥陀佛，你这是逼着老衲和你一起犯下口舌之罪！” “罪什么罪啊，您年轻的时候也没少犯罪吧？而今还不是好好的，放心吧，佛祖不会怪罪你的，你这是为了苍生，为了天下啊！ ” 老的声音似乎要喘不过气来，许久后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若不是看在皇上和楚丞相的面子上，你看老衲不收了你这妖孽！ ” “老和尚，动不动骂人家是妖孽也是口舌之罪！” 住持大师：“……” 别问，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惹上了楚寒烟这么个孽障！ 真的是……孽缘啊孽缘…… 小十七努力跟在二人身后，山路崎岖也不曾哼一声，很快他便看到了山野之中精致典雅的别庄。 是的，楚寒烟没有将齐文帝藏到别处，因为无论去哪都有暴露的危险，所以楚寒烟索性带着齐文帝到了护国寺，就藏在护国寺 后山里。 别庄门前正站着一位面容优雅的女子，女子目光锁定楚寒烟，道：“你可算是回来了。” 楚寒烟展颜一笑，拉着小十七飞速跑到了孙澳竹面前，道：“我回来了，我还带了您的一个老熟人回来。” “老熟人？”孙澳竹这才发现楚寒烟手里还拖着一个小娃娃，这小娃娃生得十分精致好看，一双清澈的眼睛静静望着她，瞬间让 孙澳竹脸上血色尽失。 “这……” 楚寒烟也发现了孙澳竹的异常，以为孙澳竹是还没放下过去和皇贵妃唐懋之间的仇恨，便道：“唐懋已经死了，七皇子也死了， 小十七这些年来也过得不容易，夫人，您过去这般怨恨都能在深宫中护他一二，而今一切往事成风，您就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 通的孩子，好吗？” 孙澳竹的神色更震惊了，声线都在微颤：“你说……这个孩子是唐懋的孩子……十七皇子，姜非？” 楚寒烟愣愣点头：“对，他就是姜非。” 小十七怯生生看了孙澳竹许久，忽然上前，软软握住了她的裙摆，小心翼翼道：“丽贵妃娘娘……您还记得我么？我是小十七… …” 在小十七灰暗绝望的人生中，如果说楚寒烟的出现是救赎，那么孙澳竹的帮助便是他眼中的第一把希望之火。 虽然那火焰非常非常的小，却给了在寒夜中独行的他活下去的勇气。 小十七当然记得她，也非常感谢她…… 还有就是当初的七皇嫂，若没有七皇嫂的维护，他也不可能在吃人一样的七皇子府活下来。 他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孙澳竹脑袋阵阵发晕，甚至还趔趄着后退了两步，将楚寒烟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护住她：“夫人，您怎么了？” 孙澳竹摇头，哪怕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也依旧颤抖着伸出了手，一把握住小十七，力道很大，让小十七疼得蹙了蹙眉，但这孩子 非常乖，也看出了孙澳竹的异常，便轻轻安慰道：“贵妃娘娘您别怕，先生医术高明，一定会治好您的。” 感情这孩子以为孙澳竹身体不适呢。 听到小孩儿真挚的关心，孙澳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几乎炸裂的疼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接连坠落。 砸在两人紧握的手上，烫得小十七微微一颤。 小十七担忧地看向楚寒烟，大而亮的眸中也悄然漫起了水雾。 楚寒烟瞅着近在眼前的两张脸，终于想起那问题的关键了！！ 她就说小十七像某个人！ 凤无眠还说像齐文帝，像个球球齐文帝啊，小十七长得像孙澳竹啊！！ 她倒抽一口冷气，推了推身边的老和尚：“大师大师，您快看看，这小十七像不像孙夫人？” 住持大师也懵了，因为已经相隔太久，所以他差点便忘记了那位故人，而今这么一瞅，当真像啊！ “他不仅仅像孙夫人，更像孙夫人的兄长——已经战死沙场的孙将军！都说外甥多似舅……这难道是……” 楚寒烟蒙了，没想到一切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这简直……唐懋正是好狠的心！好狠的计谋啊！. 第433章 皇十六子 原来当年在深宫之中死去的并不是孙澳竹的孩子，而是皇贵妃唐懋的孩子！ 而唐懋因为不忿，将孙澳竹的孩子偷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却又因为孩子不受齐文帝的宠爱，因为她对孩子的怨恨，便任由宫人们蹉跎、折磨他，若不是当初孙澳竹心软出手相助，或许这孩子早已死了。 冥冥之中，命运自有安排。 在得知孙澳竹屡次三番帮助小十七之后，唐懋怕有一天孙澳竹会认出小十七来，索性将小十七送到了姜仁的府邸，甚至还丧心病狂用小十七的性命陷害楚寒烟！ 哪怕最后死，唐懋也不曾将真相告诉齐文帝。 她想让小十七成为齐文帝心中的刺，最好是因为痛恨她将小十七赐死，那才痛快！ 在唐懋看来，齐文帝这种冷血冷情的帝王，根本不配拥有家人！ 一个都不配！ 但谁都没料到，齐文帝竟接受了小十七，哪怕小十七的“生母”是唐懋，是一个企图颠覆他的政权，企图让天下陷入混乱的罪人，他还是愿意去爱小十七。 这是从前的齐文帝绝对不会做的事，正是因为经历了失去、痛楚和心痛后，这个无情冷血的帝王也慈悲起来。 若唐懋在黄泉之下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何种心情？ 孙澳竹紧紧抱着少年，就在此时，久等孙澳竹未归的齐文帝也走了出来，一眼看到自家夫人哭成了泪人儿，还抱着一个小少年，心疼的不行，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找麻烦…… “你……”谁家的孩子！ 小十七怔怔抬眸，一看到齐文帝眼睛就亮了，“父皇……贵妃娘娘……哭了，您快……劝劝她……” 小家伙话说得结结巴巴，叫孙澳竹愈发心疼，恨不得将唐懋挖出来鞭尸！ 她从来不曾这么恨过！ 恨命运！恨唐懋！恨姜渊！更恨自己！ 若那个时候的她能不陷于自艾自怜的漩涡中，如果她当时能更严厉些，手段更狠厉些，那些下人们也不敢背叛她，将她的孩子掉包！ 去他娘的不争不抢！ 如果不争不抢与世无关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她宁愿当那后宫中无所不用其极的恶霸！ 齐文帝心急如焚，伸手就想要将人包入怀里，被孙澳竹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齐文帝都蒙了，结结巴巴道：“小竹子，你……怎么了……” 孙澳竹咬牙：“你离我们远点，我怕我想打人！” 齐文帝傻傻道：“打谁？我帮你。” 孙澳竹：“你！” 齐文帝：“？？” 孙澳竹看到齐文帝就控制不住情绪，生怕自己真正的冲上去打他一顿她还是先走的好。孙澳竹一把抱着小十七，想把他抱回院子里，但小十七早已不是三、四岁的孩童，她又不是楚寒烟那种有内力护体的高手，哪里能抱得起小十七呢？ 尝试了几次都不得不将孩子放下，无限的心酸和晦涩化作荆棘，狠狠抽打在她的心上。 她错过了多少年啊？ 她的孩子…… 如此想着，孙澳竹再次红了眼眶。 “呜呜……” 小十七连忙主动牵着她的手，低低道：“娘娘别哭……” 孙澳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笑容道：“好，不哭，娘……有话想要告诉你，你能听娘说吗？” 小十七歪歪脑袋，不懂娘娘为何要自称娘？ 是不小心说错了吗？ “好……娘娘……慢慢说……我，慢慢听……” 虽然说得忙，但是小十七依旧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孙澳竹知道从前的小十七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见他有了如此大的进步，心中宽慰不已，她感激地看了楚寒烟一眼，擦掉眼中的泪水，柔声对小十七道：“好，我慢慢说，你慢慢听……” 他们已经重逢了，她会用尽一切来守护他，绝对不会让他遇到一点点的委屈，她发誓！ “嗯嗯。” 直到两母子手牵着手走了之后，被孙澳竹那一声“娘”震惊的齐文帝才缓缓转头，怔怔问楚墨池：“朕听错了吗？小竹子她……她自称娘亲？” 楚墨池笑眯眯道：“臣说为何每次看到十七皇子都有些眼熟呢，皇上还记得孙小将军吗？皇后娘娘的兄长。” 齐文帝一动不动，楚墨池乐呵呵道：“可不就是和十七皇子一模一样呢，果然是外甥似舅啊。” 说着，楚墨池还狗胆包天地拍拍齐文帝的肩膀，真心实意道：“皇上，恭喜您，当年您和皇后娘娘的幺子还活着，实乃普天同庆之喜啊。” 齐文帝的心跳不断加速，当年登基都不曾如此激动过，他用力攥紧拳头，一字一顿道：“那孩子……那孩子的腿上是不是有胎记？” 楚墨池颔首：“是的，十六皇子的腿上有胎记，当年下葬的那个孩子腿上也有胎记。” 以顺序而言，当年齐文帝和孙澳竹的幺子应该是皇十六子。 齐文帝想起自己替小十七更衣时他腿上的伤痕，太医署的医案中并没有记录，而今想想，定是为了破坏他的胎记而留下的。 一切线索都连了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他都一直处于巨大的骗局里！！ 好好好…… 好一个唐懋，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 齐文帝满胸的愤怒和痛楚无数宣泄，孙澳竹还能落泪，他不能，只能将一切全部吞入腹中。 他压抑着几乎崩裂的情绪，冷冷下令道：“去调查一下，唐懋可还有活着的族人，朕要诛她十族！！一个都不能放过！！” 楚墨池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领命应下。 一来唐懋的确该死，她的族人也没资格活命，在她准备造反之际，他们就该死了，二来此时若不让齐文帝发泄一二，他怕是会把自己逼疯。 齐文帝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敲响了孙澳竹的院门…… 这是一家三口的事，楚寒烟和楚墨池都没插手。 孙澳竹本就心软，而今十六皇子还活着，只要齐文帝不是个傻的，就该把握机会才是。 东宫。 宋文和礼官正在伺候试衮冕，一支利箭突然突破重重防御，稳稳扎在东宫的立柱上——箭尾上绑着信纸，记——齐文帝犹在！. 第434章 只可惜，运气差了一点 姜望将自己困在书房中整整一夜，翌日，天色渐亮，姜望镇定自若地将纸条焚烧干净，又换上一身低调的衣物，按照纸条约定 的时间抵达了河畔的一座别院。 院中曲水流觞十分雅致，一袭湛蓝色华袍的晋帝正在其中等待，他对着姜望轻笑一声，缓缓替他斟了一杯茶。 “太子殿下，请坐。” 姜望颔首，撩起袍角落座，从容又镇定，过去两人对峙的那种青涩之感全然褪，让晋帝有些惊讶。 这个年轻的储君，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成长。 晋帝温雅一笑：“太子殿下既然来了，想必也想和我达成合作，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运河一事作废。” 姜望抬眸，嗓音轻缓：“不可能。” “哦？”晋帝挑眉，“您难道不想知道齐文帝的下落？他还活着，您应该很不安吧？” 姜望嗤笑道：“晋帝怕是想多了，孤尊敬父皇、孺慕父皇，我们父子之间也并没有寻常皇室的龃龉和嫌隙，孤又怎么可能会不安 ？” “哦？”晋帝笑了，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眉宇舒展道，“您就不怕在您登基之前齐文帝突然回来了？那您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 篑了。” “晋帝此言差矣，一，孤不会推辞登基时间，若您所言是假的，孤推后了登基时间便是动摇国之本，动摇百姓之心，此乃大错特 错。二，父皇若当真在孤登基前回来，这个皇位孤还给父皇便是。三，若父皇还活着，为何不给孤传消息呢？难道父皇会选择 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你而不告诉孤？晋帝，说谎也该打个草稿。” 若非晋帝对姜望所做之事了解一二，他也要被男人的镇定和从容骗过去了。 晋帝轻笑一声，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面写下一字——烟，“太子殿下当真不想知道齐文帝的下落提前采取措施吗？齐文帝一旦 回来，她就永远不可能是您的了。” 姜望眼瞳微微一缩，心中震撼之余，电光火石间便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当初在东宫帮助白素心的人就是晋帝！ “是你！”姜望脸色逐渐冰冷，“晋帝当真好大的胆量。” 晋帝不急不缓反问：“那难道不是您默许的吗？若没有您的纵容，我的人又怎么可能自由出入东宫？承认吧，您舍不得她的，为 了她您连师生情谊、再造之恩都能抛诸脑后，又怎么会当真在乎您父皇的生死？” 姜望：“……” 晋帝：“我还要告诉您一件事，十七皇子姜非，他真正的身份并非十七皇子，而是十六皇子，是皇后孙澳竹的幺子。还有，孙皇 后并没死，此时齐文帝、孙皇后还有十六皇子一家人已经重逢了。楚寒烟还为齐文帝做完了手术，齐文帝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 了。你认为凭借齐文帝对孙皇后的爱，他当真会愿意将皇位传给你这个长子吗？尤其在你做出了欺师灭祖这等重罪之后……” 姜望垂眸，握着茶盏的手渐渐收紧，眉宇间的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 “呵呵……”晋帝轻笑，悠扬的笑声落入姜望耳中是羞辱更是嘲讽，“太子殿下，您比谁都清楚，您的太子身份只是齐文帝没有选 择的选择，若齐文帝自身康健，最爱之人的孩子也还活着，您，只是多余的。” “喀拉——” 男人最终生生捏碎了茶盏，任由碎片割破掌心皮肉，鲜血淋漓，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齐文帝……到底在哪？” “护国寺。” “你如何查到这些的？” “我有自己的方法。”晋帝起身，轻轻拂去袍角的茶渍，道，“朕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对吗？齐帝。” 姜望低低一笑，笑声愈发大且狼狈，最终他死死盯着晋帝道：“别用她身边的人伤害她。” 这个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晋帝眸光微微闪烁，没想到姜望当真有两分本事，这么快就猜出他的消息来源是楚寒烟身边的人。 晋帝本对楚寒烟的行踪一无所知，直到某天流苏突然欣喜得直落泪，他便问她是不是有了楚寒烟的消息？流苏警惕看着他，他 轻声道：“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你分析一二。” 流苏这才说出自己的猜测，原来是楚寒烟备用医药箱和药物被人取走了。 楚寒烟在燕京城中设下了几个点放置备用药箱、药物，而知道这些地点的只有楚寒烟和她的几个心腹。 但流苏她们绝不会动这些东西，换而言之，取走药物、药箱的一定是楚寒烟。 他还记得流苏流泪说：“幸好小姐无碍，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我自己……小姐一定还活着，对么？” 他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安抚道：“对，你的小姐还活着，所以你别内疚了。” 当夜，两人缠绵了许久。 晋帝猜测，能让楚寒烟冒着暴露的风险取药救治的人，要么是对这个国家很重要，要么是对楚寒烟很重要。 对楚寒烟重要的人屈指可数，除了楚墨池之外，都不在燕京城的范畴。 对齐国重要的人也都安安全全…… 所以当初晋帝还以为需要救治的楚墨池，直到那小和尚出带走了皇十七子，而小和尚出现的理由是佛骨舍利…… 这个理由的确天衣无缝，最可惜，他是另一个知晓了缘大师早已坠下山崖、尸骨无存的人，因为当初和了缘大师一同坠下山崖 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地佛陀。 他派人跟了上去，果然发现了隐藏在护国寺后山的别庄，也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他震惊地发现齐文帝还活着，并且气色不错的模样，齐文帝身上有着重疾，换而言之，当初楚寒烟冒险拿了药箱和药物为的是 救齐文帝，并且已经成功了。 不得不说，楚寒烟的确是个厉害的女子，心思缜密，杀伐果断，连自己的容貌也可以不在乎，一头乌泉般的秀发也能话断就断 。 只可惜，运气差了一点。 思及此处，晋帝风轻云淡一笑对姜望道：“齐帝如果明白这个道理，便不会将她逼上绝路，让她身败名裂、有家归不得的人，是 你啊。”. 第435章 他要做这大齐的主宰 姜望眸光冰冷，死死盯着晋帝，又轻又缓地道：“孤和你不同，孤只是……心悦于她。” 后者并不准备继续成全姜望的自欺欺人，笑道：“心悦？别说什么情难自己，你这不是情，更不是爱，你这只是自私罢了，你是 为了你自己的**。不过这在情理之中，身为一国之君若连这点小小的需求都满足不了，又如何将天下纳入囊中呢？呵呵…… 姜望，朕先恭贺你了。” 晋帝转身离开，笑声久久回荡在姜望的耳边。 “齐帝，记得我们的约定。” 约定二字如同巴掌狠狠摔在姜望的脸颊上，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仅仅背叛了父皇、背叛了楚寒烟，还背叛了大齐无数的百姓 。 到底一切是如何走到这一天的？ 人，哪怕他是万人之上的君王，一旦输给了自己的**，是不是只能一路划入深渊？ 姜望痛苦地捂着双眸，鲜红的血水从他脸颊和指缝滑落，混合着潮湿的霏霏细雨，化作遍野的泥泞…… 终究，污秽难堪。 …… 姜望失踪了整整一日，直到深夜才缓缓回到东宫。 他浑身都被雨水浸透，眸光比无垠的黑夜还混沌，掌心伤口狰狞，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在御医替姜望包扎好伤口之后，他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哪怕姜望的母妃来求也不露面，直到四月初一早朝，精神面貌焕 然一新的姜望重新出现在百官面前。 “孤准备去一趟护国寺。” 姜望忽然提出要前往护国寺，引得百官错愕，毕竟四月初四就是登基大典，储君为何要求在这种时候前往护国寺。 老太傅沉声道：“太子殿下，今日已是四月初一，这怕是来不及啊……” 姜望微微一笑：“孤也是为了百姓、苍生和父皇，孤想在护国寺斋戒几日，为天下祈福，为父皇祈福，届时孤会着衮冕直接抵达 大殿，不会误了时辰的。” 老太傅有些为难：“这……” 姜望叹息道：“还请各位大人理解孤一片为国为民……为父皇之心。” 百官闻言无不感动异常，纷纷下跪道：“太子殿下请放心，届时我们定会亲自去护国寺恭迎太子殿下回朝登基！” “届时臣等必将亲自恭迎太子殿下回朝登基！” 姜望温雅一笑，此事就此定论。 早朝一过，姜望在禁军和心腹们的护送之下，浩浩荡荡前往护国寺。 除了心腹们之外，姜望还带上了自己的私兵。 这对私兵多达五千人，由姜望母妃氏族代为培养，在大齐之中只忠诚于姜望一人，且个个身手敏捷、武功高强，是姜望最后的 底牌。 姜望本不愿将事情走到今日这一步，但，他早无退路了！ …… 护国寺。 直到禁军团团包围护国寺、强行开启护国寺山门后，护国寺住才得知姜望竟然忽然来访，他匆匆换了一身袈裟，亲自相迎。 “阿弥陀佛，老衲不知太子殿下亲临，还请太子殿下宽恕老衲未能远迎之罪。” 姜望一袭明黄色的太子衮服，缓缓从黑压压的禁军群中走出，笑容亲和，气息却凛冽得让人如坠幽寒。 “孤不请自然，还请住持大师您恕罪。” “阿弥陀佛……”住持大师神情自若，双手合十道，“太子殿下，登基大典在即，不知您忽然前来有何要事呢？” “是这样的，孤要在这里斋戒几日，为天下苍生祈福。” “老衲尚未准备，怕是会怠慢殿下。” “大师您客气了，”姜望从住持大师身边擦肩而过，目标直指护国寺的后山，“孤不用大师您特意招待，孤就住在后山的别庄吧， 有劳大师您带路了。” 住持大师轻叹一口气，抬眸间有无数利刃寒光倒映在他的眸底，在耀眼的骄阳下，比冰锥还刺骨。 “太子殿下，您当真要去吗？” 姜望莞尔，似笑非笑大道：“怎么，孤只是用一用这小小的别庄，住持大师为何要拒绝孤呢？”他回头，冰冷的气息蔓上眸底，“ 孤可是这大齐未来的帝王啊，大师。你这护国寺能容纳数千僧人，却容不下一个孤么？还是您不愿意提孤带路？没关系，您不 愿意，总有人愿意。若护国寺的僧人们都不愿意，那便慢慢找到愿意的人为止。” 姜望语气平缓，其中却裹挟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这些时日以来，他的良心和柔软早已被痛楚完全割裂，他的胸腔和灵魂中满是血腥之气。 他迫切的需要发泄！ 他需要有人来转移这种疼痛！ 如果这老和尚不懂得何为妥协的话，姜望不介意用整个护国寺僧人们的性命来教他，到底何为妥协！ 住持大师读出了姜望那几乎爆裂的疯狂，摇摇头道：“既然如此，老衲替您带路吧。” 姜望微微颔首：“有劳大师。” 从护国寺前往后山并不远，很快姜望就看到了那宛若世外桃源般的山庄，如此宁静美好，姜望甚至能听到其中传出的欢声笑语 ，他好似还看到了父皇温声软语、分外慈爱的模样。 只可惜，都不是对他…… 他从小就知道父皇并不喜欢自己，因为他并不聪明，直到父皇将先生派到了他的身边，这种感觉才慢慢淡去。 父皇愿意让先生这样的大智之人来教导自己，不正是他重视他的表现吗？ 所以他总是不断的强迫自己去学习、去努力，他想从父皇的眼中看到欣赏、欣慰和欢喜。 后来父皇愿意立他为太子，他更是生怕自己有一点错处，辜负了父皇的期待。 但是一切原来都只是假象…… 他是父皇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因为父皇膝下无爱子，因为父皇身体不佳等等等等。 但是现在，孙皇后和父皇的幺子还活着，父皇还恢复了康健，那么父皇还愿意封他为太子吗？ 他对父皇还有利用价值吗？ 这些问题哪怕没有看到父皇他都能得出答案！ 他会被抛弃！ 如同一颗弃子！ 他好恨！ 所以他要在父皇抛弃他之前，率先抛弃他！！ 他！ 永远不想再回到过去那般卑微的状态！ 他！ 要做这大齐的主宰！！. 第436章 儿臣送您上路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院中的欢笑，有警惕之声从中传出：“谁？” 姜望认得这声音，脸上的笑意愈发柔和了起来，“先生，学生来访，还请先生您开门。” 对方陷入了一阵良久的沉默中，隐约伴随着焦虑又急切的音响，姜望温和建议，“先生，劳烦您告诉父皇和皇后娘娘，无数躲藏 了，孤的人已经将整个护国寺都包围了起来。” 终于，有人打开了别院的门。 过了这么久，姜望终于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先生，和以往每一次见面都不同，此时的先生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头发软软黑 黑的垂在自己面前，精致柔媚的容颜瞬间就稚气了起来，好似可爱的幼童般，让他一见便心生欢喜。 “先生……” 楚寒烟目光从容不迫地略过那乌压压的大军，最后落在姜望的身上，且冷且寒，她问：“姜望，你可知道你今日这么做的意义？ ” 姜望向前走了一步，黝黑的眼底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我知道。” 楚寒烟凤眸微敛，嗓音带着浅浅的哑意，“你若迷途知返，便对外说是恭迎皇上回归。” “然后呢？”姜望问，浓烈的压抑感冲向楚寒烟。 楚寒烟抬眸，狐疑看向他，他猛得上前一步，死死攥紧楚寒烟的肩膀，道：“然后呢？然后我就该毫不反抗地接受自己被父皇抛 弃的命运，对吗？父皇已经恢复了健康，父皇和孙皇后的孩子也死而复生，所以我这个没用的废人就该小心翼翼回到自己的位 置了，对吗？” “姜望！”楚寒烟冷声打断他，“没有人会如此看待你，皇上他是诚心诚意的想要将你培养成为继承人，培养成一位君王，皇上对 你可谓是毫无保留，可你看看你，你连自己的**都无法控制！你根本不配成为君王！！” “君王怎么了？”姜望的神情阴暗又危险，比欲来的山雨狂澜还要可怕，“君王也是人，君王也有七情六欲，君王为何就不能拥有 你？” 楚寒烟不再废话，抬手一掌朝姜望袭去，后者早知楚寒烟武力高强，当然不会和楚寒烟硬碰硬，他侧步躲过后，数十道身影好 似鬼魅般冲出。 楚寒烟被包围在中央，矫健在树林和山庄之巅峰腾挪，软刀灌入内劲，所过之处，刀影铮鸣，硬是压得众人靠近不得。 主要是姜望早已有令，一定要活捉楚寒烟，不能让她受伤。 忽然，一道白色粉末随风飘来，楚寒烟眼瞳微微一颤，脚下力道被泄去，软软从半空中跌落，稳稳落入一个怀抱中。 那人垂眸看着她，抬手拨弄过她柔软的发丝，如同逗弄着一只小猫咪般，轻笑道：“好久不见了，楚小姐。” 看似温和，可来人指尖所过之处仿佛淬着剧毒，让楚寒烟深深忌惮。 这个人……在检查她是否是本人！ 该死的！ 楚寒烟运气，体内真气仿若泥牛入海了般毫无反应，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可怕，道：“你从谁手中拿到的化气散？” 这种能抑制高手真气的化气散是楚寒烟和魁仙老翁刚刚研究出来的，为得是给小公子保命之用，虽然南疆蛊王说自己会用性命 守护楚承曦，但是楚寒烟怎么可能不给楚承曦“杀手锏”呢？ 没想到这杀手锏最终却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对方笑而不语，抱着楚寒烟走向姜望，将她递到了姜望的怀中，道：“齐帝，对于爪牙锋利的野猫，驯服它最好的办法就是敲碎 她的牙齿，拔掉她的利爪，你还是太仁慈了。” 楚寒烟气得胸膛都在剧烈起伏，显得精致小巧的容颜秾丽且惊艳，她咬牙道：“姜望！！若你只是想要皇位，那便是内斗！没想 到你竟然和晋帝合作……你们合作谋害皇上，一次不止又来第二次，你这是叛国之罪！你欺师灭祖！你简直让我失望至极！！” 姜望被楚寒烟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浓浓的内疚几乎让他无地自容，晋帝却笑道：“他可是齐国的帝君，这怎么能叫叛国呢？这 是两国合作啊，楚小姐。再说，为君者，谁的手上没有鲜血？弑父杀母，手足相残，常态也，毕竟君王的孤峰，从来都只能容 下一人而已。” 楚寒烟恨不得一口口水啐在晋帝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后者微笑道：“齐帝，时间不多了，不要让一切都白费啊。” 姜望死死抱着楚寒烟，垂下的眸中痛楚万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字一顿道：“来人，将人……就地处决！处决后把尸体带出 来即可。” 姜望不敢和齐文帝对峙，生怕自己在齐文帝面前会一败涂地。 晋帝不赞同：“齐帝，楚寒烟可是擅长易容术，里面的人到底有没有被掉包，谁知道呢？还是细细检查一番的好。” 姜望颔首，许久后道：“既然如此，就把人压出来。” “是。” 不过片刻，齐文帝、孙澳竹、楚墨池和小十六都出现在了姜望面前。 姜望将楚寒烟递给了身后的心腹，细细打量这个应该备受宠爱却命途多舛的孩子，果然从他的眉宇之间看出了孙澳竹的影子。 若没有皇十六子，若他知道父皇还活着定当欣喜若狂。 但就是因为他，他当即成为了无用的废人。 命运和其可恶又可笑啊，一次次将他玩弄于掌心之中…… 见姜望眼中暴涨的杀念，齐文帝当即将小十六拉到了身后，冷冷道：“姜望，既然朕已经‘驾崩’了，朕就不会再要你的皇位，你 应该知道这点，否则朕早就回燕京了，不会继续留在这护国寺中。是朕的一时糊涂和心软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朕不怪你，但小 十六……他只是一个连说话都不利索的可怜孩子，你且让他和皇后一同离开。” 姜望将目光投向齐文帝，轻轻叹了口气：“父皇，您留在护国寺难道不是为了治病么？您已经康复了吧？呵呵……” 齐文帝：“……你如何得知？” 姜望忽然笑了，令人毛骨悚然：“父皇，是您教导我，为君者必要之时，当断则断，父皇，儿臣谢谢您的教导，是儿臣不孝，儿 臣送您上路。”. 第437章 局中局，计中计 姜望话音落下，一声凉薄的嗓音从山间传来，看似轻缓，却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宛若死神的叹息。 “给本王杀。” “谁！” 姜望心中一寒，猛然回头，但见无数破空之音乍响，暴雨般的利箭穿过层层密林和山风，化作洪流袭向他率领的大军。 原来山野之中早已有埋伏！人数之多，遍布整座后山！！ 霎时间，鲜血化作浓雾弥漫在山野之间，随着私兵们接连倒下又汇聚成河流，将只存在战场的恐怖于这佛门圣地重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就仿佛是他们如同献祭的羔羊般，踏入捕食者的陷阱！ “怎么回事？” 姜望大惊，被心腹们扯过护在身后，他们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硬是用血肉之躯替姜望抵下了杀招。 姜望眸光四望，大喊：“去保护楚小姐！先生！先生！” 被暗卫护着不断后退的晋帝听到姜望的喊声，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蠢货！他们中了计谋他还在喊先生？被儿女情长左右的男人， 难怪会一败涂地！ 但到底是谁？ 竟然连楚寒烟都准备一起杀死？ 是……齐文帝吗？ 疾风骤雨之中，晋帝抬眸朝楚寒烟看去，睚眦欲裂。 方才还手无缚鸡之力的齐文帝、楚墨池、孙皇后和皇十六子已如同鬼魅杀到了楚寒烟的身边，飞快将她护在身后，各个身怀绝 技，俨然是高手中的高手，那“皇十六子”稚嫩的脸上杀意暴涨，哪里是个孩子？ 这分明是个伪装成十六皇子的暗卫！ 被一起纳入利箭攻击范围之中的楚寒烟丝毫不慌，在几名暗卫和一众秃驴的保护下有条不紊地撤退，利用山野的地形飞快将自 己隐藏起来。 看到这里晋帝哪里还能不懂？ 原来策划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楚寒烟！ 为了使得她的计划不让人怀疑，楚寒烟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利用！ 因为她在，所以连他都没有多想，毕竟世间没有不惜命的人，越是聪明越是睿智的人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 可楚寒烟其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她以自身为诱饵，成功欺骗了姜望，也欺骗了他！ 真正的齐文帝、孙皇后和楚丞相、皇十六子早就走了，唯一留下的人只有她楚寒烟！ 好好好！ 好一个楚寒烟！ 好一个无所畏惧的大齐帝师！ 而今想来，连他的判断都是楚寒烟的一步棋子……到底从哪里开始？流苏知道这一切吗？ 不，流苏那女人已经完全被他所迷惑，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只能说，他们三者之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他利用流苏，而她则利用他。 局中局，计中计。 “呵呵……”晋帝眸中露出凶狠的光芒，咬牙道，“不惜一切，拦下楚寒烟！” 敢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他、愚弄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女人！ 不能！ 玄雷一愣，惊呼道：“皇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趁乱离开？” 而今叛军还能再抵挡片刻，若等等叛军都被埋伏的大齐士兵诛杀殆尽，他们怕是难以离开啊！ “朕再说一次，抓住楚寒烟！” 在玄雷的记忆之中，无论何时他们的皇上都是波澜不惊的，很少露出如此狠厉的音色，他吓得一个哆嗦，回眸对上晋帝阴鸷的 眼神，当即明白了晋帝的想发，二话不说便带着众人混入了叛军之中，伺机而动。 至于晋帝，他作为地佛陀的传承人，又怎么可能没有自保的手段，很快他就如同没入大海的水滴般，悄无声息了。 姜望到底不是窝囊废，最初的震惊和慌乱后他也知道自己被人埋伏了！ 很快便在叛军的保护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就在此时，一道手持猩红血剑的身影踏过尸山血海而来，他所过之处，叛军们接连倒 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死域修罗也不过如此！ 叛军们认出了来人，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不好！是凤无眠！快保护太子殿下撤退！” 无穷无尽的恐惧叫他们连手中刀剑都拿不稳，下一刻，一袭红衣的凤无眠飞掠而起，抬手挽出一道剑花，气浪翻滚将，斩落头 颅无数！ 一招！ 没有绚丽的技法，有的只有杀人夺命的凶狠！ 他仿佛劈山裂海的博天巨剑，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一路碾压，这些经过训练的死士、高手在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一个又一 个死亡、破败！ 从前姜望不懂，凤无眠为何能在大齐备受敬仰！ 而今，直视着死神一样的凤无眠，他才从灵魂深处明白那种震撼！ 凤无眠的铁血和气魄，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边缘化作深刻骨髓的意志！ 谁也无法抵挡！ 谁也不能抵挡！ 姜望被迫一退再退，终于，他被凤无眠逼入死角，利刃指在他的咙间，只要再进一丝，姜望就会和无数叛军一样身首异处！ 山野瞬间寂静，一切躁动和疯狂都戛然而止。 人们纷纷屏住呼吸，静静望着一袭红衣的男人，但见他缓缓抬眸，神色清冷又漠然，道：“不缴械者，杀无赦。” 冰冷的嗓音回荡在山野间，浸入骨髓般冰寒，叛军们仿佛突然失去了抵抗的力气，纷纷器械投向，单膝跪地，不敢多言。 这就是大齐战神的力量！ 哪怕这些人就是姜望母族培养出来的死士，但是在凤无眠的面前他们依旧没有反抗的勇气。 甚至在凤无眠出现的那一瞬间姜望就知道自己败了！ 冰冷的汗珠浸透了姜望的发丝和衣物，他死死盯着凤无眠道：“你明明已经交出了兵符，哪里来的军队？！” “军队？”凤无眠面无表情，淡淡道，“诛杀区区叛军，根本无需军队。” 当一切归于平静，姜望才发现来围剿他们的不过区区数百人！ 方才那漫山遍野的人影和呐喊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凤无眠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是他败了！ 姜望冷笑一声道：“成王败寇，是孤输了。” 凤无眠没有多废话，点了姜望的穴位将他丢给一旁的凤一，淡淡道：“压给皇上发落。” 凤一此时心中血液沸腾。 他有多久没看到王爷的英姿了？ 王爷还是王爷，让世人望尘莫及！ 凤无眠眸光回视一圈，心里突然有种好不好的预感，语音微微拔高。 “楚小姐呢？”. 第438章 晋帝的目的 “楚小姐？”凤一微微一愣，笑道，“楚小姐不是在这里吗？”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良久的静默后，山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之气涌入凤无眠的鼻尖，叫不安之气悄然在他心底蔓延。 “烟儿！” 凤无眠飞速在人群中寻找，只对上一张张错愕、满让的容颜，显然众人都不曾看到楚寒烟。 方才如此混乱的局面，他们的目的只有捉拿姜望，诛杀叛军。 “烟儿！” “烟儿！” 凤无眠胸膛剧烈起伏，怒喝，“去把战影喊来！” 凤一不敢停留，连忙去另一个驻地寻人。 按照今日计划，凤无眠、凤一、尚封熙一行人负责剿灭叛军，御龙卫负责保护齐文帝等人的安全，而暗龙卫则是易容成齐文帝 等人，负责保护楚寒烟撤退到安全地域。 此时凤无眠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暗龙卫的身上，希望是他们将楚寒烟带去和齐文帝汇合。 只可惜得知消息的战影急急而来，说他派出的几名精英不曾带着楚寒烟返回驻地。 “该死！” 凤无眠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怔怔望着尘埃落定之后的尸横遍野、成江血河，浓烈的寒意涌上他的喉间，他咬紧牙关道：“是晋帝 ，找！” “是！” 凤一、战影不敢停留，立即率领众人展开地毯式的摸查，而凤无眠则回眸死死盯着姜望：“晋帝的暗桩在何处？” 姜望也心急如焚，顿了顿道：“孤……不知道……” 凤无眠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姜望的喉咙，恨不得当场将他碾碎。 “说！” 姜望的脸瞬间便白了，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本能挣扎，匆匆赶来的尚封熙立即冲上去救人，他一把推开凤无眠，怒斥：“你疯了 ！” 无论姜望是不是叛国贼他都乃皇室血脉，除了齐文帝没有人能对他用刑！ 在众目睽睽之下凤无眠竟敢掐着姜望的脖子，实乃大不敬！ “咳咳咳……”死里逃生的姜望眼眶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字一顿道，“无论你信不信……和晋帝的合作都并非孤的本意…… 孤只见了他一次，在燕京城中的一座小院落内，其他的……孤一概不知。” 若非没有选择，谁愿意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自己的先生？ 凤无眠竭力压制着怒火，道：“他到底为何而来？” “他说……想要孤取消运河之事。” “荒谬！”凤无眠一掌拍碎面前的巨石，眼底猩红一片，“他说了你就信了！运河一事值得堂堂晋帝冒着生命危险陷入此处吗？你 为何不动脑想一想！” 姜望脸色惨白一片：“那……他到底为何”最后两个字还未出口，一个名字便浮现在了姜望的脑海。 “是先生……”姜望连嗓音都在颤抖，“晋帝他……一定是为了先生而来的！” 以楚寒烟的智慧、聪睿和本领，得她相助就等于得了国之重器！在大齐之中还有什么宝物值得晋帝豁出性命去博取呢？ 什么狗屁运河，只是幌子罢了！ “先生！”姜望心急如焚，“是先生！凤无眠！你快派人去找！来人！去找楚小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楚小姐找回来！！” 在姜望惊慌失措的喊声中，凤无眠狠狠闭上了双眼，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当年北地一别的场景…… 当年凤九跌落悬崖之后，等待他的是五年的离别，如果说那一场离别几乎剥离了他的血肉，那么此时的失踪就能碾碎他的灵魂 。 他不能失去楚寒烟…… 绝对不能！ 不能！ …… 楚寒烟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狭小而又黑暗的地方，鼻尖是潮湿的水汽、血气以及腥气，耳边则是涟涟水声。 她这是在船仓里？ “你醒了？” 一道沙哑的男声传来，楚寒烟立即望去，那静静靠在木箱上的男子不是晋帝又是谁？只是晋帝此时的模样是前所未有的狼狈罢 了。 楚寒烟浑身疲软麻痹，她用力咬下舌尖，用刺痛使自己保持清明，嗤笑道：“堂堂晋帝，竟然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啧啧，委实 令人于心不忍呢，不知道我那傻侍女看到会不会心疼呢？” “呵呵……”晋帝轻笑道，“多谢楚小姐关心了，一切安好。” 楚寒烟眸光从晋帝肩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上扫过，懒懒讥笑道：“晋帝，你肩膀上的伤口乃棱刺所致，有放血槽，再不止血，只 怕这艘船还没回到晋国地界您就要提前驾崩了呀。” 在楚寒烟看来，晋帝从来都是优雅从容的，可为了从包围之中厮杀出来，他折损了一批暗卫和死士，为了逃避凤无眠的追杀， 他又舍弃了一批死士，不仅如此，他自己也在逃走中受了重伤，此行委实是万般凶险。 算下来，此次出行他所携带的人手折损了九成！ 九成啊！ 那些都是晋帝悉心培养出来的高手，一下就在大齐死了九成，叫他心中滴血，但为了楚寒烟，一切都是值得的！ 晋帝眼中灼灼放光，道：“楚小姐还是不必白费唇舌了，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一下就被晋帝看穿了自己的计划，楚寒烟“啧”了一声，道：“晋帝，多谢您如此看得起小女子，可小女子再聪明也比不上你的性 命啊，何必呢？你放我离开，我保你性命无忧，如何？” 晋帝温和一笑，示意玄雷将楚寒烟扶起来，道：“到了晋国地界，就算你不救也要救，不是么？” 楚寒烟眸光冰冷：“就怕你坚持不到晋国地界。” “这就不劳烦楚小姐费心了。”晋帝说着，缓缓从袖中掏出一颗丹药服下，药香四溢，分明是一颗极为难得的“仙丹”。 楚寒烟：“……” 妈的，狗男人！ 既然和晋帝无法达成共识，楚寒烟也懒得废话，静静闭上眼睛试图恢复内力。 只要内力恢复了，她就还有一战的能力！ 但是……那药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若没有解药，药效要持续半个月之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第439章 敲碎她的傲骨 楚寒烟只要一想起自己是如何中的药便忍不住自嘲，舒坦的日子过久了，便忘记人始终是人，也忘了只要是人就会有**……对权力、情爱、财富等等，就连她也不能免俗，她又如何能要求别人？ 枯叶败骨，跌宕轮回，起起落落，谁又能预料呢？ 晋帝在等楚寒烟继续讨价还价，他知道这是一个聪明到让人敬畏的女子，越是如此，他越是想欣赏她在他掌中挣扎的模样。 他恶劣地想，她为了活命千方百计讨好他的状态一定很有趣。 可她除了最初的几句之外便不发一言，许久后晋帝忍不住笑道：“楚小姐果然镇定过人，朕甚钦佩。楚小姐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说便是，毕竟而今坚持不到国界的人，应该是楚小姐你。” “哦，是么？” “不是么？” 楚寒烟耸了耸肩，甚是冷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晋帝开心就好。” 言罢，楚寒烟懒懒闭上眼，仿佛多看晋帝一眼都辣眼睛般。 晋帝自讨没趣，笑笑便也一同闭目养神，他似乎并不准备离开船舱，要与她一同呆在这昏暗、冰冷之地。 楚寒烟最初不懂，而后便晓得了他此举的意义。 这狗皇帝当着她的面顿顿大鱼大肉，他在等她开口求他。 虽然可笑，但人活于世，有什么比吃喝更重要，多少人忙碌了一生不就是为了果腹么？ 楚寒烟当然不是圣人，不吃不喝谁也做不到，就看她能坚持多久罢了。 船舱的温度热了冷、冷了热……整整三日，楚寒烟滴水未进，她又饿又渴，肺叶似乎都要干燥，割刮刺痛着，在外人看来，她似乎连意志都有些模糊。 每日到了用膳之时，食物的香气好似长脚了一样，拼命钻入楚寒烟的鼻尖，显然晋帝这小肚鸡肠的男人就想着故意报复她，欲活活将她蹉跎死。 不用太多的阴谋阳谋，只用最原始、简单的手段就能敲碎楚寒烟的傲骨。 晋帝是这么想的，晋帝身边的护卫也是这么想的。 但显然楚寒烟没这么想，她静静靠在船舱上，纤长的羽睫不时轻颤，好似受惊的羽蝶，脆弱又惊艳。 而她的呼吸更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又过了一日，晋帝默默看着楚寒烟的状态，轻轻品了一口盏中美酒，将酒盏放入玄雷的掌心，道：“可以了，你退下吧。” 玄雷顿了顿，小心翼翼开口：“皇上，楚寒烟似乎要不行了……我们还需要五日才能出大齐国界，这……” 一个人不吃饭可能还能熬个几日，但一个人若不喝水，几天内就会死亡。 以楚寒烟的状况来看，最多再熬个两日，五日后等他们出了大齐国界，得到的也只是楚寒烟的尸体。 他们为了楚寒烟牺牲无数，若只带了一个死人回去，那可多晦气？ 晋帝垂眸，肩膀伤口痛意不减，他轻笑道：“无碍。”带一具尸体回去虽然可惜，却也比将楚寒烟留在大齐的好。 他得不到的奇才，宁愿毁去也不会留给大齐。 就在船舱第五次降温的时候，楚寒烟深知自己快抵达极限了。 她甚至想着要不要放点血来喝喝，毕竟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她舍不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 她舍不得楚承曦，也舍不得凤承烨……舍不得在这个世界的牵绊……也舍不得那个在她记忆之中越来越清晰的人影。 在此之前，她难得有时间去沉淀自己杂乱的思绪。 她无法否认也无法欺骗自己，对于凤无眠那样真诚热烈、毫无保留的感情，她的确心动了。 她就是一位卑劣、无耻的小偷…… 她不能就这样死去，起码要将偷来的东西还回去。 她要将来处说明，将腐肉刮除，他们的关系可能会戛然而止，当然，也可能会彻底新生。 未来。 他们二人的未来。 这个念头悄然跳入楚寒烟的脑海，叫她轻轻攥紧了拳头。 …… 就在晋帝以为楚寒烟想要活活熬死自己的时候，那高傲的女子终于低下了头颅。 “给我水……还有食物……” 沙哑的嗓音粗嘎又刺耳，落入晋帝耳中却无比悦耳，他放下手中酒盏，饶有兴趣望着她道：“楚小姐准备用什么交换？” 楚寒烟黝黑的眸光静静凝视他，“我中了化气散，命也在你手中，你着什么急？这就是晋国帝君的气度么？呵呵……为表诚意，我先替晋帝治好伤势如何？” 晋帝从楚寒烟平静的神色中看出了浓浓的不屑，顿时心生不悦。 这个女人已是自己的阶下囚，竟还敢如此放肆？ 然而晋帝却不敢对楚寒烟发难，生怕楚寒烟承受不住就此殒命。 “玄雷，上膳食。” “是。” 楚寒烟饱餐了一顿，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叫晋帝看得眉头紧锁。 毕竟从他认识楚寒烟至今，这个女人都是乾坤在握又优雅从容的，这般模样倒是让人兴趣大减。 按晋帝的计划，在收服了楚寒烟的人之后还要收服她的身体，最好是能让她诞下一儿半女，再以此收服她的心，让她永远为他所用。 此事宜早不宜迟，他本准备今夜就将她占为己有，但而今看来还是再等等吧。 楚寒烟依照约定给晋帝疗伤，先用银针封锁晋帝的穴位，再用羊肠线将无法愈合的伤口缝合，最后敷上她随身携带的、已被晋帝收走的特制药物。 晋帝等了一日，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异常后清雅一笑，这个女人的傲骨还是被自己敲碎了。 他心情颇为愉悦，转身淡淡对玄雷道：“看好她。” “是。”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晋帝没必要再委屈自己和楚寒烟一同在船舱中窝着，楚寒烟手无寸铁亦无缚鸡之力，根本无须在意。 晋帝离开船舱后船舱瞬间陷入黑暗中，无人发现楚寒烟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行船的第七日，楚寒烟等待的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440章 再逃走便杀! 漕帮之所以能占据第一大帮的位置，在如此强势的朝廷之下生存，靠得不是皇帝仁慈更不是海晏河清，而是——天险！ 此险既不在沟壑纵横也不在山棱崎岖，而是在或湍急或平静的水面之下。 大齐水域变幻莫测诡异多变，除非是漕帮那些常年行驶在大齐水域之上的、经验老到的舵手，否则就算你能纵横汪洋、制霸江海，到了大齐也要折损在它的“天险”之下。 楚寒烟脑海中有整个大齐、甚至是天下舆图，对大齐的水域分布了如指掌，若晋帝要从大齐乘船返回晋国，那他们必须路过落龙弯。 若说大齐“天险”共十分，那么落龙弯便有三分！ 落龙弯，落龙弯，九曲回肠，暗流遍布，龙游此地稍有不剩也要陨落，更别说是船只了。 晋帝如此谨慎，定然不会用自己人之外的舵手来开船，换而言之，在不熟悉这片水域的舵手手中，此船十之八、九会遇到问题。 轻则船身不稳，重则颠簸不止，更胜者触礁沉没。 这就是楚寒烟的机会！ …… 清晨，山间暴雨过后，浓雾覆盖了整片水域，除了湍急的水声，连两岸猿声鸟啼都悄然散去…… 有人走上夹板，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雨总算停了，若再下下去老子都要发霉了。” 掌舵的舵手打着哈欠对此人道：“别抱怨了，快来交接工作，老子困死了。” 因为接连暴雨加上水道难行，昨夜负责掌舵的是此次任务里的最老练的舵手，眼瞧着风雨平息他决定好好休息一翻。 那人摆摆手，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最难行的路段不是已经过了么？我的实力你还不相信么？我们很快就能离开大齐了，你还担心个甚？” 舵手蹙眉道：“小心能驶万年船，这水里的暗礁多得是，还有，谁知道齐文帝和凤无眠会不会追来？” “他们？”男子不屑冷笑，“这可是太子重案，估计他们自顾不暇了，那里还能追上来？就算他们派人追楚寒烟，又如何能知道我们走得水路？哪怕是水路，大齐航运如此发达，他们想要找到我们的船也是大海捞针，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可是……” “快别可是了，你快去休息吧。” 男子将舵手推入船舱，哼着小调掌舵，随着云破日出，风清水朗，沉睡的生机悄然复苏。 船上众人的警惕的心也逐渐放松，行过了危险水域，天气终于放晴再加上楚寒烟的“服软”，乱七八糟的腌臜事似乎终于散去，他们恨不得喝上几盅庆祝庆祝。 晋帝得知众人的心思也未曾阻止，主要是牺牲的人实在太多，若不让他们发泄心中阴郁只怕会影响士气和军心。 所以素来严格的晋帝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属下们也好调整一二，直到一声异响传来，船体随之剧烈震动！ “轰隆！！” 低沉、嘶哑的响声，宛若巨兽低吟，惊起波涛骇浪。 “发生了什么事！”玄雷冲出甲板询问，那负责掌舵的男子脸色惨白，结结巴巴道，“统领，我们好像是触礁了……” “什么！！”玄雷大惊，“怎么会触礁？不是说已经到了安全的水域吗？” “我……我……” “好了别废话，赶快去查看船体是否受损！” “是！” 玄雷命令众人打开最底部的船舱检查船体的状况，忽有一阵血腥之气冲来，叫他微微一惊，随即才想起楚寒烟还在船舱里。 “楚小姐？”玄雷冲下船舱，发现楚寒烟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微弱。 想来是船只触礁时，身处船舱底部的楚寒烟裹挟在碰撞之中无法自己，再加上她身体虚弱、没有内力，这才受了重伤。 楚寒烟是他们牺牲了多少人才换回来的智者，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快！将楚小姐抱上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 玄雷急急忙忙冲入船舱将人抱起，这才惊觉楚寒烟瘦得可怕，如同抱着一捧羽毛般，难怪会一撞便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该死的！”楚寒烟，你可千万别死啊！ 随行护卫之中懂得医术的人已经战死了，若非如此晋帝的肩伤也不会逐渐恶化。 对付一旁的外伤玄雷也能对付一二，但楚寒烟伤的是脑子，他根本束手无策。 “皇上，现在该如何是好？” 晋帝给楚寒烟把了脉，她的脉象十分微弱，她头上的血窟窿更是大得触目惊心，有鲜血不断从中汩汩冒出，若再不止血她只有死路一条，可他接连点了数个穴位也毫无作用。 晋帝也没料到这种状况，好不容易得手的人若就这样被他蹉跎死了，他估计会呕得吐血。 沉默许久后，晋帝不得不拿出化气散的解药给楚寒烟服下，玄雷结巴道：“这……皇上，万一楚寒烟醒来要逃走怎么办？”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在她手上铩羽而归，耗费了无数人的生命才捕获她，一旦她恢复了功力他们怕是困不住她啊！ 晋帝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他垂眸望着女人惨白憔悴的面容，她已被他折磨得不人不鬼，但即使如此也不难看出她的清丽和绝色。 这个女人……哪怕被他敲碎了傲骨以示臣服，但下一刻还是充满了变数。 晋帝的双眸一点点加深，最后淡淡道：“若楚寒烟醒来后试图逃走，那便杀了吧。” 他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这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玄雷怔了怔，立即点头应下：“是！” 服用解药没多久，楚寒烟便恍恍惚惚地睁开了双眸，晋帝冷笑一声：“给自己止血吧。” 言罢，晋帝和玄雷起身走出房间去询问船体的状况，留下一名护卫监视她。 然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他们便听到了落水之声，二人立即冲入房间，那护卫喉咙上被割出一个大豁口正躺在地上疯狂抽搐，至于楚寒烟则从窗户一跃而落，坠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第441章 谋，生! 晋帝终于忍不住露出狰狞之色，怒吼道：“放箭！给朕杀了她！！” 此令一下，众人也顾不得去看船体的受损情况，纷纷拿出箭矢张弓射击！ “咻咻咻……” 一支支利箭穿入水底，从水下看去，就仿若划破天际和暗幕的流星，壮观又绚烂，只可惜这些都是夺命的玩意。 很快水底便绽开满目的猩红，宛若团团凌乱的落英，触目惊心。 “射中了？”玄雷怔怔问，定然是射中了吧？否则这么多的血从何处而来？ 齐文帝冷声道：“继续放箭！” “是！” 狂风暴雨般的利箭破空而落，忽然，船身再次传来异响，让船只不住颤抖，只是击杀楚寒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晋帝根本没将 这种异动放在心上，直到河水悄然倒灌使得船身船倾斜， 晋帝稳住身形，大喝：“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匆匆回报：“不好了，方才船体触礁，而今……而今破裂进水了！” 晋帝脸色阴郁：“情况可能控制？” 那人斟酌道：“尽全力一试或许可以，但……”那样楚寒烟说不定就会顺利逃生了！ 晋帝心生疑窦，一切委实太巧合了，“玄雷，你去看看！” “是！” 玄雷冲入满是江水的船舱，很快就找到了船身的破口，只是破口光滑，显然并不是暗礁造成的！ 玄雷心中大骇，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晋帝，后者沉思许久，脸色阴沉到可怕，眼里的杀意更是空前暴虐。 “呵呵，真是好啊……好一个楚寒烟。” 借用触礁的异动将自己的头摔破，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他只能给她化气散的解药，拿到了解药后立即跳入江水中，拼着绝命的危 险破坏船体。 没了这艘船他们回程的路将艰辛万万倍，他们要么上岸走陆路，要么借故搭乘别人的船只……但无论是哪一种选择，他的身份 都有随时曝光的危险！ 那他就从主动转入了被动…… 或者说，转入了绝路！ 楚寒烟啊楚寒烟！ 你这样不识抬举的人，他如何还能留下你的性命？ 玄雷战战兢兢道：“皇上，现在怎么办……是立即修补船体返回晋国还是继续猎杀楚寒烟？” 楚寒烟蛰伏在水下伺机而动，这片水域暗中礁石众多，想要找到她也并不容易。 若晋帝足够冷静，而今最好的选择就是修补船体返回晋国。 但楚寒烟一次又一次打破晋帝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将他愚弄在掌心之中，身为晋国的帝君，他一定要亲手杀了楚寒烟！！ 晋帝嘲讽一笑，嗓音冷得如同淬着寒冰。 “所有人听令，放弃修补船只，立即如水击杀楚寒烟！！” “是！！” 护卫们纷纷入水，无不是杀意凛凛，但他们并不知晓楚寒烟已通过船只的豁口重新潜入了船舱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人能料到楚寒烟竟如此大胆，绕了一圈又重新回了晋帝的眼皮子底下。 她抱着一个装载物资的木箱漂浮在水中喘着，她肩上中了一箭，脑袋也痛得嗡嗡作响……连呼吸都极其吃力，更别说失血过多 让她体温骤降了。 除了刚刚穿越来这里的时候，她从未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无数思绪翻滚交错、纠缠盘绕，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幕幕她不曾看过的画面…… 在一处黑暗潮湿的低语，双目失明的少年静静“看”着她，她本想将他置之不理，最后还是大发慈悲帮了他一把。 那小子笨得超乎她的想象，固执又愚蠢，却又有这么两分可爱。 这少年是谁呢…… 为何他看起来有这么一点熟悉呢？ 楚寒烟想不起来了，她五脏六腑都疼，意识一点点从她的脑海剥离，隐约中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前方何人，报上名来，是否需要搭救？” 水中的玄雷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他飞快从水中跃回船甲板，“皇上！那旗帜……是凤无眠的旗帜！凤无眠追来了！！” 晋帝也看到了凤无眠的船只，在远离燕京城的荒芜水域中，凤无眠竟然追了过来？ 简直荒谬！ 凤无眠在晋帝的眼中不过一介蛮夫罢了，如何有头脑分析出他的计划？ 但他的的确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他的骄傲碾入了泥泞里。 他不服！ 凤无眠、楚寒烟……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服！ 玄雷眼瞧着凤无眠的船只越来越近，心急如焚，“皇上，您赶紧跳船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只要凤无眠的船只再靠近些许就能看出端倪来，落入凤无眠的手中，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晋帝几乎将牙齿都咬碎，喉中漫起腥甜，胸臆中尽是不甘！ 只差一点，明明只差一点！ 再不济……杀了楚寒烟也好啊！ “皇上！！”玄雷再三催促，他们死不足惜就，但皇上一定要活下去！ 皇上是晋国的明君，是希望！ “喂，你们怎么回事啊？”对面再次传来提问，因为这次加入了内力，那人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连几乎昏迷的楚寒烟也听的真 切。 是……凤一。 楚寒烟颤抖着睁开眼，这才发现水几乎填满整个船舱，她必须立即离开，否则定会困在船舱里，最终随着船只一同永远被锁在 水底。 楚寒烟狠狠要破舌尖，用痛意强行唤醒意识，她仔细倾听，确定晋帝等人已经弃船而逃，这才慢慢爬出船舱。 阳光下，浑身是血的女子跌跌撞撞走到了夹板上，双眼朦胧四望…… 冰冷的河水让她看着狼狈又可怜，短短的发贴在脸颊上，显得她的脸色愈发惨白。 但满身的狼藉也掩饰不住她的风华，她的铮铮傲骨比皮囊还引人瞩目。 落入众人眼里，叫他们当初红了眼眶。 “楚小姐！！”凤一大喊，战栗不止。 楚寒烟额头的伤口、肩膀的断箭还有消瘦可怜的模样……以及她脚下缓缓下沉的船只，无不说明她经历了怎样可怕的磨难。 她凭借自己的力量，成功拖延了晋帝……太了不起了！ 凤一还想说什么，他身边双眸猩红的俊美忽然脸色剧变，一边朝她飞掠而去一边竭力大喊：“烟儿！！躲开！！”. 第442章 十剑换一人 凤无眠一生中从来不曾有这样的起落，他本以为此次又是没有收获，但当他看到楚寒烟从船舱趔趄走出的瞬间，他胸口连绵持 续的痛意终于找到了抒发的堤口。 她的伤和狼狈叫他眼眶涩然又疼痛，更加他无比感谢她的睿智坚强，感谢她顶住厄难和磨练，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以 及感谢苍天命运的仁慈。 但下一刻，那突然破水而出的男人将他满腔的动容和喜悦统统浇熄！ 凤无眠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只记得自己发出嘶吼，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烟儿！！” 能走上甲板已是楚寒烟最后的倔强，她毫无还击之力的被去而复返的晋帝抵在身前，锐利的刀锋只差毫厘就能割裂她的喉咙。 死亡，又一次将她笼罩。 她烂泥似的瘫软着，嫣红的鲜血染红她本就湿濡的衣襟，好似宣纸上团团染开的浓墨。 满身江水的晋帝在楚寒烟身后抬眸，宛若恶鬼长开獠牙，一字一顿道：“没料到我们又碰面了，摄政王，你若再靠近一步，朕就 杀了她。” 凤无眠生生顿住步伐，转而落在正在寸寸沉默的船只上，虽然距离楚寒烟和晋帝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可能隔绝生死……哪 怕是凤无眠，也不敢动手。 她是他的命，他无法看到她再受到一点点的损伤…… 他做不到…… 他的心中第一次浮现了胆怯和畏惧。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多么多么害怕又一次失去她…… 此时凤无眠的眸光冷得宛若极地的一束月光，寒凉、幽暗，他低声道：“不要伤害她，我放你离开大齐，否则……本王定会颠覆 你整个晋国！用你晋国上下万万百姓的命来弥补你的罪孽。” 晋帝当然相信凤无眠的话，这个男人可不是什么仁慈之辈，他嗤笑道：“你放心，朕不会伤害她。” 晋帝心中有一个更好的、万无一失的法子。 楚寒烟虽然聪睿无双、胸有丘壑，但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可以被大齐奉为圣人但绝对不可能成为大齐的中流砥柱！ 大齐之所以能在如此风雨飘摇之中还立于不败之地，靠的不就是凤无眠吗？ 战神凤无眠！ 这个男人才是大齐的根！ 而此时此刻，凤无眠主动将自己的性命递到了他的刀尖上，他如何能放弃这个机会呢？ 晋帝激动得连嗓音都不住拔高，“朕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残酷之人，只要你自残十剑，朕就把楚寒烟还给你，如何？” “不要啊！王爷！”凤一被这接连的突变惊呆了，回神后听到晋帝厚颜无耻的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狗屁将楚寒烟还给王爷！ 这他娘的十剑之后，王爷焉有命在啊？ 晋帝分明就是要将王爷和楚小姐统统杀死于此处！ 卑鄙！无耻！ 可王爷把楚寒烟的命看得比自己和天下更重，他如何能舍得牺牲楚寒烟？ 果不其然，凤无眠当即道：“好。” 他干脆利落将饮血一转，狠狠刺入自己的腹中又迅速抽出，锋利的剑刃将他的身躯和长袍刺穿，鲜血汩汩外冒，可他连眉头都 不曾蹙一下，仿佛一尊没有知觉的石雕。 但是溅落在夹板上的血却做不得假！ 这个男人，为了楚寒烟果然连命都不要了啊。 晋帝见状眉峰上扬，啧啧道：“王爷不愧是大齐的战神，胆量毅力惊人呢，但朕不同，朕有些心惊和惶恐呢，王爷您最好命令你 的属下退回去。” 凤无眠当即道：“所有人统统退回船只。” 正准备偷袭晋帝的暗卫们不得不重新回到了船只上，他们盯着晋帝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大齐暗卫们后退后，晋帝的护卫们就重新约上了夹板，将凤无眠团团包围，哪怕凤无眠在没有受伤的巅峰时期，想要同时对付 晋帝的十几位暗卫也不容易。 更别说他的腹前还有一个血窟窿呢！ 凤无眠……死定了！ 晋帝感觉通体舒畅，长久以来计划被接连破坏的抑郁感终于散去了，他满意笑笑对凤无眠道：“王爷，第二剑呢？” 凤无眠目光锁定楚寒烟，在看到她羽睫轻轻翕动时心中蓦然酸涩，果断又刺了自己一剑，拔出饮血时带出的鲜血飞溅到了楚寒 烟的脸颊上，划过她纤长的羽睫，宛若血泪从脸颊坠落。 滚烫、炽烈、荼蘼…… 楚寒烟脑海一片混沌，她竭力想要睁开眼，可灵魂仿佛被囚禁在了深海里。 四周混沌一片，暗无天日，她在大喊，可除了她自己，无人听到她的心声。 这种被世界排挤隔绝在外的感觉无助极了，她只能一遍一遍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凤无眠…… 凤无眠…… 快住手！ 凤无眠！住手！ …… 眨眼间凤无眠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完好之处，手臂、双腿，都被鲜血染得触目惊心，在对面船只山的凤一等人已经不忍心再看。 这是他们的王爷啊！ 高高在上的大齐战神！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齐战神！ 可而今的王爷宛若一头温顺折服的巨兽，收齐利爪、敛下獠牙，只为了救下自己心爱的女子。 最让人绝望的是，所有人都晓得，哪怕凤无眠将真心和性命都捧到楚寒烟的面前，她依旧不爱他…… 楚寒烟，不爱他啊！ 晋帝心中计算着船只沉默的时间，并不着急立即要了凤无眠的命，他轻笑着将目光投向凤一，恢复了温文尔雅、乾坤在握的模 样，“还请凤一护卫和所有暗卫们将武器丢在船上，全部跳入江水里。” 晋帝这是准备夺船？ 凤一明知对方要跑，可他并无选择的余地，他主动卸下武器跳入江中，其他护卫也随之行动。 凤一等人一下水，玄雷便率领护卫们掠上了大齐的船只。 眨眼间，船只易主。 晋帝命令玄雷将船只驶近，一边掐着楚寒烟的脖子，一边慢条斯理登上了大齐的船只，并将船行驶到了一个安全的范围中。 确定哪怕强悍如凤无眠也无法轻易登船后，晋帝道：“现在，将剑对准你的心脏，只要你刺下去，朕就还楚寒烟自由。”. 第443章 我乃借尸还魂之人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是晋帝的谎言，他既要凤无眠死，也不会留下楚寒烟的性命，从某种程度而言，楚寒烟带给晋国的威胁 甚至比凤无眠还大。 此次齐国之行，晋帝虽然损失了辛苦培养数年的暗卫，但能斩杀凤无眠和楚寒烟，已是万万幸。 晋帝开始迫不及待了！ 他忍不住催促凤无眠，后者缓缓抬起眼眸，双瞳黑得让人心惊胆颤，晋帝微微一愣，再次将刀刃卡在了楚寒烟的脖子上，道：“ 怎么？您不乐意？果然，男人皆薄情，此时说得再动听，到底舍不得将性命付出。” 凤无眠感觉楚寒烟的呼吸乱了起来，他缓缓开口，嗓音沉静得出人意料。 “楚寒烟。” 她的心随之微颤。 “你别恼我。” 他说，语气轻轻上扬，似乎还带着一分笑意。 仿佛为了她，含笑赴死他也愿意。 随即他转动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在发力的瞬间，楚寒烟睁开了眼睛，眸光暗似一潭死水。 “住手……”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音调冷若霜雪，“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因为，我不是楚寒烟。” 晋帝闻言仰头大笑，一手捏着楚寒烟的脸颊道：“事到如今，你还准备用如此笨拙恶劣的借口来欺骗朕么？” 楚寒烟被晋帝捏得脸颊都红了，凤眸却始终锁定着凤无，沙哑的声线如刀割在凤无眠的心头，且钝且痛。 “我没骗你，我不是楚寒烟，我只是一缕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孤魂，哦，你们这里应该叫……借尸还魂……” 诡异的死寂回荡开，就连晋帝都忘了反应，愣愣望着楚寒烟。 什么穿越？什么借尸还魂？楚寒烟这是什么意思？ “咳咳……” 她轻咳一声，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满脸无所畏惧，无所牵挂，也无所爱恋。 “我生在另一个时空，硬要解释，那便是数千年之后的时空……我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浑身经脉尽断、骨骼系数破碎 且身中奇毒无法动弹，一个老头自称是我的师父。哦，那个老头你们也认识，正是魁仙老翁。” 江水滔滔绵绵，衬托得楚寒烟的嗓音愈发飘渺空灵，仿佛从遥远梦中而来。 是的，梦。 他们一定在做梦，否则如何解释如此荒诞的一切？ 梦中的楚寒烟还在继续那天方夜谭般的言论。 “魁仙老翁救了我，告诉我这具身体的身份，一个为情所困最后惨死在心爱之人手中的可怜人……我呢自私自利，想着既然已经 借尸还魂了，那么管得这身体的主人去了何处呢？从那一刻开始，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我欺骗了所有人，冒名顶替活了下来。 但是活下来却不能代表我能活得久，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我非常惜命，且这具身体身中奇毒，想要长命百岁我必须解毒，所以我 回到了燕京城，找你，一个修炼至阳功法的男人解毒。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凤无眠，我已经厌倦了和你演戏，尤其是你自以为是的深情，总会一次一次将我拉入危险的境地，真 的让我很恶心。 我的确喜欢你的模样，也喜欢你带给我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身份，但我更爱惜自己的性命，所以请你收齐你这幅愿意为了我 牺牲性命的样子。 凤无眠，我不是你的凤九，你的凤九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在坠入山崖之后就死了，所以你哪怕跪在我的脚下忏悔，跪在她的坟 头哭泣，她也听不到。 你这段时间以来的悔恨、弥补、爱慕、付出……都只是给了我这个借尸还魂的骗子而已，你的凤九，她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睡了这么多次，我也给你生了一个孩子，我不爱你，想必你也不会爱一个孤魂野鬼，所以我们之 间就算两清了。 现在我已经腻了，你能放我离开吧？毕竟，我可是你孩子的母亲呢。” 楚寒烟说着，轻轻抬手退开脖子上的利剑，转身对晋帝莞尔一笑，“我现在无处可去了，晋帝可愿意收留我？” 晋帝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嘲笑楚寒烟这三岁孩童都不相信的说辞，还是鬼使神差地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告诉晋帝，楚寒烟不曾说谎…… 楚寒烟歪了歪脑袋，双手背在身后，嗤笑道：“怎么，晋帝不相信我？” 晋帝眯眼道：“楚小姐，你最好别把朕当成傻子。” “傻子？”楚寒烟耸了耸肩，反问道：“到底谁是傻子？我如果是原来的凤九、原来的楚寒烟，一个生于高门贵族的女子，一个为 了男人就寻死觅活的、毫无远见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懂得制作天雷子？天雷子的威力，就不用我赘叙了吧？ 还有《新农书》，原来的楚寒烟能编写出来么？记载着各种兵器的《兵刃谱》，原来的楚寒烟又懂么？我敢说除了我这个从数 千年后来到这里的灵魂外，普天之下无人能精通这些。” 晋帝依旧沉默，楚寒烟又道：“我记得晋国似乎遇到过蓝眼睛黄头发的鬼人，对么？他们说的是否是这样的语言……”楚寒烟说 了几句番语，因为怕晋帝不相信，她连说了好几种语言，叫晋帝脸色悄然变暗。 当初那不人不鬼的家伙被他关在笼中数日最后病死，他所说的语言的确和楚寒烟说的非常像。 楚寒烟是如何得知的？ 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晋帝的心开始动摇，宛若波澜不熄的江水，倒映着或虚或幻的真实…… 或许……眼前这个如此特别、聪睿的人，当真是借尸还魂的未来之人？ 就在晋帝心中动摇之际，楚寒烟忽然笑了，那一抹笑极其惊艳，让人想到了漫天绚烂的红霞！ 瑰丽、妖娆…… 是血和死亡的颜色！ 下一刻，晋帝看到这女子猛地俯下身躯，一柄利剑擦过楚寒烟的头顶“噗嗤”一声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剧痛让他浑身颤栗！！ 掷剑者，正是对面沉没船只之上，满身是血的男人——凤无眠！. 第444章 失忆? 在楚寒烟转身背对晋帝时，她在身后的手做出倒数的手势。 这是楚寒烟和凤无眠的默契，在倒数至零的瞬间，凤无眠发难，楚寒烟闪躲，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楚寒烟是用性命作为赌注！ 而凤无眠果然没让他失望—— 饮血从晋帝左胸刺入，正是心脏之处！！ 只可惜凤无眠力不从心，剑锋有些许偏颇，未能一击击杀晋帝，他捂着伤口倒在地上，模样并不比楚寒烟好到哪去。 “皇上！！” 玄雷大喊，睚眦欲裂，晋帝却一瞬不瞬死死盯着楚寒烟，哪怕胸腔痛得几乎炸裂也不准备放过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杀……杀了她！！” 豁出性命，他也要拉着楚寒烟陪葬！ “是！” 玄雷等人仿若恶鬼扑向瘫软在地、毫无抵抗之力的楚寒烟，他们什么都顾不得，脑中只有晋帝命令。 一定要不惜一切杀了楚寒烟！ 利刃映射着烈阳，眼瞧着要割裂她纤细的喉咙，突然，江面乍破，凤字护卫们提刀冲出！ “铮铮——” 短兵交接，刀锋剑雨，逼人的气势几乎将虚弱的楚寒烟和晋帝卷下江涛之中，楚寒烟死死扣着船沿，对上晋帝疯狂的眼神，嘴 角凝出了一抹笑来。 嘲讽、鄙夷又锐利，就好似在这副颓败的、摇摇欲坠的身体里，有着不屈坚毅的灵魂。 晋帝恨得几乎吐血，眼瞧着玄雷等人节节败退，他深知自己最终谁都杀不了，无论是凤无眠还是楚寒烟。 可恶可恶可恶！！ 晋帝脸色阴沉如恶鬼，挣扎着欲要跳入江水中，可楚寒烟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饮血的剑柄。 这是凤无眠的剑，绝对不能被晋帝带走！ 剑刃缓缓从晋帝的胸膛抽出，没有饮血堵住伤口，晋帝胸口鲜血大团大团涌出，触目惊心。 血雾漫天，晋帝顾心中对楚寒烟的恨空前无垠！ 这个女人！ 这个一次一次又一次欺骗他的女人！ 若他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噗通！” 江水被鲜血染红，不仅仅是晋帝的血，还有凤无眠的。 在确定楚寒烟安全的瞬间，凤无眠便无法再稳住自己，他身躯歪着斜斜砸入江水里，碧绿色的江水中怒放出妖娆的血色之华。 “凤无眠！” “皇上！” “王爷！” “皇上！” 众人不再缠斗，因为再斗下去，凤无眠和晋帝都将没命。 晋帝如何能活不得而知，昏迷的凤无眠很快就被凤字护卫捞了出来，楚寒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力气，已踉踉跄跄跑过了去，连 给他把脉的指尖在颤抖，眼眶中更是朦胧一片。 “你别死……”楚寒烟低声道，“别死……求求你，别死……” “凤无眠，你别死……” “别死，活着，给我活下去！！” 女人破碎凄厉的喊声让凤一倍感心酸，他从未看过楚寒烟这样紧张的模样，连自己的伤口都毫不在意，若说楚寒烟不在乎王爷 ，谁相信呢？ 楚寒烟的心里一定有王爷，否则也不会为了救王爷编出什么借尸还魂这样可笑的谎言来。 可是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层断谷轻雾…… 看不穿，迈不过。 终究，二人在两岸，谁也靠近不了一步。 因为一旦迈出，就是粉身碎骨。 幸而船上有尉迟泽备下的药箱，药箱中各种物品应有尽有。 尉迟泽可是神医，备下的丹药自然效果显著，外有楚寒烟在，几次施针之后，楚寒烟终于保住了凤无眠的性命。 但救人的楚寒烟就没这么幸运了，确定凤无眠没有大碍后她便开始高烧不退，几番昏迷连呼吸都宛若火炉，这可把凤一吓得够 呛，缠匆匆忙忙去抓了一位大夫来。 可一般的大夫哪里有法子救楚寒烟？幸而在凤一以为楚寒烟会活活被烧成傻子时，魁仙老翁来了。 但医术高超如魁仙老翁，也是用了整整三天才让楚寒烟退烧，真真是惊心动魄啊！ 是日。 魁仙老翁准备去替宝贝徒弟煎药，出门后发现脸色惨白如鬼的凤无眠正坐在轮椅上等他，他吃了一惊道：“你在这干什么？我徒 弟为了救你差点烧成傻子，你不好好休息在这里浪费我徒弟的心血吗？” 凤无眠抬眸，眼底仿佛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渊。 “老翁，晚辈有一事要向您请教……” “你说。” “烟儿她……坠崖之后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何整整五年的时间，烟儿都不愿意回燕京城，她……连自己的父亲也不准备要了 么？” “坠崖？”魁仙老翁了然，道，“这是因为她失忆了，无论是你还是丞相，她都不记得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治疗曦儿身上的寒 毒，她是不会回京的。你应该知道了吧？” 凤无眠轻声问：“她为什么会失忆，还能恢复吗？您可是魁仙老翁，连您也不能让她恢复记忆么？” 魁仙老翁道：“失忆可能是撞到了脑袋，事实上她脑海中的血块已经消失了，按道理来说她早该恢复记忆了才是……” 凤无眠嗓音越来越冷：“早该恢复？那她为何还不记得？她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的不记得？” 魁仙老翁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凤无眠垂下纤长的羽睫，遮住其中疯狂肆虐的狂澜，他身上那危险的气息更是令人窒息，就连魁仙老翁都忍不住蹙了蹙眉，他 怒斥道：“烟儿失忆了也没什么，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老朽我才疏学浅搞不懂，有些人失忆了就是一辈子，你何必如此在 乎，过去就让他过去不就成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你们抓住将来就是。” 不是美好的回忆？ 对……那些过去当然不美好…… 那是他伤害自己所爱之人的过去，是自己害死自己此生唯一的过去啊！！ 楚寒烟没有说谎…… 她的确不是他的楚寒烟，不是他的凤九，她是一抹来自于异世界的幽魂…… 他的凤九，他的烟儿，他的一生挚爱，早已经魂飞魄散，无处可寻了……. 第445章 失踪的摄政王 凤无眠心中的痛楚再也无法遏制，他甚至不敢去看楚寒烟，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她抓起来质问，更怕自己会掐断她的脖子。 因为凤无眠内心深处还存在着一丝侥幸，侥幸楚寒烟只是在说谎。 楚寒烟和凤九……她们有着同样的爱好、同样的口头禅，她们同样锐利、孤傲、强大，除了不爱他之外，他们看起来就是一个人。 这样的楚寒烟，怎么可能不是他的爱人？ 是的，她一定就是凤九，是楚寒烟，是他的爱人！ 她只是生了自己的气，所以还不曾原谅他，只要等她消气了，一切都会好的。 但…… 真的是如此吗？ 他为何如此的害怕？ 凤无眠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一下说服自己楚寒烟就是楚寒烟，一下又想起楚寒烟看着她那陌生、冰冷的眼神，连呼吸都沁出痛意，微微颤抖。 许久后，快被逼疯的凤无眠低低道：“有劳老翁您照顾她……” 魁仙老翁一脸莫名，“你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进去看看她？” “我……我就不进去了……”凤无眠沉沉道，“劳烦老翁您告诉她，我等她的答案，无论她说什么我都相信，无论答案是什么，我都信……” “等什么答案？” 凤无眠不答，转身推着轮椅离开，魁仙老翁喊了几声对方都不曾停下，冷淡的态度气得他老人家当场跳脚，骂骂咧咧道，“小徒儿说的果然没错，这凤无眠就是个狗男人！” 在暗中保护的凤一等人也摸不着头脑。 所以楚寒烟和王爷之间又怎么了？ 好不容易两人才从奈何桥上溜达了一圈回来，相护珍惜彼此不好吗？ 不懂不懂，情爱这玩意儿，真令人头秃。 …… 楚寒烟当晚就听到了魁仙老翁的转述，她提笔写了一封信，请凤一代为转交给了凤无眠。 当日之后，她就再也不曾见过他。 不仅楚寒烟不曾见过凤无眠，就连凤一也找不到自家重伤未愈的主子了。 凤无眠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化作了一阵清风，音讯全无。 等楚寒烟能下地已是小满之后，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踩着软履挪动到了窗边，入目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紫竹林，透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阳光穿过竹林斑驳落地，仿若一地的乱玉碎琼，美则美矣，却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嘎吱——” 门扉被推开，岱鸢看到窗边的身影后连忙迎了上来。 “主子，您怎么起来了？” 楚寒烟回眸道：“找到她人了么？” 岱鸢微微一怔，垂眸道：“主子，流苏她擅长易容术，根本无法追踪。” 楚寒烟眸光毫无波澜，轻声道：“我知道了。” “主子……”犹豫再三，岱鸢猛得下跪道，“还请主子您原谅重兰一次，她知道错了。” 楚寒烟发现异常后当即下令重兰抓捕流苏，后者哭着求岱鸢，说她要去确认一些事情，说事情一旦结束，她一定会回来向楚寒烟请罪。 到底是感情深厚的姐妹，重兰一个心软便让流苏逃跑了。 又一次让人悲伤的是，这次之后流苏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为此重兰自领了三十鞭惩罚，差点没扛过去。 楚寒烟叹了口气，道：“将生肌丹给重兰送过去。” 岱鸢欣喜道：“主子，您原谅她了？” “等重兰痊愈后，就离开吧。” “主子！！”岱鸢大惊，急得眼眶通红。 “人和人之间讲究缘分，她知道了流苏的背叛还是站在了她那一边，只能说，我们缘分已尽。” “主子！” 楚寒烟回眸，漆黑的瞳中没有一丝光泽：“这是她的选择。” 岱鸢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了般，许久后才颤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扶您去休息。” “嗯。” 朝中不断有来人询问楚寒烟的状况，等楚寒烟彻底恢复康健时已是六月，而朝中一切波澜都已落下帷幕。 齐文帝回归，姜望被废除太子之位圈禁在寒山府，终身不得外出一步。 齐文帝宣布了皇十七子的真实身份，正是元皇后之嫡子！ 由此，皇十七子正式成为皇十六子，更名姜玺，册封皇太子！ 齐文帝还找到了当年元皇后的弟弟孙大人，赐封为太子太傅，得以和皇太子同住东宫，负责教导保护皇太子殿下。 至于“楚寒烟刺杀齐文帝一案”，那不过是齐文帝和楚寒烟的又一个计划，为得是引蛇出洞。 楚寒烟乃大齐甚至天下的“恩人”，特册封护国公主！ 又因护国公主为保护皇上身受重伤，齐文帝将城外的洛水山庄赐给楚寒烟疗养之用，任何人不得打扰护国公主的清静。 一时之间，楚寒烟在大齐风头无双，羡煞旁人。 人们都在等楚寒烟“荣归”，可楚寒烟就好像对世上之事忽然不关心了般，足不出户，就连楚墨池和太子殿下前去拜访都被挡了回来，令人啧啧称奇，最诡异的还是摄政王凤无眠。 世人都知凤无眠对楚寒烟护若珍宝，恨不得将她当成菩萨供起来，为何此次楚寒烟身受重伤后凤无眠却毫无表示呢？别说照顾安慰了，甚至连面都不曾露一下，这真真是诡异了，不是么？就好似两人已经彻底闹翻了一样。 燕京城中议论渐起，人们都在猜测楚寒烟和凤无眠的关系，有人说好像楚寒烟这样强势的女子，世上有几个人能压得住？凤无眠不再伺候也在情理之中。也有人说楚寒烟和废太子关系匪浅，曾经有人看到楚寒烟在废太子的寝宫出现过，所以摄政王是嫌弃楚寒烟水性杨花了。还有人说晋国皇上也十分中意楚寒烟，后者是准备和晋帝私奔的，不料被摄政王拦了回来，所以两人彻底撕破了脸，等等等等。 楚寒烟听着这些流言，轻轻笑了，她抬眸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道：“丞相可还有事？” 楚墨池看着茶盏中泡得已经无色无味的茶叶，苦笑道：“烟儿，爹爹不是想劝你什么，只是你和凤无眠……” 楚墨池不是不知道楚寒烟的“借尸还魂”说，那些论点一句一句都让人瞠目结舌，但楚墨池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的女儿，他认得，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女儿！不会错！. 第446章 此生再也不见 楚寒烟望着楚墨池担忧的眉眼，心中的愧疚和折磨也在这一刻抵达巅峰，她沉沉道：“丞相，您知道我在江面上对晋帝说的话 吗？” “知道。”楚墨池颔首，“我听魁仙老翁说你失忆了，所以才可能有些许混乱。” “不是失忆……”楚寒烟苦笑道，“是借尸还魂，我的确来至于数千年后的世界……” 楚墨池颔首，“好好好，爹爹知道了。”男人揉了揉楚寒烟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无论你来至于多久之后，无论你做出什么样 的决定，爹爹都希望这个决定是在遵从你的本心的基础之上。烟儿，渴望幸福，渴望被爱，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爹爹 希望你能好好想想自己和凤无眠的将来，能放下包袱、痛苦和过去，坦诚和他谈一谈，这样无论结果如何，日后想起都不会后 悔。爹爹啊，最是知道后悔的滋味，所以爹爹希望你能没有遗憾。” 楚寒烟怔楞在原地，男人包容慈爱的眼神让她的心乱作一团。 她何德何能，能拥有一位这样温柔的父亲。 楚墨池也没逼她，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起身道：“而今你和凤无眠都不在，爹爹这把老骨头都快被皇上给差遣断了啊……” 望着楚墨池嘟嘟囔囔离开的背影，萦绕在楚寒烟心头的阴云终于悄然散去，她让凤一请来了尚封熙，确定了凤无眠的位置之后 ，只身一人骑马到了燕京城外的一处临水小院中。 正值盛夏，院中花草成荫、绿意盎然，凤无眠裹着长衫静静躺在院中的竹影之下，脸色苍白又脆弱，好似烟云缭绕而成的镜像 ，一阵风就能吹散…… 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声响，凤无眠不曾睁眼，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直到那人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带来如同冰雪般微凉的气息。 凤无眠心中微动，睁眼缓缓坐起，轻声道：“你来了？” 楚寒烟颔首，在他面前的石凳落座。 “我想和你谈一谈。” 男人抬眸，琉璃般的眼底照不进一丝光亮，莫名让人心酸。 “好。” “我……的确不是原来的楚寒烟。”楚寒烟叹气道，“这点，我不曾骗你。” 凤无眠静静望着她，忽然哂笑一声，抓着楚寒烟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低低道：“那日，在江面之上，我用饮血刺穿自己的腹部 ，从这里……那一刻，我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因为比起这一剑带来的痛楚，我更怕你有一点点的意外。” 楚寒烟指尖发凉，莫名带着一丝颤意，男人徐徐缓缓的声音如同石子，砸入她的心底，刺刺的疼痛着。 “还有这里……这里……”凤无眠凤眸锁定她，一字一顿道，“你可明白，晋帝让我自戕的那一瞬间，我愿意为了你连命都豁出去 ……所以你不要说这样的谎言了好嘛？烟儿……我知道你无法放下过去的伤害，也无法忘记我当初的卑劣和凉薄，你可以将怒火 宣泄在我的身上……请不要诅咒自己，请不要否认自己的过去……好吗？我求求你……” 你不是别人，不是什么千年之后的灵魂，你是我的凤九，是我此生最爱的人。 哪怕你生生世世都不愿意原谅我也没关系，我可以站在远离你的地方，静静看着你。 不要让自己“死”去…… 不要让凤九“死”去…… 男人垂下双眸，轻轻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将头颅枕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潮湿的水汽浸透她的衣襟，明明带着男人满腔的情 谊和爱怜，却让楚寒烟一寸一寸，从那些美好的假象中清醒过来。 楚寒烟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对他坦白了来处，他能清楚的将她和凤九分开，或许她会为他心动，为他沉沦。 毕竟若不是对他心软，对他心动，她又怎么会留在燕京城呢？ 可楚寒烟晓得这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凤无眠能看到的只是凤九而不是她楚寒烟。 她这个小偷偷了别人的人生和幸福，就注定一生都要在凤九的阴影之下。 楚寒烟苦笑一声，给了凤无眠一个温暖的、坚定的拥抱，随即起身后退两步，让自己远离竹影，站在炙热的阳光之下，道：“凤 无眠，我没说谎，我来的世界和这里不同，那是一个自由美好的新世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能追寻自己的幸福和理想……” 楚寒烟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向凤无眠展诉了千年后的文明社会，那是一个和大齐全然不同的国度。 凤无眠最初还能维持镇定，可后来他的眼底已全然被恐惧侵占。 完全不同的新世界，完全不同的文明，高度自由开放的思想，绚烂、璀璨、美好、和平…… 也只有那样的世界，才能培养出眼前这样坚毅耀眼的灵魂。 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从千年之后来到此处的灵魂也是真实存在的。 这不是楚寒烟为了惩罚他而捏造出来的谎言，不是。 望着她平和清亮的双眸，凤无眠终于明白自己的爱人凤九的确已经死了…… “咳咳……”凤无眠眼前一片漆黑，忍不住轻轻咳嗽，他捂住唇瓣，鲜血却从他的指缝中滑落，触目惊心。 这一次楚寒烟没有上前，她还保持着笑意，可笑中透出了浓浓的悲伤，她问：“所以，这段时间一来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是你 的‘凤九’对吗？你有没有透过‘凤九’，看到我呢？” 凤无眠哪里还能回答楚寒烟的问题，剧烈的咳嗽让他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震碎。 似乎只有这样的，他才能短暂压制住满心的茫然和彷徨。 本以为一切的磨难都已过去，他和她终于能拥有未来。 但未来早已在五年前就戛然而止了…… 这一年多的相处只是一场梦，一场让他不愿醒来的，残酷又虚幻的梦。 梦醒了，有的只是一地狼藉和背叛爱人的悔恨。 楚寒烟静静望着男人眼角安静淌下的泪，久久矗立，沉寂无言。 最终，她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保重，再见。” 哦，是此生再也不见。. 第447章 定胜天下 清冷的话音回荡在竹影之下，也注定了二人的诀别。 凤无眠羽睫微微颤抖，心中泛起秘密绵绵的疼痛，脑海中一时是凤九深情无俦的目光，一时是楚寒烟灵动狡黠的神情，交织变 幻，最终如同腐骨之毒般，催断人肠。 “你……要走？” “对……”离开前，楚寒烟抬眸道，“你若想要我的性命给你最爱的女子填命，那怕是不可能了，因为我也很惜命的。你若要动手 ，我便奉陪到底。” 她虽然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魂野鬼，可这里有师父、有父亲、有楚承曦，还有小烨儿，所以这里是她的家，她的故乡。 虽然卑劣无耻，可她想留下来，想留在这个让她温暖眷恋的故乡。 凤无眠抬眸对上她绝然坚毅的神情，森冷的双瞳猩红可怕，连鬓角都有青筋暴起。 那些无声酝酿的愤怒，一旦决堤即将两败俱伤。 他攥紧拳头，将满溢到咽喉的腥甜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杀气悄然充斥整座别庄，最终还是淹没在男人刺耳沙哑的音调里。 他不是没想过，若这是异世界而来的孤魂野鬼，那她死了凤九还能不能回来？ 然而对上她和凤九一样澄澈的眸光，他的五脏六腑便灼烧一样痛着。 他下不了手…… 他无法伤害她…… 最可笑的是，他甚至分别不出这份不舍这份不能，是因为他在心中偏执固拗地相信她就是凤九，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和她的 朝夕相处……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烙印在他的骨髓中，他忘不了。 这样三心二意的他，有什么资格为了凤九杀死楚寒烟？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若当真对凤九念念不忘，又怎么会同样对楚寒烟心生不忍？ 楚寒烟说的没错，他就是渣滓，就是令人作呕的败类。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拥有幸福？ 难怪…… 兜兜转转，豁出性命和尊严，他依旧什么都留不住。 凤无眠的意识乱作一团，无尽的煎熬和折磨让他眉眼悲戚，宛若心脏被人生生撕裂。 是悔恨，是自我唾弃和厌恶，更是煎熬。 “你走吧……” 他哑声道，透着颓败的苦涩。 楚寒烟无声轻笑，眸中陡生暗淡，道：“多谢。” 楚寒烟不急不缓从山庄离开，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她满身的骄傲不允许她将自己放入低入泥泞的地位中。 向凤无眠问的那一句，已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不知不觉在凤无眠的温柔中沉沦，却忘了他的情谊爱怜不是为她而生，她偷着偷着，便在其中迷失了自己，回首一望，可叹 又可笑。 她总说，凤九不值，可深处此山中后才懂得值不值，外人不可道也。 楚寒烟抬眸看了眼高而怪诞的青空，从胸臆中舒出一口浊气，只身进了皇宫。 至于凤无眠，他在竹影斑驳之中矗立着，一动不动，直到眸光寸寸结成寒霜…… …… 皇宫。 楚寒烟身着护国公主大妆进了宫，齐文帝亲自带太子姜玺、丞相在大殿前相迎，百官开道，甚为隆重。 “公主千岁千岁……”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高呼，令人倍感荣耀。 这是楚寒烟被封护国公主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早先对于楚寒烟的身体状况人们多有猜测，见她当真恢复如初没有大碍，百官 方才松了口气。 因为楚寒烟的智慧、学识和见地，都是他们大齐未来的希望。尤其是而今皇太子年幼，若不好好教导，万一再出一个废太子这 般通敌叛国的该如何是好？ 太子姜玺走上前来，恭敬一礼道：“学……学……学生……见过先生。” 小孩儿说话虽然还是结结巴巴的，但比起从前已经流畅了不少，不难看出这段时日齐文帝和孙澳竹对小太子的悉心教导。 齐文帝笑眯眯上前道：“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对了，朕准备赐封你为太子太师，负责太子殿下的教导，你可愿意。” 太子是一国之根基，万民之未来。 故而太子太师是何等重要的职位？ 若从前有人预测这个职位会由一个女子来承担，文武百官哪怕削掉脑袋也不会相信吧？ 但而今，文武百官都希望楚寒烟能接下这个职位，因为没人比她更有资格去培养一代帝君了！ 楚寒烟笑着拍拍姜玺的脑袋，道：“皇上御赐臣不敢不从，臣亦愿意承担教导太子一职，但臣甚是想念吾儿们，而今大齐一切安 定，臣特来向皇上请辞，请皇上恩准臣前往边疆探望吾儿。” “什么？”齐文帝倒吸一口冷气，“你要走？” 楚寒烟点头，齐文帝忙道：“你若走了，朕怎么……哦，咳咳，朕是说你爹爹怎么办？丞相而今年岁已高，家中又没个人照顾， 这怕是不妥啊。” 被迫年岁已高的楚丞相：“……” 楚寒烟就笑道：“若皇上允许，臣可以带着爹爹一起去边疆。” 齐文帝嘴角狠狠一抽，这楚寒烟可真卑鄙，自己走就算了，好要将朕的左臂右膀也挖走，这是要让朕活生生累死啊！ 还有就是凤无眠！！ 齐文帝在心中将凤无眠骂了个狗血喷头，为什么这么久了凤无眠还是没拿下楚寒烟？ 明明楚寒烟都特意去寻他了，那个别扭又窝囊的狗男人。 “呵呵……”齐文帝低低一笑，尴尬道，“丞相家中无人照顾没关系，朕会照顾丞相的，你放心，放心。” 文武百官：“……”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楚寒烟莞尔一笑道：“那皇上的意思是，允许臣去南疆了。” 齐文帝痛心疾首：“允许允许，但护国公主可要早去早回啊。” 楚寒烟笑笑：“会的。” 等一切尘埃落地，等她心中波澜消弥，等她不再为他而苦闷心疼的时候，她会回来的…… 这片土地给了她家人和故土，她会守护她的。 经过晋帝一事之后楚寒烟深深明悟，仁慈和和平无法阻止天下浪潮。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他们身处于历史的洪流之中，要么等待浪外力将他们吞噬，要么……主宰沉浮！ 而她，一定会让大齐独占鳌头，定胜天下！！. 第448章 恒山国 “王爷……”凤一轻声禀告，谨慎的语气好似怕惊扰到了身形愈发单薄的男子，“楚小姐已经离开燕京城了……” 男人静静坐在太师椅上，许久后才睁开双眼，带着燥热的夏风也未能照暖男子的双眸，寒冷刺骨。 “本王知道了。” “王爷……”凤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忍心王爷如此模样，道，“此次楚小姐离开，不定归期，您就不怕难再相逢吗？” 凤无眠轻笑道：“本是陌路人，何必言相逢？” “可是……楚小姐是两位公子的母亲，您和她有着无法割断的牵绊和缘分，又怎么算是陌路了？” 凤无眠的心很疼，潺潺的鲜血不断从无法愈合的、逐渐溃烂的伤口里溢出。 最可笑的是，无人能理解他的这份痛意，他满腔的彷徨和苦涩，也无处宣泄。 因为他无法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所以他不会告诉众人她的来历。 这跨越千年时空落在此处的灿烂的灵魂，不该被当成妖魔鬼怪处死。 所以众人都以为她是他的凤九，他们之间还有未尽的缘分，他们之间还有未来和岁月。 可她不是…… 他的未来，他的岁月，已凋零在了当年北地的绝望之中。 “让她走啊，本王乏了，日后她的事情，不必再告诉本王。” 凤一顿了顿，道：“那世子和小小公子呢？” 想起那两张纯真、可爱的笑靥，凤无眠逐渐枯萎的心也充盈起力量，他道：“一切照旧。” 凤一这才松了口气，看来王爷也楚小姐之间应该是又发生争执了，没波及世子和小公子就成。 “是。” 眼瞧着凤一要离开，凤无眠指尖微动，最终还是压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就这样吧，让往事如风去。 凤无眠轻轻合上双眸，将自己沉入漆黑的梦中……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求来和凤九的重逢。 …… 楚寒烟和晋帝、楚墨池等人告别后，只带了岱鸢一人便踏上了旅程。 她身边的人本就不多，流苏选择背叛了她，重兰因为流苏一事已被她遣走，大双小双又被她派去照顾楚承曦，再留下任老六打 理要务，而今能用的就只有岱鸢一人了。 楚寒烟骑着老马，哼着小调，慢慢悠悠走在小路上，忽见前方有二人骑在马背上，背光而立，看到她后转身，身着白衣的男子 露出了温雅的笑容。 “楚大人。” 楚寒烟惊讶笑道：“军师大人和萧统领怎么来了？” 尚封熙莞尔：“送楚大人你一程。” “那倒不必。”楚寒烟爽朗一笑，摆摆手道，“而今朝中、军中都是用人的时候，两位大人日理万机，没必要亲自相送。” 尚封熙看着女子在阳光下明媚灿烂的笑靥，其中没有阴霾，也没有故作坚强，十分豁达且疏朗，这一刻尚封熙便晓得楚寒烟放 下了。 或许她曾经真的对凤无眠心有挂牵，但两人交谈过后，她快刀斩乱麻，又成了那个自由洒脱的楚寒烟。 不得不说，尚封熙是欣赏钦佩这样的女子的。 大智大慧，大气大魄。 尚封熙来到此处，本来是想为凤无眠和楚寒烟的未来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 而今对上楚寒烟的笑容，他纵有千百说辞也说不出口了。 萧驰策马上前，俊朗的容颜拢着光芒，竟显得柔和温柔起来。 “此去南疆路途遥远，你重伤未愈，我送你。” 楚寒烟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听说萧统领家中正在替您相看？” 萧驰握着马缰的手微微一紧，没有否认。 楚寒烟又道：“听说对方是一位非常温柔的美人，萧统领可真是羡煞旁人了，不知道我将来能不能喝上萧统领的一杯喜酒呢？” 萧驰望着她流云般清雅的容颜，心中最后的一丝执着也悄然消散。 “好，届时一定给楚大人发请柬。” “嗯。”楚寒烟又和两人寒暄了两句，随即道，“我要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镇子，二位，后会有期。” 女子洒脱绝尘而去，马蹄声久久回荡在山间，宛若经年旧梦中最美好的风景…… 愿君此去，一切顺遂。 …… 七月十五，中元节。 一袭帅气短打的少年口中叼着狗尾巴草，慢悠悠牵着一匹老马走在羊肠小道上。 这里是大齐和恒山国的交界之处，因为大齐注重农业，一路过来都能看到人们辛勤劳动的身影，只可惜抵达了恒山国后，漫山 遍野的良田都荒废一片，如此景象叫人震惊。 更奇怪的是，恒山国并没有因为良田荒废而变得萧条，无论是农村中还是城镇里，人们都忙得热火朝天。 大片大片的古树被砍刀，分割成为能制作武器的木材。 尘土飞扬漫天，人们在烈阳下忙碌不已，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乎光明幸福的未来就在眼前。 “呵呵……”楚寒烟远远看到有人从远处疾驰而至，她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压低帽檐道，“可有消息？” 岱鸢热得满头是汗，摇摇头：“并没有，我们的人说她到了这里之后就失踪了。” “嗯。”楚寒烟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吩咐他们继续找。” “是。” 楚寒烟并没有如同对齐文帝承诺的一般前往南疆，她在追击流苏。 楚寒烟又不是什么仁慈的大善人，对于背叛她的人，她不会轻易饶过。 虽然不会要了流苏的性命，但是流苏所学的易容术都来自于她，来至于魁仙老翁。 师父虽然没说什么，但她不允许有人用师父的易容术去为非作歹。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流苏。 两人交谈着，不知不觉进入了附近的小城镇，因为是中元节，街道上挂满了灯笼，还有不少手札的河灯沿街售卖。 河灯是用来引导和安抚亡灵的，以纪念对亲人的哀思。 本来流苏不在这个小镇中，楚寒烟应该立即离开的，但她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河灯，忽然想祭奠一下原主的灵魂，毕竟自己这 个恶人是要做到底了。 “我们今天留下来吧，放了河灯再走。”. 第449章 小小的善意 楚寒烟要放河灯，岱鸢自然没意见，看着她氤氲在灯火之中精致的侧脸，岱鸢被惊艳的同时心中也充满苦涩。 她想起了自己被主子救下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片绚烂的灯火中。 她和重兰自幼相似，重兰比她重义气，所以她对主子应该是更忠心才是，重兰会选择放流苏一马，可能也是不想让主子难过， 想再给流苏一次机会。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楚寒烟很快就选定了河灯，随着人流一路走到了这座云阳城城边的洛水畔。 此时人群作山海潮涌，熙熙攘攘。 楚寒烟顶着一头利落的小短发，在灯火阑珊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在恒山国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者只有两种人，一，出家之人，二，有罪受髡刑之人。 人们议论纷纷，猜测这模样俊俏的小后生到底是那种情况，毕竟他不像出家人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楚寒烟并不在意众人的议论，直到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带着小心翼翼。 “漂亮哥哥，你也来放河灯吗？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短呀？” 她微微低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这是一个扎着小羊角辫的女孩，白嫩好看，好似一团糯米糕，身上的衣物也十分华贵，看似出生非凡。 可惜小女孩只身一人，身边并无丫鬟、嬷嬷，也无护卫和随从。 是走掉了吗？ 楚寒烟抬眸四望，见当真没有人跟着这小孩儿后无奈笑笑，俯下身躯对她道：“那是因为哥哥受了伤撞了脑袋，为了疗伤，不得 不把头发剪掉。” 岱鸢：“……”自家主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无论过了多少年也不曾落下啊。 小女孩立即眉头紧皱，软糯糯地担忧道：“那漂亮哥哥你还疼吗？” 楚寒烟笑眯眯：“嗯，还有一点疼，但是没关系哦。” “漂亮哥哥好可怜啊，有好好吃药吗？” “有啊。” 小女孩看了她许久，忽然对她张开手道：“哥哥，这个糖糕给你吃，我娘亲说吃药药苦的话，吃颗糖糕就好啦。” 糖糕不知道在小孩儿的手里攥了多久，已经开始融化了，该是被她视若珍宝的东西。 楚寒烟有些受宠若惊，道：“你若把糖糕给了我，那你就没得吃了呀。” 小女孩脸蛋绷得紧紧的，“没关系，娘亲说要与人为善，漂亮哥哥你吃。” 楚寒烟连日来有些阴霾的心被这童言童语治愈了，她微微一笑道：“小丫头，你家里人呢？” 小丫头蹙了蹙眉，瓮声瓮气道：“不知道，走着走着忽然就走散了。” “那你可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 “知道哦。” 楚寒烟点头，从小孩儿手中接过糖糕吃下，又揉揉她的脑袋道：“谢谢你的糖糕，作为报答，我送你回家可好？” 小家伙双眼一亮，雀跃道：“谢谢漂亮哥哥！” “不客气。”楚寒烟抓其她的小手，“我们这是以物易物，公平交易。但在回去之前，可以陪我去放个河灯吗？” “好！” 两人手牵手离开后，暗中的人对视一眼，道：“怎么办，她被人带走了，我们还动手吗？” “动什么手，没看到那小子一头短发么？定然是罪人！既然她都被罪人带走了，你以为她还能回到府中？” “你说得对，可是主子不是说，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吗？” “这才是最万无一失的方法，由一个外来人动手，总比我们动手的好。” “那我们继续跟着看看？” “好，如果这小子没把人带走，就连这小子一起收拾了。” “好！” …… 楚寒烟牵着小丫头到了河边，用火折子点亮河灯，轻轻将其推出河道，顺着摇曳的河水迤逦而下，渐渐流淌到天地交界的尽头 ，化作点点繁星消失无踪。 楚寒烟静静望着，夜风吹乱她的短发，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悄然掩盖。 无论是愧疚、悲伤还是遗憾，一切如风逝。 愿河灯长明，愿故人无恙。 愿你来生，一生顺遂。 感觉到楚寒烟身上浓浓的伤感，小丫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漂亮哥哥你别难过，我娘亲说河灯会随着银河回到天上，故人会听 到您的思念的。” “好。”楚寒烟拍拍小丫头的脑袋，道，“走，送你回家，你家在那？” “我们家是纳兰府邸，所有人都知道哦。” 纳兰府邸？ 楚寒烟想起这座小城的城主似乎是姓纳兰？ “你是城主家的小丫头？” “对呀。”小丫头双眼亮晶晶的，长姐说过不能随意说出自己的身份，但自己只说了姓纳兰，其他的事情是漂亮哥哥猜出来的， 长姐应该不会责备她吧？ “可知就城主府怎么去？” 岱鸢低声道：“回禀主子，奴婢晓得。” “带路吧。” “是。” 暗中监控的人发现楚寒烟牵着小丫头往城主府的方向走，顿时心中一颤，暗忖不好。 这人不是罪犯吗？ 为何要将她送回城主府？ 可沿途都是人，他们不好动手啊，该死的！ 不行，要马上去禀告主子！ 就在楚寒烟三人即将抵达城主府时，忽然有人疾步而至，一把弯腰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怒斥：“你是谁？接近我 妹妹有何居心？” 小女孩立即兴奋道：“长姐，你来啦？” 被称为长姐的人虽然身着一袭男装，但只要有眼睛的都能认出这是一位女子，还是一位清理优雅，貌美绝伦的女子。 女子没回答的小女孩的话，如临大敌般盯着楚寒烟。 楚寒烟温雅一笑，道：“小姐多虑了，我与……嗯，这位小小姐只是萍水相逢，准备送她回府。” 小女孩忙道：“对啊对啊，漂亮哥哥要送我回府。” “你还不闭嘴！”女子厉声开口，“我说了多少次休要乱走，你可知道今日若你被人拐走了爹爹和娘亲会多担心，还有，断发者乃 罪人之状！你不知道吗？” 小女孩被吓得狠狠一个哆嗦，瘪嘴就要哭，女子凶巴巴道：“哭什么！不准哭！我们纳兰家的人不能连这点志气都没有。”. 第450章 蠢也愚也 小女孩连忙闭嘴，可忍不住直抽抽，双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楚寒烟心中好笑，解释道：“抱歉，但我没有恶意，我是小小姐用一块糖糕请来的保镖，负责送她回府。” 女子被楚寒烟的胡说八道气得脸色铁青：“就你？一个罪人？” 小女孩扯了扯长姐的衣物，道：“长姐，漂亮哥哥不是罪人。” “他这模样，怎么不是？”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您教我的？” 女子微微一怔，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 最近的事情逼得她焦头烂额，妹妹忽然消失不见更让她害怕，才会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 回过神来的女子顿了顿，道：“抱歉，阿达，给他五十两银子。” 有身形高大的护卫从后走出，掏出五十两银子给楚寒烟，虽然表情有些不忿，可态度还算是恭敬。 一行人转身欲走，小丫头将脑袋枕在自家长姐的肩上不断对楚寒烟回收，含笑的眼中有灿烂星辰。 “漂亮哥哥，再见……” 楚寒烟静静看着，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街角尽头才轻声道：“岱鸢，你怎么看？” 岱鸢轻声道：“主子您的大智大慧，你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是么？” “是。” 夜风扶起楚寒烟的短发，她轻轻闭上双眸，脑中还有小女娃纯真美好的音容影像。 楚寒烟不愿意在恒山国中久留，因为她能轻易想象到这富裕小国未来的景象。 晋帝的经济战已经拉响，等这些出售给他国的战争机器一完成，等恒山国内的粮食消耗殆尽，恐怕就是举国覆灭之时。 大齐、晋国都在等这一刻，如同嗜血的秃鹫，等待尸山血海，饕餮飨宴。 她本不愿意多插手，一来，这是恒山国君自己的选择，二来，这是天命所归。 而今诸国之中能人辈出，无论是晋帝还是齐文帝，无论是已一统草原的完颜真还是即将称帝的赵云漳，又或者是倪宣这等心思 灵透的将领，没人愿意做膝下之臣，战事在所难免。 就算破戒了此次晋帝的计谋，她能救这恒山百姓吗？侥幸避过此次祸事，她还能护这恒山永久不成？ 她麾下没有千军万马，没有能人异士，她何德何能呢？ 但若她什么都不管，这恒山国中千千万万个无辜的孩童呢？ 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 岱鸢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楚寒烟身边，等待她的决定。 大慈大悲，天下苍生，这些对她来说太远太远，她只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的方向，是她的灯塔，她将永远跟随她。 许久后，楚寒烟舒出一口浊气，笑道：“走吧，能帮一个是一个。” 岱鸢双眼微亮：“是，主子。” …… 纳兰鸿安没想到楚寒烟会再次拜访城主府，但碍于楚寒烟也算是对妹妹有“救命之恩”，纳兰鸿安便接待了她。 今日的纳兰鸿安看似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落落大方，温文尔雅。 “日安，又见面了。” 楚寒烟清雅一笑，清澈的眉眼让纳兰鸿安心生好感，为表歉意，她亲自替楚寒烟沏了一杯茶。 “日安，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有何请求呢？” 并非纳兰鸿安自视甚高，但来城主府的人十有八、九是有求于城主府。 楚寒烟轻嗅茶香，见茶汤清亮，芳香四溢便知这是一泡好茶，她轻啜了一口道：“嗯，入口清冽，回味甘甜，好茶，怕是不便宜 ？” 纳兰鸿安道：“这是我云阳城的特产云阳茶，阁下若是喜欢，便给阁下带一些走？” “这倒不必，只是我好奇，这应该是去年的茶？” 纳兰鸿安以为楚寒烟是嫌弃茶叶不好呢，解释道：“对，的确是去年的茶，那是因为今年国君下达了任务，我们所有的人手都要 调配到其他地方，便把今年的茶耽搁了。” “是要出售给各国的战争机器？” 在恒山国中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纳兰鸿安便坦率道：“是的，没错。” “我一路走来，看到恒山国内的良田无人耕种，怕是其他的农作物也都荒废了？” 纳兰鸿安苦笑道：“的确如此，百姓们本是多有怨言也不敢不从，毕竟这是国君的圣旨。后来国君提前发放了银两，百姓们接过 银两后可直接购买粮食，这才平息了民怨。” “纳兰小姐认为恒山国君此举可行？” 纳兰鸿安一愣，道：“自然是可行的，毕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非常艰辛，若能用制造战争机器来获取报酬再购买粮食，百姓 们的日子也能舒服些。” “嗯。”楚寒烟又品了一口茶叶，道，“这么说，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茶了？” “自然不会。”纳兰鸿安笑答，“各国需要的战争机器有限，估计明、后年的开春，一切就能恢复正常了。” “那在云阳城中，就百姓们去何处购买粮食呢？” “云阳城商贸繁华，各国各地的米铺、粮铺不胜繁多，无需担心。” “原来如此。” 楚寒烟点头，仰头将茶盏中的云阳茶一饮而尽，而此时的纳兰鸿安耐性几乎好耗尽了，就在她想着该不该送客之时，这人又道 ：“那纳兰小姐有没有想过，若有一天这些米铺、粮铺忽然抬高粮价，又或者不再售卖粮食给云阳城百姓了，云阳城的百姓又如 何是好呢？” 纳兰鸿安眉心微微蹙起，道：“阁下未免杞人忧天了，哪怕这些米铺、粮铺不售卖粮食给云阳城的百姓，这后面不是还有国君么 ？国君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曾？” 楚寒烟抬眸，清润、睿智的双眼静静凝视她，清冷的嗓音不急不缓道：“那若是恒山国君管不了呢？恒山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城镇 ，不都是在制造战争机器吗？国君从何处调配粮食？” “从他国买不就成了？我们恒山如此富庶，难道还缺这点银子么？” “若他国之人不愿意卖呢？” 纳兰鸿安心中一颤，面露不虞：“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寒烟的音调不急不缓，却如同雷霆乍响在纳兰鸿安的耳畔。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同理，城外有城，国外有国，将系国运民生之根本寄托于别人之手，是蠢也亦是愚也。”. 第451章 大齐战神 不得不说，楚寒烟的言论和纳兰鸿安的想法不谋而合，她的眸光更似能穿透她的内心，但纳兰鸿安也无可奈何，她屡次三番向 爹爹大胆进言，都被爹爹训斥回来。 爹爹说，女子立于后院相夫教子即可，不该管天下之事，亦无能管天下之事，若非大哥忽然殒命，二哥生死不明，三弟年少暂 时承担不起责任，这云阳城城主府就是她终身不得见天日的牢笼。 虽然心有不甘，可这种精神烙印让她几乎无法反驳，如同一头笼中困兽，踌躇苦闷。 而楚寒烟的出现，楚寒烟的言论更叫纳兰鸿安如同被触怒了般。 她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便拂袖转身道：“此事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我恒山国君高瞻远瞩，早已和晋国签订了合约，是绝对不会 出现你所说的结果的。” “就这么相信晋帝？” “晋帝乃大晋之主，一言九鼎，怎会食言。” 见纳兰鸿安抬步要走，楚寒烟笑道：“昨日令妹的遭遇并非偶然吧？”纳兰鸿安顿足，身形微僵，又听那人缓缓说出她的难堪，“ 只因你是女子，所以城主府众人并不听调遣？他们的目标是你还是你的弟妹？” 纳兰鸿安回头，眼神透着阴鸷：“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要立足于世，不争又怎么能行？” “你以为我争得过？”她目前就是一光杆司令，就算她有尊贵的身份那又如何？不依靠手下之人，不依靠自己的父亲，这云阳城 根本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的父亲说了，在三弟成长起来之前，她只能忍。 哪怕心头上的刀让她鲜血淋漓，她也只能微笑面对。 “所以你不准备改变现状？”眼前的凤眸仿佛有着无尽的魔力，能将人心看透，能将**无穷放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 真准备就此放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城邦陷入困境？” 纳兰鸿安：“……” 楚寒烟缓缓起身，踱步走到纳兰鸿安的面前，微笑道：“若恒山国君不改变国策，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哦，又或者说哪怕恒山国 君改变国策，依旧只有死路一条，晋国、大齐、赵国、岳国等等都和恒山国君签订了攻城器械的协议，若时间到了，恒山国君 拿不出东西来，他们依旧会借机发难。那战火硝烟弥漫的未来，纳兰小姐可曾看得到？就算纳兰小姐能看破生死，那小小姐呢 ？” 纳兰鸿安悄然攥紧身侧的手，呼吸渐渐加重，如同一柄满弦的弓。 两人对视许久，纳兰鸿安终于开口，却是带着嘲讽的意味：“所以呢？你以为你能改变这一切？还是你以为你能阻止各国入侵恒 山国？别傻了。” 楚寒烟耸了耸肩，笑道：“我不能改变这一切，你也不能，但你云阳城中的百姓可以。苍生为水，君王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只要在水中搅动波澜，一切皆有可能，就看纳兰小姐愿不愿意迈出这一步了。” 眼前的少年言罢，露出了极为灿烂又自信的笑容，带着一丝狂妄，可偏偏眼中光芒锐不可当。 好似破浪的轻舟，亦如浩瀚的天幕。 经年之后，纳兰鸿安每每想起今日的自己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惊天赌局？怎么会相信一个萍水相逢 的人？ 然而这一生难得一次的疯狂，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既然流苏踪迹不明，楚寒烟便在云阳城住了下来，作为云阳城大小姐纳兰鸿安的幕僚，当然，楚寒烟还不忘让人伪装成自己， 继续向南疆进发。 楚寒烟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各国探子也纷纷发回报告，直到他们一路追踪楚寒烟入了南疆蛊王巫峄山的地盘，这才收敛起 来。 燕京城。 尚封熙清了清喉咙，将探子回禀的消息一一朗读，楚寒烟到了哪、见了谁、做了甚、吃了什么，等等。 凤无眠并无反应，只是静静听着，他的身体已经痊愈，只是身形却比从前瘦弱了不少，因为数月不曾外出，肤色更是若轻雪般 脆弱、苍白。 尚封熙啧啧道：“你这模样，可真比后宫那些千姿百态的美人更动人心弦呢。” 凤无眠回眸，淡淡笑道：“这是什么破比喻？” 尚封熙微微一愣，和凤一对视一眼，两人的眼底都有浓浓的担心。 若是从前的凤无眠，早就对尚封熙投眼刀子了，怎会这样好脾气？ 凤无眠性格大变，叫众人愈发忐忑不安，他的身上仿佛埋着随时都能发作的剧毒，稍有不慎，就会让凤无眠五脏皆败。 “楚寒烟应该已经见到小世子了，你们父子离别数月，你可要去看看小世子？” “不必。”凤无眠轻轻拢起长发，将饮血挂在腰间，行走中衣袂翩跹，气势凛然，让人恍然觉得过去的凤无眠又回来了。 那个无坚不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凤无眠，又回到了众人的视野里。 “晋帝的消息如何？” “几次命悬一线，但好歹是救了回来。” “呵……”凤无眠轻轻摩挲剑柄，“他倒是命贱。” 尚封熙：“……” 凤一：“……” 一国之君，你用命贱来形容不大好吧？ “随本王进宫，如此天赐良机，莫要浪费了。” …… 是夜，凤无眠在皇宫呆了真整整一日一夜，从皇宫出来后便一路直驱去了兵营。 因晋国和大齐之间有着互不侵犯的和平条约，大齐太子获罪国内动荡放歇，再加凤无眠又重伤刚愈，所以没人料到刚康复的凤 无眠竟然有如此魄力，亲自率兵突击了江城。 消息一出，天下震惊，云阳城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城主府悄然沸腾。 “江城乃齐文帝运河计划中的枢纽要道啊！” “听闻当初大齐护国公主和晋帝斗棋斗了数日才获得江城的运河开凿权，眼瞧着晋国在履行合约上推三阻四，摄政王便直接率兵 拿下了江城！果然，这争霸天下要靠的还是战争啊！”. 第452章 割让江城 “晋国有何反应？” “他们能有何反应？听闻晋帝生了一场大病，龙体还未康复，而今只有吃下这个哑巴亏咯！” “战神就是战神，出手便是雷霆一击啊！” “依我看战神说不定会借机长驱直入，一举吞并晋国大半江山！” “若正是如此，那可真真是国民之福，苍生之幸啊。” 各国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了凤无眠身上，他的决定即将影响天下运程，就在众人以为凤无眠会狠狠咬掉晋国一块肉之时，凤无 眠硒鼓收兵并派人送上了一封国书给晋帝。 国书和早先运河的国书一模一样，只是“借道江城”变成了“割让江城”，还厚颜无耻地说，这份国书就是当初晋帝和楚寒烟约定 的版本，有天下人作证！ 晋帝而今还在生死线上徘徊，国内多有狼子野心之人试图挑战皇权，再有早先但为了引大齐和恒山国入圈套，晋帝也是下了血 本的。 晋国哪怕国力再强大，也经不起一而再再三的折腾。 凤无眠这厮率领大军就驻扎在江城之中，大有晋帝不签署国书便继续挥兵而下，直捣黄龙之意。 晋帝看到国书后气得当场吐血！ 最后，他还是签署了那份国书。 至此，江城被纳入大齐的版图，大齐运河正式开凿，利好千秋。 大齐护国公主楚寒烟和大齐镇国战神凤无眠之名，在各国百姓心中惊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二人，一人文一人武，有这等天纵奇才坐镇大齐，大齐之国运怕是要腾飞万里了啊。 …… 九月流火，十月未央。 秋日灼热的烈阳照得人心头焦躁，有人顶着高温急急忙忙敲响了云阳城城主府的门。 “咚咚咚……” “城主！城主！不好了城主！城主可在？” “咚咚咚……” “谁啊！瞎叫唤什么！”城主府护卫疾步而来，欲将冲撞城主府的人拿下，不料那人竟然拿出了城主府的令牌，护卫们一看，才 惊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城主派出去国都的使者。 “游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游鲁神色慌张：“城主大人呢？我有要事禀告城主大人，还请各位带路。” “请稍等。” 游鲁赶到议事堂的时候，纳兰城主正高坐主位，兴奋得满脸红光，和手下之人热烈议论着光辉美好的未来。 “而今恒山国的机械基本已经准备完成，只要等国君将银两下发到我们手中即可。” “都说我恒山国弹丸之地，将来必将备受战火之苦，可而今天下纷争风云渐起，各国之中又有哪一国能就离得了我恒山国？” “就是！长久以来受人遏制的局面终将改写！” “哈哈哈哈！” 纳兰鸿安静静听着父亲的宏伟远愿，垂眸替他添了一杯茶，不远处，一位俊美少年身着胄甲手持长刀目不转睛的履行着守卫的 职责。 满身狼狈的游鲁跌跌撞撞冲入了议事堂，慌张的模样和众人意气风发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霎时间，怪诞不已。 纳兰城主微微一愣，收敛笑容道：“游大人回来了？为何如此慌张啊？” 游鲁劈头盖脸地问：“城主大人，属下斗胆一问，而今城主府中还有多少粮食？” 纳兰城主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如此机密之事，是你能问的吗？” 游鲁急得眼眶通红：“城主大人，属下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属下未能完成城主大人您交给属下的重担啊。” “什么？”纳兰城主当场怔楞，因为游鲁的任务是去国都请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带了多少粮食回来？” 游鲁哽咽道：“属下失职，一粒米都不曾带回来，因为国君说，各城之间需要自己解决营生之事，国库不会再拨粮给各城了。” “荒谬！！”纳兰城主狠狠拍了身边的长案，怒斥，“什么叫一粒米都不曾带回来？什么叫不会再拨粮给各城？休得胡说八道！那 可是国君！他怎么可能眼瞧着我们云阳城百姓饱受饥荒之苦呢？定是你将国君给云阳城的粮食私吞克扣了！又到此处来抹黑国 君，罪无可恕！” “城主！”游鲁咬牙大呼，“属下若有一字虚假，就让属下的爹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城主！” 游鲁此人最重孝道，是绝对不会用自己的爹娘来发这样的毒誓的。 所以纳兰城主当即明白，游鲁没说谎！ 他们的国君，他们一直以来深深依赖的国君，当真准备将他们置之不理了？ 纳兰城主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游鲁面前，颤抖着声线道：“你……你说清楚，慢慢说清楚，任何一点消息都不能遗漏！说！！” “是……” 游鲁嗓音悲怆又愤怒，将而今恒山国君努力想要粉饰的太平表面一点点碾碎。 一旁的纳兰鸿安默默听着，嘴角凝出了不屑的冷笑。 一切都如同楚寒所预料的一般，从恒山国君不知天高地厚的答应晋帝的条约开始，他们就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为了制作各国的战争机械，不仅恒山国内大量的良田无人耕种，他们还大片大片砍伐恒山国中的森林。 夏季暴雨来临后，恒山国多有洪流灾害，滚滚的长河中夹杂着浑浊的泥沙，吞没了不少无辜的性命。 楚寒说，这是破坏生态、不敬自然的恶果。 虽然她不懂何为生态，但她知道恒山国的噩梦开始了。 夏季的暴雨使得很多人流离失所，连家中储备的余粮也被洪水、泥沙毁于一旦，国中老百姓们不得不外出采购粮食，可有不少 粮商竟然开始暗中加价，外加去年年末开始良田就荒废了，再有天灾**，实乃坐吃山空，叫百姓们苦不堪言。 最终各大城主也将粮仓开放给百姓供粮，眼瞧着多年来的底蕴都要被掏空了，城主们才派人去国都求助国君。 此时城主和百姓们都是有盼头的，只要各国钱银到账，就是他们苦尽甘来的时候。 一日一日，不料他们还没等来钱银，却先等来了国君的袖手旁观。 这大大寒了各大城主的心啊！. 第453章 城主印 纳兰城主自然不会游鲁说什么便信什么，他又接连派出了三位心腹出去调查，就连纳兰鸿安也一并被他派遣了出去。 然而等众人回来后，带给纳兰城主的，是裹挟着宛若北地朔风般寒冷绝望的回答。 恒山国君的确放纵他们自生死灭了，原因是晋帝以重病和失去江城为由，要求拖后支付剩余的钱银。 晋国乃此次“军事竞赛”的发起者，晋国拒绝支付尾款，其他各国自然也不乐意给。 再加上今年的天灾**，宛若天府的恒山国也生生沦为了饱受饥荒困扰的炼狱。 纳兰城主听罢纳兰鸿安的禀报，当场便要喘不过气来，亏得城主府的府医医术精湛，否则他可能抗不过如此大的刺激。 纳兰城主躺在病榻上，看着眼前一张张紧张、不安的容颜，竟找不出一人能接手管理云阳城。 心腹们一听纳兰城主提及自己的名字，便哭着喊着说自己难当大任，若是从前云阳城风光无限的时候，他们如何能如此拒绝？ 说白了不过是怕百姓们的怒火烧到自个儿头上！毕竟而今城主府外已经聚集了一批又一批饿红了眼睛的老百姓！ 他们大喊着、嘶吼着，说是纳兰城主骗了他们！ 他们心中愤怒、无措、彷徨，可山高皇帝远，除了将愤怒发泄在城主身上，他们还能如何？ 最初纳兰城主还镇压过，可越镇压就越是暴动，人心越是动荡，甚至还发生过流血事件。 城主府中的护卫首先也是这云阳城的老百姓，他们不忍心将刀锋对准自己的父老乡亲，但纳兰城主说了，只要国君的支援一到 ，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这些百姓而今的所作所为就是造反，是叛国！ 因为深深信任恒山国君和纳兰城主，护卫们竭尽一切为此着城内的和平，每日都有人死于冲撞、死于饥饿，云阳城中甚至还有 尸体腐烂的恶臭隐隐飘散。 他们忍！ 因为他们相信曙光就在前方！ 但是！ 一切都如同梦中的美丽泡沫，破碎、消散了！ 寒冬将临，国君不会支援他们，晋国背弃了合约，粮食涨成了天价，他们的未来一片黑暗。 护卫们的耐心彻底告罄！云阳城中数万老百姓的目光都聚焦在城主府！稍有不慎，他们便会化身恶鬼，将这奢华府邸的主人撕 成碎片，一口口吞入腹中，而这整座云阳城也会沦为炼狱！ 最终，无人能托付的纳兰城主只能将重任交给了纳兰鸿安，他的女儿，他没有选择的选择。 当然，无人知道纳兰城主派心腹将自己仅剩的一位儿子，一滴骨血送出了云阳城。 纳兰鸿安静静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望着那远去的、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的奢华马车，眼中最后一丝暖意也泯灭在了如刀的寒 风中。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回眸道：“先生怎么知道他会在今日出城？” 楚寒烟笑笑：“纳兰城主已经彻底失了分寸和镇定，要猜出来并不难。” “先生……” “嗯？” “我恨他。”纳兰鸿安紧咬牙关，鲜血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眶渗透滴落，那一双眸子，红得触目惊心，“纳兰康是他的儿子，我和小 妹就不是他的骨肉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用她和小妹作为诱饵拖住云阳城百姓的视线，将城主府中所有的财富和宝物全部给纳兰康，让他离开…… 那她们呢？ 她们姐妹二人迟早会被饥饿、愤怒的百姓吊死在这巍峨的城墙下！用她们的鲜血平息百姓的愤怒，用她们的生命去替那些统治 者们赎罪！ 但，她们无罪啊！ 错的是好高骛远的帝王，是好大喜功的国君，是那些贪婪自私的大臣们！！ 这就是她从小敬慕的爹爹？ 是她独一无二的骄傲？ “呵呵……哈哈哈哈……” 听着纳兰鸿安嗜血又痛苦的笑声，楚寒烟淡淡道：“但你也要感谢你的父亲，因为从今天开始，你的未来拿捏在你自己的手中。 ” 纳兰鸿安回眸，冷嗤道：“你是男人，当然不知道女子于世的痛苦！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楚寒烟点点头，莞尔轻笑道：“所以发泄完了么？天亮了，是时候去拿这云阳城的印章了。” 男子俊美的容颜笼罩在夜灯的虚幻中，比天空的寒月还冰凉。 纳兰鸿安嘲讽一笑，暗忖自己怎么会希望这个男人开口安慰自己？ 他永远如此理智，如此凉薄，如此疏离，就仿佛是游离在七情六欲之外的神明，静静俯视着一切。 他阿他，没有心，更不会理解世人的苦和痛。 “走吧。” 纳兰鸿安率先转身下了城墙，楚寒烟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悄然无踪。 …… 翌日，纳兰城主确认唯一的儿子已经安全，这才唤来了自己的女儿。 “安儿，父亲身体太虚弱了，而今这云阳城中的一切事务，便全部交给你了。城主府外的百姓们，你且多用些心思，只要熬过了 今冬，明年开春我们就能种植粮食了，等收获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纳兰鸿安眉目间皆是温顺，一边给纳兰城主喂药，一边轻声道：“女儿一定尽力稳住百姓，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纳兰城主就着女儿的手将药喝完，胸臆中似有一团暖意在扩散，连脸色都好转了不少。 “好好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是女儿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你说。” “父亲您大病初愈，这处理城中事务大大小小无数，若所有大事小事都需要向您请示，怕是会影响您休息？” “无碍，你自己决断便可。” 纳兰鸿安美目暗含委屈，道：“可是他们不听女儿的啊，口说无凭，真真苦恼呢。” 纳兰城主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你把城主印拿去，有什么自行决断吧，不碍事。” 纳兰鸿安诚惶诚恐，唯唯诺诺道：“可是爹爹，这怕是不大好吧？”. 第454章 冬雪 看纳兰鸿安如此忐忑不安的模样，纳兰城主心中也多有内疚，若非没有选择，他又怎么会想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呢？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这是走投无路了。 但同时纳兰城主又非常庆幸，毕竟牺牲两个女儿能保住儿子的性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而今他也看清楚了，这恒山国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呢。 命运的轮盘将转向何处，无人知晓。 思及此处，纳兰城主主动起身，颤颤巍巍将城主印拿出递给了女儿，道：“辛苦你了。” “父亲。” “父亲老了，没用了，日后就靠你了。” 纳兰鸿安双眸赤红，许久后躬身从纳兰城主手中接过城主印，郑重道：“女儿一定不辜负父亲的期待。” 纳兰城主挥了挥手，枯槁的神态宛若将行就木的老人。 “你退下吧……” “是。” 纳兰鸿安惶惶不安的模样在离开纳兰城主院落的瞬间就消失了，她侧身吩咐侍卫们务必好好照顾纳兰城主，捧着城主印找到了 那大爷一样品茶赏雪的男子。 听到来人的步伐，楚寒烟连头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欣赏着从空中簌簌而落的轻雪，道：“前几日还秋日灼浪，今儿个就下起了 雪，果然啊，老天爷的心思是最无法猜测的。” 纳兰鸿安抬眸，静静凝视远方，道：“冬雪来临，百姓们就连山上寻找食物也做不到，局势只会越来越严峻。” “嗯。” “你做好准备了吗？”楚寒烟回眸，莞尔道，“这句话你不该问我，而是要问你自己，你做好准备了吗？” 纳兰鸿安攥紧双手，沉沉凝视眼前被死亡和饥饿笼罩的城池，终于不再犹豫，颔首道：“做好了。” “那就好。”楚寒烟放下茶盏起身，拍拍纳兰鸿安的肩膀，“相信我，这会是百姓们最好的抉择。” 清逸俊朗的男子微微一笑，一跃跳下城主府的高阁，眨眼消失在了纳兰鸿安的面前。 纳兰鸿安怔怔道：“你一定要回来……”一定！ …… 城主府中，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听说纳兰城主将城主印给了纳兰鸿安，气得当场砸了几套茶具。 “这个老糊涂！纳兰鸿安只是一介女子，她疯了不成？” “夫人此言差矣，城主印在纳兰鸿安手中不是正好入了我们的意吗？” 女子双眸一亮，道：“你说的对！”在纳兰鸿安手中，他们还怕抢不到城主印吗？ 女子在等纳兰鸿安一败涂地，但她竟将城主府和云阳城就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开放了城主府的粮仓给百姓救急，安抚了百 姓们躁动的心。 这可叫女子心疼坏了，这些可都是她的粮食啊，但偏偏纳兰城主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气死人了。 就在百姓以为一切苦难终于就能过去时，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席卷了大地，冬雪裹挟着冰霜，在一夜之间吞没了云阳城。 可怕的是，城主府的粮食也就告罄了。 因为没有粮食，百姓们家中可以变卖的东西全部都变卖了，甚至连过冬保暖的衣物都所剩无几。 这场雪持续了整整大半个月，连道路和房屋都要被白雪吞没。 百姓们等啊等啊，等到隆冬带走了无数性命也不曾等来恒山国君的救济粮，就连那座奢华的城主府也失去了光彩，在呼啸的狂 风中摇摇欲坠。 老百姓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疯狂对纳兰鸿安和纳兰城主喊话，无人应答，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对城主府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每一次百姓和护卫的碰撞，都会血流成河、牺牲无数，只是苍生的愤怒来得如此汹涌，区区城主府的护卫们如何抵挡？ 今日城主府的防御形同虚设般，眨眼就被攻破了，护卫们更是如同融化的雪水，悄然泯灭在了澎湃的百姓之中。 “啊……救命啊……” “救命啊！” 尖锐凄厉的惨叫在城主府回荡，女子在众人保护下冲到了城主的院落，哭哭啼啼地将城主府被围剿的消息禀告纳兰城主。 纳兰城主此时才刚刚从温暖的被窝中苏醒，顶级奢华的银丝碳在火盆中安静燃烧，显得充斥于城主府中的打砸声愈发鲜明。 纳兰城主脸上债务血色，颤抖着唇瓣道：“你说什么，鸿安呢？” “城主，大小姐和小小姐早就离开了城主府，她们走了！” 女子急得要落下泪来，满眼都是绝望。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要买通人弄死纳兰小丫头的妾侍。 因为她坏了身孕，大夫说是个男孩，纳兰城主还年轻，还能庇佑她起码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她腹中的孩子长成一棵苍天大树。 所以她要将所有的障碍都扫除干净，她弄死了纳兰家的两位公子，又将矛头对准了几个丫头和小公子。 纳兰鸿安虽然暂时接手了城主府的政务，但她从来不曾将她看在眼里。 听说纳兰鸿安开放粮仓，又从别处借来了粮食，她生怕纳兰鸿安得到民心，便暗地里让人处理、杀死了纳兰鸿安和那小丫头。 不料…… 她敢动手杀了她们，这云阳城的百姓就造反了！！ 早知如此，她是绝对不会杀了她们的，怎么办，而今到底怎么办？ “放屁！”纳兰城主当即砸了手中的玲珑暖炉，大吼，“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鸿安明明说粮食的危机已经得到了解决，我明明 看到了……这么多的粮食，一车又一车的运到了城主府中，既然已经解决了，她怎么会走？” 小妾抽噎道：“妾也不知啊，城主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纳兰城主也是焦头烂额！ 他将重任交给了纳兰鸿安后，精神便有些不济，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好在纳兰鸿安是个懂事的，不仅仅想法设法弄来 了粮食，还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亲自去看了粮食，满满一粮仓，省吃俭用些，一定能让云阳城度过今冬的危机。 既然有粮食，纳兰鸿安怎么会走呢？百姓又怎么会暴动呢？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第455章 纳兰鸿安回来了 纳兰城主正想着，忽然有人踹开了房门，那面黄肌瘦、眸若恶鬼的百姓一眼就发现了被锦绣团团簇拥的纳兰城主，愤怒、怨毒 等等情绪顷刻爆发！ “好啊！我们都快饿死了！这厮还暖玉温香在怀？他娘的！杀了他们！！” “杀了这对狗男女！” “杀了他们，将城主府洗劫一空！” 小妾怕得急忙躲在了纳兰城主背后，战战兢兢大喊：“城主，您一定要保护您的儿子啊城主！这是您唯一的血脉了啊！” 纳兰城主来不及去想这“唯一的血脉”是何意，只竭力端出他城主的威严，怒斥：“放肆！护卫！护卫！快来把这些人都拖出去！ ” “来人啊！” “人呢？这是干什么！都去哪了？快来人啊！” 只任凭纳兰城主如何嘶吼，始终无人来应答，就仿佛是这整座城主府的护卫都忽然消失了一般。 眼瞧着要被逼入绝路，饿狼环视之下，纳兰城主强行撑着身躯，咬牙道：“本城主在此，不躲不避，尔等且说，今日聚众至此， 到底有何事？” 可能是纳兰城主的神情太从容了，反倒让百姓们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对视一眼，为首中年男人道：“我们不要别的，我们只要 粮食！” 纳兰城主蹙眉道：“你是何人？” 中年男子也不怕得罪纳兰城主，从进入城主府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小人乃城西棺材铺子的掌柜何亮。” 棺材铺子的掌柜？ 纳兰城主心中大骂晦气，面上郑重道：“何亮？好，何亮你听好了，本城主心系百姓，将你们当成本城主最最重要的根，又怎么 会将你们置之不理呢？本城主这些时日以来开粮仓赈饥荒，你们不是都看在眼里的吗？” 何亮等人点点头，毕竟前些时日他们是吃上了饭的。 见众人似乎冷静了下来，纳兰城主又道：“你们要的不过是粮食而已，鸿安已经筹备了满满一粮仓的粮食，本城主亲自去看过， 做不得假。你速速带着众人退下，本城主还能不追究你以下犯上之罪！” 然而纳兰城主不提纳兰鸿安还好，一提这何亮当场愤怒地朝城主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道：“你还敢说纳兰鸿安？那个女人口口 声声说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让我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可到了关键时刻，她就不知所踪了！骗子！骗子！你们纳兰家的人都 是骗子！” 纳兰城主从小就是身份地位卓然的天之骄子，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他脸色铁青，哆嗦着手擦掉脸上的唾沫，差点一口老血从 喉咙中喷出来。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这等刁民竖子，竟敢如此下作，他要杀了他们！！ 只是下一刻，一柄长刀就抵在了纳兰城主的喉咙上，何亮身边凶神恶煞的男人道：“何大哥，和这种丧尽天良的渣渣有甚好说， 杀了就是，然后将这城主府翻个底朝天，就不相信没粮食了！实在没有了，人肉也能吃！” “没错！”另一干巴瘦的老头盯着纳兰城主的爱妾，似乎咽了咽口水，“你看这女人，细皮嫩肉的，一定好吃。” 小妾吓得几乎当场痛哭，她连忙缩在纳兰城主的身后，万分害怕：“城主，妾有孩子了啊，城主……您救救妾啊……明明这一切 都是纳兰鸿安的错，您可一定要抓住她啊。” 她不能告诉众人，纳兰鸿安已经被她杀死了，而今只能将所有的过错全部堆到纳兰鸿安的身上！ 这样她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纳兰城主也心疼小妾腹中的孩子，拍拍她的手对何亮道：“我骗你们作甚？本城主一言九鼎！这样吧，本城主带你们去那的粮仓 一看便知。” 幸而纳兰城主去过纳兰鸿安屯粮的粮仓，虽然她人不在了，但堆积如山的粮食总要在吧？ 而今为了稳住这些化身暴徒的百姓，纳兰城主只能先牺牲粮食了。 “好！”何亮咬牙冷笑，“姑且再信你这一回，若你再话说八道，看我怎么拧掉你的脑袋。” 纳兰城主被对方如此嚣张的语调气得浑身发抖，他都后退一步了，他们竟然得寸进尺，咄咄逼人？ 但为了保命，这等“胯下之辱”是不忍也要忍了。 他拿回权力之后，看他怎么收拾这些贱民！！ 纳兰城主被迫离开温暖、奢华的院落，带着众人一路赶到了位于城西的粮仓。 那小妾本欲趁着众人离开悄然逃离云阳城，但何亮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企图，愣是如同拖死狗一样，将小妾一路拖了 上路。 等众人粗鲁地劈开粮仓，潮湿腥臭的气息铺面而来，入目的不是粮食，而是堆积如山的枯木。 纳兰城主的心“咯噔”一下坠入了谷地，他飞快走上前去，用双手去就搬动枯木，口中呐呐道：“怎么会这样？我上次看明明还有 很多粮食的啊！我的粮食呢？我的粮食呢！” “你还想骗人！”何亮立即冲上前来一把扣住纳兰城主的肩膀，他双手力度大的可怕，似乎能扣入纳兰城主的骨血之中，“他娘的 ，老子今日就杀了你！！” 纳兰城主痛得连形象都顾不得端，大喊道：“本城主没有骗人！没有骗人！那些粮食是本城主亲眼所见，做不得假！一定是有人 将粮食转移走了！” 小妾在后方抽噎道：“没错，是纳兰鸿安，一定是她！” 纳兰城主怔了怔，可别无办法的他而今只能将脏水往自个儿女儿身上泼。 “没错，是纳兰鸿安，一定是纳兰鸿安！” 何亮眸光冰冷，嗤笑道：“纳兰鸿安不是你的女儿么？怎么你能毫不犹豫地出卖她？” “正是因为她是本城主的女儿，本城主才不会继续包庇她！” “如果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呢？” 小妾此时被人拽着头发，痛得漂亮的脸惨白惨白，她愤恨道：“能有什么原因？” 话音刚落，有人急急忙忙跑来道：“回回……回来了！” 何亮一愣，问：“谁回来了？” “纳兰鸿安啊！纳兰鸿安回来了！”. 第456章 粮食从桃花岭而来 一听到纳兰鸿安的名字，纳兰城主和小妾均是大骇，只是一人欣喜若狂，一人宛若见鬼。 纳兰城主高兴不已，大喊：“快！让她进来！让她进来！她一定知道粮食的下落！” 那小妾悄悄抬眸看了眼纳兰城主激动成狂的神情，悄悄向后退了两步，只可惜四周人山人海，那些反叛的老百姓们更是把她当 成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么会让她离开呢？ 他们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凶恶道：“别搞幺蛾子，乖乖等着，若这该死的纳兰鸿安拿不出粮食，我们就吃了你！” 说着，那人还咧开嘴角，露出令人作呕的、血红的牙槽。 “哈哈哈哈！”何亮笑得狰狞，“纳兰鸿安还敢回来？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闯进来！也剩下了我们去找她的功夫！你 们最好祈祷她知道粮食的下落，带进来！” “带进来！” “带进来！” “带进来！” 如此一呼百应的情况，如同恶鬼最后的狂欢，喊声震天，叫人头皮发麻。 纳兰鸿安就是在如同炼狱般的时候中一步步走来的，她步履蹒跚，衣衫褴褛，再也不复从前云阳城大小姐的疯狂，令人唏嘘。 何亮主动走上前去，一把捏着纳兰鸿安的下颚，阴恻恻道：“我的大小姐，纳兰城主说你手中有粮食，相信你已经准备说出粮食 所在了，对吗？” 纳兰鸿安点点头，嗓音嘶哑得让人错愕：“我手中的确有粮食，是我从桃花岭主那里借来的。” “桃花岭主？” “嘶！竟然是他？” “天啊，纳兰鸿安竟然认识桃花岭主？” 若说天下共十分富，那么天下三分富都在桃花岭手中。 桃花岭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听说桃花岭中金山银山无数，连河水里流淌的都是玉石无人捡拾。 当然，这些只是传说罢了，更接地气的就是桃花岭的商号，遍布天下。 能从桃花岭手中借来粮食，难怪纳兰城主说这里的粮食曾堆满粮仓呢。 “那粮食呢！”何亮迫不及待道。 “对啊，粮食呢！”纳兰城主欣喜若狂，不仅仅是因为有粮食了，还因为自己这个女儿和桃花岭搭上了关系！ 太好了！ 这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纳兰鸿安苦笑一声，抬眸缓缓将目光投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妾，“那就要问问父亲你的爱妾了。” “鹭鸶？”纳兰城主一愣，不解道，“这和鹭鸶有什么关系？” 纳兰鸿安咬牙：“父亲，你还不知道你身后这蛇蝎心肠的家伙干了什么么？女儿差点就被她害的死在外面了！不仅仅是女儿，还 有小妹和三弟……” 纳兰城主脸色陡然一白，大喊：“什么三弟？你三弟怎么了？” 纳兰城主此时满心装着的都是自己的儿子纳兰康，丝毫没发现女儿眼中的失望。 纳兰鸿安心中自嘲一笑，却没太多的痛楚和难过，因为她早已将这个父亲看得透透彻彻、明明白白。 “小妾鹭鸶怀有身孕，因她身边的谋士说此胎乃男儿，故而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先是设计害死了大哥和二哥，后又命人在中元节 上故意遗弃小妹，并命人暗中蛰伏欲杀害她，再用小妹的死来打击我。最后一旦我不在府中，她就能对三弟痛下杀手。届时整 个城主府中唯一的血脉就是她腹中的孩子。 只可惜楚寒救了小妹，她就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在我外出办实时将小妹绑架，我不得不按她的吩咐前往指定地点。而她早已在 那处设下了埋伏，若不是护卫们拼死抵抗，此时我和小妹早已死在了她的陷阱之中。 她能对我们动手，又怎么会放过三弟呢？依女儿看来，三弟恐怕早就遭遇不测了……” 何亮笑眯眯道：“难怪我们打进城主府的时候府中并无多少护卫，原是全部去救大小姐和小小姐了。” 那凶神恶煞的男人是个心细的，道：“难怪这女人方才向纳兰城主求救的时候说什么，‘您一定要保护您的儿子啊城主，这是您 唯一的血脉了’，原来其他的血脉都被她弄死了啊。” “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老子从前是不信的，可现在不信不行啊。” “可不就是么！” “啧啧啧……” 鹭鸶大喊：“你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你含血喷人！” 纳兰鸿安平静反问：“是么？那你看看这是谁。” 几个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男人被压了上来，一看到他们鹭鸶便懵了，她飞快抬眸，美眸含泪向纳兰城主示弱。 “我……我不认识他们啊，城主……我……一定是纳兰鸿安收买来想害我的！” 那几个男人还有意识，听到鹭鸶为了脱罪把什么脏水都往他们身上泼，立即爬起来大喊大叫。 “城主！我们有证据！是这个婆娘，一切的过错都是这个婆娘！” “没错，我们有证据！” 男人们争先恐后将鹭鸶这些年所作所为和盘托出，果然如同纳兰鸿安所说的那般，她早就图谋这城主府的一切了！ 给众人下毒，派人陷害大公子和二公子，还有试图拐走小小姐，绑架小小姐以此欲杀害大小姐，还有追杀已经离开云阳城的三 公子。 这些就算了，鹭鸶还给纳兰城主下了毒！ 纳兰城主这才惊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差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鹭鸶给他下毒啊！ 一件又一件，几个男子说得事无巨细，最后他们还拿出了鹭鸶给他们的赃款。 因为鹭鸶只是一个小妾，在城主府中能挪用的钱银有限，所以赃款都是珠宝首饰。 鹭鸶有的一切都是纳兰城主给的，他又怎么认不出来这些名贵的宝石、朱钗呢？ 说起来委实可笑，他对妾侍的宠爱，最后竟然化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催命符，害了他的儿子们，也害了他自己。 “你这个毒妇！！” 纳兰城主转身，睚眦欲裂盯着鹭鸶，后者被他嗜血的神情吓傻了一般，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第457章 走出厄难，迎来光明 “就是你……” 那跪在地上的男人轻颤着，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个包裹，颤抖着手拆开递给了纳兰城主。 后者静静望着那血腥味四溢的木匣子，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它。 “啊……” 众人但见纳兰城主看了眼匣中之物，立即白眼一翻，吐血昏厥。 原来这木匣子中不是别无，正是三公子纳兰康的头颅。 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头颅。 “爹爹……” “城主！” 现场乱作一团，等纳兰鸿安掐着纳兰城主的人中将他唤醒，他一双眼几乎炸裂，浸透着浓稠的鲜血。 纳兰城主一步步朝鹭鸶走去，后者如同无助的小兽般瑟瑟发抖。 “我的康儿呢？” 纳兰城主问，鹭鸶疯狂摇头。 “我不知道啊，城主大人……” “把我的康儿还给我！！” “城主大人，我……” “你这个贱婢！给我的康儿赔命！！” 纳兰城主一脚踹在鹭鸶的腹部，力道之大，当场就让鹭鸶捧腹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液不断从她身上淌出，配合着女人的嚎叫，明明是极为惨烈的一幕，却没引起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同情心。 在这样动荡不安的世界里，连同情心都变得罕有和可贵起来。 纳兰城主眼泪疯狂落下，蹒跚着向前，死死掐着鹭鸶的脖子道：“我的康儿！我的粮食！我的康儿！我的粮食！你把它们都弄到 哪去了？” 眼瞧着纳兰城主疯疯癫癫的，鹭鸶怕得不行，她死死拽着纳兰城主的衣袂，竭力解释，“真的不是我……城主，孩子，我们的孩 子啊，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留我一条活命吧……” “你也配！”纳兰城主再次一脚，连带着鹭鸶的肚皮都凹了下去，显然这孩子是死定了。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鹭鸶痛得几乎当场晕厥，可下一秒纳兰城主就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你若不坦白，本城主便叫你的父亲、母亲通通给你 陪葬！把康儿和粮食都还回来！” 眼前的男人如同一头嗜血的、没有理智的野兽，眸中再无过去的温柔和爱怜，更无一丝旧时情谊，像是恨不得将她当场撕碎！ 鹭鸶狠狠打了个寒颤，终于认清了眼前之人的真面目，更晓得若自己继续说谎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抽抽噎噎，一边对纳兰城主磕头一边道：“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请您放过我的父母吧……” “说！” “我的确陷害了大公子、二公子和两位小姐，但是我……我没有动三公子，我不知道三公子去了哪里，也绝对没有对您下毒，更 没有去挪动粮仓之中的粮食，我……我心悦您啊城主大人，您是我未来的依仗，我怎么会害您呢？” “满口谎言！”纳兰城主一巴掌扇在鹭鸶脸颊，打得她牙齿都松动了，她口中吐出血水，混合着眼泪就极其惨烈，“是你绑架了我 的康儿，把我的康儿还给我，把我的粮食还给我……” “我的康儿……我的粮食……” “康儿……粮食……” 纳兰城主的口中来来回回就只有这两句话，就算众人再笨也听出来了，纳兰城主疯了。 没有人想从一个疯子手中去救另一个人渣，他们期待着纳兰城主能将粮食的地点问出来。 求生欲让鹭鸶卑微得如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我真的没说谎，我只是太嫉妒夫人的孩子们了，这才做下傻事，看在你我夫妻一 场的份上，我能将性命给您，求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吧……” 但鹭鸶越说纳兰城主便越是愤怒，他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在鹭鸶的脸上，失去理智的他全然没发现站在一旁的纳兰鸿安那冰冷 凉薄的眼神。 她微微嗤笑一声，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丑陋恶心的画面。 这盛怒的、窝囊的老男人并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在决定用她和妹妹的性命来维护老三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守着腐烂恶臭的规条，慢慢化成齑粉和尘土的人渣罢了。 眼瞧着鹭鸶就要被打死了，何亮道：“喂喂喂，快救人，她死了就没人知道粮食到底在哪里了。” 这么一提，众人方才上前将两人分开。 只可惜他们一个打红了眼，另一个已满脸是血昏迷不醒。 人们对视一眼，纷纷道：“这下如何是好？这贱婢不会死了吧？” “她如果死了，那粮食呢？粮食的下落到底在哪？” “对啊！她死了不要紧，我们的粮食呢？” “快救人！” 就在人们心急如焚之时，虚弱的纳兰鸿安道：“各位稍安勿躁，本小姐已经审问过来围剿、绑架我的犯人了，大致推断出了粮食 所在。” 何亮双眸一亮，激动道：“此话当真？” “当真！”纳兰鸿安颔首，虽然她满身狼狈，可气度依旧从容不迫，“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各位老百姓饿肚子的，我会用尽一 切方法，带领大家度过这次危机。” 因为早先时候的纳兰鸿安表现的确不错，而被贼人陷害的她脱险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此处，为的是安定民心，所以百姓们对她 还有这么一点信任。 何亮眯眼道：“别说废话，立即带我们去看粮食。” 纳兰鸿安不卑不亢道：“带你们去可以，但是不能所有人都去，否则定会发生哄抢。” 何亮蹙眉：“你是何意？” “我身为城主之女，有责任保护你们每一个人。” 有人愤怒道：“就凭你，如何保护？” 纳兰鸿安反驳：“粮食就是我借回来的，除了我，没人有本事再从桃花岭主手中借用粮食，所以你们必须听我的吩咐和调遣。” “这……”众人面面相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纳兰鸿安向前一步，神态威严，铿锵有力道：“世人皆知，不患寡而患不均，在这样生死边缘之时，我们一定要合理分配粮食， 才能确保大家都活下来。大家请听我一言，我若贪生怕死，早就趁着这次机会逃之夭夭了，况且我还知道粮食的下落，无需要 回来吗？我不需要！我回来了的理由只有一个，我要带领大家走出厄难，迎来光明！”. 第458章 你只是女子 纳兰鸿安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一片。 若是从前的纳兰鸿安，人们可能并不会相信她，但若是眼前这个排除万难也要回到他们面前的纳兰鸿安，百姓们感觉或许能信 任她一二。 毕竟若不是她，他们也不可能从桃花岭主那里得到粮食不是么？而今整个恒山国都处于困境之中，上至国都，下至各城，都快 处于破灭的边缘，除了他们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人能有桃花岭的帮助，这些都是因为纳兰鸿安。 所以多重影响和考量之下，众人终于选择了退让。 “好，我们就再相信你一次。”开口的是何亮，他虽然只是一个棺材铺子的掌柜，但在老百姓的心中地位甚至比纳兰城主还高。 他开了口，老百姓自然也承认。 纳兰鸿安松了口气，郑重道：“多谢各位。” 何亮颔首：“走吧，我亲自和你去。” “好。”纳兰鸿安言罢，低头看了眼依旧疯疯癫癫的纳兰城主，还有濒死边缘的鹭鸶，微微一笑，将一切锋芒都悄然隐藏。 纳兰鸿安果然没有说谎，她找到了被鹭鸶转移的粮食，因为有何亮在，并没有发生哄抢这样的事情。 又或者说发现了心怀歹意的人，都被何亮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给收拾了。 除了何亮手下的人之外，纳兰鸿安还将城主府的护卫也借给了他，一日又一日，听闻何亮手中的刀都砍出了卷，那些蠢蠢欲动 的人才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何亮那干巴瘦的模样就仿佛一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神兵利器，踩在浓稠的鲜血中，分明应该是极为恐怖的画面，却能让云 阳城的百姓安心。 仿佛只要有他在，就能守住粮库。 很快纳兰鸿安就提出了要重新完善秩序，何亮等人也同意了这点，毕竟一片混乱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枉死罢了。 再有纳兰鸿安身份高贵，重新“暂时”执掌城主印也在情理之中。 有不少城中的“高官”们不同意，都被何亮一嘴巴子扇了回去。 至此之后，在何亮和纳兰鸿安携手治理之下，云阳城的黑暗彻底翻了篇，过去的纳兰城主已经成了等死的废人，只有纳兰鸿安 和何亮才是这里真正的领袖。 是夜，大夫替纳兰城主看完诊，说纳兰城主已时日无多了，请纳兰鸿安做好准备。 纳兰鸿安听罢泪流满面，却依旧强忍着痛楚将分内之事处理完毕。 城中百姓们知道，都为纳兰鸿安大公无私感动不已。 纳兰鸿安这是舍弃亲人为了百姓啊！ 一个女子，在短时间之内被人迫害、陷害，接连失去了兄长、弟弟和父亲，还能坚强如实，着实令人钦佩。 从前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的是，女子不如男，女子乃菟丝花，只能依附男人生存。 而纳兰鸿安却长成了参天大树，能庇佑整个城池！ “城主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有大小姐在，我们也有希望了！” “是啊！” …… 如此一来，借着老城主的事情，纳兰鸿安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再次光辉、挺拔了不少，就连隔壁城池的百姓们听罢也羡慕不已 ，毕竟他们的城主可比纳兰鸿安狠辣多了。 当然，纳兰鸿安和何亮也没免费将粮食分发下去，她给众人下达了任务，首先就是恢复自家耕地的状况，该除草的除草，该堆 肥的堆肥，虽然已经无法再种植，却要为明年的耕种做准备。 否则就算明年开春，这也只是一片荒地罢了。 在这样恐怖、绝望的氛围中，百姓们有这么一点盼头总会生出更多的力气来，原本死气沉沉的云阳城竟奇迹般的慢慢恢复了生 机。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流民来投靠纳兰鸿安，她也逐渐得了一个善城主的美称，而何亮这棺材掌柜竟也混了一个护城将军的名 号。 不知不觉中，一年已至尽头，纳兰鸿安身披白色大氅去观察城外耕地的状况，被护卫告知纳兰城主恢复清醒了。 她大喜，急急忙忙跑回了城主府。 百姓们得知消息，都暗暗祈祷纳兰城主能挺过这次的劫难。 等纳兰鸿安赶到城主府，发现何亮正在等她，两人对视一眼，何亮笑眯眯道：“要提前恭喜您了。” 纳兰鸿安神色复杂盯着何亮，蹙眉道：“多谢。” “请？” “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纳兰城主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将行就木、骨瘦如柴的模样让纳兰鸿安不禁唏嘘。 “爹爹？” “你来了？” “女儿扶您起来？” “康儿呢？” “爹爹您不是知道么……” “我是说，康儿的尸体呢？” “不知。” 那鬼一样的老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抓起枕头重重朝纳兰鸿安砸来，“他是你的弟弟！是未来的云阳城主！你怎么能不救 他？” 纳兰鸿安不闪不躲，任由纳兰城主发泄怒火，只微微掀起眼睑，淡淡问：“带他走的不都是您的亲信么？您不是准备让我和小妹 给他铺路的吗？怎么，自己的算计出了错，就怪责在了我的头上？” 纳兰城主被她凉薄的嗓音噎了噎，大吼道：“那死了之后呢？死了之后你为什么不给他收尸？” 纳兰鸿安眸光愈发阴沉了些，“我连他去了那都不知道，如何收尸？” “……”纳兰城主恶狠狠盯着纳兰鸿安，“你以为我会信你？” 本来他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善良、温婉的，但这段时间他迷迷糊糊、亦梦亦醒，零星间总能听到他人夸奖纳兰鸿安，说她多么 多么睿智、多么多么大度，乃云阳城的未来之光。 他听着听着，莫名毛骨悚然。 说她当真如此聪明、如此智慧，为何没早一步发现鹭鸶的险恶用心呢？ 又或者说……她不是没发现，她只是纵容鹭鸶为之罢了。 等把所有障碍全部肃清之后，她就是这云阳城的唯一继承人了吧？ “你……”纳兰城主恨得睚眦欲裂，道，“你别得意的太早，你只是一个女子！现在老百姓们还服你的管是因为我还活着！只要我 死了！你也会从这奢华的城主府中陨落！你只是女子！只是没用的女子！想掌控云阳城，发梦吧！哈哈哈哈！！”. 第459章 城主之位 看着几乎陷入疯狂的纳兰城主，听着他口无遮拦的咒骂，纳兰鸿安心中涌起了无法诉说的悲凉，她淡淡开口：“无论你信还是 不信，对于大哥、二哥和三弟，我从未生过害他们的心思。” “说……说谎！贱婢！” 纳兰鸿安微微一笑：“爹爹，女儿没说谎啊，因为女儿唯一害过的人就是你呀。你身上的毒的确不是鹭鸶下的，因为她是女儿下 的呀。” 女子容貌清美，语调平缓温和，但落入纳兰城主的耳中却如同石破天惊、天崩地裂！ 他颤抖着道：“你……你说什么……” 纳兰鸿安向前一步，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扭曲的恨意。 “你可以为了纳兰康让我和小妹牺牲一次，自然可以牺牲第二次、第三次……女儿又不是不知疼痛、任人摆布的布偶，女儿也也 会疼，也会无助，也会痛苦。正所谓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爹，你别怪女儿啊。” 纳兰城主气得当场吐血，颤抖着手指向纳兰鸿安：“你、你……你岂敢如此！” “爹，女儿为什么不敢呢？” 纳兰城主抬手要打纳兰鸿安，被后者轻轻躲过，他狼狈跌落在地，死死盯着纳兰鸿安，大喊：“我是你爹！康儿是你弟弟！我从 小给你吃给你穿，将你锦衣玉食的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你该死！你该死！你和小环为了我们而死天经地义！天经地 义！ 你这个贱婢！ 贱婢…… 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纳兰鸿安的心早已锤炼的百毒不侵，所以哪怕听着自家父亲恶毒的诅咒也毫无波澜，反倒是一旁的何亮撇嘴道：“得了吧老城主 ，若没有纳兰鸿安，你这云阳城早就遍地尸骸了，而作为害死无数百姓的你，才该真正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胡说八道！本城主爱民如子，你休得污蔑本城主！” “你还不知道吧？恒山国中已有多座城池变成了废墟，是因为没有粮食，百姓反噬推翻了城主府的管辖，而失去秩序的破败城池 以极其可怕的速度沦为了炼狱。” “与我云阳城何干？我云阳城底蕴丰厚，绝对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呵呵，你骗谁呢？从你为了你儿子的安危，让人带着云阳城的粮食和财富转移开始，云阳城就注定落败，是纳兰鸿安扭转了乾 坤。怎么，危机一解除，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呸，渣滓。不过你的算盘落空了呀，无论是你的粮食还是你的儿子，都没了，啧 啧啧，真可怜啊……而今这云阳城还是属于纳兰鸿安的，哈哈哈哈，你开心么？你和你的儿子，还有你所有的属下都输给了你 的女儿，输给了一个女子，无用至极。” 纳兰城主被何亮的话激得双眸猩红，他忽然起身，朝着一旁的立柱狠狠撞去，只可惜他早已没有力气，被何亮轻而易举阻拦了 下来。 “别着急死啊。” “你放开我！”纳兰城主大喊，恶狠狠对纳兰鸿安道，“让我时！我死了，你纳兰鸿安也必须从这个位置下去！你以为你是谁，你 能让众人钦佩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罢了……贱婢，贱婢，我绝对不会便宜你的……一个下贱的女子！” 纳兰城主一边说一边眸光四处游弋，最后落在阻止自己的何亮身上，大喊道：“何亮！对，你叫何亮！你想不想坐上这城主大宝 座？” 何亮眸光微微闪烁：“离间计？” 纳兰城主神色癫狂，“何亮！我将城主之位让给你！前提是你替本城主杀了这个异想天开的贱婢！她一个女人，还想压在你这个 男子的头上，做梦！做梦！” “贱婢，你做梦！！” “这城主之位是我儿的，是我儿的，就算没了我儿，还有别的男人！你一辈子都别想着能翻身！” “贱婢，贱婢……” …… 纳兰城主彻底魔怔了，纳兰鸿安在男人的絮叨咒骂中看向何亮，眼中浮起淡淡的不安，别人都说，何亮是因为她的赏识才能一 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但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他不是“何亮”，而是楚寒伪装的罢了。 楚寒给她设定了一条又一条的谋略，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让她从一个无助的大小姐逐渐掌控了云阳城的实权。 但就算大权在握，她也明白自己斗不过楚寒，更没有一丝一毫取而代之的心，因为若楚寒愿意，他随时都能夺走她的一切。 小时候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必须让着兄弟们，长大了因为她和妹妹是女子，所以父亲也如同丢弃废物一样让她用性命掩护弟弟 逃离…… 现在嗯？ 楚寒会怎么做？ 会因为她是女子，就取而代之吗？ “怎么样？兄弟！”纳兰城主死死拽着何亮，哦，应该说是楚寒烟的衣襟，吼叫道，“一个婆娘们，快杀了她，你就是新城主了！ ！” 楚寒烟哂笑一声，抬手在纳兰城主身上轻轻一点，这歇斯底里的男人立即安静下来。 楚寒烟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再次开口时，男人粗嘎的音调霎时清冽如水。 “你吵死了。” 不仅是纳兰城主睚眦欲裂，就连纳兰鸿安也当场怔楞，无法动弹。 楚寒烟抬手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宛若皓月冬雪般白皙雅致的容颜，叫让人怦然心动，无法移开视线。 虽然她身上强势、霸道的气息可以模糊这种美，却绝对不会让人认错她的性别。 这是一位女子，一位聪睿狡黠能轻易搬弄权势、左右人心的女子。 大智大慧，大凶大勇。 楚寒烟笑眯眯道：“怎么样，还说女子的坏话不？” 纳兰城主眼都不成眨一下，又听楚寒烟道：“我呢，最讨厌什么男人女人的地位观念，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有本事，为什 么不能做这区区云阳城的城主？你越是不乐意，我也是要让大小姐坐稳这城主之位！”. 第460章 反! “你……你……你是女子？” 纳兰鸿安语气顿挫惊愕，心中的震撼几乎化作海啸将她吞没。 她一直都对楚寒心有芥蒂，寄钦佩她的实力和智慧，又羡慕她男子的身份，认为她是一个男子，所以她理所当然比她强。 但是而今，这个如同高山一样耸立在她面前的人，这个凭借一己之力悄然拯救云阳城、力挽狂澜的人，竟然和她一样是女子。 “噗嗤……” 被点了穴位的纳兰城主当场就吐了血，浑身抽搐，显然是怒极攻心了。 楚寒烟眨眨眼道：“怎么，你还有话想说？好呀。” 她隔空一点，纳兰城主顿时瘫软下来，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愤怒。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教唆纳兰鸿安的……” “教唆？”楚寒烟嗤笑道，“若是让她痴心妄想做一些违法之事，那叫教唆，让她一步一步站起来，叫什么教唆？纳兰城主，我真 怀疑纳兰鸿安不是你的孩子，否则你怎么就如此痛恨她呢？” “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有什么资格出来指手画脚？” 楚寒烟轻笑，缓缓转身，寻了一张太师椅大大咧咧坐下，虽然视线比纳兰城主低，却有种俯瞰众生的强势，让他在她面前自惭 形秽，“别人我不管，既然纳兰鸿安到了我的手上，我不仅要让她做这云阳城之主，我还要她做这恒山国之主。” “荒谬！” 纳兰城主再次气得吐血。 “荒谬不荒谬都没关系，反正你也看不到了，毕竟你已是将死之人。”楚寒烟掐伸出手按上了纳兰城主脖子的穴位，不轻不重， 恰好让他无法顺利呼吸，大口大口吐出的鲜血就这样堵在了他的喉咙中，他仿佛被人丢入了喝水中央，生生被鲜血噎至之窒息 …… “啊……” “啊……咕噜咕噜……” 纳兰城主想要从楚寒烟手下挣扎开，但他哪里还能有力气呢。 就这样慢慢没了声息，悄然滑落倒地。 致死，不瞑目。 楚寒烟垂眸，静静凝视他许久，出手遮蔽了他的双眼，这才高声道，“来人，城主大人驾鹤仙逝了——” 整座云阳城都震动了！ 人们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纳兰城主浑身是血倒地而亡的模样。 虽然人们早有准备纳兰城主随时会死，可还是被眼前恐怖的画面吓了一大跳，无数种复杂的念头冲上人们的脑海，有人道：“大 夫，快检查一下，城主大人是怎么死的。” 若城主大人死于非命，他留下的人脉可能会不服。 辛亏这大夫医术高超，很快就检查出了结果，道：“是毒发然后血液堵住了呼吸，这才没了呼吸，还请大小姐您节哀……” 竟是如此荒谬的原因吗？ 已经重新戴好何亮面具的楚寒烟高声道：“城主大人请节哀！” 四个字，说明了何亮对这位大小姐的拥护。 何亮在云阳城中也算是“拥兵自重”之辈，连他都主动承认了纳兰鸿安城主的身份，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时之间，人们纷纷下跪表示臣服。 “城主大人请节哀……” “城主大人请节哀！” “城主大人……” …… 一声声“城主大人”，如同烙印般打在纳兰鸿安的心上，滚烫、刺痛、无法莫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说白了，她果然是父亲的血脉…… 因为为了活命，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自己和父亲做了同样的事情。 只是父亲要保护的人是纳兰康，而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是妹妹，是这座和她血脉共同的城池，是城池中的每一位百姓，仅此 而已。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否认她的肮脏和龌龊，她做了和父亲一样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责怪他？ 要怪只能怪……父亲不爱自己而已。 望着白色的灵堂，纳兰鸿安忽然感觉很冷，直到一件大氅披在了她的肩头。 “一旦落葬后，才是真正的硬仗，你做好准备了？” 楚寒烟没有使用何亮的声音，她的本音略显清冷，回荡在灵堂之上，让纳兰鸿安愈发苦涩。 “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楚寒烟摇摇头：“我不知，人活于世，无谓对错，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无愧于心…… 纳兰鸿安沉思许久，回眸看向眼前瘦弱的男人，她知道这皮囊之下是怎样耀眼的灵魂。 “谢谢你，楚寒。” “不用，我们只是合作，你成为云阳城的城主后，我还有别的目的。” 纳兰鸿安摇摇头，清瘦憔悴的脸漾出一抹浅笑，“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谢什么？” “谢你……”最后救赎了我。 决定要给父亲下毒的人是她，亲手给父亲下毒的人也是她……但最后楚寒出手了，“了解”了父亲的性命，让他被自己的血“窒息 ”而亡。 如此一来，虽然明明是可笑的遮掩和谎言，但她竟有一种诡秘的轻松感，感谢楚寒她减轻了她身上的罪孽和痛苦。 至于其它的罪孽，等她日后下了阴曹地府再慢慢偿还吧。 这个人，远比她的手段温和，柔软。 “我能问一问么？” “什么？” “你真正的名字。” “……” “你若不愿意多说，也没什么。” “楚寒烟。” 果然。 在知道楚寒是女扮男装之时，她就在想这世上哪有如此惊才艳艳的女子？除了在大齐被奉若神明、宛若传奇般的女子——护国 公主楚寒烟！ 但护国公主失去踪迹已经大半年了，没想到她竟然在这小小的云阳城中蛰伏。 “所以护国公主殿下，未来云阳城的路该如何走？” 楚寒烟微微一笑，抓着纳兰鸿安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了一个字——反！ 纳兰鸿安最初没看清，等她明白这是何字之后，她心跳陡然加速，猛得攥紧拳头。 “你……我……百姓们会如何想？这城主府中的人会如何想？” 背叛老城主，为了活他们可以。 但背叛恒山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她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不行，这绝对不行！. 第461章 决断 楚寒烟并不着急，事实上史书上那些“乱臣贼子”，那个最初不是一片丹心、矢忠不二？ “没关系，”楚寒烟微微笑道，抬手拢了拢纳兰鸿安的大氅，“你会有决断的，我等你。” 纳兰鸿安见楚寒烟如此轻易就松口了，错愕道：“您……不会逼我？” “不会啊。”楚寒烟莞尔，“我虽然对你写这个字，却不会逼你做任何的决定，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帮你妹妹一把罢了，记住了， 你才是这云阳城的主人，这云阳城数万百姓的死活，在你的一念之间。” 言罢，楚寒烟转身回到了人群中央，她步履轻快又从容，仿佛方才让纳兰鸿安“反”的人并不是她。 这个时候的纳兰鸿安还不知道所谓的决断是什么，在她看来隆冬将过，一切都会好转，毕竟开春之后各地恢复生机，问题也会 迎难而解。 但现实如同钢刀，轻易就砍税撕裂了她的幻想。 在除夕夜前夕，一队人马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来人身着防风雪的蓑衣，头戴斗笠，锐利的眸光深处放着幽深的死气，气息更 是比子夜的冬雪更冰寒。 “你就是纳兰鸿安？” 纳兰鸿安被对方黑黝黝的眸子盯着看，莫名毛骨悚然。 “是的，敢问这位大人……” 男子抬手一挥，手握明黄色圣旨，高声道：“纳兰鸿安接旨！” 纳兰鸿安心中一凛，不得不低头下跪。 “臣，纳兰鸿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恒山国君的圣旨长篇大论，先是说了老城主之死令恒他万般心痛，由纳兰鸿安继承城主之位他并无意见，并且听闻纳兰鸿安能 稳定云阳城内乱，令他倍感欣慰。又说纳兰鸿安能和桃花岭主有商贸来往实乃国之大幸，命纳兰鸿安交出和桃花岭主往来的方 法，最好是请桃花岭主来恒山国一叙。最后才提国家大难，让纳兰鸿安上缴十万石粮食来助国家度过危机。若纳兰鸿安能做到 ，便能坐稳这城主之位，若不能，便让有能力者上位。 十万石粮食！ 这恒山国君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莫说而今这云阳城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就算真的能拿出来，拿走之后呢？ 云阳城的百姓怎么办？ 只有等死的份吗？ 纳兰鸿安心中冰凉一片，她僵滞在原地，许久不曾动弹。 男子见状，猛得抽出腰间的长刀，抵在纳兰鸿安的喉咙上，轻笑道：“纳兰城主，你是没听到本官宣读皇上的圣旨么？还不接旨 谢恩？” 纳兰鸿安纤长的羽睫因为凉意凝结了点点寒霜，她低声道：“大人，云阳城并没有这么多粮食……” “呵呵，纳兰城主莫要说笑了，本官的人已探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云阳城拿得出粮食。”男子将长刀往纳兰鸿安推进了一分 ，冰凉锐利的刀锋轻易就割裂了她的皮肤，滚烫的血液落下，顷刻凝结成冰。 纳兰鸿安紧了紧喉咙，道：“大人，云阳城中而今还有数万百姓，若粮食都被拿走，那他们……” “纳兰城主，您糊涂了啊。”男子微微笑道，“都城里也有数万百姓呢？他们的命更矜贵呢。再说了，纳兰城主和桃花岭主不是私 交甚笃么？让桃花岭主再送粮食来不就成了？” 纳兰鸿安攥紧拳头，嗓音却一如既往的带着怯意：“那……我怎么办呢？” 男子眼中浮起轻蔑的冷笑，一闪而过，他温和道：“若城主大人您担心，自然是可以带着粮食和本官一起回都城，想必皇上一定 会欢迎城主大人的。” “可是……十万石粮食，怕是运不出去吧？” “这个你可以放心，本官自有办法，大军已在城外等候了。” 这是若纳兰鸿安不愿意交出粮食就硬抢的意思吗？ 纳兰鸿安缓缓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了楚寒烟的意思…… 她说她会有决断的…… 对，她的确有决断，即逝这种决断会让她成为罪人，也不得不做。 因为她不能只身一人脱离苦海，让整座云阳城的百姓一起陪葬。 她做不到。 既然如此，就只有奋力一搏了。 纳兰鸿安颤抖着手接过圣旨，毕恭毕敬道：“还请大人您稍等片刻，我需要和何亮大人商讨一二。” “何亮？” 纳兰鸿安脸色微红，道：“对，我能坐稳这城主之位，都是因为何亮……” 男子自然听过何亮的“名声”，这个男人心狠手辣、身手非凡，有他在才能正压下最初云阳城的动乱，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 如果他能为朝廷寻到如此利害的武将，都城中的局势可能会更明朗一些。 “他人呢？” 纳兰鸿安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轻轻弹去了裙摆的白雪，战战兢兢命人请来了何亮，将女子慌乱又怯懦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惹得男子满目的不屑。 何亮赶来后，男子双眸陡然一亮，因为此人身上的确有很浓烈的煞气。 而今恒山国内忧外患不止，若无两分煞气也镇不住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此人深得他意。 楚寒烟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道：“城主大人唤小人来有何事？” 纳兰鸿安徐徐道：“何亮，点精兵强将，随本城主和大人一同，护送粮食回都城。” 楚寒烟当场反驳：“城主大人，并非小人不愿意将粮食运去国都，只是此去山长水远，沿途路过城池无数，说不定我们还未到国 都，粮食就被各方城池瓜分一空了。” 纳兰鸿安当即目露为难，小声道：“大人，楚寒烟所言极是！万一路上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承担不起这种责任啊。” 男子冷哼道：“本官不是说了，大军已到吗？你们担心什么。” 楚寒烟蹙眉：“大人，就怕寡不敌众啊。” 男子嗤笑道：“若是寻常人，当然会怕，但本将军何惧之有？” 楚寒烟惊讶道：“敢问大人您是……” 男子冷傲一笑，亮出自己的身份，原来此人正是恒山国的定山将军，也是恒山国君的心腹。. 第462章 定山将军 恒山国位于强国林立之地，除了本身经济繁荣之外，也有数位十分了得将军坐镇，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世袭的定山将军。 并非因为定山将军有何特殊的血统、血脉，而是因为定山将军手中有一套阵法，能以少克多、以弱克强，曾经不少名将都败在 这阵法之下，乃凶名赫赫之杀阵，若非如此，晋国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选择对小小的恒山国发动经济战，甚至直到现在，恒山 国力一弱再弱，晋国也未贸然出手。 因为他们在等，等其他国家率先触碰定山将军的阵法，再趁机寻找破绽。 如此重要的定国神器竟然会出现在云阳城中？ 楚寒烟悄然掩下心中的诧异，暗忖恒山国君竟连定山将军都派出来了，此时只怕是捉襟见肘、穷途末路了吧？ 楚寒烟当即撩起袍角就要下跪，高声激动道：“原来阁下就是定山将军，请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各下恕罪！” 定山将军仰头一笑，抬手虚虚将楚寒烟扶了起来，眼中尽是得意，道：“何亮大人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听说若无何亮大人，这 云阳城早就破了。” 楚寒烟挠了挠后脑勺，有些腼腆道：“将军您正是折煞小人了，小人不过是棺材铺子里的掌柜，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所以有 这么两分凶性，这才杀出了一条血路来，说到底小人身份不值一提，所作所为更是不足挂齿，不过是为了讨一口饭吃罢了。” 定山将军对楚寒烟的“识趣”非常满意，摸了摸胡子笑道：“都说英雄莫问出处，何亮大人不必如此谦虚，只要你能和本将军一同 护着粮食回都城，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楚寒烟又是激动又是雀跃，眼中是止不住的狂喜，忙道：“不敢不敢，我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能担当得起呢？若要说回来，城 主大人聪慧无双，也给了小人非常多的帮助呢。” 一边说，楚寒烟还一边握住了纳兰鸿安的手，略显轻浮地捏了捏。 纳兰鸿安目露尴尬，脸色微微泛红，可神情还是略有不甘，定山将军一看便明白了。 他就说呢，这纳兰鸿安是如何收服得何亮这等猛将，原来靠的是美人计啊。 也算是有点小聪明了。 定山将军心中满意，既然这纳兰鸿安和何亮并非一心一意，那正好两人都能为他所用。 “两位速速准备，我们要连夜回都城了。” 楚寒烟看了纳兰鸿安一眼，后者眸光微闪，踌躇道：“将军，敢问我能带上我妹妹吗？” “妹妹？” “嗯……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若将她一个人留在这云阳城中，我不放心……” 定山将军心中暗嘲这纳兰鸿安是个蠢的，竟然主动将“弱点”交到他的手上，拿捏住这所谓的妹妹，还怕她不听吩咐吗？ “国主仁慈，又怎么会任性你们姐妹分离呢？那就将你妹妹带上吧，明日即刻启程！” 纳兰鸿安大喜：“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我这就去安排粮食的运输，何亮，速去！” 楚寒烟领命后立即退下，定山将军看着楚寒烟的背影，唯恐有变，道：“嗯，本将军跟你们一起去，对了，本将军的身份一定要 保密。” 纳兰鸿安温顺应下：“是，将军有请。” 保密？ 这定山将军是准备将全城百姓的怒火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好歹毒的手断……不知道楚寒烟能不能看破他的耳毒心思？ 纳兰鸿安带着定山将军一路前往存放粮食的仓库，甫一看到堆积满仓的粮食，定山将军喜不自禁，当即命令：“快，将所有粮食 分装好，全部带走！” 提早抵达粮仓的楚寒烟立即狗腿道：“已经准备妥当了，还请大人放心，马上今年行动。” 今日守在仓库的人听罢，诚惶诚恐拦截道：“这……城主大人，敢问您要将粮食运往何处啊？” 因为粮仓中的粮食是整个云阳城的命脉，所以就连纳兰鸿安都没资格随便挪动！ 这是当初楚寒烟和何亮约定好的，既然如此，纳兰鸿安和何亮为何要深夜过来搬走粮食？ 定山将军正待开口，楚寒烟已上前一脚踹在那人的身上，怒斥：“大胆！你可知道眼前之人是谁？这可是定山将军！将军是奉了 国君的命令来拿走粮食的，你们这等贱民有什么置喙的余地？” 那人被踢了个当场吐血，双眸震惊看向楚寒烟，正准备破口大骂，猛地又被她眼中的深意所威慑。 “还不速速听从吩咐，否则将军定要了你们的狗命！” 这个小子是个聪明的，立即明白了楚寒烟的用意，眼眶通红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楚寒烟满意颔首：“动作都麻利点！知道吗？” “是！” 当然现场还有没回过神来的，听闻纳兰鸿安和何亮要将所有的粮食奉献给国君，当场就怒了，睚眦欲裂大吼。 “城主大人！何亮大人！如果两位将粮食奉献给国君！我们怎么办？云阳城的老百姓们怎么办？” “对啊！我们怎么办？” “万万不可啊！” 楚寒烟抬眸，冷血讥笑道：“你们？你们只是贱民罢了。” 说着，他如同恶鬼般冲了出去，一掌一个，所有有意见的人都被她当场毙命，吐血身亡！ 站在人群后方的定山将军本被何亮这蠢货气得够呛，他准备让纳兰鸿安和何亮背上夺走粮食的恶名，没想到何亮这厮一开口就 将他和国主卖了！ 废物！ 蠢笨如猪！ 但紧接着何亮亮出的这一手功夫却深深震惊了定山将军！ 猛将！猛将啊！ 如此看来这何亮也并非全无用处，蠢笨如猪正好，这样才更好拿捏不是吗？ 有这种好用的棋子在，天助他也！ “何亮。” 楚寒烟立即如同野兽回笼般，讨好道：“大人，您尽管吩咐。” “不要浪费时间，你负责将不听话的人统统收拾了，本将军的人负责托运粮食。”. 第463章 引内乱 轻易一句话就决定了他人的生死，定山将军甚至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因为在他的眼中，这座小城中的老百姓们能为国君和都 城奉献，已是他们最大的荣幸。 留下这句话，定山将军转身离开，他手下之人立即上前开始抢夺粮食，引来更多人的反抗。 “住手！这些都是我们的粮食！是我们的！” “何大人！城主大人！快让他们住手啊！” “这是云阳城的粮食！如果没有了这些，百姓们都要死啊……” “两位大人！两位大人！” …… 凄厉的喊声之中，楚寒烟没发一言，她抬手一挥，下属们立即一拥而上，将今日负责镇守粮仓的人杀得干干净净，统统丢了出 去。 眨眼间，浓烈的血腥之气充斥整个仓库，定山将军满意颔首，大笑着离开。 想要搬空仓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连夜赶路让定山将军疲惫不已，命令心腹监工之后，他便回到了城主府休息。 翌日天色将亮，大军已浩浩荡荡离开了云阳城。 纳兰鸿安、楚寒烟和小丫头都安安静静跟在大军中央，直到云破日出，楚寒烟才看清这群劫匪的真面目。 皑皑白原之上，大军浩浩荡荡起码有一万人！ 他们手持利刃，神色憔悴眸光却锐利且贪婪，如此庞大的规模，若纳兰鸿安和楚寒烟没有服软，恐怕整个云阳城都会被屠戮干 净。 冰冷的寒气灌入纳兰鸿安的胸腔，刺骨的疼，夹杂着朔风，连每一处皮肤都透着凉意和血腥。 她从来都晓得，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但要让她看着故乡的臣民们如同蝼蚁般被压榨在底层，苦苦挣扎，任人鱼肉，这份心痛 ，这份苦涩、这份痛楚……她是绝对绝对不会遗忘…… 不会！ 定山将军一直在留意楚寒烟和纳兰鸿安的神色，本以为他们会略有不甘，只是没想到这了两个人比他想象的识趣多了。 还有，纳兰鸿安的确生得不错，若非她是何亮的女人，夺过来玩一玩也不错。 不过何亮这小子有两分本事，还是等他日后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说吧。 恒山国并不大，从云阳城到恒山国都只短短五日。 眼瞧着过度越来越接近，定山将军也放下心来，命令大军休息一二再行上路。 只是他们刚刚选定驻营的地点，忽然有人来报—— “不好了将军！前方有异状！” 定山将军怔楞道：“什么异状？多少人？从何处而来的？” “这个大约两千人，而且老老少少什么人都有，是从湖城的方向来的，他们喊着……” “喊什么？” “含着请您高抬贵手，给他们粮食，他们要饿死了。” 定山将军亲自来云阳城夺粮一事可是机密，湖城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哼，区区蝼蚁也敢肖想国君的粮食，来了就全杀了！” “什么？” “本将军说，全部杀了！” 这探子祖籍就是湖城的，乍一听到这个命令头皮都麻了，“可是那些都是恒山国的百姓啊！” 不仅仅是这探子，定山将军麾下许多兵都是来至于湖城一带，他们可以冷血的看着云阳城的百姓去死，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乡 活得同样的下场。 定山将军嗤笑道：“怎么，你们去云阳城抢夺粮食的时候不是光明正大么？云阳城的百姓也是恒山国的百姓啊？” 探子被堵得哑口无言，脑海如同打结了一样，久久无法思考。 是夜，双方终于碰面了。 湖城百姓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数量不少，但又怎么会是定山将军的对手？ 几乎是一碰面就输得七零八碎，他们跪在地上高声哀嚎。 “将军……请您给我们一些粮食吧，将军……” “将军……” 定山将军心硬如铁，冷冷道：“你们若当即离去，那本将军还能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若不知死活继续觊觎国主的粮食，休怪本 将军手下不留情。” 百姓们还心抱侥幸，毕竟这可是护国战神定国将军，他们求一求他，他一定会心软的。 直到定山将军出手接连杀了数人，直到鲜血溅落在每一个跪地求饶的百姓面前，他们才惊醒！ 眼前的人不是什么护国战神，他是要命的煞神啊！ “再挡路者，杀无赦！动手！” 无人应答，定山将军抬眸大怒道：“军令如山，本将军让你们动手！” 众人这才咬着牙，动手驱赶百姓。 霎时间，哭声喊声乱作一片，定山将军率领大军从尸体上无情碾压了过去，他本以为此次举动是敲山震虎，却不料引来了越来 越多的人，到了后方甚至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 定山将军当场改了行军的路线，准备绕一个圈回都城，但诡异的是无论他们绕去什么地方都能遇到伏击的人。 一次一次又一次，前部后继，如同无穷无尽的海浪。 那些人杀红了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的眼中只有粮食。 “把粮食交出来！” “昏君！把粮食交出来！” “昏君！杀了他们！夺走粮食！杀了他们！！” …… 百姓的愤怒如同山啸地裂，定山将军一边心惊担颤地指挥大军反击一边愤怒道：“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将我们的行踪暴露出 去的？” 不仅仅是行军的线路，还有他们有粮食的事实。 该死的，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在是太恶毒了！ 若叫他知道是谁，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虽然这些游兵散将们在人数上有优势，但是已久未进食、饥饿不已，再加上定山将军拿起军旗排兵布阵，眨眼间就将这些饿到 没有选择的反叛军围困住。 “杀！将他们全部杀了！！” 定山将军早已杀红了眼，这些叛军在他看来早已不是恒山国的同胞，他们统统该死！ 对方的将领也听到了定山将军的命令，那是一位年轻热血的男子，他当即大吼对如同笼中困兽般的百姓道：“眼前的不是我们的 同胞！眼前的都是昏君的走狗！杀！杀！杀！夺走粮食！杀入国都！杀了昏君！！” “杀了昏君！” “杀了昏君！” 阵阵呐喊冲破天际，恒山国内乱顷刻爆发——. 第464章 谋略 战争的蔓延比野火还迅猛，眨眼间就波及到了数座城池。 越来越多的人得知定山将军手中有粮食，是从云阳城中夺取来的，为得是供养过度之中的贵族们。 彷徨无助过后就是发至内心的愤怒！ 明明一切都是国君的错，是这些为了钱财将百姓生死置之度外之人的错，为何到了最后所有的痛楚都要百姓来承担？ 不服！ 他们不服！ 不断有人加入抗争中来，但他们再愤怒，想要冲破定山将军的杀阵也是异想天开，这可是守护了恒山国国门无数岁月的大杀器 啊。 纳兰鸿安没想到事情会僵持如此之久，快半个月不曾休息的她此时脸颊凹陷，显得异常狼狈，尤其是她的小妹发烧昏迷不醒后 ，她愈发的茫然无措。 几经辗转，她终于被定山将军召见了。 “将军，求求您救救我的妹妹吧。” 定山将军接连打了数战，虽然各大城池的流民们在他看来不足挂齿，可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呢，而今的他不敢轻举妄动，在 等国都的支援。 至于眼前的人，原本带她离开云阳城只是为了替“夺粮”一事找个替罪羔羊，但“夺粮”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恒山国，此人留还是 不留都无意义了。 可惜的是她的男人何亮委实是个猛将，她还有这么两分作用。 “你妹妹怎么了？” “得了风寒昏迷不醒，将军大人，求您想办法将我妹妹先送回国都可行？” “你想走？” “不是走，只是……” 定山将军眸光微闪：“那何亮呢？本将军而今可离不得何亮呢。” 言外之意是，用何亮换纳兰鸿安姐妹二人的自由。 “他……”纳兰鸿安一愣，纠结许久后，咬牙道，“他自然是听从将军大人您的调遣，从今日开始何亮就不再是我云阳城的人，他 属于大人。” 定山将军嗤笑一声：“你倒是舍得。” 纳兰鸿安垂眸，遮住眼底浓浓的心虚：“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定山将军仰头大笑：“说得好，你走吧，本将军会派人保护你们回国都的。” “将军！”纳兰鸿安焦虑道，“我们姐妹二人一无人、二无权，还请将军大人赐一件信物可好？” 定山将军想了想，随手解下一块腰牌给纳兰鸿安，道：“上路吧，本将军还有要事呢。”至于路向何方，谁知道呢？ 纳兰鸿安仿佛没看到定山将军眼中的杀念，欣喜若狂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嗯。” 纳兰鸿安离开后，定山将军的心腹道：“将军，您怎么把令牌赐给了她？” 定山将军嗤笑道：“反正她也无法活着离开，把她们姐妹二人解决之后，将令牌拿回来便是。记住，杀死这姐妹二人的是叛军。 ” 心腹当即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恭喜大人您再收一员猛将。” 没了纳兰鸿安姐妹，何亮定然会听从定山将军的命令，成为他手中的杀器。 将来一切风波过去，国运恢复昌隆，若有人秋后算账说定山将军滥杀无辜百姓，他还能将过错全部推倒何亮身上，一石二鸟， 何乐而不为呢？ 定山将军微微一笑，想起即将抵达增援的大军，暗忖今日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只是他没料到自己还未等来援军，先等来了又一 波的叛军。 而且这波叛军极为狡诈，声东击西屡次干扰，可每当他们出兵迎战之时，他们又飞快逃窜，让本就接连战斗数日的大军又急又 怒。 定山将军咬牙，当即决定亲自出手用阵法对付这些赶之不尽、杀之不绝的乌合之众。 定山将军刚戴好头盔，何亮急急忙忙而来：“将军，纳兰城主人呢？我怎么没看到她？将军，纳兰城主她怀了小人的孩子，小人 一定要保护她。” 纳兰鸿安有了何亮的孩子？ 定山将军暗忖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他想起自己还要利用这个何亮，便道：“此处战局太危险，她妹妹染了重病，本将军命 人将她先送走了。” 何亮当场红了眼眶，单膝下跪抱拳道：“将军大义啊！没想到如此关键时刻，将军还能这般宅心仁厚，何亮一定誓死保护将军！ ” 定山将军心中不屑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他亲自扶起何亮道：“而今叛军屡次袭击，怕是要有劳何大人了。” 而今他要亲自下战场指挥战斗，刀剑无眼，他在战场中专用的死士们又没全部带来，万一伤了他怎么办？ 何亮来的正好！正好啊！ 正是天助他也！ 本来定山将军也不放心何亮靠近自己，而今他误打误撞成了何亮的“恩人”，何愁何亮背叛他呢？ “将军大人请放心！小人哪怕肝脑涂地也不会让您受一点点伤的！” 何亮将自己的胸膛拍得咚咚响，兴奋得双眼放光，活脱脱定山将军就是他的救命恩人般。 定山将军及心腹愈发瞧不上这个有头无脑的家伙，但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啊！ 很快他们的猜想就等到了验证，何亮寸步不离地守在定山将军身边，替他拦下了一次又一次危机，可谓是遇神杀神，与佛杀佛 ！ 定山将军见状，索性专心投入到阵法的指挥之中。 有了定山将军亲自出马，很快混乱的场面就得到了控制，大军的攻势不断加强，势如破竹，狠狠劈开了叛军的防御。 “啊……”有人惊呼，“将军您快看，叛军开始逃走了！” 定山将军狠狠咬牙：“想走，没这么容易。”手中旗帜一挥，战鼓的节奏飞快改变，变得愈发急促和激昂。 大军如同雄鹰张开了翅膀，俯冲而下，瞬间吞没那一小部分叛军。 何亮瞪大眼睛，惊呼道：“将军的阵法好生厉害啊！” 定山将军被何亮如此大惊小瓜的模样逗乐了，挑眉道：“这算什么，真正的杀招还没出现呢。若非看在这些人都是恒山国的百姓 的份上，本将军早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了。” 何亮，应该说是楚寒烟微微一笑，眼中忽然浮起一丝暗芒，幽幽道：“那可真是让人期待呢……”. 第465章 杀而代之 “哈哈哈哈！”定山将军大悦，阵法的变化也越来越快，身边的人将他护得密不透风，再多的流箭也不能伤他分毫。 然而他并未发现，楚寒烟眼中暗芒愈深，等阵棋重回原点后，楚寒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笑道：“将军鬼才，这阵法果真精妙 无双，多谢将军赐教了。” “什么赐教？”定山将军错愕回眸，正待开口，忽然一柄利刃从他的咽喉处贯穿而过，“噗嗤”一声，削掉了那高高昂起的头颅， 余留可怜的皮肉孤零零连接着身躯，和他手中随风摇曳的阵旗一同漾出死亡的弧度…… 至死，定山将军都不解自己为何而死。 接连数日和叛军的对峙早已让护送粮食的大军们疲惫不堪，因为战场恰好是都城附近，无数同乡百姓的死更是宛若罪孽的山岳 ，沉甸甸压在他们的肩头。 定山将军就是他们的基石，在他们眼里，只要定山将军不死，他们总能顺利回到国都。 但而今…… 此时此刻…… 定山将军坠下马匹，头颅早已在踩踏中变得面目不清，鲜血白浆混合着泥泞，俨然是定山将军自己最瞧不起的、丑陋不堪的模 样。 “死了……”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破碎不安、惊恐万状，“定山将军死了啊！！” 这一声撕心裂肺大喊仿佛厄难之神打开了自己的魔盒，将黑暗、瘟疫和痛楚、死亡散满人间！ “定山将军死了！杀啊！” “定山将军终于死了！他们只是一群废物！上！杀死恒山军！粮食都是我们的！” “杀死定山将军！杀死狗皇帝！” “杀死定山将军！杀死狗皇帝！” 叛军气势如虹，喊声熏天赫地，楚寒烟飞速跳入人群中央，不急不缓裹挟站在狂流中“逃跑”，她看着大军兵败如山倒，看着叛 军奋起直追，看着双方杀红了眼睛，连最初的目的似乎都要遗忘。 战争…… 这就是战争…… 可怕又残酷，是人性的炼狱。 “主子！”岱鸢悄然回到了楚寒烟的身边，脸上还有染着鲜血，这是定山将军的血，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方才的易容，变成了另 外一幅容貌，“奴才不辱使命。” 主子交代给她的任务是易容跟在她的身边，只要她说出“多谢将军赐教”这几个字，便果断杀了定山将军！ 岱鸢从来不会怀疑楚寒烟的命令，只是她不明白楚寒烟此举的用意。 “辛苦了，小心些。” “是。” 楚寒烟一路随着人群后退，因为舍弃了粮食，大军撤退地更加容易，等他们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到安全的范畴后，有人上来一把 掐住楚寒烟的喉咙。 “你！你不是会保护好将军的吗？你到底干了什么！！” 对着楚寒烟大吼大叫的人是定山将军的副手，也是此次寻粮行动的二把手，名为程炜。 程炜只要一想到他既没护住定山将军，也没护住粮食，那么他回到国都只有死路一条…… 不仅仅是程炜自己，就连此次和程炜一起出来执行任务的所有人，都怕死再无活路了。 楚寒烟微微一笑，不急不缓拍拍程炜的手，道：“叛军气势如虹，定山将军不幸阵亡，这是我们也无可奈何的，不是么？” “狗屁！明明是你的错！”程炜连精神都有些错乱了，他需要一个人来承担此次的错误，“只要拿了你的人头回去复命，国君一定 会谅解我的。” 楚寒烟摇了摇头，苦笑道：“程将军，我何亮不过区区一介蝼蚁，何德何能在国君面前排得上号啊？国君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 当然，如果您觉得拿着我的人头回去就能让国君息怒，小人自然不会多说一字，毕竟程将军您对小人可是有着提拔之恩啊。” 程炜当成怔楞，是啊，这何亮只是此次战事中异军突起的人，国君哪里晓得他是谁？ “程将军，请恕小人直言，就算此次是我的错，您哪怕回到国都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多说无益！本将军先杀了你给定山将军陪葬！”程炜说着，利刃已经抵在了楚寒烟的喉间，叫后方的岱鸢心下一紧。 不仅仅是岱鸢和楚寒烟的暗线，还有这件一路来备受楚寒烟照顾的人们也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上前拉住程炜，七嘴八舌 道：“程将军！请您冷静啊程将军！” “是啊，事已至此，哪怕您杀了何亮大人也无补于事啊！” “何亮大人身手了得，有他在事情还有一线转机呢。” “对啊！程将军！三思！” “何亮大人用兵如神，说不定有办法从叛军手中将粮食抢回来呢？何亮，你快说句话啊，何亮！” “何亮你说，你到底能不能从叛军手中将粮食抢回来！” 楚寒烟这段时间的仗可不是白打的，时间也不是白耗的，她早已分析出了定山将军部队中最为骨干的人，在每一次战争混乱之 始一边命岱鸢带人制造麻烦，一边拯救他们的性命。 正所谓神是她，鬼也是她，所以不知不觉中，楚寒烟地位在慢慢抬升。 定山将军活着的时候还不显，但而今却能瞧出她的布局来。 故而她气沉丹田，咬牙道：“程将军，小人愿率兵马去夺取粮食！绝不后退！” “你当真愿意去？” “愿意！” 见程炜被劝说住了，岱鸢等人再次蛰伏起来，继续等待主子的命令，但丝毫不敢放松，只要程炜再进一步，哪怕鱼死网破他们 也要护主主子。 程炜双眸圆瞪，死死盯着楚寒烟道：“你是不是有办法？” 楚寒烟沉默片刻，道：“办法……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说什么模棱两可的屁话，坦白点！” “是，小人我刚才看了定山将军的阵法指挥，略有心得，说不定能试一试！” 程炜懵了：“你说什么？” 程炜跟在定山将军身后多年，定山将军的阵法他也看了无数次，却从未从中看出什么玄妙来，这小子难道可以？. 第466章 寒先生 程炜已经没什么理智了，在他眼中，楚寒烟就是最后的希望。 “你到底看出了什么？你当真可以理解将军的阵法，你若是敢骗本将军，本将军就将你碎尸万段！” 楚寒烟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笑道：“这……程将军，您应该也知道我以前是做啥的，一个棺材铺子的掌柜，有些时候白事时也装 模作样跳跳大神啥的，以宽慰生者的灵魂，所以对于奇门遁甲、天罡八卦之术等等都略有了解。我仔细看了定山将军的阵法， 不能说全部理解，也能理解一二，用它应该可以围困住那些人，为程将军您争取时间。” “此话当真？” “定山将军对我有恩，我婆娘又是他亲自下令送去的都城，无论如何我也会顾全他的名声的。” “好！”程炜也恢复了理智和思考，他当即点头，“那本将军就姑且再信你一次，只要你在大军来汇合之前拖住哪些人的脚步即可 ，别让他们将粮食运走。” “是。”楚寒烟嗓音铿锵有力，“小人豁出性命也会拖住叛军步伐的。” “好！”程炜拍拍楚寒烟的肩膀，“本将军划三千人给你，你若成功了，本将军一定在国君面前替你美言，在这样的乱世，争取一 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 “多谢程将军！” 楚寒烟点了兵又认命了一位副官，连夜带着三千大军出发了。 程炜见这头脑简单的家伙乐迫不及待的策马离开，眸光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神情莫测，许久后道：“纳兰鸿安可还在？” “回禀将军，人还没杀呢，但是纳兰鸿安的妹妹已经死了，病死了。” “死了就死了，将纳兰鸿安带回来就可以了。” “是……但是将军，这个莽夫真的可信吗？” 程炜眯眼道：“而今只能让他试一试了，况且还有我们的人监控他呢。” “将军所言极是。” 程炜一直跟在定山将军身后，没有定山将军的指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布局，而那些叛军们势如破竹，若要他贸然上前，说不 定会无法全身而退。 他想活…… 他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今天，他想活。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何亮试一试呢？ “废话少说，快去将纳兰鸿安带回来。” “是。” 很快悲痛欲绝的纳兰鸿安便被人“保护着”重新回到了军营中，但他们成为并不知道眼前的纳兰鸿安早已换人了。 而她一直在哭，程炜等人也没什么心情去关心她，索性将纳兰鸿安丢在一旁。 真正的纳兰鸿安此时已伪装成小兵，混入了楚寒烟所率领的三千大军之中，并偷偷摸摸混到了楚寒烟的身边。 是夜，楚寒烟选了一个安全的树林扎营过夜，并吩咐副官命令所有人歇息等待。 副官名为余华，楚寒烟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是自愿来做楚寒烟的副手的，余华焦虑道：“老何，这都什么时候了，你 还有心思休息？万一追不上叛军，或者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叛军霍霍完了所有的粮食，你和我都要人头不保啊！” 楚寒烟看了看天色，道：“不是我不追啊，而是这天即将暴雪，我们若不找个地方歇一歇，冒着风雪赶路，今日这大雪就能将我 们埋咯！” “啥？”余华震惊了，“你说要下雪了？” “对。” “你这不放屁吗？天气好着呢！” “哎呀好哥哥，您就信我这一回，咱们先烧些雪水，吃口干粮。” 余华的确又渴又累，最终想了想还是决定原地修整。 但这何亮当真又些邪门，没过多就当真下雪，让余华惊得直抽气。 “天啊！真的下雪了？” 楚寒烟暗暗轻笑，为了编写《新农书》，她可没少研究气候，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如此一来，剩下的就好办了。 雪越下越大，三千大军原地歇息，又困又累的他们根本没太注意楚寒烟。 岱鸢和属下们趁着夜幕和雪色，带着楚寒烟和带纳兰鸿安连夜赶到了叛军的驻扎地，顺利见到了湖城叛军的首领金虎。 楚寒烟退了身上的易容，露出一张俊俏清冷的容颜，眸光被夜色和冰霜裹挟，雌雄莫辨，金虎惊讶看着眼前瘦瘦弱弱的俊美男 子，许久后道：“您就是寒先生？” “我是。”楚寒烟改变了音色，清冷如玉，“事情准备好了么？” “准是准备好了，可是先生，在那之后我们该去哪？” “去云阳城。” “云阳城？”金虎不解道，“可是云阳城而今不是乱做一团么？云阳城的城主都舍弃云阳城走了，谁还去云阳城啊，去了不是自寻 死路么？” 听人说云阳城的粮食被定山将军抢走了，云阳城城主失踪，而今整个云阳城已经是一片恐怖的杀戮之地，城中百姓人吃人啊， 路过者都能听到其中百鬼夜哭的声音，极其骇人。 “放心吧。”楚寒烟莞尔，退后一步露出身后之人，那人解开深山的斗篷道，“我就是云阳城的城主纳兰鸿安。” 金虎这才注意到楚寒烟身后的女子，她生得十分貌美，气质雍容，的确有这么两分贵族的模样，而纳兰鸿安的传闻的确也是貌 美如花的女子…… 金虎虽然信任寒先生，但也不是全然的信任，说到底还是有两分忌惮和怀疑。 “你有证据吗？” 纳兰鸿安点头，拿出了手中的城主令牌：“这就是云阳城的城主令牌，而今你相信我了吗？” 金虎倒吸一口冷气，不明白眼前的男子到底有多厉害，为何连云阳城的城主都能挟持在手。 纳兰鸿安笑道：“放心吧，先生和我的目的与你们的一样，并没有什么造反之心，只是想在这片乱世之中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 之地罢了。云阳城一切都好，定山将军抢走粮食一事先生早就有所准备了，而今云阳城中还有一部分粮食被保存的很好，你们 且跟我们回去便是，我们一起保护我们自己的家乡！”. 第467章 山崩军势败，乘胜可夺之 金虎之所以会信任寒先生，是因为他在过去数月中给他出谋划策，让他一步步掌控了湖城的叛军。 说来诡异，这寒先生从来不曾出现在他面前，却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略微点拨便帮助他收服人心、度过了各种危机 ，甚至还救了无数湖城百姓的命。 简简单单一张方子，用的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药物，却止住了在沉重疯狂肆虐的风寒。 那一手医术，说是妙手回春也不为过。 然而寒先生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寒先生带来了都城的最新指令——定山将军即将前往云阳城夺取粮食，至少有十万石之多！ 金虎心动了，向寒先生表明了自己想要夺粮的决心之后他又传来了更多的消息。 定山将军的行军路线、布阵排列，甚至是每一位将领的个性、弱点等等，还包括天气的变化预测。寒先生告诉金虎，可以和其 他城邦的叛军共同起事，金虎最初不相信，毕竟他和其他叛军并无交集，然而各方派“使者”碰面后金虎才懂何为深不可测，何 为望尘莫及！ 各方势力的发展都有“寒先生”的指引…… 他，宛若神明！ 最可怕的是寒先生给金虎的最后一封信——山崩军势败，乘胜可夺之！大胜之后，请诸君一见。 山崩军势败？ 寒先生的意思是定山将军必死无疑！ 金虎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看到那一条密函时的震撼和荒诞感，理智告诉他这绝无可能，此乃定国安邦的定山将军，乃镇压四方狼 子野心的定山将军，怎么会因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之言就死去呢？ 但心中的不甘却叫嚣让他放手一搏，因为这是他和身后兄弟们唯一的活路！ 不成功便成仁！ 当时金虎以为自己疯了，他联系各方叛军竭力抵抗，死死盯着那被数万大军包围保卫在中央的定山将军，祈祷期待着他的死亡 ！ 最终，上天，不，应该说是寒先生听到了他的乞求！ 定山将军身首异处从马上坠下，被混乱的铁蹄踩踏入了泥泞！ 他死了！ 山崩军势败，乘胜可夺之！ 金虎大喊着率领叛军疯狂杀戮，虎口夺食，竟当真从群龙无首的叛军手中劫走了粮食。 他们胜利了！ 雀跃的欢呼能震动天幕！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一场雪落了下来，而寒先生更是依照信中所说踏着夜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年轻、俊美、瘦弱、单薄，还有一双仿佛不曾被苦难和黑暗渲染的清澈双眼。 这样的人……就是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寒先生？ 他带来了云阳城城主纳兰鸿安，他们的话又到底可不可信？ 云阳城到底能不能去？ 去了之后，他们还有没有活路？ 楚寒烟轻生一笑，又问：“另外两位首领呢？我记得信中写得清楚，‘大胜之后，请诸君一见’，怎么，在下没资格见两位首领么 ？” 楚寒烟问的是青城以及甄城的首领，此次夺粮便是三方一起行动的。 金虎眼神闪了闪，随即平静道：“他们受了伤，歇息去了。” “既然如此，还请两位首领好好休息。”楚寒烟颔首，也不去追究金虎话中真伪，目光从金虎的侍卫身上扫过，缓缓撩起袍角落 座，纳兰鸿安自然随着楚寒烟一起落座。 一个女子，在群狼环伺之中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金虎对纳兰鸿安愈发高看了一分。 最终金虎亲自替楚寒烟和纳兰鸿安沏了茶，说是茶，不过是一杯烧开的雪水罢了。 “多谢。”楚寒烟儒雅道谢，轻品一口，神情淡然优雅，仿佛她手中的是价值千金的珍品。 金虎几乎看呆了，只觉得寒先生一男子甚至比一旁的纳兰鸿安还好看，纤长的指尖比白玉还美。 虽然依旧不知道寒先生的来历，但金虎猜他一定是历史悠久的世家子弟。 风雪愈演愈烈，呼啸声刮过耳畔，宛若野兽咆哮。 楚寒烟身上的寂默气息在帐中扩散，沉甸甸的，比山岳还慑人。 许久后金虎忍不住了，道：“寒先生，不如我们商讨后再告知您可行。” “好。”楚寒烟抬眸，“今日我来除了邀请各位去云阳城之外，还有一事。” “先生请说。”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金虎身躯狠狠一颤，惊呼道：“什么叫到此为止？先生您不准备继续帮我们了？” 楚寒烟眸光转动，落在金虎身后的侍卫身上，嗓音凉薄且寡淡。 “其一，若各位愿意去云阳城，那各位手下将领从此便并入云阳城管辖，自然没有合作不合作之言。其二，若各位不愿意去，那 么在下诚意相助，欲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只诸位并不信任在下，苟苟且且、遮遮掩掩，即是这般，那就更不必再同谋了。” 两位站在金虎身后的男子猛得抬头，死死盯着楚寒烟，许久后才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金虎身后两位侍卫模样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青城和甄城的首领，两位首领怕楚寒烟“作妖”，特意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 即使金虎有所不测，他们也能继续主持大局，不料寒先生一眼就看穿了。 那身形略高的男子问：“先生如何知道我二人的身份？”为了掩蔽，他们还特意易容伪装一番。 楚寒烟轻笑：“是味道，二位身上并无浓稠的血腥之气，更无一般兵士身上的久未沐浴的气息，在这般紧张时刻还能沐浴的，除 了各方将领之外还有谁？” 三位首领皆是一愣，他们今日大杀特杀一场，因为着实黏腻难受，在等寒先生来临前他们特意沐浴了一番。 这般细枝末节便能窥探一二，这男子果然心细如尘。 高瘦男子一双鹰眸极其锐利：“先生，您谋略无双，陶某十分感谢先生您的相助，让陶某能带领乡亲们在这般乱世谋得一席之地 ，只可惜陶某身系数万人生死，家父也特意叮嘱陶某要谨慎谨慎再谨慎，陶某不敢贸然坐下决断，还请先生您谅解。”. 第468章 乱世的法则 陶谦，青城叛军首领。 和金虎不同，陶谦并非野路子出生，他是正儿八经的城主嫡子，青城也是恒山国中率先显示出“狼子野心”的城池。 楚寒烟点点头，又将目光投向第三人，那人身形略矮，气息也更晦涩些，此人乃甄城的首领黄一刀。 黄一刀出生就更“传奇”了，他乃甄城中的罪犯，最后成功逃狱出来并慢慢发展势力到了今天。 就算没楚寒烟插手，再过数月他也能凭铁血手段牢牢控制住了甄城，楚寒烟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罢了。 所以黄一刀虽然其貌不扬，却是三位首领中最难缠的一位。 黄一刀乐呵呵道：“先生，我们本来都是普通老百姓，在谁手下只要有口饭吃就成，但云阳城的状况先生您口说无凭，我们不敢 信啊。 还有，先生您如此聪明，如果我们又回了云阳城，不就等于粮食也回到了云阳城？天底下那有这样的好似呢？您说吧先生？” 金虎这才恍然大悟！ 若他当真带着叛军去了云阳城，到了云阳城中必定要听从寒先生和纳兰鸿安的指挥，那他们此次“夺粮”行动不就是给人做嫁衣 了？ 他们死了这么多兄弟才抢到的粮食，兜了一个圈又回到了云阳城的手中。 啧啧啧，天皇老子都不敢想得这么美！ 金虎当即变了脸色，看着楚寒烟的眼神锐利又愤怒：“先生，您最好解释解释。” 楚寒烟不急不缓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实话告诉诸位，明日都城援军便会抵达。定山将军虽然死了，但程炜 却不是无能之辈，再有援军帮助以及程炜手下还一位名为何亮的猛将，不出三日你们便会全军落马。” 三人这才想起来击杀定山将军的是眼前瘦瘦弱弱、漂亮得近乎孱弱的男子。 所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那劳什子何亮，当真这般厉害吗？ 黄一刀嗤笑道：“先生，您不会忘了自己的安排吧？您不是还给我们安排了全身而退之计么？” 这就是他们最钦佩寒先生的地方，哪怕他们并未达成完全的统一战线，寒先生也愿意竭力为他们谋退路。 若非有这“退路”，他们还不一定敢动手抢粮食呢。 “对，”楚寒烟起身，笑笑拍拍身上不曾存在的尘埃，淡淡道：“我的确给你们安排了全身而退的计谋，但从此之后你们能去哪？ 各自拿着粮食回各自的城邦？能撑过多久？别忘了，程炜已经见过你们这些叛军了，若他们得不到粮食国君震怒，会不会逐一 将你们铲除呢？” 黄一刀并不担心，冷笑道：“哼，那也要国君他们有这个闲情逸致，毕竟国外外患不断，都城内忧不绝，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管我 们呢？” 陶谦点头：“对，我们起事也不是一两天了，若国君要动我们早就动了，何必等到今日呢？” “有一句话叫祸水东引，正是因为无法铲除外环，无法杜绝内忧，有什么比将百姓注意力转移到叛军头上更好的呢？” 三人不由得瞪大眼睛，当真会这样吗？ 国君会为了转移矛盾不惜伤筋动骨对他们发动讨伐战争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之怒乃苍天之怒，国君的期待这十万石粮食来暂且缓解国都内百姓之怒，但粮食被你们抢走了，不仅 如此，连定山将军也死了，你说国君、百姓需不需要一个出气沙包呢？需要啊，他们需要。” 楚寒烟笑眯眯道，清雅雍容的气质依旧，落入三人眼里却是无比的邪恶、狰狞！ 若寒先生所言非虚，那么从他们最初决定参与夺粮，不，应该说从他们最初接受寒先生的帮助开始，他们是不是就一步一步落 入了寒先生的全套里？ 没有退路！ 没有退路了！ 三人愤怒不已，金虎对楚寒烟大喊：“你怎么这么卑鄙！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出气！” 陶谦也怒不可遏：“寒先生，我本以为你是君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人！” 黄一刀甚至静静握住了腰间的长刀，大有楚寒烟再说什么戳他们肺管子的话，他就当场跳起来杀人的意思。 纳兰鸿安虽然依旧坐在楚寒烟身边，但冷汗早已打湿了她的里衣。 她不懂，楚寒烟为何这么早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不怕激怒他们吗？ 若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处理，她定要隐瞒事实，让他们承受国君的怒火实力大损，这样日后她吞并他们也容易些。 纳兰鸿安又急又怒，目光时不时看向楚寒烟，带着急切。 “呵呵……”楚寒烟轻笑，淡淡道，“没想到三位大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这般天真。” “你什么意思？” 楚寒烟缓缓抬起羽睫，眼底清亮澄澈，不含一丝算计和阴霾。 “意思是这是乱世，你们怎可随意信任他人呢？过去那一番礼尚往来的秩序早已荡然无存，若没有手腕和手段，是守护不了自己 的宝物的。虽然残忍，但这就是乱世的法则。” 三人当场怔楞，随即呼吸变得缓慢，四肢开始麻痹，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楚寒烟慢慢起身，用大氅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轻笑道：“纳兰城主，我们走吧。” 纳兰鸿安这才明白黄一刀三人中了楚寒烟的毒，她一把拽住楚寒烟，低声道：“先生，我们这就走了？”这是天赐良机啊！ 既然这三位首领不愿意听楚寒烟的，那就一并收拾了！ 纳兰鸿安经过一场又一场的恶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嫡女了。 她懂得要活下来，只有比狠人更狠才是。 楚寒烟当然明白纳兰鸿安的意思，她笑着拍拍纳兰鸿安的肩膀，道：“走吧，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可是……” “走吧。” 见楚寒烟坚持，纳兰鸿安只能跟在她身后离开。 黄一刀、陶谦和金虎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楚寒烟竟然放过了他们？ 这……到底为什么？ 这个寒先生，到底是心思诡谲可怕的阴谋家还是天真烂漫的世家公子？. 第469章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黄一刀、陶谦和金虎整整站了一个时辰才慢慢恢复知觉，三人对视一眼，方才那灭顶的怒火竟然都消失了，理智回归，三人不 约而同坐下开始盘算寒先生的意思。 金虎虽然出身不高，却是第一个回神的，他率先道：“我觉得寒先生所言有理，在战事过后，我准备带着我的人去云阳城。” 黄一刀冷笑道：“去给他们当踏脚石？你信不信将来一旦发生战争，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的人？” 金虎狠狠咒骂一声，道：“所以呢？” “所以你要去送死？” “不，我不是送死。”金虎书读得不多，他只是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先生说的没错，现在这个时代，所有幻想都该抛弃，人不为 己天诛地灭，所以先生做的那些本身就该是为了他自己，这并无不妥。先生愿意搭把手帮我们一把，是先生仁慈。再说，我自 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若没有先生帮忙，我们这群乌合之众早就饿死、病死了，更别说是去对抗恒山**、夺取粮食去养 活城里的百姓了，凭我对上了正规军，就算率领十万大军也依旧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罢了。” 陶谦诧异看了金虎一眼，没想到这样的糙汉子心思倒是通透。 的确，若没有寒先生的谋划，金虎的湖城大军根本就难成气候，别说参与此次夺粮大战了，内耗就能让湖城百姓死伤无数。 此番言论让陶谦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他舒出一口浊气，暗忖自己饱读诗书竟然还没有金虎来得通透，这些书真的是白读了。 陶谦沉默片刻，道：“对，我同意金首领的话。最初我们接受寒先生的帮助，就应该想到如何回报他。我会将先生的意思告诉我 父亲，请父亲定夺是否要去云阳城。” “你也要去？”黄一刀错愕，他没想到陶谦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金虎就罢了，毕竟金虎本来就没什么见识。 但黄一刀并不想如此轻易就交出自己的权力，他好不容易才从囚犯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若去了云阳城，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 为乌有。 黄一刀沉沉一笑，反问：“他那是帮我们吗？他那只是想吸纳我们的人罢了，这分明就是称火打劫，也难得你们还替他说话，可 笑。不必用大仁大义来装裱他，他只是为权为力。他若真是好人，怎么会让我们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他若真是菩萨心肠，为 何不直接将粮食给我们算了？归根结底，那人就是沽名钓誉，他就是想要我们臣服于他。” 金虎并不否认黄一刀之言，只道：“但先生的终究刀子不曾落下，方才多好的机会他完全可以杀了我们取而代之。” 黄一刀：“他没这么做是怕降服不了我们的人。” 陶谦：“我倒是认为，是因为先生慈悲。” 黄一刀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慈悲？你说那个可以随意将我们三城之人玩弄于掌心之中的男人慈悲？别忘了， 我们是如何一步一步被推到了这般对立的田地。” 陶谦：“可若没有寒先生，我们也可能坚持不到而今，早已饿死了。” 黄一刀有些恼羞成怒：“我说了，他那么做只是为了我们麾下的人。” 陶谦挑眉，声音不急不缓，反问道：“但寒先生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不是么？他若再冷血些，完全可以在帮我们夺取粮食后不提醒 我们后果，等我们被恒山**打得溃不成军后，他再假惺惺站出来相助一二带我们去云阳城，这样我们谁对他不是感恩戴德？ 这样谁又晓得这都是他的计划和安排？这样他不是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何必废这些口舌？说到底，先生只是不愿意看到无 辜百姓惨死，看到生灵涂炭罢了。所以先生用事实告诉了我们我们和他之间的差距，告诉了我们现实的残酷，也告诉了我们未 来该走的路。” 在绝对的强大和力量面前，臣服是唯一的道路。 “对。”金虎神情郑重，“若一个人有心计、有城府、有本领，这不算什么，毕竟这样的人在乱世之中比比皆是。若一个人心善、 心软、有底线，这样的人也不少见，毕竟乱世来临之前，我们身边也不乏这样的人。难得是在这样人吃人的乱世里，有本领又 有底线的人。” 陶谦扶额大笑，看着金虎的眼神带着欣赏，“金首领所言极是，寒先生就是这样的人，有雷霆手段，也有菩萨心肠。”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如此飘摇的乱世中为苍生、百姓开辟出一条生存之路。 反正他和父亲的目的从来不是称王称霸，良禽何不择木而栖？ 黄一刀看出了两人的动摇，他眼神微微闪烁，讥笑道：“如此看来，我们要分道扬镳了？” 陶谦垂眸拨了拨早已冷却的“茶水”，道：“看来的确如此了。” 黄一刀起身，嗤笑一声：“那，告辞？” 金虎沉默片刻，起身朝黄一刀抱拳。 “告辞！” 眼瞧着黄一刀要离开帐篷，陶谦又道：“等等，明日的脱身之计，黄首领可还要一并实施？” 而今三方势力虽然未来的决路不同，但目前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黄一刀自然不会拖后腿，“放心，明天计划照旧。” 金虎陶谦松了口气，就怕黄一刀意气用事影响大事。 既然一切照旧，他们相信寒先生的计谋一定能让他们顺利逃出生天！ …… 翌日，风停雪霁，探子来了消息。 一是援军即将抵达，二是叛军就在前方不远处。 余华大惊，道：“何亮，我们一定要马上采取行动，否则等援军到了，这可就是援军的功劳了。那些叛军见昨夜大雪，一定没想 到我们就在不远处蛰伏，天赐良机啊！” 楚寒烟点头：“嗯，只要你们按我吩咐的行动，我们一定能夺回粮食。” “你说！” 听罢楚寒烟的吩咐，余华有些怔楞，但到底还是立即行动起来。 毕竟“延误军机”，他可承担不起。. 第470章 抢夺功劳 不过两个时辰，楚寒烟便率领三千先头部队追上了叛军，飞扬的白雪气势汹汹，如同云层舒卷翻滚，磅礴又骇人。 声音传到了叛军这头，引人大骇：“不好！追兵来了！” 黄一刀抬头一看，吓得脸色微微一白：“该死的，有多少追兵啊？” 黄一刀身边的人见状，结结巴巴：“我滴个乖乖，看这阵势，怕是有数万人？” “该死的！后退！” “撤退！！” …… 见叛军当真撤退了，楚寒烟当即下令调整阵型，将叛军“赶”去了一个方向，让余华仰头大笑：“可真有你的啊！何亮！” 他们一共只有三千人，之所以在叛军眼里这般声势浩大是因为何亮命人在马尾上绑上树枝，有雪花作为遮掩，三千人的军队愣 是跑出了数万千人的效果和气势。 何亮还命大军叫阵，说援兵已经抵达，让叛军们放弃抵抗不要再死死挣扎，果不其然，叛军的阵势立即有溃败的迹象。 最可怕的是何亮有意无意将叛军赶向了援军来的方向，就想着来一个“瓮中捉鳖”呢！ 何亮每布下一局，余华等人都啧啧称奇，没想到何亮此人不仅武功高强，连“攻心计”也是信手拈来。 若他们是叛军之人，恐怕早就吓得双腿打颤了。 “报！”有探子大喊，“我们很快就要和大军、援军汇合了！” “好！”余华大喜，眼神狠辣又冰冷，“这次一定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但显然叛军的人也得到了消息，眼看着自己要被双面夹击，他们竟然丢下了粮食各自逃窜去了，这是余华没料到的！ “追吗？”余华问何亮，后者听罢摇头道，“将军，我们只有三千人，虚张声势之后你还真以为他们是怕了我们呢？将粮食拿回来 已经是完成目标了，穷寇莫追。” 余华尴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哈哈哈，你瞧我，一时得意忘形了，哈哈哈！” 余华说着，连忙带人去查看粮食的状况，发现的的确确是从云阳城中运出来的那一批，喜不自禁。 “我们总算是不负皇上重托啊！” 余华正高兴呢，楚寒烟又道：“将军，我们是不是打开粮食检查一二，毕竟那群叛军可是非常狡猾的呢。” 余华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要检查清楚！来人……” 余华正欲下令，那头援军终于抵达。 援军率兵的乃定山将军的老对头镇军将军，定山将军一死，而今恒山**中数他最大，他一双虎目如电，极为锐利，吓得余华 脸色剧变。 “该死的！怎么是他？来人！别检查了，速速将所有粮食都收起来！” “是！” 但余华的动作到底没逃过镇军将军的眼睛，他皮笑肉不笑道：“来人，将粮食全部扣押起来，交给国君处置！任何人不得擅动， 违令者——斩！” 余华气得浑身发抖：“镇军将军！这些粮食是我们追缴回来的！理应由我们上缴给国君！” 镇军将军似乎这才放下这小小的左前锋，嗤笑道：“你这小儿，是谁？” 镇军将军身边心腹道：“将军，此人乃定山将军麾下的余华。” “呵呵，原来是败兵之将的部下？” 余华低头，看似恭敬但语气中尽是不甘和愤恨：“还请镇军将军高抬贵手，将粮食归还末将，也好洗刷我们定山将军的污名。” 定山将军虽然昨日才阵亡，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整个恒山国的焦点，镇军将军自然得知了他的死讯。 且不说定山将军活着的时候何等霸道，他折损于一群乌合之众的手中，就注定他过去的荣耀都成云烟，也注定他要成为恒山国 的笑话！ 这余华想替定山将军“证道”？ 他也配？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镇军将军此时就是恒山国最高的将领，他就是明目张胆抢走定山将军部下的功劳又如何？ 谁敢说一个字的废话？ 镇军将军笑眯眯道：“此言差矣，你我都是恒山国的军人，军令如山，皇命如山，都不可违背啊。还不动手封起来？少了一粒米 都要唯你们是问！” “是！” 余华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兄弟们的功劳被抢走，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烧，连理智都几乎爆裂。 忽然，有人一把扣住了余华的肩膀。 “稍安勿躁。” 余华回头，发现拉住他的人是何亮，苦笑道：“抱歉。” 何亮对他有救命之恩，本来余华还想着趁这次机会替何亮在国君面前美言一二，也好替他争取一个一官半职。 而今看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寒烟倒是非常镇定，命大军解开马腿上的树枝，返回和程炜以及大军汇合。 程炜见楚寒烟和余华空手而归，脸都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立下的军令状呢？” 余华将镇军将军所作所为全然告知程炜，后者气得当场就拔出了长刀：“镇军将军那老货，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副将！您冷静啊！” “是啊！您冷静！” 众人连忙上前拉住程炜，后者一把甩开人群，如同一头暴躁的雄狮来回踱步，最后下令大军立即返回都城。 既然粮食已经落入了镇军将军的手中，那他们必须提前告状才成。 程炜等人两日赶回了都城，何亮这个身份是没有荣誉去面见恒山国君的，楚寒烟索性带着纳兰鸿安在都城里闲逛了起来。 纳兰鸿安越看越是心惊，她本以为国都的状况必然要比云阳城好上百倍千倍，但没料到这里依旧是死气沉沉、枯槁一片，连空 气中都散发着尸体溃烂的恶臭。 纳兰鸿安垂眸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楚寒烟笑道：“难得来到都城，不多看看？” “我想小妹。” “放心吧，她已经回到了云阳城。” “那我们呢？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镇军将军很快就抵达都城了，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何必着急返回云阳城？” 纳兰鸿安顿了顿，还是坦白说出了心中的芥蒂。 “可是……万一、万一城中有人有异心怎么办？那我们这段时间所有血汗都要付诸东流了。”. 第471章 看客?主宰! 楚寒烟的计谋的确狠辣，环环相扣，丝毫不差，却也结结实实让云阳城损失了粮食，虽然这些粮食都是从楚寒烟的手中得来的 ，也架不住会让人疯狂。 而且为了不引起定山将军的疑心，她并未出面解释，一切都交给了楚寒烟安排的人。 万一……万一楚寒烟安排的有异心呢？ 不是不信任楚寒烟，只是不信任楚寒烟指定的人罢了。 楚寒烟自然听出了纳兰鸿安的言外之意，但她并不恼怒，也没有被人怀疑的愤慨，道：“你若怕有异数可以提前返回云阳城，我 替你安排。” 纳兰鸿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头：“有劳。” 翌日，楚寒烟以纳兰鸿安有身孕为由，请程炜代为安排马车送她出都城。 程炜等定山将军的嫡系们无不焦头烂额，而今定山将军已死，护送粮食回都城的功劳又被镇军将军抢了去，哪怕他们舌灿莲花 也改变不了他们失败的事实，更别说国君对他们失望至极。 镇军将军很快就要抵达都城了，届时免不了一场生死博弈、血雨腥风，哪里还有时间管一个小小的云阳城城主？ 若是从前，程炜可能还会为了制约何亮扣下纳兰鸿安，但而今程炜需要何亮助自己一臂之力，当然要给何亮一点甜头。 既然纳兰鸿安有何亮的血脉，送她出城宽慰何亮的心也不是不可。 “好，本将军立即替你安排，但你莫要因为一个女子输了接下来和镇军将军的博弈。” “放心吧。” “好！”程炜拍拍楚寒烟的肩膀，“我们同舟共济，此劫之后，本将军保你大富大贵！” “多谢将军！” 程炜看着何亮感激的双眸，心中满意，当日便命人送了纳兰鸿安出都城。 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中镇军将军率领大军护送粮食回到了都城，恒山国君亲自来迎接，楚寒烟混在人群中央第一次看到了那高 高在上憔悴不已的国君。 他五官冷硬威严，眉心有着浓重的皱褶，身上的龙袍有些肥大，冕冠下露出泛着银霜之色的头发，虽然梳理得一丝不苟，也不 难瞧出这段时间的折磨。 当镇军将军跪在他的面前高喊“臣幸不辱命”之时，恒山国君眼底终于迸射出了灼热的光芒。 “好好好！好好好啊！”恒山国君大笑，亲自上前将镇军将军扶了起来，眼中隐隐噙着泪光，“辛苦爱卿了。” 镇军将军忙说：“皇上折煞老臣了！老臣只是尽了职责罢了，只是老臣夺下粮食之后着急将它们送回国都，无法将贼寇叛军们赶 尽杀绝，着实可惜，还请皇上您再下令，命老臣去诛杀那些乱臣贼子，以平民愤，正天道！” “好好好，有爱卿在真是我恒山之福啊，”恒山国君面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有些迫不及待：“那粮食在何处？” “请皇上随臣来。” 不仅仅是恒山国君，文武百官连同整个国都的百姓都随着镇军将军的步伐挪动，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黏在镇军将军的身上，好 似这个男人能驱散一切的痛楚和阴霾。 “呈上来！” 两位士兵抬着一袋粮食恭敬放在了玉案之上，镇军将军亲自奉上小刀。 恒山国君手腕轻轻颤抖，最终还是握住了小刀，一点点划开了装着麻袋。 人们屏住呼吸，以为从豁口之中流出的会是谷物粮食，没想到“哗啦”一声淌下的，只是焚烧过后的草木灰…… 死一样的寂静回荡在天幕，人们屏住呼吸，一遍遍祈祷眼前的画面只是幻觉。 许久后，镇军将军趔趔趄趄上前，怔怔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恒山国君脸色阴沉，握着匕首的手上青筋乍起，阴恻恻道：“朕倒要问一问爱卿你，这是怎么回事？” “国君！这……这不可能！”镇军将军颤抖着伸出手，就着豁口一把撕开麻布袋，草木灰当即随着冰冷刺骨的寒风乍起，“哗啦” 一声卷上天幕，又洋洋洒洒四处飘落。 它们被吹入人们的眼里、心里、血液里……如同绝望的剧毒，激得人们气血上涌，痛楚又疯狂！ 他们没有粮食！ 他们牺牲了一个定山将军，还回来的只是一袋子草木灰！ 他们被骗了！ “不可能！”镇军将军大喊，“别的呢？别的呢！！快拿过来！！” 镇军将军的属下连忙奉上了第二个麻袋，划开一看，依旧是草木灰！ 第三袋…… 第四袋…… …… 等等等等！ 直到镇军将军浑身无力的软到在地上，他依旧不相信这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百姓们终于忍不住了，不知是谁带头发出呐喊―― “粮食！！” 所有虚伪的宁静都被击碎， “我们的粮食！！” “把我们的粮食还给我们！！” “把我们的粮食还回来！！” 整个都城都因为怒吼在震荡！ 只有楚寒烟静静立于原地，眸中无悲无喜，仿若这炼狱悲歌中的看客，又或者说是……主宰。 “何亮”和余华等三千人抢来的本就是草木灰，真正的粮食早已被掉包，送到了三方军队的手中。 楚寒烟已用这十万石粮食斩了一个定国将军，那便再用它斩一个镇军将军！ 她要这恒山国的国门，毫无保留对她敞开。 愤怒的嘶吼声中，恒山国君缓缓闭上眼，道：“来人，将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拖下去，务必问出粮食的下落！”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在场大臣们都听出了恒山国君的言外之意。 粮食必须是真的！ 镇军将军也必须已经获得了粮食！ 此时不将粮食奉上是因为镇军将军凭一己私欲将粮食藏了起来，只要将被镇军将军藏起的粮食找出来，危机就能迎刃而解。 但百官都知道，镇军将军不可能私藏粮食！ 国君这是想要用镇军将军的命来平息百姓的怒火和绝望…… 只是而今定山将军已死，镇军将军是守国门的关键，若连他都失去，恒山国不啻于自断双臂啊！. 第472章 勾结叛军 有大臣颤颤巍巍下跪踢镇军将军求情。 “国君！使不得啊！” “国君，我们不能失去镇军将军啊，国君。” “国君，请三思……” 然而恒山国君没有选择，虽然灭国之路已在面前，但能晚一天便晚一天吧。 他痛苦闭上双眸，沉沉道：“没听到朕的话么？” 镇军将军猛得一个激灵，努力从禁军手下挣扎出来，撕心裂肺地喊：“国君！不是老臣啊！是定山将军麾下的人！是他们掉包了 粮食！” 恒山国君恨不得当场掐断镇军将军的喉咙，他抬眸嗤笑道：“你不是说这些粮食是你夺下的么？怎么又被定山将军的人掉包了？ 嗯？” 镇军将军脸色惨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而程炜等人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忙道：“这些粮食由始至终都在镇军将军 的控制之下，末将根本看都没看到过啊，将军可莫要含血喷人啊。” “你放屁！”镇军将军衡量之后，决定取其轻者，“国君，其实这粮食是那名为余华的小子打下来的，我们赶到的时候余华已经将 粮食掉包了，都是老臣的错，老臣因为着急回都城向您复命，竟然没好好检查一下，国君……请您明鉴啊！” “这么说，你将他人功劳占为己有，乃欺君之罪咯？” “老臣知错了，老臣知错了……国君恕罪啊！” 恒山国君眸中溢出冷光，嗓音比寒雪还刺骨：“朕到底是老了，什么人都能、都敢糊弄朕？” “老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镇军将军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老臣不该撒弥天大谎！但老臣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这一定是余华 和程炜设下的局啊，国君！而今想想，连定山将军都死在了叛军的手上，当时余华他们区区三千人就夺回了粮食，一定有诈！ 他们一定和叛军是同谋，他们将粮食掉包以此来陷害老臣啊，国君！还请国君明鉴！而今恒山国不能再失去老臣了，国君！” “你含血喷人！”程炜听罢，当场跳起来指着镇军将军破口大骂，“好一个厚颜无耻、暗中要挟的卑鄙小人！分明是你自己私吞了 粮食，而今却把脏水倒到了余华头上，其心可诛啊国君！那粮食的的确确是余华和三千将士一同夺取回来的，末将当时受了伤 未能一同前往，但末将相信余华对朝廷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干出叛国之事的。” 程炜看似在为余华说话，但若细细听罢，就能听出他是在将自己摘除在外。 “……”恒山国君抬眸，道，“程将军稍安勿躁，余华何在？” 余华怕得浑身直哆嗦，上前跪下以头贴地不敢直面圣威，“末将在……” “方才镇军将军说言，你可有辩解？” “冤枉啊国君！冤枉啊国君！末将等人夺回粮食之后根本来不及查看就被镇军将军夺走了，所以末将也不知其中到底为何物。” “呵呵，朕仔细想了想，觉得镇军将军所言有理，你且告诉朕，就连定山将军都无法胜利的战役无法保护的粮食，你是如何靠三 千将士夺取回来的？” “回禀国君，其实末将也只是听从命令行事，真正出谋划策夺回粮食的另有其人。” “谁？” “云阳城何亮！” 云阳城何亮？ 百官听罢无不脸色微变。 “这……云阳城不正是捐献粮食的城镇么？” “对啊，他们怎么把云阳城的人带回来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啊？ 要不然他们拿回来的怎么会变成了草木灰呢？ 恒山国君眯眼道：“何亮在何处？” 余华连忙大喊：“何亮！你快过来！” 恒山国君抬眸，但见干瘦男子镇定又从容地走到了自己身边，躬身行礼问安，一气呵成。 “草民何亮，拜见国君，国君万寿无疆。” 恒山国君不错须臾地打量何亮，随即冷冷道：“你就是何亮？” “回禀国君，小人正是何亮。” “粮食是你们的夺取回来的？” “是。” “是你出谋划策？” “是。” “那你与朕所说，你是如何做到以少胜多夺取粮食的。” “是。” 在众人看来，这何亮其貌不扬却张弛有不卑不亢，竟是个上得了台面的。 随着何亮缓缓说出自己的计策，百官才惊觉这何亮原是个才思敏捷、言之有物的奇才啊！ “……小人先是利用树枝扫雪虚张声势，做出人多势众的模样，再将他们往援军的方向驱赶，又有阵型变化作为辅助，多种原因 之下，叛军以为自己当真中了埋伏和包围，为了活命仓皇逃跑，如此一来小人的计策才能成功。因为并未硬碰硬，故而都是谋 略和计策罢了，若说为何能赢，侥幸的成分居多。” 恒山国君此时再看何亮的眼神竟然灼亮多了：“余华，何亮所言是否为真？” 余华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斩钉截铁道：“何亮所言句句属实，其实我们能赢靠得并非实力，而是奇谋而已。” 镇军将军哪里能接受这样的解释：“胡说八道！你空口无凭，本将军作甚相信你？你一个人棺材铺子的掌柜，你懂个甚奇谋、阵 型？国君，他一定在说谎，国君！” 楚寒烟懒懒抬眸，笑道：“正因为小人乃棺材铺子的掌柜，故而对八卦气象等了解甚多，方才瞧出了定山将军阵法中的玄妙。” “你说什么？你说你辅助的阵法是从定山将军的排兵布阵中学来的？” “的确如此。” “胡说八道！”镇军将军恨不得上来拽着楚寒烟的衣襟，“真他娘你的胡说八道，若定山将军的排兵布阵是什么阿猫阿狗看一看都 能学会的，他还能护住恒山国如此多年吗？我说定山将军这等能人为何忽然大败，说，是不是你们联手害死了将军！一定是你 们，你们一定和叛军勾结了！” 这一定帽子扣下来，饶是程炜也忍不住浑身冰凉，他连忙看向楚寒烟，大喊：“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何亮你快点解释啊！”. 第473章 天罗地网 “有什么好解释的？否则你们说说定山将军怎么会败？我们的粮食为何会不翼而飞？这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能做到？” 镇军将军怎么可能给程炜、余华翻身的机会？若此时此刻不把他们钉死在这里，死的人就是他啊！ 程炜见楚寒烟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愈发着急了，“你快说啊！何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楚寒烟微微一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在场的人都认得这块令牌，这是定山将军的令牌！ “我之所以能勘破、了解布阵等，是因为定山将军将我视为了传人亲自教导了我，这块令牌就是证明。” 在恒山国中，除了皇位和皇室所掌握的机巧之术外，就数定山将军的传人最为惹人瞩目。 恒山国人皆知定山将军有多位子嗣，他们为了定山将军的爵位争斗不休，而定山将军也正值壮年，故而并未指定传人。 因为一旦指定传人，定山将军的排兵布阵之奥义、传承都将由传人继承，且不说一山尚不能容二虎，更何况是大军的指挥权呢 ？ 但没人料到，定山将军竟然暗暗指定了传承人！ 一时之间，人们也不知该为了有传承人而雀跃，还是该为了传承人身份卑微而苦恼。 一旁的程炜、余华则瞪大眼睛，呆若木鸡般盯着楚寒烟。 他他他……他怎么胆敢说自己是定山将军的传人？ 疯了吗？ “你说谎！”镇军将军自然不信的，定山将军如此孤傲且刚愎自用的人，如何能瞧得上区区一个棺材铺子的掌柜？ 哪怕把他的脑袋削下来，他也不会承认这狗屁何亮的身份的。 楚寒烟淡淡一笑，一边摩挲把玩定山将军的令牌，一边反问道：“我如何能说谎呢？当初定山将军说要收我为徒，程炜副将和余 华将军可都是亲耳听到的呢？定山将军他老人家当着二位的面，清收将令牌交给了我，又手把手教导我排兵布阵的基础，我虽 然只学了个皮毛，却还是用皮毛替国君和百姓夺回了粮食。” 镇军将军满脑子都是愤怒，这张口胡诌的臭小子，想把他们都玩弄于手掌之中吗？ “荒谬！那老儿如何能看得上你？你一派胡言！程炜！余华！你们竟然联合在一起欺骗国君？你们该当何罪？” 程炜、余华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脑中依旧乱作一团。 他们该怎么办？ 当着国君的面揭穿何亮的谎言，说定山将军并未指定何亮做继承人吗？ 那他们该如何摆脱已经扣在脑袋上的勾结叛军之罪？如何证明定山将军的死和他们无关？又如何变出十万石粮食来堵住悠悠众 口？ 不！ 他们不能否认！ 而今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必须咬定何亮的身份！ 只有何亮安全了，他们才能安全了！ 镇军将军这该死的狗东西，明明是他将粮食藏了起来，去妄想他们来做替罪羔羊，发梦！ 两人并未交换眼神，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们达成了共识，程炜率先道：“何亮所言非虚，令牌是定山将军亲自交给何亮的，他也 是将军指定的传承人，至于将军为何要选何亮，理由很简单，何亮不仅聪明而且身手超群，又屡次三番在军中建立奇功！ 将军说，国家而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英雄莫问出处，只要何亮能承担大任护我恒山国，定山将军之位在不在邓家根本无知 轻重！ 定山将军大义！他从来考虑的都是国家的兴衰而非家族的利益！这样的将军凭什么看不上何亮？” 余华点头附和：“没错！我和程炜身为将军的副将、助手，这些年来从未看到将军对他人如此赏识过！若非得到将军的认可，何 亮如何懂得将军传承的排兵布阵？如何能率领我们夺回粮食？镇军将军，何亮乃奇才！定山将军说了，何亮是我恒山国的利刃 ，毕竟率领大军摧毁一切入侵之人，斩除一切魑魅魍魉！” 楚寒烟默默听着，恨不得给程炜和余华的“求生欲”鼓个掌！ 这话说的，若非她乃谋划者知道一切内情，她差点都要信了啊！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镇军将军大吼，有些失态了。 楚寒烟则露出了愤怒的神情，道：“镇军将军，我知道您和我师父有旧仇，但师父已经身陨，你为何还要如此诋毁他？那些粮食 是我和诸位将军、兵士们奋不顾身夺回来的，你竟为了一己私欲将它藏匿起来，你简直是盗国之贼，害群之马！” “我没有！” 镇军将军愤怒大叫，眼眶通红，几乎落血。 但他这般失控的模样在他人看来，就是心虚了。 老百姓们愈发愤怒，咒骂声如同滚滚雷霆，愈发轰鸣刺耳。 “还我们粮食！！” “还我们粮食！！” “盗国贼！！” “盗国贼！！” 镇军将军百口莫辩，理智也在杂乱中慢慢消失，他也顾不得自己的“戴罪之身”，站起便对着百姓疯狂嘶吼。 “闭嘴！不是本将军！你们这群贱民！都闭嘴！” 恒山国君终于忍不住了，抬手一挥，禁卫军们立即上前将镇军将军拿下，楚寒烟挑眉侧步走出，道：“回禀国君，既然我们已经 将粮食夺了回来，那十万石粮食便不会不翼而飞，只要国君您派人在战场附近、都城附近仔细搜查一圈，总会有收获的。” 恒山国君点头，语气凉薄冰冷：“你说的对，但若找不到呢？” “小人愿意服罪。” “好！” 镇军将军一听要展开搜查，当场开始剧烈反抗，但他被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嘶吼，脸色也愈发的狼狈和惨白…… 百官见状，愈发觉得镇军将军心中有鬼！ 镇军将军心中的确有“鬼”，却不是而今这一只“鬼”，若一切联系在一起，他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该死！ 该死！ 这天罗地网，真的要将他的生机全部堵死吗？. 第474章 丧失理智的恒山国君 恒山国君当即派出了自己手下最为精锐的锦衣卫，在战场附近和都城附近展开地毯式的排查。 整个都城的百姓在祈祷，希望锦衣卫们能搜出什么，能庇佑他们躲过这般危难。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祷，锦衣卫们竟然在镇军将军别庄中发现了地窖，说是地窖不如叫它地宫，地宫中堆满了粮食，数 之不尽。 恒山国君亲自去看了，站在粮食堆中久久无言，镇军将军被压了过来，他跪在恒山国君的脚边，说那些粮食是自己从前留下的 ，并非此次从云阳城运回来的。 只可惜锦衣卫还从粮食堆中发现了云阳城的“证据”，正是被焚烧到一半的云阳城麻袋。 云阳城的麻袋十分特殊，有云阳城的标识，极好辨认。 恒山国君也不介意这麻袋的肮脏和污秽，弯腰将它拾起，缓缓递到了跪在地上的镇军将军面前，语气平静又缓和，问：“这是什 么？” 镇军将军百口莫辩，只能选择坦白从宽：“国君，这些粮食真的不是来至于云阳城，臣真的没有偷走此次的十万石粮食，这山庄 地窖之中的粮食，都是臣自己的粮食，臣所言没有半句虚言，国君您一定要相信臣啊！这个麻袋是陷害是陷害！有人故意陷害 老臣，挑拨老臣和您之间的关系啊！” “呵呵，你以为朕和你之间的关系还需要挑拨？”暖意和冷静终于从恒山国君的眼底褪去，余留暴虐和冰冷，他一字一顿道，“你 麾下就这一座庄园和百亩田地，如何能拥有这么多的粮食？朕记得当初向你借粮食，你非但不借，还向朕哭穷，请朕支援你？ 朕愣是从国库中刮出一部分粮食，就因为你身为镇军将军，不能败不能疲更不能软，可你呢？你呢！你他妈胆敢骗朕！！” 恒山国君说着，抬脚很合你踹在了镇军将军的身上，连续几日不吃不喝，镇军将军本就十分虚弱，他不支倒地，非但没让恒山 国君有些许同情，反而叫他愈发的厌恶。 “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在朕面前演戏！！” 恒山国君怒吼着，从锦衣卫腰间抽出长刀，挥着就向镇军将军砍去！ “国君！不可啊！国君！” “国君！请您冷静啊！国君！” 随着一起调查事情真相的大臣们纷纷上前。 “国君，而今定山将军已死，若镇军将军也没了，谁能守我恒山国门啊？” “国君！您一定要冷静啊！” “滚开！”恒山国君抬手一巴掌扇在那老臣的脸颊上，指着他破口大骂，“冷静！冷静！冷静！了冷静个屁！朕当初说，岳国、赵 国和晋国一直拖着钱银不给，你们让朕冷静，不能贸然去冲撞他们！因为恒山国国力不比诸国！后果呢？后果呢！！” 恒山国君越想越是痛楚和悔恨，浓浓的怒火烧得他理智尽失，恨不得将这些奸臣们一一处死！ “去他娘的冷静！”恒山国君手持利刃，一刀刺在了镇军将军的肩膀上，厉声质问，“说！为何要吞没粮食！为何要背叛国家！为 什么！” “啊……”镇军将军捂着肩膀不断哀嚎，“老臣没有，老臣真的没有啊……” “没有你吞私粮？没有你眼瞧着朕焦头烂额事不关己？没有你屡次三番欺骗朕？没有！没有！” 每问一句，恒山国君就在镇军将军身上割一刀，刀刀见血、猩红四溅，眨眼间这高大的男子就浑身血肉模糊。 “国君……老臣错了……” “救命啊……救命啊……” “救救我，国君，老臣真的错了啊……” 血液、眼泪和腥臭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基于作呕，此时镇军将军浑身已无一块好肉，但恒山国君依旧没解气，眉宇之中的 戾气残暴得叫人毛骨悚然。 一刀一刀，一刀一刀…… 恒山国君是亲自对镇军将军实行了凌迟之行啊！ 太恐怖！ 太残忍了！ 从前的恒山国君可是一位心软、仁慈的君主，若非如此，百官也不敢装着胆子一次又一次让恒山国君再等等、再等等…… 等各国兑现承诺，等死局迎来转机，终于将富裕的恒山国等到而今尸骸遍野、饿殍满地的地步。 百官诚惶诚恐，生怕恒山国君将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来，原本还敢壮着胆子替镇军将军求情一二，但此时此刻，他们唯恐战火 烧到自己的身上，只能跪伏在地，俯首沉默。 连大臣们都选择了自保和沉默，这个国家的未来已彻底沉入了深渊。 很快镇军将军的求救声便疲软了下去，最后失血过多一蹶不起，如同一团烂泥般散发出死亡、枯寂的气息…… 恒山国君也累了，儒雅的面容消瘦又空洞，眼中的一口恶气终于散去。 他将长刀丢在地上，缓缓直起腰身整理衣摆，道：“来人，镇军将军夺取粮食罪无可恕，拖下去凌迟处死，至于就他的家人，诛 九族，一个不剩。” “是。” 恒山国君点头，从地窖一步步走上地面，神情从容镇定，嘴角还噙着浅浅的笑。 若非他脸颊上不小心染上了血迹，若非他周身萦绕着的浓郁腥臭，众人根本难以看出他方才的暴虐和疯狂。 恒山国君在地面抬眸望着冬阳，它高悬在晴空中，刺目而冰冷，如同一块毫无温度的白铁，让恒山国君微微蹙起眉头，心生厌 恶，就连它所照耀的这片大地，也让恒山国君不喜。 “来人。” “是。” “将这片别庄烧了，别庄中的仆人，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国君？”锦衣卫指挥使错愕片刻，小心翼翼问，“可是这里的仆人绝大部分都是附近的百姓，并非家仆，签的也是就生契，国君 您是否要……” 不是世世代代流传的家仆，不属于九族的范畴之中，理应活命才是。 指挥使的话还没说完，恒山国君便眸光转动，似笑非笑盯着指挥使，问：“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话了么？”. 第475章 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智者! 此时恒山国君这似笑非笑神情落入指挥使的眼里，不啻于寒风刺骨，叫他通体冰冷。 指挥使不敢多言，只能道：“是，谨遵国君旨意。” 这日之后，这小小的别庄和山村里尸骸遍地，无数生命悄然消失，只因为国君之怒，但百姓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被镇军 将军偷走的十万石粮食又回到了他们的手中，这是苍天庇佑，这是国君圣明。 虽然十万石粮食并不能支撑所有人度过这严寒的冬日，但总算是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 等粮食都吃完之后，再去别的城中“调取”便是。 至于其他城镇百姓的死活，这是国君的抉择，是命运的抉择，与他们何干？ 至于“何亮”，恒山国君亲自考究了他一番，发现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就连锦衣卫指挥使都不是他的对手，同时他在阵 法和兵法上也的确略有见地。 但也仅仅如此罢了，恒山国君不曾让邓家将定山将军的传承给“何亮”，反而是把传承秘籍拿回了皇宫，指派自己的亲信去学习 。 显然，恒山国君是想把定山将军把握在皇室手上！ 从今日之后，兵权皇权要合二为一了！ 这头，程炜在看完镇军将军的凌迟之刑后，连续数日都夜不能寐，他总会不停做噩梦，在梦中被凌迟的并不是镇军将军，而是 他…… 他的谎言被戳破了！ 国君发现何亮不是定山将军的传人，勃然大怒，要诛程家九族，夺取程家的粮食，梦中家人们的血液将他没顶，他无法呼吸， 撕裂灵魂的疼痛未能换来任何一位官员的同情，因为他们都等着程家倒台，然后扑上来狠狠撕咬程家的血肉以活命！ 这就是乱世中的现实，**裸的现实……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倒下的，谁都想从别人的尸体上获得养分，只要能熬过寒冬，他们就会恢复过去光鲜亮丽的日子。 程炜从梦中惊醒，沉思片刻，终于忍不住命人唤来了“何亮”。 与楚寒烟一同前来的还有余华，乍一看到瘦得脱了相的余华，程炜忙道：“你可没胡说八道吧？” 余华嗤笑道：“我敢说么？没看到镇军将军的下场？听闻山谷中的血腥气到今天还没散，冤魂更是让山谷终日阴云不散，极其恐 怖。” 余华说着，抹了把脸，低低道：“虽然粮食不是我们拿走的，证据就在镇军将军的别庄，他也已伏法，但我们也在国君面前…… 万一国君知道真相，我们都逃不了。” “什么真相！”程炜咬牙道，“真相就是何亮就是定山将军的传人！这就是真相！真相！！知道吗？” 余华被吓得怔了怔，随即道：“对！那就是真相！” 程炜一把扣住楚寒烟的肩膀，神情极其狰狞：“你听出了吗？何亮！” 楚寒烟点点头，满脸都是抱歉和心虚，道：“小人还未来得及向二位将军道歉，当初那种情况，除了承认小人是定山将军的传人 之外，小人委实想不到别的活命方法了。” 程炜和余华自然知道这点，甚至还庆幸楚寒烟的聪睿和机敏，若非如此，他们只怕是死定了。 “没事，你做的很好。”余华拍拍楚寒烟，“多亏了你聪明，镇军将军那老货自己偷了粮食又想要嫁祸给我们，辛亏天网恢恢疏而 不漏啊。” “对！”程炜咬牙，“今日让你前来，就是提醒你一定要咬定自己的定山将军传人的身份，你有将军的令牌，又懂得将军的阵法， 再加上我们替你作证，一定能坐稳传人的身份。” “没错，虽然国君并未将定山将军的秘籍传承给你，但万一呢？” “要我说，国君迟早会把秘籍给你，给你了你就拿着，知道吗？” 恒山国君的心腹已经开始学习、研究定山将军的传承，但那本秘籍上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却无法理解，那不啻于天书，于他 们而言根本毫无用处。 所以程炜和余华猜测，最后获得秘籍的人依旧会是何亮。 楚寒烟犹犹豫豫道：“可是这到底是邓家的东西，我一个冒牌货，我能学吗？” “何亮！”程炜双眸圆瞪，愤怒大吼，“这是你的东西！你的！知道吗？有国君的圣旨你怕什么？你这畏畏缩缩的模样，万一被国 君看出不妥之处，我们都要死！” 楚寒烟似乎被程炜吓到了，微微缩了缩脖子，道：“谨遵将军吩咐。” “你走吧，去练练你的胆子和气魄，休得丢了我们的脸。” 楚寒烟纠结片刻，还是在程炜的淫威之下点了点头。 看着楚寒烟离开的背影，程炜唾弃：“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如此泼天富贵也不懂得把握。” 余华正想附和，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了一句：“可……这些事情会不会太巧合了？” 程炜怒火于心，道：“什么巧合？” 余华怔怔道：“从我们由云阳城拿到粮食到沿途被伏击，从定山将军将令牌给纳兰鸿安再到定山将军之死，还有何亮夺取粮食、 镇军将军盗取粮食自寻死路等等，最后就是何亮为了替我们保命，不得不承认自己乃定山将军之传人……” 这一切就像是一张网，把他们每个都网在了中央，让他们无路可走、无处可逃，只能朝唯一的活路前进。 程炜经过余华这么一提也懵了！ 对！ 所有的事情为何如此巧合？ 许久后程炜才道：“这应该是巧合。” 余华喉咙发紧：“您确定？” 程炜干干一笑：“可不就是巧合么？否则谁能安排这一切？难道就凭那个何亮吗？别傻了！哈哈哈。” 若不是巧合，那这一切简直太可怕了，根本无法想象！ 单单是这种可能，都让余华头皮发麻，灵魂冷颤。 余华也笑了，道：“对，难道就凭那个何亮吗？所以就是巧合，是老天爷不忍心看我们往事。” “对对对，无需担心，只要我们守好秘密就成。” 两人又你来我往彼此说服一轮，终于将心中那点疑虑全部打散。 他们不相信有人能如同神明般，一步一步将这个国家推向深渊，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智者，不可能！！. 第476章 纳兰鸿安的质问 楚寒烟从程府离开，缓缓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她的住处是恒山国君特意赏赐给她的，虽然不大，却也从侧面说出了恒山国君 对她的重视，然而她刚走进府邸便看到了早应回到云阳城的人。 纳兰鸿安抬眸，神情复杂且忌惮，道：“是你？” 楚寒烟微微一笑，对伪装成仆人的岱鸢等人挥挥手，一边脱掉身上的陈旧外衣一边道：“你问的什么？” 纳兰鸿安喉咙发紧，“镇军将军别庄中的粮食，是你放进去的？” 楚寒烟莞尔：“纳兰城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虽然和桃花岭主有交情，却也不是能无限从他手中调取粮食的，那些粮食的 确是镇军将军的。而我只是调查清楚，将云阳城的‘证据’放在了别庄而已。” 纳兰鸿安震惊看着楚寒烟，许久后道：“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中？” “非也，我并没有如此神通，只是恰好略知一二人性罢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嗯？” “你可知道就镇军将军被诛了九族？就连那个村落里面的人也未能幸免，你可知道这是多少条认命吗？你为何不救他们？” 楚寒烟脸色平静依旧，只淡淡凝视纳兰鸿安，许久心中微微发颤，但依旧梗着脖子道：“我说错了吗？既然你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为什么不救救他们？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国君将他们赐死？多少人的性命！你难道没想过他们的家人会不会痛楚？会不会难过 吗？” 从后方走出的岱鸢听罢，当场黑了脸，怒斥道：“要杀人的是你们的国君！做出让国家衰败至此的也是你们的国君！实不相瞒， 在当初晋国发动经济战前，我们主子和皇上就命人将后果告诉了你们国君，是他以为我们大齐别有用心不加理会罢了，而今反 倒怪我们小姐？纳兰鸿安，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纳兰鸿安冷冷凝视岱鸢，道：“可她就是早已预料却没阻止，不是吗？” “你……” “岱鸢。”楚寒烟及时制止岱鸢，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她洗手焚香，又让人端来了茶盘，亲手替纳兰鸿安沏了一杯云阳茶。 当温热的茶盏被塞入手中后，纳兰鸿安的怒气才缓缓落下，她垂眸道：“谢谢。” 楚寒烟也品了一口云阳茶，缓声开口：“纳兰城主，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第一，镇军将军的粮食本就是搜 刮民脂民膏而来的，恒山国君要处罚他们，谁能说一个不字？其二，我并不知恒山国君会如此冷血，连无辜的百姓也不放过。 其三，无论我插手还是不插手，恒山国已经破败一片，我并非神明，我只能保护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人，以最少的死亡和牺牲却 结束一切波澜，而你，你的云阳城恰好就是我选择的、想要保护的人，若你对此有什么不满，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以到此为止。” 楚寒烟凝视着纳兰鸿安，她身上还穿着男装，脸上的易容也并未洗去，只有一双清亮的双眸，比夜空还深邃、辽远。 似乎在她的注视之下，所有的龌龊和卑劣都会无所遁形。 是的，纳兰鸿安并非真的要为百姓们讨回什么，也并非是真心责备楚寒烟的“另眼旁观”，她只是惶恐、害怕。 从两人合作之初，纳兰鸿安以为她才是两人关系的主导者，但随着时间推移，随着楚寒烟的棋局步步展现，纳兰鸿安才晓得自 己只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她的生死、云阳城的命运，甚至是整个恒山国的国运，而今统统都在楚寒烟的掌控之中。 她让他们生，他们就能生，她让他们死，他们便要死。 他们甚至连和楚寒烟谈判的依仗都没有，唯一依仗的，就是楚寒烟的善。 楚寒烟是大善之人，从纳兰鸿安与楚寒烟交手之处她就懂得她的善，可就她的善有锋利的刀刃、披靡的强悍，让人敬畏、不安 。 可如今她还能怎么办呢？ 除了在楚寒烟的安排之下一步一步走下去之外，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口中还留有云阳茶特有的芬芳，纳兰鸿安的心却苦得发颤，她自嘲一笑，道：“请原谅我的浅薄，我明白，我只是……有些害怕 ……” 楚寒烟一丝一毫被他人怀疑的郁闷都没有，从她决定插手恒山国之事开始，她就懂得世间不得双全法。 有人会因为她的决定而生，而也有人会因为她的决定而死。 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罪孽和死亡已经压在了她的肩头，这是她无法摆脱的。 但若因为不想背负这些就选择逃避，她可能会获得片刻的轻松，可长此以往，她内心的愧疚会一点点吞噬她的良知和底线。 为人者，非佛非魔亦非佛，熟能做到目空一切？ 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楚寒烟又替纳兰鸿安冲了一杯茶，道：“我知道，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好。”纳兰鸿安笑笑，小心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回云阳城？小妹她想你了。” 楚寒烟看看累积在都城上空，那沉甸甸的阴郁氛围，微微一笑道：“快了，等明年春季来临，一切都会好起来，别担心。” 纳兰鸿安点点头，又道：“湖城金虎和青城陶谦准备率兵来我们云阳城了，您准备作何安排？” “放心吧，有人会去帮你的忙，听他的吩咐便可。” “好。” “若无大事，今日留在这里歇上一宿，明日且离开吧，若被其他人看到你，事情怕是会不妙。” “是。” 纳兰鸿安见楚寒烟当真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纳兰鸿安不得不承认，楚寒烟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成为的模样，是她哪怕做梦也想成为的人。 豁达、聪睿、明亮、慈悲，哪怕生出乱世和不公之中，也能一步一步扭转乾坤，不因为女子的身份局限思想、见底，更不会将 自己看成弱者！ 她，永远谦逊，优雅，骄傲，自尊……真的是让她羡慕得不得了。 她，真想成为这样的人啊。. 第477章 被加密的秘册 纳兰鸿安并未在楚寒烟的府邸中久留，翌日天色一亮，她便早早离开了府邸。 而纳兰鸿安一走，便于人敲响了楚寒烟的府门。 “何大人？您在吗？何大人？” 楚寒烟出来一看，来人乃恒山国君的心腹，曾和楚寒烟有着数面之缘的国舅爷邱言。 楚寒烟微微一笑，道：“国舅爷，您来了？” 邱言面上温和应着，内心却十分瞧不上“何亮”这种泥腿子，道：“本国舅过来呢，是皇上想请你进宫，你收拾收拾，且随我一同 走吧吧。” “是，大人，请容许小人换一身衣服。” 邱言目露嫌弃，却还是给了楚寒烟这点时间。 反正换一身好的上路，也算是国君给他的最后一点赏赐和体面。 只是邱言没想到回去的路上马车竟然坏了，他们不得不骑马前行，而一路上有不少的老百姓和楚寒烟打招呼，而楚寒烟也大大 方方的回应，甚至还说自己得隆恩眷顾，要进宫去面见国君。 百姓们听罢无不大声恭喜。 “恭喜您啊何大人。” “早先多亏了何大人您替我们抢回了粮食，这次国君一定是要奖励何大人呢。” “可不是么？依我看那镇军将军如此蛀虫死了也好，只有何大人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坐上将军之位呢。” “对，我们等何大人的好消息。” 邱言有些心惊胆颤，显然是没料到楚寒烟在老百姓中有如此盛的声誉。 楚寒烟一边向众人微笑，一边反问：“国舅爷，您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不好看？” 邱言对上楚寒烟的笑靥，明明是极寒极冷的日头，他却莫名出了一身冷汗，“没……没什么……” “国舅爷，请。” “请。” 而今事已至此，便没有回头箭了！ 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将定山将军的传承牢牢握在手中！ 然而楚寒烟才刚刚踏入皇宫，便看到了那传闻中的恒山国后。 她早已听闻恒山国后邱霓裳绝色无双、风姿月貌，而今一看才晓得何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她的美明艳且优 雅，仿若团团牡丹怒放在眼前，美不胜收矣。 “你们要去何处？”邱霓裳挑起下颚，幽幽道。 邱言显然也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开口：“大姐，您怎么在这里？” 邱霓裳冷笑一声：“我为何不能在此处？本宫可是国后！” 邱言还想所写什么，一道清越的、宛若黄莺出谷般的嗓音忽然传来：“姐姐，小弟的意思是关心您的身子，毕竟您才刚刚小产呢 。” 楚寒烟抬眸往去，一位身着金纹华服的女子迤逦走出，比起邱霓裳的端庄娉婷，女子更为清雅脱俗，眉目清清冷冷的，却又带 着一丝不自觉的妖娆和媚态，大有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羞怯之美，如水的眸子若落在人身上，都能酥了人的骨头。 气邱言松了口气，道：“二姐，你来了？” 邱凝霜轻轻颔首，道：“你还在这呆着作甚？国君还在等你呢。” 邱言笑笑，连忙带着楚寒烟告辞，这战火纷飞之地，不小心会将他都烧成灰烬。 楚寒烟也不好奇，笑着向两位绝世美人行礼告退，走远了还隐隐听到邱霓裳愤怒的声音，以及邱凝霜淡淡的抽噎声，这恒山国 的宫墙之中也不太平呢。 …… 正殿。 楚寒烟抵达时恒山国君已久候多时，比起上一次见面，他愈发憔悴了些，眼下乌青浓重，华丽的服饰和威严的龙袍也掩饰不住 他的苍老。 等邱言行礼之后，恒山国君掀起眼帘，嗓音凛冽又疲惫。 “来了？” 这句话问的是楚寒烟，后者连忙低头，仿佛吓得手脚都无处安放了，战战兢兢道：“国君。” 恒山国君点头，对身边的大太监道：“把东西给他。” “是。” 大太监捧着一枚玉盒上前，楚寒烟愣愣道：“国君，这……是什么？” “定山将军的传承秘册，你不是他的传人么？你且看看能否看懂。” “是。” 楚寒烟小心翼翼接过，很快就晓得为何恒山国君的心腹们无法读懂这传承秘册，秘册之上的文字虽然是众人通晓的，但连在一 起的意思却无人知晓，因为它经过了加密处理。 楚寒烟忙道：“回禀国君，这传承秘册是师父加密过的，所以外人看不懂。” “加密？” “对，这是师父独创的一种方法。”楚寒烟说着，心生感叹，定山将军的确是个心思缜密之人，难怪他能牢牢稳定自己的地位。 “你可能破解？” 楚寒烟忙道：“回禀国君，师父决定要收小人为徒之后就告诉了小人秘册的破解之法，只是小人并未具体学习，可能还需要一些 时日来研究。” “你要多久才能勘破这传承秘册？” “三个月。” “这么久？” “对，其中两个月参透，一个月整理，因为没有师父指引，所以小人务必万般小心，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那波及的将会是无 数兵士和将领的性命啊。” “破解之法是什么？说出来，朕让其他人帮你。” “国君，这……破解之法当初师父也只是粗略的说了一次，小人自己都晕头转向，更不可能想其他人讲解了，人越多只怕是越混 乱啊。” 楚寒烟说着，还用内力逼出了冷汗，在外人看来便是“何亮”胆小如鼠，只是站在国君面前都吃力。 这样的人，除了有两分幸运、两分小聪明以及四肢发达之外，根本上不得台面。 恒山国君眉宇间的阴郁果然因为“何亮”的窝囊缓解了些许，他颔首道：“你如此言论朕便信你一次，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三 个月后你还无法拿出真正的秘籍，镇军将军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楚寒烟脸色一白，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大喊：“国君饶命，国君饶命啊，小人一定尽力而为、一定尽力而为 啊……” 恒山国君见这满手鲜血的男人眨眼就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忍不住大笑出声，让人将“何亮”叉了出去，严密监控起来。 定山将军的传承，他一定要拿到手！！. 第478章 出手了，恒山国便是我的 楚寒烟被囚困在了皇宫之中，为了不影响他破译秘册，皇宫中的太监并不敢克扣他的吃穿用度，但饮食之中也下了软筋散，足 够让人任人宰割。 但楚寒烟可是玩毒的祖宗，这小小的软筋散她并不放在眼里，而坐做出中毒的模样，只是想安心研究秘册罢了。 秘册的内容十分杂乱无章，甚至是零碎让人摸不着头脑，楚寒烟仔细浏览了一番，因为恒山国并没有独立的语言体系和韵母划 分，所以她否认了反切声韵加密，猜测定山将军所采用的应该是遵循某种规律的加密之法。 楚寒烟她又尝试了定山将军的姓名、生辰、官职、所喜之物、爱人、子嗣姓名等等，均无所获，最后楚寒烟忽然想起定山将军 给纳兰鸿安的令牌。 她拿出令牌仔细摩挲，令牌上刻有复杂的纹路，楚寒烟用宣纸拓下纹路，隐约感觉十分熟悉。 就在楚寒烟正欲好好研究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护卫们整齐问安的声音。 “参见国后，国后吉祥。” “开门，本宫要见何亮。” “国后，国君下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何亮。” “本宫可是国后！” “请国后饶命！” “让开！” 邱霓裳嗓音强势，却依旧无法突破护卫们的防线，周旋许久，最后邱霓裳竟然无功而返了。 看来邱霓裳这国后在皇宫之中的地位其实非常尴尬啊？ 楚寒烟心中轻笑，忽闻一道夜鸮长鸣划破暗幕，紧接着有人悄如同鬼魅般在了楚寒烟的身后。 “果然是你。” 来人语气冰冷，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 楚寒烟回眸浅笑：“你来了？” 来人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慢慢扯掉脸上的面罩，露出那妖娆上挑的凤眸以及精致俊美的容颜，他的眸子混沌又幽暗，再也不 复从前的逍遥和恣意，就宛若闪耀的宝石沉入了寒潭中，透着凉意。 “呵呵……”白澈盯着眼前易容貌十分普通的男子，平凡的皮囊也遮挡不住她骨子里那种慵懒、顽痞的气质，是那个可恶的女人 没错了。 白澈在天源牧场回虽然后狼狈逃离了楚寒烟的身边，却一直留意着她的消息，知道她和凤无眠感情越来越好，还听说她再次怀 了凤无眠的孩子。 他深知她的性格，若是没有特殊的依恋和爱慕，又怎么会回到凤无眠的身边？所以他选择不再出现……然而没料到的是，楚寒 烟竟然深陷危险之中，传闻一会说她弑君，一会又说她被逮捕已被当场处死，最后有又说她被晋帝劫持。 他不顾一切派人沿水路打探消息，终于找到了她的踪迹。 然而他还未赶到，便听闻凤无眠以命相护、身中数刀也要救下她的消息。 那个时候白澈感觉自己简直傻透了？ 若非深爱楚寒烟，凤无眠怎会愿意自戕也不愿伤她？ 他本以为两人终于要心意相通了，楚寒烟竟然在去南疆的路上消失了。 就是全然的消失，宛若野鹤重归山野，渺无音讯。 不仅是他再也找不到她，就连各国的探子也一无所获，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落在凤无眠的身上，不料最应该焦虑的凤无眠却发动 了对晋国的战争，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压着晋国签下了战败条约。 凤无眠又成为了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仿佛楚寒烟与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他欣赏云舒云卷，然而风云落下，他依旧是悬崖 上孤傲坚毅的磐石。 但楚寒烟呢？ 楚寒烟到底在哪里？ 白澈找啊找啊，直到桃花岭主传来消息要求他们漕帮帮忙运输货物到恒山国，而桃花岭岭主和楚寒烟的关系十分融洽，白澈才 顺腾摸瓜找到了这里。 好一个楚寒烟，所有人都猜测她在解决了大齐危机后是否“功成身退”、“隐居山林”之时，她竟然出现在了这满是饥荒、混乱和 杀戮的死亡之地。 简直疯了！ 白澈暗忖，既然凤无眠不管她，那他管，可以了吧？ “跟我走，这国家很快就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连最后的一块和平遮羞布都将粉碎，这里会变成烈火焚烧的炼狱。” “我知道，但我不会走。” 白澈咬牙道：“这里不是大齐，你也不是身份高贵的贵女，就连魁仙老翁和桃花岭岭主也护不住你，你引以为傲的医术更是无法 保护你的性命！” 在战争的浪潮之中，再强悍的‘人’也会被鲜血碾成齑粉！ “我知道啊。” “你在任性什么？” “我没有任性，只是我有我的决定。”楚寒烟微微一笑，“很感谢白帮主帮忙运送粮食，具体的费用日后桃花岭主会和您结算的。 ” 言罢，楚寒烟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拓本上，那花纹越看越像眸中文字，让楚寒烟隐隐觉得熟悉。 白澈胸臆中涌动着一股怒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他上前一把签过拓本，道：“楚寒烟！你能不能不要如此任性？你继续留在 这里会没命的！战火会烧死你！就好像战火会卷席这片大地一样。” 楚寒烟抬眸，目光清亮锐利：“可火焰之后便会迎来新生。” “恒山国的兴衰又与你何干？” “谁说与我无关的？我既然出手了，这恒山国便是我的了。” 白澈愣住，忽然一个荒诞的念头浮上脑海：“你……你想要这个国家？” 楚寒烟轻笑一声，道：“若是楚寒告诉你，想夺下恒山国，你有什么看法？你定然会觉得，男人有次野心宏愿，在情理之中。怎 么，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就不能某下这恒山国吗？” 楚寒烟的眼中有火焰，灼热又明亮，比她身后辉煌的灯火还闪耀。 白澈忽然惊觉眼前的并不是温室里的名贵花朵，她是熔炉中愈发精粹的钢铁！ 白澈怔怔道：“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寒烟颔首：“正是因为不易，所以我才布局如此之久。” “叛军正在集结，定山将军和镇军将军都死了，**根本不会是叛军的对手。” 楚寒烟笑眯眯道：“知道啊，因为定山将军和镇军将军都算是死于我之手呢。”. 第479章 拓纸 定山将军和镇军将军都算死于楚寒烟之手？ 白澈当场愣住，许久后道：“你这是……何意？定山将军不是死于战争么？” “被叛军击杀？” “对。” “杀死定山将军的人是我安排的。” 楚寒烟伸出手，不急不缓替白澈斟了一杯云阳茶，茶韵袅袅，香气怡人，却让白澈猛得打了个寒战。 焦虑终于褪去，他在楚寒烟面前落座，端起茶盏一口喝下，道：“你说说吧。” 楚寒烟笑而不语，白澈对这女人委实没脾气，退步道：“说清楚了，尾款便就此作罢。” “好啊。” 楚寒烟爽快应下，为了让白澈出手，桃花岭岭主可是出了一大笔订金。 反正现在她很穷，能省则省。 至于白澈其人，楚寒烟还是了解且信任的，且不说走漏风声和背叛，单单是白澈和桃花岭主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注定白澈 要和她狼狈为奸，哦不对，应该是同舟共济。 楚寒烟简单明了的说明了自己的布局和计划，听得白澈半晌回不过神来。 白澈早已想过无数种可能，楚寒烟一定在恒山国中做了些什么，以此兴起风浪搅乱时局，但他怎么都料不到楚寒烟竟这般胆大 包天！ 收服了云阳城不算，还煽动、支持其他城池的叛军起事，联合叛军谋杀定山将军又设计让恒山国君亲手斩除镇军将军！ 并且还觊觎恒山国的机关术以及定山将军的兵法秘册？ 简直就是疯子！ 疯子！ 最为荒诞且诡谲的，乃她的计谋一步步都成功了？ 而今三城的叛军已有了要结盟的趋势，都城附近驻扎的军队又彼此猜忌、相护争斗，就连皇室内部都不太平，摇摇欲坠。 这个女人简直其智若妖！ 白澈心惊胆颤之际，一腔热血也在隐隐沸腾。 从前楚寒烟还是楚寒时，那个洒脱不羁的男人他喜欢；当他知道了楚寒烟的身份之后，那个绝色动人的女子他也喜欢；而此时 此刻，这个野心勃勃、拨弄乾坤的人，他更喜欢！ 白澈喉咙微微发紧，道：“你来做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何不让大齐的人帮你？凤无眠呢？他就这样袖手旁观么？你为何要去麻 烦桃花岭主？那个脾气诡异的男人可不是好招惹的。” 楚寒烟风轻云淡道：“你不用试探了，我和凤无眠已经彻底分道扬镳了。” “哐当。” 白澈激动得当场捏碎了茶盏，双眼死死盯着楚寒烟，不欲错过她的一丁点神情。 “你说真的？” “嗯。”楚寒烟颔首，“我和他之间本就不可能，回去找凤无眠只是因为曦儿身中剧毒而已。” “凤无眠能解开曦儿的毒？” 楚承曦身中奇毒白澈是知道的，但他不相信凤无眠能解这个毒！ 楚寒烟轻笑道：“非也，当年我和师父迫于无奈，便用了南疆蛊王的冰王蛊来压制曦儿体内的寒毒，但成败都在冰王蛊。寒毒除 尽之后，如何从曦儿体内引出冰王蛊成了问题。思来想后之后，未有脐带血可为之。” “脐带血？” “对，同父同母的手足的脐带血，为了保住曦儿的性命，我不得不和凤无眠再孕育一个孩子。” 白澈得知了真相，虽然内心有些酸溜溜的，但更多的却是对凤无眠的同情。 原来到头来，凤无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罢了，真真惨绝人寰！也难怪凤无眠在得知真相之后会让楚寒烟离开了！ 这个女子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杀不得，可留在眼前整天见的溜达来溜达去，意志力再强大的男人也会崩溃。 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都说女子狠起来连男子都要避让三分，普通的女子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楚寒烟如此聪睿、强势又霸道的人了。 可怜啊可怜，凤无眠可真太可怜了。 但凤无眠不是楚寒烟的心上人，那他还有没有机会？ 白澈清了清喉咙，又骚包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扯开衣襟，眸光转动，眉目潋滟，满心期待地看向楚寒烟。 然而楚寒烟早已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在了手中的拓纸上，神情专注，目不转睛。 白澈：“……”所以他这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么？ 白澈：“咳咳咳……” 楚寒烟依旧专心致志。 白澈：“……咳咳咳！” 连续咳嗽好几声之后，楚寒烟终于大发慈悲看了他一眼，见他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颈脖和漂亮的锁骨，眉头轻蹙道：“而 今天寒地冻，还请白帮主您保重身体。” 白澈：“……”这油盐不进的死女人！！ 白澈气匆匆拢起衣襟：“知道了，你看什么呢？” 楚寒烟：“定山将军留下的兵法秘册进行了加密处理，我正在寻找秘钥。” 白澈眉头一蹙：“什么乱七八糟的，拿过来我看看。” 楚寒烟点头，顺手就将拓纸递给了白澈，后者一看那鬼画符般的纹路便想投降。 可他已经打定注意要虏获美人芳心了，楚寒烟如此聪明绝顶的一个女子，万万不会希望没什么学识风度的人吧？ 所以哪怕是装，白澈也决定装得像一些。 他拿起拓纸缓缓就走到灯下，举过头顶，细细观摩，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楚寒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一炷香过去，白澈还保持着那个动作呢，他不累楚寒烟都看着眼酸，遂道：“好了，若当真有这么容易勘破，定山将军就不会是 恒山国的定国战神了。” 白澈心里不服气，转身面向楚寒烟的方向，哼哼唧唧道：“你怎么知道我研究不出来，再等等。” 白澈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放下拓纸，他恰好又背对光源，所以楚寒烟一下就看清了拓纸倒映的模样。 她微微一愣，目光灼灼盯着那倒映的图腾符文，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白澈终于放弃了，正欲放下拓纸，楚寒烟已飞速走了上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别动！” 楚寒烟的易容十分彻底，但那双手的触感却是软软的、细腻的，轻轻握住白澈的手腕，就好似小猫的爪子，不轻不重地在他心 尖上挠了一下……又麻又痒。. 第480章 秘钥 白澈有些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怀疑楚寒烟对自己有感觉，否则她为何主动握住自己的手？一会儿又怕是自己误会了什么，毕竟 这个女人的心比寒铁还冷硬。 看凤无眠的下场便知，怎一个惨字了得？ 感觉楚寒烟越靠越近，他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浅浅的、冰雪般的气息，白澈的心就要跳出胸膛，连意识都有些不受控制。 念念不忘的人和自己不过咫尺的距离，他为何还要苦苦忍耐？ 白澈喉咙滚动，就在他准备反手将她抱入怀中时，楚寒烟忽然轻笑一声，幽幽道：“原来如此。” 白澈做贼心虚，忙问：“什么原来如此？” 楚寒烟重新将拓纸举起，背对白澈：“你可看出了什么？” 白澈摇头：“这好像是符咒？” 楚寒烟双眼灼灼发亮：“此乃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正是道家九字真言，这秘册的秘钥定然和九字真言有关。 你且等等，我先尝试解一解。” 言罢，这小女人便一头扎入了解密之中，白澈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尴尬且自我怀疑。 该死的，他这么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在楚寒烟眼中就如此没有吸引力吗？甚至还比不过一张纸？ 岂有此理啊！ 可看着楚寒烟拢着朦胧灯光的眸子，白澈的心又莫名软了下来。 罢了，寻寻觅觅后才失而复得的，多让她些又怎么了？ 在她心有所属之前，他是不会轻易言败的。 天色渐亮，邱言带着护卫给楚寒烟送膳，后者才恍然一夜已过，而白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楚寒烟打了个哈欠，起身抱过早膳就狼吞虎咽，惹得邱言满脸鄙夷，他上前一把扣住楚寒烟的手，冷冷道：“已过了五日，你可 有收获？” 楚寒烟看了眼一旁的“草稿”，道：“我这几日来所有的猜测和发现都在那里，国舅爷是否要看看？” 邱言冷冷哼了一声，命人将草稿收起呈了过来，最初他的表情还是不屑和散漫的，可渐渐就变得凝重和激越，甚至是全身僵硬 ，语气微颤。 “这……这是你整理出来的？” “回禀国舅爷，是的。” “嗯，还不错。” 邱言努力遏制自己以防失态，心里却是欣喜若狂，因为楚寒烟所写的手稿是极为复杂的八卦阵法和奇门之术，饶是他这个门外 汉都能感觉出这阵法的不简单。 感情这何亮并不是说谎，他当真继承了定山将军的传承啊！ 天无绝人之路！ 天无绝人之路啊！ 邱言当即道：“你且等着，待本国舅将此物递给国君一看。” “是。” 邱言捧着楚寒烟的手稿走了，而楚寒烟则饱餐一顿又美美睡了一觉，在邱言带回了无数的金银奖励后才笑眯眯地继续自己的研 究。 “国君说你做的很不错，这些宝物都是奖励你的，待你将定山将军的传承完全破译，国君便破例提拔你为三等候！你可要好好把 握啊，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小人一定竭尽所能。” “嗯。” 邱言拍拍楚寒烟的肩膀，心满意足地走了，但他并不知道那些草稿和阵法只是楚寒烟放出来的障眼术罢了，至于真正的秘册， 楚寒烟连入门之道都还没摸清呢。 楚寒烟十分确定秘钥和九字真言有关，但她翻来覆去将九字真言研究了个透彻，却依旧无法从中参破玄机，难怪这定山将军敢 大摇大摆地将秘册放在邓家，原是有恃无恐啊。 在楚寒烟为了秘钥倍感头秃之时，白澈则每天都来楚寒烟这里报道。 楚寒烟不欲理他，他便在一旁“楚寒兄楚寒兄”的直叫唤，还说从前的楚寒兄对他是有情有义，不像而今的楚寒烟，直把他当场 空气。 楚寒烟被惹烦了，冷笑道：“你若再叽叽喳喳呱噪不休，别怪我毒哑你。” 白澈：“……”该死的楚寒烟，他豁出去来追求她她非但不领情，还骂他呱噪？ 他堂堂天下漕帮帮主，他不要面子的啊？ 但这番话白澈只敢在心中腹诽而不敢宣之于口，他便死死瞪着楚寒烟，似乎想将她单薄的身躯瞪出一个洞来，两人僵持许久， 楚寒烟最终无奈护额道：“白澈，无论我是楚寒烟也好是楚寒也罢，我对你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白澈脸都黑了：“本帮主批准你想！” 楚寒烟：“……老子想你大爷。” 白澈神情委屈：“楚寒烟，我知道我从前做了一些事情让你不悦，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无论是作为楚寒的你还是作为楚寒烟的你 ，因为你就是你，独一无二。” 楚寒烟正欲说些什么，目光忽然落在了书桌的拓纸上，九字真言刻得是刚劲有力、入木三分。 无论是“楚寒烟”还是“楚寒”，她就是她，独一无二？ 楚寒烟？楚寒？独一无二？ 对了！ 就是这样！ 为何如此简答的事情她没想到呢？ 楚寒烟抬眸对白澈灿烂一笑：“谢谢你，白澈。” 白澈被谢了个莫名其妙，眨眼间这死女人就又将他抛诸脑后，专心致志投入“工作”了。 再次被楚寒烟丢在一旁的白澈哽咽无言，得了，反正他在她面前也毫无威风可言，这小祖宗要干嘛，他伺候着便是。 白澈在一旁给楚寒烟研墨、展纸，见楚寒烟极为果断地从册子中将文字一个一个截取出来，并且是毫无规律的方式，不由得心 生好奇，便问：“这就是你破译秘册的方法？” 楚寒烟头也不抬：“嗯。” 白澈嘀咕：“可我感觉你就是胡乱指啊。” 楚寒烟头也没抬：“多亏了你我才记起来九字真言还有一个名字，叫‘六甲秘祝’。六甲，既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 寅。 于天干地支之中，甲子序列为一，甲戌为十一、甲申二十一、甲午三十一、甲辰四十一，最后的甲寅序列为五十一。 依次从秘册中摘取对应序列的文字，第一个字为第一序列，第二个字为重新计算的第十一序列，第三个字为重新计算的第二十 一序列，如此类推不断循环，这就是解密的秘钥。”. 第481章 《天罡洛书》 白澈都被楚寒烟说蒙了，见他没有反应，楚寒烟索性当场演示。 “根据秘钥序列，我们便可从这厚厚的、杂乱无章的册子中筛选出秘册的正文，例如这第一句话，筛选出来既‘稽古观今，天地乾坤，日月阴阳，形若缥缈，神有所归……’” “等等！”白澈头都要炸了，连忙制止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复杂了吧？” “的确，但有人若参透了它便等于参透了定山将军的阵法奥义，那此人便是下一个威震四海的定山将军。” “噗……咳咳咳……”白澈瞪眼，“此话当真？” “当真。” “那如此重要的秘密，你直接就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傻子？” 若不是楚寒烟自己，根本无人能破戒这个秘册。 但楚寒烟毫不犹豫便把破解之法告诉了他，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就好似她忽然把自己最柔软、最无害的模样塞入他的掌心，让他捧着也不是，护着也害怕，诚惶诚恐。 楚寒烟笑：“在天源牧场，白帮主不也对我倾囊相助么？还有天山紫莲一事，我知道你从未停止过寻找它，谢谢你，白澈。” 白澈忽然喉咙发堵，不仅胸中酸酸涩涩，还隐隐泛着刺痛。 楚寒烟是疏离且冷漠的，仿若游离在红尘喧嚣之外不食人间烟火的过客，任何人都走不进她的心和世界。 但同时她也是爽朗且疏阔的，对自己信任欣赏的人，她可以无条件的信任，慷慨解囊，倾力相助。 如此矛盾的她，一半火焰一半冷霜，该死的吸引着他。 可为何，她偏偏不能属于他呢？ 白澈苦笑一声，拍拍楚寒烟的肩膀道：“你可真是……算了，你负责破译整理，我来帮你警戒，我保证除了你之外，世上再无他人能获得这本兵书阵法秘册。” 楚寒烟也不扭捏，坦率道：“那就多谢了。” 白澈就喜欢楚寒烟大大方方的神情，笑骂道：“别废话，磨磨唧唧，速度快点。” 楚寒烟：“听帮主大人的。” 白澈哭笑不得。 楚寒烟和白澈配合无间，短短五日便已将秘册整理完毕。 楚寒烟对兵法略有心得，但对奇门遁甲之术、八卦五行之术却比较生疏，哪怕她曾向凤无眠学习过一段时间，也只是勉强能懂此书而已，对于书中所记载的刚猛强劲、神秘莫测的阵法，楚寒烟暂时还不能参透。 难怪定山将军能借助此书守恒山国门如此多年，她能杀死定山将军只是因为博取了他的信任，提早于他身边安了暗桩，出其不意罢了。 若在战场上正式交锋，孰负孰胜还真不好说。 楚寒烟仔细校对，耐心斟酌，最后才写出一本完本递给白澈，后者略显激动捧起它道：“这本书叫什么？” “不知道，但我决定称其为《天罡洛书》。” “《天罡洛书》？好名字。” “书名不错，但我怀疑这只是残本，缺失的内容已无从考证。” “啥？残本？”白澈微微一愣，“你确定吗？残本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能抵挡各国入侵？让晋帝不得不曲线谋之？” “只是猜测，你看，这里和这里，是否有些不妥。” “好像真的是……” “若是我，我会这样改写……” 楚寒烟挪动了数个文字，阵法方位陡然扭转，立即变得更变化莫测。 “厉害啊！”白澈真心实意称赞，“虽然两种阵型都可行，但你的好事更锋利些，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干脆修订标记？写上你的版本？” “我为何要修订标记？”楚寒烟垂眸轻笑，“这《天罡洛书》定是由某位前辈大能所著，如无意外，这应该是最后流传的版本了。若将来有人有机会获得了残缺的部分，我还将‘原著’修改了，那么这《天罡洛书》才叫真正作废失传，这是一段历史，尊重历史，还原历史，是后人们的本职。” “原来如此。” “留着吧，这可是历史的一个印记。” “好。” “还有这个。” 楚寒烟又拿出一本几乎一模一样的《天罡洛书》，看得白澈甚是不解：“为何要准备这么多本？” “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澈立即道：“我不会出卖你的。” “我知道啊。”楚寒烟轻笑着将另一本特殊处理过的《天罡洛书》用棉布包起塞入白澈怀中，“正是因为相信白帮主才会委以您重任，有劳白帮主将这本《天罡洛书》交给岱鸢，并让岱鸢回云阳城等我。请您转告岱鸢，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无需惊慌，顺其自然。” 白澈大惊：“你的意思，会有人来抢《天罡洛书》？那这是……” “我修改了你们的多个关键点，若有人获得了这本书并使用其中的阵法，那么就别怪我了，嘿嘿嘿……”楚寒烟笑得十分狡黠，看得白澈手痒，恨不得狠狠蹂躏她这张干巴巴的脸。 将真假《天罡洛书》分开藏好，白澈：“我们分头离开皇宫后在哪集合？” “谁告诉你我要离开皇宫？我不走，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 白澈眉心拧得能夹死苍蝇，咬牙切齿道：“楚寒烟！你难道没看出来那邱言要杀你？不仅仅是邱言，就连恒山国君也容不下你，他只是想利用你破解传承，然后送你上路。” “我知道啊。” 白澈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差点就想吼她：“知道你还想一个人留下来？” 楚寒烟吊儿郎当坐在了躺椅上，乐呵呵道：“何亮的确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他同样是带回了粮食的恒山英雄，他的死可轻于鸿毛也能重于泰山，就看这世道如何发酵了。” 白澈看着楚寒烟用何亮的脸露出阴恻恻的冷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得了，以楚寒烟的本领，他还是别在这里拖她后腿吧。 白澈带着两本《天罡洛书》秘密离开了皇宫，并将假的交给了岱鸢。 岱鸢小心翼翼接下：“我们主子呢？” “你主子让你先回云阳城。”. 第482章 楚寒烟的布局 岱鸢看着手中熟悉的字迹，心下大喜，道：“主子成功破译定山将军的传承了？” “是，你们主子将它命名为《天罡洛书》。” “好好好，实在太好了！”在岱鸢看来，既然《天罡洛书》都已经拿到，楚寒烟自然没有继续留在皇宫的理由，便问，“主子什么 时候来和我们汇合？” “你们主子暂时不回来。” “什么？” “别担心，”白澈很是从容地道，“你们主子就是那修炼了千年的老怪物，谁能从她手下获得好处？至于这《天罡洛书》，你一定 要将它带回云阳城。对了，你主子还说，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无需惊慌，顺其自然。” 至于真假《天罡洛书》一事，楚寒烟不让他告诉岱鸢，他自然不会多说。 楚寒烟的命令岱鸢不得不服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当日便带着众人出发。 岱鸢身边一共有十人，都是楚寒烟从桃花岭挑出来的以一敌十的绝顶高手，他们对楚寒烟也赤胆忠心，照理说岱鸢应该无需担 心太多。 但今日她总感觉寒风太过凛冽，有些不妙。 走到一处荒村后，岱鸢当即道：“今日便在此处修整。” “岱鸢姑娘，等等不赶路了吗？” “不赶了，看天色今日恐有暴雪。” “好。” “姑娘可要用些干粮？” “多谢。” 岱鸢接过干粮，就着壶中的水随意用了几口，属下点起柴火，暖意悄然散开伴着浅浅的香气。 岱鸢蹙眉：“这什么味道？”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岱鸢大人，我们没闻到啊。” 岱鸢眼神微闪，悄然用内力屏住呼吸，道：“是迷香，这附近可能有埋伏，小心些。” “迷香？” 还不等众人将解药拿出，那强烈的困意便涌上心头，他们摇头试图保持清明，但在呼啸的风声中连五感都变得迟钝起来，没过 多久，众人便一个接一个昏迷了过去。 “可恶！” 原来药并不是下在迷香里，而是在食物和水中！ 岱鸢紧咬牙关，狠狠掐着手臂的软肉，大喝：“滚出来！” 忽然一阵破空之音从后方传来，“咚”得砸在岱鸢颈脖处，她竭力回头，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随着岱鸢倒地，空气静谧一片，直到火焰熄灭，那叛徒才吹响口哨，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荒芜的后院走来，道：“成功了？” 那人满脸兴奋：“是的，这岱鸢的心思着实缜密，费了好些功夫。姑娘，您说他们为何忽然离开恒山国都？连自个儿的主子楚寒 烟都不管了？” 女子笃定道：“岱鸢是楚小姐最信任的人，她在如此要紧关头离开楚小姐，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你们且退开，我来搜一搜。” “是。” 女子容貌很平凡，只有一双眼格外灵动，她很快就从岱鸢的身上搜出一本册子，墨是新墨，有着淡淡的香气，而且笔迹则属于 楚寒烟，铁画银钩，洒脱俊逸。 男子也发现了这本册子，问：“《天罡洛书》？姑娘，这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什么《天罡洛书》？” “不知道，但这册子是楚小姐亲手撰写的，想必不是凡物。” 男子狐疑地看了女子一眼，他早就发现了，虽然女子为皇上出生入死，可她对楚寒烟十分尊敬，他谨慎提问：“属下听闻此次楚 寒烟被关在皇宫就是为了破译定山将军的传承，此物是否就是她所破译的秘册？” “极有可能。” 男子心道，什么极有可能，这一定就是秘册！否则岱鸢怎会丢下楚寒烟提前返回云阳城？ 这女人也不知道对皇上是否全然衷心，不行，他一定要盯紧这个女人。 男子眼珠一转，道：“姑娘，既然秘册已经到手，我们杀了他们灭口吧？” 女子眼也没抬，淡淡道：“不用。” 男子又道：“他们可都是楚寒烟的左臂右膀，那女人害得皇上而今还卧病在床，不杀他们如何能泄我们心头之恨。” “我说了不用，听不懂吗？”女子风帽之下的眼神极冷，“你以为我们现在承担得起楚小姐和凤无眠的怒火？” “为什么承担不起？楚寒烟和凤无眠不是闹掰了吗？楚寒烟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再老死不相往来，楚小姐也是凤无眠两个孩子的娘亲。还有，你以为你们皇上是如何落得如此下场的？你对楚小姐的强大和力 量一无所知，你若杀了她的人，以她睚眦必报、不死不休的性格，春天大齐的铁骑便会再次踏上晋土，杀成百上千的人报仇。” 男子嗓音微微颤抖：“有……有这么可怕吗？” 女子冷笑一声，双手抱在身前退后一步：“你若不信可以试试，但你莫要忘了你们皇上说过的话。” 晋帝的确说过，让他们此次行动以女子的命令为准，任何人不得违背。 男子心中不忿，却还是低头道：“是属下莽撞了，请姑娘恕罪。” “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是。” 迷药对岱鸢的作用并不持久，很快她就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时间寻找身上的《天罡洛书》，但它已不翼而飞。 岱鸢脸色阴郁，当场就要去追，但踏出房间的一瞬间，白澈的话忽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无需惊慌、顺其自然”。 无需惊慌、顺其自然。 难道主子知道会有人来突袭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岱鸢的心就忍不住狠狠跳动，她立即给护卫们解毒，又率领众人连夜冒着风雪赶回了恒山国都。 …… 恒山国都，皇城。 楚寒烟笑意盈盈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恒山国最高贵的华服，头戴凤冠，下颔竭力轻抬，目光则死死锁定楚寒烟，无声的对 峙在两人之间扩散。 楚寒烟时不时往碳盆中添些柴火，优雅从容的动作，惬意自若的神情，就仿佛一只正在小憩的凶兽，随时都能暴起碾碎他人的 喉咙。 比起她女子则狼狈多了，那是华服凤冠，是高居山巅也遮挡不住的疲倦和颓败，有谁能相信眼前的女子竟是国后呢？. 第483章 何亮之死 “啪……” 星火迸射，跳跃着把邱霓裳雍容奢华的华服烫出一个洞来，斑驳焦臭。 邱霓裳这才将目光从楚寒烟脸上移开，她静静望着那洞出神，许久后道：“你真的能救恒山百姓？” 她的嗓音沙哑刺耳，让楚寒烟莫名想起那日她和贵妃的对峙、嘶吼。 看似气势汹汹，但已然穷途末路了吧？ 楚寒烟一点烫坏了人家华服的内疚都没有，轻笑道：“我当然不能，而今的局势，哪怕是神也做不到，我只能尽量减少伤亡，让 厄难和黑暗早日过去。” “厄难？黑暗？”邱霓裳轻轻重复着两个词语，语调嘲讽又悲凉。 从什么时候开始，守护恒山国的邱家竟然会成了厄难和黑暗？多么荒唐又可笑？ 但这就是事实！ 因为她的弟弟妹妹还有大臣们为了一己私欲，怂恿国君接受那些荒唐的意见，放弃农耕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国信守承诺之上 。 实乃愚蠢！ 即逝他们已经知晓了自己的错，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剥削和压榨。 他们已深陷泥潭，满身荆棘，无法自拔，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一切都破坏重生。 让一切涅槃！ “好。”邱霓裳紧握拳头，“本宫……我答应与你合作。” 楚寒烟诧异道：“您父母、弟妹的性命，我可保都不住，尤其是您弟弟，哄抬粮价，迫使老百姓卖田卖地，借机吞并了良田无数 ，这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知道。”邱霓裳轻阖双眼，“我知道。” “国后真是大义灭亲啊。” 邱霓裳听不得这些，起身道：“何时走？” “立刻。” “好。” 邱霓裳立即起身去替楚寒烟安排，后者忽然叫住她：“国后，您的亲人我虽然救不了，但我却能保您性命。” 邱霓裳半边身影都陷在黑暗里，透着肃杀、萧瑟以及……绝然。 “不用，就按你的原计划行事吧。”邱霓裳丢下这句话，飞速走入了风雪之中。 楚寒烟轻笑一声，叹道：“可惜了……” …… 天色将亮之时，一场大火忽然席卷“何亮”的住所，火焰冲天而起，夹杂着浓烈的油水气息，等众人扑灭火焰后，“何亮”已被烧 成一具焦碳。 在何亮身边还有一人，两人因为缠斗在一起才双双毙命。 而那死者恒山国君和皇宫之人都不会陌生，因为他正是皇贵妃身边的太监总管——莫安。 “该死的！”恒山国君当场大怒，“怎么会这样？朕不是让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何亮的吗？他和莫安是怎么回事？” 负责保护何亮的护卫大呼冤枉：“微臣是好好守护的，何亮忽然打开门来告诉我们秘册已经破译完毕了，恰好这个时候贵妃派了 莫总管来，说贵妃让他来和何亮讨论秘册一事，微臣心想着莫总管肯定没问题，又着急向您汇报，便由得莫总管竟去了，谁知 等微臣返回后，莫总管和何亮都双双烧死在这场大火中……” “蠢货！”恒山国君一脚踢在护卫的胸膛，怒不可遏，“让邱凝霜和邱言来见朕！立刻！马上！！” 邱凝霜被人带到恒山国君面前时还是懵的，尤其是眼前蒸腾的火焰更令她触不及防，她震惊道：“国君，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 恒山国君冷笑道：“这朕还要问你呢。” 邱凝霜心中咯噔一落，又听恒山国君问：“莫安呢？” “莫安？”邱凝霜笑容微微凝滞，道，“他应该还在当值。” “把他叫过来！” “是。” 邱凝霜连忙让心腹去寻莫安，然而找来找去，丢不曾见其人。 而此时恒山国君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他一把拽着邱凝霜的手，咬牙道：“你还要在朕面前装神弄鬼到几时？” 邱凝霜吃痛，满脸震惊：“国君……您在说什么啊？” “把尸体抬上来！” 两具被烧得浑身漆黑，只能隐约认出模样的尸体，不是何亮和莫安又是谁？ “这……这是莫安？”邱凝霜眼瞳紧缩，“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东西呢。” “什么东西？” “莫安是不是将定山将军的传承秘策给了你？快把它拿出来！” “臣妾不知国君您在说什么啊，何亮已将秘册解密出来了吗？何时的事情啊？” “还装！”恒山国君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邱凝霜的脸上，“赶快把传承拿出来，那朕还能给你一条活路，否则朕定要将你凌迟处 死！” 凌迟处死？ 邱凝霜被打得接连后退了数步，她嘴角淌着鲜血，抬眸静静对上恒山国君猩红可怖的双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深深了解恒山国君的邱凝霜晓得他并没有在恐吓她，因为镇军将军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接连的变故之后，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了！ 他会杀了她，就如同他杀了镇军将军一样！ 但她的确不知传承在何处啊，更不知道莫安为何会死在了这里…… 她被算计了！ 然而就算她坦白他也不会相信的，这个疯狂的君主而今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即是这般，就休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邱凝霜垂眸道：“回禀国君，臣妾知错了，臣妾这就去把传承秘策拿给您。” 恒山国君以为邱凝霜会抵赖，没想到她如此爽快便认错了，这让他有些错愕，紧接着是被人背叛的、浓烈的怒火。 “竟当真是你做的！！” “国君息怒……”邱凝霜垂眸，一边擦拭嘴角血迹，一边浅浅抽噎，“国君，请您看在臣妾与您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次 。但臣妾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国后。国后从来都把臣妾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但在臣妾眼中，国后依旧是臣 妾的姐姐……国后痛失孩子以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所以臣妾才想着用这个法子哄国后开心。您也知道，国后当初是最反对将 何亮接入宫中的，她认为自己有能力破解秘册，甚至一意孤行，所以臣妾人不知让她失望，这才……”. 第484章 因为你卑劣下贱 如果何亮进了皇宫，破开秘册之日就是何亮丧命之时，所以恒山国后一直不主张让何亮来破译秘册。 一来是因为何亮乃恒山国而今的英雄，他虽然没有过多的功劳，却在都城百姓绝望的边缘为百姓带回来了粮食，所以何亮不能 死。 二来何亮是定山将军的传人，想要发挥定山将军传承的威力以守护恒山国，何亮必不可少。故而邱霓裳一直想要保护何亮，甚 至想着自己去破译秘册。 恒山国君想起邱霓裳对一个区区贱民如此看重便心生愤怒，他呵道：“别说这些废话！东西呢？在你手中还是在邱霓裳的手中？ ” “暂时还在臣妾的寝宫。” “来人！将邱凝霜押下，随朕一同去寻秘册！再命人将国后也一同请过来！” “是！” 邱凝霜哽咽几声，盈盈朝着恒山国君一礼，柔柔弱弱的模样让锦衣卫们也不敢太用力，万一把人伤着了，将来国君秋后算账怎 么办？ 但没人发现，在阴影雪夜中，垂头认错的邱凝霜眼中哪里还有一丝胆怯？墨色的眸底有的只有凛冽的杀意。 国君这个男人越来越无用无能，也是时候取而代之了。 他的一切，终将属于她！ ……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邱凝霜的寝宫，和萧条颓败的皇宫不同，这里暖意融融、四季如春，甚至还有各色鲜花争相怒放，好一派 人间富贵之地。 “东西呢？” “国君请稍等，臣妾这就去取。” 邱凝霜低眉顺目，在一名锦衣卫的押解下进了内院。 在拐角处她忽然顿足，回眸对恒山国君浅浅一笑道：“国君，您可知道橙妾早年也曾爱慕过您？那个时候的您儒雅俊朗、意气风 华，多么惹人注目。只可惜，岁月过，光阴流，国君您终究是老了呀。” 恒山国君一怔，但见邱凝霜缓缓握住手边的花瓶，用力一掰。 “唰唰唰——” 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四面袭来，宛若惊涛骇浪，雷霆翻滚！！ 一瞬间！ 一切只在一瞬间！ 无论是被保护在人群中央的恒山国君，还是保护着他的锦衣卫，亦或是诚惶诚恐跪在一旁的小宫女，又或者这满院满室的奇珍 异草、仙葩妍丽，统统被利箭刺得稀碎！ 鲜血疯狂四溅，花朵满地凋零，刺目的色泽和宫殿之外纯净的白糅杂在一起，斑驳成了让人作呕的泥泞。 尖叫不断，血肉模糊。 邱凝霜稳稳站在狂澜之外，看着那个自己曾经想要用心去爱的男人被机关戳成了刺猬，因为疼痛他的脸色还十分狰狞、扭曲， 口中骂骂咧咧，似乎是对她下着恶毒的诅咒。 而下一刻，一支利箭贯穿了他的右眼窝，将他的不甘愤怒都碾碎，箭锋从颅后冒了出来，带出诡异的浆水，稀拉拉落了一地。 最终在箭雨停歇时，男人早已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了。 曾经叱咤风云的恒山国君，就这样死在了自己设计的机关之下。 “呵呵……”邱凝霜冷笑一声，抬眸看了看眼前呆若木鸡的锦衣卫，道，“你的主子和首领都已经死了，你是想要如何抉择？” 邱凝霜笑意怡人，落入锦衣卫的眼中立刻叫他软了膝盖。 “我……小人……” 有人从门外走来，大喊：“国后勾结何亮造反，设计击杀国君和锦衣卫，臣等誓死保护贵妃娘娘！” 那侍卫忙道：“对对对，国后勾结何亮造反谋害国君，臣等誓死保护贵妃娘娘！” “诛杀妖后！守护贵妃！” “诛杀妖后！守护贵妃！” …… 眨眼间，整个皇宫都局势都被邱凝霜所掌控，若说这不是蓄谋已久，谁能相信呢？ 邱霓裳被人带上了大殿，恒山国君的尸体并未被收敛，而是大大咧咧呈现在众人面前，可怖可怜，然而如此失敬的行为竟无人 敢有异议。 邱霓裳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问：“请本宫来有何事？” 邱凝霜假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姐姐，你为何要联合何亮杀害国君。” 邱霓裳轻笑：“好玩吗？在你已给本宫定罪之后再来欣赏本宫的挣扎？这有趣吗？” 邱凝霜这才收起“悲伤”和“泪水”，望着事到如今还冷静如此，风华依旧的女子，挑眉道：“那遗言呢？” “有一句。” “说吧。” “我真后悔当年把你带回邱家。” 邱凝霜脸色立即阴郁下来，随即她又笑了，道：“无论如何，都要多谢姐姐你的心软呢，动手吧，送姐姐上路。” 宫女们捧着白绫超邱霓裳走来，一步一步，如同踩在众人的心头，连四周弥漫的血腥之气都浓郁了几分。 “等等！！” 一道大喝传来，正是匆匆赶来的邱言。 “你说了你不会杀了她的！” 邱言飞身拦在了邱霓裳的面前，如同一头小狮子般瞪着邱凝霜，后者讥笑道：“那你准备如何解释国君的死？” “这……”邱言看了眼一旁死状惨烈的恒山国君，猛地打了个寒战，“随便找个人把罪过抗过去不行么？” “邱言，你以为他们会信么？就差一步！差一步这恒山国就该姓邱了！你仔细想想吧，你是想要这片天下，还是想要你的好姐姐 。” “邱言。”邱霓裳轻声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必将真相公之于众。” “姐姐！你何必如此固执？” “邱言！”邱霓裳静静凝视他，“那你有何必如此贪婪？恒山国属于百姓！” “可天下皆愚人！反正他们迟早要被人统御，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因为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理不智！因为你的心中只有你自己，不曾有百姓生死，更不曾有天下兴衰！因为你不耻卑劣！ 你下贱！！” 邱霓裳犀利的言论撕裂了邱言的所有伪装，他气得浑身颤抖，睚眦欲裂，眨眼间白绫已经绕上了邱霓裳的喉咙，纯净的色泽比 夜雪还刺目。 邱霓裳轻轻阖上双眼，哪怕早已决定坦荡面对死亡，纤细的睫毛还是不受控制地颤动，宛若受惊的蝶，惨烈又凄美……. 第485章 帮助?吞并? 喉间压迫感传来，邱霓裳的脑海忽然出现了她和恒山国君初识时的画面。 经年间，月照景旧，故人不复。 在她即将毙命的瞬间，数颗黑漆漆的小石头忽然落在众人面前。 “嘭！” 石子爆裂！ 浓烈的粉尘从中喷涌而出，刺鼻的气息铺在脸上叫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喷嚏不断、流泪连连，恶臭催人欲吐。 “啊！” “呕……我的眼睛！好痛！” “怎么回事？有刺客！” “保护贵妃娘娘！” “保护贵妃！” …… 混乱间人们根本顾不得邱霓裳，等一切平息那里还有邱霓裳的身影？ “人呢！”邱凝霜忍着眼睛的剧痛，大吼，“邱霓裳人呢？把人抓回来！快！！” “是！” 邱言惶惶不安道：“等等！宣太医！本国舅的眼睛好痛！宣太医！” “是！” 是夜，整个皇宫乃至整个都城都是一片兵荒马乱，捉拿刺客的捉拿刺客，替国君嚎哭的嚎哭，争权的政权，夺利的夺利。 等到了安全的地域后，楚寒烟用药水替邱霓裳洗了脸，笑道：“辛苦了，这是我特质的药粉，若没洗强行睁眼将有致盲的危险。 ” 邱霓裳笑笑道：“谢谢你。” “不用，是白澈将你背出来的，要谢可以谢白澈。” 白澈没好气道：“不用，我只是苦力。” 楚寒烟：“什么苦力，这叫能者多劳。” 白澈：“呵呵……”信你个鬼！你个女人坏得很！ 邱霓裳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许久后能睁眼了才道：“两位感情真好。” 白澈双眸一亮，一把搂住楚寒烟的肩膀：“对吧，我也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哎呀呀，痛，轻点！轻点！” 楚寒烟掐着白澈腰间软肉狠狠一拧，动作可真是毫不留情。 她冷笑道：“再胡言乱语，动手动脚，以后就别说话了，爪子也别要了。” 白澈：“……”这女人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转而将视线投向邱霓裳，楚寒烟道：“国后娘娘，离开了皇宫你就不再是国后了。” 邱霓裳十分平静：“我知道，恒山国后已经死在了这场内乱之中，我只是一个寡妇。” 楚寒烟颔首：“我替你准备了几套衣服和一些银两，若您有需要我可以让人护送你去大齐。” “不必。”邱霓裳摇头，“我要留在这里，看着恒山国涅槃重生。” “那我让人送你去云阳城，云阳城的城主十个可以信任的人，在那里比较安全。” “不用，我就留在国都。”邱霓裳坚定道，“我留在你身边，或许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不是不信任眼前的人，而是她必须亲眼见证这一切！ 她要看着自己最爱的故土，从灰烬中重生！ 倘若缺少涅槃之火，那她愿以血肉之躯为薪，助火焰冲天、划破永夜！！ 对上邱霓裳坚定不移的目光，楚寒烟笑笑：“好，那你留下来，但你的身份不是寡妇。” “那是什么？” “是我的夫人啊。” 邱霓裳脸色微变，悄然后退了一步，楚寒烟这才想起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索性撕开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春花晓月、 清冷精致般的容颜。 邱霓裳震惊：“你……你……” 楚寒烟点头：“对，我不是何亮，也不是男子，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吗？” 邱霓裳攥紧拳头，如临大敌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这一切国难是否有关系？” 楚寒烟莞尔：“国后，你可曾记得写来恒山国的一封国书？分析了此次大规模和晋国以及他国缔结贸易盟约的利弊？” 邱霓裳乃国后，那个时候的恒山国局还不是乾纲独断的人，两人之间依旧是有商有量可和谐共处，所以她自然是看过那封国书 的。 邱霓裳屏住呼吸：“你是说大齐护国公主的国书？” “对。” 没人比邱霓裳更了解那封国书的高瞻远瞩！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摆脱厄难的机会，只可惜她身边的所有人，无论是家中父辈、族中长辈还是血脉亲缘的手足同胞，都说是她 杞人忧天，说她的妇人之见阻碍了恒山国的蜕变。 邱霓裳喉咙发紧，激动道：“你是大齐护国公主的人？” 楚寒烟笑眯眯道：“也不完全正确，因为那封国书是我写的。” 邱霓裳瞪大眼睛，唇瓣和指尖都在轻轻颤抖，脑中似有千丝万缕在凝聚变化，许久后她喃喃道：“听闻大齐护国公主不仅冰雪聪 明、美若天仙，一手易容术更是出神入化。难怪……难怪……原来您就是护国公主楚寒烟……您就是楚寒烟！！您是来帮助我们 的吗？” 楚寒烟礼貌笑笑，道：“我早已料到了恒山国的困境，而恒山国君不愿听他人建议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故最初我并无心插手恒山 国内之事。我此番前来本是追捕叛徒，不料阴差阳错和贵国云阳城的小小姐有了交集，这才出手相助一二，直到后来我再也无 法从中抽身。” “原来如此……您真的是来帮助我们的，谢谢您……” 邱霓裳心中感动不已，她想握住楚寒烟的手，不料后者竟风轻云淡的摇头，平静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您说。” “我要坦白告诉你，定山将军和镇军将军的死，都有我的手笔。因为他们二人不死，我组织的叛军无法剑指国都，百姓也无法顺 利推翻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无法破坏旧制，更无法迎来新生。届时，待晋帝康复，晋国大军集结完毕，那等待恒山国的 将是他国的铁骑和杀戮。又或者是大齐、赵国等等任何一个大国率先动手，通过铁血手段将恒山国收归麾下。” 最初听到楚寒烟说定山将军、镇军将军之死和她有关时，邱霓裳的灵魂都结成了寒冰，从内之外透着绝望，但听罢她后面的话 ，邱霓裳反倒冷静了下来。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都是冠冕堂皇的笑话罢了，等你一统恒山国后，难道没有别的想法？你并不是来帮助我们的！你只是想吞 并我们，对么？”. 第486章 楚寒烟的目的 邱霓裳的质问铿锵有力，在空旷的院落中回荡，她一双眸子更是犀利，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我的确是为了恒山国而来的，但这不该在情理之中吗？”楚寒烟毫不惊慌，反而极为坦率地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 的洪流谁也阻挡不住，而今大齐君主圣明，麾下又有摄政王凤无眠这等战神，你以为大齐会眼睁睁看着晋国吞并恒山国而无动 于衷吗？” 邱霓裳：“……” 当然不会，而今恒山国无论是落于谁的手中，对于其他各国而言都是威胁。 所以争斗不可避免！ “你看，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么？”楚寒烟淡淡道，“所以邱霓裳你要记住了，我来帮助的人从来不是你们恒山皇室，我帮助的 只是大齐的百姓。让他们免于颠沛流离、饥荒死亡。而恒山皇室，根本不值得我维护和帮助。更何况，你已经不再是恒山皇室 的国后了。” 话音落下，邱霓裳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眼前的这个女人，有野心、有能力、有手腕更有慈悲，恒山国若在她的手中对百姓们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邱霓裳可不相信楚寒烟说的什么“为了恒山国的百姓而战”的屁话，她可不是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天真的人在吃人的皇宫 根本活不下去，她深深明白，眼前的女子和那些藏于阴霾黑暗之中的豺狼猎豹们一样，豺狼们在等着恒山国倒下将它瓜分食之 ，她的目的定然也是一样的。 她认为楚寒烟最终为的只是占有这里！霸占这里！ 但那又如何能？ 归属于楚寒烟能保住百姓们的姓名啊！ 恒山国是她的家乡，是她的故土，从她决定背弃自己的丈夫和家人开始，她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恒山百姓而战！！ 她必须守护他！ 这是她唯一存活的意义！ 许久后，在楚寒烟平静眸光的注视下，邱霓裳藏好满心的讽刺和苦涩，道：“对，你说的对，恒山国后已经死了。而今站在这里 的，只是一个想要为恒山百姓奉献一二的罪人。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暂时没有。” “若有需要开口的，请一定要说出来。” “好。” 两人之间暂时达成了契约，而楚寒烟又换了一次易容，带着邱霓裳回到了他们落脚的贫民窟。 虽然早已做了准备，但是等邱霓裳真正踏入这里她才晓得他们的百姓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暗淡且灰败的，一张张枯槁麻木的脸，一幅幅干瘦孱弱的身躯，比严寒的冬雪更刺痛邱霓裳的心。 她的夫君和家人，她的故友和旧识，到底给这片大地的老百姓们带来了多少伤害？ “先生，您回来了？”有孩童看到楚寒烟，立即露出灿烂的笑来，“您可算回来了，我们很担心您。” 这小孩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显然是多日不曾清洗了，甚至还有阵阵恶臭。 小孩儿一边说，一边飞扑向楚寒烟，邱霓裳以为楚寒烟会受不了，毕竟她可是大齐的护国公主！ 她正想上前将孩子拉开，不料楚寒烟已弯腰将人抱了起来，并且还掂了掂，道：“好像长肉了，身子骨可好些了？” 她眉目温柔，笑容净雅，如同一道和煦的光，照亮了这冰寒苦难的角落。 孩子的母亲连忙迎了过来，灰扑扑的眼里迸射出喜悦之情，道：“先生您的药可真有效，小草他真的好多了！” 楚寒烟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抬眸环视一周，道：“小草他爹呢？” “他们又去城外找吃的去了。” “嗯。”楚寒烟颔首，“小草娘，您去通知一下需要复诊的人，我今天有空，替他们一起看看。” “好好好，好的，我这就去。” 那母亲抱着孩子飞速走了，楚寒烟就在她的屋子里寻了个医药箱出来，也不介意这满室的简陋和刺骨的严寒，从药箱中拿出脉 枕等物品后便随意落座。 邱霓裳默默看着，一瞬间竟当真有种楚寒烟的确为了恒山国百兴而来的荒诞之感？ 白澈一直都在留意邱霓裳的神情，知道她对楚寒烟多有提放和戒备，暗暗撇了撇嘴。 他要是楚寒烟，绝对不会留下邱霓裳这么一个“国后”来，日后定会夜长梦多。 “夫人，您若有空就去帮忙烧点热水可好？” 邱霓裳怔楞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这“夫人”喊得是自己呢。 楚寒烟此时一身男装，俊朗清逸，光风霁月，若非她知道眼前的是一位女子定会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是，我这就去。” “劳烦夫人了。” 楚寒烟不仅容貌好看，连嗓音都清越醇厚，让邱霓裳的心不由自主顿了顿，暗忖这女人可真是个懂得迷惑人心的妖孽。 这日，邱霓裳跟在楚寒烟身后忙进忙出，替穷苦百姓们看诊，哪怕说话说得嗓音都沙哑了也没有一点不耐。 邱霓裳发现这里的人都十分喜爱偷看他，他们围在小小的院落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点点笑来。 在这样死气沉沉的氛围里，她就像是一团温和的火焰，让人留恋，让人向往。 入夜之后，出去觅食的男人们终于回来了，只是他们的收获并不多，多是树根之物，只能勉勉强强果腹。 原本男人们还多有泄气，但一看到楚寒烟便都打起了精神。 七嘴八舌上前询问道：“先生回来了！” “先生这次可还要走？” 楚寒烟笑笑道：“会暂时都留些时日，对了，这位是我夫人，我晚些时候还有要事要处理，请问诸位是否有住处，可让我夫人暂 时住些时候。” 小草爹忙道：“当然可以，我家就可以！” 楚寒烟：“那就有劳您了。” 小草爹大笑道：“怎么会呢，这是我们的荣幸。” 邱霓裳就这样被安排在了贫民窟中，而数日之后都城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恒山国君驾崩了！死因是被国后和何亮联合陷害，死于非命！. 第487章 妖妃窃国 恒山国君之死的风波如同海啸般卷席了整个国都，这让本就惴惴不安的百姓们愈发惶恐，甚至有人不愿意再在国都之中呆下去 了，因为于老百姓的心中，国君就是天、就是地，连天地都崩裂了，那这滚滚洪流之中，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但是若离开了国都，他们可能随时死在叛军和流民的手中。 紧接着就有消息传出，说杀死国君的人是何亮，是何亮和贼人狼狈为奸，试图谋夺国君之位！ 楚寒烟听罢冷笑一声，并不惊慌，反倒是白澈急了：“你就由得他们这样胡说八道？” 楚寒烟：“当然不会啊，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你做了什么？” “告诉邱凝霜一个道理。” “啥？” “无论在什么时代，舆论可都是杀人无形的利刃！” 白澈眉梢一挑，道：“你提前将恒山国君的死公布出来了？” “不仅是恒山国君的死，还有何亮之死和国后之死。”楚寒烟低头整理手中的药方，“何亮的身份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棺材铺 老板，但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他是带粮食回都城的英雄。” 白澈大笑道：“好啊，好一个釜底抽薪。” 这恒山国的朝廷和皇宫可不是铜墙铁壁，相反，其中的争斗和厮杀何其剧烈？ 在恒山国君、国后死亡之后，邱凝霜的“情敌”、“政敌”都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当然要拼着鱼死网破的心和邱凝霜周旋。 邱凝霜的确有本事，花了短短数日就将他们镇压了下去，但这短短数日就是楚寒烟取胜的关键！ 等邱凝霜稳定好朝中局势，将国君、国后之死推诿至何亮身上时，国君、国后之死的“真相”早已传遍了整个国都。 “妖妃杀害国君、国后，还试图将一切嫁祸何亮大人！并将何亮大人活活烧死！有人亲眼目睹了就何大人的尸体……那叫一个惨 烈啊！” “何亮大人虽然是庶民出身，但他是定山将军的传人！是我们恒山国的未来！妖妃杀死国君、国后和何亮大人，这是要窃国啊！ ” “我听说当时和晋国的合约也是妖妃和她的党羽们执意要签署的！就是那些霸占了百姓田地的奸臣们！” “国君枉死、妖妃窃国、奸臣当道！天要亡我恒山国啊！” “天要忘我恒山国啊！” “天要亡我恒山国啊！” 此番言论一出，将邱凝霜等人打得措手不及，邱凝霜当场雷霆大怒。 “把那些出言不逊的贱民通统统抓起来！本宫要诛他们九族！诛他们九族！！” “娘娘！使不得啊……” 有官员还有理智，想要劝说一二，结果被邱凝霜一句话堵了回去。 “怎么，你想给那些贱民一起陪葬？” 此话一出，朝廷上下无人再有异议，当日便有人上街巡视，若有人再敢议论贵妃则立即处死。 百姓们当即敢怒不敢言！ 饥饿、惶恐、不安、痛楚等等多种负面情绪糅杂在一起，宛若永夜笼罩国都，让人们的情绪紧绷到极致—— 直到那天，一个老人不慎说出“奸妃祸国”四字后被卫兵掐着脖子叫嚣着将他斩首，百姓们再也忍不住，抄起棍子欲意反抗，可 他们食不果腹、手无寸铁，哪里是卫兵的对手？ 眼瞧着百姓即将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了，一位年迈的高官站了出来，以性命相比这才保住了百姓们的姓名，只这高官翌日就被 邱凝霜除去了乌纱帽！ 邱凝霜虽未称王，却连朝廷重臣都敢随意罢免了，“妖妃窃国”的骂名更是坐得稳稳当当、扎扎实实。 邱凝霜可不在乎骂名，若在乎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语气平静地与自己的父亲商量下一步的计策。 “国中存粮已所剩无几，可大齐、晋国、岳国、赵国开除的粮价却越来越高，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毫无大国风范，父亲，您可 还有别的法子？” 邱国丈蹙眉道：“要买，粮食再贵也要买，我们必须稳定军心和民心。而今各地叛军都联合在了一起，若他们群起而攻之，哪怕 我们有精兵强将也一时难以抵挡，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人和乃重中之重。” “父亲，我们要靠军队打仗，保障军中需求不就可以了么？还管什么民心？” 邱国丈恨铁不成钢道：“军心？你以为军心是什么？军人们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也有亲人父母，所以我们不能眼睁 睁看着老百姓就这样饿死。” 邱凝霜有些不悦父亲对她说教的神情，眸光微闪：“那些贫民窟中的贱民和等死也没差别了，何必浪费粮食？” “他们就算是明天就暴毙，今日我们也必须管，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再说，开春之后我们的土地还需要佃农来种植呢。” 此次怂恿恒山国君实行一系列措施，说到底不就是各大家族想要霸占耕地吗？ 可拿到了地，到底还是要劳动力的，若人都死了，他们上哪找劳动力去？ 看向女儿绝色的容貌，邱国丈不耐道：“罢了，你一个女子和你说再多你也不懂，反正你听为父和养儿的便是。” 其实两个女儿之中，邱国丈更看重聪明伶俐的大女儿，但她性子耿直，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 若非如此，邱国丈也不会选择邱凝霜。 邱凝霜笑笑，温婉的笑意恰如其分地淡化了她眉宇中的狠厉，“好，听父亲的便是，对了父亲，我们为何要说邱霓裳也死了？将 杀害国君一事嫁祸给她不是更好么？” “蠢货！”邱国丈忍不住大骂，“邱霓裳是你姐姐！若她杀了国君，我们邱家所有人都要遭殃，你将把柄送到政敌手中可是嫌命长 ？” 邱国丈言罢气得拂袖而去，故而并未看到邱凝霜那嗜血冰冷的目光。 邱霓裳、邱霓裳…… 她就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父亲心中的好女儿，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理会什么父女之情呢？ 邱凝霜勾唇笑道：“按原计划动手，莫要心慈手软。” 暗中人听罢应声离开，风云愈发诡谲了些……. 第488章 杀死贱民 这日，楚寒烟因有要事要处理并不在都城，邱霓裳恰好在河水中清洗衣物，恰好遇到男人们兴高采烈回到了家中。 自从闹饥荒开始，男人们别说高兴了，连心平气和的时候都少见，终日里都是愁眉苦脸的，所以邱霓裳诧异地多看了众人几眼 ，发现他们手中拎着一个麻袋，如同护宝贝一样护着。 难道是找到粮食了？ 邱霓裳心中疑惑，但因为事关粮食这种“大事”，邱霓裳也不便上去打听。 很快邱霓裳就发现不仅仅是男人们，就连出去觅食的孩子们手里都拎着麻袋，甚至最后还有小孩儿给邱霓裳捎了一袋来。 这小孩的母亲身患重病，是楚寒烟救好了她，故而小孩儿对楚寒烟十分敬重。虽然此时楚寒烟不在都城，但邱霓裳是楚寒烟的 夫人，小孩儿也没忘记她。 “夫人，您快让小草娘给您煮了，补补身子。” 邱霓裳笑问：“大壮，这是什么？” 大壮憨笑道：“夫人，我们运气太好了，竟然遇到了一群被冻死的野马群！这些就是野马肉，大家都分了一些，想必又能多抗一 会了呢。” 邱霓裳惊讶道：“野马肉？” 如此天寒地冻，又在都城附近，哪来的野马肉？ “对，野马肉，来之不易呢。”大壮将东西塞给邱霓裳便走了，生怕邱霓裳会不好意思收下马肉一样。 邱霓裳莞尔一笑，将野马肉带回了小草家。 此时小草娘正在烧水处理马肉，他们准备将马肉焯水煮熟，再风干慢慢食用。 一看到邱霓裳，小草娘双眼一亮：“夫人您回来了？小草爹得了些野马肉，我们给您留了一些。” 邱霓裳将手中的马肉递给小草娘，道：“大壮给本……我带了些回来，但我用不了这么多，一起给你们吧。” 小草娘心中大喜，但又不忍心直接占邱霓裳便宜，毕竟邱霓裳可是先生祝福他们照顾的呢。 看出了小草娘的顾虑，邱霓裳道：“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你收着便是。” 邱霓裳语气低缓悦耳，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势，小草娘只能收下并连声道谢。 邱霓裳缓缓摇头，示意小草娘不用多礼。 时日用膳时，小草娘特意给邱霓裳盛了一大碗马肉，但就邱霓裳自幼锦衣玉食，自然闻得出这肉有些腐烂的腥臭味。 她微微颦眉，比起吃这样的肉，她宁愿喝一碗粥。 “你们吃吧，我不是很饿。” 小草娘、小草爹劝了几次，邱霓裳都委婉拒绝，他们只能将所有的肉都倒入自己碗里，吃得干干净净。 可幸福的时光并未延续太久，入夜之后小草一家三口便开始发热并疯狂腹泻。 邱霓裳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只能连夜出门找人帮忙，但她是连续问了数家，这才发现发热、腹泻的绝对不仅仅只有小草一家人 。 邱霓裳顿感不妙，所有人一起发热腹泻，这分明就是今日拿回来的马肉有问题。她立即通知大家不要再食用马肉，还让城中的 大夫过来查看，但大夫一来给人把了脉，当场就变了脸色。 “哎呀，这不是吃坏肚子，这是不知名的瘟疫啊！” 邱霓裳瞪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瘟疫？他们只是吃错东西了！” 那大夫被邱霓裳吓得接连后退，撕心裂肺大喊道：“你别靠近我，你们身上都带着瘟病！快去通知卫兵，将这片片区封锁起来！ ”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老百姓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眨眼间整个北区的贫民窟都被官兵团团封锁了。 当然也有人喊叫说他们不是瘟病，只是吃了有毒的马肉才会发热、腹泻的。 “大人！大人！请你们明察秋毫啊！” “对啊，大人！我们都是恒山国的老百姓，我们根本不曾离开过国都，如何能得瘟病呢？” “大人！您帮帮我们吧！” …… 此次负责封锁北区的是一位中年官吏，姓唐，为了检验百姓们所言的，唐大人当场让人拿出马肉来煮食。 但诡异的是，服用了马肉的卫兵们并未发热更没有腹泻，由此可见这些贱民们都在说谎。 唐大人当场变了脸色，冷冷道：“铁证如山在前，已经容不得你们狡辩了，来人，将整个北城区都封锁起来，里面的人不允许外 出一步，直到找到瘟病的治疗之法。” “是！” 官兵们用栅栏等物将北城区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凄厉喊叫。 “大人！如果您将北城区围了起来，我们的吃食怎么办啊？” “大人，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能出去找食物，大家都会饿死的啊！” “大人！” 唐大人也心生不忍，道：“大家放心，贵妃娘娘已经让人准备了粮食发放给大家，娘娘一定不会放弃你们的。” 事已至此，哪怕百姓们再哭再闹也出不去。 因为不仅仅是朝廷不让他们离开北区，就连同样是身为老百姓的其他城区之人也不会让他们出来。 他们身上可是带着瘟病啊！ 一个不小心传染给了其他人可如何是好？ 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到了御医们的身上，可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贫民窟中越来越多的人发热、腹泻，却始终找不到治疗瘟疫 的法子。 因为饥荒和贫困，老百姓们的身体本就大不如前，突发的高热和腹泻更是将身体虚弱的人推向了死亡边缘。 随着死亡人数的攀升，北区百姓们惶恐到了极致！瘟疫的观念更是深深植入了每一个人的心中！老百姓们不想呆在瘟疫的温床 和魔窟中等死啊！ 有人尝试着冲破关卡想要离开牢笼，但下一刻就被卫兵们无情猎杀！ “你们别再出来害人害己了！”住在其他城区的百姓嘶吼着，憎恶怨恨的神情像是恨不得将城北的同胞们统统杀死，“你们得了瘟 病啊，还想出来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粮食也别再给他们了！他们就是被诅咒了！” “对！我们本来就没有粮食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们？杀死这些贱民！” “杀死贱民！！”. 第489章 先生回来了 人性中有什么？ 有善有恶，有光有暗，但在压迫和绝望之中，在恐惧和不安之中，贪婪、自私就会无止境的放大。 每个人都想要活着，每个人都愿意为了生存牺牲一切。 就连血脉相连的父母、兄弟甚至是子女都可以放弃，更别说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了。 最初只是零星的让人颤栗的咒骂，逐渐变成了所有“健康人”的心声，他们甚至聚集在一起，希望“民意”能被贵妃听见，希望贵 妃能顺应民意，给恒山国活路和未来。 “他们身带瘟疫！就算将粮食给了他们也是白给！” “就是，粮食已经不多了，反正他们已经没有活路，粮食就应该留给健康的人。” “反正他们只是一群贫民窟里的贱民，救不救都一样！” “没错！” “为了阻止瘟疫扩散，应该杀死他们，将尸体焚烧干净！” “杀死贱民，焚烧尸体！” “杀死贱民，焚烧尸体！” 被困在北城区的人们简直如坠炼狱！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睛和灵魂，否则他们怎么会听到这样残忍的话？他们过去熟悉的同胞们怎么会露出如此丑陋狰狞的嘴 脸？他们所敬仰和依赖的国家，怎么会成为埋葬他们的深渊？ 谁不恨？ 谁能不恨？ 怨气累积，几乎冲天而起！ 被命运和同胞抛弃了的人们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哪怕只是最最简单的擀面杖，也要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就在双方战事一触即发之际，有人竟然穿过重重重兵，主动进入了“瘟疫区”，如同一道光，照入了泥泞崎岖的世界。 没人知道那人姓甚名谁，落在卫兵和众人眼中的，只有那人如同青松修竹般挺拔的身躯，以及从容不迫、坚定不移的步伐。 “那人是谁？”唐大人迫切询问今日的护卫首领，首领怔怔道，“唐大人，那是一位大夫。” “大夫？”唐大人大骂道，“就算是大夫又如何？你们怎么能让他进去！荒谬！太荒谬了！这可是连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啊。 最多再有几日，朝廷的决策就会下来了，可能会将整个北区百姓一起……一起焚烧干净，你又何必再让人去北区里面送死呢？” 护卫首领眼眶通红：“我知道那是瘟疫，我知道御医们束手无策，可那也是我们的同胞啊！如果有一线生机，谁都不想放弃！唐 大人，您是最能体贴民意的好官，请您告诉贵妃娘娘和国丈，再等一等可好？” 今日的护卫首领已经年岁不小了，北区封闭之后，他每天每天都会做梦。 梦到他过去在北区巡逻的日子，梦到北区里孩子们灿烂的笑靥，梦到曾经和兄弟们落值之后，在北区那简陋却美味的小饭馆里 把酒言欢。 他的良心备受折磨，所以哪怕明知只有一线生机，他也不想放弃啊！ 唐大人被护卫首领紧紧捏住肩膀，生疼生疼，但这都比不上唐大人心中的煎熬和纠结。 他们恒山国已经死了太多太多无辜的百姓了，因为当权者们的利益，他们连真相为何物都无从知晓，就这样被惊涛骇浪拍散在 了荆棘之地。 那累积如山的尸体，心硬如铁的人都无法无动于衷啊。 许久后唐大人咬牙道：“好，我去将情况汇报给国丈。” 护卫首领大喜：“有劳唐大人！” …… 邱府。 邱国丈听闻有大夫闯入了北区，双眼陡然一亮：“唐大人此话当真？” 唐大人：“自然是当真的！微臣相信那年轻男子一定有些本领，否则他不会以身涉险，还请国丈大人您再等些时候。” “好！”邱国丈一口应下，“当然好，没问题！不仅没问题，你们且派人去联系那一名大夫，看看他需要什么，全力支持和协助！ 知道吗？” 邱国丈费尽心思想要谋取恒山国江山，自然不想只拿到一个空壳子，而且江山依然到手，那没有什么资源是比“人”更重要的了 ，否则将来他们的地谁去种？谁来充盈他们的粮仓和荷包？ 他和邱凝霜以及其他世家的手中还握有许多屯粮，若能解除瘟疫危机，他会趁机拿出粮食“借”给即将饿死的老百姓们，让他们 签订条约，将他们生生世世都绑在自己的田地上！ 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将属于他们！ 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唐大人心生感动，道：“有劳国丈！国丈真是宅心仁厚啊！” 邱国丈表示一切不值一提，并命御医们跟在唐大人的身后一起赶去了北城区。 邱凝霜得知邱国丈的命令后，冷笑一声道：“密切留情形势发展，看看那大夫是否真的如此有本事。” 男子恭声道：“娘娘，如果瘟疫真的被治好了，那对主张肃清瘟疫病患的您非常不利，再加上前些时候的流言蜚语，恐怕娘娘会 愈发艰难。” 邱凝霜无言一笑，手中的鲜花却被碾得粉碎。 没有人能能阻止她的计划，没有人！ …… 北城区的百姓们看着那消失了许久的男子出现，心中又惊又喜、又急又怒，纷纷对着男子大喊。 “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先生！您不应该进来啊！而今整个北城区都被化为了疫区，贵妃娘娘下令，要将整个北区都焚烧干净啊！” “先生！您快点离开吧！趁着现在您还没有被感染！” “先生……” 楚寒烟微微一笑，撩起袍角落座，道：“别慌，一个一个来。” 楚寒烟这模样，就好似从前替他们看诊时的架势。 “先生！”小草娘眼中含泪，“您快点走吧！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楚寒烟放好脉诊：“先给你们几个轻症的瞧瞧，若是当真来的凶猛，我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来吧，别浪费时间，越是早点弄清楚 病理，也是能够救更多的人。” 见楚寒烟眼神坚定，众人明白她是决定要和他们“共存亡”，在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沉痛。 如此善良的人，不应该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啊……. 第490章 瘟症的真相 “报——皇上，恒山国传来密讯。” “呈上来。” “是。” 消瘦的男子接过漆红纹的密函，他眉目干净清秀，侧脸温柔精致，气质沉静如水，就仿佛是由脉脉温泉滋养打磨的美玉，雅致 纤尘。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此人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否则他也不能趁着大齐和晋国交战、恒山国大乱、本国皇上将太子殿下派出巩固 边城时果断出手，一举夺下皇位并发布圣旨处死太子殿下！ 如此心机、如此手腕、如此城府、如此狠辣，纵观整个大岳皇室也无人能敌。 展开后一览而过，男子，又应该说是新上位的岳帝眉心缓缓颦起，问：“御医可曾查出来了？而今恒山国中流传的到底是何种瘟 症？” 男子身边的人忙道：“回禀皇上，御医说查不出来。而今恒山国中死于瘟症的已有上千人，由此可见此瘟症来势汹汹。恒山贵妃 已下令屠杀患病的老百姓，并焚烧北城区以肃清瘟症，只是邱国丈并不同意，双方而今还在争执之中。” “呵呵……”年轻的岳帝挑眉冷笑道，“所以连恒山国的当权者都要放弃那些患病的老百姓了，对么？” “是，毕竟救不了，死亡率高，传染性高，尝试去救说不定会让更多健康的百姓陷于险境。” “若是你，你会做何种决策？” “回禀皇上，微臣会做出和恒山贵妃同样的决定，妇人之仁，害人害己。” “你说的对……”岳帝将手中的密函烧毁，幽幽道，“朕还以为楚寒烟力创晋帝，又将一句捕获大齐前太子，取得赵帝和大金的好 感会是个多有魄力和手腕的，而今看来她在这种时候踏入瘟疫区，只是自取灭亡罢了。” 臣子道：“楚寒烟乃魁仙老翁后人，自然有这么两分为医者的高傲。或许她认为……自己能战胜瘟症吧？” “呵呵……”岳帝嘲讽轻笑，将属于楚寒烟的“秘册”从书架上抽出，丢入了炭盆之中，“一个蠢货罢了，等楚寒烟死亡、恒山国陷 入混乱后，我们一定要抢在其他各国之前出兵，恒山国朕志在必得！” “是！” …… 楚寒烟在疫区之中的情况到底如何，外人一时无法得知，就连恒山国中的官吏们也无法窥探，只知道在楚寒烟进入疫区之后便 没有百姓“死亡”了。 是真的无人死亡，还是百姓死亡之后的消息被隐瞒了下来，无人敢确定。 三日之后，唐大人收到了一封长长的清单，其中写着各种各样的药物，数量之庞大，就算是从前繁荣的恒山国都未必拿得出来 ，更别说是而今摇摇欲坠的恒山国了。 唐大人做不了主，急急忙忙捧着清单找到了邱国丈，国丈仔细斟酌后派御医去和楚寒烟洽谈。 那日楚寒烟义无反顾踏入疫区时，护卫们只来得及看清了她的背影，当她身着一袭白衣静静站在寒风之中，人们才晓得这是一 位怎样风华绝代的人。 男子的身形虽然十分单薄，却如松如竹，如月如风，眉目之中蕴含着沉静人心的力量。 “晚辈参见前辈。” 楚寒烟对此次前来谈判的老御医拱手道，叫老御医一时受宠若惊。 “别别别，先生不必如此多礼，老朽承担不起啊。” 老御医听过瘟症的症状、病理，也看过瘟症的病人，却根本猜不出他们到底为何发病，他多年行医的骄傲早就被这莫名其妙的 瘟症碾的破碎，根本不敢在楚寒烟面前倚老卖老。 更别提这被人称之为“先生”的年轻人有勇气和魄力踏入疫区，他却碍于家人的请求、朝廷的默许而选择了退缩，他枉为医者啊 。 楚寒烟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块冰冻的肉。 老御医认得这个肉，在瘟症之处，城北区的老百姓说他们没得瘟症，只是吃了野马肉中毒了而已，可是他们认真监测过，野马 肉根本无毒。 而今这年轻的大夫又将野马肉拿出来作甚？ “先生，您这是？” 楚寒烟缓缓道：“当初百姓们说他们不是瘟症只是中毒，毒源是这野马肉。” “是的，”老御医点头，“但老朽细细检查过这野马肉了，并无毒啊。” “前辈您的检查并没有错，这野马肉的确无毒。” “那先生这是……” “但百姓们所言也并无措，因为他们的确是中了毒，只是毒源不是野马肉，而是这个……” 楚寒烟抬手，指向了城北区中央的一条河流。 城北百姓用水都是活水，活水从这条河流分流进入百姓们的生活之中，照理说这就是整个城北百姓的生命之泉，若有人在这里 下毒，必然可以影响整个城北区。 老御医瞪大眼睛道：“你是说，有人在城北的河流中下毒，这才让整个城北区的百姓都中毒，他们再污蔑说是瘟疫？” “对。”楚寒烟又拿出一个瓷瓶递给老御医，道，“这就是我从城北区河流采集到的水，前辈可以和御医院的其他前辈检查一二， 以更为浸淫医道多年，一定能查出其中的猫腻。” 老御医本能就不相信，拔高声音道：“这不可能啊，如果是中毒，我对毒道不理解就算了，为何所有御医都看不出来？这不是荒 谬吗？” “如果这是当权者的命令呢？如果有人要以瘟疫的名头屠杀这些无辜的百姓呢？” 老御医猛得僵滞在原地，随后通体寒凉。 “不不不……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 楚寒烟凝声道：“前辈，而今能救百姓的只有您了，请您将今日之事告诉邱国丈。” “邱……邱国丈？” “对，而今当权者中大家立场各异，只有邱国丈是想要保全城北百姓的，能信任的也只有他了。” “好、好！我知道了。” 老御医攥紧瓷瓶，踉踉跄跄地走了。 楚寒烟站在原地久久观望，直到身后有人道：“冷，回了。” 楚寒烟回眸，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其貌不扬的消瘦男子，他也是这城北的一名百姓，有些药理基础，所以被楚寒烟暂时收为助 手，名为阿力。 楚寒烟莞尔：“知道了，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第491章 阿力 “嗯。”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上前将大氅披在楚寒烟的肩上，又疏离地后退了两步，由始至终他的眼神都很冷，和北城区中将楚寒烟当 成神仙一般膜拜的百姓不同，百姓们对楚寒烟狂热、敬重、诚服，而他对楚寒烟的许多决定都颇有微词。 就仿佛楚寒烟不惜一切重入疫区是一种错，是孤高自傲，更是蠢笨愚善。 当然，人阿力一个字没说，这些都是楚寒烟自己从阿力的眼神脑补看出来的，他的目光太暗沉，太晦涩，有太多的情绪，应该 是……不满吧？ 但诡异的是阿力对她又十分维护，想要稳定疫区人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非有阿力他们帮忙，光靠小草爹他们，楚寒烟 可能还要额外花费一番心思。 “对了阿力，等疫情结束，你和兄弟们准备去哪？” 阿力和他的兄弟们本都是在城外谋生的苦力人，本就没有田地和家产，饥荒、战乱爆发之后他们愈发水深火热。 为了躲避祸事，他们在北区这里争取了个住处，不料刚在北区落脚后脚北区又发生了瘟疫，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阿力没理会楚寒烟，只静静跟在她身后。 楚寒烟自讨没趣也不介怀，笑眯眯道：“我听说孙大娘的女儿十分喜欢你呢，孙大娘托我来探个信，你怎么看？” 阿力依旧不答话，错过楚寒烟走入院中捯饬起药材来。 楚寒烟撇撇嘴，吊儿郎当坐在他身边，乐呵呵道：“孙大娘的女儿长的多俊，你不喜欢吗？” 阿力低头碾药，咕噜噜的声音十分有规律，药箱混合着微凉的冰雪气息，倒也十分怡人。 楚寒烟用膝盖碰碰阿力的膝盖，道：“你若不喜欢那种成熟风韵的，还有小姑娘呢。” 阿力终于不堪其扰，放下手中药杵，道：“先生，解毒的药材已经用尽了。” 楚寒烟眨眨眼：“我知道啊。” 阿力：“……” 楚寒烟耸肩道：“你看看你的表情，这是我们着急也无补于事的呀，接下来只能等唐大人和国丈大人了。” 阿力欲言又止，最终继续低头捣药。 “喂。”楚寒烟用脚尖踢他的破布鞋，眼中含着浅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喜欢逗弄这人，可能是生活太无聊了？“阿力，与 其聊这个，不如说说你到底喜欢那个姑娘？” 阿力闷头干活，动作十分利落，从一旁看去果然有种阳刚之美。 难怪在瘟疫横行的时候，还有这么多姑娘对他倾心呢。 只可惜太瘦了些，皮肤也略微黝黑，显得饱经沧桑。 楚寒烟一直在阿力耳边絮絮叨叨，直到小草爹赶了过来：“先生，又有几个人毒发？” 楚寒烟蹙眉：“怎么回事？” “他们是在忍不住，多喝了两口水。” “嗯。”楚寒烟起身道，“走吧。” 一直沉默的大力忽然开口：“等等。” “怎么了？” “我跟你们一起。” 小草爹尴尬笑道：“阿力你放心，以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在恐惧和死亡面前，没有人能当然处之。 小草爹不会忘记先生刚刚踏入“疫区”的时候，因为能用的人手有限，而那时先生还未公布人们“病发”的原因，只让大家稍安勿 躁，准备按照病情的轻重缓急一个一个来处理。 但有人根本不遵守秩序，见先生拒绝了先替他们看诊先去治疗一些快死的人，便朝先生疯狂吐吐沫，有的还隔开自己的手腕将 鲜血撒像先生。 人们狰狞的脸色、扭曲的姿态等等，将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那个时候“瘟症的源头”是什么先生心中有数，但是他们不知道啊！ 传染瘟症的途径无非就是那些，若让先生触碰到“病患”的吐沫、鲜血，说不定先生自身也会被感染！ 辛亏阿力及时出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先生，否则他们是万死难辞其咎！ 而在那之后先生也公开了，说他们并没有得瘟症，只是中了毒。 最初人们还不相信，直到先生替“重症者”解毒后，人们才恍然大悟自己真的是“中毒”而不是什么“瘟症”。 但中毒比瘟症更让人绝望！ 国家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们！才会用这样荒唐的理由来杀死他们！ 这就是他们的故土吗？ 令人恶心！ 不，恶心的不是故土，只是那高耸的皇宫之中锦衣玉食的罪人！ 从最初的决策到他们被剥夺的土地，再到他们忍受的饥饿以及他们曾经面对的死亡和悲愤……他们要报仇！！ 他们所曾受过的痛苦，他们要千倍百倍的还给罪人们！ 那些夺走他们土地的名门望族！ 那些背负罪恶的皇权贵人！ 凭什么要他们承受这一切？ 真正该被碾落尘埃手千夫所指的，是那些作恶的犯人们！ 所有人都要疯了！ 人们哭着喊着，状若癫狂！ 而先生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切，只是静静看着，等待人们将苦楚发泄出去，再带领大家走向一条全新的道路。 阿力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跟在先生身后的，孤言寡语，寸步不离。 阿力身形很是挺拔，他居高临下看了小草爹一眼：“我不信任你们。” 楚寒烟诧异挑眉，笑着对阿力道：“你很关心我嘛？” 阿力不言，楚寒烟又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就好像在生气一样？ 生气？ 阿力对她？ 阿力为什么生她的气？ 这个荒唐的念头很快就被楚寒烟抛诸脑后，说不定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臭着一张脸？ 楚寒烟跟在小草爹身后抵达病房，施针喂药之后，人们的毒症又减轻了些，楚寒烟道：“嘱咐大家，尽量少喝河水。” 小草爹愤愤不平道：“先生，我们也知道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毕竟您一边给我们解毒而我们一边喝毒水，再多的心思也要白费。 ”可是流经城北的就这么一条河流，不喝河水难道他们要渴死吗？ 楚寒烟：“放心，很快就有消息了。” 小草爹：“啊，什么消息？唐大人和国丈大人真的相信我们的话吗？”. 第492章 救救我们 楚寒烟静静看着小草爹，不难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的期待，哪怕此时已经被恒山国的当权者们伤害了一次又一次，但他们的心 中依旧存在着最后的侥幸。 而楚寒烟这次要做的，就是彻底打碎他们的侥幸。 虽然此举十分不仁道，但只有用自己的眼睛亲自看过真实，才会明白这世界和真相的残酷。 “嗯，我已经把证据都给了唐大人，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楚寒烟笑笑，忽然感觉有些凉，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转身慢悠悠走回自己的住所。 阿力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仿佛对她的心思和用意一无所知般。 夜色渐起，寒烟笼罩。 水雾凝结成霜，慢慢攀爬上众人的心尖。 一日一日又一日…… 整整三日过去，城北区老百姓们依旧没等来唐大人的答复。 对于先生的断定，百姓们自然是相信的，也亲身经历过。 那么唐大人和国丈不曾将关卡扯，不曾让他们得到自由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不配。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跑到楚寒烟面前嚎啕大哭。 “先生！您救救我们吧！先生！” “先生，再这么下去我们就真的要死光光了啊……” “先生，您帮帮我们吧！” 楚寒烟望着跪在身前的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的眼神都悲伤迷茫又绝望，她轻叹一口气，道：“我救不了你们。” “先生！您一定可以的！”一个男人大声道，“您义无反顾回到了这里，您还看出了这其中的异常，您愿意代替我们和朝廷沟通， 您一定有办法的，您如此睿智，如此伟大！先生！您救救我们吧。” “对啊先生，我的孩子还这么小，他不能就这样死去啊！” “先生，您再帮帮我们吧。” “先生……” 嚎叫声、求救声连同着孩童的啼哭，嘈杂又混乱，而楚寒烟却稳稳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无悲无喜凝视这泪流满面的高大男子 ，幽幽道：“不仅我救不了你们，就算恒山国君还活着，他也救不了你们，真正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男子愣愣道：“什么？先生，您这是何意？” 楚寒烟起身，摇摇头道：“等你们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 望着楚寒烟离开的背影，那原本已经偃息的念头再次冲上众人的脑海。 他们要活！ 要亲手打破僵局，活下去！！ …… 楚寒烟寻了个没人的地方闭目冥想，耳边忽然有脚步声响起，楚寒烟回眸，但见满身狼狈、伤痕的邱霓裳趔趔趄趄朝她走来。 “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一切？”邱霓裳问，语音破碎不堪，“知道了疫情是假的，知道一切是邱凝霜故意而为之，知道哪怕父亲 得知真相也不会纠正邱凝霜，而是会选择将错就错抛弃所有的北城区百姓？” 楚寒烟请邱霓裳落座，道：“不是，猜的。” 邱霓裳大笑一声，艰难坐在了楚寒烟身边，眼神充满打量和敌意：“那你猜得可真准啊，在不知真相之前，竟然愿意舍身成仁如 此大义凛然？好一个大慈大悲的护国公主啊！我们恒山国还不是你大齐护国公主的地界呢！” 听到邱霓裳如此敌意满满的话，跟在她身后的白澈当场黑了脸，怒斥道：“你这女人简直不知好歹，楚寒烟若要拿下恒山国可用 的法子何止千百？若非楚寒烟心软，她大可让大齐铁骑直接踏平你恒山国！” 白澈这么一吼，邱霓裳也冷静下来，她静默许久后自嘲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瘟疫发生之后楚寒烟还未回来，而她每日都看到百姓们枉死心急如焚！ 尤其是听说邱凝霜准备杀死所有城北百姓并将平民窟付之一炬后，她冒死潜出了北城区准备去向父亲求救，哪怕身份暴露她也 在所不惜！ 然而她的身份早已不再是恒山国后了，一个流民如何有资格靠近国丈？ 她只能在邱府的密道中等啊等啊，等啊等啊……只可惜父亲一直不曾回府，就在她无计可施自己，她终于等到父亲和邱凝霜回 来的动静。 躲在密道之中的邱霓裳欣喜若狂，正准备出去和父亲、邱凝霜求情，却听到他们二人的交谈。 邱霓裳听到国丈质问邱凝霜，怒极攻心、暴躁如雷。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说！北城区的瘟疫是否是你所为？那根本不是什么瘟症，而是毒对吗？你给北城区的百姓下毒，就是想 用瘟症的名头把他们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处死？” 对比起邱国丈的愤怒，邱凝霜则意外的镇定。 “是我所为又如何？” “你可知道那是多少人吗？你可知道我们现在有多么缺少人丁吗？你疯了吗！你如果把他们全部处死了，就算我们囤地无数，日 后给谁来种？你简直愚不可及！！” 邱国丈骂着骂着，甚至抬起了手要打邱凝霜的巴掌，被邱凝霜灵活躲过了。 她冷笑道：“不过是区区蝼蚁罢了，他们全部死了又如何？我恒山国又不是没人了，再让其他城镇的人过来就是。” “你说的轻巧，那有这般容易？” “这些人不能留！”邱凝霜冷冷道。 “为什么？” “我的人查过了，关于国君之死的流言蜚语都是从北城区出来的！还有什么妖妃窃国的说法，也是从他们之中流传而出，所以他 们留不得！” 邱国丈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理由，他嗤笑道：“可而今国君之死、就妖妃窃国等等揣测早已传遍了整个恒山国，怎么，你难道还想 把我恒山国的人都杀光吗？总而言之我不允许！你立即让人将解药给他们，并解开北城区的封城措施。” “呵呵……”邱凝霜眉梢微微上挑，“可是父亲啊，而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啊，你想怎么说？承认毒是我们下的吗？你认为到时 候百姓们还能吞的下这口气？”. 第493章 能依仗的是自己 当然不能！ 百姓们不仅不能咽下这口恶气，还会在日后对邱家存在诸多不满。 更可怕的是而今政局本就动荡不堪，许多政敌对邱家虎视眈眈，若这等丑闻传出去，邱家怕是会被连根拔起。 所以邱凝霜晓得，哪怕明知她有错，她的父亲也一定要将这种错掩饰下去，哪怕这种掩饰与他自己的决定背道而驰。 “你……你……你简直……你这个孽女！！” 邱国丈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了，但邱凝霜却嗤笑道：“你骂，尽情骂，无论你怎么骂，我也不会是你心中最完美的女儿。但 是你别忘了，你所中意、看中的女儿不屑与你为伍，你在她的眼里只是窃国贼，是阴沟里的老鼠，是令人作呕的蛆虫。” 邱国丈脸都黑了，身躯因为愤怒不住颤抖，只邱凝霜满腔怒气终于找到发泄之处，又如何轻易绕过自己的好父亲？ 她向前逼近一步，暗若寒心的眼死死盯着邱国丈，徐徐道：“那些老百姓骂我是窃国妖妃，但你和我都明白，他们真正在骂的人 是你啊，父亲。你的手中还有晋国给你的银两吧？如何，这个卖国贼当得可还舒爽？” 邱国丈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怒意荡然无存，只有仓皇失措。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孽女！” “哈哈哈！”邱凝霜仰头大笑道，“父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晋国景王往来的信笺我手里还有呢。人都说做春意园的女 子最是厉害，又当又立，可在我看来啊，她们都比不上您呢，父亲。若您的所做作为被天下人所知，这邱家的祖坟怕是都要被 抛空！” 邱国丈再也站不住了，气得攀住书案才能站稳，咬牙切齿道：“你……你到底想要如何？” 邱凝霜温婉一笑，又恢复了那优雅清贵的模样，道：“父亲，这些人根本没有存活的意义，对吗？他们和我邱家的荣光与未来想 必，根本不值一提，对吗？” 邱国丈狠狠攥紧拳头，最终道：“你虽然说得对，但是你在城北区投毒一事已被人看穿了，那个大夫还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御医 院的御医，你准备怎么办？” 邱凝霜娇媚浅笑：“父亲，您怎会如此天真呢？你以为若御医院里面没我的人，瘟疫之说能流传开吗？” 邱国丈瞪眼：“御医院有你的人？” “对啊。” “这……这……” 若御医院中有邱凝霜的人，那么这里面可以操作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邱国丈脑海中浮起无数种猜测，从从前邱霓裳孩子之死到国君性情大变等等……难道这些都有邱凝霜的手笔？ “那……以前那些事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邱凝霜眸光流转，反问：“您说呢，父亲？” 冰冷的寒气从脚板底冲上邱国丈的脑门，叫他血液凝固，通体生寒。 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女儿手中的棋子？ 邱国丈抹了把脸，但见邱凝霜抬手替邱国丈斟了一杯茶，道：“那个看出瘟症猫腻的大夫就劳烦父亲您了。” 邱国丈紧张咽了口吐沫，哆嗦着手喝了口茶，道：“那大夫根本就是信口雌黄，根本不是毒，就是瘟疫！娘娘的决策是对的，还 是尽快将瘟疫肃清，还都城安宁。” 邱凝霜满意颔首：“没错，在北城区中肆意的就是瘟疫，没有人下毒，那大夫信口雌黄，找人杀了吧。” “好。”邱国丈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道，“娘娘也该回宫了！还有娘娘也该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邱字，我们无论是哪一方受损 另一方都不会好过。” 邱凝霜轻轻拂过鬓角，动作雅致悦目，“您放心，女儿知道的，女儿到底只是女子，日后要依靠的只有父亲了啊。父亲，您可是 女儿的天啊。” 天？ 邱国丈心中苦笑，他这天怕是早就塌了！ 邱凝霜也在意邱国丈对她的忌惮，微微笑道：“除了那大夫之外，那些贱民也要劳烦父亲了。” “嗯。” 父女二人各怀鬼胎，谈话间就决定了无数无辜百姓的生死。 邱霓裳不知道在暗道中躲了多久，如此冰冷的天气里，她的鬓角却被冷汗浸透，衬得她的模样愈发狼狈。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他们的卑劣，但她还是小觑了人的恶念。 她跌跌撞撞回到了北城区，迫不及待去看看那看出瘟疫猫腻的大夫，若他是无辜的，那她能救一个是一个。 但她看到了楚寒烟那张熟悉的容颜！ 荒唐的念头蹿上脑海，连血脉至亲她都看不穿，那她能看穿楚寒烟吗？ 楚寒烟为什么去而复返？ 楚寒烟当真不怕瘟疫吗？ 楚寒烟是不是早已知道瘟疫是假的？ 楚寒烟和邱凝霜之间也没有见不得光的交易？ 若没有，楚寒烟为何冒着生命危险回来，为何要救他们这些和她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在这个人人自危、人性自私恶心到溃烂，在这个满地腐臭、谋算、陷害的泥泞国度里，她楚寒烟能保持自我吗？能保持人性吗 ？能保持最后一点的良知吗？ 能为这无尽的黑暗带来一丝光芒和希望吗？ 能吗？ 此时邱霓裳的手已不知不觉握住了楚寒烟的，她的力气很大，肮脏污秽的指尖几乎想要嵌入楚寒烟的血肉之中。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只是不想被背叛、贪念和绝望压垮，她在期待……救赎啊！ 阿力眉心紧蹙，上前想要阻止邱霓裳对楚寒烟的伤害，但楚寒烟却缓缓对他摇了摇头，她用另一只手握住邱霓裳骨瘦如柴的手 ，慢慢用力攥紧，一字一顿道：“邱霓裳，瘟疫之事我并不知道事情，但我是大夫，从传到我耳中的症状、情况等我能判断出这 十有**不是真正的瘟疫。就算这真的是瘟疫，我也有信心能阻挡它。” “真……真的吗？” “嗯。”楚寒烟颔首，“只是我能做的只是阻挡瘟疫、还原真相，想要打破绝望还是需要你和百姓们的力量，你们能依仗的是自己 。”. 第494章 断发 邱霓裳恍恍惚惚地离开了楚寒烟的院落，阿力忍不住道：“将重任交给她，妥当么？” 楚寒烟笑道：“妥当啊。” 邱霓裳可是国后！ 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率领人们抗争的了！ 百足之虫都死而不僵了，更何况是一国之后。 只要邱霓裳愿意，她就是这一支部队的核心了，等岱鸢那便传来消息，攻下都城指日可待。 …… 又一场大雪纷扬而下，刚刚转暖的天气再次被冰雪封锁，但有了雪之后，“疫区”人们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起来，因为雪水融化 的水并没有毒。 他们等啊等啊，等朝廷传来“瘟疫”误判的消息，等从这片令人窒息的桎梏中走出去，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朝廷下达的杀戮之 令。 人们哭着喊着一路逃窜，无比绝望！ 鲜红的血液洒满了北区的道路，如同一条通向死亡的血色河川，将两片城区相连。 对于老百姓而言，这是怎样一幕让人惊恐、茫然的画面啊？ 曾经为了保护恒山国而存在的利刃，最后竟然成为了屠戮恒山国百姓的凶器？ “快跑啊！” “大家快跑啊！” “朝廷要杀了我们，快逃啊！” 哭声喊声乱作一团，当然还有人更清醒也更强大，他们还记着楚寒烟说的话。 “别跑！跑有什么用？先生说了！我们要靠自己活下去！” “对！我们不要坐以待毙！拿起手中的武器！” “拿起武器！！” 想要活下去就要靠自己！ 要勇敢抗争！ 要奋力一搏！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冲在了抗争的最前线，女人们也没有哭哭啼啼，他们护着老人和孩子后退，随即也拿起了一切能用来抵挡的 武器。 很快双方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杀入北城区的卫兵们看着这样一张张愤怒、熟悉的面孔，心如刀绞。 可皇命不可违！ 如果他们不服从命令，接下来死亡的是否又是他们呢？ 就在杀戮再次爆发之际，有人骑着马极速从后方奔来。 打马之人面容年轻俊朗，老百姓们都不会陌生，因为他的出现就是希望！ “是先生！先生来了！” “先生！！” 那人的身后悬挂着一面旗帜，上面赫然画着恒山国的纹章。 负责率兵围剿老百姓的指挥使也认出了楚寒烟，认得她正是那日说出北城区并无瘟疫，只是有毒素肆虐的大夫。 指挥使轻叹一口气，暗忖这大夫还是太年轻了，自己悄然离开谋生去不好吗？ “先生！” “先生！” 楚寒烟打马停在了众人面前，莞尔一笑落马，人们这才发现马背上还有一人。 楚寒烟小心翼翼将那人扶下马，那人身披大氅，身形瘦弱，俨然是一名女子。 在这样混乱、绝望的局势下，这大夫带着一女子来有何用？ 楚寒烟确定女子站稳，这才转眸看向指挥使，道：“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指挥使神情复杂，许久后道：“皇命不可违。” “是么？”忽然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随即楚寒烟后退一步露出身后之人的模样。 那女子解开马匹上的旗帜，缓缓走上前来。 她身着简单质朴的长裙，抬眸露出容颜，手中的旗帜、眼中的愤怒皆浓烈如火！ “如果是本宫命令你住手呢？” 女子反问，嗓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叫指挥使当场呆滞。 回神后指挥使率先下马、单膝下跪道：“臣参见国后！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皆惊！ 国后？ 眼前的人，是国后？ 这指挥使早些时候就是禁军头领之一，自然是认得国后的，而这般光头，他更不可能说谎！ 眼前的人就是国后！ 是应该身陨的国后！ 无数卫兵和禁军当即下跪，高声大喊。 “国后！” “国后！” 老百姓们这才从这惊天动地的震撼中回神，纷纷放下武器高喊。 “国后！我们不曾得瘟症啊！” “国后！贵妃要杀我们！还请国后替我们做主啊！” 邱霓裳语气轻缓从容，道：“周指挥使，城北区的百姓并未感染瘟疫，本宫可以作证！这一切只是某些窃国之人为了分裂国土的 阴谋！本宫命令你立即随本宫一同前去捉拿贼子！” 周指挥使懵了，邱霓裳虽然是国后，可也只是无名无权的国后，就算能侥幸不死，如何和那些盘根错节的人斗？ “这……” 邱霓裳冷笑道：“怎么，本宫的话你是听不见吗？” “臣不敢，只是臣……” “周指挥使！你可知你的利刃指向的是谁？”邱霓裳忽然道，语气沉痛又悲戚，让周指挥使无地自容。 邱霓裳没听到指挥使的答案，索性又向前了一步，一字一顿，宛若泣血般道：“你的利刃屠戮的，是我恒山无辜的百姓啊！你若 是热血男儿，就该保护百姓，保护江山，保护这里无数的稚童和耄耋老人！而本宫将与你们并肩作战！这是本宫身为恒山国后 的指责！” “国后？”周指挥使抬眸，满眼的难以置信。 邱霓裳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将自己的长发当场割下，让三千青丝随风飘落，在满是泥泞和污秽的雪地上，惹眼刺目得让 人几乎窒息！ “本宫以性命与你同行！你可敢作为男儿，为天下苍生一战？” 邱霓裳高喝，声嘶力竭，略显沙哑的嗓音穿过城区，直直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震惊！ 动容！ 骇然！ 人们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情绪，只觉得千山万水、满地荆棘，他们也愿意为了百姓、为了苍生而战！ 连国后都可以不惜一切？ 他们又如何能躲在后面做一个窝囊废？ “杀！” “保护天下！” “保护苍生！！”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忽然穿过人群直直朝着邱霓裳的方向射来，眼瞧着就要让她毙命，而站在她身边的、宛若谪仙般的男子忽 然出手，一剑砍掉了这利箭！ “保护国后！” “有人要杀国后！” “保护国后！！”. 第495章 荒唐的念头 在众人慌乱的嘶吼中，楚寒烟稳稳挡在邱霓裳的面前，冷风扶起她的长发和衣袂，绝然又凛冽。 因为那一支箭力道极大，所以震得楚寒烟掌心发麻，但即使如此她也没忘记去指挥人们保护邱霓裳。 “小草爹，上来保护国后后退。” “阿力，你去率领众人抵挡一二，务必让国后安全逃离。” 阿力眉心紧蹙：“那你呢？” “放心吧，”楚寒烟握紧长剑，“众人听令，我们的援军已在路上，全军后退到北城门处！” “退！” “是！” “听先生指挥！后退！” “众人听令，后退！” …… “住手！！” 周指挥使没料到竟有人对国后下手，他气得浑身颤抖，连忙大喝制止，只是他的命令俨然并无作用，更多的人拉满了长弓。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他娘的听不到老子的话吗？” 周指挥使一拳砸向身边的士兵，被副指挥使制止住。 “大人！算了吧！”副指挥使声音沉痛。 “什么算了，那是国后啊！国后方才的话，你们都没听到吗？” 副指挥使几乎不忍心去看自己上峰失望的模样。 和当年他们满腔热血加入禁军时不同，这里早已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啊。 “大人，这……” “哼，那根本你不是什么国后，真正的国后已经薨了，那只是一个长得和国后有两分相似的骗子罢了。”一道冰冷强势的声音从 后方传来，打断了副指挥使的话，周羽回头一看，来人和国后有这么些许相似，不是邱国丈又是谁呢？“至于你，指挥使周羽， 竟然敢公然勾结逆贼叛国，当场缉拿！” 看着邱国丈冰冷无情的神情，周指挥使哪里还能不懂呢？ 在利益和权贵面前，什么父女情深，什么血脉亲缘，统统只是笑话罢了。 周指挥使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禁军拿下，他慌忙抬眸看去，好在国后已经离开了。 否则她该多么的失望啊？ 此时的邱霓裳被百姓们维护在中央飞速后退，她心若擂鼓，血液凝固，脑海一片空白，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人们的 喊声也如此缥缈。 方才那一箭，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死亡！ 仅仅只是一瞬，都足够让她惶恐害怕，而她的国人们已经感受了这种惊恐半年有余，这该是怎样的痛楚？ 但事已至此，他们还想保护她离开，她何德何能？ “我……”邱霓裳张了张嘴，灌入口中、胸前的是冰冷刺骨的寒风。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抛弃幻想，抛弃奢望，准备战斗！ 从她选择了立场和意志开始，她就只能战斗到底！ 邱霓裳等人撤退在先，楚寒烟和阿力等人为其殿后，本来楚寒烟还有些担心，毕竟阿力虽然有些本事也身强力壮，但到底只是 普通的老百姓，能不能抗住训练有素的禁军呢？ 很快楚寒烟就明白自己的担心有多么多余，阿力虽然招式并不华丽，可每一招都极为有力且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不仅仅是阿力，就连阿力的兄弟们也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难道她真的走大运挖到宝了？ 楚寒烟正胡思乱想呢，腰间忽然被人一搂，抱着躲过一支对准她心脏射来的利箭。 阿力愤怒的声音在楚寒烟耳廓乍起：“你走什么神？想死吗？” 楚寒烟震得整个人都颤了颤，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抱歉。” 阿力微微一愣，愤怒的眸子连忙从楚寒烟身上挪开，哑声道：“我并不是想凶你。” 楚寒烟点头：“我明白，是我大意了。” “嗯。” 男人低低应了一声，醇厚的嗓音混合着狠厉的风，竟然有这么一丝缱绻的味道。 阿力放开了楚寒烟却没有远离，亦步亦趋守在她的身边，楚寒烟这才想起方才的诡异之处。 阿力明明距离她有一段距离，如何眨眼间就到了她身边呢？ 这必须是轻功绝顶的高手才能做到吧？ 望着阿力消瘦的身躯和背影，一个荒诞的念头悄然浮现在楚寒烟的脑海，转瞬又被压下。 楚寒烟自嘲一笑，低语道：“楚寒烟啊楚寒烟，你这是想什么呢？” 在你如此坦白的告知之后，当真相剖析在他面前之后，你以为他还会像从前护着凤九一样护着你吗？ 别傻了。 你们之间所有的默契、理解、包容和美好，都是基于你是凤九的基础之上罢了。 当你不在是凤九，当你只是你自己，这一切都成了水中月、风中花，遥不可及，逝不可追。 楚寒烟将这些赶出脑海，权力应对禁军，虽然她和阿力等人奋力出击，但他们再厉害也抵挡不住正规军的打压。 无助的百姓们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角——北门门前。 通往城外的道路早已被从外锁死，一旦杀戮的火焰烧到众人面前，除了死亡之外人们根本再无选择。 密密麻麻的百姓们被堵在赴死的路上，哪怕他们竭力想要保护自己，也依旧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乌泱泱的、毫无反抗之力的。 卫兵们将他们团团包围，手里的长弓已经拉满，只等着邱国丈一声令下便能轻易夺走他们的性命，就能将一切龌龊和卑劣付之 一炬，让真相永远埋葬在初春的风霜中。 到时人们只会说，为了压制这么一场瘟疫，国都百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嘎吱嘎吱……” 长弓因为长期拉满，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卫兵们的汗水顺着鬓角落下，双臂和心灵都在颤抖。 前端的卫兵们也举起长刀，随时准备刺向即将被利箭驱赶、朝他们逃窜的百姓。 这惨烈、悲壮又绝望的气息正融入冰霜，随着呼吸割刮着每个人的心。 没有人能例外！ 周羽还在尽最后的努力，他撕心裂肺地喊着：“邱国丈，国后真的就在百姓中央，他们没有得瘟症啊！邱国丈！” 邱国丈回眸，静静看着鬓角青筋暴起的年轻人，道：“你还不懂吗？国后在或者不在，他们得了瘟症或者没得瘟症，一切都不重 要啊，周大人。” 因为只有他要不要他们死，而没有他们应该不应该死啊。. 第496章 放箭! 邱国丈不曾登上那般高位，心中却早已经在汹涌澎湃，他对周羽言罢，如同手掌生死的帝王般单手高高抬起，就在他要下令放箭的瞬间，一道颤抖悲愤的嗓音乍起。 “父亲！您真的要一错再错，错到底吗？” 是邱霓裳！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站了出来，只想再维护百姓们片刻。 邱霓裳相信楚寒烟，她深信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他们，但怕会有更多的牺牲。 既然如此，她愿意成为第一人！ “国后……” “别去啊！” “他们会杀了你的！” 邱霓裳微笑着对身边的百姓摇头，一步一步走到了邱国丈的视野之中。 她目光坚定，步伐坚定，意志更是坚定，早已不是邱国丈记忆里那个千娇百宠的女儿了。 邱国丈有些恍惚，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女儿真的长大成人了，成为了一个能让他骄傲的人。 邱霓裳腿上受了伤，鲜红的血液染透了她的裙摆，她缓慢挪动到了楚寒烟的身边，一字一顿道：“父亲，求求您放过这些无辜的百姓吧。” 邱国丈叹了口气，语气揶揄道：“不是本国丈心狠，但这是为了整个恒山国的安宁啊，一旦瘟症流传出去，举国上下都将哀鸿遍野，你以为本国丈的心不疼吗？疼啊，如同刀绞般的疼，请你们谅解，恒山国会永远记得你们的牺牲……” 说着说着，他竟然还流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多么的荒诞滑稽又可笑，像是在嘲讽在场的每一个人。 看罢，这就是权贵。 史书记载的是非真相、黑白对错，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你……你不要脸！” “你下贱！” “你卑鄙无耻！” 这些咒骂对邱国丈而言根本不痛不痒，而楚寒烟却忽然轻轻一笑，笑声在如此凝重的氛围下格外的突兀，一下就吸引了邱国丈的目光。 “你是谁？” “在下不过一个小小郎中。” “呵，你就是那满口胡言乱语，试图搅乱我恒山国民心的大夫？” 楚寒烟颔首，风轻云淡：“对，我就是。” “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你罪孽深重，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来人！将他抓过来，本国丈要亲手处理了他！” 想起来邱国丈就来气，若非这狗屁大夫忽然出现，他们邱家又怎会到了如此骑虎难下的地步？他的计划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更改？ 狗屁玩意！ 今日必将他凌虐致死，委实难泄他心头之恨！ “是！” 禁军们正想上前，百姓们瞬间沸腾。 “你们想干什么？” “先生！您快回来！我们保护您！” “先生！您到人群中来！” “保护先生！” 邱国丈看不得楚寒烟如此得民心的模样，他怒极而笑：“到人群中去又如何？怎么？你们还准备用血肉之躯替这个庸医筑起什么保护不成？没关系，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本国就杀一个人，两个人阻挡，本国丈就杀两个人！千千万万人，那便屠尽千千万万魂！” 楚寒烟抬手制止众人靠近，将内力灌入声音之中，道：“有罪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邱敏华你可知罪！你怂恿国君接受晋国商约，你纵容同族吞没农田耕地开始，你协助女儿杀死恒山国君，你罪无可恕却死不悔改！你是不是早已将天下视为了自己的囊中物？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恒山国的国君？你这是白日做梦！今日北城之战后，你的真面目必将昭示天下！而你，也将永远被百姓苍生所唾骂，遗臭万年！” “你放屁！你胡说八道！” 邱国丈有一瞬间的心慌，他没料到自己的计划竟然被这个普普通通的郎中看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谁？”邱国丈大声质问，“你定是他国探子，故意来抹黑本国丈，好煽动百姓造反，吞并我恒山国是不是？” 楚寒烟笑道：“恒山国君已死，你有和资格称‘我恒山国’四字？天道人心皆在，你有何可惧之处？哪怕你是国君也只是一叶扁舟罢了，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别说你只是一个狼子野心的罪臣！” 邱国丈彻底被激怒，他彻底抛弃伪装，将真正的、**裸的邪念暴露在众人面前，大吼道：“好好好，你是谁根本不重要！本国丈要你们都去死！！” “保护先生！” “保护先生！” 人群的愤怒也攀升到了顶点，在百姓们的嘶吼和高呼中，邱国丈放下了手。 “放箭！！” “放箭！！” 和邱国丈同时开口的还有楚寒烟！ 她嗓音清亮，气势如虹，将邱国丈的声音完全压下！ 紧接着，无数箭雨破空之音乍起，“咻咻咻”轰鸣不停，宛若雷雨乍响将天地笼罩。 人们有的闭紧双眼蹲下身躯，有的紧紧抱住身边挚爱之人，有的则是瞪大眼睛想要亲眼见证一切…… 哪怕是死！ 他们也要死壮壮烈烈！ 这样下了阴曹地府他们也能告诉先人们，自己并不是不敢抵抗的懦夫，自己也曾为自己的国家和苍生放手一搏！ 楚寒烟在箭雨落下的时候勾起了唇角，她心中早有乾坤，但有人却紧紧护住了她。 楚寒烟抬眸，错乱间对上阿力幽深的双眸，忽然喉咙发堵。 “你知道我是谁吗？”耳畔破空之声此起彼伏，还伴随着惨烈的嚎叫，让楚寒烟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但足够让阿力听到。 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垂下，道：“我只知道。” 楚寒烟沉默笑笑，在男人的保护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很快，血腥之气便在众人的鼻尖炸裂开，浓稠的、黏腻的、惨烈的。 百姓们在等待疼痛到来却迟迟未至，他们不懂，为何箭矢破空之声传来许久，他们依然安然无恙？ 人们壮着胆子睁开眼抬起头，发现死亡的竟然不是无辜的百姓，而是那些张开长弓对准百姓的护卫们？ 一个一个被利箭封喉，接连倒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97章 破恒山都城! 顺着风声，顺着狂澜，人们终于勇敢抬起了头颅，但见他们身后的城墙上竟站满了弓箭手！ 弓箭手们身披伪装，沐浴风雪，眼神锐利又凶猛，一箭一箭，例无虚发，俨然是等待已久了！ 原来这就是先生所说的布局！ 原来先生并没有让他们走入死路！ 原来先生早就替他们在恐怖和绝望之中找到了方向！ “好！！” “杀了他们！” 百姓们激动得心魂剧颤，他们举手高呼，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下一刻，人群后方那厚重的城北门扉被打开了！ “退开！” “向两侧退开！” 有人指挥着百姓后退，恐怖的铁骑之声宛若雷霆从天际翻滚而来，连绵的、壮阔的、摧枯拉朽，震天动地！ “这是……” “难道是叛军？” “什么叛军！他们是保卫我恒山国的英雄！！” “英雄！！” 铁骑们手持长矛，身穿胃甲，如同钢铁铸就的洪流，从百姓中央疾驰而过，奔涌着呼啸着冲向那些惊慌不已的卫兵们。 “不要慌！” “反击！” 邱国丈大叫，但显然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同一时刻，更多的叛军们同时对东门、西门和南门发动奇袭！ 四方受敌，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震惊和颤抖！ 一切发生的触不及防，禁卫军和护城军们甚至还来不及集结，更多的死亡和鲜血在腐朽的城郭中央涤荡，好似要用罪人的生命洗去所有卑劣。 叛军们叫骂！ “妈的！将这些窃国贼杀干净！” “杀死这些毒害百姓的臭蛆虫！” …… 邱国丈根本没料到这等局势的突变，也顾不得组织卫兵反抗了，他大喊道：“快！保护本国丈撤退！撤退！” 忽然有一道银光闪过邱国丈的双眸，那原本应该站在远处的小大夫竟踏着人潮，如同雄鹰般掠到了他的面前，恐惧不断膨胀，他连滚带爬地后退，却被小大夫一剑封喉！ “噗嗤……” 剑锋锐利无匹，剑压和气浪并未因为邱国丈死亡便停止，而是将他的头颅整齐削下！ “国丈！” “国丈！” 楚寒烟弯腰抓着那别着奢华玉冠、死不瞑目的脑袋将它高高提起，气沉丹田大喝：“邱国丈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邱国丈的死让本就处于劣势的卫兵们愈发没有章法，他们如同一盆散沙，眨眼间便溃不成军。 楚寒烟下颚高抬，清叱：“斩叛徒！扶社稷！杀国贼！救苍生！” 这一声气贯九霄，嘹亮回荡在众人耳廓，战士们、百姓们顿时热血沸腾，不约而同叫喊。 “斩叛徒！扶社稷！杀国贼！救苍生！” “斩叛徒！扶社稷！杀国贼！救苍生！” “跟随先生！杀！！” “跟随先生！拨乱反正！拯救苍生！！” …… 楚寒烟一手握着邱国丈的头颅，一手紧握长剑，有阿力和他的伙伴们护法，还有白澈、岱鸢、青城陶谦、湖城金虎以及云阳城将领率领大军同时出击，这摇摇欲坠的城邦顷刻土崩瓦解！ “斩叛徒！” “扶社稷！” “杀国贼！” “救苍生！” 一声一声荡魂摄魄的嘶吼，混合着风云渐起，搅动千丈雪浪卷席整座城池！ 人们一路斩杀，一路高喝，最终冲入了那座仿佛不染人间疾苦的奢华之地，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那些代表着权贵和压迫的华美器皿统统被打破！宁静、祥和，还有和这乱世格格不入的繁花锦缎都被寸寸碾碎，零落成泥，透出凄凉的状态偏偏又大快人心。 因为那些桎梏和痛楚终将要过去了，当然这所宫殿的主人，推动整个国家陷入困境的罪人等必然也难逃其责。 他们逃跑的逃跑，躲藏的躲藏，最终，邱凝霜和邱言被逼到了绝路！ 邱凝霜死死盯着楚寒烟手中血淋淋的头颅，又看了眼一旁眼眶通红的邱霓裳，尖锐大骂道：“邱霓裳！你竟然勾结贼子大逆不道杀了父亲？” 邱言更是睚眦欲裂：“你……邱霓裳你纵容乱党祸害天下还杀了父亲！邱霓裳！！你还是人吗？” 被叛军簇拥的邱霓裳脸色痛苦又纠结，却没有回避邱凝霜和邱言的指责，她紧咬牙关一字一顿道：“他是我的父亲不错，但他更是整个恒山国的罪人！他的死亡无可避免！正如同他的罪孽无人能抹去一样！” “你……”邱言不敢相信自己尊敬的姐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邱霓裳！你听听你说了什么！就算父亲有错，但你对得起父亲这些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吗？你简直丧心病狂猪狗不如！” “丧心病狂的不是我！”邱霓裳大吼，“丧心病狂的是你们！你们说我对不起父亲的养育之恩， 那父亲又如何对得起国君，对得起天下？你！邱言！你享受着这个国家百姓的供养，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你该为百姓奉献一己之力，可是你和父亲还有邱凝霜，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了自己把恒山国推入了地狱！” 邱言有片刻的狼狈，紧咬着邱霓裳不放：“你不必狡辩！你弑父就会该死！” 邱霓裳双拳紧握，哑声道，“等我把你们统统送去地狱，我也会以死谢罪的！” “你……” 二人正争论不休，没人留意一旁的邱凝霜已跑到了暗处，她眼中杀意满盈，看准时机正欲搬动花瓶，要将邱霓裳、邱言和楚寒烟等人一同抹杀在这里。 就好似当初杀死恒山国君一样！ 然而就算在同样的地点，就算是同样的局势历史也不一定会再次上演！ 一阵狂风袭来，邱凝霜一双手腕皆被利刃整齐削断！ “啊啊啊……” 邱凝霜失声尖叫！ 原来竟有人躲在暗中？ 阿力面无表情从暗中跃出，拎着哀嚎不断的邱凝霜将她丢到楚寒烟面前，道：“你猜的不错，这个宫殿里有许多机关术，无不精巧诡谲防不胜防，这个女人就是想用机关术杀了你们。” 楚寒烟点头：“如果我没猜错，当初恒山国君就是死在这机关术上的。”. 第498章 山海先生再现 邱凝霜的可怕不仅仅是心肠的歹毒，还有她在机关术上的天赋。 机关术毫无疑问是整个恒山国的立国之本，照理而言她一个普通的后宫女子是无缘接触这些的，很是因为她身份高贵极为聪慧 又是国后的妹妹，恒山国君对她十分信任，这才让她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一步一步参与到了其中。 阿力颔首：“这个女人看来知道不少机关术的秘密，带回去拷问一番会另有收获，你不是……”一直想要机关术的秘密吗？ 后半句话被阿力吞回了腹中，因为阿力并不会知晓这些。 楚寒烟笑眯眯揶揄：“没看出来你懂得还真不少啊，阿力。” 阿力：“……” 他将半死不活的邱凝霜丢给身后的人，又看向被叛军，哦，现在应该叫义军所压住的邱言，冷冷对邱霓裳道：“罪魁祸首邱国丈 、邱贵妃和邱国舅都已被制服，国后还请迅速将乱政梳理清晰，毕竟后面的麻烦还有很多。” 邱霓裳望着眼前荒诞的局面，自嘲不已。 “你放心，我知道。” 没人比她更清楚，他们邱家的罪孽，并不会因为邱国丈的死亡、邱凝霜的没落以及邱言的伏法而拉下帷幕。 她想要赎罪，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与此同时，从义军攻陷城门到邱霓裳入主皇宫不过短短半日，那些曾经收受晋国好处、竭力促成合约签订的官吏；那些趁乱吞 并百姓耕地、压榨百姓财富的官吏；以及那些暗中屯粮借机涨价的官吏等等，都被楚寒烟一一挖了出来放在了邱霓裳的面前。 楚寒烟是有备而来的，对于这个国家的**和肮脏，楚寒烟看到极为透彻。 盯着手中长长的名单以及铁板钉钉的罪证，再想起而今各城的乱势、动荡和困境，已经重归“国后之位”的邱霓裳是心有余而力 不足，她狠狠闭上眼睛，命人唤来了楚寒烟。 “国后。” 楚寒烟依旧一袭男装，优雅清贵，仿若天空中不染尘埃的玄月。 邱霓裳失踪无法将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看成女子，又或者说，她的胸襟和学识早已超脱了“国界”这种凡俗之物。 邱霓裳下定决定起身朝楚寒烟行了一礼。 此时的她并未穿着代表国后的华丽长裙，简约的素色长衫随着她的动作盈动，反倒能让人肃然起敬。 “大齐护国公主殿下，本宫自问无力回天，愿率领恒山国投诚大齐，归入大齐版图，还请殿下您救一救恒山国，救一救这无辜的 万万百姓吧！” 楚寒烟诧异笑笑，随即亲自将邱霓裳扶起，道：“你的决定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之外。” 因为楚寒烟最开始的目的只是将恒山国收为“附属国”罢了，并没有将恒山国完全吞并的意思，否则她也不会千方百计帮助邱霓 裳在百姓之中树立威望。 邱霓裳抬眸道：“本宫明白先生的意思，但而今恒山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有能力的力挽狂澜的，除了先生还有谁呢？” “恒山国就此消失，国后您就不怕日后恒山国的史官咒骂于您？” “放心，他们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经历过这次国殇，邱霓裳也成长了，关于民心、舆论以及史书的力量，她都会学着利用起来。 “好。”楚寒烟一口应下，笑着让岱鸢回来修国书给齐文帝。 历史的齿轮翻滚向前，天下局势风起云涌。 传言恒山国因天灾**迎来大殇之年，无数魑魅魍魉层出不穷，窃国者、屠戮者、大贪大婪之辈、大凶大恶之人比比皆是，昔 日人间乐土眨眼成了阿鼻地狱，生灵涂炭、饿殍满地、哀鸿遍野、惨烈至极。 人们为了活命，刨树根、吃观音土、烧杀抢夺甚至是易子而食，真真黑暗、真真绝望。 幸而苍天有眼、大道慈悲，冥冥之中，大齐圣人山海先生恰好游离至恒山国，先生见百姓惨状、苛政酷吏当即愤慨不已、悲愤 异常，当即出手扶持云阳城城主，命城主和暴政对抗，先是用计救下云阳城百姓，又连和甄城、青城、湖城的百姓们组成义军 讨伐都城！ 恰逢此时得知都城中瘟疫纵横，山海先生不顾生死毅然决然进入都城，拯救城北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 这是真相才大白于天下，原来恒山国君早已被奸臣所害。 奸臣妖妃携手谋害国后、把持朝政，奴隶万民，更因为粮食短缺还想用瘟疫为借口，活活屠戮、焚烧城北区的数万无辜百姓！ 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啊！ 这等弥天大罪实乃擢发难数、罄竹难书！ 多得先生神人也，将恒山国百姓从厄难中拯救出来！ 但即使推翻了奸臣妖妃的苛政，而今恒山国上下百废待兴，饶是国后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拯救万民！ 山海先生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心生不忍，遂书国书给大齐帝君！ 帝君表示虽然愿意拯救恒山国百姓，但恒山国并非大齐国土，若贸然出手只怕天下各国会以此为借口对大齐群起而攻之。 深思熟虑之下，国后为保护恒山国百姓，决定将恒山国并入大齐国土！ 如此一来，大齐对恒山国的援助便名正言顺、天经地义，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对于国后的决定，恒山国上上下下都表示赞同。 毕竟连国后都能为了百姓们放弃自己尊贵的身份，放弃自己无上的权利，他们除了动容、感慨和尊敬之外，还能如何呢？ 是日，随着大齐大军入主恒山国，平定各地波澜并带来了粮食、钱银和布匹等等，恒山国，哦不对，恒山州这才一点点重新焕 发出生机。 人们对此万分感激！ 对昔日的恒山国后，也对如同天神般出现在人们面前，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山海先生！ 至此各国间的局势迎来了全新的篇章…… 可当人们为了山海先生礼赞高歌时，山海先生却又一次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果然，先生这等圣人，又岂是世俗所能束缚的呢？. 第499章 封地 恒山国被大齐更名为恒山州，而昔日的过度变成了恒山城。 等一切风波平静后，“山海先生”只身一人离开了恒山城，不曾对外人告别，就连受了山海先生恩惠的百姓们也不曾知晓。 得知先生离开，百姓们还悲伤了许久，毕竟没人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未来。 恒山州归顺了大齐，他们是否就成了大齐的次等人？ 现在他们虽然活了下来，但日后还有好日子吗？ 就在人们惴惴不安之际，圣旨到了。 和圣旨一起抵达恒山州的，是一位众人料想不到的传奇，更是本领完全不啻于山海先生的人物——护国公主楚寒烟！ 百姓们得知这个消息，无不奔走相告、欣喜若狂。 护国公主抵达恒山城后，以一国公主之尊亲自督促恒山州政权交接，与多方洽谈，稳定恒山州粮价、物价等等，还替百姓们义 诊，甚至带来了全新的播种技术，亲自教导百姓们学习使用新的农具、肥料以及耕种之法等等。 护国公主有一双火眼金睛，任何妖魔鬼怪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有她坐镇，恒山州中上蹿下跳的小丑们根本无处可逃，可为丑 态百出、贻笑大方。 公主以雷霆之势替贫苦百姓做主，过去那些以吞噬民脂民膏生存的蛀虫们全部瑟瑟发抖，有的为了保命纷纷交出了自己压榨粮 食和财物。 人们这才发现，原来在他们保守饥饿之苦时，这些蛀虫们早就肥的流油了。 百姓恨、百姓苦、百姓怨！ 幸亏护国公主不是那种深居高阁，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之人。 她明百姓之言，知百姓之苦，懂百姓之痛，了百姓之忧。 她手持恒山国金龙令，斩杀了许许多多贪官污吏，泄百姓心头之恨，亦为百姓铺了一条通往生的道路。 寒冬已过，暖春终至。 春耕时，护国公主甚至会亲自下田，她身着一袭简单的长衫，绸缎般的长发温润亮泽，耐心又温润的语调令人心安又动容。 恒山州百姓忽然想起当初大齐饱受洪灾，是护国公主劈山成湖，主动捐出粮食救了无数守在百姓。 当初他们听罢只是觉得要么是大齐百姓夸大其词，要么这护国公主在惺惺作态，可如今在公主殿下的庇护之下，人们才晓得这 是何种幸运啊。 能得她的庇护俨然三生有幸，幸好而今他们也是护国公主的子民了！ 但更让他们庆幸的还在后面，齐文帝竟然下旨将恒山州赐给护国公主作为封地？ 此旨一出，人们奔相走告，相互庆贺，氛围热烈而又沸腾。 楚寒烟盯着手中的圣旨，气得当场笑了出来：“这老狐狸，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轻松是么？愣是要给我找麻烦？” 事实的确如此，齐文帝就是见不得楚寒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模样，明明他是皇帝，楚寒烟是臣民，可凭什么他累得像条狗 楚寒烟他们却能想怎样就怎样？ 楚寒烟如此，凤无眠更是如此。 凤无眠那该死的家伙丢下大军消失许久了，还带走了军中许多能人异士，用膝盖想齐文帝都知道凤无眠去了哪里，简直让齐文 帝恨得牙痒痒。 这闷骚的家伙，当初他提醒他别让她走，他不听，弄得仿佛两人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般，可人真走了以后，他又终日蹉跎 自己消磨生命，愣是将自己逼得凄凄惨惨戚戚。 不仅如此，凤无眠还主动对外发动战争，凭着那样一副消瘦脆弱的身躯四处征战，和寻死有什么不同？ 可一旦他听闻楚寒烟遇到麻烦需要支援了，他又将那些恩恩怨怨全部抛诸脑后，火急火燎地寻了上去。 干嘛，感情他说的都是废话不曾？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齐文帝当然要给这两人找点事情干。 阿力静静站在一旁，沉默。 楚寒烟看了他许久，乐了：“阿力，你对此怎么看？” 阿力淡淡道：“恭喜护国公主殿下。” 楚寒烟：“……”狗男人。 但责任到了自己头上，楚寒烟也不会推脱，她给南疆蛊王和无尘仙人去了信，说晚些时候再过去，劳烦他们好好照顾小公子和 小小公子，便抓着阿力一起全身心投入恒山州的建设。 可是大齐护国公主的日子并不平静，得知楚寒烟的行踪后，请柬和拜帖如同雪花一般飘来。 有的来自于大齐的王公贵族，有的来至于附近州府的知州，还有大齐宁王以及赵国、岳国、晋国、大夏等等，其中最为特殊的 是宁王。 宁王和小丰王一样，都是大齐的闲散王爷，但和战时必备的“大杀器”小丰王不同，因为宁王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儿女，每日 最大的爱好就是寻遍天下美食，他之所以给楚寒烟发来拜帖是因为他听说楚寒烟能烧得一手好菜。 至于他从何处听说的，楚寒烟也不晓得。 楚寒烟可没兴趣给人做厨子，她将所有请柬和拜帖都拒绝了，专心处理政务。 随着日头渐渐回暖，各地作物长势喜人，整个恒山州都重新焕发出了生机，楚寒烟也随之松了口气，她开始将更多的时间用在 恒山国机关术上。 只邱凝霜根本不愿意透露机关术的秘密，甚至屡次想咬舌自尽，而整个恒山国中除了她之外已再无机关术的传人了。 因为那些能工巧匠在皇宫城门被攻破的瞬间，就被邱凝霜的心腹杀死了，一个不剩。 运气好的是相关书籍他们还来不及焚烧，但即使有书也足够让人头疼。 若师父、先生们无手把手的讲解、教导，单凭研究机关术的书，有几个人能看懂？ 邱凝霜这个女人，无论是手腕、心智和狠辣都是一等一，若不是心思歪了，说不定真的能带领恒山国踏上另一振兴之路。 但世界没有如果，等邱霓裳将邱凝霜的死讯传来，楚寒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邱霓裳苦笑道：“那我先告辞了，谢谢您的宽容，允许我要带着家人们的骨灰回故乡。”. 第500章 介意一起用膳吗? 邱家祖上并不是恒山城的人，落叶归根，无论邱家的人做了好事还是坏事，邱霓裳都想给他们最后一点体面。 至于恒山城，她可以放心交给楚寒烟。 “等等。”楚寒烟起身，道，“您什么时候回来。” 邱霓裳微微一愣，睁大眼睛道：“您是说，想让我回来？” “对。”楚寒烟颔首，“这里虽然是我的封地，但我不可能永远留在此处，除了你没人更适合做恒山州的州府一职。” 邱霓裳有些慌乱地道：“但我听说大齐官吏选拔制度十分严苛，我虽然略知一二为官之道，但若要我下场参加科举，定然是无法 通过的。” 楚寒烟笑笑：“您莫管我还要差遣您便好，我相信我的目光，您若对自己的学识储备还有些顾忌，我可以让人来辅助您一二。咳 咳，只是那位老先生甚是严苛，您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能继续留在恒山城中为过去邱家的所作所为赎罪，邱霓裳自然是愿意的。 这并非是差遣，而是救赎。 她起身深深对着楚寒烟行了一礼：“那就有劳您了，先生。” 楚寒烟笑着将邱霓裳送出去，又任劳任怨地打开了藏在皇宫深处的机巧术、机关术的书籍，望着堆积成山的册子，楚寒烟第一 次明白了何为一个头两个大。 这么多的册子，难道都要她一个人整理吗？ 这比破解定山将军的传承更难啊！ 凭什么就她一人受苦受难啊？ 越想越气的楚寒烟将阿力唤了进来，笑眯眯将书推向了他，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阿力还想挣扎一下：“小人身份低微，怕是不配阅读……” 楚寒烟似笑非笑咳了一声：“怎么，想要身份？那本公主封你做我恒山郡的将军如何？” 阿力：“……” 楚寒烟：“不喜欢将军？那本公主可以招你为本公主的入幕之宾啊。” 阿力：“……” “少废话，本公主让你坐你就坐。” 楚寒烟言罢，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无奈之下，阿力只有在她身边落座，她挑眉笑眯眯道：“早这么乖不省事么？本公主就 喜欢顺从的男人，知道了么？” 阿力：“……” 阿力耳廓都红了，也不只是气得还是其他。 两人一起如同参加科举的学子般一头扎入了“学习的海洋”。 红日西斜，房间中除了两人交谈讨论的声音外十分安静，却没有那种令人灵魂都紧绷的局促。 宁静，安逸，如画如卷。 岱鸢端着膳盒站在门口久久观望，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直到此时，一道嗓音传来。 “算了吧，岱鸢姑娘，我们将膳食放在厅中就是，别去打扰了。” 岱鸢回眸，入目的是一位粗壮高挑的汉子，脸上还有大大的伤疤，是阿力的好兄弟大牛。 岱鸢嘴角一抽，忍不住道：“咳咳，我的易容术虽然不是很精湛，但也明白易容的关键是让自己泯灭于众人，大牛阁下这疤痕没 有起到作用，反倒让阁下更显眼了。” 大牛本能就抬手捂住自己的疤痕，反应过来后讪讪一笑，干巴巴道：“姑娘您说啥呢，俺怎么听不懂呢？” 岱鸢翻了个白眼，将膳盒塞给大牛：“那就麻烦大牛统领您了。” 大牛：“……”得了，他就说自家主子只要对上楚小姐就是个浑身破绽的，易容、改变身份根本没有意义，但是主子不信邪，哦 ，又或者是死不认输，连带着他们也要一起犯蠢，简直了。 大牛硬着头皮放下膳盒，惹得楚寒烟和阿力同时抬头向他看来，他尬笑一声。 “你们吃饭哈，俺走了。” 言罢，大牛呲溜一声跑得飞快。 楚寒烟挑眉，转眸看向垂眸神色严肃的男人，轻笑道：“介意一起用膳吗？” 男人眉头都抬一下，淡淡道：“不会。” 无论男人心情如何，这架子是端得稳稳的，毫无破绽。 楚寒烟：“呵呵……”狗样。“先吃饭吧，这其中的门道关键太多，来日方长，根本不可急于一时。” “嗯。” 楚寒烟眼尖的发现，男人端起饭碗的手青筋微微暴起。 也不知道是为何？ 可能是不想和她这一抹异界幽魂一起用膳？ 楚寒烟忽然觉得无趣，既是不愿开口言明便是，毕竟自己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但转头一想，楚寒烟又释然了。 既然男人伪装来见自己，就是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想给自己留下一点误会的可能。 他来救她、帮助她，只是因为她是他两个孩子血缘上的母亲吧？ 思及此处，楚寒烟自嘲笑笑，眉目间的暖意消散无踪。 两人平静地用了晚膳，又各自开始“工作”。 破解机关术、机巧术的任务太繁杂，若只要自己和大力两个人，说不定要花上数年的时间，楚寒烟可不想和他大眼瞪小眼几年 时间，左思右想之下，楚寒烟还是给朝廷去了“求助信”，让朝廷在全国范畴之中选拔专人人才。 阿力得知楚寒烟向朝廷求助后并未说什么，只静静看了楚寒烟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那一日一夜，楚寒烟都未见过阿力。 就在楚寒烟想着，这狗男人是不是没义气地抛弃她自己脱离苦海之时，他又回来了。 一如既往冷静、从容，但气息却更晦涩了些。 岱鸢和大牛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得，这段时间相处出来的温馨氛围再次一扫而空，但两位主子想怎么折腾，有他们置喙的份吗？ 听着便是。 …… 大岳。 年轻的君王看着手中密信，眸光漆黑阴鸷。 “不是说这一切都是楚寒烟的计划么？若是如此，山海先生怎会出现在她身边？” 若只有楚寒烟一人岳帝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因为他知道楚寒烟心态不狠，有妇人之仁，能从瘟症中脱身也只是因为那并非瘟 症罢了。 毕竟楚寒烟连背叛自己的丫鬟都舍不得处死，而是让这个丫鬟回到了老相好的身边，简直愚昧至极。. 第501章 让楚寒烟来见朕一面 但楚寒烟不足为患，这山海先生却极为厉害，甚至在大岳都有着极高的声誉和地位。 山海先生撰写的《新农书》给百姓们带来了巨大帮助，还有就是《兵刃谱》更是震撼人心，大夏倪宣所得到《大夏游记》听闻 也是来至于山海先生之手，给大夏改变民生指明了方向。 若有山海先生出手，他想要从恒山国事件中分一杯羹定然不是易事。 “不清楚。”心腹摇头道，“从山海先生离开燕京城开始我们就派人跟踪，但先生始终行踪飘忽不定，我们的人也不晓得为何明明 该在遥远大漠的先生摇身一变就到了恒山国。” “哦？” 岳帝轻轻应了一声，开始思索这其中的而关联和共性。 其实剔除楚寒烟的妇人之仁，她已是十分难得的奇才，那无双于天下的医术，篇警世骈文，那一幅幅惊世骇俗的画作，还有她 那一手铁画银钩、肆意洒脱的字，那样不是出类拔萃？ 更别提楚寒烟还有才华和机敏，否则不可能差点要了晋帝的命。 岳帝抬眸看向窗外，棱窗透出一片湛蓝的天幕，他开始思考自己大岳上下读书人无数、能人亦无数，能做到楚寒烟的到底有多 少，而楚寒烟这般奇才和山海先生就这般圣人相遇的机遇又有多少？ 答案是，微乎其微，玄之又玄。 许久后岳帝眯眼问：“你们说，山海先生和楚寒烟是否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 心腹们面面相觑，纷纷笑道：“这不可能吧。” “对，这几率太小了。” “若楚寒烟有这般本事，又何须被摄政王逼到绝地？甚至五年隐世不出。” 想起楚寒烟五年不出世的过往，岳帝问：“那为何山海先生要如此相助于楚寒烟？” 有一人朗笑道：“定是因为山海先生和楚寒烟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的缘故，山海先生虽然智慧超群、光风霁月，但说到底也只是 普通人，对于自己的子嗣定会宠爱些。” “言之有理。” 又有人沉声道：“皇上，这次楚寒烟能如此轻易平息恒山国内乱，除了山海先生出手联合叛军之外，摄政王凤无眠也功不可没。 听闻凤无眠派出了几位凤字护卫前往云阳城训练叛军，这才将青城、湖城和甄城的兵力极快统筹、利用起来。否则那等乌合之 众，怕是发挥不了作用。” 其他人诧异道：“竟然是凤无眠的人？那他们的确有这么几分本事。” “若非如此，凤无眠也不会被大齐人称之为战神。” 不知道想起什么，有一位将军忽然笑了，恶意满满道：“照你们这种说法，这楚寒烟的确有几分笼络男人的本领啊。” 一旁一直沉默的年轻男子冷喝：“大将军还是放尊重些好，定国公主可不是一般女子。” 那将军吹胡子瞪眼睛：“怎么，本将军还说错了不成？从心甘情愿被楚寒烟利用的山海先生，到明知自己被愚弄还是隐忍退让的 凤无眠，再到被楚寒烟计谋所损元气大伤的晋帝，还有刚刚某得皇位已然对楚寒烟念念不忘的赵帝，哦，差点忘了对楚寒烟死 心塌地的漕帮帮主。一个一个，恨不得就此蛰伏在她的石榴裙下。若说这里面没啥见不得光的交易，谁信啊。” 年轻男子怒斥：“护国公主曾说过，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淫者见淫，曾不欺我也。” 那将军被骂得脸颊通红：“你，岂有此理！楚寒烟是他国公主！你这班维护她是不是和她有私通？本将军记得，你去大齐时还想 向楚寒烟提亲来着，对吗？” 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作为使臣前往大齐的新科状元东方颂。 作为岳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东方颂满腹经纶又不拘泥于旧制，是岳帝推行新政中最需要的人才。 而且岳帝和东方颂相识于幼年，颇有些交情，所以东方颂自然得以入住新帝的内阁。 “你……你含血喷人！” “哼，本将军看你是做贼心虚！” 眼瞧着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岳帝笑笑道：“好了，没必要因为这些伤了和气，一人退一步。” 东方颂和那将军这才不得不低头。 “是。” 如此一来，岳帝对楚寒烟也来也兴趣，他轻笑道：“这楚寒烟该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大的魅力惹得天下英雄君王尽折腰 ？” 心腹们斟酌着开口分析，他们之中有楚寒烟化身的逍遥散人的崇拜者，也有楚寒烟锦绣文章的仰慕者，还有被楚寒烟赈灾举动 感动的。 剩下的人除了大将军那武夫之外，也不得不被楚寒烟的治政才华所折服。 恒山国经历了一系列沉重的打击，遍地凋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哪怕有大齐这等强悍的外力协助，他们也没信心能在数月 之中整顿完毕。 毕竟让人们吃饱容易，让人们不再惧怕未来，相信朝廷却不容易。 但楚寒烟做到了，她不仅做到了，还让恒山国百姓们对大齐充满了依赖感和归属感。 委实是鬼才！ 听罢心腹们的话，岳帝便晓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他将这么几位定为自己的“内阁”成员，就是冲着他们或刚毅、或正直、 或圆滑、或城府的性格。 毕竟他有些时候容易偏颇，有他们提醒一二也是好的。 岳帝集思广益，轻笑道：“而今看来，楚寒烟到底能不能将恒山国治理好，我们到底还也没有可趁之机，各国之间的关系到底如 何处理等等，这些在朕未亲眼见过楚寒烟之前都难以定论。若是如此，便让楚寒烟来见朕一面可成？” 东方颂听罢心中一凛，若楚寒烟来到岳国而岳帝又有心要留下她，她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吗？ 他垂眸道：“回禀皇上，楚寒烟身份尊贵，又是大齐之重器，哪怕您是一国之君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大齐不可能交出楚寒烟。 ” 岳帝笑笑，轻轻拨动手中翡翠佛珠：“爱卿无需担心，朕自有安排。”. 第502章 岳帝的目的 岳帝手中佛珠共有一百零八颗，每一颗都极为透彻明亮、青翠欲滴，它们不断在他手中摩挲变动，看似慈悲实则透着沁人心脾 的寒凉。 岳帝用尽了血腥手段才登上这皇位，所以才手戴佛珠，口念“阿弥陀佛”。 “顾丞相”岳帝懒懒开口，“劳烦您给齐文帝修国书一封，邀请齐文帝派护国公主来参加朕的立后大典。” “立后？” 众人无不大惊。 顾丞相更是焦虑：“皇上，老臣怎么没听说您有立后的意向啊？” “朕现在不就有了么？” “那敢问皇上您看中了哪家的贵女呢？” “麻烦，随便选一个不就成了吗？” “万万不可啊皇上”！ “对啊皇上，一国之后兹事体大，必须选择能母仪天下之人，马虎不得啊。” 岳帝摆摆手：“嗯，朕明白了，此时朕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来做主就是。” 众人又是茫然恐惧又是受宠若惊，一是皇上当真如此信任他们，二是无论哪家的贵女被选中，都只怕没个好下场。 当岳帝还是皇子时就娶过几任皇子妃，但每一位皇子妃的下场都甚是悲凉，年纪轻轻就香消云陨。 久而久之，岳帝就得了一个克妻的名头。 无论是把谁家的贵女送入宫，就算是一国之母的尊位，那日子都只怕会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 岳国新帝大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国，典礼定在了半年之后，显然是十分仓促的。 各国开始拟定出席典礼的使臣名单，其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大齐的使臣。 照理而言，使臣要么是高官要么是皇爵，而大齐皇室因为太子之乱，没剩几个活蹦乱跳的皇子了，丞相政府繁忙脱不开身，而 摄政王凤无眠又太慑人可怕，一旦发生冲突，说不定喜事都要变丧事。 最后大齐的使臣之职落在了护国公主楚寒烟的头上。 此消息一出，各国蠢蠢欲动，而岳国百姓更是翘首以盼。 外界传闻说得这护国公主是完美无瑕、大仁大义、神乎其神、举世无双，他们倒想要看看，这护国公主是否名副其实。 恒山城。 楚寒烟看着眼前一脸阴郁的男人，心中有些好笑：“你有什么事就说，没事就请出门左拐，我和小田大人还有事忙呢。” 小田大人：“……没没没，我不打紧的。” 楚寒烟：“打紧的。” 小田大人：“……”感觉脖子都凉了凉。 这位小田大人正是老田大人的儿子，老田大人经历淮南王宫乱、太子宫乱等等系列波澜，已被皇上提拔到内阁。 小田大人是老田大人唯一的子嗣，自幼聪慧过人却偏偏缺根筋，有天赋又不适合尔虞我诈的官场，老田大人这才争取了机会， 让小田大人“下放”到了恒山州来。 阿力淡淡撇来，小田大人一个激灵，哀嚎说肚子疼，一边嚎一边开口。 确定四周无人后阿力眉心紧拧道：“你可知在其他各国眼中，你是什么？” 楚寒烟笑眯眯道：“是什么？当然是美人啊。” 阿力：“……” 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和这个女人聊天就有随时被气死的危险。 楚寒烟无辜眨眨眼：“难道不是吗？” 她眉目无辜，眼神清亮，嘴角还带着一丝狡黠的浅笑，又坏又甜，令人着迷。 阿力每每看着她，心中都会泛起疼痛。 这人的性格和她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她？ 但如果她真的是她，那她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自己？就算心里有怒，怨他、恨他，也该平息了。 可没有，所以她真的不是…… 不是啊。 楚寒烟的笑容让阿力的内心有如撕裂般，一边悄然欣喜，一边肝肠寸断。 阿力凝视她的模样，喉咙紧得微微刺痛，胸腔中的脏腑扭曲颤抖、血淋淋得一塌糊涂，面上却缓缓道：“护国公主有惊天之能， 可劈山成湖还医术无双，有从政之能还有慈悲之心。” 楚寒烟单手拖着下颚，笑眯眯道：“哎呦，我哪有这么好啊，谬赞谬赞了。” 阿力又好气又好笑，道：“先别贫嘴。” 楚寒烟嘟囔：“哦。” “所以你在各国众人的眼中就是一块肥肉，除了山海先生之外最大的肥肉。” 况且楚寒烟和山海先生还是同一人。若楚寒烟并非大齐子民，这般圣人奇才走入大齐的领地，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她走的。 哪怕不能得到她，也要毁灭她，虽然卑劣，但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真相。 “嗯，我知道啊。” “知道？”阿力眉头紧蹙，“知道你还去？探子回报说岳帝根本没有立后之心，这个所谓的立后只是想一探虚实的幌子罢了。他对 于你有觊觎之心。” “既然知道是幌子，何不主动出击呢？毕竟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不如借此机会告诉世间之人，本公主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 惦记的。” 阿力不赞同地盯着楚寒烟，后者毫不怯步与他对峙，许久后阿力被她看得无可奈何，只能举双手投降了。 “好，但我有条件，我要跟你一起去。” 楚寒烟轻怔，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悄然咽了回去。 她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若对方只是想保护自己儿子的母亲而与她这个人无关呢？ 从前楚寒烟看戏听曲，总要笑笑那些痴男怨女，然而等自己身处其中才晓得，什么叫不敢听、不敢问，糊糊涂涂，得过且过。 “好啊。”楚寒烟脸上笑容不变，永远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我不准备和大齐众人同行，当然你的人也不准插手我的事情，以免暴 露我的身份。” “嗯。”男人镇定依旧，仿佛自己当真只是一个名为阿力的年轻人罢了。 仿佛他们纠缠的过往，均是寒冬中的冰霜云烟，随着日头高升、四季轮回，统统烟消云散。 …… 晋国皇宫。 晋帝看着手中密函，唇角悠悠上扬。 流苏俯身替她斟了一杯热茶，哪怕此时已步入夏日，晋帝的身体依旧惧寒，宛若将行就木之人。. 第503章 人是会变的 当初返回晋国后太医便战战兢兢地说，晋帝不仅伤得重还有寒气入体，种种情况交织，晋帝的身体留下了十分严重的后遗症， 若想恢复如初，以他的本领并做不到，或许可以求助于魁仙老翁和他的传人。 晋帝只是浅浅一笑就让就太医退下了，脾气好得简直不像一个帝王。 在哪之后，流苏对晋帝可谓是百依百顺，恨不得把他当场珍宝供奉起来。 得知楚寒烟会出席岳帝的立后典礼，晋帝招来了两个弟弟商量对策。 “皇兄，让我去！”景王咬牙道，“您放心，我一定把楚寒烟这个贱人给您抓回来！” 流苏垂下的羽睫轻轻颤抖，眉目不悦拢起。 “抓？”梁王恨不得一拳把景王打醒，“二哥你怎么抓？以你的水平，别说抓了，根本连楚寒烟的衣袂都碰不到。” “那怎么办？”景王如同一只暴躁的雄狮，“难道就这样看着皇兄身体无法康复甚至是越来越弱吗？” “那……” “好了。”晋帝接过热茶，轻轻对流苏笑着道谢，抬眸看向争吵不休的两位兄弟，“何必如此麻烦？朕自有安排，你们先去准备国 礼，岳帝大婚朕怎么样也该恭贺一二。” 景王、梁王这才退下，两人一走，晋帝便看向流苏道：“怪朕吗流苏，让你这样无名无分的守在朕的身边。” 流苏抬眸道：“不怪，要怪就怪我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晋帝轻轻握住流苏的手，笑得温润道：“朕当初所作所为只是为求自保罢了，你也晓得楚寒烟的举动让朕元气大伤，她手里还有 天雷子这等逆天之物，若朕不主动出击，现在的局势恐怕会更糟糕。” 流苏冷笑道：“主子从来不是野心勃勃之辈，更没有主动对他人发动战争的意思，若不是你逼人太甚还想要了主子的命，又怎会 受伤至此？” 晋帝面露苦涩：“流苏所言有理，可恒山国呢？若你主子还是从前风轻云淡的性子，她又怎么会主动破解恒山国的阵法传承？还 几乎不费大齐一兵一卒就将恒山国攥在了自己手中？她攥得扎实，连朕都找不到插手的空间呢，而今恒山国，哦，应该是恒山 州上下，那个人对楚寒烟不是将敬畏有加、尊若天神？” 流苏：“那是因为主子救了他们！别忘了恒山国之所以会沦落成地狱，可少不了你的手笔。” “但你的主子也没阻止，不是吗？” “主子阻止了！只是恒山国君不愿意听罢了。” “是么？楚寒烟如此聪睿，她若有心阻止，早能挽救恒山国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了。”晋帝抬手轻轻抚摸流苏的脸颊，“你说对吗 ？流苏。” 流苏气冲冲别开了脑袋，却没反驳。 晋帝莞尔：“流苏，你永远都这般单纯，但是人是会变的，朕会变得舍不下你，你的主子也会变得狼子野心。流苏，朕真的很需 要保护你、保护晋国百姓的力量。” 流苏眼眶微微泛红，叹气道：“我替你谋回了定山将军的传承，还不够吗？” 晋帝苦笑：“不是不够，但那阵法如果对上楚寒烟的天雷子，依旧不堪一击。” 流苏咬牙道：“可我真的不晓得天雷子的配方。” “朕麾下的能工巧匠探索很久了，却无法发挥出天雷子最大的威力，这里面肯定少了些什么，要不流苏替朕看看？” 流苏眼神很是挣扎，她被迫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主子，可是主子在她心中依旧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她不愿意主子受更多的 伤害。 “流苏，你并不知道天雷子的配比，朕也不勉强你参与其中，只是请您帮忙检测即可，这样也不可以吗？”晋帝说着，慢慢和流 苏十指交握。 这个男人生得并没有凤无眠俊美，但眉目间的温柔却能轻易将人溺毙。 流苏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沉沦在其中无法自拔的。 许久后，男人起身在她唇边轻轻印下一吻，流苏心头微颤，迷迷糊糊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对不起主子，流苏已经沉沦了。 喘息间流苏道：“那你要答应我，将来无论如何，不能害了主子的性命。” 晋帝眼前慢慢浮现寒江冬水的画面，那狼狈又锐利的女子在碧波中沉浮，就仿佛是盘踞在水中的艳鬼，妖娆慑人，柔媚无双。 他本该极端痛恨她的，可每每闭上眼都能看到她的模样，在极端劣势不惧生死中奋力一搏，倔强的性格让她如同一团燃烧的火 焰，那光芒和热度几乎能灼烧他的灵魂。 不得不说，若能拔掉楚寒烟的利爪，她也不失为绝世的美人。 美人谁能不欣赏呢？ “好。” “嗯……谢谢您……” “朕这么宠爱你，你的要求朕都会答应的。” 言罢，晋帝将流苏拥入怀中，轻哄淡语，恰似情深。 …… 岳帝大婚将近，此乃近年来各国间最大的喜事，岳国帝都金陵城早已人满为患了。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岳，有的仅仅是想看看这一盛事，有的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捞上一笔。 金陵城不愧是千古帝都，街道恢宏广袤，车流如织，人声鼎沸，百姓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踏足此处的瞬间，磅礴盎然的 气息便扑面而来。 偶尔还有悠远浑厚的钟声回荡耳畔，涤荡心脾。 阿力抬手扶着楚寒烟下了乌篷船，河水荡漾，波光涟漪，就在她沉醉在金陵城的美景时，她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 一袭淡雅青裙的女子乌黑长发，明眸皓齿，面如白玉，身形纤细，体态婀娜，最迷人的是她嘴角浅浅的笑，沁雅清幽，潋滟迷 人，真真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岸上人群有片刻的静默，随即各方倾巢而动。 这不，楚寒烟才刚站稳就有人飞速冲了上来，围着她舌灿莲花疯狂自荐。 “小姐，您也是来参加皇上大婚庆典的吗？可要打尖？我们店的环境可好了，价钱还公道。”. 第504章 给本小姐打盆洗脚水来 “小姐您快别听这人的，我们店离庆安街最近了，您若住我们那，一早就能去庆安街占个好位置，说不定还能看到帝后同游呢 。” “小姐……” “小姐！” 楚寒烟第一次感觉到这岳国的“活力”，别说还挺有意思的，岳国的商贸果然是各国之中最繁荣的。 如此想着，楚寒烟笑得更灿烂了，见美人一笑，众人拉客是更积极。 就在此时有人从远处急急而来，抬手将众人驱散。 “去去去，我们小姐还需要去你们那打尖不成？小姐！您是楚小姐可对？您总算来了！” 眼前说话的是一位身材矮小、满脸精明的男子，楚寒烟认得他，此人是桃花岭在岳国的总管事甘瀚。 但她认得管事，管事却认不得她。 “对，我就是楚家长女。” 甘瀚暗忖自家岭主可真不靠谱，他来信说说今日到了码头，生得最好看的女子就是楚小姐。 哪有人这样寻人的啊？ 但好在岭主并未说谎，一下就让他找到了楚小姐。 “小人来晚了，让楚小姐受到惊扰，还请楚小姐您恕罪。小人是桃花岭的管事甘瀚，小人已经收到了岭主的命令，小姐您这段时 间就请放心大胆地住在我们白芷公馆。” 阿力眉心紧蹙，不知道这桃花岭之人可信还是不可信。 但阿力承诺过楚寒烟，不插手她的安排，便静静站在一旁听从她的调遣。 跟在不远处的大牛等人：“……” 得，主子这随从真是越做越像模像样了。 因为楚寒烟生得貌美，脸上又没有任何阻挡，一张光洁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自然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她隐 隐约约听到人们在讨论。 “你们说这姑娘生得如何？” “自然是倾国倾城啊。” “啧啧啧，我听说大齐护国公主也是生得好容貌，不知道和这位姑娘比起来会如何呢？” “呵呵，这大齐的人自吹自擂你还真的相信啊？” “就是，若这大齐护国公主也这般貌美，还会落得生了两个孩子依旧无所依靠的下场吗？” “你们懂什么，人家是护国公主，那有下嫁的道理，公主府中说不定面首无数呢。” “哎呀，你瞧我这脑子，一下竟未反应过来。不过护国公主若真好似这位姑娘一样貌美，本公子也愿意成为那入幕之宾啊。” “你他娘想屁吃！” “哈哈哈哈！” 人们议论得热火朝天，楚寒烟听得是津津有味，全然没发现身边的阿力脸色漆黑如墨。 很快楚寒烟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平安达庆安街的一处院落，赫然写着白芷公馆。 公馆环境宜人，清幽雅致，和大齐的风格不同，这里院落景色更为精巧用心，说是一步一挪，一物一景。 “到了。”甘瀚将楚寒烟引入最大的紫枫苑，又看了眼站在楚寒烟身后寸步不离的阿力，一愣，道，“小姐您就住这，至于您的仆 人……” 楚寒烟淡淡道：“没事，他就住我的院子里，无需麻烦。” 甘瀚：“！！”他八卦的目光在阿力身上来来回回巡视一圈，认出这男人猿臂蜂腰大长腿后暗暗叹息道：“好的好的，属下明白了 ，您若有任何需要，和小丫鬟们说便是。” 还以为这姑娘是自家岭主的心头好呢，看来不是啊。 也对，自家岭主那脾气，哪家姑娘看得上？ 阿力：“……”总觉得怪怪的，但那里奇怪又说不出来。 楚寒烟忍不住笑了，等甘瀚一走便懒懒往软榻上一躺，大喊：“啊，累死我了。” 夏日的衣裙较为轻薄，将她婀娜的身姿勾勒无疑，阿力心中一跳，连忙抬眸，发现属下们早就跑了个没影，这才移开目光道：“ 小姐，注意仪态。” 楚寒烟嘴角一抽，索性整个人翻身双手撑着下颚趴在榻上，小巧秀美的双腿来回交叠晃动。 “本小姐就这副仪态，你有意见？岱鸢呢？” “去整顿行礼了。” “哦，阿力，给本小姐打盆洗脚水来，我太热了。”哼，狗男人，整不死你。 “……” “还不去，打回来给本小姐洗脚。” 阿力眼角余光飘到她匀称纤长的小腿上，纱裙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腿窝处，一双玉色的小腿在飞扬的尘光中白得不可思议。 阿力喉咙微紧，上前掏出薄薄的披风一把裹住她乱动的双腿。 “别闹。” 言罢，男人飞速走了出去。 楚寒烟莫名其妙就被裹成了蚕宝宝，骂骂咧咧道：“喂！把本小姐放开！该死的！” 她一边骂，男人一边跑得更快了。 楚寒烟：“……”脑子有坑？ 楚寒烟最终也没让阿力替自己洗脚，她换了一身轻盈的淡紫色衣裳，典雅端庄又风流，行走间还能带起阵阵清冽香气。 “好看吗？”楚寒烟在岱鸢面前转了一圈，岱鸢都快看痴了。 “好……好看，主子您真好看。” “好看就成，走，去看看我们的产业。” 楚寒烟之所以愿意来岳国参加岳帝的婚礼，除了想要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之外，更多的是想巡视一下自己在岳国的产业状 况。 虽然每次的“业绩报表”都非常漂亮，但若长时间做甩手掌柜，不闻不问，说不定手下就会有猫腻滋生。 但岳国产业显然比楚寒烟想象的更“健康”，看来这甘瀚也是个人才。 巡视了半日，楚寒烟略感疲惫，也不愿意走回白芷公馆休息了，就近找了个装潢不错的茶楼歇息。 而她还未踏上茶楼就感觉到了一道目光，锐利强势，确定楚寒烟没有问题后才挪开投向其他人。 这种感觉……暗卫？ 楚寒烟回眸看了眼阿力，后者显然也发现了这暗卫的存在，低声道：“要不要换一间店？” 楚寒烟勾唇轻勾，轻轻拨弄裙摆道：“换什么，就这个，关键时刻换了才让人觉得心中有鬼呢。走，去瞧瞧是何方神圣。” 阿力无奈点头，跟在大摇大摆的楚寒烟身后入了这茶楼。. 第505章 千古绝对 茶楼名为丽水阁，乃这金陵城文人骚客聚集的风雅之地。 丽水阁共有三层，一楼人声鼎沸，学子们相互交流各抒己见好不热闹；二楼则清静典雅许多，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声高谈阔论， 却更温和；而三楼为雅间，乃达官贵人、才子骚客才能呆的地儿。 像楚寒烟这样来开眼界的外人，最多只能在二楼落座，楚寒烟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在一楼寻了一处入座。 她一坐下，原本争论不休的人们都愣了愣，显得大厅有片刻的寂静，好半晌才慢慢恢复热闹，但众人的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挪 开了。 三楼一雅间内坐着三位男子，皆是容貌俊美、贵气逼人之辈。 其中一人轻轻感叹道：“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好一个清丽若水的美人儿，难怪能让大岳的才子们纷纷侧目呢。” 另一年轻公子笑着展开纸扇，上面勾勒着一副苍劲老辣用色灵动的寒梅图，这纸扇的紫檀木被盘得油光水亮，不难看出主人对 这纸扇的喜爱。 “啧啧，黄兄，你岳国可真是不得了啊，这等美人随处可见，想必岳国未来皇后更是国色天香，华盖九州了。” 那黄兄并未搭话，只是浅浅笑着，时不时将目光落在楚寒烟身上，另一个人则道：“你此话还是慎言吧。” 杜淳不解：“为何？” 王礼兴眉心紧蹙：“我们在此处堂而皇之讨论未来皇后的容貌，若被有心之人听见，你要惹麻烦的。” 杜淳身份尊贵又是个直性子，撇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除非这未来皇后长得不咋地这才怕人家说，否则天下之美共赏之嘛。 ” 王礼兴恨不得堵住这个麻烦鬼的嘴，轻斥：“够了，你也过了弱冠之年，别老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 杜淳一见自家表哥板起脸，立即乖乖闭嘴，倒是黄公子替他解围道：“岳国民风开放，倡导男女平等，女子也能撑起一片天，故 而岳国女子的胸襟也更为开阔，况且杜兄并无冒犯之意只是率性为之，王兄和杜兄不必因为此自责。” 杜淳本来还看这黄公子不怎么顺眼的，现在恨不得将人引为知己啊！ “哥你听到了吗？” 王礼兴讪讪笑答：“黄公子见笑了。”他真有些后悔将这混世魔王带到岳国来了。 因为三人并未阖上门窗，也未刻意压低声线，对话的内容自然被其他雅间内的人听了去。 左侧雅间内，一淡黄色长裙女子满脸怒容，低声唾骂道：“哼，这些人都瞎了眼吗？一个抛头露面、水性杨花的女子，有什么资 格和我……岳国未来的皇后相提并论？胡说八道！” 端坐在台前，一袭紫色襦裙的女子摇摇头，轻声道：“容貌乃上天所赐，又非学识教养，有何可攀比的？” 黄群少女嘟囔道：“可是姐姐，您没听到他们怎么说吗？” “听到了。” “您难道不介意吗？那几位看来身份不俗，如果他们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以讹传讹，传到皇上耳中去了怎么办？您这还未入主 ……咳咳，就会先输一截的。” 紫衣女子清浅而笑，她眉梢上扬，举手投足间贵不可言，更有着一份自傲。 “雅雅，你有所不知，将这等女子和未来皇后相提并论，那是对她的抬举也是对皇后的辱没。所以最好的应对之法是别动怒也别 在意，毕竟蝼蚁之流不足挂齿。” 黄衣少女听罢，这才忍了下来。 就在此时，下方竟然有异动传来，原来是有男子怒气冲冲与美貌女子对峙，女子不知说了什么，男子羞愧万分地退了下去。 随即接二连三有人上去与女子搭话，都被女子风轻云淡挡了回去。 杜淳好奇了，忙对身边的侍卫道：“快快快，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侍卫看了王礼兴一眼，得了首肯才下了一楼唤来掌柜询问。 原是在那貌美女子进入丽水阁前，有一公子提出了一副上联，说是他亲手所作并自称千古第一绝。 口气如此之大，丽水阁的人怎能服气呢？ 丽水阁茶客们摩拳擦掌准备给这公子一点教训，但等他们听罢对联才晓得自己当真碰到硬茬子了。 望着众人苦恼困惑、抓耳挠腮、热烈商讨的模样，公子甚是自得，而那貌美女子就是在此时进入丽水阁的。 那公子正飘飘然呢，举动颇为轻浮，甚至还频频向貌美女子投去注视，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火热。 女子的护卫当即面露不悦，若非女子阻挡，说不定会将那公子暴打一顿。 公子被吓了一跳，气急败坏地说自己并非轻浮，只是见女子满眼好奇定是想不明白上联的玄奥，这才欲替女子解惑罢了。 不料女子轻笑一声，眉头都没蹙一下便对出了下联，并指出男子的对联并非独创而是剽窃前人之作。 男子当即发怒，说女子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最出人预料的事来了，女子竟接连说出了两副下联，还说这两联都是前人所作，男 子自知败露大惊失色，方才灰溜溜地逃走了。 杜淳听罢更是来了兴趣，忙道：“是什么对联？” 侍卫：“上联是烟锁池塘柳（1）。” 这上联乍看平平无奇，但字字以五行作为偏旁，不仅工整且颇具意境，要对上来的确不易。 此上联一出，不仅是杜淳眉头紧锁了，就连黄公子和王礼兴都好奇起来。 杜淳想破了脑袋也没答案，问：“那女子对了什么？” “她对了两幅下联，其一，桃燃锦江堤（2）。” 还不待侍卫说出第二联，杜淳已激动地拍手叫好。 “妙啊！委实是妙啊！还有呢？” “深圳铁板烧。（3）” “哈？” 杜淳傻眼了，深圳铁板烧？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女子说深圳乃一处地名，铁板烧是一种烹饪方式，这个下联也是前人所做，属下心想此联虽然奇奇怪怪，也勉强工整。”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杜淳迫双眸灼亮，不及待，“你们等着我，我去与她结识一番！” —— （1）此上联，有人说出自唐诗；有人说是明末陈子升所出；也有人说出自乾隆。有待考证哈。 （2）此下联，源自民国石碑。 （3）“深圳铁板烧”出自网友，哈哈哈哈. 第506章 桌子不够结实 杜淳动作极快，甚至根本不等王礼兴呵斥他便冲了下去，王礼兴无奈，只能向黄公子告罪：“公子抱歉，杜淳性子太野，让您 见笑了。” 黄公子笑着站起道：“无碍，那我们也下去看看？” “好。” 两人刚刚走到拐角处，隔壁雅间内走出两人，均是衣着简约奢华的贵女模样。 四人恰好相逢，黄衣女子正欲开口，紫衣女子忽然轻笑一声，拉着黄衣女子温温柔柔后退半步道：“两位公子，先请。” 黄公子淡淡颔首，迈步从两人身边走了下去。 黄衣女子撇嘴道：“姐姐您看到了吗？那人好生倨傲，若您说出自己的身份一定吓死他。” 紫衣女子莞尔：“雅雅，你这般性子，待我成婚之后你又该如何是好呢？” 黄衣女子挽着紫衣女子的手，撒娇道：“没关系啊，我以后也进宫就成了，反正您一定会照看我的，不是吗？” 紫衣女子眸光微闪，最终还是点了头：“对，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姐姐快，我们也上去看看，到底这人是何方神圣，那‘桃燃锦江堤’可对得真工整，连我也没想到呢。” “她不是说了么，那是前人之作。” “即逝如此也很厉害啊，因为我们就没听过这样的前人之作，走走走，快点。” 黄衣女子说着，拉着自家姐姐就往下走，后者宠溺摇摇头，但垂下的眉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不耐。 等二人抵达一楼大厅，杜淳夸张的声音便灌入耳中。 “天啊！原来对子不一定要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也很有意思呢。还有呢，还有呢，你还有什么有趣的对子。” 女子嗓音清冽淡雅，但语气却甚是“轻浮”：“想听对子可以啊，那你又有什么能和我交换的？” “交换？” “对啊。”女子轻轻向后一靠，眉梢轻佻，美丽的凤眸潋滟出一片波光，“你总不能白得这么多有趣的对子吧？” 杜淳看了眼自己身上，除了财物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这女子的衣物虽然简单，但光泽柔润，显然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 最后杜淳看了看自己的折扇，咬牙道：“我能让你看看我的扇子。” 楚寒烟撇嘴道：“你的扇子有什么好看的？” 杜淳顿时不高兴了，嚷嚷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扇子？” “什么？” “这是逍遥散人亲手所画的！”杜淳说着展开扇面，语气甚是高傲和激动，仿佛给楚寒烟看一眼都是恩赐。 “逍遥散人？”楚寒烟这才记起，自己当初缺钱的时候的确画过扇面，并且以高价出售。 仔细看看，这扇面的确为自己所作，而且还是随手即成的娱乐之作。 这扇子被摩挲得油光水亮，楚寒烟忽然有种欺骗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愧疚感，轻咳一声道：“你很喜欢逍遥散人？” “打住！”杜淳忙收起扇子，道，“是喜欢逍遥散人的画敬仰她的才华，而不是喜欢逍遥散人的人。” “她怎么了？”楚寒烟来了兴趣，笑眯眯道，“你可知道逍遥散人就是大齐的护国公主楚寒烟？” “知道啊，但护国公主也不是什么好的。” 楚寒烟有心逗弄他：“护国公主她平定大齐太子国乱，她拯救水灾百姓，她还稳定恒山州的民心，协助恒山州的百姓们渡过灾难 ，亲自指导他们耕耘。这样的护国公主还不好吗？” 杜淳皱了皱眉头，道：“我不否认你方才说的那些，可是护国公主都有两个孩子了，竟然还不成婚四处勾三搭四，这难道不是水 性杨花？” “此言从何而起？” “听说赵国新帝，晋国皇帝都对她青睐有加，而且她还与大齐大理寺少卿传出见不得光的关系，害得人家夫人早产，险些没保住 性命。还有，大齐金吾卫统领萧驰也与护国公主不清不楚。对了，还有岳国使者东方颂？听说他也屡屡对她表现好感。” 楚寒烟乐了：“那这与公主何干？” “什么关系？”一道娇俏的女声忽然传来，“那自然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蛋啊。” 一旁的公子们纷纷点头，附和道。 “大齐护国公主虽然有才，可这不守妇道真叫人退避三舍啊。” “可不就是么？和这么多男子不清不楚，难怪她到现在还未成婚。” “只怕是无人敢要？” 议论声越来越大，其中的鄙夷和轻蔑不言而喻。 楚寒烟也不恼怒，回眸看了眼身着鹅黄色长裙、面容娇美的女生，忽然抬手一巴掌拍在桌上。 桌子狠狠一颤，甚至还出新了裂痕，现场霎时寂静无声。 这些所谓风流才子心中的旖旎、绮丽都被楚寒烟一巴掌拍到了九霄云外。 老天爷！ 这铁砂掌也太可怕了！ 美人再美，他们也没硬骨头去扛啊！ 楚寒烟这才起身轻抚裙摆，不急不缓道：“如果这一巴掌拍在这位小姐的脸上，请问这巴掌是响呢还是不响呢？” 黄衣女子先是怕得抖了抖，回神后勃然大怒：“你可知我是谁！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呵呵，想必小姐也知道这定是极为清脆响亮的吧？”楚寒烟拨了拨如同绸缎般流泻至身前的长发，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丢给掌 柜的，道：“这茶不错，口舌生津，本小姐满意了，就是桌子差了点，不够结实。阿力，我们走吧。” 楚寒烟态度风轻云淡，仿佛被嘲讽咒骂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阿力看着楚寒烟嘴角的轻笑，忽然心中撕裂般的疼痛。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如此议论她？ 她有一颗温柔的心，还有一个坚定闪耀的灵魂，她比谁都高贵！ 即逝楚寒烟不是他心爱的女子，他也无法否认她的魅力和伟大。 掌柜的战战兢兢接过金子，哆嗦道：“贵客慢走。” “站住！” 黄衣女子大喝，可楚寒烟哪里会理会这种娇小姐？ 她这一年见过了太多生死悲欢，所以性格好了不少，否则这娇小姐而今已经躺在地上了。. 第507章 你的是赝品 “我叫你站住！” 黄衣女子在后方急得跳脚，小脸憋得通红，最后甚至还想拦着楚寒烟，只是她还未靠近，自己便先脚下打滑。 眼瞧着她将要颜面尽失跌一跤狠的了，楚寒烟却忽然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巩在了自己怀中。 “小姐小心啊，这样娇俏的小美人，摔坏了多可惜。” 当然，楚寒烟还不忘揶揄她一句，流里流气的。 黄衣女子被稳稳楚寒烟抱在怀中，一股清冽如雪的气息浸入鼻腔，让人沉醉。 她淡淡的、含着笑意的声线从头顶传来，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更悦耳动人了。 而且哪怕是从下往上看，楚寒烟的面容依旧无比精致，如雕如琢，光洁无暇。 直到黄衣女子被楚寒烟抱着放在桌以上，她才后知后觉红了双颊。 “我我我……你你你……你竟然敢抱我，你好大的胆子，我我我……” 黄衣女子结结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楚寒烟也不怪她，哄小孩般拍拍她的脑袋，转身朝楼外走去。 只是楚寒烟走了好几步阿力都未跟上来，便回眸道：“阿力，怎么了？” “小姐请稍后，阿力替您清理麻烦。” 麻烦？ 但见阿力忽然出手将杜淳手中的折扇夺过，在后者震惊的目光里，用内力将折扇震得粉碎。 “啊啊啊！！”杜淳还处于“看戏”的状态呢，一回神自己的宝贝没了，简直整个人都要炸裂！ 他撕心裂肺大吼：“我的宝贝！！你他妈干什么啊！！” 四周警戒的暗卫也应声冲了下来，将楚寒烟二人团团包围，每一个暗卫均是内力浑厚、身负血气，俨然都是杀人的好手。 黄衣女子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跑到紫衣女子身边：“姐姐，这些人是谁？” “嘘，别添乱。” 紫衣女子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她浅浅看了眼站在人群中央，器宇轩昂、俊美矜贵的男子，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 眼瞧着战局一触即发，阿力却不慌不忙张开手，任由扇面如同雪花凋零而下，抬眸淡淡道：“既然你这般瞧不起护国公主，又何必留下逍遥散人的墨宝？拿在手上不觉得烫手，心里堵得慌吗？” 方才堵不堵得慌杜淳不知道，但现在他的确难受得紧，嚎啕大哭的心都有了。 “你……你……岂有此理！给小爷把他抓起来！！小爷要打死他！！” “是。” 几位护卫冲了上来，动作极为迅猛，如同一头头嗜血的猎豹。 阿力侧身躲过，眨眼间几人便对了数招式。 护卫们虽然人多势众，但阿力身法灵活、罡风凶猛、气势如虹，愣是将几人压得趔趔趄趄、身形不稳。 当然，他们也并非等闲之辈，尤其是为首的男子，每每都能找到阿力的破绽，实属不易。 楚寒烟狐疑眯眼，阿力因为身体受损、根基略微不稳，只能发挥出从前五成的实力，却也足够他纵横江湖的，不料这金陵城中还有能看出他破绽的人？ 了不起啊。 楚寒烟细细盯着那护卫瞧，最后忽然挪步略到了两人中央，一手握一人，愣是挡住了两人那猎猎生风的进攻。 其他护卫的进攻也戛然而止，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的天！” “这女子是个怪物吗？” “一下压制住了两位高手？” 楚寒烟暗暗撇嘴，她根本没有用力好嘛？ 阿力是及时收了手，而那护卫不知为何也不曾剧烈反抗，好似有点乐见其成的意思。 楚寒烟看了护卫一眼，对方神色平静，五官平平无奇，却有一双幽深无垠的眸子。 她视线从对方掌心划过，轻声道：“都住手吧。” 杜淳暴跳如雷：“住什么住！不能住！！” 楚寒烟看向脸色阴郁的杜淳，挑眉道：“阿力之所以撕碎这扇子，是为了你好。” “哈？为了我好？”杜淳快被逗笑了，“你倒是说说，如何为了本公子好。” “因为这副寒梅图并非逍遥散人所作，这是赝品。” 气氛有这么瞬间的凝滞，许久后杜淳问：“你再说一遍。” “我再几遍也一样，我说你这个扇子上的画是假的，是赝品。” 杜淳又气又急，这些人不仅毁了他的折扇，还敢污蔑他用赝品？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 当然不是假的，但楚寒烟不得不说这是假的，否则他们怕是无法顺利从这里离开了。 骗死人不偿命的楚寒烟一本正经道：“很简单，因为真的在我手上啊。” 不仅杜淳愣住，在场其他人也懵了。 虽然他们所有人都说逍遥散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不守妇道之类的，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才华，更不影响她受人追捧。 尤其逍遥散人而今贵为齐国护国公主，连恒山州都是她的封地，从此以后她的字画将更为罕见。 但是而今忽然跳出一个女子来，说被杜淳珍藏许久的寒梅图真迹在她手上。 荒谬不是吗？ 王礼兴沉不住气了，上前拱手一礼，道：“这位小姐，寒梅图乃我……们家斥重金买的，卖家也是誉满天下之人，绝对不可能讹诈我们的。” 楚寒烟笑道：“讹诈不讹诈，等我将寒梅图的真迹拿出来给你们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真迹在哪！”杜淳大吼，“你如果拿不出来，本公子一定要将你的护卫凌迟处死！三千刀！一刀都不能少！” “诸位随我来就是。”楚寒烟对暗中蛰伏的岱鸢掐出信号，岱鸢立即潜回了公馆做准备。 杜淳讥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个什么鬼东西来！” “我……我也要去！”黄衣女子结巴道，一接触到楚寒烟的眼神便心脏乱跳，脸颊绯红，“我……我就想看看你这种说谎的人有什么下场。” 紫衣女子笑笑，朝楚寒烟行了一礼，端得是仪态万千、优雅端方，一下就将黄衣女子和楚寒烟都比了下去，嗓音更是柔润：“抱歉，我妹妹心性顽劣了些，却是没什么恶意的。”. 第508章 大狗委屈的阿力 若这女子一早就站出来表现自己，可能会因为稍显平凡的容貌落于下风。 可而今在黄衣女子的愚昧以及楚寒烟的凶猛映衬之下，她的优雅、文静和得体大方反倒让人心生好感。 果然，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贵女风范，长得貌美又如何？这么凶，说不定一巴掌下去，他们天灵感都要裂开啊！女子还是只有 他们岳国的好！ “嗯，我知道。”楚寒烟懒得看这人演绎何为贵女风范，只对黄衣女子笑道，“想来就来吧，对了，不仅是这位两位小姐，在座其 他人想来也可以，毕竟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好一个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有人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小姐慷慨。” “多谢小姐。” 墙头草们立即又倒向了楚寒烟。 文人雅士哪个不对逍遥散人的画作心向往之？ 有机会一睹真迹，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无碍。”楚寒烟笑笑，抬步走了出去。 紫衣女子嘴角笑悄然凝固，又若无其事起身，莲步轻移到黄公子身边，轻声问：“几位公子，此行去处不明，或许会有未知的波 折，不知我们可否同行呢？” 黄公子点头：“自然可以，小姐请。” “多谢公子。” …… 楚寒烟慢悠悠将众人带回白芷公馆，甘瀚早早就在门前候着了，他笑道：“小姐，您回来了，诸位这是？” 好家伙，出去时只有二人，回来带了一溜串。 “他们是本小姐的客人，随本小姐来交流艺术鉴赏心得的，劳烦您带我招待一二，本小姐去去就来。” 甘瀚一头雾水，还是恭恭敬敬听从楚寒烟的吩咐，将众人迎了进去。 毕竟岭主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莫要慌乱，一切听从楚小姐的吩咐。 白芷公馆可是而今金陵城中最为神秘的地儿之一，它从前乃一位老王爷的府邸，后来那老王爷犯了事被抄家这里便成了“禁地” ，几经辗转后被一位生意人收入囊中。 岳国风云变幻，其中不乏想要找白芷公馆麻烦的人，却都悄无声息淹没了去。 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来找白芷公馆的事儿了。 原来这位力大无穷、身手了得的美人儿是白芷公馆的人？众人对楚寒烟的身份是越来越好奇了。 将众人交给甘瀚安顿，楚寒烟穿越回廊进入书房，岱鸢早已将作画的用具准备好了，她看了看寸步不离的阿力，叹气道：“主子 ，您这样有暴露自己的危险。” 里里外外，不乏指责阿力冲动的意思。 门外的大牛等人：“……”厉害了呀岱鸢，王……咳，阿力都敢编排了？ 阿力垂眸，神情有些倔强，仿佛觉得自己没做错。 若不是怕惹麻烦，他一定当场锤爆那男子的脑袋。 楚寒烟望着男人大狗狗般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狗男人的狗脾气，也是没谁了。 “无碍，一幅画不碍着什么，我还有些事要询问那男子。” 楚寒烟净手，撸起袖子开始作画，落笔有神，极速迅猛却韵味苍劲，连岱鸢都忍不住道：“主子的画比从前更好了。” 阿力哑声道：“更……纯粹了。” 楚寒烟点头，眼神锁定画面，轻声道：“这段时间生生死死、离离分分、跌跌宕宕见得太多了，总该有些明悟的。” 阿力很想说些什么，只是千言万语都只能在胸臆中揉成碎片。 因为他们之间所隔的，何止是一个女子的生死？ 还有千年的岁月，一道道历史的鸿沟。 楚寒烟言罢四周便寂静了下来，连岱鸢都小心翼翼推门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楚寒烟就完工了，如果说早先楚寒烟为了“骗钱”随手作的画有坑人的嫌疑，那么此时此刻的寒梅图却有种千锤百炼、 洗尽铅华的意境。 楚寒烟将印章盖好，随意吹了吹便命阿力将画作捧出去了。 杜淳笃定自己的折扇是真的，也笃定楚寒烟拿不出什么寒梅图，他已在心中思量报复阿力的法子了，没想到楚寒烟真的拿出了 寒梅图！ 无论是落款、印章、笔触、起势变化等等全部都和逍遥散人的一模一样！ 若硬要鸡蛋里面挑骨头，那便是这寒梅图太出色了，比杜淳用来做扇面的还出色。 静静凝视画作，似有暗香浮来，引人入胜。 “这就是逍遥散人的寒梅图吗？” “栩栩如生，神韵兼备，仅仅只是看着这幅画，都有种凌傲风霜之感啊。” “这笔力几乎能穿透纸张啊！” “不仅如此，还十分灵动飘逸，逍遥散人不愧是逍遥散人，佩服佩服。” “太震撼了，难怪逍遥散人的作品能如此备受追捧。” “将来必成传世之作啊！” …… “这怎么可能……”杜淳喃喃道，“难道我手中的那副真的是假的？” 他这般喜爱逍遥散人的画自然对此十分了解，如何能看不出这是真迹？ 但他从前那副也绝对不是假的啊！ 难道说逍遥散人作了两幅寒梅图？ 楚寒烟笑眯眯道：“我还会骗你不曾？” “不行，你让我研究透彻些。” 阿力忽然抬臂躲过杜淳的手，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杜淳一噎，讪讪道：“没，我只是觉得这幅画上的墨似乎不是很干？想仔细看看。” 楚寒烟：“哦，因为我们沿途坐船来的，江面水雾大，有润墨影响也不出奇。” “是吗？” “对啊。” 楚寒烟笑着就拍拍杜淳的肩膀：“我呢，最是钦佩逍遥散人了，对她的墨宝也是爱之又爱，阿力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这才一眼 认出你的是赝品的。阿力是激进了些，但出发点是好的，并公子你拿着赝品招摇过市，有些不妥啊。” 何止是有些不妥，简直颜面尽失！ 杜淳想起自己从前逢人就炫耀的举措，羞得脸颊通红，咬牙道：“你把这幅画卖给我。” 楚寒烟佯作惊讶道：“你要这画作甚？” “别废话，你要多少银两？五万？”. 第509章 民智未开 “五万两？” “这么多？” 逍遥散人的画虽然罕有珍贵，但这小小一副便能卖出五万两的高价？会不会太奢靡了？ 跟随来赏画的人们面面相觑，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五万多啊！ 这可不得了！ 楚寒烟嗤笑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逍遥散人楚寒烟不守妇德、水性杨花、害人不浅么？拿她的画作作甚？不怕影响你高雅圣洁的灵魂？” 杜淳咬牙道：“我又没说错，我说的那些哪一条是假的？她的确秉性不良！” “的确不假。”楚寒烟端起一旁的琉璃茶盏，轻啜一口，慢悠悠道，“但你可知赵国新帝是护国公主的故友，晋帝和公主有过结，至于大理寺少卿和公主相交甚密，那是因为护国公主曾和大理寺少卿一同修订大齐律法。” “哈？”杜淳嘲讽道，“大齐律法？就那大齐护国公主？” “对。” “尤其是刑法这一块，包括审判流程罪物取证等等，新的律法大大改进、完善了大齐的法典，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 杜淳还想还说些什么，被王礼兴呵斥道：“行知，不得无礼。大齐律法的确刚刚完成修订，由大理寺少卿主修，想必公主就在一旁从旁协助。” “什么？”杜淳惊呼，又听楚寒烟道，“而且每次两人交流工作时都有其他官吏在场，而大理寺少卿夫人和公主也是朋友，因为公主对她有救命之恩。” “那金吾卫统领萧驰呢？” “金吾卫统领萧驰嘛，是因为萧驰的弟弟和公主之子，哦，也就是摄政王之子，未来的小郡王两人关系甚笃。至于岳国使者东方颂？嗯，这里就是岳国，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他如何？” 楚寒烟说着，眸光转动落在那黄公子的身上。 黄公子笑笑，荣辱不惊的。 紫衣女子见两人对视而笑，心中泛起浓浓的怒火，她轻咳一声道：“这位姑娘，你说的也只是道听途书而已，如何能作为真伪论断呢？” “哦，原来你们也知道道听途说的做不得准？”楚寒烟眼中讶异毫不掩饰，“我看你们整个茶馆文人无数，左口一个公主水性杨花，右口一个公主毫无品德，呵呵，我还以为你们都在护国公主的榻上按了一双眼睛呢。” 紫衣女子脸都红了，愤怒道：“你这是什么胡言乱语，浪荡之言！” 楚寒烟笑嘻嘻的：“我一个人胡言乱语不算什么啊，可怕的是你们整个金陵城的百姓都胡言乱语呢？啧啧啧，这怕是民智未开？都听说金陵城百姓开阔疏朗、博雅多学，而今看来，这只是个天大的笑话罢了。” 这一言，直接将在场所有人都骂了进去，不可为不犀利！ 能来此处赏画的，都是自诩清高、才华洋溢之人，被楚寒烟剥开他们愚者的外衣，让他们大喇喇展现在人前，一时窘迫不堪。 毕竟他们也只是重复别人的话而已，为何就成了笑话了？ 有人怒斥：“你说是就是，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了解护国公主的一切吗？” 楚寒烟厚颜无耻地夸赞自己：“我虽然不了解护国公主，但不妨碍我钦佩她呀。” “她有何值得钦佩的！” 楚寒烟放下茶盏，舒展眉眼，指尖微动，白得惹眼。 “楚寒烟身为尊贵的大齐护国公主，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身怀绝顶医术，更有倾世之才华，普渡之慈悲，敢问天下之中，有谁能出其左右？这样还不值得钦佩，谁值得？呵呵，你吗？还是阁下你呢？” 楚寒烟眸光转动，每过一处那人就惭愧得低下头，仿佛在楚寒烟面前全然无处遁形。 羞耻！ 太羞耻了！ 楚寒烟顿觉无趣，若不是要查一查谁在后面抹黑她，连大理寺少卿夫人和萧驰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她才懒得和这些人争辩。 “好了，画也赏完了，各位该告辞了吧。” 众人听罢，纷纷灰溜溜地起身告辞，走得又快又急，有人还不小心跌倒了，只留下杜淳一行人，还有两位女子。 杜淳咬牙道：“你要怎样才能将这幅画卖给我。” 楚寒烟冷笑：“不卖。” 杜淳脸色立即黑了，又听楚寒烟道：“除非你告诉我，你从何处得知的关于楚寒烟的消息。” “哪有何处？”杜淳抓耳挠腮，“整个金陵城都充斥着这种小道消息，我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的。其实我最初也是不相信的，但是听多了之后就觉得有两分可信度。” 楚寒烟眯眼道：“那你还拿着就她的画？” 杜淳恼怒道：“哎呀，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最初也很恼怒，还把那扇子丢了几次，但最后实在舍不得，又给连夜捡回来了。但我这样宝贝的东西，竟然被你们撕了！我……” 眼瞧着杜淳泪眼婆娑的模样真是委屈到了极点，楚寒烟忍不住笑了。 那笑可真好看，眸光盈动，红唇浅勾，潋滟了一池的光影。 杜淳一时看呆了，红着脸道：“别笑了……” “知道了。”楚寒烟单手撑着下颔，一点仪态都没有，随意又慵懒，“阿力，将寒梅图送给这位公子吧。但是公子可要记住了，你若再人云亦云，以讹传讹，下次阿力手撕的可不仅仅是你的赝品这么简单了，连你的人都要撕了去。” 阿力脸色漆黑如墨，最终还是将寒梅图给了杜淳，后者大喜，如获至宝般收了起来，不断道：“谢谢，你人真好。” “打住。”楚寒烟撇嘴道，“这世上能给我发好人卡的人还没出现呢。” 杜淳虽然不知道好人卡是啥意思，但楚寒烟说打住他就打住。 楚寒烟抬眸看了看天色，懒洋洋道：“几位，时日不早了，好走不送了。” 一行人这才起身告辞，黄衣女子有些依依不舍，频频回头看楚寒烟，后者眯眼道：“小姐，您还有事？” 她那妩媚肆意的神情，就像是一直矜贵骄傲的猫儿，黄衣女子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摇摇头飞快跑走了。. 第510章 岳帝 可没过多久，黄衣女子又只身一人回来了，她支支吾吾说了一句话，楚寒烟没听清，“可是饿了？怪我，没给诸位准备茶点。 岱鸢，给这位小姐带些糕点走。” 黄衣女子接连摇头，最后手里还是被塞了一个漆木食盒，沉甸甸的，精致好看。 黄衣女子再次鼓起勇气：“谢谢你的糕点，我还能来找你吗？” “为什么？不怕我一个巴掌拍响吗？” “我我我……”女子窘迫道，“对不起，你方才的话我也听说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当时所有人都在说，所以我……” “嗯，我懂，可还有事。” “这个……我们府上的糕点也很好吃，作为报答，我下次拿给你？” 说着，女子杏眼儿瞪得圆滚滚的，有期待还有害怕，生怕楚寒烟拒绝自己。 楚寒烟好似看到了一直讨要食物的小松鼠，精灵可爱又怕生。 她坦然笑道：“好啊，要来之前先写个拜帖就成了。” 黄衣女子双眼一亮，大声道：“我，我看你比我年长，我可不可以喊你姐姐？” “你姓甚名谁我都不知道啊。” “我是虞尚书府中的次女虞书意，姐姐，那我明日再来。” 言罢，女子迈着灵动的步伐飞一样走了。 “虞书意？”楚寒烟笑罢后眉头紧锁。 “岳国皇后。”阿力忽然说了一句，楚寒烟方才想起异常之处，冷笑道：“岱鸢，岳国未来皇后是否就是这虞家的大小姐，虞书菡 ？” 岱鸢压低声音道：“小姐，是的。” “呵呵……”楚寒烟原本只是猜测，而今倒是愈发笃定了些。 一个贵女，就算在民风开放的金陵城也不可能听到如此多的闲言碎语，还有那从外地来的公子，均是身份高贵之人。 若他们都能听到这些，那就表明岳国朝廷正在放纵这样的流言在金陵城发酵，所图为何，不言而喻。 楚寒烟抬眸道：“你早猜到了？” “嗯，心有疑惑，并未全然确定。资料显示未来皇后虞书菡，为人孤傲，自命清高，是断然不屑和贩夫走卒为伍。哪怕丽水阁并 非这等下九流的场所，然在她心中并无却区别。这样的虞书菡忽然出现在丽水阁，必是为了他人而来。” 岱鸢暗忖阿力你忘记继续装“阿力”了，道：“可是那黄公子？”虞书菡对黄公子十分热忱，还主动和黄公子同行，“黄……难道他 就是这岳国的那位？” 楚寒烟和阿力对视一眼，前者笑道：“不是哦。” “不是？那是谁……” “他们定然还未离开，一起去看看便可知晓了。” …… 白芷公馆外。 虞书菡和去而复返妹妹的上了车，笑盈盈和几位公子告辞，轿撵这才慢悠悠驶向了远处。 虞家姐妹离开后，黄公子才刚刚上了马车，白芷公馆的大门再次打开。 楚寒烟一脸冰冷地站在门前，拱手行了一礼，道：“大齐使臣参见岳帝，岳帝万岁。” 马车中的黄公子有些惊讶，命人撩开了马车车帘，眉梢高挑，气势沉稳，温和道：“使臣免礼。” 楚寒烟并未抬起头，反问：“您确定，您这声‘免礼’不逾越？” 黄公子蹙眉：“你这是何意？大齐区区一小使臣竟敢如此倨傲？” “非也，”楚寒烟不急不缓，“毕竟岳帝就在一旁，本使还是等岳帝开御口再‘免礼’吧。” 楚寒烟说着，慢慢转了个方向，将作揖的方向朝向了马车旁的护卫首领。 护卫首领眸光幽深，不言不语，两人似乎在对峙。 许久后护卫首领轻笑道：“如何知道朕在此处的？” “虞书菡不为你而来还能为谁而来？” “那你又如何认出的朕的？黄公子不是就在这里么？” 因为岳帝乃新帝，从前在岳国又是个不受宠的，除了而今的大臣们外，甚少人知道岳帝的容貌，更别说从中辨别出真伪了。 而岳帝的替身“黄公子”将他的气质、气势、行为和小细节都学得十分相似，有些时候岳帝自己都会被震惊，那这女子是如何笃 定他才是岳帝的？ “是你这护卫瞧出来的？”他和这护卫交过手，他或许会有发现。 楚寒烟大大方方直起身躯，道：“非也，只是细枝末节罢了。” “详细说说。” “其一，阿力只有一人，你们却全军出动来逮捕他，其中其他暗卫又不断借位保护你，行为诡异。其二，你一停手其他暗卫也立 即停手，显然以你马首是瞻，甚至超过这位公子。其三，你若当真是暗卫，体内经脉怎会没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要知道皇室 暗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皇室也不会将性命完全交于他人之手而毫无防备。” 岳帝这才想起楚寒烟曾握住了他的手腕，惊讶道：“就这么一瞬间你便探清了？” 楚寒烟答：“若非有些本事，本使又有何资格成为护国公主的先锋呢？” “哈哈哈哈！”岳帝大笑，“都说护国公主医术无双，没料到她麾下的人也如此厉害，不愧是大齐护国公主。” 楚寒烟却并不买账，笑眯眯道：“我们的护国公主自然是好的，没料到落入金陵城却在流言蜚语中变了一副模样，知道的人知道 这只是老百姓的愚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您故意纵容流言流传呢。” 岳帝一点被拆穿的尴尬都没有，坦坦荡荡：“怎么会呢？这些都是误会。” “误会？难道那些所谓的文人骚客们说的都是废话？”阿力冷笑一声，惊人的气势压得在场护卫们心中大惊！“护国公主乃世间难 得的灵秀之人，不仅仅是容貌而已，她有胸襟也有气度，更有智慧魄力和大慈大悲，所以她能有资格成为我大齐的护国公主。 既然是我大齐护国公主，自然是尊贵无双的。怎么？贵国皇帝、王爷可以后宫、后院佳丽三千，我护国公主就不允许了？岳帝 管得可真宽啊，又或者您还有别的暗喻？”. 第511章 此乃新画 岳帝双眸轻敛，静静打量这站在楚寒烟身边的面容普通的男子，暗忖这大齐的人很不得了，个个巧舌如簧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岳帝也深知四两拨千斤的路子，笑道：“使臣说笑了，关于这件事，朕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对了，这两位是秦国的使者，翊 王杜淳以及公子礼。” 秦国乃岳国的附属国，秦国地域面积并不大，但秦国之中铁矿丰富，铸铁工艺也领先于各国，这才让仅仅十万人的小国富庶安 稳。 秦国国君知道自己并没有和各大国一争的力量，从来都乖乖做着岳国附属国。 不得不说，秦国国君此决定十分明智，这也让秦国免除了不少战乱、**的影响。 毕竟秦国国君若无法认清现实和差距，那恒山国的下场就是秦国的下场。 “呵呵，大齐使臣见过翊王，公子礼。”楚寒烟笑眯眯行了一礼，看似无可挑剔，可打头“呵呵”二字可将两人损得有些无地自容 。 杜淳羞得满脸通红，抬手道：“岳帝，大齐使臣，本王忽感不适，先告辞了。” “别啊。”楚寒烟笑得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本使臣精通医术，让本使臣替您看看？” “不不不，不必了，本王只是水土不服，歇一歇就好。” 言罢，杜淳带着王礼兴飞快骑马走了，好像有鬼在身后追一样。 总而言之在此之后，再看到这大齐使者他都要绕路走，太丢脸了。 岳帝也笑笑，依旧以护卫模样护送“黄公子”回了皇宫。 …… 岳国皇宫。 岳帝洗掉身上的易容便命人拿出画纸作画，许久后他放下笔细细端详办成的化作，轻笑道：“来人，请东方大人进宫来，还有， 去翊王手中借寒梅图一用。” “是。” 东方颂正在整理刚从大齐传来的文献材料，因为大齐已经广泛推广《新农书》的内容，所以哪怕不曾得到全本，东方颂也能从 中揣测出一二。 而且岳帝要推行新政，减负扩产这些都迫在眉睫，《新农书》若能彻底贯彻下去，会让岳国国力上一个台阶。 听闻岳帝要见他，索性将材料带上准备连夜探讨一番。 但东方颂刚踏入御书房便看到一副画了一半的画，它正平摊着放在龙案上，画中人的模样朦胧柔美，半隐半现，和东方颂记忆 中的人有这么一两分相似，却是少了几分神韵。 东方颂垂眸苦笑一声，暗忖绝对自己是中了邪了，否则怎会随便一张美人图都让他想起她呢？ 可自己在她心中却是一个又愚蠢又可笑的人吧？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她的布局，还以为她为了自己竟狠心舍弃自己的血脉，甚至还对她展露出不屑和厌恶。 而今想来，是他内心不甘吧？ 不甘自己明明是岳国中冠绝天下的状元之才，却输给了别的男子，所以才不由自主在心中丑化楚寒烟，以为这样就能平复自己 心中的怨怼。 但一切水落石出他才恍然大悟！ 书本背得好如何？学问做得再好又如何？ 她的智慧、胸襟、谋略和果断，是目光短浅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比拟的，难怪她从来不曾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难怪她根本不 欲与他多言一字……是他不配。 在那之后他洗心革面，放下那些不可一世的骄傲自大，发自内心去尊重每一个人，仔细观察从他们身上汲长处而学之。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沉淀，一点点成长，他只希望成长之后的他还有机会再见一见楚寒烟，告诉她他的改变。 可他又不希望楚寒烟来，毕竟而今岳国之中看似平稳，实则依旧有所动荡。 前太子的旧部还蛰伏着，万一他们拼着鱼死网破、祸水东引的心思欲杀楚寒烟，再将楚寒烟的死嫁祸给岳帝，以此挑拨两国之 间的战争，这又如何是好呢？ 还有岳帝，他对楚寒烟又抱着怎样的心思呢？ 像她那样美好的人，真的有人会不对她动心吗？ 就算不动心，岳帝又能放任楚寒烟这样才智之人回国，将来形成大患吗？ 东方颂正想得出神，岳帝的声音忽然从耳后传来。 “好看吗？” 东方颂吓了一跳，连忙下跪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岳帝连忙弯腰将东方颂扶起，笑道：“你和朕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东方颂虽然顺从着站了起来却并未抬头，他低声道：“不知皇上深夜召唤臣有和要事？” “哦，朕这里有一幅画，你替朕看看？” 东方颂心中愈发惊讶，斟酌着道：“这是皇上亲手画的？” “是，”岳帝笑答，“但朕要你看的不是这幅图，而是这副。” 岳帝命人将寒梅图拿了出来，东方颂看清后当即愣住：“这……这不是逍遥散人的画吗？” “对，是逍遥散人的画。” “苍劲浑厚，栩栩如生，似有寒风扑面而至……”东方颂恋恋不舍摩挲画纸，轻声道，“逍遥散人笔力更胜从前了。” “的确比从前好。”岳帝笑笑，“朕也曾看过逍遥散人的几幅大作，这幅画无论是构图、笔触还是意境上，都要高上许多。” “皇上从何处得到的画？” “实不相瞒，此乃秦国翊王的画，朕只是借来观摩一二罢了。” 东方颂道：“回禀皇上，这幅画的确乃新作，还有隐隐墨香，纸张也是新的，保管上还需翊王更加小心才是。” “嗯，朕会嘱咐他的。” 东方颂又想起自己的任务，将新整理的材料和改革之法一一拿出。 岳帝并非古板之人，他命人备了膳食和茶水，君臣二人秉烛夜谈，不知不觉一夜已过。 岳帝让东方颂回府休息，离开前还命东方颂负责禁止金陵城中关于楚寒烟的不利流言。 “皇上，您……” 东方颂在流言出现时便表现出了愤怒和不满，可岳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什么市井之言无需多理，他这个做臣子的又有什么 资格去阻止？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岳帝改变了主意？. 第512章 帅气迷人楚寒烟 岳帝淡淡道：“再有一月护国公主就会抵达金陵城，为尽待客之道，我们自然要注意一二。” 东方颂大喜，道：“是！臣定不辱命！一定会让这些腌臜污秽之言消失，但臣还有一问。” “你说。” “若查到了是谁最先散播的流言，该如何处理？” 岳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悠悠欣赏着氤氲茶汤色泽，道：“颂，朕就是惜爱你这爱恶分明的性子，但世上很多事情并非是黑非白 ，非白即黑。颂，你可是朕未来的左臂右膀啊。朕还要依赖你呢。” 言外之意是，杜绝流言继续传播即可，至于始作俑者便不必追究了。 东方颂略感失望，但转头一想，这也比岳帝什么都不管的好。 这样楚寒烟来到金陵城后便不会更感厌恶了吧？ 届时他是否能用过往的情谊请她一叙呢？ “是，臣领旨！臣先告退。” “嗯。” 等东方颂离开后，岳帝再次展开纸继续作画，若东方颂还在此处，定会震惊这画中女子和楚寒烟的相似程度。 待最后一笔落下，东方颂欣赏片刻后道：“来人，替朕更衣，去白芷公馆。” 心腹太监忙道：“皇上，您一宿未眠，是否要歇息一下。” “不用。”岳帝笑道，“楚……朕是说，使臣跋山涉水而来，定然是我金陵城有什么让他们看中的东西，朕亲自带他们游览一二。 ” 太监只能应下，岳帝换上了护卫的衣物，又命人将躲在暗中的替身喊来，二人大大方方出了宫。 他本以为自己该是到的最早的，不料虞书意竟也在门前候着了。 一看到他们二人虞书意就愣住了：“黄公子，您怎么也来了？” 黄公子笑道：“昨日漏了些东西在此处，今日特意来取的。” 此时公馆的门恰好被打开，一袭青衫的楚寒烟迤逦走出，和昨日的淡雅清贵不同，今日的楚寒烟长发被高高束起，耳朵上缀着 翡翠耳饰，眼角还勾勒一丝浅浅的眼线，眸光转动将，妩媚动人。而青衫的中央被她用一条皮革竖起，显得腰肢不盈一握，但 她脚上偏偏踩着云纹长靴，衬得双腿修长，英姿勃发，仿若一支刚刚发芽的青竹，生机蓬勃得让人移不开眼。 虞书意一看到如此帅气迷人的楚寒烟脸立即红了：“姐姐，晨安。” 楚寒烟佯作不知晋帝的身份，自然就免去了行礼那一套，她笑眯眯道：“哟？黄公子，虞小姐，两位来得这么早？只可惜我要出 门了。” 虞书意暗忖好在自己来得早，她连忙端起食盒捧到楚寒烟面前：“姐姐你要去哪？我给你带了糕点，昨天说好的。你如果要游玩 金陵城我可以带姐姐去，我对金陵城很熟悉的。” 小美人的热情楚寒烟自然不会拒绝，“我听闻金陵城有千里莺堤，沿途垂柳成荫，刚好有时间就去踏青看看呀。” “我……我和姐姐一起去？” “自然可以，黄公子呢？请问您为何前来呢？” 黄公子正欲开口，虞书意善解人意道：“姐姐，黄公子说他漏了东西在这里，是来找东西的。” 楚寒烟颔首：“原来如此，公子尽管进去便是，管事的会帮您，恕我招待不周了。” 言罢，楚寒烟从虞书意手中将点心盒接过来丢给阿力，大摇大摆地走了。 仿佛这黄公子只是普通公子，而这护卫更是小小护卫而已，脚下生风，大步流星，虞书意都快追不上她了。 走了…… 黄公子心中大骇，见主子久久望着楚寒烟离开的方向，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主子，这大齐使臣委实胆大包天，是否要让他们 回来？” 岳帝轻笑一声：“不必，我们也去踏青便是。” “什……什么？” 要知道从前主子为了大业，别说什么踏青了，就连饱觉都不曾睡上一次。 登上皇位之后，不少大臣说主子名不正言不顺手段更是狠辣，联合起来给主子添了不少麻烦。 如此繁忙紧迫的主子而今大婚将即，那是忙上加忙，脚不点地，可而今他却来围堵一个使臣，还说要去踏青，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没听到我的话？” 黄公子冷汗淋漓，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但让岳帝没料到的是，自己前脚才刚到千里莺堤，虞书菡竟然后脚便追到了。 日头可挺热的，虞书菡为了保证自己形象的完美，腰间的带子系得可不松，所以脸色微微泛着红，香汗淋漓，狼狈之余又有别 样的美感。 “黄公子，没想到我们竟然又碰面了，正是好巧啊。” 美人抬眸，眸光期待，我见犹怜，一般人若是这般被没人追捧，心恐怕都要飞了。 但黄公子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的气息更冰冷、不耐了些。 主子这是不悦了？ 但说来也是，传说虞书菡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主子又看在虞尚书的份上才立她为后的。 但这如同狗皮膏药一样小姐，哪里像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况且窥探帝踪，这可是要掉头的死罪！ 也不知道这未来皇后哪来的胆子！ 更何况还未成婚她就已经如此做派了，若成婚了还不得更霸道？ 思及此处，连黄公子的脸色都难看了不少。 毕竟他们这些护卫、暗卫的主子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岳帝！皇后与他们而言根本不重要。 其实虞书菡也晓得今日来这里“偶遇”黄公子乃下下之选！ 但她的线人传来了消息，说这白芷公馆中的女子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大齐护国公主的“先锋”，而昨日皇上见了这“先锋”后便 中了邪，整夜在御书房描绘她的画像，俨然动了心思。 今日一大早，皇上更是早膳都没用就来白芷公馆找这女子了。 岂有此理！ 这大齐护国公主果真是个不守妇道、声名狼藉的，连麾下的人也都和她一个性子，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勾引男人！ 什么护国公主，呸，男盗女娼的家伙！. 第513章 割裂的心 不，不对，这“先锋”可比护国公主厉害多了，因为她不仅仅会勾引男子，连女子都不放过！ 她那个蠢笨如猪的妹妹一大早便带着糕点盒出来了，雀跃兴奋的模样和春心萌动有何区别？ 简直不知廉耻！ 所以她一定要来！ 否则等皇上和这“先锋”交流愈深了，这皇宫中只怕就再也没她的位置了！ “嗯。”主子不高兴，黄公子自然对虞书菡没有好脸色，哪怕她是未来的皇后也一样。 虞书菡听着这冷冷冰冰的一个字，心中愈发不安，同时也愈发恨起楚寒烟来。 她保持着得体的笑，热情又不失礼地道：“黄公子，这千里莺堤的景色非常不错，还有几处可观赏锦鲤，湖中还有一座小岛，坐 在岛中观水波涌动也是一件趣事，黄公子是否要去一探呢？” “不必了。” “黄公子……” 就在虞书菡再次邀请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哇，这个好好看！姐姐你好厉害！能编一个更大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回头，但见一颗绿意盎然的树下，青衣女子身边聚集着一群小孩，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绿叶，似乎在排队等，一双 双期待的清亮眼睛正火辣辣地看着她，纯真又美好。 不远处，那名为阿力的护卫正任劳任怨采集各种树叶，就连娇滴滴的虞书意都在给青衣女子打下手。 而那青衣女子十指飞快变动，一只只栩栩如生的草编昆虫便出现在她手下，惹得孩子们尖叫连连。 夏季的阳光绚烂耀眼，但在这一刻都不如青衣女子无忧明媚的笑。 这一刻，岳帝忽然明白了为何楚寒烟能让如此多人念念难忘，她的身上的确有让人无法自拔的魅力，只可惜这种魅力远远不及 岳帝的国家来的重要。 若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哦，哪怕她当真是一国君王血脉他也有信心能谋划之。 可她偏偏是护国公主，是那个可翻云覆雨、手掌乾坤的人。 可惜啊，可惜。 黄公子深知自家主子的用意，对虞书菡淡淡道：“哦，那不是令妹吗？既然遇到了，便上去打个招呼吧。” 虞书菡听罢气得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假笑，她温柔道：“孩童吵闹，此处有如此多的孩子，如果冲撞到了公子怎么办？” “无碍。” 黄公子懒得听这未来皇后的废话，抬脚便朝人群走去。 第一个发现二人靠近的自然是阿力，他微微转身，手中宽大的荷叶将两人当得结结实实，楚寒烟感觉一道铁塔立在了自己面前 ，不由得睁大眼睛：“怎么啦？” 因为她正和孩子们说着话，嗓音也放得很轻很缓，甜甜的，糯糯的，好似裹了蜜糖一样。 阿力被她撩拨得心头发软，连眸光中的怒意也褪去了些，道：“没什么，替你挡一挡阳光，晒。” 楚寒烟笑道：“我哪有这么娇气？” 她的笑容半掩藏在阳光里，影影绰绰，愈发显得双眸纯粹清亮，那白皙的、被晒得有些泛粉的脸颊更是吹弹可破，如同一株可 爱的、还沾着露珠的果子。 阿力心想，你虽然没有这么娇气，但我想给你最好的照顾。 她的笑容，她的神态，还有可爱的模样，真的和他所爱的人一模一样…… 但她们终究是两个人。 每当这个念头出现，他就有种背叛爱人、背叛自己和灵魂的愧疚。 一边是想要靠近她的渴望，一边是如同刀锋割刮般的尖锐刺痛。 一边鲜血淋漓，一边念念不忘。 他的理智告诉他，她们不一样，可他的灵魂却舍不得割舍她…… 他果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渣滓和败类吗？ 正是因为这样朝三暮四、三心二意，固执又愚蠢，自大又可笑，才惩罚他永远失去她吗？ 阿力的胸膛似有烈火在燃烧，来势汹汹，要将他的骨骼和骄傲都烧成碎末，但就算五脏六腑都一片稀烂，他也要挤出浅笑。 “晒黑了，日后孩子们要认不出你了。” 孩子们…… 楚寒烟笑容微微僵滞，就在此时，黄公子的嗓音传来。 “好巧，又见面了。” 楚寒烟眨眼将那一丝烦躁吞下，抬眸道：“黄公子？好巧，又见面了。” 虞书意也诧异着瞪大眼睛：“姐姐，您也来了？” 楚寒烟并未起身，对着二人笑笑算是打了招呼，低头继续编蚱蜢。 大大的蚱蜢威风凛凛，一看就是这一带的常胜将军。 将蚱蜢交给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楚寒烟拍拍她的脑袋站起来道：“好啦，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小女孩“吧唧”一下抱着楚寒烟的腿：“姐姐你明天还来吗？” 孩子们纷纷嚷嚷：“姐姐你明天还来吗？” “来吧姐姐，我们带你玩！” “对啊，湖中央有个可好玩的地方了！” “这里面还有鱼可以吃哦！” 楚寒烟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拿出一整块糖果，一人掰了一些，这才将孩子们打发走。 楚寒烟假装没看到阿力幽怨的眼神，将最后一小点糖果分成三块，自己吃了一块，给岱鸢和虞书意一人喂了一块，她拍拍手一 边嚼糖果一边问：“两位也来这里踏青吗？来的太晚了，而今天气热，小心中暑啊。” 虞书菡眼中浮起厌恶：“怎么会呢，而今日明明是气朗天晴，倒是这位小姐别随便给舍妹喂吃的，舍妹可是大家闺秀，若让熟人 看到如此失礼的一幕，让她日后如何做人？” 楚寒烟瞪大眼睛：“哦，那你不做人的标准还真低。” 岳帝和黄公子听罢，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这位可真是牙尖嘴利噎死人不偿命。 虞书菡脸上立即泛起委屈：“你……你……我好心去规劝妹妹，你怎么能骂人呢？” 楚寒烟歪歪脑袋：“别，可别这委屈的样子，‘如何做人’这种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虞书意在自家姐姐和楚寒烟对峙时就慌了，而今更是手足无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第514章 不按常理出牌 虞书意是当真喜欢楚寒烟，因为楚寒烟委实太好看了，当然她也十分喜爱自己的姐姐。 姐姐在她心中那是完美无瑕的，高贵优雅又有学识，至于楚寒烟，或许这就是爱美之人的无法自已吧？ 他们二人发生矛盾，虞书意第一时间便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楚寒烟对欺负“小朋友”没什么兴趣，更何况接触下来后发现这孩子心并不坏，只是有点傻，有点愣，横冲直撞、口无遮拦的。 楚寒烟耸耸肩：“没什么对不起对的起的，阿力，两位小姐身份矜贵不适宜太危险的游玩，我们去游湖划船吧。” 岳帝对黄公子使了个眼神，后者轻笑道：“恰好本公子在此处附近有一艘画舫，两位不如随本公子一同游湖如何？” 楚寒烟：“我就喜欢穿梭莲叶间的灵动渔舟，画舫这般庞然大物还是算了，甚是乏味。” 黄公子：“……” 虞书菡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只能瞪了虞书意一眼，又暗暗掐了掐她的腰。 虞书意吃痛颤了颤，忙道：“姐姐我们一起去吧，渔舟我害怕，就坐黄公子的画舫可好？” “你也要去？” “嗯啊，姐姐你刚来金陵城，这湖中景色很好看的，让我给你讲解一二嘛，里面还有不少典故的。” 黄公子优雅一笑，手中折扇，轻轻摆动，温雅道：“也让本公子尽一尽地主之谊。” 楚寒烟笑眯眯道：“那我考虑考虑？不知道船上可有云阳茶？啧啧啧，不是本小姐挑剔，而是这金陵城的茶总差这么点风味。” 黄公子有些蒙了，不懂楚寒烟为何突然提这个。 “云阳茶？不曾听过，是何地的茶叶。” “是护国公主封地中云阳茶附近产的茶，茶中极品，而今早已流行到了各国贵族中，怎么，难道你们金陵城还不曾喝过？” 黄公子看向主子，后者轻轻颔首，他方才道：“这的确还未喝过呢，你也知道我们岳国不允许他国的茶叶入内，若在国内发现有 人兜售他国的茶叶，那可是犯罪，而且还是重罪。” “我知道啊，但若这茶叶并非兜售，只是自己饮用便不触犯律法，对吧？” “诚然。” “那不就行了么？来，我带了些送你们。”楚寒烟变戏法一样从阿力身上搜出茶叶，笑眯眯递给黄公子，“就当成此次游船的游资 吧。” 见黄公子如此热情邀请而楚寒烟还装模作样端着，又以此为借口送皇上茶叶，想让皇上多多记住自己，虞书菡差点气得吐血。 太他妈不要脸了！ 她咬牙道：“黄公子，既然这位小姐喜欢小渔舟我们又何必勉强呢？我陪公子游湖可好？” 黄公子身边的护卫忽然向前一步，从楚寒烟手中接下茶叶，黄公子怔了怔道：“好，多谢。” 虞书菡气得不行，大喊：“你！你这个护卫怎么回事？主子都还没发话你就越俎代庖？你是不是不安好心？” 黄公子心都凉了半截，怒斥：“闭嘴，这是本公子的护卫，他的所有举动都是本公子授意的，怎容他人置喙？” 虞书菡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里更是盛满委屈。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为了你好。” 黄公子快被这未来皇后的骚操作惊呆了：“多谢虞小姐好意，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虞小姐，你继续如此胡搅蛮缠下去，说不定皇后之位都要保不住。 这不，主子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阴沉了。 “你……我……”虞书菡恨不得拂袖而去！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她可是他未来的皇后！她不介意他克妻的传言，排除万难嫁给他，他就是这样对她的？ 这个大齐来的小贱人就算了，但她竟然连一个护卫都比不上？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但虞书菡在暴怒边缘又想起了此人的身份，年轻俊美的君王，后宫之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只要成功入主后宫，她就 是他唯一的女人。 从此以后她将享尽荣华富贵，她将成为整个岳国最尊贵的女子，而且她的孩子还将继承这片山河，成为未来的帝王！ 思及此处，虞书菡垂眸忍下了愤怒，糯糯道：“是我逾越了，我只是太关心公子，请公子恕罪。” 楚寒烟真心佩服这虞书菡的变脸能力，更佩服她的情绪自控能力！ “咳咳……”黄公子以为自己能将虞书菡骂走呢，这韧性倒是令人侧目，“洛，你去安排画舫。” “是，公子。” 岳帝应声离开，楚寒烟面上不显心中却犯嘀咕。 这岳帝到底要干什么？ 很快黄公子的奢华画舫行便到了他们面前，画舫共分两层，挂上号称“寸丝寸金”的冰鲛纱，灵动飘逸，如梦似幻。 画舫中每一件家具都是定制的，用料考究，设计巧妙，其中更是香烟袅袅，雅乐徐徐，还有婢女恭候，护卫保驾护航，虞家两 姐妹都看呆了，毕竟虞尚书虽然被新帝重用，可兜底也是后起之秀。 若非如此，虞书菡的婚事也不会拖延至此时。 但虞书菡心性沉稳，短暂的惊讶后便将贵女风范演绎得淋漓尽致，轻提裙摆上船，素手如玉，攥着衣袂在风中摇曳，如同一朵 迎风绽放的人家富贵花。 “哇……” 虞书意小孩子心性自然忍不住发出惊呼，随后猛得捂住嘴，生怕自己丢了虞家小姐的颜面。 楚寒烟倒是大大方方上了船，顿足欣赏观望，一寸寸都细细辨别，那模样就像是“土包子进城”般，惹得虞书菡愈发不屑。 这就是大齐的使臣？ 简直上不得台面！ 如此看来那劳什子护国公主也不足为据！ 再加上她早先的那些布局，皇上一定对这护国公主反感极了吧？ 楚寒烟细细研究完，打趣了一句：“黄公子家底果然丰厚啊，岳国就果然富庶。” 黄公子早被楚寒烟四处侦查的举动惊呆了！ 她不是知道主子的身份吗？为何还敢如此目中无人四处勘察？这位大齐使臣为何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第515章 绿水琴师 飞快调整好心情，黄公子道：“勉强上得了台面，二楼请。” “好啊。” 楚寒烟带着阿力上了二楼，视野辽阔，清风宜人，不得不说黄公子的确会享受。 上了二楼后楚寒烟也绕着走了一圈，发现着有一用纱帘隔绝出来的雅间。 好奇的楚寒烟撩起纱帘一看，蒙了。 因为这四面通透的隔间内坐着一位男子，男子面前放着一把古琴，饶是她见过不少美人也会被男子惊艳。 男子的面容精致俊美到宛若梦幻，仿佛是由陶土、玉石雕琢而成的人偶，完美无瑕。 但和他绝色的容貌不同，男子的身躯十分消瘦，纤细又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般。 美人感受到楚寒烟的视线，抬眸朝她轻轻一笑，妖娆又清雅，问：“贵客安康，在下是黄公子请来的琴师，请问贵客想听什么曲 子？” 他的嗓音迷离，混合着耳畔潺潺水流声更是惑人。 “咳……”一道粗犷的、怒意浓浓的嗓音传来，吓得楚寒烟一个哆嗦，“小姐，您要喝什么茶？” 楚寒烟立即后退两步远离琴师，这才回眸看了眼脸色黑得如同锅底的阿力，干干道：“放心放心，他不是我的茶。哦，我是说， 我喝云阳茶。” 阿力嘲讽笑笑：“嗯，无论您想和什么茶，属下都替您冲。” 楚寒烟：“……” 楚寒烟：“哈哈哈，有劳阿力了。” 阿力强势拎着楚寒烟回到座位上，不容拒绝地“伺候”她入座，又十分贴心替她用迎枕挡住风来的方向，这才道：“应该的。” 紧随而来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有些狐疑。 她为何如此听这护卫的话？难道这阿力并非普普通通的护卫？ 晋帝对黄公子低声说了声什么，后者大笑着上前，点了一首曲子便撩起袍角落座。 虞书菡自然坐到了黄公子的身边，而虞书意碍于姐姐的压迫也不敢靠近楚寒烟，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虞书菡身边。 悠扬的琴声随着行船的水波逐渐荡漾开，令人心旷神怡。 黄公子主动替楚寒烟斟了茶，茶汤清亮，清香扑鼻，他轻笑道：“难怪小姐说这茶已在各国贵族间流行呢，真是好茶啊。” 楚寒烟笑眯眯道：“自然是好的，今年初春明前第一波云阳茶已做成贡品献给了我大齐皇上，吾皇大赞此茶‘清香无二，独占鳌 头’，能得此隆恩盛眷由岂是平凡之物？实不相瞒，而今您喝的这一泡，也是大齐贡品呢。” 黄公子：“……”自己只是想找个话题别如此尴尬，这家伙，可真懂得顺着杆子向上爬啊。 “呵呵，呵呵……好茶，好茶。”黄公子嘴角一抽，干干夸奖两句便道，“茶是好茶，景是美景，乐是雅乐，就连弄琴的人也是妙 人啊。这位妙音公子可是天下出名的第一琴师呢。” 妙音公子被点了名，恰如其分地抬头，恰好将自己的容貌半笼罩在光影里，再配合袅袅琴音，若是定力差些的说不定手中茶盏 都要打翻。 但楚寒烟她…… “咕噜噜……哈……” 那饮茶声极其豪放，听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妙音公子都忍不住抬眸朝楚寒烟看了又看。 可偏偏她动作优雅，神态惬意，愣是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好。 放下茶盏后楚寒烟歉意道：“抱歉，方才实在太口渴了，光顾着喝茶去了，您说什么？” 黄公子：“……” 黄公子而今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将“琴师”送给这个使臣，只要送到了这使臣面前就等于送到了护国公主面前。 这使臣不是说了不得造谣护国公主和各位男子间的关系么？ 那就直接给她送一个。 只要琴师到了护国公主面前，饶是她长了十张嘴也辩不赢，但没想到这使臣是个水火不浸的。 “没什么，可是妙音公子的琴音你不喜欢？” 楚寒烟诧异道：“妙音公子？哎呀呀，原来他就是名满天下、一曲万金的妙音公子？” “自然。”虞书菡笑道，“妙音公子容貌倾绝天下，琴技更是出神入化。” 楚寒烟点头：“哦，知道知道，我听说过，有人称赞逍遥散人乃青山画客，而妙音公子便是绿水琴师。” 虞书意歪了歪脑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楚寒烟：“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 虞书意怔怔道：“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好比喻啊！这是谁的诗句啊？我从未听过呢。” 楚寒烟笑道：“此诗名为《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作者是一位胸襟宽广的英雄，名为林则徐。” “我怎么没听过呢？书上也没有记载呢。” “这首诗并未有任何书籍记载。” “那这首诗整首是怎样的？” “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青山有色花含笑；绿水无声鸟作歌。苦心未必天终负；辣手须妨人不堪。若能杯水如名淡 ；应信村茶比酒香。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诗中的磅礴大气和英雄气概直直冲击了在场每一个人，就连黄公子都赞叹：“好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难怪 小姐会说这作者名是一位英雄。” “如此广阔胸襟的人物，书中怎么没写呢？”虞书意喃喃问。 楚寒烟笑道：“而且世界何其宽广，书中所载又何其有限？若尽信书中所言，那一辈子都会被禁锢在方寸之地。” 虞书意又一次被楚寒烟的话震撼了，因为从前她听说的都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便是世上最智慧的存在。 可楚寒烟告诉她，世界还很广袤，远远比“书”要辽阔。 她暗暗握紧拳头，忽然有种想去看看书外世界的冲动。 楚寒烟抬眸，细细打量妙音公子片刻，啧啧称奇道：“妙音公子过人名不虚传，四周碧波荡漾，绿水琴师更是技艺高超呢。” 黄公子听罢心中大喜，暗忖楚寒烟终于要上钩了，道：“哈哈，如此机会可是难得啊，小姐可还想听什么？”. 第516章 刺杀 楚寒烟将茶盏递给阿力，满意看着他添茶后才道：“都可以，我不挑剔。” “《潇湘烟波？》” “可以可以。” “《广陵散》？” “甚好甚好。” “《梅花三弄》？” “不错不错。” 听见楚寒烟这般敷衍的回答，虞书菡忍不住嗤笑道：“这位小姐，你什么都不挑是因为你什么都精通吗？” 楚寒烟品了口茶：“略懂略懂。” “哦，连我们妙音公子的琴音都如此忽略的，想必小姐的琴技必然在妙音公子之上咯？” “不敢不敢。” “小姐莫要谦虚，不如小姐试一试如何？” 楚寒烟眉峰轻挑，幽幽道：“你可知绿水琴师妙音公子是如何成名的？” 虞书菡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楚寒烟懒懒向后一靠，道：“绿水琴师一曲万金，既然虞小姐认为本小姐的琴技在妙音公子之上，那虞小姐就出个一万零一金好了，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替虞小姐演奏一曲如何？” 虞书菡没料到楚寒烟竟会如此反驳自己！ 这这这……这太不要脸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 一曲一万零一金，你怎么不说你要做这大岳的皇后呢？ 厚颜无耻！！ “你……”虞书菡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小姐若不愿意演奏便罢了，又何必如此刁难于我呢？” “哦呵？”楚寒烟懒洋洋道，“你原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啊？” 虞书菡差点当场哭出来！ 尤其是听到那该死的护卫发出的笑声，她更是恨不得上去掐死这狗屁大齐使臣！ 不仅是她，还有皇上身后的护卫！ 等着吧，等她坐上皇后之位的那天，她一定立即杀了这个护卫！！ “姐姐……” 虞书意担心地碰了碰虞书菡又被她一巴掌拍开，但她动作太大，恰好衣摆划过带翻茶盏，热茶立即落在虞书菡的身上，痛得她不住惊呼。 “你干什么？”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闭嘴！你个……” 后面的话虽然被虞书菡生生吞入腹中，但她愤怒的模样，拔高的语气还是吓得虞书意半晌会不过神来。 四周寂静无声，但空气的冷寂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虞书菡的心头。 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恶，这一切都是那该死的家伙的错！！ 虞书菡紧了紧喉咙，许久后扬起头柔声对虞书意道：“没事的，姐姐不痛，别担心。” 虞书意怕缩了缩脖子，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靠近自己的姐姐。 虞书菡头痛欲裂，她慢慢起身，对震惊的黄公子盈盈一礼：“黄公子，我先去处理一下身上的污渍。” 黄公子笑道：“来人，带虞小姐去清理一下。” 侍女们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带着虞书菡退了下去，而琴师的演奏早已中断。 黄公子心中苦笑，得了，看来今天主子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 楚寒烟满脸的无辜，还坏兮兮地耸了耸肩，喃喃道：“别看我呀，这局面与我无关，不是我的锅呀。” 黄公子：“……” 岳帝：“……” 得了。 他们是看出来了，这女子的确很有偷奸耍滑的本事，否则也不会被护国公主派来“打头阵”。 太厉害了！ 但这女子偏偏又有着自己的底线，无论是这次的诗篇还是上次丽水阁的千古绝对，这些明明是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佳作，她却一丝贪婪之意都无，如此坦率便说出了来处，这样滑不溜秋又有底线的人才最是难以对付啊。 “咳咳……”楚寒烟也觉得如此安静甚是不妥，又看向妙音公子，道，“绿水琴师，你继续啊，继续。” 妙音公子有些哭笑不得，轻声道：“那您想听什么呢？” “嗯，就您的成名曲如何？” “好。” 妙音公子轻笑应允，指尖拨弄琴弦，若有白雪飘零琴上，耳畔更有万壑松涛，将人带入玄之又玄的意境中。 楚寒烟暗叹这妙音公子的确琴技超凡，否则也不敢这般大大咧咧顶着“妙音公子”的名号出现在人前。 随着琴音愈发激烈高扬，画舫也已行驶到了湖中央，而虞书菡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换了一身宽松典雅的长裙，将窈窕的身形完全遮住，脸上的妆也素净了不少，被烫到的手藏在云袖之下，显得有些可怜。 楚寒烟忍不住看了眼虞书菡，暗忖这样安安静静的不挺好看吗？ “虞小姐，您手上的烫伤可要我看看？” 虞书菡头也没抬，冷冷道：“不必。” 楚寒烟了然，但她碰了一鼻子灰也不介意，继续饮茶听琴。 水波仿佛大了些，连带着水浪之声快要盖过了琴声。 楚寒烟慢悠悠放下茶盏，起身状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踱步走到黄公子身后的护卫边，道：“咦，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岳帝瞪大眼睛看着楚寒烟靠近，她精美无瑕的面孔在他面前悄然放大，那一股子清冽的冷香更是蛮不讲理得钻入他的鼻尖，逼得他悄然后退。 “什么什么味道？” 楚寒烟灿烂一笑，双眼亮晶晶，焉坏焉坏的：“是血的味道啊。” 话音落下，岳帝听到耳畔忽有劲风乍起！ 而面前的女子突然抽出腰间软刀，拖着他的手腕往后狠狠一拉，她的墨发在他眼前宛若绸缎舒卷，点缀着猩红妖娆的鲜血，有种致命、残酷的美。 “咕噜噜……” 那如同水鬼般从湖中冲出的刺客还未来得及发难，就被楚寒烟削掉了手臂！ 手臂在空中回旋一周稳稳砸在岳帝的脚边。 “有刺客！！” 伴着护卫一声大喊，无数水鬼从湖面掠出，恐怖尖锐的利刃稳稳凿在船体上，密密麻麻。 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刺杀！ “啊……”虞书菡、虞书意惊恐大叫，两人自然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黄公子身边靠近。 黄公子迅速起身护住虞书菡和虞书意，虽然他对这未来皇后没什么好感，却万万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但黄公子正准备出手，下一刻虞书菡的胸膛就被人用利刃贯穿了！. 第517章 楚寒烟的条件 虞书菡双眼圆瞪，胸膛鲜血“咕噜噜”喷涌，惊心动魄。 “啊啊啊啊……姐姐！！” 虞书意惊恐回头，杀人的人正是方才斩掉刺客手臂的楚寒烟！ 此时的楚寒烟眼神幽深一片，如同一块冷硬孤寒的顽石。 “你杀了我姐姐！！”虞书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撕心裂肺地大喊，没想到只得了楚寒烟一句，“闭嘴。” 楚寒烟将虞书意推到黄公子身边，道：“保护好她。” 此时妙音公子也趔趔趄趄跑跑向黄公子，他精致的脸庞满是惧意，但他还未走到黄公子身边就被楚寒烟一掌劈去！ “你疯了！！”虞书意大声嘶吼！ 这疯女人不仅杀了她姐姐，就连妙音公子都不放过？ 楚寒烟身法何其狠辣、内力何其浑厚？就在众人以为妙音公子必死无疑之时，他竟然一个踏步好似猎鹰般向后飞掠，稳稳躲过了楚寒烟的奇袭。 虞书意蒙了，妙音公子竟然是高手吗？ 但楚寒烟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她握紧软刀紧随而上，腾挪转动，身法灵动俊秀，墨发和青裙在空中猎猎飞舞，竟美不胜收。 只有和楚寒烟过招的妙音公子晓得这并非花拳绣腿，相反，这女子一招一式皆是狠辣，刀刀要命！ 奇袭就在一瞬间，成功的机会也只有一瞬间。 他一共设下了两个必杀的绝招，都被这女人看穿了。 而今他们的刺客虽然多，但狗皇帝身边的暗卫、护卫也并非等闲之辈，就连这首船上的侍女都是杀人如麻的个中高手。 更何况而今还有这诡异女子的协助！ 妙音公子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连环计失败了，再缠斗下去只是白白牺牲罢了。 “可恶。”妙音公子飞速退到甲板上，大喝，“退！！” 妙音公子一声令下，水鬼们立即放弃缠斗，一个接一个跳入湖中，飞速潜行离去。 而妙音公子离开前还不忘回头深深看了楚寒烟一眼，那眼神极其狠辣又阴郁。 但楚寒烟如何能怕一个小小刺客？ 她抬步就要追，被阿力一把拦住。 楚寒烟不满蹙眉，但一对上阿力凉凉的眸子立即怂了：“咳咳，我这不是……咳咳，你这不是在么？不会有危险的。” 黄公子气得大喊：“该死，跑得真快。” 有护卫问：“公子，可要追？” “不必。” 楚寒烟诧异看了眼黄公子，笑眯眯道：“没想到黄公子如此理智啊。” 黄公子道：“论水性我们比不上他们，贸然追击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楚寒烟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请说。” 若非楚寒烟发现了妙音公子的异常，而今主子怕是危险了。 不仅是妙音公子，还有虞书菡。 楚寒烟：“他们既然能潜伏在水下，为何不凿穿你们的船呢？” 黄公子蒙了，没想到这女子如此贪心，借着“救命之恩”一来就打听人家的绝顶秘密，要脸不？ 黄公子为难地看了眼岳帝，岳帝轻轻颔首，前者才道：“因为我们在船底做了特别加固，他们根本不可能凿穿，只能发动奇袭。” “原来如此……” 楚寒烟煞有其事点头，眼神亮晶晶的，显然是瞧上了这“特别加固”，可几人还没聊几句虞书意便狠狠咬了“保护”她的侍女一口，还从侍女的禁锢中冲了出来，提手疯狂打向楚寒烟。 “你杀了我姐姐！我要你偿命！！” “去死！！” “把姐姐还给我！！” 虞书意泪流满面悲痛欲绝，楚寒烟会心疼这毫不知情的小姑娘但阿力不会，他抬手就点了虞书意的穴位，让她“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黄公子嘴角一抽道：“虞二小姐，这不是你的姐姐，这是刺客。” 虞书意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黄公子，显然不相信。 岳帝对侍女颔首，侍女们立即上前扯开了“虞书菡”的衣物。 那哪里是女子的身体？分明是一个身体精壮瘦小的男子！ 楚寒烟蹲在虞书意面前，道：“这个人根本不是你姐姐，别担心。” 虞书意眼泪汪汪：“……” 楚寒烟笑道：“你问你姐姐？应该在船舱里。” 虞书意眨眨眼：“……” 楚寒烟：“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姐姐？很简答啊，你姐姐恨不得用尽一切方法去吸引黄公子的注意力。但她被热茶烫伤了手，回来后却没对黄公子展示自己的伤口博取同情和怜悯，作为一名擅长争宠的人，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 虞书意：“……” 岳帝：“……” 众人：“……” 真的好有道理啊！ 果然，最了解的女人的还是女人啊！ 岳帝：“那妙音公子呢？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楚寒烟起身道：“很简单啊，因为他根本不是妙音公子。” “他不是？”黄公子惊呼，“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 “他琴技高超，生得如此貌美，世上除了妙音公子还有谁有这种条件？” 楚寒烟摆摆手：“我说了他不是他就不是，因为我曾经见过妙音公子，比这种假脸美人好看多了。妙音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光风霁月，哎呀，总而言之，这人连给妙音公子提鞋都比不上。” 楚寒烟说着说着，忽然打了个寒战。 咦？ 为何忽然这么冷？ 回头才发现阿力脸色又黑了，加点水用笔蘸一蘸都能用来写字了。 “原来如此。”黄公子了然颔首，“总而言之，今日多谢小姐了，您若有什么需求，只要黄某能办到都不会推脱。” “我没有别的需求，”楚寒烟乐呵呵道，“我只要公子您答应我一件事情。” 黄公子一噎，忽然有些发悚，总觉得这位使者大人每说一个字都是陷阱啊。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岳帝，等岳帝颔首才道：“什么？” “请您允许云阳茶进入岳国。” 岳国本就是产茶的大国，所以别国的茶叶若想要进入岳国是万万不可能的，因为岳国不允许他国的茶叶冲击损害本国的利益！. 第518章 他们三个人里，总要有人幸福的 楚寒烟抵达岳国之前就先了解了岳国的律法，她身上的云阳茶是“自饮”的，这才得以携带。 一次救命之恩能不能让岳帝松口呢？ 很快楚寒烟就得到了答案。 “不可能。” 黄公子还未询问主子的意见，岳帝就已一口否决，可见岳帝对此多么看重。 楚寒烟也不慌，笑眯眯道：“云阳茶产在云阳城内，每年的产量就这么点，供应国内都略有不足呢，根本不会有太多的量输出岳国，阁下又何必如此警惕呢？难道阁下绝对，本小姐该凭借此次‘救命之恩’向阁下索要一城半池？” 岳帝不言，冰冷的目光凝睇楚寒烟，似乎想看穿她的谋划。 楚寒烟：“而且，云阳茶也不是白白进入岳国，岳国可以征收贸易税，您再考虑考虑吧。” 楚寒烟话音刚落，昏迷不醒的虞书菡就被人带了上来，急得虞书意眼珠子圆瞪。 楚寒烟上前替她把了脉，道：“放心吧，没有生命危险。” 虞书意这才送松了口气，可怜巴巴看向楚寒烟，意思是可以把她放开了。 楚寒烟敲敲脑袋：“哎呀抱歉抱歉，才想起来。” 楚寒烟替虞书意解开穴位，又将软刀擦拭干净别在腰间，此时船只即将靠岸，楚寒烟回头道：“对了，你们岳国的内政我并不想干预，此次出手相救只是巧合，还请阁下莫要多想。” 言罢，楚寒烟不等众人说些什么，脚下一踏如同惊鸿掠过湖面，湖面波光微荡，那青衣不过片刻就已远去，只留徐徐涟漪。 黄公子让婢女们将虞家两位小姐送回了尚书府，这才轻声道：“主子，是废太子的人。” “嗯，朕知道。” “我们身边可能有暗桩。” 岳帝冷笑道：“何止是暗桩这么简单？这暗桩不仅在朕身边知道朕的一举一动，还在虞书菡的身边煽风点火，甚至干预虞书菡的决策。又或者说那人十分了解虞书菡的性情，并且能以此迅速做出改变和决策。” “主子，那我们而今怎么办？”这未来皇后虽然不重要，但若总是这般容易受人摆布，那娶回皇宫必将是祸害。 岳帝淡淡道：“朕的旨意是赐封虞氏女为后，虞家又不仅仅只有虞书菡一个女儿。” 黄公子，应该说影卫倒吸一口冷气，暗忖主子可真是绝情。 这消息若传到虞家，该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但也怪不得主子，毕竟虞书菡的确太上不得台面了，这样的女子绝不可能是他们大岳的皇后！ …… 楚寒烟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日子不大好过，主要是阿力身上的寒气自他们从千里莺堤回来后就不曾消散，简直是行走的冰窖。 到最后岱鸢都受不了了，找到自家主子道：“小姐，阿力这是怎么了？” 楚寒烟撇嘴道：“我也不知道啊。” 岱鸢：“……”我信了你个鬼！若和你没有关系，我把脑袋切下来给你当凳子坐！“要不您仔细想想？这可事关整个白芷公馆的健康啊。甘总管都被冻得得风寒了。奴婢是身体健康能多扛一扛，但其他人扛不住啊。” 楚寒烟：“……”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冤枉啊好不好？ 岱鸢苦口婆心：“要不您再想一想？” 楚寒烟抓耳挠腮，许久后道：“罢了，我去问问。” 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清楚，就算是为了属下们的身体健康吧。 楚寒烟找到阿力的时候他正在后院练剑，因为他现在是阿力所以饮血剑自然不能用，此时他用的是一柄极为质朴简单的长剑。 剑柄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剑锋却十分锐利，随他劈、挑、刺等动作，剑锋铮铮，罡风不断，愣是将这大夏天变成了九寒天。 楚寒烟咽了咽口水，犹豫再三才上前道：“喂，阿力，你在做什么呢？” 阿力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停，冷冷回了一句。 “练剑。” 楚寒烟：“……”毛骨悚然也没有！ 她回头正想逃跑，发现岱鸢、大牛、甘总管等人都躲在假山后给她鼓气打劲呢。 岱鸢无声呐喊：“小姐加油啊！” 大牛嘴型夸张：“主子就拜托您了！” 甘瀚更是眼泪汪汪握紧拳头对着楚寒烟挥舞！ 楚寒烟：“……”这群家伙，将她“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髓学了个十成十呢，真好。 楚寒烟再接再厉道：“那……要不要我陪你练剑啊？” 阿力：“不必。” 楚寒烟笑道：“为何不必啊？你也知道，我很厉害的！” 阿力：“您剑法退步这么多，不是我的对手。” 楚寒烟：“？？”等等！她的剑法什么时候退步了？ 楚寒烟撸起袖子忿忿不平道：“我的剑法什么时候退步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阿力终于挽了一个剑花收势，回眸不阴不阳说了一句：“您天天听曲，还有时间练剑？” 楚寒烟蒙了：“喂喂喂，你这个家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天天听曲？” 阿力冷笑：“没有吗？” 楚寒烟握拳：“当然没有！”虽然那是楚寒烟梦寐以求的生活，但现在不是没办法天天听曲嘛。 阿力垂眸，虽然面容普通，但长长的羽睫还是一如既往的浓密、悦目：“哦，若是没有，那您怎么知道妙音公子的？还见过面，呵呵，连我都不知道您还见过妙音公子呢……” 阿力说着话时面无表情，但言语中酸溜溜的意味楚寒烟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她当场呆愣了好嘛？ 没等到楚寒烟反驳，阿力心中愈发酸涩了，酸得让心都扭成了一块。 可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质问楚寒烟啊！ 他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算是，他也只是孩子的父亲，他有什么资格阻挡她去寻找幸福？ 是的，幸福…… 从他决定让她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就想她幸福。 哪怕这份幸福不是他带给她的，只要她天天无忧无虑、快活恣意，这不就可以了吗？ 他们三个人里，凤九已经被他害死了，他这个罪人没了幸福的资格，那就让跨越千年而来的她痛快地活着吧。 他们三个人里，总要有人幸福的…… 楚寒烟，你一定要幸福。. 第519章 二人间的交谈 阿力深吸一口气，眼眶红得惊人，慢慢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一步一步都很沉重，仿佛正在慢慢陷入泥潭和黑暗。 然而就在此时，楚寒烟忽然笑了。 笑声清越又灵动，带着浓浓的感染力，一下就驱散了阿力心中窒息般的痛苦，让渐渐枯萎腐烂的胸腔再次长出血肉来。 阿力没想过，原来仅仅只是听到她的笑声，他都能如此愉快。 他回眸看向她，后者正擦拭眼角笑出的眼泪，“哎呦喂呀，阿力你可真是个天才。” 阿力薄唇轻抿：“……” 楚寒烟亮出白白的贝齿，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道：“妙音公子我当然见过，不仅我见过你也见过，大牛、岱鸢都见过，他啊，远在 天边近在眼前，他就是本小姐我！” 楚寒烟就是妙音公子？ 阿力有些不相信：“可你从前从来不弹琴。”活着说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弹琴，他还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抚琴的人永远是他。 当然，他十分享受那种宁静便是。 楚寒烟眨眨眼道：“这不是因为你弹的好嘛？既然你弹得好，又何须我出手呢？” 阿力：“……所以绿水琴师就是你？” “嗯啊，是我。” “你……什么时候学的？” “这个说来话长。”男人的模样太可怜了，楚寒烟都有些狠不下心来，“咳咳，但如果你愿意给我冲杯茶，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一 谈？” “云阳茶？” “好。” 精致的流水凉亭中，阿力寻了茶具替楚寒烟冲茶，香气宜人，夏风徐徐，楚寒烟也和他坦率分享了自己的经历。 包括前世的她的一切。 从楚寒烟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虽然有魁仙老翁的宠爱也有小公子的陪伴，但她心中最深的秘密却无法何人分享。 因为是异界幽魂，这让她总有种无法融入世界的生涩。 当在她对凤无眠和盘托出的时候，她曾做了最坏的打算。 凤无眠可能会将她当场怪物、妖物处死，凤无眠或者会杀了她试图唤醒凤九，等等，每一种假设都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但凤无眠什么都没做，只是将苦涩和痛楚深深掩藏，送她离开并在后来的日子中暗暗相护。 楚寒烟的心并非枯木顽石，怎么会不感动。 但也仅限于此罢了…… 感动，感激。 愧疚，不安。 然后两人分立于命运的两端，隔着奔涌的暗流期盼对方的生命里，时光能温柔，岁月亦静好。 仅此而已。 听完楚寒烟的话，阿力蹙眉道：“所以那首曲子，你真的收了万金？” 楚寒烟笑眯眯道：“收了呀。我那个时候不是着急给儿子治病么，你都不知道那些江湖人士心有多黑，药材的价格开得一个比一 个贵，若将来被我再碰到他们，哼哼。” 阿力垂眸，轻声道：“你辛苦了……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再说你对不起的人也不是我。” “嗯。”阿力用茶盖拨弄茶汤，许久后轻声问，“你说，她会恨我吗？” 楚寒烟怔了怔，道：“我不是她，我无法替她回答。” “那你呢？你会恨我吗？” “我不恨，毕竟我和你之间并无仇恨，我还要谢谢你给了我两个如此可爱的儿子，让我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曾遭遇凤九遭遇的一切，你会恨我吗？” “会啊。”楚寒烟果断道，“你在说什么废话，怎么不可能不恨？你想想，凤九抛弃丞相府嫡小姐的身份守护在你身边，无论是出 于什么原因，但你和她在一起了，你选择了接受她，那你应该是爱她的对吗？可你却抛弃了她，甚至是背叛了她，这一切都因 为你无法从内心深处信任她，你从未将她放在同等之地，尊敬、爱护、倾听、陪伴。” 阿力长长的羽睫好似受惊的蝶般颤了颤，许久后道：“嗯……我爱她，很爱很爱……只可惜明白的太晚。我……从小能得到的纯 粹感情太少太少了，我身边又布满了杀机和背叛，所以我总是猜疑、揣测、不安、茫然……所以对于她，我明明早已深陷却不 敢承认。我怕我一承认，我从前坚持的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楚寒烟沉默，又见阿力慢慢张开手，这双手中充满力量，能搅动风云，能主宰生死，却亲手害死了自己爱的人。 “我……是一个懦夫……” 男人嗓音沙哑沉缓，隐隐夹杂着破碎颤栗，如同淅淅沥沥无尽的冬雨，浸透到楚寒烟的心中，让她的胸腔不由得泛起疼痛和酸 涩。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替他斟了一盏茶，希望这盏清茶能给他一点点慰藉。 凤九的死亡，是他一生都无法醒来的噩梦，她并非梦中人，无法切肤理解他的痛。 然而男人消瘦的身躯，凝了冰霜的肤色还有几乎枯槁的灵魂…… 或许对于男人而言，活着才是折磨。 可他身上有责任，这份责任不仅是家中两个稚儿，还有大齐上下千千万万的百姓。 所以他必须活着…… 就算心脏已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也要活着。 因为他是大齐的战神，是百姓的依仗。 “抱歉。”阿力艰难扯出一抹笑来，“哪怕绿水琴师不是你，我也不该干涉你的生活太多，我逾越了。” 楚寒烟喉咙堵得发疼，许久后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道：“没事，反倒是各国使臣很快就会抵达，你应该好好准备一下。” “嗯。” “那我继续去查账了。” “好。” 楚寒烟在岳国中的产业不少，她一一巡查后发现并无什么问题，看来甘瀚的能力非常不错，可以重用。 随着岳帝大婚之日逐渐接近，楚寒烟忽然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少女脸上有一道火红的巴掌，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淌，神色憔悴又懵懂，好不可怜。 楚寒烟一愣，道：“你这是怎么了？” “姐姐……”虞书意委屈地直抽噎，“姐姐……我真的没有要抢我姐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的人选变成了我，我……呜 呜呜……”. 第520章 好心的楚寒烟 虽然虞书意说得断断续续，但是楚寒烟听明白了。 那日游湖之后，立后典礼如期进行，只是皇后从虞家长女虞书菡变成了虞家次女虞书意。 这岳帝也够狠的，根本不经任何人的同意和许可便将皇后之位给了虞书意。 看看小姑娘脸上的巴掌，只怕没少受委屈。 “我真的没想抢皇上的……我想把皇后之位还给姐姐，我该怎么做才能将它还回去啊？姐姐，你教教我。” 楚寒烟将虞书意扶了起来，虽然非常同情她，但这并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你们和岳帝之间并不存在对等的关系，所以你们并没有选择的权力。他要立谁为后，谁便是皇后。” 在虞书意看来楚寒烟是无所不能的，当初的她如同天神般救了他们，她怎么会做不到呢？ 虞书意怔怔道：“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是不是因为我当初在船上骂了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杀了我的姐姐，所以才骂你的，姐姐你骂回来吧！但你骂回来之后能不能不生气了？能不能帮帮我？” 楚寒烟眉心渐渐紧锁：“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做不到。” 虞书意一把握住楚寒烟的手，不断摇晃道：“你帮帮我吧，我如果真的成为了皇后，我姐姐一定会恨死我的！实在不行的话……你带我走吧！你不是岳国的人对吗？你带我走好嘛？只要我离开这里，皇上一定会继续娶我姐姐的。” 楚寒烟目光锐利凝视她，淡淡道：“就算我帮你从这里逃走了，你以为你家族就无碍了？弄丢了皇后，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使那是皇后的本家。”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一定会保护虞家的。” “那你自己呢？”楚寒烟轻笑一声，道，“你自己又准备如何？一辈子躲躲藏藏，过着隐姓埋名，清贫疾苦的日子？” 虞书意眼神灼亮：“为了姐姐的幸福，我一定可以忍耐下来的。” 楚寒烟莞尔，轻轻拍拍虞书意的脑袋道：“不，你忍不下来的，你锦衣玉食地长大，受不了那等人间疾苦的。”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楚寒烟挑眉道：“是么？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 楚寒烟沉思片刻，忽然道：“那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来替你准备离开的退路？” 虞书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喜出望外道：“姐姐！你真的可以帮我？” 楚寒烟眼神温柔：“傻孩子，你叫我姐姐我当然愿意帮你，但是能坚持多久，就要看你自己了。但丑话我要说在前头，你将来若是后悔了找我哭也没有用的。” 虞书意立即站了起来，恭敬朝着楚寒烟行了一礼：“姐姐，谢谢你！为了姐姐的幸福，我一定不会后悔的。” “好。” 将虞书意送走之后，岱鸢惊呼道：“小姐，您这是疯了么？为何要答应虞书意的要求？岳帝若是知道你放走了未来的皇后，那两国之间怕是会有战争的！” 楚寒烟回眸朝岱鸢笑笑，那眼神不怀好意极了：“哎，你们小姐我真的太好心了。” 岱鸢莫名打了个寒颤，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们小姐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啊！！ …… 虞书意很快就等来了楚寒烟的消息，楚寒烟果然说到做到，替她换了一身衣物就送出了金陵城。 虞书意这些时日过得太痛苦了！ 虞书菡的故意刁难让她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就连爹爹和娘亲也认为是自己抢了姐姐的后位，所以就该多多礼让姐姐一二。 她每天都过得宛若罪人，内疚让她连头颅都抬不起来，而今看着金陵城外碧蓝的天空，交织的人群，她终于从那窒息般的枷锁中解脱。 太痛快了！ 虞书意满是笑意地对楚寒烟道：“姐姐，我们去哪里啊？” 楚寒烟笑笑没说话，等两人抵达一处小村落后楚寒烟将一个包袱塞给了虞书意，道：“这是五百两银子，可以够你过很久，这里面还有衣衫和食物。” 虞书意脸上的笑容僵滞了，怔怔道：“姐姐……您这是……” 楚寒烟叹气道：“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大齐的使臣，此次来岳国是为了给岳帝庆贺大婚的。所以我并不能和你同行。” “您……是大齐使臣？” “对，我代替护国公主先来查看岳国的状况。” 虞书意想起自己曾口无遮拦说护国公主的坏话，顿时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许许多多求助的话只能生生憋在腹中。 楚寒烟又道：“还有，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会被皇上嫌弃吗？因为她差点让刺客有机可趁害死皇上。” “什么！”虞书意惊呼，“姐姐什么时候见过皇上？” 楚寒烟惊讶道：“你竟然不知道吗？黄公子就是皇上，若非如此你姐姐为何屡次三番要靠近黄公子？她竟然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虞书意眼珠子瞪得滚圆，结结巴巴道，“您是说……黄公子就是皇上！可是……可是……姐姐没告诉过就我啊……她就说这一切是我的错，是我用心机勾引了皇上，我、我……” 楚寒烟摇头：“不，你没有勾引皇上。你别忘了，刺客曾经伪装成你姐姐靠近皇上。所以皇上是断然不可能再娶你姐姐的。但是圣旨已经发布出去了，天下人皆知大岳皇后是虞家女，所以皇上才不得不立你为后的。我以为你早已知道了这一切，但而今看来你还被瞒在鼓里。你现在若想回城还来得及。” “回城？回城……”虞书意神色无比慌乱，“现在回城，那姐姐不就……依旧做不成皇后吗？” “可这并非你的错，是你姐姐做错在先。想必她并未将自己的过错告诉虞尚书和虞夫人吧？” 虞书意拼命摇头：“姐姐没说！” 若虞书菡说了，虞尚书和夫人当然不会站在她那一边，自己喜爱的姐姐竟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那从前呢？ 从前她是不是也这有骗过她？. 第521章 身份换换换 楚寒烟耐心等待虞书意的决定，还宽慰她道：“如何，你要回去吗？现在回去你只是出了城外晃荡了一圈，没人会发现猫腻。” “我……” “你再考虑考虑，不着急。” 虞书意狠狠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姐姐对自己的宠爱，谎言是真的，姐姐的宠爱也是真的，霎时间虞书意心乱如麻。 从来世人都说虞尚书家的大小姐冰雪聪明，而二小姐愚笨木讷，可姐姐从来不嫌弃她，还告诉她人各不同，读不进书也无需勉强，毕竟人各不同。 是姐姐的庇护给了她快乐的人生，她若回去了，就会毁了姐姐后半生的，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楚寒烟望着虞书意焦虑茫然的神情，也不催促她做决定，两人在马车上干坐了快一个时辰，虞书意终于下了决定。 “姐姐虽然骗了我，但我还是想让姐姐幸福。”虞书意咬牙道，“我曾想过姐姐去哪我就去哪，我要一辈子陪在姐姐身边，现在罢了。” “真的不后悔？” “不后悔。” “好。”楚寒烟再次将包袱塞给虞书意，“我要回金陵城了，以后的路你要靠近自己走了。” 楚寒烟是大齐使臣，虞书意当然不能继续赖着楚寒烟。 她颤抖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望着眼前陌生的小村庄，双腿都在颤抖。 楚寒烟撩起车帘道：“若是害怕就……” “不！”虞书意斩钉截铁道，“我不怕！我一定可以的！” “好。”楚寒烟温柔笑道，“那我祝你平安顺遂，愿我们后会有期。” 虞书意重重点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而楚寒烟则命人打马离开。 楚寒烟和虞书意分别后，一道身影忽然跳上马车，拿出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虞书意今日的衣物、装饰。 楚寒烟双眼一亮：“快，把衣服给我换上！” 岱鸢只能一边叹气一边给楚寒烟易容，道：“小姐，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错，楚寒烟放走了虞书意，并准备自己伪装成虞书意蛰伏在尚书府中。 “你放心吧，你小姐我你还不相信么？” “属下不是不放心，只是虞书意在尚书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那虞书菡更是一个疯婆子，小姐要多加小心。” 楚寒烟猜测虞书菡会在帝后大婚前对虞书意下手！ 只要虞书意死了，皇后之位依旧会是她虞书菡的。 楚寒烟撇撇嘴：“你也太小觑我了吧？你小姐我的身手虽然比不上阿力，但对付一个虞书菡可是没问题的，放心吧，倒是另一边你要多多注意。” 岱鸢：“……”就是您太厉害了，怕您一出手就把虞书菡掐死了。 “知道了，属下会亲自去盯着的。” “嗯，别说了，你也快点，我们一进城就会被截住，时间紧迫。” “好。” 换装易容完毕，岱鸢成了楚寒烟，而楚寒烟自然是成了虞书意。 而出乎楚寒烟预料的是，马车还未靠近金陵城就被截停了，连车帘都被人粗鲁掀开，入目是一张焦虑不安、盛怒不已的脸。 等确认“虞书意”正稳稳妥妥地坐在马车中后，那人才松了口气，他咬牙对“楚寒烟”道：“阁下！虽然阁下是大齐使臣！可阁下这样擅自带着未来皇后离开也是大大不妥的。若阁下不想给护国公主添麻烦，还请阁下这段时间莫要再靠近虞二小姐一步。” 这男子乃岳帝派给虞书意的暗卫统领，他本以为护着一个小小的娇小姐多么容易，没料到她竟然活生生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这暗卫统领心急如焚，再找不到人都要服毒自尽了！好在这个时候楚寒烟将人带了回来。 “楚寒烟”无辜道：“虞二小姐心情不好，我只是带她出去散了散心。” “大可不必！”暗卫统领冷冷道，“在下已经回禀了皇上，皇上说请您在护国公主抵达大岳之前，莫要离开白芷公馆一步。” “楚寒烟”惊讶道：“所以本使臣这是被软禁了？” 暗卫统领心中冷哼，只是软禁已经是皇上仁慈了！ 若非这使臣阴差阳错救了皇上一命，当场斩杀了也不为过。 暗卫统领眼神极为凶狠，“楚寒烟”连忙道：“好好好，本使臣知道了，在护国公主抵达之前绝对不会离开白芷公馆，那虞二小姐……” “属下只会送虞二小姐回去。” “哈哈，哈哈，那就有劳了。” 暗卫统领强势将“楚寒烟”送回了白芷公馆禁足，自己则是带着“虞书意”一路回到了尚书府。 虞尚书见女儿毫发无损回来了，紧紧吊起的心这才回落，毕竟皇后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在暗卫统领面前，虞尚书轻声呵斥女儿，试图将这“皇后出走”淡化成为姐妹间的矛盾：“你这孩子，你姐姐不过说了你两句，你怎能如此任性离家呢！” 尚书夫人也道：“对啊，你姐姐这是心情不好，你该多让让她，你别忘了从小到大你姐姐是如何宠爱着你的。”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一般出虞书菡心情不好的由头，虞书意就会自动认错，没想到这次“虞书意”不忍了，她抬眸眼泪汪汪道：“是么？她心情不好所以她可以随意打我巴掌！随意咒骂我吗？就因为我成了未来的皇后！我根本不想做这个皇后！！” 老天爷！ 这番话简直要要了虞尚书和尚书夫人的命啊！ 虞尚书大喝：“你胡说八道什么！！” 尚书夫人也捂着胸口：“我的儿啊，你这中邪了么？” “虞书意”嗤笑道：“中邪？我看我姐姐才中了邪！明明是她自己不警惕被人趁虚而入，差点害了皇上这才被皇上捋了后位，但她竟然不告诉我！还将一切的错都归咎到我头上！天天对我辱骂！说我厚颜无耻勾引了皇上！若非今日和大齐使臣谈起这件事情，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愧疚不已呢！你们说这样的人还是我的姐姐吗？她是吗？”. 第522章 演戏演累了 虞尚书和尚书夫人都蒙了，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有这般内幕！ 虞尚书强忍着昏厥过去的晕眩，喘着大气道：“你你你……你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虞书意”眼中闪过寒芒，道：“姐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皇上的行踪，晓得皇上会化名为黄公子在丽水阁招待秦国使臣翊王和公子礼，便拉着我去了丽水阁，然后接近和皇上攀谈，以博取皇上的好感。而翌日我去找使臣姐姐，竟然又遇到了黄公子，可我根本不知道黄公子的身份并未多想。结果巧的是，我和使臣姐姐在千里莺堤又遇到了姐姐和黄公子！后面就是姐姐被人敲晕，让贼人化身成她差点害了黄公子。” 虞尚书晕过去的心都有了！ 他浸淫官场多年，心思比自己的傻女儿高了去了。 大女儿和皇上三番四次的邂逅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大女儿清楚看帝踪啊！ 窥探帝踪，这可是死罪啊！ 难怪皇上什么都没说就将大女儿换成了二女儿，本来虞尚书还以为这是皇上不尊重他，将他的女儿当成货物一样挑来挑去呢。 结果竟然是皇上给了他这个臣子最后一点颜面啊！ “气死我了……”虞尚书恨不得掐死自己那个愚蠢的大女儿，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朝着暗卫首领下跪道，“大人，大人，请您替老臣转告皇上，等老臣将这逆女处理完，一定会亲自进宫谢罪的。” 暗卫首领连忙扶起虞尚书，叹气道：“皇上本已嘱咐莫要将此事告诉您，但您已经听到了，那未来皇后这里，还请大人您多多费心规劝一二，若下次再擅自离府，就算皇上碍于您也不会再宽恕了。” 虞尚书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又是愧疚又是后怕，战战兢兢道：“是，老臣一定好好看着两个女儿，一定不会在给皇上添乱。” 暗卫首领颔首，转身便欲离开，忽然想起什么，他又回眸看了看“虞书意”。 不得不说，这“虞书意”还有这么两分激灵，若是被欺负死了还不懂得反抗，那进了皇宫也只是摆设。 他们大岳可不需要这样窝囊的皇后。 虞尚书夫妇对着“虞书意”好一通安慰，又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以补偿“虞书意”的委屈。 “虞书意”这才抽抽搭搭在下人们的护送下回了闺阁，一进入其中她便大喊：“都滚出去！” 虞书意的性格从来都是这样粗鲁无礼，所以下人们并未怀疑，纷纷离开了房间。 确定四周无人后楚寒烟就不装了，她懒洋洋往后一靠，暗忖这未来皇后的规格就是不一样，绫罗绸缎、高床软枕，嗯，舒服！ 楚寒烟在软塌上滚了两圈，忽然感觉一道呼吸出现，她头也没抬，嘟囔道：“搞定了？” 阿力望着如同小猫咪一样慵懒娇憨的人儿，笑道：“是的。” “记住啊，不要让她有任何危险，只需要教导她人生不易便可。” “放心吧。”阿力轻声道，“倒是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楚寒烟抬眸，下颔还陷在柔软的迎枕中，嘟嘟喃喃都：“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你说一次皇帝救命之恩，再加一次皇后的救命之恩，能让岳帝答应开放岳国的茶叶市场吗？” 望着柔软得宛若一团白云的她，男人眼中盈满笑意：“不好说。” 楚寒烟揉把脸：“哎呀，真是头疼呢。” “若想当真想要岳国开放茶叶市场，或许还有别的手腕。” “别！”经过恒山州只乱后，楚寒烟看怕了死亡，所以才会想用和平的手腕来解决。 阿力被拒绝也不耐，只是温柔道：“嗯，都听你的。” 楚寒烟秀气打了个哈欠：“那你走吧，我要沐浴歇息了，演戏真的好累啊。” “那虞书菡呢？” “放心吧，她今儿个肯定分身乏术，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好。” 楚寒烟说对了，虞书菡的确是分身乏术，因为她快被虞尚书的鞭子抽疯了！ “爹！！爹！！” 虞书菡尖声大喊，却没能让虞尚书手下留情，他一边鞭笞一边怒斥：“你说！你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帝踪？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家？你自己犯了错，还瞒着我们欺负你妹妹！你妹妹今日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全部都要死！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尚书夫人虽然不舍，但丈夫已经和她分析过轻重缓急，她只能咬牙忍一忍。 虞书菡真的忍不住了，大哭道：“是翠嬷嬷……这一切的消息都是翠嬷嬷告诉我的！” 翠嬷嬷？ 尚书夫人蒙了！ 这翠嬷嬷是她得知虞书菡即将成为皇后后特意替她请来的教养嬷嬷，她可是宫中的人啊，怎么可能出卖皇上呢？ 虞尚书大喜：“你没说谎？” 虞书菡惊恐道：“没有！没有啊！女儿真的没说谎！” “好！”虞尚书丢下鞭子就进了宫，由始至终都不曾多看大女儿一眼，让虞书菡本就扭曲的心更是恨到了极致！ 这就是对她千依百顺万般疼爱的爹爹吗？ 不！ 他疼爱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她能带给他的荣耀而已！ 可恶……她好恨，这个家中的每一个人，她都好恨！！ 尚书夫人恰好上前来搀扶虞书菡，被她眼中的狠辣吓了一个哆嗦，可细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因为大女儿正可可怜怜地靠着她，抽抽搭搭哭泣呢。 “娘亲……我怎么知道这翠嬷嬷为何如此害我？呜呜呜，我不知道这算是窥探帝踪啊，也不知道窥探帝踪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呜呜……还有在画舫上我被人打晕了，我是无辜的啊，他们怎么能将所有的错都怪到我的头上？娘，这不公平啊……呜呜……” 尚书夫人被虞书菡哭得心都快碎了！ 说到底两姐妹从小大，尚书夫人对聪明伶俐的大女儿的培养和牵挂可比那不成器的小女儿多多了。 而今百般宠爱的大女儿从云端跌入泥泞，她如何能不心疼呢？. 第523章 虞书意的逃路 尚书夫人抱着大女儿好一番安慰，许诺道：“别哭了，小心肝，你哭得娘心疼极了。” “娘亲……”虞书菡抓着尚书夫人的袖子，可怜道，“娘亲您帮帮我吧，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皇上，娘……” “嘘！”尚书夫人忙捂住虞书菡的嘴，“这种话你可莫要再说了，而今事情已成定局，将来两娘会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的。” 虞书菡心中冷笑，这世上还有亲事比成为皇后更好吗？ 说到底，娘亲也怕得罪爹爹！ 事到如今她是绝对不会就此认命的，她乃凤舞九天之命格，虞书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必须给她让路。 虞书菡说虞书意是什么都不懂的废物也并非无根之言，虞书意的确什么都不懂。 在楚寒烟离开之后，根本不大牛他们出手，她自己就把自己坑得差点走投无路。 第一次只身一人离开了高门朱户，离开周全的保护，村中一切景色落入她眼中都是新奇。 世上竟还有如此简陋的房子？ 有些小孩甚至连裤子都不穿便在大街上跑来跑去？ 村中的路崎岖波折，沿途还有耕牛的粪便，泥泞肮脏。 最初的新鲜感过了之后，虞书意忽然泛起恶心，就在此时，一个小孩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手紧紧握着她的裙摆，黑乎乎的指印 让虞书意头皮发麻，当场炸裂。 “别用你的脏手碰本小姐！离本小姐远点！” 虞书意虽然说不是个坏人，可这张嘴却是不饶人的，若非如此她在金陵城中的名声也不会这么差。 那小孩本来看她生得好看，对她有些好感，但她这么一吼立，小孩被吓得嚎啕大哭。 “呜哇哇哇……” 这一哭可不得了，这些村庄说白了就是一个氏族居住的地儿，族中小孩被欺负其他人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怎么了？” “哎呦，铁蛋！你怎么哭了啊？” “呜哇哇……”铁蛋抬手指着脸色铁青的虞书意，后者冷冷道，“看着本小姐干什么？谁让这小子胆大包天来拽本小姐的裙子？” 村子里的人何时见过这般天仙般的人物，一时看痴的不在少数。 人们诚惶诚恐避之不及，暗忖到底是哪家小姐出游？ 可等了又等，众人发现只有虞书意一人，她的家丁、护卫、丫鬟都不在。 村民们顿时壮起了胆子，对虞书意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欺负一个小儿。” 虞书意眉梢高挑，冷冷道：“本小姐那有欺负他？是他弄脏了本小姐的衣物。” 衣物？ 果然那光鲜靓丽的长裙上有一道黝黑黑的爪印。 “哼，本小姐这裙子如此矜贵，你们赔得起么？哪怕把你们都拿去卖了都买不起！” 质朴的村民们顿时脸颊通红：“弄脏了洗干净就是，你还是人吗？就因为这个把孩子吓成这样！” “就是，人家只是一个孩子！撞你一下又不是故意的！” 虞书意双眼圆瞪：“你们蛮不讲理！” “到底是谁蛮不讲理！走！跟我们去见县太爷！” “对！青天老爷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虞书意一听要去见官立即不淡定了，她现在逃亡在外当然不能去见官。 “谁……谁要跟你们去见官？算了，本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们计较！” 那孩子的娘亲是个泼辣的，见虞书意生得漂亮、衣着不凡身边却每个人伺候，还不愿意去见官，立即大喊：“你难道是哪个人家 中逃出来的小妾？” 虞书意气得不行，大喊：“你才是小妾！” “那你为什么不敢去见官？” “本小姐懒得理你们！” 虞书意言罢拔腿就走，见虞书意要离开，村民们立即围上前去：“你等等，你站住！” 此时村民们落入虞书意眼中那是狰狞如恶鬼，吓得她跑得更快了。 虞书意越跑村民们越觉得她有猫腻，更是穷追不舍。 “别跑！站住！” “抓住她！” “快！这一定是哪位大人家中逃出来的小妾！” 百姓们一边吼一边吆喝，虞书意哪里看过这样的阵势？跌跌撞撞间什么时候弄掉了楚寒烟替她准备的包袱都不知道，全心全意 都在逃命上了。 等她好不容易摆脱村民后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天色已经黑了，四周还有野兽的吼声夹杂在黄昏呼啸的风声中。 虞书意差点要哭出来！ 可她根本不敢回去，只能跌跌撞撞往前走，她有又累又渴又饿，娇嫩的脚底都不自觉磨出了水泡。 虞书意忽然想起楚寒烟的话，她说这一路会很辛苦，问她会不会后悔。 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后悔，可自己离开虞家不过短短半日，就要没了半条命。 那么未来呢？她未来又该怎么办？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虞书意差点想放弃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山庄。 虞书意什么都顾不得了，飞速上去敲门。 “有人吗？有人吗？” 很快就有人前来应门，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谁啊，大晚上的。” 虞书意抽抽搭搭道：“本……小女子路过此处，盘缠掉了，请问这位大哥能不能请你们主人收留我一晚？” 那年轻男子满脸不耐烦，吼道：“你他娘的骗谁呢？是不是又冲着我们少庄主来的？一年到头像你这样厚颜无耻倒贴的人比比皆 是，滚滚滚，再不滚我要报官了。” 男子说着就要关门，恰好此时虞书意身后传来狼啸。 “啊……”虞书意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一下就溜到了别庄中。 “喂！你站住！我叫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男子飞速追了上去，两人拉拉扯扯引来了主人家的注意，主人家让一护卫出来道：“少庄主说了，让这位姑娘在这里暂住一宿可 以，但是这位姑娘要付出代价。” 虞书意连忙拢紧衣领，结结巴巴道：“你……你们别乱来，我是金陵城虞家的二小姐！你们如果敢对我做什么，我哪怕掉了一根 头发你们都一定会后悔的！！”. 第524章 家门不幸啊 “金陵城虞家？”那护卫微微一愣道，“你说的是即将成为国舅爷的虞尚书家？” “对！就是金陵城虞家！”虞书意说出这几个字后好像忽然有了勇气，连眼神都灼亮了不少。 那护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嗤笑道，“听说虞家小姐之一就是皇后，可逆看看就凭你？你自己里里外外那有一点贵女风范？莫要说笑了。还皇后呢，你什么都不是啊。” 其实虞书意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说好了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的呢？ 怎么刚出来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将家里的名头抬了出来？ 难道离开了虞家，离开了虞家二小姐的身份，自己就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而这护卫的话更是好像巴掌，狠狠打在虞书意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真的……什么都不是吗？ 护卫冷傲道：“我们少庄主有慈悲胸怀，不与你计较太多，去，柴房里还有一些柴火，你把它们都劈完了，今儿个晚上就能留下。” 虞书意双眸圆瞪，嗓音拔高道：“你让本小姐去劈柴？” 门房不屑道：“不然呢？你还有啥本事？留你下来劈柴就是仁至义尽了。哦对了，劈柴只是住宿费，你若想要吃得，就去把衣服也浆洗了，知道吗？” 虞书意：“……”这简直比觊觎她的美色更令她难堪啊。 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劈柴洗衣服，她怎么做得到？ 她气得很不离开这里，可是山野间的狼叫让她立即丧失了勇气，只能硬着头皮去劈柴。 只要熬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一定会好转的吧？ 虞书意掌心稚嫩，小小一捆柴火她就算是劈一晚上也完不成。 很快她就双臂疼痛，掌心破皮，腰和腿更是立都立不起来。 她痛得眼泪汪汪，但这别庄中的人如同木头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虞书意这才晓得自己从前被人格外照顾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人又多么多么好，只是因为那些人看中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尚书之女的身份…… “呜呜……”只不过第一晚，虞书意就后悔得直流泪。 这样的她，真的可以扛过从此以后的无数岁月吗？ 要不然，等姐姐和皇上大婚之后她再回去如何？ 那姐姐一定不再恨她了吧？ 她想回家，好想回家…… 又困又饿的虞书意将身躯蜷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翌日，真正的虞书意在接受“现实的鞭打”，而假虞书意楚寒烟则美滋滋享受着婢女们的伺候。 婢女们眼睛都不敢抬，心中好奇无匹，暗忖这就是皇宫御药的功能吗？ 看看二小姐的皮肤比从前白皙多了，好看得她们都移不开眼啊。 就在此时，尚书夫人命人端着极品血燕走了进来，笑盈盈道：“幺幺，你今天好点了吗？” 楚寒烟头都没台一下，只是冷冷注视着手中的簪子。 尚书夫人在女儿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抬手让侍女们都退了下去，这才亲手端着血燕递给楚寒烟，柔声规劝：“幺幺，娘亲知道你心中有恨，可她是你姐姐啊，你姐姐不对你说出真相只是因为她太喜欢皇上了，你能不能莫要计较了？” 虽然尚书夫人看不上小女儿，但大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小女儿成为皇后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所以尚书夫人无论如何都要和小女儿修补关系，起码别让小女儿记恨父母。 楚寒烟端起血燕一饮而尽，暗忖不愧是给未来岳国皇后的补品，味道极佳啊。 这粗鲁的动作吓得尚书夫人一愣一愣，更骇人的还在后面，楚寒烟放下燕窝碗，冷冷道：“您还有事吗？” 小女儿粘人爱撒娇，如此对自己说话还是第一次，尚书夫人一时语塞。 “我……你姐姐她真的知错了，你就看在小时候她护你佑你的份上，别与她计较了好么？” “呵呵……”楚寒烟喉中传来冷笑，“娘亲，若这件事情发生在您自己身上，您还能如此大度么？” “可你爹爹昨天已经教训了你姐姐。” “那是她罪有应得。”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如果没别的事情您就出去吧，我还要绣荷包呢。” 在大岳，女儿家如果要出嫁，必然要自己亲手绣一套嫁衣、绣品等等，但虞书意可是皇后，这些自然落不到她头上。 所以皇后只需要准备一个亲手绣的荷包即可，用来储存帝后的“结发”。 “幺幺！” “娘！”楚寒烟抬眸，幽幽注视尚书夫人，道，“你们明知道她对我的好不是真心的好，凭什么一定要我原谅她？就因为您更宠爱她吗？” 难怪虞书意会是这个傻乎乎的样子，因为从小她都不曾被人所珍爱，所以总是忍不住想要讨好家人。 可就算她选择了退让，她的家人也不一定能记住她的好。 这个小傻瓜。 尚书夫人望着女儿这冰冷刺骨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一颗心愈发酸涩。 自己到底是伤了女儿的心吧？ 也是，若是换位思考，自己的姐妹对自己做这样的错事，自己的娘亲还来劝说自己原谅，想必自己也会痛楚吧。 “唉……”尚书夫人无奈转身，忽然楚寒烟又道，“娘亲，从现在到出嫁，都莫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很忙。” 尚书夫人脚步微顿，身躯仿佛瞬间老了几岁，艰难点了点头：“娘亲知道你难过，可你相信娘亲，你姐姐真的知道错了。” “慢走，女儿不送。” “哎……” …… 很快楚寒烟扮演的虞书意和尚书夫人的对话便落入了岳帝的耳中，那暗卫首领道：“或许是因祸得福，虞二小姐倒是比从前通透了不少。” 岳帝点点头，看向一旁还在等候的虞尚书。 虞尚书已经在此处站了一个晚上了，他年纪大了，这一夜通宵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四肢发麻欧头脑混沌几乎要昏厥，但他一听说自家夫人和大女儿竟然还逼迫小女儿“原谅”，立即就气得精神了！ 这简直是！家门不幸啊！. 第525章 大婚之日，朕等你 昨夜虞尚书连夜进宫，就是为了汇报大女儿和翠嬷嬷勾结窥探帝踪一事，不料他说出来后才晓得皇上早就查出了翠嬷嬷，并且 翠嬷嬷已经畏罪自杀了，一切的线索都断了。 “虞尚书。” 乍一听到岳帝喊自己，虞尚书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他连忙下跪道：“臣在，臣有罪啊皇上！臣罪该万死！” 岳帝居高临下望着虞尚书，许久后道：“过去的朕便不追究了，但虞二小姐很快就是这大岳的皇后，该尽的礼仪，尚书可莫要忘 记了。” 这是在警告虞尚书，告诉他今日这般逼迫虞书意原谅虞书菡的事情，万万不能再发生！ 虞书意可不仅仅是他们夫妻的女儿，更是这大岳的皇后！ “臣罪该万死，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这等就以下犯上之事当然不会再发生。” “嗯，退下吧。” “是。” 望着虞尚书的背影，岳帝不住想那冥顽不灵的虞家二小姐能如此快就觉醒吗？ 那大齐使臣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呢？ 岳帝抬眸凝视暗处的画卷，幽幽对暗卫首领道：“密切留意好虞二小姐的一举一动，莫要错过分毫。” “是。” “还有，那大齐使臣也给朕看好。” “是。” “下去吧。” 所有人都离开后，岳帝又拿出案头的一叠卷宗，上面记录的正是护国公主楚寒烟的资料。 岳帝飞速浏览，最后眼神落在了“易容术”三个字上。 易容术？ 岳帝细细品味片刻，轻笑道：“会是如此吗？楚寒烟……” 按照大岳律例，在帝后大婚前夕两人是不能见面的，但为了安抚受到惊吓的未来皇后，岳帝竟然亲自出现在了尚书府。 “噗……”楚寒烟差点被一口茶呛死，她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那小丫鬟羞的脸颊通红，激动道：“二小姐，皇上现在就在府上，马上就要来咱们这了，老爷请您梳妆打扮一番，去见一见皇上 。” 楚寒烟在心中将这狗皇帝骂了三千八百遍，暗忖他真是没事找事干！无缘无故搞什么突然袭击？ 楚寒烟嘴角一抽道：“可是这不合礼法吧？” 小丫鬟：“老爷说了，让您戴着面纱出来即可。” 楚寒烟：“……”娘希匹的，“好，我知道了。” 楚寒烟换上一身虞书意喜欢的娇俏的嫩黄色长裙，纤腰盈盈一握，戴上面纱后愈发承眉眼灵动，迷离动人。 小丫鬟一边替楚寒烟整理衣衫一边道：“二小姐，皇上可太宠爱您了，看看您才吃了宫中御赐之物多久，身形都窈窕了，可真好 看啊。” 一旁的丫鬟也道：“对啊，您这皮肤现在更是嫩得能滴出水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肤若凝脂。” 楚寒烟有些心惊担颤，生怕这两小丫头看出异常来，可她们的注意力俨然都在宫中御赐之物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咳咳……”楚寒烟道，“你们如果喜欢，就一人分一些，莫要对外讲。” 两个丫鬟吓得脸都白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楚寒烟不耐烦道，漂亮的眼眸瞪得圆圆的，这倒是和从前的虞书意像了个十成十。 两个丫鬟正想道谢呢，岳帝已经走到了门外。 “咳咳咳……”虞尚书轻咳一声提醒，楚寒烟随即抬眸看来。 因为带着面纱，她一双潋滟的眸子更是夺目，如同含着两个小月亮，更好似微风吹奏了湖面，碎了一池的涟漪。 哪怕楚寒烟用特护易容术微微改变了自己眼部的形状，但岳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随即笑意愈发深了些。 “怎么还不睡？” 楚寒烟此时还抓不准来的是真正的岳帝还是“黄公子”，她连忙低头盈盈一礼：“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帝迈步上前，轻轻握住楚寒烟的手，手背几乎柔滑细腻，入手却不是全然的不知人间疾苦的绵软，而是柔中带刚，有两分冷 玉的筋骨又不乏似水柔情。 “朕来看看你，让你受委屈了。” 楚寒烟的鸡皮疙瘩从脚板底一直蹿到脑袋顶上！立即明白了这是真正的岳帝！ 她一把将自己的手扯了出来，向后退了两步道：“皇上，皇上请自重，皇上此举于礼法不合。” 岳帝讶异笑笑，眼中泛起深意。 他本以为楚寒烟伪装成虞书意是想要引诱于他，毕竟她有这个条件，但她而今浑身都写满了拒绝，就仿佛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 猫儿。 难道楚寒烟来到这里的理由不是他？ 那她为何而来？ 是为了窃取岳国的机密吗？还是为了谋害他的性命？ 没关系，而今想不明白日后总会明白的。 楚寒烟费尽心思获得了虞书意的信任，“狸猫换太子”成为了而今的“未来皇后”，是断然不可能悄然离去的，就让他看看她到底 有何心思吧。 他们成婚之后，来日方长呢。 岳帝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一旁绣篮中的荷包上，道：“这可是二小姐绣的？” 楚寒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回禀皇上，是的。” “嗯，绣得很精美。” 一旁的小丫鬟忙道：“对啊皇上，我们小姐的绣工最是好了，只是从前为了不抢大小姐的风头，从来不曾告诉别人而已。” “是么？”岳帝轻笑，悦耳的嗓音令两个小丫鬟立即红了脸，“那朕日后就有福了。” 楚寒烟：“？？”所以这狗皇帝到底来干嘛？撩妹吗？ 虞尚书听着吓得汗都要出来了，连忙对楚寒烟道：“幺幺啊，从前是爹爹和娘亲忽略了你的感受，但爹爹发誓，以后一定不会了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才情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爹爹和娘请就是你的后盾。” 楚寒烟点头：“那女儿就谢谢爹爹了。” 见小女儿还算给自己面子，虞尚书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三人又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岳帝道：“既然你一切无碍那便好，大婚之日，朕等你。”. 第526章 楚寒烟的头疾 楚寒烟感觉自己要炸裂！ 这狗岳帝简直太肉麻了！！ 可偏偏自己还要做出欲说还休的羞怯模样，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亲自送了岳帝出去，楚寒烟假装没看到躲在暗中的虞书菡那痛恨的神情，立即让人送香汤沐浴。 楚寒烟来来回回洗了无数遍手，但是手背上就还有岳帝掌心的触感。 这狗皇帝今日前来到底想确认什么？ 难道他还想看两姐妹为了他反目成仇的戏码吗？ 什么恶趣味啊…… 不过今日岳帝过来刺激一下，估计虞书菡会彻底崩溃，在大婚之前她若不动手，她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是夜，阿力完成了“离家少女教养”工作后回来，他灵活躲过所有暗卫的监控潜入房中，见楚寒烟手背都红了，眉心紧蹙道：“手怎么了？伤到了吗？” 岳帝虽然给暗卫们下令要无时无刻不监控未来皇后，可楚寒烟一旦歇下他们是万万不敢继续留在闺房的，故而四周十分安全。 楚寒烟莫名有些心虚，轻咳道：“嗯，不小心碰了一下。” “我给你揉揉？” 阿力说着，小心翼翼将楚寒烟的手放在掌心，用内力灌入指尖，一点点揉去淤血，专心致志的模样，就好似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般。 男人的掌心微凉干燥，不如从前般炙热，她还记得以前的凤无眠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也是暖得好似火炉，所以她总是喜欢粘着他。 等等，粘着他？ 楚寒烟忽感脑中一阵刺痛，脸色瞬间就白了，吓得阿力整个人当场僵滞，手足无措。 “烟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楚寒烟眉头紧拧，许久后那刺痛才散去，她摇了摇头赶走那种晕眩感，喃喃道：“我没事，只是忽然晕了一下。” 然后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碎片浮现在她脑海，楚寒烟猜测那是凤九和凤无眠的回忆。 因为主动靠近凤无眠取暖什么的，她并未做过。 从会议中的画面来看，那应该是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山巅。 阿力眼中尽是担忧，指尖已经装到了楚寒烟的头顶，慢慢替她按摩。 楚寒烟哭笑不得道：“我真的没事，这是老毛病了，可能是当年从悬崖上掉下来磕到了脑袋，所以才会时不时发作一下。” 阿力睫毛微微颤抖，连呼吸都陡然凝滞，似乎不敢触碰眼前的人，更不敢触碰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痛楚，许久后，他哑声道：“魁仙老翁怎么说，你的头疼能治吗？” 楚寒烟摆摆手：“偏头痛而已，千年以后的世界里十个社畜中就有一人有偏头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痛一痛就习惯了。” 阿力显然不懂社畜啥意思，紧张的神色并未消散，楚寒烟只能转移话题：“她怎么样？” “嗯，今日尝试着离开了一整天，但全然找不到路，又灰溜溜地回回来了，洗了一盆子的衣物换了住宿和晚膳。” “可别把她的身体饿坏了。” “放心，每天睡着之后，暗卫们都给她喂了蕴养的药丸。但我看她很快就会坚持不住了。” 虞书意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一切都会迎难而解，但她根本不懂这个世界的残酷。 她从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那是因为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要无所不能。 离开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虽然楚寒烟的做法很残酷，却是最快的让虞书意清醒的法子。 她要让她明白，有些没有意义的举措帮助不了任何人，也感动不了任何人，她最终感动的只是她自己，而且未来漫长的人生，她必将为了这份感动后悔不已。 何必呢？ “辛苦你啦，一定要看好她哦。” “嗯，放心，夜深了，你快睡，我守着你。” 阿力扶着楚寒烟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并掖好被角。 楚寒烟小脸半藏在杯子里，瓮声瓮气道：“那你呢？你不困吗？”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让阿力的嗓音柔得不可思议：“我不困，你快睡吧。” “好的，晚安。”楚寒烟秀气打了个哈欠，当真沉沉睡了过去。 灯火之中，阿力静静守着她，眼里是浓烈的情绪不断沉淀翻滚，最终都化作这满满的守护之情。 不敢越雷池半步，终身故步自封于方寸之地。 再慢慢耗尽自己的生命，一寸寸枯萎…… 或许，这就是他唯一的未来。 …… 翌日楚寒烟醒来后阿力已经离开了，她照旧吃吃喝喝睡睡，还有绣荷包。 楚寒烟心想啊，虞书菡为什么还不出手呢？ 再不出手就要没机会了啊！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楚寒烟终于等来了虞书菡的消息。 “二小姐，大小姐亲自备下了酒菜为您赔罪，所有的菜肴都是大小姐亲自做的，全部都是你所喜爱的，请二小姐您看在大小姐和您多年姐妹情分的份上，给大小姐这么一点薄面吧。” 虞书菡派来的丫鬟是个巧舌如簧、感情丰沛的，一边说一边垂泪，饶是楚寒烟这种铁石心肠之人都不忍心啊。 楚寒烟适时作出挣扎模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姐姐如此有诚意，那我就去看看吧。” “太好了二小姐，奴婢就知道您是菩萨心肠，从小又最喜爱大小姐，不会不原谅大小姐的。您快随我来吧。” “嗯。”楚寒烟凉凉应了一句，跟在小丫鬟的身后到了院中的假山凉亭中。 那凉亭地势颇高，楚寒烟暗道难道虞书菡想把她从假山上推下来摔死？ 这假山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怪石嶙峋，若是虞书意这种小丫头摔下去，十有八、九要磕破脑袋，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而且昨日夜里刚刚下了雨，假山上道路湿滑也是情有可原嘛。 楚寒烟绷着一张小脸上了假山凉亭，一屁股坐在虞书菡对面，冷冷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虞书菡望着“虞书意”小人得志的样子，恨不得撕碎手中的帕子，她生生忍下厌恶，轻轻又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道：“妹妹，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姐姐这一次可好？”. 第527章 势力演员楚寒烟 虞书菡一上来就示弱，这对楚寒烟没用，可是对和虞书菡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虞书意杀伤力可是不小的。 楚寒烟揣测着虞书意可能会有的反应，立即红了眼眶，攥紧自己的裙摆：“我又不想成为皇后，你根本不知道我多么怕你恨我。 ” “我知道……”虞书菡眼角红红的，“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原因，却忍不住责怪你……这都是因为我当时太痛苦了，你就原谅姐姐这 一次吧……” 楚寒烟眼角划过狡黠的光芒，委委屈屈道：“可你当初还打了我巴掌来着的……” 虞书菡一噎，轻声道：“都是姐姐一时鬼迷心窍，你原谅姐姐吧？” 豆大的泪珠顺着楚寒烟的脸颊滑落，她抽抽搭搭道：“可是好疼好疼啊，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真的哭了好久好久，好伤心 好伤心啊……” 楚寒烟的话十分简单，如同孩童稚语般，但可交听者都落泪啊。 可怜的孩子，这当时是多么伤心啊？ 而虞书菡表情变得十分微妙，这该是的臭丫头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她自刮几巴掌才行吗？ 但偏偏楚寒烟的眼神十分清亮、天真，根本毫无城府。 说来也是，若是这个丫头能聪明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今日就不会来这个鸿门宴了。 为了让楚寒烟尽快冷静下来接受自己的歉意，虞书菡咬咬牙狠狠心，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 这巴掌真不可谓不用力啊！ 这不，虞书菡漂亮的脸蛋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美玉微瑕，让人看得心生不舍。 而“虞书意”却好像吓傻了一样，连眨眼都忘记了，更别说是出手阻止自己的姐姐“自残”了。 见“虞书意”呆呆傻傻，无奈之下虞书菡再次抬手又是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左右对称。 “虞书意”还是没动，但起码会眨眼睛了，嘴巴也在开开合合，要多傻帽有多傻帽。 虞书菡快气死了，暗忖“虞书意”为什么还不来制止自己，又知道自己不能对自己手软，否则这苦肉计不救白演了？ 虞书菡只能一巴掌接一巴掌，狠狠地打，飞快地打！ “啪！啪！啪！啪——” “虞书意”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哇”得一声哭出来，抬手慌乱地乱舞：“姐姐，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怪你的……” “啪！啪！啪！” “姐姐，你快别打了！我心疼啊！” “啪！啪！啪！” “姐姐……呜呜……” 虞书菡杀人的心都有了，这“虞书意”他娘的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 若真的想要阻止她，上来拉着她啊！在一边哭什么哭啊！！ 虞书菡的力气非常大，眨眼间那漂亮的、仙女帮的脸蛋便惨不忍睹了，眼瞧着嘴角都要淌血，惊慌失措的“虞书意”终于拉着虞 书菡的手：“姐姐，呜呜呜……你别打了，我真的不怪你……嗝……” 这小可怜哭得惨兮兮，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都开始打嗝了。 可偏偏小丫头长得好看，哭也哭得好看，水汪汪的眼睛和湖水洗过一般动人，简直将丫鬟们的心都哭碎了。 “呜呜呜……姐姐……” “姐姐，别打了……呜呜呜……” “虞书意”哭得太惨烈了，虞书菡不得不安慰她道：“不疼，姐姐不疼，你别哭了。” 丫鬟们也争先恐后对“虞书意”道：“对啊，二小姐您快别哭了。” “大小姐说了自己不疼。” “二小姐您缓缓吧，别哭了。” 虞书菡：“……”娘的！挨打的人明明是她啊！ 楚寒烟的表演充分演绎了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这不，明明是虞书菡自己把自己打成了猪头，人们关心的依旧是“虞书意” 。 等“虞书意”好不容易终于平复下来，虞书菡已经痛得脸颊红肿差点连眼睛都变形了。 楚寒烟方才心满意足了握住虞书菡的手道：“姐姐，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吧？我们依旧是好姐妹，我依旧最爱最爱你。” 丫鬟们感动不已。 啊！二小姐可真是善良啊，这个时候还想着大小姐！ 虞书菡嘴角抽了抽，压着吐血的冲动道：“你肯原谅姐姐那真是太好了，来，尝尝今天姐姐给你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再等下 去就要凉了。” 楚寒烟甜滋滋对虞书菡道谢，撒娇一样将自己的碗端起来让虞书菡给自己夹菜。 虞书菡兴奋得血液上涌，本就红肿的脸愈发像个猪头，“来，你爱吃这个。” “谢谢姐姐。”楚寒烟乖顺道谢，反正是虞书菡夹什么她吃什么，面上高高兴兴，心中却意兴阑珊。 还以为这虞书菡会用什么不得了的手段，没想到只是下毒。 但也还有些头脑，每个菜里面都只下了一味毒，它们全部合在一起也没什么毒性，因为最后一份引发毒性的药引在虞书意的香 囊中。 虞书意有一个随身携带的香囊，其中放着的是一种名为紫露的药草，紫露有宁神的作用，但若和几种药草加在一起就有剧性， 除了精通药理的人，根本没人能查出这毒素来。 如果没猜错，这香囊应该是虞书菡送给虞书意的，在当初楚寒烟让虞书意变装一开始，自然而然也留下了这个香囊。 看来虞书菡对虞书意的恨，又或者说是防备之心来得更早啊。 如果虞书意一辈子都如同虞书菡所假设的一般，“傻白甜”地度过一生，那么虞书菡不介意留着这个妹妹的性命，如果虞书意想 要和她争，那她怕是会神不知鬼不觉、香消玉殒。 可区区紫露之毒楚寒烟自然不怕，该吃吃该喝喝，难得有美人伺候自己用膳，不吃白不吃啊不是么？ 楚寒烟舒舒服服吃饱喝足，又对着虞书菡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这才心满意足回了自己的院子。 虞书菡紧随其后，似乎要亲眼看着楚寒烟将香囊戴起来。 楚寒烟也没拒绝，因为若虞书意当真原谅了自己的姐姐，那么姐姐赠送的香囊自然要重新随身携带啊。. 第528章 二小姐去世了 两人抵达了虞书意的院子，楚寒烟一进入其中就迫不及待道：“来人，将姐姐送我的香囊拿给我。” 丫鬟们虽然心中不满也不敢造次，立即将那香囊重新给楚寒烟系上。 虞书菡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她对着楚寒烟温婉一笑：“那姐姐就不打扰你了，等晚些时候姐姐再来找你说话。” 楚寒烟甜甜道：“好，姐姐你一定要来哦。” “嗯。” 虞书菡笑着和楚寒烟告辞，转身的瞬间，阴毒怨恨的神色立即在眼中疯狂蔓延！ 哈哈哈！她终于成功了！死定了！虞书意你要死定了！！ 只要你死了，这岳国皇后的位置依旧是我的！ …… 岳国皇宫。 暗卫首领将虞府假山凉亭中的事情一一向岳帝禀告，后者的表情十分微妙，就连岳帝的心腹太监都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然后姐妹二人便高高兴兴携手而归。” “咳咳……”岳帝压了压上扬的嘴角，道，“可曾检查过那些饭菜是否有毒？” “皇上请放心，属下一一试探过均无毒，每个菜肴、酒水、甜点，还有虞二小姐房中的熏香等等，都勘察过了。” “嗯，那它们全部叠加在一起呢？” “也是安全的。” “嗯，退下吧。” “是。” 暗卫首领一走，心腹太监便笑道：“皇上，奴才可没想到虞二小姐竟是一个如此妙趣的人。她分明是想着要狠狠惩罚虞大小姐， 可又碍于自己即将成为皇后的名声不能动手，方才略施薄计让虞大小姐自个儿打自个儿，这饶是史官们、礼官们追究起来，也 不是虞二小姐的错啊。” 岳帝目光从远处的画像上移开，点点头道：“的确有这么两分小聪明。” 心腹太监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笑道：“以后如果有这样古灵精怪的人陪着您，老奴也安心了呢。” 而今岳帝用的太监总管乃这老太监的徒弟，老太监陪着岳帝走过了风风雨雨，还见证了兴衰生亡，说句逾越的话，在老太监的 心里，岳帝就是自己的半个孙子。 他打心眼里疼爱和呵护岳帝。 可岳帝其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又岂是一般的人能相伴在他左右的？ 他本以为岳帝这一生就会如此孤孤单单的度过了，没想到这虞家的二小姐却是个妙人儿。 或许他终于苦尽甘来了，后半生终于将不孤寂了。 岳帝羽睫微微颤动，抬眸对老太监道：“覃公公，您莫要担心太多，好好养身子才是。” 老条件乐呵呵道：“皇上请放心，奴才而今可注重自己这把老骨头呢，奴才还想着将来替您照看小皇子、小公主呢。” 岳帝颔首，遣人将覃公公送了回去，又让御医去给他老人家把脉，这才继续低头处理政务。 就在此时，有人匆匆而来，高声禀告：“皇上，各国使臣已经陆续抵达了！” 岳帝抬眸：“都有谁？” 来人一一回答，岳帝又问：“大齐护国公主呢？” “公主那便来了信，说游船出了问题，而今改行了陆路，会在立后大典当天赶到。” 岳帝点头，心中却在轻笑，护国公主人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怎么赶到？ 这狡猾的狐狸，就让他看看你还有什么分身术。 …… 深山小别庄。 虞书意身上的傲气、天真都已经被繁杂的劳作和痛楚的彻底打磨干净了。 这别庄的人并未禁锢她的自由，她想去那就去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凭借她如此渺小的力量根本无法走出这一片大山。 是的渺小…… 于天地之中，于苦难之中，于劳作之中，于生存之中，她是如此的渺小，宛若一粒尘埃。 这样的她曾经为何有傲气想着徜徉于山岳河川？ 又怎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牺牲能让所有人幸福？ 明明她连给自己幸福的能力都没有啊！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想的都是曾经的日子，她太痛苦了，她想回到虞家，回到爹和娘亲的身边。 还有姐姐，她会感激自己吗？ 会吗？ 望着自己粗糙的手，虞书意深吸一口气找到了别庄的管事。 管事问：“虞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吗？” “管事，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哦，今日是光启元年六月三日，怎么了？” “六月六……就是帝后的典礼，对吗？” “是的。” “那管事的您会去观礼吗？” “会啊。”管事的笑道，“我们会提前一天抵达金陵城，如果虞小姐你想一起去金陵城，我可以捎上你一程。” 这个消息对于虞书意而言实在是天大的惊喜，她双眸灼灼放光：“真的吗？” “对。”管事道，“虞小姐你本来就是自由人，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劳动换来的，只要你多洗两件衣服，我们就能送你去金 陵城。” “好，我这就去！” 虞书意暗忖一切苦难重要过去了，只要大婚一过，她还是爹娘的好女儿，是姐姐的好妹妹！ 她，想回家。 …… 六月初五。 虞书意从马车上缓缓悠悠下来，和管事的道别之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朝虞府走去。 但她不知虞府附近的路早已被重重封锁，她根本不可能靠近，虞书意身无分文又累又渴，索性就在路边寻了干净的地方，渐渐 睡了过去。 虞书意并没睡太久，忽然感觉有人摇了摇自己，是自己丫鬟的声音。 “二小姐，二小姐，您快醒醒，宫里的嬷嬷们来给您上妆了。” 虞书意意识猛然惊醒，什么嬷嬷？ 她想睁开眼，可眼前一片黑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书意想开口说话，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不仅如此，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小丫鬟喊了几声虞书意也不动，她惊慌失措地让人去请了御医，几位御医匆匆赶到，给虞书意探脉后都傻了眼：“不好，二小姐 这是中了剧毒，人已经没了……” 御医话音落下，现场哭作一团。 “不好了！二小姐去世了！”. 第529章 她果然没死! “呜呜呜……二小姐……二小姐……您睁开眼睛看看奴婢啊……” “喊什么喊！你不要命了？” “该死的！别喊了！来人！回宫禀告！回宫禀告！” “二小姐到底怎么没的？把所有人都拉下去严刑拷打！！” “大人，饶命啊大人……” “呜呜呜，饶命啊……” …… 喊声、叫声、咒骂声……声声入耳，刺耳又尖锐，如同海浪般一波一波冲击着虞书意的脑海，虞书意不解自己明明活着为什么 他们却说自己死了。 她没死啊！ 没死！ 世界仿佛在沸腾，又仿佛是禁止，虞书意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慢慢走到了自己身边，并从自己身上扯走了什么 。 那人得了东西之后并未离开，而是一直看着自己。 终于，来人说话了。 “呵呵，我就说你抢不过我的虞书意，可你偏偏要抢，落得这个下场怪不得任何人啊。” 虞书意大惊，这个扭曲又尖锐的声音几乎完全变了调子，但她认出来了，这是姐姐！是她的姐姐！！ “你说你，好好做一个废物不就好了？为何要试图和我抢皇上？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杀了你啊。” 杀？ 什么杀？ 姐姐怎么会杀了我？不，不可能的！ 而且她根本没有抢皇上！那一切都是虞书菡自己的错！！ “你看看，你死了之后，这皇后之位不一样是我的么？呵呵……”虞书菡嗓音愉悦道，“对了，为了不让你做一个糊涂鬼，我就大 发慈悲告诉你吧，你身上中的毒是我早就下在了香囊里的。若你还能乖乖地听从我指挥做我的垫脚石，你自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偏偏你不识趣呢，怪不得谁。本宫呢现在就要走了，岳国皇后的宝座还在等着本宫呢。” 虞书菡悄然消失，就如同从来不曾来过一样。 虞书意好恨！ 好恨好恨！ 为什么自己为了虞书菡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顾，她却早早就给自己下毒，蓄谋着想要杀死她！ 为什么！！ 她们不是好姐妹吗？她们不是血肉至亲之人吗？ 虞书意被禁锢在无穷的黑暗之中，她痛苦万分，灵魂如同在烈焰上被灼烤！直到有人轻声道：“我很抱歉……” 随着这温柔的语调落下，她口中被塞入一颗丹药，四周的泥泞和痛楚如同潮水般褪去。 光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虽然微弱，可还是照亮了眼前之人的模样。 她五官清丽柔美，精致优雅，虽然脸上不点朱赤，却比虞书意看过的所有朝阳都耀眼，绝世独立，倾国倾城。 “你是……姐……姐姐？” 虽然容貌上有些不同，但虞书意一看便知这是楚寒烟！ “是我，抱歉，情急之下给你用了一颗龟息丹，但你放心，这龟息丹对你的影响不会太大。” “我……” 经过这些时日的锤炼，虞书意早已看清了世间之苦，她瞬间明白自己并未得以离开，一切只是眼前之人设下的局。 楚寒烟轻轻抓起虞书意手，上面因为劳作显得非常粗糙，还有许许多多的伤口，楚寒烟一边替她擦药一边道：“用了这个药膏， 你的手会恢复如初的，而且会比从前还要嫩哦。” 虞书意根本不在乎什么手不手的，她喉咙发紧，轻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简单来说就是我把你送走了，但是‘虞书意’并没有走，因为我伪装成‘虞书意’继续呆在了尚书府，所以对于所有人而言，你 由始至终都在尚书府哦。” “为什么……” “嗯，其一，如果我当真帮助你逃走，那么死的人就是尚书府的所有人。岳帝不是你的计谋就能超控的帝王，你走了，你爹爹会 死、你娘亲会死、你姐姐会死……就连你们家的佣人也会死的一个不剩，你可明白？” 虞书意眼眶早已被泪水模糊，若没有这段时间的经历，她必定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可而今的她知道楚寒烟说的是对的…… 她如果敢逃婚，所有人都要死。 但那个时候的她太固执、太不可一世、太愚昧、太可笑了……她根本听不下去，只会大哭大闹！像一个固执的傻子。 而打醒的傻子的最佳方式就是让她痛！让她伤筋动骨、撕心裂肺的痛！ “其二，你若继续留在尚书府，你会死。因为你姐姐会哭着向你道歉，你虽然愤怒但你更心软，你一定会原谅她。但你又怎会晓 得你姐姐早在赠你的香囊中下了致命的毒药呢？所以你会死，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姐姐以为你死了她就能抢回皇后之 位，但你死了，尚书府的人也会死，因为虞书菡的心机在岳帝心中宛若稚童的把戏般可笑。” 虞书意听罢，浑身如同坠入冰海深渊般寒冷…… 好可怕…… 因为她发现若没有楚寒烟，那么自己就等于站在一条绝路之上，无论往道路的哪一头奔跑都是悬崖绝壁！ 她和她的家人们只会坠入其中，摔得粉身碎骨！！ 虞书意脸色惨白，身躯也怕得微微颤抖，手紧紧攥着楚寒烟，如同抓着求生的浮木。 “姐姐……姐姐……我……” “别怕。”楚寒烟拍拍她的肩膀，“我既然选择了帮你，就自然会救你，来，我替你装扮一下，吉时快到了。” 楚寒烟替虞书意换好宫装、戴上九尾凤冠，熟练地在她脸上描描绘绘，眨眼间她连日来的疲倦和苦意都散去了，一张俏丽的小 脸明艳端方，灼灼耀眼。 急促的脚步传来，伴随着胃甲碰撞的冰冷响声，如同战鼓擂动！ 原是整个尚书府都被禁军包围了！ 阿力悄然落在楚寒烟身边，用眼神示意她是否要离开，楚寒烟笑着摇摇头，从容不迫地站在虞书意身边。 “咚！” 门扉被重重撞开，岳帝冷冽的目光如雷电而至，最后落在了房中那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上，微微轻颤。 她，果然还活着！！. 第530章 护国公主楚寒烟 岳帝的心如同在山峰跌宕了一圈，虽然明知道她不会死，可御医们带回消息说“虞书意”死亡时，他还是忍不住血液冰冷。 他飞速赶了过来，打开一扇扇阻挡在他面前的门扉，终于看清了那站在绚烂烛火中央的女子。 此时的她和所易容的模样仅仅只有几分不同，更耀眼，更明媚，果然如同传闻所言的一般，护国公主有令世人惊艳、沉沦的美 貌，更有让人无法亵渎的雍容清雅。 就仿佛是那一道划过山巅的冷风，那一穹高悬夜空的永夜……护国公主楚寒烟，时隔多日，终于相见了。 楚寒烟选择在大婚前夕恢复了自己大齐护国公主的身份，但这也说明了她的目的并不是他。 想明白这点，岳帝心头隐隐有些失望。 除了岳帝之外，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位内阁大臣、虞尚书夫妇以及东方颂和御医们。 东方颂近乎贪婪地看着烛火中央的女子，久久移不开视线。 岳帝察觉后眉头拧紧，冷冷质问：“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东方颂步出一步想替楚寒烟解释，她已朝岳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岳帝万安，本宫乃大齐护国公主，今日出现在此处是收 了大齐使者之托，来拯救虞二小姐的。” “嘶……” “这就是大齐护国公主楚寒烟？”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金陵城中关于大齐护国公主的传闻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一直对护国公主其人十分好奇。 可到底是百闻不如一见…… 如此绝代风华，难怪能引得天下英雄尽折腰。 比起对楚寒烟的惊艳，御医们都不错须臾地盯着“死而复生”的虞书意，口中喃喃：“不可能啊……” “刚才虞二小姐明明已经……” “对啊，我们这么多人呢。” 若只有一个御医看错，那可能是他医术不佳，但整个御医院的御医几乎都赶到了。 他们明明探过虞书意早已脉搏全无，怎么可能又活了呢？ 御医们激动道：“这到底是不是国后？” “别是什么人伪装的？” “皇上，请您务必查清楚！” “微臣亲自替虞二小姐把了脉，她已经……” 那太阳般绚烂的女子笑道：“请恕本公主直言，本公主的医术要是和诸位无异，那也愧对本公主的名声。本公主好心就未来皇后 一命，各位信也好不信也吧，随意。” 御医们：“……” 早听说大齐护国公主持才傲物十分嚣张，听听这番话，是人说的吗？ 御医们吹胡子瞪眼睛，岳帝则对虞尚书夫妇道：“你们二人过去验一验，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的女儿。” “是。”虞尚书和夫人经过如此大起大伏，差点连站都站不稳，还是虞书意主动走了过来，搀扶着二人道：“爹爹，娘亲，幺幺让 你们担心了。” 尚书夫人拉着虞书意的手看了又看，又检查了虞书意耳后的红痣，这才道：“皇上，这的确是我们的女儿。” “什么？这竟然是真的虞二小姐？” “死……而复生了？” 楚寒烟朝那老御医看了一眼，笑眯眯道：“什么死不死的，大婚之日你说这样的话太不吉利了吧？” 那御医被噎得无话可说，半晌才道：“那您说虞二小姐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紫露。” “紫露？这是什么毒？” “你休得随便编一个毒来骗我们！” 楚寒烟懒懒道：“各位将虞大小姐带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岳帝沉声道：“将人带过来。” “是。” 虞书菡还在等“代嫁”呢，理由很简单，岳帝已经连续死了几任夫人，而今他归为大岳天子，是万万不会再让自己的名声受损的 ，所以皇后一定要活着。 然而宫里的嬷嬷没等来，她却等来了禁卫军。 等虞书菡被人压到大厅后，还未来得及查看局面就被人一脚踹在脚窝“咚”得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几乎碎裂般疼痛。 岳帝对东方颂颔首，后者站出一步道：“虞书菡，护国公主说是你下毒毒害虞二小姐，你可曾任。” 虞书菡心头剧颤，自己做的这么隐秘，怎么可能被人看穿？“什么护国公主，胡说八道，她这是含血喷人啊皇上！” 虞书菡眸光迅速来回巡视，最后落在一位容貌秾丽绝色的女子身上，一时忘了言语。 这……就是护国公主楚寒烟？ 楚寒烟淡淡道：“还请岳帝下令搜查尚书府，找出虞二小姐随身携带的荷包，那个荷包中装有紫露，乃虞大小姐轻松赠送的，与 几味药草混合在一起就能形成剧毒。” 虞书菡心中大定，面上凄苦道：“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毒害我的妹妹呢？”有本事你就去找！ 那个荷包早就被她丢入香炉烧成灰烬了！她亲眼目睹，不会有错！ 岳帝点头，暗卫首领飞速离去，不过短短片刻就寻回了那荷包。 虞书菡大惊失色！ 荷包？ 这荷包怎么又回来了？她明明烧了的啊！！ 楚寒烟道：“让虞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来认一认，看看这是不是虞书菡赠送给虞二小姐的荷包。”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丫鬟们回来了，仔细辨别后都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楚寒烟看着两个丫鬟身上再无一寸好肉，垂在身边的手微微攥紧，她没料到虞尚书下手会如此之狠辣，是她连累了她们。 御医急忙上前拆开荷包，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名为一种名为紫叶的药材。 “回禀皇上，这种药材名为紫叶，是宁神只用的并无毒。” 虞书菡吓得冷汗淋漓，歇斯底里大喊道：“听到了吗？无毒！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且不论已经销毁的荷包为何忽然重 现，他们就这些蠢货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吗？ 楚寒烟眉梢轻佻，抬手弹出一根银针，恰好封住了虞书菡的哑穴，功力之浑厚、眼界之精准让暗中的护卫们都握紧了手中的剑 。 这护国公主竟然还懂武功？. 第531章 你什么都不是 “呱噪。”楚寒烟懒懒说了一句，在虞书菡杀人一样的目光中温雅一笑，柔声对御医们道，“这位御医，单纯的紫叶的确无毒， 但如果将紫叶提纯成紫露之后呢？” 御医们被楚寒烟笑得晕晕乎乎，艰难稳住心神，道：“可……这明明是紫叶啊，还请护国公主赐教。” “这还不简单，先用紫叶萃取出紫露，再用紫露浸透紫叶缝入荷包中，这样就能掩人耳目。” 御医们双眸灼亮，惊呼：“护国公主所言极是，是老朽们一时转不过弯来。” 虞书菡怕得浑身都在哆嗦，用眼神表达着恐惧—— 我真的不知道，爹、娘……他们想要污蔑我！！ 楚寒烟笑笑，转眸看向暗卫首领，道：“这位大人，劳烦您将前几日收集起来的东西拿出来。诸位御医只要合起来一验便知真相 了。” 暗卫首领一愣，不由得用上了敬语：“您是指何物？” “当然是虞大小姐亲手制作的膳食啊，别告诉本公主你已经把它们销毁了。” 暗卫首领心中大骇，这护国公主怎么知道自己将那日赔罪礼上的膳食收集了起来？ “是。” 暗卫首领命人拿来膳食一同交给了御医们，虽然有些腐臭了，可是御医们还是一一辨别出了其中的药材。 暗卫们立即寻来了这几味药材，还抓来了一只野狗，带御医将香囊中的紫叶和药材混合喂给野狗后，野狗不出半柱香便死了。 它双腿抽搐却不见哀嚎，死得无声无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太可怕了！ 难怪虞书意毒发的时候并未求救，原来不是不求救，而是根本无法求救啊！ 楚寒烟慢慢踱步到虞书菡的身边，将自己的银针拔了出来，笑眯眯道：“因为虞书菡下的药量并不大，所以毒发的时间从那日一 直拖到了今日帝后大婚之日，不得不说，虞书菡对药剂之量的控制十分精准啊。嗯，这般本领，本公主也不一定能做到呢，到 底是谁在背后协助你啊？虞大小姐？” 虞书菡整个人瘫软在地，铁证如山前，根本容不得她狡辩。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将荷包烧毁了，暗卫是如何找到已经销毁的荷包的？ 除非…… 除非她从虞书意尸体上夺下来的并不是真正的荷包！ 等等！ 她去到虞书意的院子时，虞书意身上穿的还是亵衣，分明是还在睡觉！ 有谁睡觉的时候还将荷包随身携带？ 除非那是陷阱！ 一个引她入瓮的陷阱！！ 那个时候的她精神高度紧张，根本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去检验荷包的真假，看着是一样的拿回房中便直接烧毁了。 中计了……中计了…… 虞书菡猛得瞪大眼睛：“是你！是你！！” 楚寒烟无辜道：“什么是我不是我，本公主可从未见过你呢。” 虞书菡眼里的恶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绝路，既然如此别人也休想好过！ “是我杀的虞书意！就算你识破了我的计谋又如何？你一样救不了虞书意！！她死了！！哈哈哈哈哈！还有你！”虞书菡眼眶猩 红盯着高高在上的岳帝，“你以为你会得了好？哈哈哈哈！只要和你沾上关系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你就算坐上皇帝之为又 如何？你注定是天煞孤星的命！你要遗臭万年！你这个残杀手足同胞登上皇位的恶贼！” 虞书菡的嗓音十分尖锐，落入众人耳中只怕是翻天覆地啊！ 这个女人疯了？这样的话也敢说！ 完了完了！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啊！ 但岳帝本人却十分冷静，他眸光幽深，全然看不出喜怒。 “还有你们！”虞书菡又看向虞尚书夫妇，“你们明知道我才是皇后，却不会为我争取！既然如此你们就和我一起去死吧！！” 虞尚书夫妇早就吓得俯跪在地，瑟瑟发抖。 养出这样一个疯子一样的女儿，他们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臣有罪！臣有罪啊！” “臣妇有罪……呜呜……” 看着爹娘痛苦万分的模样，虞书菡非但不心疼，还痛快极了。 “哈哈哈哈！你们都要不得善终！” 虞书菡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叫嚣了出来，大大出了一口恶气，最后她将视线转向楚寒烟，讥笑道：“还有你，大齐护国公主，你可 知道你的名声在金陵城中可是恶臭难闻呢。若没有这狗皇帝的默许，你会落得人人唾骂的地步吗？你竟然还帮这狗皇帝破案？ 你现在是不是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呢？” 岳帝眉心轻蹙，幽暗的眸光微微转动。 他有些好奇，楚寒烟到底是何种态度，会记恨他吗？ 楚寒烟眨眨眼，好奇道：“你说完了？” 虞书菡瞪眼：“你不恨吗？” 楚寒烟优雅一笑：“呵呵，放心，本公主从来不记恨人，因为有什么仇恨本公主当场就报了。” 众人：“……”这护国公主的性格可真是别致呢。 楚寒烟：“你如果说完了本公主这里还有一位贵人要和你谈一谈呢。” 贵人？ 什么贵人？ 虞书菡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身着红色嫁衣贵不可言的女子从远处迤逦而来，不是虞书意又是谁？ 虞书菡吓得当场尖叫：“啊啊啊……有鬼！有鬼！！” 她亲自探了虞书意的呼吸，她明明已经死了，为何又死而复生？ 虞书意红唇轻勾，幽幽道：“姐姐，您看到我为何如此震惊呢？是不是怕我将你一同带下炼狱呢？” 虞书菡睚眦欲裂：“你……你还活着？” 虞书意嗤笑：“你说呢？我不仅还活着，我还将坐上你梦寐以求的后位，母仪天下。至于爹和娘亲，他们虽然养出了你这般叛贼 ，但皇上看在我的颜面上，看在爹爹劳苦功高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虞书菡呐呐：“不……不可能……不可能啊！” 虞书意：“姐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以为你的小聪明很厉害，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第532章 岳帝来寻 虞书菡快要疯了，她折腾了这么久竟然什么都没办成？ 她到底怎么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的？ 不！ 不！ 虞书菡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阵恐怖狂风袭来，暗卫们大喝：“护驾！” 大厅中一阵兵荒马乱！ 等一切平息虞书菡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楚寒烟上前给虞书菡把脉，暗卫首领着急道：“护国公主快救她，她不能死！”虞书菡如果死了，线索就断了啊！ 楚寒烟无语翻了白眼，冷冷道：“她早就身中剧毒了，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暗卫首领：“什么？” 楚寒烟撇嘴道：“什么什么，这不是在情理之中吗？事实上从她被你们皇上看中定为皇后开始，她就注定了要死。她若不死，那 些人又怎么继续给你们皇上泼脏水？” 暗卫首领眼珠子瞪得好似铜铃一样大，楚寒烟抬手替死不瞑目的虞书菡阖上了眼睛，道：“所以她从一个满心期待嫁给你们皇上 为妻的女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并非她秉性坏，而是她跳不出那些人布下的局。但若说实话，若你们处于迷局之中，又有几个人 能跳得出去？” 暗卫首领道：“但那荷包不是早就送给虞二小姐的吗？若她当真秉性不坏，怎么会一来就把荷包送出去呢？” 楚寒烟语气冰冷，淡淡问：“如果本公主猜的不错，那个荷包应该是立后的圣旨下来之后送的吧？对吗？” 岳帝沉默许久，道：“护国公主这是何意？” 楚寒烟：“皇上不杀伯仁，伯仁却因皇上而死，劳烦岳帝给她最后一点颜面。” 楚寒烟这番话只差没指着岳帝的鼻子骂，骂他明知道立后的旨意下达后虞书菡身边会危机重重，但他为了查出自己想要的消息 而选择袖手旁观了。 说到底，岳帝也是逼得虞书菡崩溃的凶手之一。 岳帝缓缓起身，道：“既然护国公主出口求情，朕自然会给她留些面子，今日于这尚书府中什么都没发生，半个月后，虞大小姐 身患恶疾身亡。” 虞尚书夫妇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 “谢皇上！谢皇上！” “谢皇上！吾皇慈悲！” 岳帝又道：“不知护国公主可否替朕身边的人都探一探脉，看看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楚寒烟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抱歉不能，本公主可不是你们大岳的御医，你们的暗卫不是很厉害么？让他们去查就是了。” 暗卫首领：“……”虽然护国公主什么都没说，但他感觉自己被嫌弃了呢。 楚寒烟又替虞书菡理了理衣物，敢站起来一条手帕就递到了她的身边，她惊讶抬眸，发现是满脸忐忑不安的东方颂。 对上楚寒烟清亮迷人的凤眸，东方颂局促的话都说不清楚。 “公……公主，您请用。” 东方颂还记得楚寒烟有洁癖，别人如果如此东方颂就觉得是矫情，但若这个是楚寒烟，他便感觉可爱的紧。 楚寒烟摇头道：“不必了。” 东方颂想问为何不必，然而下一刻那身形高大的护卫就走到楚寒烟身边，细心替她擦拭双手。 楚寒烟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手，白皙如玉，纤细修长不乏筋骨，细腻嫩滑、赏心悦目。 岳帝知道这双手的美妙，因为他曾经紧握过。 “谢谢。”楚寒烟抬眸对阿力道，随后又安抚地看了虞书意一眼，道，“本公主先行告退，预祝立后典礼一切顺利。哦对了岳帝， 敢问我的人能恢复自由了么？” “自然可以。” “哦，感激不尽。” 立后典礼的确顺利。 楚寒烟换了一身华贵的长裙，作为四大国之首的大齐使臣，她的位置自然是十分靠前的，而其他各国的使臣中有楚寒烟的旧识 ，也有新鲜的面孔。 其中最让楚寒烟无法忽略的自然是晋国的景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楚寒烟想他可能想冲上来掐死自己。 大夏的使臣依旧是倪将军，赵国使臣是一位中年男子，而大金的使臣则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典礼末尾时，漫天花火冲天绚烂，整个金陵城都沸腾不已，这里霎时成为了喜悦的海洋，所有的罪恶和血腥都被吞没。 人人都在祝福岳国帝后，却无人知晓皇后正只身一人独坐在后宫中，而本应该出现在此处的皇上正和臣子们连夜议事。 “皇上，这是太多蹊跷了，老臣以为还是要找皇后询问清楚。” “皇后能知道什么？依臣之见，最好能和楚寒烟对峙。” “问什么问？这女人深不可测，绝对是个祸害！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 东方颂眉头一拧：“刘大人，你别忘了，若没有楚寒烟皇后早已死了，那局势定然对皇上更为不利！臣以为，若我们能和护国公 主合作，说不定可将那些余孽们一举歼灭！” 刘大人愤怒道：“你让皇上和那个女人合作不是与虎谋皮吗？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能将局势扭转，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有 多可怕？” 东方颂：“哼，那刘大人倒是找找反贼们都在哪？您若能找出来，颂绝无二话。” “你……” 现场吵成了一锅粥，只有岳帝始终神色平静、不置可否。 心腹们很快就察觉出了岳帝的异常，暗忖恐怕皇上心中早已有决断，他们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啊？ 果不其然，岳帝忽然起身道：“诸位爱卿所言极是，容朕再思索片刻，爱卿们退下吧。” 心腹们这才想起今夜是皇上的“大喜之日”啊，纷纷起身告辞。 只可惜这头辩论结束岳帝也并未回婚房，而是化身成为护卫一路抵达了行馆。 因为“护国公主”已经抵达了大岳，楚寒烟自然不能再继续留在白芷公馆，她将自己的人都接上，大摇大摆住入了行馆。 大岳的夏很是燥热，行馆不及白芷公馆来得精巧却更为大气，所以空气更空旷怡人些，说是行馆还不如说是行宫。 楚寒烟幽幽感叹，还是皇权**啊！. 第533章 合谋 楚寒烟从昨日深夜开始到今日，连续赶了几个场子、换了好几个身份，早已疲惫不堪。 她沐浴完便躺在院中的树下纳凉，树木繁茂气息怡人，点上驱赶蚊虫的香后更是舒爽。 她真正的头发其实并不长，风一吹就半干了，所以她并未让阿力替自己“干发”，而是随心所意将头发晾晒在美人榻上。 此时的她穿了一件男子的宽松长袍，头发俏皮点缀在脸颊上，遥遥看去，就像是从夜色中诞生的妖魅精魄，摄人心魂。 楚寒烟看了几页书，秀气打了个哈欠，道：“岳帝，您还想在上面待多久？我等你都快等的睡着了。” 清风拂过，岳帝悄然落在了楚寒烟身后，眸光幽深，道：“你知道朕要来？” “猜的。” 岳帝嘲讽道：“猜得挺准。” 楚寒烟懒洋洋的，“谢谢夸奖。” 岳帝：“……” 岳帝吸了一口气，道：“朕只想知道，这一切是否是你所为。” 楚寒烟慢慢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请岳帝在身边的藤条凳上落座，抬手替他斟了一杯清茶。 “不知道岳帝您问的是那件事呢？” “你若能拿出诚意来，那云阳茶一事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楚寒烟双眸陡然一亮，笑眯眯道：“岳帝尽管问，本公主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住在白芷公馆里面的使者是不是你？” “是我。” “虞书意是不是被你转移出了金陵城，而那段时间里面，你是不是伪装成为了虞书意留在尚书府。” “没错。” “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救虞书意啊，你可知虞书意为了成全自己的姐姐准备逃婚？事实上若我不出手，无论她逃婚还是不逃婚，都是一个 死字。唯一不同的是逃婚死在你手里，不逃婚死在虞书菡手里。” “呵呵……” 岳帝这一声“呵呵”可谓将那种不屑表现得淋漓尽致，楚寒烟冷哼道：“好了，不废话，我如果说纯粹因为我不想看着虞书意去死 ，你相信吗？” 岳帝嗤笑道：“你自己信吗？” 楚寒烟乐呵呵道：“我自己当然不信啊，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岳帝：“……”这女人还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楚寒烟：“所以保住虞书意的性命只是顺手，本公主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借用您岳国作为踏板，将云阳茶推广到各国之中。在此之 前，本公主必须要想办法打动您，您若觉得救了您一命又救了皇后一命还是不够，那本公主也无可奈何呢。” “呵呵……”岳帝嗓音要多冷有多冷，“当然不够。” 楚寒烟被噎了一下，嘴角一抽道：“那您可真不知足啊。” 岳帝：“彼此彼此。” 楚寒烟：“……” 岳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轻叹：“云阳茶果然是好茶。” 楚寒烟敷衍道：“谬赞了，您尽管喝，毕竟喝完这一泡可就没有了。” 岳帝虽然目光一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但是眼角余光都在楚寒烟的身上。 她看到了她不满的瞪眼，不屑的冷哼，还有懒洋洋的敷衍。 说出去有谁相信呢？ 威震四方的护国公主私底下竟然是这般随性而为的人？ 还真是出人预料的……率真。 岳帝放下茶盏，轻轻扣扣木案，道：“只要你答应朕最后一个要求，朕就同意通关。” 楚寒烟双眸圆瞪，就好似一直警惕的猫咪似的：“什么要求。” “你可知道当初在千里莺堤湖畔刺杀朕的人是谁？” “废太子的人？” “对，朕的要求是你替朕找出他们的根据地，并将他们一网打尽。” 楚寒烟当即鬼叫：“你想屁……蚍蜉撼树吗？这是不可能的，我做不到。我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如何帮你一网打尽，你另请高明 吧。” 岳帝：“……”他发誓，那个“pi”什么的一定不是好话。 岳帝揉了揉眉心，道：“既然如此，那你负责调查，朕负责出人剿灭。” “这还差不多。”楚寒烟点点头，“成交！但调查途中，哦不对，是只要本公主还在大岳，你都要保障本公主和本公主的人的安全 ，少了一根汗毛都不可以。” 岳帝眸光微闪，道：“护国公主这是怕朕不守承诺？” 楚寒烟眉梢微挑，漂亮的凤眸映衬着辉煌的灯火，潋滟迷人：“难道不是？岳帝今日在宫中怕不是和心腹商量了很久，到底要不 要杀了本公主。” 两人间的氛围悄然下沉，连楚寒烟都轻轻握紧了缠在腰间的软刀。 但没过多久岳帝竟然笑了，最初笑得若有似无，随后有笑声从喉咙中，从轻轻浅浅到愈发畅快。 楚寒烟撇嘴道：“别笑，我说的又不是无稽之谈。” “朕答应你，只要你和你的人不挑事，不惹事，那么在岳国的领地，朕都护你们。” “好，一言为定！”楚寒烟逾越道，说着伸出一只嫩白纤细的手，看得岳帝一愣，还未明白她是何意楚寒烟就把手收了回来，喃 喃道：“忘了，这不是你们的礼仪，协议已经达成岳帝你快点走吧，今夜可是你的新婚之夜，我就不留岳帝您了。” 一达成目的就毫不留情地赶人，这作风非常“护国公主”。 岳帝黑着脸点点头，起身飞速离开了行馆。 岳帝一走阿力就出现了，黑着脸给楚寒烟搬凳子、搬桌子，楚寒烟再次懒洋洋躺在了贵妃椅上，笑眯眯道：“阿力，我们可以尽 情浪了，我给你找了保镖，你开心吗？” 阿力：“……” 楚寒烟戳戳他硬邦邦的腰：“哎呀，你又不是没看到景王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我们人少，别吃亏。” 阿力垂眸道：“那就先把他杀了。” 楚寒烟一巴掌拍在阿力的背上：“打打杀杀如何能成大事，小心晋国借机发难。” 阿力气得牙痒痒，自己这都是为了谁？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阿力气哄哄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替楚寒烟将四周都侦查一边，简直是贴心大棉袄啊！. 第534章 一巴掌 楚寒烟难得睡了个饱觉，起床后将短短的头发扎了一个小揪揪，就像是稚童的发型。 岱鸢看着自家小姐美滋滋在镜前臭美，心中有些酸涩：“小姐别担心，头发很快就能再长出来了，您是否还要戴假发？” 楚寒烟叹了口气：“戴上吧，毕竟不戴实在太显眼了，不变行动。” “是。” 等楚寒烟装扮好，又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大齐护国公主。 然而楚寒烟用罢早膳刚刚走出行馆便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景王，她眨眨眼道：“哎呦，本公主何德何能，竟然劳烦王爷您亲自在这里替本公主看门，本公主惭愧啊。” 景王气得恨不得当场破口大骂！ 这是女人，竟然敢侮辱他是狗？ 可一旦骂了不就是等于变相承认了楚寒烟的话吗？ 景王只能咬牙将所有郁闷、愤怒都吞入腹中，道：“护国公主莫要误会了，本王今日前来是听说护国公主曾经有一位侍女十分疼爱，可后来不幸走失了，对么？恰好本王在来岳国的路上捡到了一位女子，听人说长得很像您的侍女呢，不知护国公主是否有兴趣去看一看呢？” 跟在楚寒烟身后的岱鸢脸色猛地一沉，正欲开口却被楚寒烟抬手阻止了。 楚寒烟笑眯眯：“原来本公主的侍女在王爷哪里啊？本公主不胜感激，这就随王爷去看看可好？” 景王本来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将楚寒烟骗过去，没料到楚寒烟竟然一口同意了？ 这……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下场么？ “护国公主，请吧。” “稍等。” “怎么，护国公主相反会？” “怎么会呢？”楚寒烟轻轻一笑，“只是本公主想景王稍等片刻，本公主去带上几个护卫。” 景王差点笑出声来！ 带护卫有何用？ 今日他一定要将楚寒烟斩杀！！ 景王幽幽道：“好，本王就在这里等护国公主，公主不用着急。” 楚寒烟朝着景王盈盈一礼，重新回到馆中后扬声道：“统领，您可在？” 正躲在暗中准备看好戏的暗卫统领：“……”所以护国公主的直觉有多敏锐？这都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暗卫统领转身出现，单膝下跪道：“参见护国公主，皇上吩咐微臣保护护国公主，微臣这才蛰伏在暗中的。” 楚寒烟灿烂一笑：“我知道啊，但是保护根本不需要躲躲藏藏啊，不是吗？来，喊上你的兄弟们，随本公主走一趟。” 暗卫统领：“？？” 听听，这番话哪里像是一国公主会说的？乍一听还以为是哪里出来的二流子准备去就干架呢！ 暗卫统领嘟囔：“您不是有一个很厉害的护卫吗？那个阿力。” 楚寒烟瞪眼：“阿力可是本公主的人，万一受伤了本公主会心疼的，况且阿力还有别的任务。” 暗卫统领：“……”得，感情我们就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暗卫统领对楚寒烟的不要脸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不得不把兄弟们都喊出来，跟在楚寒烟身后浩浩荡荡到了行宫门口。 景王可没见过岳国的暗卫统领，还以为这是楚寒烟从大齐带过来的人呢，当场都要笑了。 这就是护国公主的智慧？ 蠢货！ “护国公主请。” “景王请。” 一行人先是从行馆中离开，然后越走越偏，四周连人烟都稀疏了起来，虽然依旧是处于金陵城外的范畴，但这俨然是已经被废弃正准备等待重新规划的废墟。 楚寒烟眨眨眼道：“景王这是准备带本公主去何处呢？” 景王笑道：“哦，那位姑娘身受重伤动弹不得，所以本王价格那她安置在了城外的山庄里，很快就到，还请护国公主稍安勿躁。” 楚寒烟：“好啊。” 这一次景王可没说谎，的确是很快就到了。 看着那简约大气的山庄，暗卫首领眸光微闪，他们早就留意到这个山庄了，只可惜这山庄防御十分缜密，他和探子们都不敢贸然进入其中。没想到这竟然是晋国的驻地？ 晋国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一行人进了别庄，四周的温度似乎悄然下降了不少，莫名叫人毛骨悚然。 “人呢？” “你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景王笑，带着楚寒烟等人一路进了院中，楚寒烟以为这是景王的骗局，没想到她真的在院中看到了流苏。 比起从前那个爱笑的、娇俏的姑娘，眼前的流苏早已没了那种灵动和可爱，她静静凝视着楚寒烟，眼里似有千言万语。 “流苏？”岱鸢嗓音都在颤抖。 流苏不敢去看岱鸢的眼睛，垂眸道：“主子，岱鸢姐姐……流苏在这里给你们请罪了。” 说着，流苏缓缓跪在了地上，眼中泪水落下，让人心碎，更让人失望。 岱鸢牙龈咬得“嘎吱”作响，狠狠道：“你还有脸叫我们姐姐？” 流苏：“对不起……” 景王在一旁看着主仆三人重逢的画面，心中不住冷笑。 果然，楚寒烟就是一个愚善的蠢货。 景王诧异道：“原来她真的是护国公主的侍女啊？那还真是恭喜护国公主寻回爱奴呢。” 楚寒烟点点头，乐呵呵对景王道：“多谢景王，那流苏我就带走了。” “主子……”流苏掩面哭泣，“主子，我无颜和主子一同走，请主子当我……” 后面的话流苏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楚寒烟忽然射出银针封锁了流苏的穴位。 景王吊儿郎当迈出一步，稳稳拦在流苏面前，道：“护国公主没听到么？流苏说了不不愿意和你走。” 楚寒烟凉凉道：“让开。” 景王嘲讽道：“本王要是不让呢？这里可是本王的别庄，你若敢动手强抢，休怪本王对你手下不留情。除非你愿意把天雷子的方子完完整整交给本王，否则本王就一根一根敲断流苏的骨头，把她安一块一块还给你，想必护国公主定会心疼的……”吧。 最后一个字都未落下，楚寒烟忽然脚下一点冲到了景王面前，抬手干净利落给了他一巴掌！. 第535章 妖女的魔力 “啪！” 这巴掌看似打在景王的脸上，打得他牙齿松动面目狰狞，实则是狠狠扇在了晋国的颜面上，扇得国威凋零，荒诞可笑！ 暗卫们无不倒抽一口冷气，暗忖这护国公主好生彪悍的战斗力，根本不需要他们来守护吧？ 最可恶的是楚寒烟在打了人之后还英眉毛高挑，幽幽道：“本公主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绑架了本公主的人还敢向本公主 提条件？本公主这一巴掌是替你兄长晋帝教训你的，若你兄长知道自己的兄弟如此龌龊卑劣，定会万分失望！” 景王嘴角都淌下了心血，半晌才缓缓回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道：“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又凭什么代替皇兄教训本王？” 楚寒烟讥笑道：“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那本公主就多赐你几下，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楚寒烟说着反手又是几巴掌，众人甚至没看清楚寒烟的动作，等景王脚软跌坐就在地后，景王带的护卫们才拔刀冲了上来。 “竖子放肆！” 景王捂着脸颊嘶吼：“给本王将她的手脚都砍下来！砍下来！！” 反正只要楚寒烟活着就行，以什么方式活着根本就不重要！ 楚寒烟眉梢高挑，神情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卑劣有多卑劣，可说出口的话确实绵软的，带着点点的颤抖：“哎呀，首领，请 您务必保护好本公主呢。” 景王冷笑：“什么狗屁首领不首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你！” 景王的杀意毫不掩饰，山庄中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暗卫首领竭尽全力才护送楚寒烟到了院落中，一口气放出求救讯号！ “咻……啪……” 鲜红的信号弹十分惹眼，景王这才将目光投向那些将楚寒烟护得密不透风的护卫们，他们的身手显然在普通侍卫之上，而且每 个人的气息都十分浅薄，显然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齐文帝竟然将御用暗卫借给了你？” 不可能，据可靠消息暗龙卫们并没有和楚寒烟同行。 楚寒烟隔着刀风剑雨朝景王笑眯眯道：“本公主那有这么多的颜面，这可不是我们皇上的暗龙卫哦。”但是是大岳皇上的暗卫哦 。 景王咬牙：“哼，就算你有齐文帝暗卫保护又如何？区区数十日还能抵挡本王的天罗地网不成？速度快！把他们都杀了！” “是！” 众人进攻的招式愈发狠辣了，若非暗卫统领带来的都是精英中精英，而今他们早已横死此处了。 反观楚寒烟，她正不关己般站在暗卫群中央，不断给暗卫首领们摇旗呐喊。 “首领！您加油啊首领！” 暗卫首领：“……”该死的，护国公主一定是故意的！她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拒绝问题，可偏偏要激怒景王，若说不是故意的 他就把自己的脑袋切下来！ 眼瞧着他们即将被潮水般的进攻吞没，楚寒烟的嗓音忽然从后方传入耳中。 “吩咐众人屏住呼吸。” 这是秘音功？ 暗卫首领立大喝：“闭！！” 虽然只有简单一个字，可配合无间的暗卫们立即明白了统领的意思，纷纷屏住呼吸。 但见楚寒烟从后飞掠而起，抬手一扬，手中粉尘瞬间飘散。 躲在人群后方的流苏当即道：“王爷！是毒！” 人群飞速后退！ 每个人盯着楚寒烟的眼神都万般忌惮！ 魁仙老翁之徒楚寒烟，毒医双绝，若她用毒他们的确没有神算。 景王抬手下令：“弓箭手准备！” 若不是最后关头，景王也不想动用弓箭手，万一不小心命中了楚寒烟的死穴，那天雷子的配方就将永远是秘密了。 高耸的墙壁上、浓密的树冠中，一支支利刃如同鬼火般悄然浮现，在阳光下刺目恐怖。 楚寒烟却轻轻一笑，那笑又美又柔，幽幽道：“射死本公主没关系，有景王给本公主陪葬也是荣幸呢。” 景王刚想说话，忽然感觉有粘稠的液体滴在了自己身前，锦衣染红，触目惊心。 “滴答滴答……” 景王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哪来的血？ 他抬眸四处观望，最后发现众人都怔怔看着自己。 等等，难道他受伤了？可他并未感觉到痛意啊。 抬手抚上脸颊，血肉模糊粘稠滑腻，叫景王的心疯狂颤抖：“本王的脸怎么了？” “王爷您的脸溃烂了，您快莫要用手去碰！” 楚寒烟乐呵呵道：“毒而已，怕什么。” 是刚才的巴掌！ 原来那一巴掌并不仅仅只是想要教训景王，而是为了给他下毒！ 众目睽睽之下，也只有楚寒烟有这种胆量和本事。 景王震怒：“你……你……杀了她！弓箭手放箭！！区区一个毒，难道除了楚寒烟之外就无人能解了吗？” “不可啊王爷！”有护卫道，“如果护国公主死了，您的毒怎么办？” “杀了她！” 景王嘶吼，随即的确有箭矢破空而至，但放箭的并不是蛰伏已久的晋国人，而是匆匆赶到的岳国卫兵！ “杀！” “杀！” 呼叫声震耳欲聋，大地都随之震动。 斥候迅速来报：“不好王爷！山庄被岳国的卫兵包围了！为首之人乃岳国禁军统领之一的周放！” 周放！ 岳国麾下一员猛将，当初正是他杀入皇宫替岳帝谋取了而今的一切，如果说内阁中的人是岳帝的亲信，那么周放便是岳帝的左 臂右膀！ “什么？”周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 难道是方才的信号弹？ 景王死死盯着护在楚寒烟面前的暗卫统领，咬牙道：“他们不是你的护卫，他们到底是谁？” 楚寒烟笑眯眯道：“王爷方才不是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吗？他们的确是御用暗卫啊，但不是我们皇上的御用暗卫，而是岳帝的 御用暗卫呢，怎么样，是不是个个以一敌百、彪悍威风呢？” 岳帝！ 岳帝为何要保护楚寒烟？ 楚寒烟这妖女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何短短两日便叫岳帝将暗卫供她差遣？. 第536章 小小的心愿 楚寒烟看着狼狈又可怜的景王，笑得愈发灿烂了：“如果本公主是您呢，此时要么马上逃跑，要么立即向本公主跪地求饶，王爷，您选哪一个呢？” “本王还可以杀了你！” 但就在这瞬息之间，弓箭手们已被岳国卫兵们逼下了高点，没了位置的优势他们的弓箭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楚寒烟。 岳国的暗卫们更是铜墙铁壁，要突破他们伤害楚寒烟实乃天荒夜谈！ 太可怕了，设下陷阱的明明是他们，为何他们竟有种自己才是猎物的错觉呢？ 景王咬咬牙，忽然一把拉过流苏抵在身上，长刀横在流苏的脖子上，“楚寒烟，你若想救你的侍女，就乖乖将解药和配方交出来。” 楚寒烟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景王，道：“景王，您难道忘记了是谁提醒你们小心本公主下毒的么？” 景王猛得一惊，是流苏！ 没错，刚才提醒他们闪躲楚寒烟毒粉的人正是流苏！ 该死的，流苏这个蠢货竟然就这样暴露了！ 可偏偏景王不能责怪流苏，因为流苏也是为了救他们。 楚寒烟一步步逼近，笑容幽冷，“你以为本公主还会同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背叛本公主的恶贼么？今日本公主就将你们二人一同斩杀在此处吧。” 神情肃杀的女子猛地抽出腰间软刀，内力灌入，软刀铮鸣作响，混合着大军包围山庄的疾步声，将景王的心渐渐推到了绝望边缘。 “王爷！快撤退啊！” “王爷！属下们保护您！你快走！” “王爷！你快走！” 护卫们疯狂催促，就连流苏都让景王快走，景王心中寸寸冰凉，最后只能在众人保护中冲入了院中。 所有人都知道哪里有一条密道，只要景王从这里逃离，楚寒烟根本没有证据说景王陷害自己。 毕竟说再多也是楚寒烟和岳国的“一面之词”，晋国怎么可能认罪？ 晋国人拼命护着景王逃走，以防楚寒烟等人沿着密道追踪他们还摧毁了密道，多少人被活埋在了密道里楚寒烟不知道，而其他没来得及逃走的晋国人，要么选择奋力一搏，要么选择以死明志。 等一切落下帷幕，晋国人已再无一活口，只有四周浓浓的血腥之气说明了方才发生的残酷博弈。 楚寒烟作为胜者，心中毫无喜悦之情。 她静静看着遍地的尸体，许久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其实楚寒烟根本没准备阻止景王逃走，反正他中了自己的毒，除非是想永远这副鬼样子，否则他一定会回来求她的，所以她也没准备要这些人的命。 但这番话楚寒烟不会说，说出来也只是伪善罢了。 岱鸢低声道：“主子，您别难过，流苏她……” 楚寒烟摇头道：“没事，她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必理会。” 言罢，楚寒烟抬眸看向大步流星而来的男子周放！ 遍地尸体中央，此人身形挺拔威武，眸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楚寒烟道：“护国公主，末将来迟让护国公主受惊了。” 全程目睹了楚寒烟“绝地反击”的暗卫首领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道此次混乱受惊的人到底是谁啊？ 楚寒烟拍拍胸口，作出后怕的模样，道：“无碍，但这贼人可不能轻饶啊，还请周放将军和统领禀告皇上，务必给本公主一个交代哦。” 暗卫统领和周放均是岳帝的心腹，自然知晓楚寒烟和岳帝的合作。 楚寒烟的言外之意是让岳帝借着捕捉谋害护国公主之贼人的由头，对金陵城进行彻底搜查，以此摸清叛军的底细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周放和暗卫统领同时双眼一亮，对视一眼后拱手道：“护国公主请放心，我大岳定不会放过谋害公主的恶贼的！” “好，那就有劳两位了！” …… 楚寒烟返回行馆后仔细沐浴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洗净了身上残留的血腥之气，然而她刚刚踏出房间就落入了一个微凉的、心跳剧烈的怀抱中。 男人双臂仿若铁铸，力道很大，几乎想把楚寒烟揉碎在他的血肉里。 听着男人剧烈的心跳声，楚寒烟烦乱的心却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放任自己在他怀中留恋片刻，方才轻轻拍打着男人的后背，道：“我没事，不用抱的这么紧，我都快喘不过起来了。” 阿力努力平复片刻，咬牙道：“你知道景王有备而来？” 楚寒烟坦率点头：“是。” “那为什么支开我？” “因为你在的话，计划不会这么顺利。”阿力实力太高，说不定一出手就击毙了流苏和景王，所以楚寒烟才不得不支开他，“岳帝和我合作是为了追捕乱党，我必须给他创造这个机会。有什么比护国公主在岳国遭遇刺杀，岳帝雷霆动怒全城搜查更好的理由呢？” “如果叛军看到岳帝全城搜查撤离了金陵城？” “只需要派人留意着金陵城的城门即可，还有，叛军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布局，只要岳帝的行动针对的不是他们，他们便不会轻易撤退。所以我这个机会委实难得。” 阿力恨不得撬开这女人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和岳帝的约定算得了什么呢？ 恒山州百姓未来的活路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没她重要！她难道不知道吗？ 这个女人永远不晓得自己有多么宝贵，总是以身涉险，可偏偏他除了在一旁看着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阿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楚和无力，他如同孩子般将脑袋轻轻埋在楚寒烟的颈窝，轻声道：“我知道自己有些时候无法控制情绪，会阻碍你……但是我求求你，别将我排除在外可好？让我能守护着你……我答应过你，一定听命与你，你忘了吗？”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注定了一切已成往事，他不会奢求什么，因为他的心不允许他奢求。 他是罪人，他一生都该赎罪。 所以他只求能保护她，仅此而已……他并不贪心啊，楚寒烟，你能不能成全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呢？. 第537章 既是无情人 楚寒烟怔怔望着男人漆黑的发顶，高大的身躯轻轻依偎着他，强大如他、锐利如他，此时身上却笼罩着浓浓的疲倦和哀伤，让 人心酸。 楚寒烟张了张嘴，喉中似有刀锋割刮过，生疼。 她将一切悄然咽下，最终轻声道：“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 阿力：“……” “下次一定”听起来多么虚无缥缈，但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总比连口头承诺都没有来得好吧？ “嗯……”男人瓮声瓮气引道，沙哑的嗓音竟有这么两分让人心软的可怜的。 楚寒烟莫名想到了小公子和她撒娇时的样子，果真十分相像呢。 难怪是父子。 楚寒烟轻笑一声，抬手拍拍他的发顶，哄道：“嗯，好乖。” 话音一出，两人的身躯都随之一颤，只是谁都没先离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有人轻笑道：“护国公主好兴致，朕是不是 来得不是时候？” 阿力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慢慢站在楚寒烟身后，又一次恢复了那冰冷漠然的神情。 楚寒烟轻轻拨弄湿濡的发尖，“岳帝来得挺快。” “护国公主替朕准备了这样的好机会，朕怎么能不把握呢。”岳帝眸光划过二人，最后落在楚寒烟纤细的颈项上，十分优美，因 为男人的依靠，还有点点旖旎的绯色。 “不如坐下详谈？” “好啊。”楚寒烟淡淡应下，岳帝又道，“无关之人是否能请护国公主屏退一二呢？” 楚寒烟请岳帝落座，笑道：“不必，阿力是本公主最信任的人。” 岳帝垂眸遮住眼中的光芒，道：“既然护国公主说能信任，那自然是能信任的。朕有几个疑惑，劳烦护国公主您替朕解惑。” “皇上请说。” “公主不怕景王报复吗？” “怕甚？” “那可是晋国的亲王，护国公主可差点害死了他。” 岳国御医都被请到了东行馆，说景王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御医们可是动用了宫廷仅存的圣药才勉强制止住了景王伤势的恶化。 “哦，岳帝怕是不知道，本公主不仅差点害死景王，本公主还差点害死晋帝呢。” 岳帝眸光闪烁：“众人皆说晋帝对护国公主情根深种呢。” “哈哈哈……”楚寒烟乐了，“情根深种？差点亲手掐死对方那种情根深种么？” 岳帝点点头：“那景王的伤，护国公主是准备救还是准备袖手旁观呢？” 楚寒烟笑眯眯道：“救啊，当然要救。” 这个答案到处超乎了岳帝的预料，他还以为楚寒烟绝对会让景王就此“一蹶不振”呢。 “但是要等景王来求本公主。” 求？ 岳帝明白了，笑道：“护国公主果然胸怀宽广。” 楚寒烟也不害臊，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啊。” “对了，从封城寻找刺客到现在不过短短片刻，公主所说的几个地方果然有异常。” 楚寒烟让周放和暗卫首领带回消息，让禁卫军连同大齐卫兵一同四处搜查，其中着重搜查药铺等地方，果然有些发现。 “很简单，那日的假妙音公子十分消瘦，身上还有浓浓的药香，皮肤也是超乎寻常的苍白，想必是常年缠绵病榻之人。皇上如此 劳师动众地搜查贼人，还找到了药铺，他们是坐不住的，必然会派人前去一探究竟。但当他们看到岳国禁军和齐国卫兵一同行 动，便不会怀疑自己暴露，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劳烦岳帝您自己了。” “好。” 楚寒烟点点头，又问：“岳帝可还有事吩咐？” 岳帝一怔，笑道：“没有了。” 楚寒烟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疲倦道：“那好，本公主不送了哦。” 岳帝：“……”从未被人如此忽略过的岳帝忽然有些心里不平衡，绞尽脑汁说了一句，“护国公主不关心皇后的近况吗？如果护国 公主想，可以进宫去看看皇后。” “虞书意？” “嗯。” 楚寒烟犹豫片刻还是摇头：“不去了。” “为什么？” “啊？” “护国公主不是出手救下了虞书意么？就一点都不关心她？”若是不关心，楚寒烟何必浪费心里去教导虞书意？ 她完全可以将她捆绑在一处，好吃好喝伺候着，等时机一到再放出来就是。 根本不必教导虞书意何为真实，何为残酷…… 她让虞书意成长了，渐渐符合一国之后该有的风范。 楚寒烟还是摇头，眼神理智得近乎绝情：“不用，我去救她也不是全然处于好意，我也有我自己的目的。” 岳帝盯着楚寒烟看了许久，缓缓问：“护国公主，有人和您说过您当真挺无情的么？” 楚寒烟被冒犯了也没不悦，只是轻笑道：“我知道，既是无情人又何必处处留情？” 岳帝点头，起身道：“你说的，既是无情人又何必处处留情，朕告辞了。” “不送。” “嗯。” …… 是夜，岳帝看着案头雪花一样飞来的密函，压在心中的大山却并未移开，相反还愈发压抑了些。 “皇上，您喝点参茶歇一歇吧。”步履蹒跚的覃公公亲手端来了参茶，眉眼中满是慈爱。 岳帝摇摇头：“不必，朕不乏，想要一举歼灭所有乱党必须要快。” “怎么能不乏呢？”覃公公不赞同，“而今有护国公主相助，我们已大致摸清了叛军的驻点，您也默许将自己逼得太紧，身子骨更 重要啊。” “好的，朕晓得了。” “咳咳……”覃公公望着岳帝清冷的眉眼，沉默片刻后道，“还有皇后娘娘……”覃公公记得前些时日岳帝提及皇后娘娘时眉眼中还 是有笑意的，为何此时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 “皇后怎么了？” “皇上，皇后已经立了，大岳也需要后继有人，您……” 岳帝头也没抬：“朕晓得你的意思，等乱党歼灭，朕自然会给你添个小皇子抱抱的。” 覃公公得了岳帝一句准话那是喜上眉梢，也没留下来继续惹岳帝烦，乐呵呵的走了，丝毫不知岳帝的异常。. 第538章 景王的如意算盘 覃公公离开后，岳帝久久看着跳跃的灯火，脑海有片刻的紊乱。 为什么他在说添小皇子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楚寒烟呢？ 他在想，如果未来的皇子像楚寒烟一样，那该是怎样的可爱和精灵，必定是聪明伶俐的，因为那个女人的血脉可不差。 岳帝嗤笑一声，暗忖自己怎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 等乱党肃清、楚寒烟离开岳国后，他还会不会让她活着他都不确定…… 楚寒烟说的对，既是无情人又何必处处留情。 他和她一样，都是无情人啊。 岳帝起身，慢慢踱步到一旁，打开暗格后拿出了那副由他亲手所作的美人图。 当时的他看到的只是楚寒烟易容后的模样，但他想象着勾勒出来的她和她本人差距并不大…… 她的眉眼，她的浅笑，她的灵动，和他设想的一样。 仿佛梦中人突破枷锁和禁锢出现在了面前，可偏偏他要亲手将梦境敲碎。 岳帝淡笑一声，说不出是凉薄还是其他，最终，千头万绪都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这看似平凡的夜对于金陵城而言，却是不平凡的。 一场乱斗和杀戮染红了金陵城的街道，人们躲在房中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引来杀生之祸。 浓稠血腥之气经久不散，随着云破日出，湿漉漉的铁锈味才随之蒸腾不见。 翌日，楚寒烟起身后才晓得岳帝用雷霆手腕接连绞杀了数百乱党，乱党中有不少人都蛰伏在医馆里，他们伪装成伟救死扶伤、仁慈济世的大夫，以此慢慢浸透给百姓们洗脑，让人防不胜防。 唯一可惜的是，恶贼“妙音公子”不知去处。 听着岱鸢的汇报，楚寒烟暗叹难怪岳帝能一举夺得帝位，本领惊人。 说着，岱鸢有些欲言又止。 楚寒烟莞尔：“怎么了？有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主子，这次岳帝追杀乱党并未说明是乱党，而是将他们定义成刺杀护国公主的刺客。” “哦？”楚寒烟笑了，“果不其然啊，毕竟随便公布他们是乱党可是会动摇国心的呢。尤其是而今岳帝才刚刚登基，登基的方法又是这般的不出彩，他会将脏水往我头上泼也是人之常情。” 岱鸢心急如焚：“主子您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而今外面的人怎么说您吗？他们说您嫉妒那些大夫医术了得，所以设计陷害他们呢，说您看似是个好的，实则心情极端……极端……” “极端什么？” 岱鸢咬咬牙，还是如实道：“极端恶毒。” 楚寒烟点头：“嗯，我知道了。” 岱鸢看着自家主子风轻云淡的模样，焦虑道：“主子，那岳帝太不厚道了，简直枉为帝君！这可如何是好？” 楚寒烟笑笑：“枉为帝君？呵呵，岱鸢，一切还未结束呢，顺其自然吧。” 岱鸢恨不得跳脚了：“主子！” “嘿嘿，”楚寒烟笑眯眯道，“你想不想知道第一个咒骂我的人是谁？” “谁。” “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果不其然，等楚寒烟刚刚梳洗完毕晋国的人就登门了。 晋国使臣高声道：“问护国公主安，本大人这日听说了一则关于护国公主的流言，在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本大人委实替护国公主感到不值啊。” 楚寒烟望着眼前憔悴的晋国使臣，道：“大人不必在意，只是流言蜚语罢了。” 晋国使臣一愣，抬眸道：“护国公主难道不想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么？他们说您嫉妒金陵城中的名医，所以设计谋害了他们，简直荒唐！护国公主您乃千金之躯，怎会干这样的事情呢？而且您还是魁仙老翁的传人，医术冠绝于世，这些愚民们是不晓得您医术高超才会说出这样的揣测来。” 楚寒烟笑意盈盈看着这位使臣大人，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独角戏唱下去。 “本大人这里恰好有一个机会能让护国公主您正名呢，昨日我们王爷突然恶疾，让那些庸医们来瞧了都没瞧好，若护国公主您能施展医术，不是恰好的正名机会吗？” 楚寒烟差点当场笑出来！ 这景王，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亮啊。 楚寒烟淡淡颔首：“嗯，大人所言极是，但是怎么办？本公主从来都淡泊名利，嘴长在别人的身上本公主可从来不在乎呢。” 晋国使臣早就料到了楚寒烟可能油盐不进，咬牙道：“我们王爷说了，只要您过去，万事好商量。” 楚寒烟单手拖着下颔，慵懒道：“呵呵，只要本公主去了东行馆，若不救景王就出来，那便是本公主医术不佳的铁证，那嫉妒大夫们杀之而后快的锅就更甩不掉了，是吗？” 晋国使臣不由得冷汗直流，这女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连他们的这一步棋子也想到了？ 楚寒烟嗤笑：“告诉景王，若想要活命，就拿出一点诚意来，莫要在本公主面前耍小心眼。本公主能设计绞杀他无数护卫，同样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晋国使臣哆哆嗦嗦擦了擦鬓角的冷汗，连声应允后迈着虚弱的步伐走了。 …… 行馆附近有一处著名的销金窝，名为怀水岸。 怀水岸中，脸色惨白的男子看罢线人传回来的暗报，幽幽道：“好，好一个护国公主楚寒烟啊！竟然和那狗皇帝沆瀣一气，岂有此理！！” “公子，您还是快点离开金陵城吧，只怕再拖下去狗皇帝会找到这里来。” 男子眼神阴鸷冰冷：“好，但是走之前可不能放过楚寒烟！” 狗皇帝在重重禁军的保护之下他动不得，但是楚寒烟这贱婢他还是有办法的。 “公子！”那人并不赞同，“楚寒烟武功高强而且深谙毒道，身边还有一个深浅不知的护卫，我们怕是杀不了她。” 男子幽幽道：“杀楚寒烟不容易，但嫁祸她还难么？那个景王而今如何？” “楚寒烟的毒很厉害，昨日我们的人也去看过，解不了。” “替本公子更衣，本公子亲自去。” “公子？” “还不去！！” 那人无法，只能退下去安排了，只希望一切可以顺利……. 第539章 景王之死 楚寒烟拒绝为景王医治一事在景王的预料之中，这女人心狠手辣，若没有实际的好处又怎么会帮助自己？ 可这女人会提出多么过分的就要求，哪怕用膝盖想都能猜出来。 “该死的！” 景王咒骂，一激动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再次溢血，吓得众人大惊失色。 “王爷，王爷……” “王爷您莫要激动啊王爷！” “快！去请御医来！” 兵荒马乱之中，门外有人传来消息：“王爷，行馆外有大夫来了，说是宫中陈御医的弟子，他手中也握着陈御医的令牌。” 为了方便御医们在东行馆出入替景王看病，景王给御医们发放了令牌。 令牌便是唯一进入东行馆的钥匙。 这陈御医景王记得，虽然他并不能完全解开楚寒烟的毒，却能缓解他脸颊的溃烂，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让他进来！” “是！” 景王看着面前过分年轻的男子，眉心微微紧蹙：“你真的能治好我脸上的毒？” 男子的身份十分消瘦，容貌却异常绮丽好看，矛盾之感让景王暗觉突兀。 就仿佛他本该是人间富贵花，却惨遭风霜洗礼，遍地凋零。 “景王殿下，师父已经将您的具体情况告诉草民了，草民在游医的过程中曾见过和您症状十分相似的患者。其实这种毒素并难解 开，只要将您脸上的血阻止可以了。草民当时用的是一种从彩云之外的南靖传来的药草，草民愿意将这种药草献给景王殿下。” “呈上来！” “是。” 景王矜贵之躯，当然不会随意使用他人的草药，景王随行的医官先是检查了药草，确定无毒后又命一位护卫割开自己的手臂试 药。 果然没过多久那深刻见骨的伤口止血了！ “太神奇了！” “这可真是神药啊！” 随行医官心下大喜，道：“既然此药如此有效，那还请王爷您稍等片刻，臣这就去请御医们一同会诊。” 景王乃千金之躯，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四国的局势，若非景王如此作死自己找楚寒烟的麻烦，楚寒烟也不敢动他。 所以随行医官就算明知药草有效，也依旧会请御医们会诊，这样就算是判断失误，那么也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错。 而献药的男子则始终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十分识趣，不争功也不献媚。 景王不摆摆手，算是认可了随行医官的话。 御医们匆匆赶到，围着药草细细讨论研究后一致认为此药草可用，景王瞪眼：“既然可用，还不快点去让本王用？” “是，王爷，我们这就安排。” 御医们又是清创又是敷药，一通忙碌之后，景王忽然觉得腹中绞痛出恭，他堂堂晋国王爷，当着众人的面怎能如此粗俗，只能 吩咐众人在原地等待，自己冲去了恭房。 只是景王还未走到，便听到一人轻笑道：“王爷，好巧啊。” 景王大惊，回头一看，怒斥：“是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出现在此处，不怕本王杀了你！” 来人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不是楚寒烟又是谁？ 她笑眯眯道：“唉，王爷先别动怒，动怒了您脸上的毒会蔓延的更快哦。” 景王接连后退两步，大骇：“你又给本王下毒？” “非也，本公主是来救你的哦。” “救本王？你？” “王爷若是不信，且看就是，但本公主需要流苏的协助呢。” …… 男子一直在心中默默等待药效发作，果然没过多久，景王从恭房出来了。 他摇摇晃晃步伐不稳，神色瘟瘟沌沌，就连眸光都是迷离的。 随行医官心中“咯噔”一落，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景王张了张嘴，喉中无音，好似被什么堵住了嗓子眼，他抬手抓了抓脸颊，最终“咚”得一声倒在了地上。 “王爷！！” “王爷！！” “快来人啊！王爷晕倒了！！” 御医们和随行医官吓得肝胆剧烈，只可惜昏厥过去的景王脸色铁青浑身抽搐，饶是他们用尽全力也未能挽回景王的性命。 景王薨了！ 薨在了岳国，在这风云涌动的时候！ 没人发现原本老老实实站在人群后方的献药男子飞速离开了东行馆，一路伪装成数人变幻数种身份，最后才回到怀水岸。 从坏水岸看出去，整个行馆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了，街上的老百姓们更是人心惶惶。 立后之后先是护国公主被刺杀，又是晋国景王毒发身亡，这未免也太不详了吧？ 东行馆中，御医们和随行医官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如丧考妣。 岳帝冷冷注视众人，道：“说说吧，景王到底为何而死？” “这……” “说！！” 帝王一怒，众人大骇，可他们是万万不敢说出实情。 毕竟毒死王爷的药是经过他们首肯和许可后才用的，若岳帝追究起来，那他们所有人都要落得株连九族的下场。 死，他们不足为惧，可他们身后还父母、孩儿……他们不能害了自己的亲人们啊。 所以在岳帝抵达之前，御医们和随行医官便达成了共识，景王是死于脸上那诡异的溃烂。 岳帝静静凝视众人许久，道：“此话当真？” “当真！” “臣等不敢有半句谎言！” 岳帝道：“可护卫们说，景王是用了新药之后才死的。” 有御医把心一横，咬牙道：“微臣敢用项上人头做担保，那药绝对没有问题。” “微臣亦然！” “微臣亦然！” “皇上，您就算不相信臣等之言，这随行医官可是晋国人，他又怎么会隐瞒景王之死呢？您难道连他的话都不相信吗？” 随行医官跪伏在地：“回禀岳帝，王爷的确是因脸上伤口才薨逝的。” 岳帝神色冷得刺人心骨，幽幽道：“朕明白了，修国书给晋帝，将王爷之死如实告知。” “是！” 景王的死看似风平浪静，但静谧之下是疯狂汹涌的暗流！ 因为晋国之人都晓得，王爷脸上的伤口是因为楚寒烟才受的！ 楚寒烟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等晋国派出新的使臣抵达这里后，他们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将楚寒烟斩杀在此处！ 楚寒烟！ 楚寒烟！ 卑鄙无耻的楚寒烟！！. 第54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和东行馆中一片愁云惨淡不同，楚寒烟所在的行馆气轻松甚至是有点惬意。 楚寒烟一边喝着云阳茶一边道：“哎呦王爷您别光站着啊，坐，毕竟您现在最大。” 被迫“死者为大”的景王：“……”他怀疑楚寒烟在内涵自己，他有证据。 景王眸光复杂地盯着楚寒烟，道：“你如何知道本王的随行医官会背叛本王，甚至会隐瞒本王的‘死因’？”要知道这名随行医官可 是景王千挑万选出来的，对他该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才对。 景王本以为楚寒烟说“救他”是骗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陈御医的徒儿献上来的“药草”并不是药而是毒，若非楚寒烟发现并及时出手替自己解了毒，自己恐怕当真已成“最大”的了。 楚寒烟轻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天命皇命天下命，到底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所以这赤胆赤魄赤臣魂也未必太赤热啊。” 景王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羞恼，冷冷道：“你将本王带来到底想要做什么？若仅仅只是想救本王，直接将那恶贼抓来杀了不就好？ 还有那陈御医，显然是心虚所以并未一同前来。” 楚寒烟对景王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您这话说的，我当然是要利用您啊，抓那贼人和陈御医作甚？以本公主和您不死不休的状 态，难道本公主还特意请您来喝茶不成？再说，您会成为他的目标您当真不知道为何么？” 景王：“……” 景王当然知道是为何，他让人放出流言，说岳帝为了楚寒烟抓捕虐杀金陵城中的名医，是因为楚寒烟嫉妒他们，岳帝为了讨好 楚寒烟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这些乱党可是恨毒了楚寒烟！ 如果没有“楚寒烟遇刺”作为幌子，他们又怎么会放低警惕，被岳帝一网打尽了呢？ 所以在乱党的眼中，楚寒烟遇刺是假的，搜索金陵城抓捕刺客也是假的，楚寒烟和岳帝狼狈为奸想要斩杀他们才是真的！ 哪怕而今刺杀岳帝无望，他们也要让楚寒烟付出代价！ 最好的代价就是楚寒烟因为嫉妒杀死金陵城名医，从而耽误了景王的病情，害得景王在金陵城中枉死！ 一旦晋帝动怒，楚寒烟脱不了干系，岳帝也脱不了干系。 不得不说，景王放出流言此举可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景王气得牙龈都疼，冷冷道：“别以为本王不晓得，你陷害金陵城名医的流言之所以能飞速发酵，这里面定然有你和岳帝的手笔 ，不是吗？”所以他才是那个被楚寒烟利用得最彻底的人！ 这个狡猾卑鄙、无耻下作的女人，根本早已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他往里面跳呢！ 他娘的，他可真是个二傻子！ 早先景王还想不明白，明明皇兄如此睿智为何屡屡在楚寒烟手中败北，而今他懂了，不是皇兄谋略不深，而是楚寒烟委实太擅 长诡谲变幻、纵横捭阖之术。 “呵呵……”楚寒烟也不否认，她的确利用了景王，从他决定要谋害她开始，他就休想全身而退，“先撩者贱，王爷还是莫要怨天 尤人的好，不如想想怎么求本公主救救王爷的脸吧。” 楚寒烟是保住了景王的性命，但却没准备治好他的脸，景王听罢楚寒烟嚣张如斯的话，气得脸上伤口又开始淌血了。 只是他淌血就淌血，楚寒烟依旧瞧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意志之坚定叫景王自愧不如。 两人对峙许久后，景王忿忿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让驻扎在江城附近的水师撤兵。” 景王脸色当场黑了：“不可能！” 若撤兵，那不就代表他们晋国彻底放弃江城的领主权吗？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 楚寒烟耸耸肩：“不乐意就算了。” 两人的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就在此时，负责跟踪下毒男子的阿力回来了，一袭明黄色长袍的岳帝正跟在阿力身后，神色并不 好看。 景王看看岳帝又瞧瞧楚寒烟，虽然早已晓得两人“狼狈为奸”，但他还是有些意难平。 “哼。” 他愤怒撇开目光，态度十分傲慢，岳帝并未理会而是看向楚寒烟道：“你猜的很准，朕找到了乱党的窝点。” 楚寒烟双眸一亮：“当真找到了？在何处？” 岳帝：“怀水岸，那贼人委实狡猾，若非你的人轻功绝世，是断然无法追踪到他的。” “怀水岸？”楚寒烟乐了，“那不是销金窝么？好机会啊，阿力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阿力一看楚寒烟亮晶晶的眸子就知道她在想啥，顿时有些头疼：“公主，已经晚了。” 楚寒烟顿感失望：“晚了？他们已经撤退了吗？” 岳帝笑答：“非也，兵贵神速，在弄清叛军的窝点后，朕已命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铲平了怀水岸，只可惜那假冒的‘妙音公子’ 并不在。” 楚寒烟傻眼了：“这都没抓到么？” 岳帝也惋惜：“没有，此人在金陵城中恐怕还有别的身份，藏匿得很深。” 别的身份？ 楚寒烟口中喃喃，忽然想起什么厉声道：“今日给景王用药之前，所有御医都来了，因为他们必须会诊以此确定草药的安全性， 只除一人。” 岳帝蹙眉：“谁。” 楚寒烟：“陈御医。” 景王听罢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原来找来寻去，人乱党头头就蛰伏在岳帝您的身边呢，精彩，精彩啊。” 岳帝脸色漆黑如墨，看向暗卫统领冷冷道：“你作何解释？” 暗卫首领当即下跪，脸色十分凝重：“是臣失职，臣万死难辞其咎，请皇上给臣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暗卫首领心中也是疑云重重，毕竟他们早已怀疑乱军在宫中有暗桩，只可惜暗卫将所有人都盘查了好几遍都没有收获，而太医 署又是重中之重，是断然不会有纰漏的。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是！” 众人都以为这陈御医暴露在即定会东躲西藏，不料陈御医很快就被找到了……但找到时他已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第541章 刺杀 陈御医死了！ 死在了皇宫之中，死状极其狰狞可怖，线索断了却也表示陈御医的确不是乱党分子，故而岳帝又一次被愚弄了。 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一个藏头露尾、龌龊卑劣的阴沟老鼠耍得团团转！ 岳帝怒极而笑，咬牙道：“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找出来！” “是！” 楚寒烟忽然道：“等等。” 暗卫首领猛然顿步。 “第一个发现陈御医尸体的人是谁？” “属下已经询问过了，是一个小太监。” “他人呢？” “在宫中。” 楚寒烟眯眼道：“岳帝，请问本公主能否见一见这小太监？” 岳帝沉思片刻：“可以，但朕要一起。” 楚寒烟笑了：“您不怕有危险？” 岳帝眯眼道：“此话何解？” 楚寒烟：“岳帝请设想一下，那假冒的妙音公子既然有本事躲过众人耳目，从怀水岸逃出来并潜入宫中杀人。那么他如何能做不 到藏匿刘御医的尸体呢？又如何会被一个小太监随随便便就发现呢？将刘御医的尸体藏好，将所有的矛头和锋芒都引向刘御医 难道不好吗？那他就能轻轻松松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离金陵城了，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岳帝沉默片刻，道：“你说，他故意让刘御医的尸体被发现、故意引起朕的注意，是拼着和朕鱼死网破的决心？” “是。”楚寒烟颔首，“所以岳帝您务必小心。” 岳帝到底是帝王，面对如此挑衅自然不会胆怯，他在御书房召见了小太监，大大方方等着那妙音公子的出现。 只这小太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在岳帝面前连话都说不清楚，岳帝询问的语气稍稍微拔高些许，他更是当场吓得尿了出来 ！ 骚腥味臭不可闻，现场当即乱作一团，楚寒烟见状都蒙了。 实话实说，楚寒烟曾经设想过小太监就是妙音公子的可能，但而今看到这等荒诞的画面，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毕竟那假冒的妙音公子弹得一手好琴，气质更是不俗，如此自命清高的傲气之人如何能当众露出这等丑态？ 不仅是楚寒烟满脸震惊，连岳帝也沉了脸，终于失去了和这小太监周旋的耐心。 他疲惫地揉揉眉心，吩咐人将小太监拖出去。 比岳帝更激动的人是覃公公，御书房可是何等重要的场所，平日宫人们尽心尽力清扫，连一粒尘埃都不允许有，就这样被一个 腌臜货糟蹋了，覃公公能不气么？ 见岳帝盘问完毕，覃公公痛心疾首上前指着小太监大骂：“重责五十大板！！” 小太监哭得更伤心了：“覃公公，您饶了奴才这一次吧，覃公公……” “还不快点拖出去！” “是！” 护卫们上前一左一右夹起了这小太监，可能人临死前都能爆发出超乎常人想想的力量，这小太监竟从护卫们的钳制中挣脱了？ 覃公公大怒，再次靠近了小太监一步：“还敢反抗？你……” 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 但见小太监神情瞬间扭曲，脚下一点如同利箭般弹射而出，手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柄匕首！ “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 暗卫们嘶吼，潮水般的人群一层一层拦在了岳帝的面前，阿力则一把将楚寒烟揽入了怀中。 刺客的目标一定是岳帝，就连楚寒烟都是如此认为的，所以当匕首果断刺入覃公公腹中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太监眼神嗜血，充满了恶意和疯狂，他朝着岳帝放肆大笑，手里的匕首不断顺着覃公公的腹部向下滑动，残忍到叫人睚眦欲 裂、毛骨悚然。 红浓的鲜血“哗啦”一声淌下，似乎还拉扯着覃公公腹腔中的内脏，夹杂着小太监的诅咒，深深烙印在岳帝的脑海中。 “哈哈哈哈！曹嵩！！你注定一辈子都是天煞孤星！！一辈子都是天煞孤……” 最后一个字小太监已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的脑袋、身躯眨眼间就被护卫们乱刀砍得破碎不堪、沟壑纵横。 可是哪怕死，他也紧紧捏着匕首不放，那可怖的圆滚滚的黝黑眼中，仇恨的火焰还在燃烧…… 熊熊烈焰！ 熊熊烈焰！ 岳帝早已失去了从前的从容和风度，他趔趔趄趄跑向覃公公，一双龙目猩红，隐隐还有泪光。 他死死按着覃公公的伤口，语气强势又颤抖。 “朕是天子！朕是天子！朕不会让你死的！！御医！！” 整个御书房都在喧嚣和杂乱中，覃公公如同濒死的鱼般不断喘息，那枯槁的手死死攥着岳帝，一字一顿，似乎要用尽一生的力 气。 “皇……皇上……奴才不疼……奴才要先走了，这辈子能伺候您，是奴才最、最庆幸的事……” 眼瞧着覃公公眼里的光芒要散去，岳帝那一颗他以为已经锤炼的、百毒不侵的心还是在痛，痛得他指尖都在颤抖。 “覃公公……朕是天子！朕命令你不准死……” “不准死！” “御医！御医！！” …… 一声声嘶吼砸在楚寒烟的心头，再三思索之后，她最终还是拨开了阿力的手。 “别去。”阿力沉声道，“肠子都露出来了，他没救了。” 楚寒烟已然提醒岳帝有危险，但岳帝自视甚高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认为小小乱党不可能伤他分毫。 而乱党的确不曾伤害岳帝，因为他的目标是覃公公，是岳帝在这苍茫人世间最后的一点微暖和牵挂。 蛇打七寸，杀人诛心，这个乱党显然十分了解岳帝。 若楚寒烟选择上去救人，救活了也罢，要没救活无论此事是否与楚寒烟有关，岳帝都必然会迁怒楚寒烟。 得不偿失，阿力不会让楚寒烟冒这样的风险。 楚寒烟对阿力轻轻一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再说他若当真迁怒于我，不是还有你么？” 阿力对上她坚定清亮的双眸，心头微颤，最终还是轻笑一声，退步道：“对，有我。”. 第542章 救人 楚寒烟飞速上前，在众人震惊、错愕的注视中连续封锁了覃公公的几处大穴，又用银针和内力替覃公公吊命。 一番疾如闪电的动作后，覃公公眼瞧着要断掉的呼吸竟然奇迹般的平稳了下来。 岳帝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看到楚寒烟的嘴唇开开合合。 最后楚寒烟不耐烦挑眉，一把按着岳帝的肩膀将他推开。 岳帝远离了覃公公的身边这才隐约听清了楚寒烟的话，她正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匆匆赶来的御医们和护卫都被她下达了任务，她语气极速、平稳又锐利，眼中氤氲着光，竟破天荒的让岳帝感觉到心安。 她要救覃公公。 她能救覃公公。 他坚信！ 楚寒烟作为大夫，无论到何处都会带上自己的装备，此次岳国之行也不例外。 但即使如此，覃公公的状况也是九死一生。 亲眼见证了楚寒烟如何拯救覃公公的御医们久久都无法从震撼中回神，楚寒烟坚毅的眸光、镇定的神情、利落的动作以及极其准确的判断等等，无不一再打破他们的认知，他们甚至怀疑楚寒烟是不是早已缝合了成百上千个人的肚子，甚至开创了全新的医学流派，若非如此这恐怖血腥的一幕在她手里，为何让他们肃然起敬呢？ 她的身上，有镇定人心的力量。 楚寒烟结束手术后又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主要是防止感染。 若当真感染了，在没有消炎药的情况下覃公公的状况会非常危险，楚寒烟甚至开始思考培养青霉素的可能。 在未来社会，滥用抗生素的确是医学一大难题，而现在青霉素却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楚寒烟想着，恍恍惚惚离开覃公公的临时病房，发现岳帝正在外等候。 这场手术持续了六个时辰，岳帝便等候了六个时辰。 天幕昏暗，夜色浓重，就算是盛夏空气也泛着丝丝寒意，楚寒烟褪去身上的白袍，道：“您没去休息？” 岳帝开口，嗓音沙哑异常：“公公他，会好吗？” “庆幸那匕首很小，所以伤口没有抵达内脏，而今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接下来的几日才是关键，没有感染他才能活命。” “朕不允许他死……” 楚寒烟耸耸肩，“您对本公主说这番话并无作用。” 岳帝：“只要他活了，朕承诺……会让你活着离开。” 楚寒烟惊讶道：“这么说，岳帝您根本没准备让本公主活着离开。” 岳帝冷笑，曾经那些若有似无的温情统统消散，露出最最**的模样，他雄才壮志、强势权诈、野心勃勃，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模样。 “朕承认朕很欣赏你，可若是你，你会养虎为患么？” 楚寒烟太令人震惊了，若她平凡一些、简单一些或者更愚蠢一些、自私一切，他都不会有杀她的念头。 但她太完美了，不被外物所动容，仿佛心中只坚持自己正确的方向。 这样的她何其有凝聚力？ 若她正臂一挥，天下谁人不响应？ 他和岳国都不能承受这样的危险，所以楚寒烟必须死。 岳帝在脑海中来回揣测楚寒烟的反应，是怨恨他？嘲讽他？还是勃然大怒等等。 但没想到楚寒烟的表现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就仿佛她早就看穿了何为帝王，早就看穿了何为权势。 仿佛他的卑劣、算计对她根本不痛不痒。 但见楚寒烟点点头，缓声道：“你说的对，但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我还是那句话，覃公公死不死，除了我说的细细看护之外，还要看他的运气。本公主既不会因为岳帝的话不眠不休看护他，也不会因为不满岳帝的杀意而迁怒于他。本公主乏了，告辞。” 岳帝心中如同堵了一团腐烂的血肉，熏得他满心愤怒，他咬牙道：“等等。” 楚寒烟顿步，精致漂亮的容颜半隐藏在夜色里。 “什么？” 岳帝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唤住她，许久后道：“如果朕说，若你不离开岳国……无论覃公公如何，朕都不会杀你，那你会留下来吗？” “不会，等覃公公苏醒或者死亡，我就会离开。” “你当真不怕死？” “你杀不了我。” 楚寒烟凉凉勾唇道，幽深的凤眸反射着点点光芒，岳帝莫名想起了在千里莺堤畔那个身手凌厉的她。 是的，楚寒烟之所以无所畏惧并非她自大，而是因为她强大。 耀眼、明媚、绚烂，仿若灼烧人灵魂的火焰。 言罢，楚寒烟淡然转身，慢慢走入混沌的宫灯虚影之中。 …… 景王等楚寒烟等了整整三日，在他脸上伤口再次开始溃烂时楚寒烟终于回来了。 “你到底去哪了？”景王气得跳脚，“你现在才回来，是不是想害死本王！！” 吼了两句后，景王发现楚寒烟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疲倦又虚弱，微微一愣道：“喂，你怎么了？” 楚寒烟抬眸道：“你可以回去了。” “回哪里？” “你的东行馆。” 景王大骇：“让本王回去？你们将乱党除尽了？” 楚寒烟细细看过了，在皇宫中被卫兵们乱刀砍死的人的确就是那假冒的妙音公子，因为他的指尖上有着老茧，是精通琴技的人才有的痕迹。 这妙音公子的身份也查了出来，他是前太子麾下的心腹，为了替前太子报仇，他连性命都能豁出去。 只可惜，他们还是太弱了些。 最后他奋力一搏刺杀覃公公，是因为他晓得除了覃公公之外岳帝一个亲密之人都没有。 他终于如他所愿的般站在了巅峰，可高处不胜寒，自古王者皆寂寞。 “嗯，辛苦王爷了。” 眼瞧着楚寒烟要走，景王大喝：“本王的脸呢？” “本公主还是那一句，只要你们撤走水师，王爷的脸就能恢复如初。” 景王骂娘的心都有了，他指着楚寒烟道：“你等着，你会后悔的。” 楚寒烟秀气打了个哈欠，敷衍说了一句“不送”，恍恍惚惚回去补眠了。. 第543章 故友果然好手段 景王的回归会给众人带来怎样的震撼，楚寒烟并不关心，踏踏实实睡了大半日才慢悠悠醒来。 她细细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袭简单的青色长裙便进宫了。 覃公公伤得很重，外加他上了年纪，就算暂时苏醒从鬼门关中逃了过来，他将来的寿命也不长。 看到楚寒烟的身影，御医们、暗卫们远远就迎了上来。 “护国公主殿下，您来了？” “您可休息好了？” “要不您还是继续歇一歇吧？这里有我们看着，绝对不会出错的。” 御医们有点是想要讨好楚寒烟，好让楚寒烟指点自己一二；有点是打心底里尊重楚寒烟，若能和楚寒烟攀谈上两句都激动得兴高采烈；还有的已经知道了“景王之死”只是皇上和楚寒烟的计谋，认为他们对皇上说谎一事已然瞒不住了，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所以而今唯一能救他们的，就只有楚寒烟了。 楚寒烟笑笑道：“覃公公的状况如何？” “回护国公主的话，公公已经醒了，现在按照您说的，每日里用参汤方子给公公吊着命。” “嗯，我去看看。” 楚寒烟进入房中的时候，覃公公恰好在解决下三路的个人问题。 他虽然是一个阉人，从前过得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可到底还是十分绝强的，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从虎狼环视的后宫中拉扯岳帝长大。 所以他容许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被楚寒烟看到，大喊“出去出去”。 只可惜覃公公太虚弱了，喊出口的话也零零碎碎堵在了喉咙里，反倒是憋得他脸颊通红，差点再次将伤口崩裂。 楚寒烟眉心紧拧，上前点了覃公公的穴位，有用内力替他梳理了身体，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绸布替他清理污秽之物，还不忘道：“将绸布全部换成棉布。” 小太监眼珠子都要脱眶了，半晌才回神，结结巴巴道：“护、护国公主殿下……这如此……的事务怎么敢劳烦您呢？还是奴才来吧。” “不用，你去取些棉布来。” “是。” 楚寒烟替覃公公清理之后又检查了伤口，重新上了药，因为药效的作用，覃公公很快就“睡”了过去，楚寒烟也揭穿，她起身走出病房，而岳帝正站在门外，神色复杂又冰冷。 楚寒烟淡淡对岳帝道：“您来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覃公公做这些？朕说过，只要覃公公活着，定会让你离开。” 楚寒烟瞬间就明白了岳帝的意思，感情岳帝以为自己替覃公公做这些是为了讨好他，又或者说是为了让他内疚。 楚寒烟撇撇嘴道：“岳帝您多虑了，本公主如此对覃公公并非是另有所图，纯粹因为医者父母心罢了。就算躺在那里的不是覃公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从本公主决定要救他开始便会全力以赴。” 岳帝没回应，但眸光很冷，仿佛在说“你以为朕会相信”。 楚寒烟觉得没意思极了，讥笑一声道：“岳帝，并非世上所有人都和您一样的。本公主还要调整药方，恕不奉陪。” 走了没两步，楚寒烟回眸道：“对了，您的御医们是无辜的，莫要迁怒于他们，毕竟当时的情况下谁也无法确认‘景王’到底为何而死，求生欲是每一个人的本能，更何况他们还要守护自己的家人。” 岳帝不言，楚寒烟挑眉道：“别多虑，本公主没有收他们的好处，替他们求情纯粹是因为不想岳帝您太医署空无一人罢了。毕竟覃公公还离不开他们嗯。” 岳帝都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看着楚寒烟离开的背影了…… 永远这般挺拔隽秀，好似秀丽的青竹，仿佛什么样的压力都无法将她折弯。 楚寒烟…… 楚寒烟…… 岳帝紧绷着脸去看了覃公公，结果覃公公正睁着一双灼灼精光的眼看向自己：“皇……上……公主……” 岳帝疾步走到覃公公身边，道：“放心，朕答应不会杀她。” 覃公公此时腹部痛得厉害，可更痛的是他的脑袋，他竭力道：“公主……好……很好……” 覃公公从未见过皇上这般踌躇犹豫的模样，不难看出皇上对护国公主是格外不同的。 在覃公公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时，他什么都不遗憾、什么都不后悔，唯独不甘的是没看着皇上找到一个可以依靠、信奈的人。 护国公主和皇上虽然立场不同，但这些的都是可以改变的。 只要皇上拿出诚意来，将护国公主求娶过来，以护国公主这等真诚、善良的人，难道还会不爱戴守护自己的夫君吗？ 见岳帝始终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覃公公焦急地眉头紧蹙，更不得马上康复，好按着皇上和护国公主当场拜堂成亲。 岳帝在覃公公的病房坐了便可，确定这老公公并无大碍后才离开。 景王“死而复生”，晋帝那头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若处理不好，或许两国的关系会更紧张。 还有赵国、大夏和大金的使臣，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被他们找到他治理上的缺陷，只怕会后患无穷。 还有秦国的翊王以及公子礼，两人也太安静了些。 本以为只要登上这个位置，一切苦恼都会迎刃而解，没想到等来的是更多的苦困。 岳帝自嘲一笑，继续埋头政务之中。 …… 有无数天才地宝孕养着，还有楚寒烟这等神医照顾和调理，覃公公的身体终于逐渐好转，而楚寒烟也终于等来了晋国的另一个“使臣”。 那“使臣”戴着面具，身形比从前消瘦了不少，皮肤苍白毫无血色，显得消薄的唇愈发无情了些。 流苏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始终锁定着他，满是担忧。 “故友果然好手段。”晋帝轻笑道，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落入楚寒烟耳中，无端生寒。 “您和一声故友我可不敢当。”楚寒烟嘲讽，“毕竟一不小心就身死命消呢。” 覃公公艰难扯出笑容，规劝. 第544章 两国协议 晋帝盯着楚寒烟毫不掩饰鄙夷的眸光，大笑出声：“故友还是如此坦率呢。” 楚寒烟点头：“坐吧，毕竟你和我时间都不多。” 楚寒烟说着，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一方石桌上放着两盏清茶，茶香氤氲，袅袅怡人。 晋帝低头品了一口，赞叹：“果然是好茶，难怪云阳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风靡各国。” 楚寒烟笑眯眯道：“阁下如果喜欢，我可以便宜卖给您嗯。” 晋帝噎了噎，没想到数月不见，楚寒烟不仅愈发狡猾了，连脸皮都愈发厚了。 她不仅坑杀了他晋国的无数卫护，还让他那个傻弟弟几乎毁容，逼得他不得不拖着虚弱之躯来到此处。 都这样了，她还好像没事人一样说给他卖茶叶？ 果然心比顽石还硬，脸皮城墙就还厚。 “你我时间都不多，朕就开门见山了，你说的条件朕不可能答应。” 楚寒烟淡淡应了一句：“哦。” 晋帝：“……”又来了，这女人气死人补偿命的本事，“你就不讨价还价一下？” 楚寒烟抬眸看了他一眼：“阁下心中一定有想法吧，否则何必跋山涉水而来？再说，攻下江城的人可是凤无眠，虽然凤无眠率领 的大军目前还不擅长水战，但只要不主动出击，你们晋国大军也未必敢上岸。大不了就此僵持，相护损耗，反正颜面尽失的人 绝对不会是我大齐战神。” 晋帝永远无法看穿这个女子，他轻笑一声道：“朕要再加一个条件。” “阁下请说。” “朕要你替朕调养身体。” 楚寒烟漂亮的凤眸瞪得圆滚滚的，长长的羽睫还眨了眨，许久后才道：“如果本公主没记错，您身上的伤应该是本公主和摄政王 所致。” “对。” 楚寒烟放下茶盏，嗓音阴恻恻的：“既然是对，为何还要本公主替你调养身体？阁下就不怕本公主一包毒药毒死阁下？” “哈哈哈。”晋帝被楚寒烟故作凶残的声音逗笑了，“故友即逝想要毒死朕也不会现在动手，毕竟你大齐太子还太小了，要他完全 成长起来起码还要十年，不是么？所以和十年之中朕还不能死。” 楚寒烟凉凉道：“恕本公主直言，您死不死本公主并不在意。” 晋帝笑眯眯道：“故友当然不介意，但其他人介意啊。尤其是而今岳帝狠辣凶悍、赵帝深不可测的情况下，故友还需要朕活着去 牵制他们二人，对么？你们大齐的未来，现在太稚嫩了。” 楚寒烟垂眸，许久后忽然道：“其实只要拳头够硬，未来稚嫩不稚嫩并不重要。” 晋帝沉默了。 两人都深知楚寒烟所说的“拳头硬”是什么。 只要能将天雷子运用到战争之中，钢铁之军也会溃不成军。 晋帝静静看了楚寒烟许久，忽然道：“但故友若真的想用，早就用了不是么？” 晋帝可以猜测出楚寒烟不将天雷子用于战争的原因，她啊，还是太理想、太心软、太……蠢了。 呵呵，一个可运筹帷幄的女子，一个可手掌乾坤的女子，偏偏有着软到几乎可笑的心，多么愚笨又滑稽的事情？ 楚寒烟凝视晋帝，忽然道：“你说的的确对，但本公主不想用它不是因为皇权，而是因为百姓。今日可以因为免除百姓之苦收敛 利爪，将来也可以因为护卫百姓之命杀尽狂徒。” 晋帝眼里划过暗芒，道：“所以故友要如何才愿意替朕调养身体？” “很简单，我还要晋国境内水运的通行权，要求通行商税和晋国内的商人一样。” 晋帝差点气得当场笑出来，这个女人，狮子大开口！！ “作为交换，本公主会回禀皇上，让皇上同样降低晋国商人在大齐水运的通行商税。” 晋帝咬牙道：“公主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亮。” 楚寒烟坦率道：“若是不响亮，都枉费您亲自过来一趟。” 晋帝正想说些什么，胸口忽然传来疼痛，他低头咳嗽，撕心裂肺。 楚寒烟撇撇嘴，上前主动替晋帝把了脉，落井下石道：“阁下，您还说我大齐太子需要十年呢，这十年我太子殿下的确有但是阁 下却未必有啊。” 晋帝脸色终于黑了！ 不仅晋帝脸色难看，晋帝身后的玄雷等人更是恨不得掐断楚寒烟的脖子，再将她挫骨扬灰！这才才能解他们心头之恨！ 若皇上非伤得太重，他们如何愿意拉下颜面来求楚寒烟？ 楚寒烟眯眼道：“如此看来，您的身体状况景王还不知道吧？那晋国各位大臣知道吗？不知道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国之根本可会 动摇。” “你太无耻了！”玄雷忍不住抽出长刀对准楚寒烟砍下，被阿力抬手一招反制。 玄雷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胸口气血翻滚，狼狈得半晌爬不起来。 阿力眸光冰冷环视一周，道：“公主，不如直接将他们统统斩杀在此处？再请王爷起兵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杀晋国一个片甲不留 。” 楚寒烟：“……”她听出来了，阿力这是认真的啊！ 玄雷等人立即团团将晋帝包围，四周霎时硝烟弥漫，晋帝最终开始选择了让步。 “朕答应你。” 剑拔弩张之气瞬间消散无踪，楚寒烟满意笑道：“好，我这就给阁下和王爷写方子，王爷的容貌很快就能恢复，而您也会好转的 ，只要阁下您听从医嘱，必能长命百岁呢。” 这番话落入玄雷等人的耳中便是“你要想活命就要乖乖听话”。 奇耻大辱也不过如此！ 但晋帝却十分冷静，他沉默许久后道：“那就有劳您了，护国公主殿下。朕会派使臣前往大齐签订国书的，至于江城之外的水师 ，只要景王的容貌恢复了，朕马上就让他们撤离。” “好。” 两人相视一笑，无论他们心中有何种不甘和风云，最终一切还是落下帷幕，已成定局。 协议达成之后晋帝并未久留，连夜就带着景王走了，仿佛他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第545章 三国舆论攻防战 晋帝的出现和离开瞒过了所有人，岳帝也是等他走了之后才晓得原来“死对头”竟来他的金陵城游荡了一圈，而他对此却一无所知，委实是有些可笑了。 岳帝当日便来到了楚寒烟的行馆质问，但楚寒烟非但不惊慌，还热忱邀请他一同饮茶。 “您来了，今日的茶格外清甜呢，您请坐。” 岳帝望着楚寒烟盈盈的笑脸，满腔的愤怒在这一刻诡异地散了去，他撩起袍角落座，道：“你瞒着朕做了这样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慌乱。” 楚寒烟眨眨眼：“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岳帝冷冷道，“晋帝都把这里当成他晋国的后花园了吧？” “原来是这件事啊。”楚寒烟笑眯眯道，“岳帝您政务繁忙，一点小事就无需叨扰您，毕竟此事也与您无关，再说，那位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能来就表示他已做足了完全的准备。王不见王，本公主处理了就是，二位也不必起冲突了。” 岳帝嗤笑：“那朕还敢感谢长公主体贴了？” 楚寒烟正色：“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岳帝被噎了一下，退而求其次道：“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楚寒烟滴水不漏：“过些时日您就能知道了。” 岳帝抬手轻轻扣动茶盏边缘，忽然道：“朕答应你的条件，但在我岳国之中的云阳茶贸易，除了正常的税率之外，朕要占三成利润？” 楚寒烟美眸圆瞪，岳帝不愧是帝王，提出这样不要脸的条件面上竟然丝毫愧色都无。 “厉害啊！”楚寒烟由衷感叹，“您可是空手套白狼的鼻祖啊。” 岳帝也不生气：“你且说你是否愿意。” 楚寒烟：“半成。” 岳帝：“……” 楚寒烟：“不能再多了。” 岳帝不悦：“这半成也太少了。” 楚寒烟笑笑，掰着手指头给岳帝数：“您看，您性命如此矜贵，要占一成吧？皇后娘娘亦然，占一成，而覃公公虽然是奴才，却是整个岳国皇宫之中无可取代的存在，占半成。将三位的救命之恩全部扣除，不就是半成刚刚好？” 岳帝：“……”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楚寒烟忽然起身，笑意盈盈朝岳帝行了一礼：“小女子在此，多谢岳帝慷慨仁义。” 岳帝都要被楚寒烟逗笑了，冷哼道：“有事的时候就‘小女子’，无事的时候就‘本公主’，护国公主这变脸的功夫委实了得。” 楚寒烟一本正经：“不及岳帝。” “哼。”岳帝被气得拂袖离去，楚寒烟连忙起身相送。 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大夏将军倪宣，倪宣是来和楚寒烟告辞的，一看到岳帝和楚寒烟一前一后走来，惊讶道：“岳帝这是……” 岳帝没理会倪宣，径直走开。 楚寒烟道：“没什么，岳帝想问本公主要些云阳茶，只是本公主此行带的并不多便拒绝了，他不高兴了。” 倪宣虎目圆瞪：“即是这般？护国公主，您那云阳茶可还有？给我来一些叭？” 楚寒烟一脸哥俩好的模样：“当然，我们两啥交情，没问题。” 倪宣和楚寒烟道了别又得了些好茶叶，笑嘻嘻地走了。 倪宣这大嘴巴可是个管不住事的，很快岳帝十分喜爱云阳茶之事就传遍了整个金陵城。 若这消息是从别处传出的，众人还会冷嗤一笑、不削一顾呢，毕竟岳国可是产茶大国！ 可偏偏这件事情是从一国使臣倪大将军口中传出的，百官、百姓们便将信将疑了。 云阳茶这是未出先火啊！ 紧接着岳国和恒山州之间的茶叶贸易合约也谈了下来，因为恒山州是楚寒烟的封地，所以楚寒烟完全有资格签署这份合约。 在合约签订之后云阳茶立即成了炙手可热的“新贵”！ 到底这茶叶多好喝才会让岳帝破天荒的许可它在岳国出售啊？ 不得了！ 不得了！ 百茶之国的皇上也深爱云阳茶！这才是真正权贵阶层必备的矜贵宠儿啊！ 探子将这些小道消息告诉岳帝的时候，他都快气笑了。 “好一个楚寒烟，简直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楚寒烟来金陵城之前，岳帝理由“舆论的力量”让楚寒烟形象受损，而这合约才刚刚签订，楚寒烟就利用他来给这云阳茶造势。 这不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可偏偏他还不能生气，因为这云阳茶里面还有他的份呢。 但仅仅只让他一个人吃亏，岳帝可不同意。 于是乎景王忽然“病重”的真相被公之于众了，原来护国公主并非“不救景王”，事实上，景王的脸就是护国公主“毒”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景王唐突了护国公主！ 金陵城的百官、百姓都蒙了。 “天啊！护国公主胆子真的是比天还大啊！连景王也能说毒就毒！这毒还要让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这该有多可怕的本领啊？” “可不就是么？她也不怕大齐和晋国打起来？” “打起来又怎么样，别完了护国公主的身后还有多少能人异士？” “可不就是么，景王还不是要灰溜溜地回国了，你看他敢找护国公主麻烦吗？晋国这般窝囊，还敢自称是四大国之一呢，呵呵，不过如此。” “对，不过尔尔。” 楚寒烟听罢这些消息，暗暗撇嘴咒骂岳帝卑鄙。 用脚指头想都晓得这些舆论是岳帝放出去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挑衅大齐和晋国的关系。第二，要下晋国的颜面，在岳国百姓心中树立“晋国不过如此”、“晋国不足为惧”的信念。 要知道“国民自信心”在国与国博弈中可是起着非常微妙的作用的，某些时候甚至能直接影响大军士气。 岱鸢小心问楚寒烟：“主子，是否要给晋国去解释信？” 楚寒烟：“不必了，晋帝不是没脑子的人，就是不知道景王听到这些会不会气得跳脚？” 景王不仅跳脚了，还发动了反击，就在景王被楚寒烟“毒倒”的消息传出来没几天，“岳帝被叛军刺杀，有人不幸被破腹死里逃生一事”也不胫而走。. 第546章 您认为我们皇上如何? “皇上被刺杀了？” “不会吧！！” “被剖腹的人是谁啊？” “该不是皇上吧？” 若说楚寒烟毒到景王，金陵城百姓都抱了看好戏的心态，那么岳帝被刺杀毫无疑问震动了朝野上下！ 不仅百官噤若寒蝉，就连百姓们都惶惶不安！ “天啊！被此刻剖腹的人到底是谁啊？” “是皇上吗？” “这……若皇上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如何是好？” “这金陵城之中还也没有刺客啊？” 岳帝听到这等传言，不由得轻笑出声。 东方颂沉沉道：“皇上您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岳帝淡淡道：“没想到，最终捡了大便宜的人竟然是楚寒烟，替朕拟皇榜，将乱党一事公之于众。” 东方颂心下一喜，接了旨意便离开了，只是其他心腹们则满是疑惑。 “皇上，您若下旨将乱党一事公布天下，是否会影响国之根基？” “是啊皇上，您毕竟才登基。” “无碍。” 岳帝垂眸，手里握着一个红色的锦囊，这锦囊的针脚十分缜密，其上绣着一棵苍劲轻松，松下仙鹤栩栩如生。 若有帝后新婚的礼官在此，一定会认得这个锦囊就是皇后亲手秀给皇帝的新婚之物，用来放两人的“结发”。 岳帝摩挲锦囊片刻，抬眸道：“乱党已经肃清，是时候正名于天下了，朕要天下人知道，朕才是这岳国的天子，所有忤逆朕的恶 人，所有试图翻转乾坤的贼子，都必将伏诛。” 心腹们听罢，纷纷下跪高呼万岁。 那喊声从大殿飘散开，隐隐传到宫人们、天下人的耳中。 岳帝公布的皇榜不仅将乱党罪行一一列举，还侧面替楚寒烟正名，百姓们盯着皇榜议论得热火朝天。 “老天爷，原来那些被皇上诛杀的所谓名医们竟然都是乱党！” “皇上可正是神机妙算啊！” “这么说护国公主是被冤枉的了？” “可不就是被冤枉的，毕竟景王的毒都是公主下的呢，又如何要杀名医阻止他们替景王疗伤啊？” “啧啧啧，论起手腕和杀伐，无人能是护国公主的对手啊。” “那刺客呢？” “刺客？这上面没话说啊！” 百姓们看罢皇榜，心中疑惑非但没解开还愈发深了些，宛若百爪挠心啊！ 无人知道岳帝是不是当真遭遇了刺杀，那个被开膛破腹的人九死一生的人到底又是不是岳帝呢？ 岳帝并未让百姓们等太久，在他的授意下真相终于传出皇宫，随着一具腐烂的、泥泞的尸体被高高悬挂在午门之外，而慢慢呈 现在天下人眼前。 原来岳帝被刺杀是真的，但刺客当场就被乱刀砍死了！ “这就是刺客？”有人战战兢兢问。 “是、是的吧……这肯定就是刺客。” “天啊，这尸体都快被砍得稀烂了，就这样还如何伤人？” “被伤的人是皇上的心腹覃公公。” “那覃公公死了吗？” “开玩笑，覃公公怎么会死呢？护国公主救了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这才得知护国公主竟当真如此可怕，甚至能和阎王爷抢人，连被开膛破腹的人都能从鬼门关救回来！ 说是护国公主，实乃华佗再世！！ 难怪大齐之人对护国公主如此敬重，有这等医术的人在，可解天下苍生之苦啊！ 而现在楚寒烟就在大岳，为护住大岳帝王贡献自己的力量，这是大岳的福气啊！ 楚寒烟得知行馆被百姓团团包围的时候都懵了，蹙眉道：“他们为何而来？” 岱鸢恨得牙痒痒：“他们说您和岳帝合作，一举歼灭乱党，聪明绝顶！说您救了被开膛破腹的覃公公，神力无边！还说您和岳帝 关系亲密，因为岳帝天天找您喝茶，有您在就有大运庇护岳国，庇护新帝！所以新帝必是天命所归之帝王！” 楚寒烟心情复杂，一时之间也也不知道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怔怔道：“岳帝的这番操作也太骚气了吧？” 岱鸢忿忿道：“这还不是最骚的呢！” 楚寒烟一愣：“还有！” “对啊！”岱鸢咬牙，“百姓们说您之所以愿意不惜一切救覃公公，是因为您看中了岳帝，哪怕明知道岳帝有了新后也不介意，愿 意和新后成就一段娥皇女英的佳话。” 楚寒烟嘴角抽搐，毕竟蹭“热度”能蹭成这个样子也是闻所未闻，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主子，我们怎么办？” 楚寒烟倍感乏力，在岳国多待一天就要和岳帝多玩一天心理战，心累。 “什么怎么办，等覃公公确定无碍之后我们就立即离开，话说覃公公今天还说肚子疼吗？” 岱鸢摇摇头：“覃公公说他今天头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剖腹之后的后遗症，还请您一定要去宫里看看他。” 楚寒烟：“？？”她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个老太监和岳帝到底在谋划什么？ 但楚寒烟又不能彻底忽略覃公公的“疼痛”，只能进宫了。 只而今行馆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楚寒烟插翅难飞，便名岳国护卫替自己开路，由他们护送着进了宫。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简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异常。 “看到了吗？护国公主在禁军的保护下进宫了！” “啧啧啧，护国公主是不是很快就会成为我大岳的护国公主了？” “定是如此！护国公主有这等容貌和能力，皇上有她辅助，必将如虎添翼啊。” “可不就是么！护国公主和我们皇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 楚寒烟还不知道自己此次进宫的影响，替覃公公检查完后无奈道：“覃公公，您恢复得很好，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覃公公可怜兮兮道：“可老奴感觉腿疼呢，是不是那一刀割到了经脉？” 楚寒烟眯眼，幽幽道：“您不是头疼吗？” 覃公公：“……”穿帮了！ 既然如此，覃公公也不装了，开门见山对楚寒烟道：“公主殿下，您认为我们皇上如何？” 此时岳帝恰好来到“病房”外，一听到覃公公提起自己便鬼使神差地屏住了呼吸。 他在静静等待她的答案，连心跳也开始失控……. 第547章 天生一对 楚寒烟总算是明白了这老公公的算盘，她并未动怒，而是在覃公公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才不慌不忙道：“谢谢您的厚爱， 但是我和你们皇上怕是不合适。” “护国公主殿下，”覃公公生怕楚寒烟拒绝，忙道，“您不需要妄自菲薄，老奴敢保证我们皇上绝对不是那般世俗之人。” 楚寒烟哭笑不得，正色道：“覃公公，本公主说的是不合适，而不是配不上，您应该明白两者的差别。” 覃公公一噎，讪讪道：“是的，您如此优秀、聪睿又善良、美丽，世上没有您配不上的男子。” 楚寒烟知道在这种皇权、男权所主宰的社会，有些人的观念根本无法扭转。 如果她此刻说什么“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这样的话，覃公公一定以为她脑子有问题。 楚寒烟只能道：“覃公公，本公主未来的丈夫心中、生活中甚至是未来，都必须只有本公主一人。” 覃公公倒吸一口冷气，道：“可是男子三妻四妾自古有之，老祖宗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呀，世间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么？”楚寒烟笑问，“男子要求女子从一而终，自己却朝秦暮楚、朝三暮四，这不是荒诞么？” “可男子兢兢业业辛苦在外护国护家……” “呵呵，本公主现在的作为不也是护国护家？那本公主是否能娶四五个男子，日日换着新鲜？” 覃公公被怼得哑口无言，最终道：“您……真的不考虑一下么？若果您真的愿意留下来，我们皇上……” 岳帝听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楚寒烟可能就要毫不留情了，岳帝从门外走来道：“你们聊什么呢？” 覃公公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至，讪讪道：“没……没什么，只是聊了聊老奴我的身体状况。” “嗯。”岳帝颔首，“你今天感觉如何？” “还不错。” “没错，”楚寒烟轻笑道，“覃公公的身体已无大碍了，本公主也该回了，否则要赶不上中秋。” 国内一切波澜都已落幕，岳帝知晓自己没有理由再留楚寒烟，便道：“好，你准备何时离开？” “明日一早……” “如此匆忙？” “嗯。” “那好。” 楚寒烟松了口气，她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有岳帝的帮助楚寒烟才能很好的和晋帝周旋，取得了如此大的利益，所以楚寒烟拿 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册子给岳帝。 “还请岳帝笑纳。” “这是什么？” “是人体经络、脏器、骨骼的分布图，以及一切简单外科手术的关键记录，包括手术用品、消毒以及消炎药物等等。时间仓促， 目前也只有这些了。” 医学何其浩瀚，饶是楚寒烟也要边学边看，这本册子虽然是入门级的知识，却也十分有效果。 岳帝眸光微闪，道：“你把这个给朕？” “是。” “没有条件。” 楚寒烟笑道：“如果说有条件，那就是就希望这本书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岳帝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触动，他并未收起册子而是喊了太医署的人来，亲手将册子交给众人。 御医们早就眼馋楚寒烟的“手术之术”了，但是奈何双方身份特殊他们也不好意思凑上前去询问，而今楚寒烟愿意将如此珍贵的“ 传承”交给他们，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多谢护国公主，您的仁爱之心我们必将铭记。” “多谢您，护国公主。” 御医们躬身道谢，不仅仅是因为楚寒烟的大公无私，还因为楚寒烟替他们说情留住了性命。 否则那日在“景王”一事上他们多有隐瞒，岳帝不会轻易接过的。 “不必，只要日后在不违背仁义道德和底线的情况下，你们日后能‘有救无类’，这就是我最大的满足，告辞。” “护国公主慢走。” “护国公主慢走。” 岳帝亲自送楚寒烟出了皇宫并一路与她并肩而行，目光时而落在楚寒烟的身上。 她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之下仿佛玉器雕琢，可眼神始终清澈明亮，仿佛这宫中的紫柱金樑、锦绣奢华、泼天富贵，统统入不了她 的眼睛。 仿佛一切于她而言只是世俗，而她乃不染红尘喧嚣的世外之人。 岳帝不禁在想，到底这世界是否有让她留恋的人呢？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啊…… …… 楚寒烟回到行馆后便开始收拾，准备翌日天色一亮便离开金陵城，若问在这金陵城中还有谁最让楚寒烟不放心，自然是皇后虞 书意了。 但自从虞书意做了皇后之后，基本不曾离开寝宫一步，楚寒烟根本接触不到她。 她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首领，请他代为转交给虞书意。 暗卫首领心中腹诽，还是恭敬领了命。 …… 翌日。 天色蒙蒙将亮，因为昨日夜里又下了一场雨，让整座金陵城在晨曦的笼罩之下如梦似幻。 楚寒烟打开行馆的门，入目的画面拥挤又空荡，十分诡异，一位位凌厉肃杀、高大英武的禁卫军排在行馆之前，而街上熙熙攘 攘的人群则被禁军们隔离在长街之外。 人们个个踮起脚尖翘首以盼，却无人敢跨雷池半步！ 而在禁卫军的正中央，一辆明黄色的奢华马车被人团团簇拥，前后仪仗隆重慑人，不是岳帝的仪仗又是谁？ “护国公主请上轿撵——” 随着总管太监一声高喝，名贵的地毯悄然铺在了楚寒烟脚下，一路延伸到了马车旁，远处的人群立即爆发出惊人的议论声。 “你看吧，果然如此，皇上竟然亲自来接护国公主了！” “天啊！这护国公主是不是当真要成为我岳国的了？我听说护国公主昨日传授了一套医术给太医署的人，真乃菩萨心肠啊！” “别傻了，再菩萨心肠这也是大齐的护国公主！” “未来是我们的不就成了么？否则皇上为何如此看重？” “啧啧啧，护国公主聪明绝顶，和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乃天生一对啊！”. 第548章 大齐战神凤无眠 楚寒烟功力深厚，这些零碎的议论她自然听得明明白白，她瞪了这奢华的马车儿一眼，在总管太监恭敬的引领下上了马车。 马车之上，龙袍加身、风华不凡的岳帝轻笑道：“为了庆祝我们达成合作，朕送你一程。” 楚寒烟嘴角一抽：“您可会给本公主找事。” 被嫌弃了岳帝也不闹，唇角还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辗转一宿依旧心有不甘的岳帝决定，自己不痛快楚寒烟也别想痛快。 他要日后楚寒烟无论走到何处，多要和他存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对，他就是这样卑鄙、无赖的人。 马车一路走到了东城门处，率先下马车的竟然是岳帝。 金陵城的百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年轻英俊的皇上，果然是龙章凤姿、器宇轩昂。 岳帝转身看向马车，还十分绅士地伸出手想要搀扶马车中人一二。 楚寒烟并不愿意和岳帝有任何的牵扯，可岳帝始终稳稳站在原地，修长有力的手也屹然不动，大有楚寒烟今天不妥协，他们就 干耗到底的意思。 楚寒烟在马车中瞪他，后者笑得温润如玉，煞是好看。 无奈之下，楚寒烟只能一把扣住岳帝的手腕，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楚寒烟这一下可没手下留情，抓得岳帝生疼，差点连帝王姿态都端不住了，他压低声音在楚寒烟耳畔道：“你下手可真狠啊，朕 这手腕都怕是要断了。” 楚寒烟一下马车便是矜贵优雅、仪态万千，她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断了来找本公主，保证给你接回来。” 岳帝眨眨眼：“啧啧啧，护国公主还真是不折手段啊。” 楚寒烟也无辜回望：“啧啧啧，岳帝还真是自讨苦吃啊。” 岳帝被噎了一下，随后笑得更灿烂了些：“世人说苦，朕却觉得是甜的。” 楚寒烟嘴角一抽：“您的味蕾有问题便早说，本公主还能替您扎两针。” 令人一路拌嘴，而老百姓们见两人“携手”而出还相视而笑，氛围甜甜蜜蜜的，更是激动异常，纷纷跪拜而下，高呼万岁。 “皇上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渐渐，就连站在岳帝身边的楚寒烟都被拉入这场漩涡之中。 “护国公主千岁！” “护国公主千岁！” 百姓们甚至不介意楚寒烟是大齐的护国公主，毕竟他们皇上都愿意护送楚寒烟“出金陵”了，两人的好事还会远吗？ 楚寒烟撇嘴道：“一大早找这么多百姓来造势，您还真是有心呢。” 岳帝并未否认，大方道：“朕是怕公主将来忘了朕，那朕的银子就要打水漂了。” 楚寒烟冷哼：“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您的。” 终于，两人来到了城门之外，楚寒烟主动拉开一步，对着岳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多谢岳帝相送，大齐护国公主祝大岳盛世昌隆，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今日的楚寒烟并未穿着隆重的华服，简简单单一袭青群，优雅清丽，纤尘不染。 随着她微微躬身，衣袂翩跹而起，如梦似幻。 言罢，楚寒烟转身，一步步朝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岳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忽然鬼使神差向前走了一步。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之声，但一匹骏马宛若燃烧的黑色烈焰从天际驰骋而来。 禁卫军们立即如临大敌，纷纷抽出武器看向来人，大喝：“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但那人委实嚣张，非但没下马还直直朝着楚寒烟的方向冲了过去。 “危险！”岳帝大喝，想要上前拉住楚寒烟，后者忽然回眸一笑道，“告辞了。” 在万众瞩目之中，但见楚寒烟忽然脚下轻点，宛若惊鸿般飞跃而起，朝着打马之人掠去。 如一阵风，轻轻从岳帝的指尖划走。 他紧握拳头，却什么都不曾握住。 而那高大黑色骏马在空中高高一跃，骑马之人毅然出手，强劲的手臂一把将楚寒烟搂到了自己身前，另一只手攥紧马缰，让躁 动的战马立即平稳了下来。 战马一边原地转圈，带着马背上的两人辗转移动，楚寒烟身躯全然镶嵌在男子宽厚的怀抱中，人们也终于看清了这如此嚣张狂 徒的容颜。 一双幽深漆黑的凤眸，冷硬精致的容貌宛若冰霜雕琢而成，五官隽秀优美又凌厉，身上更是有着慑人的杀伐之气。 好一个俊美无俦的冷夜战神！ 就算没见过他也能从这般恐怖、骇人的煞气中揣测出他的身份——大齐战神凤无眠！ 凤无眠眉梢高挑，幽幽道：“岳帝，请恕本王不请自来，但我大齐帝君说了，护国公主久久未回怕是被什么不知好歹的人绊住了 步伐，故特命本王来接护国公主，还请岳帝海涵。皇命在身，便不下马与岳帝寒暄了，将来有机会，本王再与岳帝告罪，告辞 。” 凤无眠言罢，口中轻呵：“你们也跟上，驾！” 风影嘶鸣一声，率先冲了出去，阳光照射在她它油光水亮的皮毛上，只留下一道宛若黑影闪电的痕迹。 来若奔雷，去若疾风。 岱鸢等人紧随而上，浩浩荡荡追着凤无眠的战马而去。 而凤无眠那不可一世的姿态则霸道烙印在了每一个岳国之人的心中！ 那就是征战无敌的战神凤无眠，那就是举世无双的战神凤无眠。 他们应该为了凤无眠的无礼而暴躁、愤怒，但直到许久之后，人们都无法从他绝代的风华中抽身。 岳帝的眸光一寸寸冰冷，许久后道：“走吧。” “是。” 百官护送岳帝回宫，每个人都在心中腹诽，或许护国公主和他们皇上并非他们所想的那种关系？ 毕竟连大齐战神凤无眠都看不上的护国公主，没理由会对他们皇上动心吧？ …… 风影的背上，楚寒烟吃了一嘴的风，嘟囔道：“凤无眠你他娘的疯了？慢一点！” 凤无眠握紧缰绳，沉默不语。 楚寒烟咬牙：“你再不慢点，老子要从这里跳下去啦！！”. 第549章 或许这并不是诅咒? 凤无眠非但没有停下来，还抬手按着楚寒烟的脑袋让她躲在自己怀中，冷冷道：“本王已和南疆蛊王、凌霄宫主联系好了，带 你去看儿子们，你要下去也可以，悉随尊便。” 楚寒烟立刻老实了，哼哼唧唧道：“扭着身体不舒服。” “嗯。”凤无眠力大无穷，直接领着楚寒烟掉了个儿，还将她双手握着环上自己劲瘦的腰肢，“这样舒服了吗？” 楚寒烟：“舒服了。” 男人嗓音带上了逾越，缓缓道：“舒服了就好。” 楚寒烟：“？？”等等！我怀疑你在搞颜色！ 楚寒烟挪了挪屁股，冷哼道：“你来了，我的护卫阿力怎么办？” 凤无眠面不改色心不跳：“阿力？他不是就在你身边么？要我把他喊过来么？” 楚寒烟：“……”老子信了你的邪，“当然要啊，阿力为人老实又体贴，本公主可是离不开他呢。” 凤无眠耳廓悄悄泛红，也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其他，半晌后才道：“放心吧，他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哪怕本王不在，他也会在。” 楚寒烟也不矫情，懒懒在凤无眠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问：“你为何出现了？” “本王若再不出现，你怕是都不舍得从金陵城离开了吧？”凤无眠冷哼道，语气酸溜溜的，“那岳帝已经立后了，并非良人。” 楚寒烟讶异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良人，况且他的小皇后我也提喜欢的。” 凤无眠眉头紧锁，许久后才小声地、不甘地道：“那你还……隔三差五留在宫中？”难道是去见那劳什子小皇后？ 楚寒烟总算明白问题出自何处了：“你以为我在大岳皇宫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所以这才出现的？” 凤无眠：“……” 楚寒烟嗤笑道：“您可真能耐，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理由出现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命多值钱？又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要 你的项上人头？” 经过一系列的动荡，且不论山海先生和她护国公主有多高的声誉，但大齐境内唯一的定海神针依旧是凤无眠。 凤无眠身系着大齐兴衰，这毫无疑问。 凤无眠却并不在意，道：“这并不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因为你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有你在本王怕什么，哪怕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了，你都能将本王救出来。” 楚寒烟嘴角一抽：“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么？” 凤无眠轻笑：“或许这并不是诅咒？” 没人知道凤无眠看起来一如既往，但满身的血肉早已在无尽的自责、痛苦和磨难中模糊成片，恶臭溃烂。 他爱凤九，深沉的、刻骨的、愧疚的……同时，他也无法否认自己欣赏这个后世来的灵魂。 她们太像了，像到他不由自主地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可她说不是…… 所以这场折磨永无边际，永无……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给他解脱。 楚寒烟垂眸：“你脑子有坑。” “嗯。” 楚寒烟懒得和这疯子争执，下令众人找地方整顿。 整顿结束之后，“护国公主”和“摄政王”的队伍继续向大齐的方向前进，而一位做药材生意的贵公子和夫人则继续朝南疆进发。 只是这一家人除了贵公子之外，上至夫人、下至小丫鬟，没一个人有好脸色。 夫人是满脸不悦，护卫和丫鬟们是诚惶诚恐。 从金陵城往南的路并不好走，因为沿途都是丛山峻岭，就连官道都只能沿着山路盘旋、错落。 别说人了，就连马都累得慌。 好在沿途风景雄奇秀丽、巍峨叠嶂，也算是给人一点安慰。 经过一座座繁华城镇后，贵公子一行人终于要抵达岳国边界，他们决定从岳国穿过秦国抵达南疆，这是最快最便捷的方法。 是夜，贵公子等人到了一家山间客栈打尖，这客栈乃此条险路上唯一一家客栈，而岳国繁华、秦国富裕、南疆更是拥有稀有药 材无数，所以哪怕装潢简陋了些也还是人满为患。 店小二一看这公子贵不可言当即眼神一亮，连忙上去招呼道：“公子，您是打尖还是用饭？” 贵公子抛出一定银子给小二：“爷要你们这里最好的客房。” 正说着话呢，小二忽然不动了，贵公子抬眸，但见小儿正目光灼灼盯着后方，呈现痴迷的模样，恨不得从嘴里流下口水来。 也不怪店小二失态，那缓缓迈步而来的女子有一双深邃潋滟的凤眸，面容精致白皙，姿态优雅，仪态万千。 最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这大仙女身上世人无法亵渎靠近的冰霜之气。 就宛若一捧白雪，一缕清风，沁人心脾，不可方物。 忽然一道挺拔纤细的身影拦住了他，抬头一看，正是那位贵公子。 贵公子摇动折扇，幽幽道：“你这是看什么呢？” 店小二连忙低头，诚惶诚恐：“公、公子抱歉……小人只是……只是从未见若如此、如此……” 店小二读的书少，骚话也说不出几句，贵公子好心替他补全，“如此貌若天仙、倾国倾城的女子？” 店小二拼命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然而傻乎乎的他并未发现，当“貌若天仙、倾国倾城”这四个字一出来，那大仙女脸都黑了。 反倒是贵公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摇头晃脑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本公子的夫人，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美呀。” 贵公子说着，回眸轻轻握住大仙女的手，道：“带路吧。” 大仙女黑漆漆的脸色在贵公子握住“她”时稍微霁，并微微有些慌乱。 店小二随着两人的靠近脑袋扬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滴个乖乖啊，这大仙女生得也忒高了吧？ 不仅这仙女高，连仙女身后的丫鬟们也高！ 乖乖，从啥时候开始自己这普普通通的身材都成矮子了啊？ 而且不仅大仙女高，就连大仙女身边的丫鬟也他娘的贼高、贼高啊！ 店小二被打击的不行，但一看这贵公子也只是刚刚到仙女的肩膀罢了，心中顿时平衡了不少，感情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矮啊，这 就好，这就好啊。. 第550章 我夫人的手可真真柔软 “几位客官里面请，几位来得可太巧了，我们而今就剩下几间上房了。” 贵公子：“我们都要了。” 店小二惊讶道：“都要了？” “对，本公子的丫鬟、护卫们，也都安排上房。” 店小二最爱这种出手阔绰的人，立即成了一朵花：“好咧，好咧！马上安排，嘿嘿嘿！” 一行人正准备往雅间走，又有新的客人裹着水汽匆匆而来：“打尖，还有上房吗？” 这声音宛若雷霆，直逼耳膜，店小二都被它颤得抖了抖，他连忙回头道：“抱歉啊这位客官，而今小店里已经没有上房了，您看 地字号客房它成吗？” 那说话的男人一身血煞之气，双眼瞪若铜铃，就仿佛是辟邪之画上捉鬼的钟馗，凶巴巴道：“你唬谁呢？老子方才明明听到还有 客房。” 店小二看了看“钟馗”身后还带了一群小鬼，每个人都极其可怕更是欲哭无泪：“这不是已经被这位公子要走了么？” “公子？”男人嗤笑一身，眼神轻蔑看向贵公子，“就是这小白脸？喂，格老子的，你把房间给我们，滚去地字客房？” 话说到一半男子便发现了那美若天仙的人儿，嘴都快秃了瓢。 “乖乖，大哥您快看，这美人可真带劲啊！” 大仙女眼神陡然一沉，而男子所说的大哥开口了：“不必将客房全部给我们，匀一间便可，其他的便安排地字客房吧。” “大哥！”那男子满脸不悦，“干嘛非要让他们？” 大哥没再说话，只是脸色阴沉了下来，一股不怒自威之气甚是慑人，男子立即骂骂咧咧：“好好好，算你们运气好，喂，匀一间 给我们。” 贵公子眉梢轻挑，笑道：“本来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嘛，本公子不乐意。” “你……”那男子气愤异常，对着贵公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老子理你乐意不乐意，一巴掌呼死你你信不信？” 男子骂着骂着，忽然脚下一软“咚”一声瘫软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二弟？” “二当家的？” 一群牛高马大的人当即乱作一团，这一下可把在场的都吓坏了！ 店小二更是一下躲在了贵公子身后，战战兢兢：“公公公……公子……这……” 贵公子翻了个白眼道：“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本公子都要成为本公公了。” 有人直接将怒火引向了贵公子等人：“是不是你们？” 贵公子身后高大丫鬟阴恻恻道：“怎么，还想碰瓷我们公子不成？” 这丫鬟嗓音虽然软，可阴阳怪调的，听得人浑身别扭。 “好了春花。”贵公子轻笑一声，收起折扇主动向前走去。 春花：“……”这名字无论听多少次都会让人有阴影。 一看贵公子靠近，众人如临大敌：“你想干啊？” 贵公子俯身握住男子的手腕，可因为对方还在如同脱水的鱼般抽搐让脉象十分不稳，贵公子索性出手一下点在了男子的穴位上 。 男子安静之后贵公子又查看了他的眼皮和舌苔，这才道：“没什么，中了点小毒。” “中毒？” 众人立刻安静了，一阵肃杀之气悄然弥漫小小的客栈。 店小二差点没下得跪下来，战战兢兢道：“诸位壮士……这……这与小店无关啊。” “当然与你们无关，”贵公子大大咧咧道，“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以后别贪吃就行，路边的野果子可不能随便吃呢。” 野果子？ 肃杀之气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令人窒息的尴尬。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早些时候二当家的说口渴，随后在路边摘了些野果子来吃，那野果子红艳艳的，看似十分诱人，难道就是那 个？ 堂堂……竟然因为贪吃中毒了？ 如此荒诞可还行？ 贵公子嗤笑一声：“小带子，拿一颗解毒丹过来。” 面容清秀的随从拿出玉瓶，从中倒出一枚通体晶莹的解毒丹递给那大哥。 后者起身，抱拳行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无碍。”贵公子笑眯眯道，“只是不知道各位还和我们抢房间吗？” 那大哥满脸尴尬：“抱歉，我这二弟并无太大的恶意。” “嗯，”贵公子颔首，“的确并无恶意，只是差点一巴掌拍死本公子而已。” 贵公子模样的楚寒烟拍拍长袍，转身时发现大仙女凤无眠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后，并拿出手绢细细替自己擦拭。 楚寒烟一把握着他的手，凤眸轻敛，做出色狼模样笑眯眯道：“我夫人的手可真真柔软呀～” 凤无眠耳廓微红，可到底还是没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一行人高高兴兴住进了天字客房，翌日天色一亮，楚寒烟发现自己门外长了个门神。 那“钟馗”紧绷着脸，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哼哼唧唧道：“昨儿个是老子的错，还请公子海涵了。” 楚寒烟笑眯眯道：“道歉也老子老子的？” “钟馗”瞪眼：“是我错了，还请公子海涵！” 说着还抱拳恭敬行了一礼！ 不难看出是个直爽的性子。 “嗯，不必在意了。”楚寒烟也并非小气之人，在错身而过时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个瓷瓶丢给“钟馗”道，“这个送你了，日后莫 要贪吃。” “钟馗”脸色通红，还是再次谢过了楚寒烟。 吃过了早饭，众人分道扬镳，“钟馗”将瓷瓶恭敬递给了自家“大哥”：“大哥，这是那位公子给我的，大哥可要收好？” 那大哥摇头，翻身上马道：“不必了，速速去找哪位吧，莫要再耽搁了！” “是！” 一群人绝尘而去，崎岖的山路对他们身下强劲高大的骏马而言简直如履平地，眨眼间便消失在苍莽叠嶂之中。 楚寒烟等人远远看到这一幕，化身“春花”的凤一躬身道：“王爷，公主，他们所骑的应该都是战马，是否要属下前往查看一下？ ” 楚寒烟摇头，回眸笑眯眯道：“春花，在外面要称呼本公子老爷哦。” “春花”：“……” 不行，这个名字要让他心梗发作了啊！！. 第551章 送神药的善人? 最终楚寒烟并未让“春花”前去查寻，一来是因为他们身处岳国之中，身份不便，二来是楚寒烟并不想牵扯到太多的麻烦之中， 一行人继续朝着秦国进发。 另一头，“钟馗”等人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被称呼为“大哥”的男子率先下马，“钟馗”等人紧随其后，纷纷跪在一人面前，急声道：“殿下！公子！属下终于找到您二位了 ！皇上身体出现了问题，二位快点回去吧！” 若楚寒烟当真派人来跟随“钟馗”一行人，便会发现他们要寻找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楚寒烟发生过矛盾的秦国翊王。 翊王杜淳瞪眼道：“怎么可能？父皇身体明明很健康！怎么可能忽然出了问题？王将军你把话说清楚！” 王将军眼眶通红：“王爷，太医们都看过了，说找不到皇上忽然体弱的原因，而太子殿下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封锁了皇上寝 宫、把持朝政，无论是后妃还是其他皇子都无法靠近皇上，下官这才冒死出都城来寻找翊王殿下，而今能接近皇上的就只有殿 下您了！” 杜淳还是不相信：“不可能，太子殿下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殿下！”王将军咬牙道，“事已至此，您还是快快随臣一同回都城！万一皇上有什么不测那可不妙啊！” 杜淳、王礼兴也不敢耽搁，立即跟着王将军踏上了回程。 因为时间紧迫、事态紧急，众人几乎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都城之前，忽有刺客出现并朝他们发动了猛烈 进攻。 每个刺客都是死士，哪怕被砍得浑身血淋淋也不后退，仿佛眼中就只有杀死杜淳这个念头。 王将军等人虽然都是高手，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都受了伤，但王将军已经发出了救援的信号，只要他们能坚持到援兵抵 达就有一线生机！ 只刺客们一看到信号更疯狂了，乘着王将军等人不察甚至还突破了防线冲到杜淳面前，一刀砍下！ “小心！” 好在王礼兴身手不错，关键时刻用身体护住了杜淳，但没料到这刺客的刀上喂了毒，没过多王礼兴就捂着肩膀着倒了下去。 “表兄！！” 杜淳睚眦欲裂，飞快扑上去接住了王礼兴，可这毒十分霸道，王礼兴脸色瞬间乌青。 “走！”王礼兴艰难开口，“快走！” 杜淳如何能走？他眼眶都红了：“表兄！我不走！我保护你！” 王礼兴呼吸急促且痛苦：“你快走啊！” “表兄！” 就在两人争执之时，刺客们再次如同疯狗一拥而上，王将军等人根本无法抵挡，几乎全面崩溃和绝望…… 救援的人呢？为何还没到？ 到底是谁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进入都城了！ 就在杜淳紧闭双眼死死拥抱王礼兴的时候，一阵铁骑声从天际传来。 “王爷！！” “救王爷！！” “快！！”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千钧一发之际援军终于赶到并救下了杜淳，可王礼兴却已奄奄一息。 “解药！快找解药啊！！” 杜淳撕心裂肺大喊，叫众人都垂下了头颅，因为刺客们在得知刺杀失败时统统服毒自尽了。 “搜解药啊！从他们身上搜解药！！” 没人敢提醒杜淳他的要求么多可笑，刺客的身上又如何会携带解药呢？ 杜淳嗓音都嘶哑了，就在此时，“钟馗”咬牙道：“王爷，末将这里有一种解毒丹，或许可以……” 杜淳根本不等“钟馗”说完便急冲冲道：“快拿来！” “是！” “钟馗”手中的解毒丹正是楚寒烟送他的，“钟馗”始终以为这是普普通通的解毒丹，最多只能解一解野果子的毒，此时他会将这 解毒丹献上去，完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王将军等人也晓得这解药的普通，所以都不曾抱有希望，甚至还有人隐隐红了眼眶。 和不谙世事、天真无忧的翊王不同，公子礼聪明却身世坎坷，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是令人尊重的存在。 若公子礼能活下来，他或许会开创秦国的新时代也不一定。 但就在众人以为公子礼会慢慢断掉呼吸、走入长眠时，他那已经铁青的、接近枯槁和死亡的面色竟然再次恢复了血色。 “钟馗”激动大喊：“王爷！王爷您快看！！公子礼他……他好转了！！” 众人呆若木鸡！ 这毒如此霸道、如此强烈，公子礼明明半只脚都踏入了阎王殿的人竟然又活了？ 那难道是什么神药回魂丹不成？ 杜淳更是当场落泪，抱着王礼兴哭得像个孩子。 “钟馗”愣愣看着手中的瓷瓶，里面似乎还有几颗“神药”，激动得连手都在哆嗦，茫然无助地看向王将军：“大哥，这……” 王将军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影，如此大起大落，简直能让他少活两年啊。 “把神药收好，众人听令，立即回城！” “是！” …… 王礼兴的性命的确是保住了却一直沉睡不醒，太医们来看过也并无收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钟馗”商施行将军拿出来的并不是 什么普普通通的丹药，而是一颗可解百毒的神丹！ “而今天下能人异士比比皆是，有人能炼制出这样的丹药也不出奇，但这丹药能被我们碰到并救下了公子礼一命，必是命中注定 的机缘！还请殿下立即派人去找寻那公子，定能让公子礼清醒！” “荒谬！世上哪有这般巧合？那贵公子说不定就是暴露我们行踪的恶人！把人寻回来不就是引狼入室吗？万万不可啊！” “不可个屁！若没有他，公子礼已经没了！” “那你说他为何要送商施行如此珍贵的丹药？必是别有用心！” 双方争论不休，最终还是杜淳做下了决定。 “去找！” 哪怕明知道对方“别有用心”，这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王礼兴不能死！不能！. 第552章 老天爷的安排 楚寒烟没料到自己和那“钟馗”还有重逢的机会，她看着那满脸血水的“钟馗”，微微一愣：“这位壮士，您的人连续跟踪本公子数日，可是还有事？” 商施行激动得眼神都在放光：“公子！我终于找到您了！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商施行等人本以为楚寒烟一行人就算是有些本事的游医也不会太难寻，但没料到他们的暗网查了整整十日，这才在对方即将离开秦国前将他们拦截。 因为忽然袭击，对方还以为他们来者不善和他们动了手，若非关键时刻他开口表明来意，想必自己已经死无全尸了。 他们都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楚寒烟狐疑道：“壮士找本公子有事？” “丹药！您给我的丹药……”生怕楚寒烟误会，商施行飞快解释，“请问您给我的丹药是从何处而来？” “问这作甚？” “家中公子中了剧毒，服用了您的丹药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我才来找您的。” 楚寒烟了然：“所以你是来找本公子麻烦的？” “不不不，我是来请公子您帮忙的。”商施行朝着楚寒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求求您救救我们公子吧！” 楚寒烟淡淡道：“丹药的确是本公子自己炼制的，但是人嘛……本公子不救。” 商施行没想到楚寒烟会如此回答，毕竟当初面对一个如此失礼的自己，楚寒烟不仅愿意出手相救还赠送他神丹，那楚寒烟必定是心怀慈悲之人，既然如此为何不愿意再帮一个忙呢？ “公子！”商施行苦苦哀求，“公子，您和我萍水相逢都愿意以丹药相送，为何不能再帮一帮我们公子呢？” 楚寒烟嗤笑道：“本公子帮你是因为你的性情勉强对本公子胃口，而本公子不帮你是因为你们对我诸多隐瞒却要求我以诚相待，何其荒唐？” 商施行明白了，楚寒烟这是不满他的隐瞒，但是公子礼身份特殊，他又怎么能随意对楚寒烟说明呢？ 翊王在离开前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神医”带回去，不惜一切代价。 商施行不愿意勉强恩人，再次恳求：“公子，我真的不想伤害您……” 楚寒烟嗤笑道：“本公子若是不愿意，这世间就必定无人能勉强本公子，大不了一颗毒药毒死自己了得。” 一听楚寒烟要毒死自己，商施行脸都白了，连忙道：“公公……公子……您可千万不要激动啊！” 楚寒烟还想再说狠话呢，忽然感觉腰间一同，原来是她的“美娘子”凤无眠在后方狠狠掐了她的腰间软肉。 楚寒烟对凤无眠讪讪一笑，用眼神示意自己只是瞎说。 凤无眠冷笑，瞎说也不可以！ 楚寒烟：“……”罢了，谁让凤无眠现在是她的美娇娘呢，“咳咳，本公子知道你们是谁，所以你们也无需隐瞒。” 商施行大惊：“您知道我是谁？” 楚寒烟笃定道：“你们是公子礼的人，对吗？” 商施行看楚寒烟的眼神如同看着仇人，忌惮又凛冽：“公子礼的毒难道真是你们下的？” 难道一切单证如同他们所说的一样，是这个人的阴谋？ 如果真是他们，他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以为本公子没感觉到四周蛰伏的探子么？他们已经尾随了本公子好些时日，呼吸平稳静谧，乃‘斥候’中的高手。 但本公子进入秦国之后十分低调，不曾和任何人结怨，若往前推进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们。 还有，你们当初和本公子相遇时所骑的乃军马。 有斥候、有军马，再结合最近秦国四处流传的公子礼生死不明的流言，推测出你们身份很难吗？” 商施行焕然大悟，可明白过来之后心中的震惊和忌惮非但没有降低，反倒愈发浓烈！ 凭借这么一点线索就能推测出他们的身份，这个公子是个怪物吗？ 将这样恐怖的人物请回去治疗公子礼，他们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竟然公子已经猜出了本将军的来意便知道本将军绝非恶人，只要公子您能让公子礼苏醒，翊王殿下定不会亏待您的！” 楚寒烟耸了耸肩道：“我区区一介草民，如何有资格和皇权斗争？只是本公子这人宁折不弯，若有人让本公子不高兴了，本公子哪怕头破血流也会百倍奉还！” 商施行咬牙道：“那公子您到底如何才愿意出手？” 楚寒烟“唰”得一声打开折扇，笑眯眯道：“很简单，让翊王来见本公子。” 商施行拿不定主意，咬牙道：“公子，救人如救火，这一来一回会浪费不少时间，公子礼而今危在旦夕，还请公子您随本将军前往都城，本将军这就去请示翊王，一定给公子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样啊……”楚寒烟慢悠悠摇着折扇，而商施行的心也随着楚寒烟的语气七上八下的，生怕楚寒烟不答应。 不料楚寒烟最后竟道：“你说的对，救人如救火，那本公子便答应你一次。” 商施行欣喜若狂，生怕楚寒烟反悔，立即下令如同供奉神明一样将楚寒烟一行人“请”回了都城，由始至终商施行都没发现楚寒烟眼里的狡黠。 楚寒烟早先不曾对“斥候们”采取行动，是因为不确定他们是冲着这个新身份来的还是冲着“护国公主”来的。 确定他们只是要请新身份救人，楚寒烟如何能不把握机会呢？ 要知道秦国作为岳国的附属国，其中的矿产可是让所有人都眼红嫉妒的。 楚寒烟不止一次的馋秦国的身子，啊不，矿产，如此好的机会送到他面前，不好好把握就枉费了老天爷一番安排。 一行人刚回到秦国都城楚寒烟便看到了翊王，和她记忆中那个明媚张扬的青年不同，此时的翊王杜淳眼神冰冷阴翳，如有隆隆冬雪凝结其中，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人了。 杜淳幽幽打量楚寒烟，道：“阁下要如何才愿意出手相助？”. 第553章 本公子只要矿 楚寒烟并不在意对方眼神的冰冷，也不准备和对方绕圈子，大大方方道：“矿。” 杜淳微微一愣，冷声道：“你一个人江湖郎中要什么矿？” 楚寒烟展开扇子，优哉游哉道：“你也知道本公子是郎中，那你可知道对于郎中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医术？” “那只是普通郎中的，本公子可是天下屈指可数的神医，本公子要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本公子要的是名扬天下！苍生敬仰！” 商施行忙道：“只要公子您能救活公子礼，必将名扬天下。” “你骗谁呢？”楚寒烟不悦道，“而今有他人珠玉在前，本公子就算救回了公子礼也不见得能名扬天下。” “谁？谁珠玉在前？” “护国公主楚寒烟。” 这下商施行都沉默了，毕竟护国公主在大岳皇宫之中从鬼门关将覃公公救回来一事已天下皆知！ 覃公公当时已被开膛破腹，护国公主所创造的奇迹简直无人能打破。 杜淳幽幽道：“你说的对，护国公主的确珠玉在前，所以你认为公子礼的病情不够重，不足以让你扬名，对么？” 其实杜淳也曾想过找楚寒烟求救，奈何楚寒烟一行人早已离开了岳国，他只能向宗主国大岳求救。 但大岳并不曾理会于他，那时杜淳想明白，若要救王礼兴，唯一能靠的人就是他自己。 此时杜淳轻轻垂下眼睑，但下敛的双眸中是浓浓的杀意！ 若这狗屁公子敢说“是”，待他将表兄就回来之后，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当然不是。”楚寒烟撇嘴道，“你们觉得护国公主神乎其神，但在本公子看来不过尔尔，那些开膛破腹的医术本公子也懂，但本 公子没有楚寒烟的止血神针！” “止血神针？” “是啊，”楚寒烟耸了耸肩道，“我曾经也做过这样的缝合术，可惜的是缝合术很完美，但伤者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了。护国公 主有的技术本公子都有，我们唯一的差别就是那一套神针。所以本公子的要求是一旦本公子救活了公子礼，翊王就送可以制作 神针的矿如何？” 杜淳没告诉眼前的男人护国公主用的就是普通银针，之所以能封住穴位止血的效果是因为护国公主其人内力浑厚、武功高强， 用内力封锁之。 他要矿，他给他就是，给到他满意为止，只要他能将表兄救回来！ “好，本王答应你。” 楚寒烟做出欣喜若狂的模样，双眸一亮道：“此话当真？” “当真！” “好！”楚寒烟连忙催促道，“你速速带路！” 杜淳没说什么，带着楚寒烟就往公子礼的房间走。 岱鸢、凤一等人紧随其后，每个人看杜淳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这秦国翊王杜淳以为自己用套路和谎言欺骗了他们公主，其实是他们公主设了一个套让杜淳往里面跳啊。 果然，护国公主的套路就是一套一套，永远让人没有挣扎的机会，最后被连底子都被查得一清二楚了，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呢。 啧啧啧，他们公主果然才是最狡猾的猎人。 …… 楚寒烟很快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王礼兴，因为长时间的沉睡让他消瘦了不少，英俊的容颜宛若枯木般颓败了下去。 但杜淳舍得钱银，千年的老人参不要钱一样给王礼兴喂，勉强也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楚寒烟替王礼兴把脉，眉头渐渐紧锁，商施行在一旁心都要跳出胸腔了，等楚寒烟松开王礼兴的手腕后战战兢兢问：“神医…… 公子礼的情况到底如何？那个毒素严重吗？还能解开吗？” 楚寒烟抬眸，静静看了杜淳一眼，道：“将公子礼那日受伤之后的事情仔仔细细、完完全全说一遍，包括所有接近他的人。” 杜淳敏锐察觉出了楚寒烟话中有话，厉声道：“你这是何意？” 楚寒烟坦言：“意思是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本公子的丹药完全解开了，身上的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没有问题。” 商施行嗓音都拔高了：“没有问题？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呢？如果没有问题那为何公子礼依旧昏迷不醒。” 楚寒烟还是静静看着杜淳，后者忽然道：“商将军，你先退下。” 商施行虎目圆瞪：“王爷，您连末将都不相信吗？” “本王让你退下！” 商施行只能委委屈屈离开了房间，楚寒烟这才抬手按上了王礼兴的头顶，慢慢摩挲寻找着什么。 杜淳的目光始终不曾从楚寒烟的手上离开，带着一丝狠辣和凌厉，如同一只守护同胞的狼王，只要楚寒烟敢有一点点冒犯王礼 兴的地方，他就会立即出手咬断她的脖子一样。 终于楚寒烟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并忽然伸出手握住杜淳的手腕。 杜淳眼瞳一缩，警惕后退一步，怒斥：“你敢触碰本王？想死？” 楚寒烟撇嘴道：“不是要知道公子礼昏迷的原因么？把手给我。” 杜淳盯着楚寒烟的手看了许久，这男人的手为何如此漂亮纤细？ 两人僵滞许久，杜淳还是将手腕递到了楚寒烟面前，后者抓着他缓缓触碰王礼兴的头顶。 杜淳最初还多有防备，但很快他就察觉出了异常。 在他表兄的头顶有一根非常纤细的异物感，它本应该是冰凉的，却早已被王礼兴的体温包裹，若非那细微的不同，根本没人能 察觉它的存在。 原来王礼兴的昏迷根本不是因为伤，也不是因为毒……而是因为他们心腹和身边人的背叛！ 杜淳的脸当即就阴沉了下来，宛若风雨欲来。 楚寒烟懒得理他啥心情，嗤笑道：“怎么，若没有本公子引导王爷，王爷能找到。” 杜淳咬牙，后退一步朝楚寒烟恭敬一礼。 这个时候他并非王爷杜淳，而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放下身段和骄傲，恳请楚寒烟救他的亲人一命。 “还请公子救一救表兄，淳感激不尽！” 楚寒烟看着男子绯红的眼眶，竭力压制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躯，摆摆手道：“你不必如此，毕竟我的目的只是你们大秦的矿罢了 。”. 第554章 真假秦皇 楚寒烟说着，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拿出羊肠手套，慢慢摸索着从王礼兴的头顶抽出一根极为细长的、染着血迹的长针。 “正是这根银针压迫了公子礼的穴位让他昏迷不醒，你且拿好。” 杜淳轻轻捧着这银针，心如擂鼓：“您将它拿了出来，礼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楚寒烟又检查了王礼兴的伤口，摇头道：“不会，落针者医术高超，并未对公子礼的脑海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无例外公子礼明天 就能醒。” 杜淳重重输了口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楚寒烟又给王礼兴把脉、按摩，暗暗用内力疏通经络，待王礼兴脸色渐渐恢复血色才道：“本公子有几点建议，不知道王爷是否 想听。” “公子请说。” “第一，这用银针封锁公子礼穴位的人和追击围剿您的并非同一拨人。前者并没有要置公子礼于死地，而是用银针控制，表示他 必定是想要以公子礼为要挟，让您听从于他。而后者是想要杀死您和公子礼。” 杜淳咬牙：“本王知道了。” “第二，用银针封锁公子礼穴位的人就在您身边，如果没猜错，他接触公子礼的时间是公子礼中毒并解毒之后到御医抵达之前。 ” 杜淳苦笑一声，道：“在神医您抵达此处之前，本王日夜不眠追查凶手，却没料到原来身边还有豺狼虎豹。” “其三，若公子礼康复苏醒，那人定会知道自己的暴露，王爷还是及早打算吧。” 杜淳静静看着掌中银针，许久后道：“神医，不知神医可否保密？就说找不到礼昏迷不醒的原因。” “可以，但矿……” “神医放心，本王一定答应您的要求一定会做到。”杜淳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身躯猛然紧绷，连呼吸都可怕阴沉了两分。 “神医，本王还有另外一个病人，还请神医你帮一帮本王。” 楚寒烟笑道：“王爷说的可是秦国的皇帝？” 杜淳低头：“本王恳求您，先生。” 楚寒烟摇摇头：“帮助公子礼，将来一切暴露了本公子可能还能全身而退，毕竟公子礼并非真正的‘核心’，但若秦皇和公子礼是 因为同样的原因昏迷，而本公子又救了秦皇，那本公子必定会被牵扯其中。秦国乃大岳之附属国，矿产富饶、富庶强大，敢问 这世上谁不想从秦国分一杯羹？就连你说的护国公主也一样。秦皇的生死牵着太多太多，本公子只是一介江湖游医，委实不想 牵扯其中。好了，而今公子礼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本公子就先走了，等你的矿找到之后再和本公子联系吧。” 一听楚寒烟要走，杜淳当然不同意：“神医！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不能就这反手不理。” 楚寒烟瞪大眼睛：“什么底啊，西啊的，公子礼已经没问题了，至于秦皇……哦，你去找那护国公主啊，她乃魁仙老翁的徒弟， 不会连区区银针都看不出来的。” 杜淳眼里渐渐拢起冷色：“神医，本王感谢您救了礼，一定会兑现诺言的，神医请放心。只是神医您不是想名扬天下吗？只要您 再救下我父皇，本王一定让您的名声比楚寒烟还响亮！” 楚寒烟冷哼：“响亮是响亮，就怕本公子无福消受！让开让开，本公子要走了。” “神医，这是您逼本王的……” “你想干什么？” “得罪了！神医请放心，您的家人本王一定会照料好的！” 楚寒烟怒极，不断口吐芬芳，可也没逃过被杜淳抓起来秘密押送入宫的命运。 在暗中目睹了一切的岱鸢、凤一哽咽了。 公主就是公主，只要她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若将来翊王知道真相，可会气得扇自己几巴掌呢？ 楚寒烟是夜便看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身上穿着最为简单的素衣，每间皱褶很深，显然是深思熟虑、心有城府之人。 这就是秦皇？ 楚寒烟眸光微闪，面上却撇开视线，一副不愿意配合的模样。 翊王只能威胁道：“本王听说先生十分疼爱夫人？夫人的确是美若天仙的妙人儿，若夫人有什么不测，想必先生会非常心疼吧？ ” 楚寒烟气得脸色通红，骂骂咧咧道：“好你个翊王杜淳！你怎能如此厚颜无耻？本公子是瞎了眼才选择帮助你！” 杜淳垂眸道：“还请先生海涵。” “哼。”楚寒烟上前给那老者把脉，又在四肢、脸颊上捏了捏，随后嗤笑一声道，“翊王，你若真是不信任本公子只说就是，何必 如此考验？恶心人吗？” 杜淳一愣，不解道：“先生这是何意？” “何意？”楚寒烟讥笑道，“意思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秦皇，你少来糊弄本公子。” “什么！”杜淳震惊道，“不可能！” 这个人一定是父皇，他身上根本没有易容的痕迹，而且父皇的脚底有一颗血红的胎记，这件事情极少人知道，不可能弄错的。 楚寒烟撇嘴道：“这个人的骨骼、经络等等都有被人强行用药物和外力更改过的痕迹，这种秘术在皇室中并不少见，个人是秦皇 的替身暗卫。” “那父皇呢？” “你问我我问谁啊！”楚寒烟满脸不高兴，“我说了让你别找本公子别找本公子，你不听，这都叫什么事啊！” 杜淳很快就冷静下来，道：“那这替身暗卫为何昏迷不醒？” “这个本公子到可以帮你查一查，等等。” 楚寒烟俯身在这暗卫头顶摸了摸，很快就找到了银针的痕迹，只可惜和公子礼那时不同，这银针已经完全没入了头颅之中，徒 手是绝对取不出来的。 换而言之，对方没想过让这“替身”或者说“秦皇”清醒过来。 将这个点告知杜淳后，楚寒烟大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座，笑眯眯道：“翊王，若本公子是你，从哪里偷出来的人就赶快还到哪里去 。” 杜淳脑中乱成一片，到底真正的父皇去了何处？他身边的叛徒又是谁？那个暗中想用礼来威胁自己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第555章 公子礼苏醒 杜淳感觉自己进入了绝路，所有人都在说是太子殿下把持朝政，可太子殿下“把持”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父皇。 父皇到底去了何处？ 这背后又是怎样的风起云涌？ 而今杜淳所有的希望都在王礼兴的身上，只有他康复了，他才能找到主心骨。 果然如同楚寒烟所说的一般，在第二日凌晨，王礼兴苏醒了过来。 目睹王礼兴苏醒的只有杜淳和楚寒烟两人，而今的杜淳草木皆兵，他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护卫他也不敢 信任。 “表兄，你终于醒了。” 王礼兴口干舌燥，嗓音好似被砂纸砥砺过一般，刺耳难听，“你……怎么了……” 杜淳恨不得将所遇的一切不公全部告诉王礼兴，就像过去他遇到委屈后所做的一样。 只是看着他憔悴、虚弱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莫名哽咽在了喉间，再也说不出口了。 这段时间他独自一人，被迫承受无数的算计背叛和阴谋阳谋，太辛苦了。 而从前这些都是表兄承受的…… 身份转换之后，他才明白这是多么耗损心神的事情。 而今表兄还未康复，他不能让这些事情麻烦到他，等他康复了再议吧。 杜淳挤出笑来，道：“没什呢，你中了毒所以才昏迷了，不过你现在醒了就没事了，放心吧。” 王礼兴的记忆慢慢回拢，艰难朝杜淳伸出手，后者见状连忙握住，又听王礼兴道：“你呢？你受伤了吗？” 这一刻杜淳差点落下泪来，他哑声道：“你这个笨蛋，这种时候不应该关心自己吗？” 王礼兴听罢，扯出一抹笑来：“你没事便好……” 说着，王礼兴实在太疲惫了，又一次沉沉睡了过去。 望着男子消瘦、惨白依旧难掩俊朗的容颜，杜淳不受控制地攥紧拳头，毕竟表兄从来都是儒雅温润、俊朗无双的，何时如此狼 狈过？ 都是因为他…… 杜淳将头颅埋在他的床榻边，轻轻道：“表兄，我一定会护住你的，一定……” …… 楚寒烟被杜关了起来，每日里唯一的任务就是照看王礼兴。 王礼兴的身体很弱，最初连保持清醒都困难，慢慢才恢复精神。 楚寒烟这种洒脱不羁的性格，最恨就是被人绑在一处，每天都和杜淳吵吵闹闹、争执不断，甚至还毒伤过杜淳安排的护卫、暗 卫。 而楚寒烟一闹，杜淳就用凤无眠等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最后两人不得不各退一步，两人约定好楚寒烟暂时不离开，而杜淳也不准让人监视她。 王礼兴对楚寒烟的到来感到好奇，询问过后才晓得原来楚寒烟是被杜淳“绑”回来的，愈发愧疚了。 “抱歉先生，杜淳只是小孩子的心性，并无太多恶意。” 楚寒烟一边研药一边冷哼道：“本公子知道，若他是大奸大恶之人，本公子早就毒死他了。” 王礼兴无奈笑笑，轻声道：“先生请放心，我会让杜淳让您和夫人一同离开的，请您很快。” 楚寒烟耸肩道：“现在怕是暂时不可。” 王礼兴：“为何？” 楚寒烟讶异道：“公子礼原来还不知道？您这不是中毒呢，是有人在你脑袋里面订了一根银针，您这才醒不过来呢。” 王礼兴愣住了：“什么……银、银针？” 楚寒烟语气轻松，一边将研磨好的药粉分开配比，一边淡淡道：“而且不仅仅是您的脑袋里面有银针，宫中那一位的脑袋里面也 有啊。所以他才会沉睡不醒的，只可惜那一位脑袋里面的银针已经完全没入头颅了，连本公子也无计可施呢。” 半晌没听到王礼兴的回应，楚寒烟抬眸看了他一眼，后者全然怔楞的模样，楚寒烟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 种荒谬的事实，但本公子的医术你大胆相信就可以了，你现在已经康复了，完全没有性命之忧。” 王礼兴抬眸，轻声问：“您说的那一位可是……皇上？” “除了他还有谁啊？”楚寒烟满眼都是八卦，“我和翊王都在想，这到底是不是太子的阴谋，因为只有那一位昏迷不醒了，太子才 能摄政。你看太子而今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一位，不正是如此吗？” 王礼兴喉咙发紧，道：“先生可敢确定皇上当真头中银针？” “当然敢啊！”楚寒烟嗤笑道，“我的医术可不比那开膛破腹的护国公主差好嘛？而今之所以少欠一筹，是因为本公子没有楚寒烟 的神兵利器，此次本公子答应和翊王合作，也是因为想要矿去炼制神兵利器。否则本公子才不欲蹚这趟浑水，早跑了。” “那先生当真不能救皇上吗？” “救个球球，能救你是因为你运气好，银针还有些许在头颅之外，至于你们皇上那是早没救了。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依本 公子看啊，用不了多久你们你们皇上就会驾崩了。” 王礼兴低头，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本公子就不置喙了，毕竟本公子只是一个郎中。本公子看你今天恢复得很不错，本公子有些乏了先去歇息了啊。” 楚寒烟说着，一边打哈欠一边离开了院落。 此时在院落中的除了楚寒烟之外，还有几个暗卫。 这些暗卫是杜淳千挑万选出来的，这不，楚寒烟才刚刚准备躺下杜淳就来了，指着楚寒烟破口大骂：“谁准你将事情真相告诉他 的！” 楚寒烟眯眼，吊儿郎当道：“什么真相？” “宫中那人被银针封锁意识一事，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万一那人身份曝光，问题就大了！” “哦。” 见楚寒烟满脸无所谓，杜淳心脏都快气炸了。 “你、你……若不是你……” 楚寒烟慢悠悠用杜淳的语气将后面的话接上：“若不是你医术高超，本王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杜淳英俊的脸都扭曲了，楚寒烟这才道：“啧啧啧，这么一点事情你都承受不住，那其他的呢？”. 第556章 秦国太子杜邦 楚寒烟的嗓音平缓、清润，褪去了那种狡黠和揶揄，似乎能直击杜淳的灵魂，他狠狠一颤，哑声问：“其他的什么？” 楚寒烟眉梢轻挑：“你说呢？你明明早就猜测出来了，不是么？毕竟时间到现在已经太久太久了，那些人竟然还未和你联系，不 可思议啊。” 杜淳的心一寸寸沉入冰渊……一些他强烈想要否认的、拒绝的事实，残忍又**的事实终于慢慢在他面前呈现除了它狰狞血淋 的模样。 能将他的一切都毁灭的、残忍的模样。 楚寒烟看杜淳慢慢闭上双眼，看杜淳身上最后一丝希冀和柔软崩碎，仿佛能听到他无声的痛哭。 她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才是皇权的争斗，这才是握刀者的杀招。 抱有天真浪漫幻想的人，迟早会被真相撕得破碎、碾成齑粉，再洒在满是骸骨和鲜血的泥泞之路上。 楚寒烟起身，慢悠悠替杜淳冲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许久后，杜淳睁开眼睛，眼里猩红一片，眼角还润着泪光，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本王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什么？” 楚寒烟将茶盏再次向前推了推，茶雾氤氲了她的眉眼和神情，宛若云中缭绕变幻的梦。 “我早就说过，我要矿。” 两人静静对望，四周空气都几乎凝固…… 终于，杜淳还是出手端起了茶盏，也不管那滚烫的温度，一饮而尽。 茶水宛若火焰烫过食道，几乎连五脏六腑都因为这团火在灼烧…… 不仅仅是脏腑还有血肉、骨骼和灵魂。 他还是从前的模样，但忍过剧痛之后，他将不再是从前的杜淳。 …… 杜淳回到院落后发现王礼兴已经坐了起来，一看到他便道：“你别怪先生，是我一定要先生将真相告诉我的，但你遇到如此麻烦 的事情，为何不曾向我提起一句？” 杜淳垂眸，苦笑道：“但表兄你还是知道了，我没将这些告诉你，只是不想让表兄你和我一起为难……” “淳！”王礼兴咬牙握住杜淳的手腕，沉沉道，“你自幼便将我接到了你的身边，给了我一席之地，给了我安身之所，从哪个时候 开始，我人生唯一的目的就是照顾你。我以为我能以保护者的姿态永远庇护你，但你却反过来照顾我……这让我非常的不安， 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用了……” “不是的！”杜淳连忙道，“表兄你是我永远的亲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怕你受到牵连……事实上你已经开始 被牵连了，不是么？父皇昏迷之后我就被刺客袭击了，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可即使如此，我身边竟然还有叛徒！差点用 银针害了你……当先生将事实告诉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我差一点点就要失去你了，表兄……” 杜淳说着，竟然低头轻轻抽噎起来，就好像从前还是个孩童时一样。 王礼兴叹气，上前轻轻拥抱杜淳，低低道：“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查出那给我、给皇上下银针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他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指使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应该从何处开始查起呢？” “总会有破绽的。” “嗯……” 表兄弟二人商讨了许久，王礼兴疲惫得喘了口气，道：“对了，我既然已经醒了，先生又不愿意牵扯其中，你就放先生离开吧。 ” “不行！”杜淳斩钉截铁，“你现在还未痊愈，我不能能让他走！而且那日为了不引起太子的注意，我只是请先生大概给父皇瞧了 瞧，万一父皇还有治愈的可能呢？” 王礼兴叹气道：“罢了，那就听你的。” 杜淳这才露出笑容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去让人多加注意太子那便的动向。” “好。” …… 这一夜，无论他人心情如何，楚寒烟是睡得很香，翌日起身一看，她亲爱的夫人一身禁军胃甲站在她的床前，神色冰冷，可眼 中却涌动柔柔暖意。 “他答应见你了。” 楚寒烟听罢一骨碌爬起来，笑着拍拍凤无眠的肩膀：“辛苦啦！” 凤无眠笑道：“你怎么知道来的一定是我？” 此时凤无眠换了一个模样，全然看不出从前的痕迹，但楚寒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楚寒烟秀气打了个哈欠，利落将半长不短的发竖起，笑道：“我找你从来都不是用眼睛看。” 凤无眠望着她纤细的后颈，白皙优美，短短的秀发在晨光之中格外柔软，他轻轻移开目光：“那是用什么看？” 楚寒烟土里土气来了一句：“用心啊。” “心？” “对啊，我的心告诉我，眼前的人啊他就是凤无眠，仅此而已。” 凤无眠垂眸，心中暗嘲。 心又如何能准确呢？ 他的心也告诉他，凤九和楚寒烟是同一人…… 但她们不是…… 他的心被一层又一层污浊覆盖，是世界上最最可笑的存在。 楚寒烟梳洗完毕，又成了那俊朗的神医：“走，去会一会这秦国太子。” 凤无眠点头，上前轻轻搂住楚寒烟的腰肢，几个起落之间就出了院落，一路抵达了繁华街道的一处商铺里。 这是秦国太子杜邦的驻点之一，从来都很隐秘，凤无眠能找到此处委实是有些本事，这也是为何杜邦愿意见楚寒烟的原因之一 。 杜邦和杜淳不同，他已三十好几了，身上没有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沉稳低调，就仿佛是经过锤炼的钢铁，看似其貌不扬，实 则铁骨丹心。 杜邦虽然在笑，可是眉宇间是深深的痕迹，眼神光芒内敛：“敢问两位阁下找本殿，可是有要事？” 楚寒烟也不绕圈子，笑道：“太子殿下这四周的人可信否？” 杜邦颔首：“自然是可信的。” 楚寒烟点头：“那我就不绕圈子了，太子殿下可知宫中的皇帝是假的？” 杜邦眼瞳陡然一沉，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楚寒烟还是捕捉到了其中浓烈的杀意。. 第557章 那就演一出戏 楚寒烟不慌不忙笑了，道：“看太子殿下的反应，这是早就知道皇上是假的了？看来翊王是白白担心了。” “翊王？是他让你来的？”杜邦抬眸，满脸都是惊讶，楚寒烟点点头，拿出一枚翊王的令牌递给杜邦，道：“翊王担心您不知道那 是假皇上，特意让在下来告知太子。” 杜邦细细检查一番，确定这的确是翊王的令牌，他眉心非但没有放松，还愈发紧蹙了些。 “他是如何得知的？” 楚寒烟将太子的神情完全收入眼底，恭敬道：“回禀太子殿下，‘秦皇’昏迷不醒您却不让太医靠近也不让群臣探视，朝廷遍野都 说是您挟持‘秦皇’有意谋害。翊王心中急切便将‘秦皇’救了出宫，在下恰好懂得些许歧黄之术，但在下给‘秦皇’把脉之后发现脉象 不妥，这才看出端倪。” “您能看出端倪？”杜邦略显惊讶，毕竟皇家暗卫所采用的并非易容术而是“整容术”，乃实打实的血肉相同。 这如此年轻的男子竟能看出不同？ “是的，在下医术不俗。” “原来如此……”杜邦笑道，“父皇有要事要去处理，这才将监国重任交给了本太子，不料竟有贼人袭击了‘皇上’，本太子为了不 使父皇不在宫中的消息泄露出去，方才多有防备未将真相告知于翊王，并非本太子有意欺瞒他，故意使他担心受怕的。” “是，在下一定将此事真相告知翊王。” “既然你医术非凡，那你能让暗卫重新苏醒吗？” “回禀太子殿下，这暗卫的病委实蹊跷，在下也敲不出端倪来。” “那公子礼呢？”杜邦咬牙道，“本太子记得公子礼也昏迷了很久。” “似的，但公子礼是因为毒素昏迷，而皇上的暗卫却并未中毒，所以在下也无能为力。” “可恶！”杜邦有些焦躁。 楚寒烟眸光微闪，道：“太子殿下，依在下所见，当务之急是先让皇上回宫才是。” 杜邦摆摆手：“父皇目前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无法回宫。” “可再不回来，只怕百官瞒不住了。”楚寒烟垂眸道，“而今翊王身边可有刺客和探子无数，还有想要清君侧的大臣、将军，只怕 很快他们就劝翊王‘逼宫’了。” “逼宫？”杜邦眼神冰冷，“没想到我大秦之内还有这等狼子野心之人，那就让他们逼，本殿倒要看看都有谁，刚好连同那些刺客 们一起，一网打尽。” “这其中并非都是狼子野心之人，也有真正关心秦国安宁的官吏，见不到秦皇，他们到底是心中不安。” “但刺客和恶贼也混在其中，不是么？” “是。” “那就演一出戏！” 杜邦唤来了自己的心腹，命令心腹和楚寒烟一同去见杜淳，并提出了“引蛇出洞”的计划，翊王想了想，同意了太子邦的意见。 毕竟而今对方有多少人蛰伏在都城中他并不知晓，只能等待他们主动出击了。 至于公子礼……翊王想了很多很多，几乎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他太痛苦了！ 经过楚寒烟提醒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真正在他身边别有用心的不是别人，而是王礼兴。 王礼兴醒来的消息只有神医、他以及王礼兴本人知道，而他并未将王礼兴苏醒的消息传达出去，对方给王礼兴施了银针又没要 他的命，仅仅只是使他昏迷，必定会有所图谋。 换而言之，他们会以王礼兴的性命为要挟来联系他。 但他并未等来那群人的接触，要么是他们放弃了计划，要么是他们知道这是个陷阱。 而唯一能将“陷阱”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的，就只有已经醒来的王礼兴本人。 他多么想抓着王礼兴的衣襟逼问他为何要背叛自己！ 他的身边出了他之外还有谁是叛徒！ 是谁想要杀害父皇！ 又是谁想要以父皇的昏迷为借口攻入皇宫“清君侧”，他们又为何要这么做，当初刺杀他的人又是谁，真正的父皇到底在何处等 等等等…… 他的头脑一团乱……一团乱…… 果然如同楚寒烟所预料的一样，随着时间推移，百官们求到了翊王跟前，要求翊王带着他们入宫见皇上！ 公子礼在一旁推波助澜，说太子定然是给他落针并且用同样方法控制秦皇的人！ 而今一切危在旦夕，还请杜淳尽快做出决定！ 百官跪地高呼，一定要亲眼目睹皇上无碍方可！ 公子礼义正言辞，让翊王莫要再坐以待毙！ 翊王，最终在百官们长跪之下同意了他们的需求。 “嘎吱……”门扉被从外推开，楚寒烟笑眯眯走了进来，道，“太子殿下的人来了，问您准备好了么？” 一切之所以能发展的如此顺利，自然少不了太子的推波助澜，太子的人混在百官之中，请求翊王进宫。 杜淳抬眸，眼底都是猩红：“这样真的能将他们都引出来吗？” 楚寒烟耸了耸肩：“引蛇出洞、一网打尽，这不是您和太子殿下共同谋划出来的么？” 杜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本王要见太子殿下。” 楚寒烟点头：“可以啊，但是你若去见了太子，被公子礼察觉了怎么办？还是你想要绕过公子礼一命？” 说来荒诞，虽然杜淳和杜邦决定演一出戏引出幕后黑手，而过程中也有杜邦的心腹来传达消息，杜淳唯一要做的就是接受百官 们的恳求进宫。 但他总觉得自己处于一片混度中，左右不能自已。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王礼兴来了。 王礼兴恢复得七七八八，他先是对楚寒烟笑笑，等楚寒烟离开后才道：“淳，今日所发生事情可能会让你非常难过，但你记住， 无论表兄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表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伤害你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表兄都已经会在你身边的。” 王礼兴说话时眸光微微闪烁，语气放得很软很柔，就像幼时他郑重做出的承诺一样。 然而杜淳却只想笑，笑这个男人的虚伪和恶心！！. 第558章 乱斗 秦国皇宫正殿。 太子邦静静盯着眼前率领百官站立的杜淳，道：“杜淳，本太子说了，父皇而今重伤未醒需要休养，在此之前由本太子监国，你 为何要集结百官于此？本太子乃储君，是绝对不会损害秦国之本，你为何不信任本太子？” 杜淳垂眸道：“太子殿下，本王请了一位神医来，这神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必定有方法能治愈皇上，还请您让神医见一见父 皇。” “神医？”杜邦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这太医院中的都是庸医不成？” “本王并无此意，只是您是否要记得王礼兴？”杜淳按照二人约定的一般，道，“王礼兴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是这位神医救活的他 。由此可见这神医医术之高超，既然如此为何不让神医给父皇瞧上一瞧呢？” 杜邦双眸微敛，幽幽道：“本太子若是不同意呢？” “那就休怪末将清君侧了！”说话的乃一位外驻武将，他手中握着数万兵权，若无秦皇诏令是万万不能进都城的。 而今他带着兵马赶到此处，到底是为了清君侧还是为了其他，谁都无法知晓。 “没错！”一位大臣咬牙走出，“如果皇上并无大碍，让神医看一看又如何？同理，如果皇上当真有不适，那么就更应该让神医去 查看！太子殿下您为何百般阻拦？您到底有何用心？” 杜邦幽幽道：“有居心的到底是你们还是本太子？” 又一大臣道：“太子殿下，请您莫要一意孤行！” 王礼兴也向前一步：“太子殿下，我们完全是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 杜邦嗤笑道：“若你们进入殿中叨扰了皇上的清净，是否愿意提头来见！” 王礼兴眸光微沉：“太子殿下，若皇上的确不在宫中，您又是否愿意承担责任？” 眼瞧着双方间氛围剑拔弩张，最终还是翊王抬手一挥。 “给本王进去！一切由本王一力承当！” “是！” 众人穿过重重宫闱，最终一路抵达了秦皇的寝宫，然而就在众人踏入寝宫的一瞬间，从中传来了高声怒喝。 “来者何人？” 这熟悉的音调和气息，不是秦皇又是谁？ 众人瞪大双眸，但见一威仪挺拔的男子从宫中走出，他一步一步，沉稳有力，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头。 一看到此人百官无不大骇，跪地高呼万岁！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连杜淳都震惊了，不知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秦皇。 但杜邦都跪了，杜淳也不得不跪。 人群乌压压跪了一地，只有秦皇的身影格外英武，他眸光回转一圈，最终落在杜邦的身上，道：“邦儿，朕要清修，命你暂时代 为监国，你这是作甚？还有你，李英，你无诏擅自回都，此乃死罪你可知？” 李英脸色惶恐，颤抖着道：“请皇上赎罪，臣等只是怕皇上您遭遇不测，这才冒死进都！微臣之中，可鉴天地啊皇上！” “呵呵……”秦皇幽幽道，“的确如此么？” “诚然！” 秦皇冷笑一声，道：“来人！将今日闯入宫中的所有人全部拿入大狱！连同翊王和王礼兴一并。” “是！” 一听秦皇要将自己抓起来，李英眼里忽然划过狠厉，跳起来对秦皇疯狂砍了过去。 不仅仅是李英，还有许多蛰伏已久的禁军们，他们就仿佛是早有预谋般一拥而上！ 但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太子杜邦看穿，杜邦抬手一挥，高墙之上忽然有无数弓箭手出现。 暴雨般的利刃疯狂射向这些禁军们！ 只是李英武功高强，几个跃步间竟到了秦皇面前，一剑刺向秦皇的咽喉，后者侧身躲过，并挥出雷霆一掌。 李英像是早就料到对方会反击一般，鹞子翻身灵活躲过了这一掌，并高声道：“各位！这不是皇上！真正的皇上果然被太子邦所 挟持了！” 这一吼可把百官都吼懵了！ 秦皇当然不会武功，这个秦皇就是假冒的！ 那真正的秦皇呢？ 他到底去了何处？ 而今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 李英显然是有备而来，哪怕在重重箭雨之中也冲入了宫殿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皇上”，百官见状惊恐大喊：“快看！是真正的皇上 ！” “皇上原来真的昏迷不醒了！” “皇上！” 杜邦没想到李英他们背后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悍，连宫中都有他们的人手，本是想着将他们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可而今若让他们 带着这个“假皇上”离开，哪怕将来父皇回来了，这整个秦国也怕是要一分为二了！ 毕竟谁都会说自己手里的皇帝才是真皇帝啊！ 难道说……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杜邦这才察觉自己中了对方奸计，当即浑身冰凉。 “将皇上救下来！” “将皇上救回来！” “快！！” …… 现场更是乱做一团，大殿之中兵刃交接声此起彼伏，浓稠的血腥之气冲刷杜淳的意识，死亡和失秩让他完全找不到方向。 他怔怔看向王礼兴，后者正手握利刃跟在自己身边，仿佛亦步亦趋，可他的目光始终锁定了昏迷不醒的“假皇上”，那眼神是锁 定猎物的眼神。 他果然是在利用他！！ 杜淳怒从心中起，忽然出手从后方掐着王礼兴的喉咙，嗜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礼兴差点被杜淳掐得当场昏厥，整张脸当即就憋成了绛紫色。 “淳……你放开我……” “这李英是你引荐给本王的！他为何要从宫中抢人？你和李英到底想做什么！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显然这一场混乱李英和王礼兴并非主谋，若让李英的人将“假皇上”抢走，一切都会崩离瓦解。 王礼兴眉头紧蹙，一字一顿道：“王爷！太子邦挟持皇上居心不良！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杜淳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道：“这句话应该本王问你！！你到底还要惺惺作态欺骗本王到什么时候？”. 第559章 皇帝是假的 杜淳压低声音道：“本王早就知道给皇上下针使他昏迷的人是你！你自己头上的针也是你命人下的！你由始至终都参与了其中 ！你还想借本王的手来挟持皇上离开来谋反！你到底想要什么？” 王礼兴眼瞳紧缩，一把挥开杜淳接连后退，嗓音冰冷刺骨：“你已经知道了？” “是！今日是本王设局将你们引进来的！”杜淳“铮”得一声抽出腰间宝剑直指王礼兴，“所以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王礼兴喉咙微微滚动，咬牙：“如果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愿意听我说吗？” 杜淳手中剑都在颤动：“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花言巧语欺骗本王？你为何要毒害父皇！为何要谋反！！我秦国对你还不够好 吗？” 王礼兴冷笑道：“杜淳！你不相信我？我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杜淳大吼：“你扪心自问，你他妈可信吗？” 王礼兴眸光冰冷，不发一言。 而此时越来越多的禁军冲入大殿，眼瞧着就要杜绝了李英等人的后路，但李英丝毫不慌，还不断提醒杜淳撤离，直到四周有尖 锐的厉响划破长空…… 一群黑衣人应声掠出，飞快包围李英并挟持昏迷不醒的“假皇帝”宛若疾风般撤退。 “拦住他们！” “拦住他们！” 杜淳、杜邦同时下令， 只是这群黑衣人十分诡异，他们手中有一种十分强悍的圆形武器，每每靠近他们都会丢出那武器，武器瞬间炸裂爆发出恐怖鸣 响和力量，甚至还有人被炸得血肉横飞、面容模糊。 如此一来，根本无人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假皇帝”一步步撤离。 “该死的！拦住他们！！” 杜邦睚眦欲裂大喊，却始终无法阻挡他们脚步。 就在众人以为李英、王礼兴会将“假皇帝”劫持离开之际，一道白色的身影宛若鬼魅般出现，他张手一扬，漫天粉尘扩散，黑衣 人们哪怕带着面罩也难免吸入粉尘，霎时间便失去了力气接连倒地。 那白衣男子悠然落地，手中还握着一把画着桃花的折扇，一把就扣住了王礼兴的肩膀将他拿下。 杜淳在看到那折扇的瞬间就呆滞了：“你……” 身着白衣的楚寒烟回眸对杜淳笑笑，顺手将王礼兴推给了自己身后的凤无眠。 凤无眠扣下叛贼王礼兴，李英一看大事不妙便忽然用刀担在了“假皇帝”脖子上，高声道：“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无论你们做什么 都好，本将军誓要与皇上共存亡！” 楚寒烟收起折扇，笑眯眯道：“共存亡？这么说你是不会放人了？” 李英眼神阴毒，嘴上满是正义：“哼，继续将皇上留在皇宫他必将命不久矣！末将要将皇上带出宫！” “放肆！”杜邦大吼，“速速放开父皇！” 李英冷笑：“不可能，本将军要让天下人看到你太子邦的真面目！”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楚寒烟乐呵呵道：“哎，我说那谁，李英将军，您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您难道不知您手中的是假皇帝？” 此话一出，现场氛围当即凝滞。 李英气得脸色铁青：“胡说八道！好一个冷漠无情的太子邦，为了能顺利继承皇位，竟然连自己的父皇都置之不理了吗？还敢说 这是假皇帝？” 楚寒烟耸了耸肩道：“你不相信吗？我们太子殿下对皇上可是一片忠心，你手里的的的确确就是假皇帝。” “哼，太子若一片忠心，又怎会将病重不醒的皇上囚困起来不让神医靠近呢？他分明就是觊觎皇位满嘴谎言！不忠不孝，不仁不 义！” 楚寒烟撇嘴道：“我就是神医啊，你要信我，你看我一下就把你的人都放倒了，你还不信么？” “你就是神医？” “对啊。” 李英看向王礼兴，后者神色平静且幽暗，李英便明白这白衣男子并未说谎，他咬牙道：“就算你是神医，也不能证明太子没有谋 害皇上的心！” “哎，你这番话可是自打嘴巴的呀。”楚寒烟看白痴一样看着李英道，“若太子殿下当真是那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那么直接 杀了皇上登基不就成了？反正宫中御医们也瞧过了，你手中的‘皇帝’已经没救了啊，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他自然而然就能登基 了，天下又有何人敢置喙？毕竟太子邦可是太子。” 百官都懵了，的确如此啊！ 若太子不孝，直接杀了皇上就能登基了，何必如此拖着呢？ 所以……那也是假皇上？ 真正的皇上并不在宫中？ 这…… 那真正的皇上去了哪？ 李英震惊道：“如果这也是假皇上？那皇上人呢？” 楚寒烟乐呵呵道：“可能干更重要的事情去了吧。” 此话一出，百官无不腹诽，暗忖“假秦皇”是何时开始昏迷的呢？ 好像是从岳帝大婚开始？ “对吧，公子礼。” 楚寒烟话锋一转，将众人的目光引向王礼兴，后者惊讶看着楚寒烟，在目光触及她手中折扇时恍然明悟，笑道：“的确如此。” 楚寒烟又道：“哎呀呀，如果本公子没记错，岳帝大婚秦皇都不曾参加只是派了翊王前去哦，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呢？” 百官心魂剧颤！ 秦国作为大岳的附属国，岳国大婚这等重要时刻他本应该参加，但秦皇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了，并让翊王代为参加岳国帝后 大婚，但真正的秦皇却早已不在宫中？ 换而言之，他们的皇上这是背着岳国另有图谋去了？这所谋之事必然不能叫宗主国警觉，又命令暗卫伪装成自己呆在宫中，不 料暗卫遭遇不测昏迷不醒…… 这才有了后期一系列的“误会”！ 真的是误会吗？ 岳国当真没有察觉吗？ 翊王为何会被岳帝一而再再而三留在岳国，在他即将回到秦国都城的时候，刺杀他的人又是谁？ 若没有公子礼舍身相救，翊王是不是的的确确就死了？. 第560章 饶公子礼一命吧? 楚寒烟没指望会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自顾自道：“能让秦皇推掉宗主国国君大婚典礼，又借病‘金蝉脱壳’竭力一试的，对方想 必给出了很大的承诺。而在此时能左右你们皇上思想的，要么是大齐，要么是晋国，要么是赵国……大齐刚刚将恒山归为己有 ，又从晋国身上咬掉了一块肉，手还伸不到这么长。赵国山长水远，只怕也办不到。而晋国晋帝恰好也是身体不适许久不曾出 现在人前，哎呀呀，可真是巧合了不是？怎么连理由都和秦皇一模一样呢？” 楚寒烟当时还震惊于晋帝的“神速”呢，为了弟弟飞快赶到了金陵城。 而今想想，人家怕是早就四处谋动了吧？ “你闭嘴！！”杜邦恨不得撕碎楚寒烟的嘴！ 楚寒烟懒懒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的杜淳，轻笑道：“还需要本公子再解释一次吗？” 杜淳艰难抬眸，落在王礼兴身上的目光晦涩不明，一字一顿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他杜淳是父皇和兄长的弃子，是他们为了稳定岳帝之心送过去的人质，知道他随时都会没命！！ 王礼兴不敢看他受伤的目光，轻声道：“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杜淳！”杜邦飞快上来道，“你别信他们胡说八道，父皇和本太子是有要事，让你去岳国……这、这么做只是为了秦国，为了天 下而已！” “是么？” “自然。” “而且我们也没准备完全牺牲你！只要父皇大事已成，我们就会将你接回来的！” “……” 两人交谈中，李英忽然一把推开“假皇帝”朝着杜淳和杜邦冲了过去，而此时他手中竟然握着方才那种圆形的武器！ 不久前的血肉横飞的惨烈画面众人还未忘记！ 就是因为李英手中的鬼东西！ “太子殿下！！” “翊王！！” 杜淳抬眸，但李英已经扑到了他们二人面前，杜淳刚想躲避，不料杜邦竟然一把将他推向了李英。 杜淳感觉一切都凝固了，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慢，只有李英狰狞嗜血的模样在他面前不断放大。 要结束了吗？ 自己是不是也要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呼吸逐渐消失，杜淳浑身冰凉，脑中甚至浮现了过去这些年的无数画面，最后定格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他想说，自己不是不相信他，他只是太混乱、太难过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意念太强大，最后时刻，那人竟然诡异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将自己一把抱入怀中，用血肉之躯牢牢护住了 自己。 杜淳张开嘴，如鲠在喉，随即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嘭——” 如同烟火炸裂！ 四周重重颤抖！ 浓烈的血腥之气装入杜淳的鼻尖，他颤抖冰冷的指尖都被粘稠的鲜血所包裹。 “表兄！！” 他知道自己在大喊，可耳畔一片轰鸣，他什么都听不到。 “表兄！！” “表兄！” …… 一遍一遍，等轰鸣过去，杜淳嗓音都要破碎了，最终有人一拳打在了自己头上，那虚弱的、无奈的声音响起：“别喊了，你都要 把我喊隆了……” 杜淳瞪大眼睛，映入他眼底的是王礼兴“鲜血淋漓”的模样：“表兄，表兄，你怎么样……表兄，你可有哪里疼？” 他多么想要拥抱他，又怕自己的动作伤了他，显得如此无助。 王礼兴心都软了，仿佛头上、背上的疼意都散去不少，笑道：“我没事……这些不是我的血，是护……神医护住了我们……” 原来在李英动手的瞬间楚寒烟和凤无眠也动了，楚寒烟一刀砍掉了李英的手，使得天雷子偏离了方向，而凤无眠则直接拽着李 英丢向天雷子。 李英作为人肉沙包，大大减少了天雷子爆炸的威力，这才使得王礼兴仅仅只是受了轻伤。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英他们所使用的天雷子乃“冒牌货”，威力远远不及楚寒烟的天雷子。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楚寒烟从凤无眠的怀中出来，身上干干净净的，显然一点都没被李英的血沾染。 她拍拍凤无眠的肩膀，笑道：“谢啦。” 言罢，楚寒烟目光又落在了杜邦的身上，话确实对杜淳说的。 “死不了就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永远要被人保护成何体统？” 杜淳点点头，小心翼翼将王礼兴扶起交给自己的心腹，一双眼锐利冰冷，但再次看向杜邦时那种锐利又一扫而空，一如既往的 纠结、挣扎。 杜邦双眸微眯，道：“抱歉，本太子方才也是惊慌之下才差点伤了你，皇弟你可无碍？来，皇弟，叛徒李英已经死了，剩下的人 只要查一查就能晓得是他国探子还是被李英蛊惑，但王礼兴也是主谋，留不得。” 杜淳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显然李英乃别国探子，他故意接近王礼兴就是为了利用他调查秦皇的异动，而王礼兴察觉了杜邦 和父皇的做法想，知道他们要牺牲自己去吸引岳国的注意力，所以他要保护自己这才和李英合作。 无论坐在这宝殿之上的是真皇帝还是假皇帝，王礼兴毒害“皇帝”一事就足够他死无数遍！ 而今…… 只要杜邦还是太子，王礼兴都难逃一死。 杜淳垂眸，慢慢走到杜邦身边，身躯微微颤抖，再次抬眸时眼角都是泪水：“兄长，您就饶过公子礼一命吧……他是我最最好的 玩伴了……弟弟舍不得他，弟弟不怪您和父皇，弟弟求求您了……” 杜淳说着，还地下头颅，轻轻跪在了杜邦的面前。 杜邦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不屑的冷笑。 果然如此，自己这个而弟弟从小到大都懦弱又愚笨，只知道吃喝玩乐，就算有公子礼如此人才在身边，也依旧是扶不起的阿斗 。 说实话，杜邦不是没想过将公子礼抢过来，但他对杜淳太忠心耿耿了，他只能除掉。 杜邦大笑，抬手正欲将杜淳扶起来，忽然身前剧痛，他慢慢低头，但见一柄匕首刺入他的腹中并重重搅动…… 霎时间，鲜血淋漓！. 第561章 向楚寒烟求救 “啊……”杜邦大喊，一把扣住杜淳的肩膀，后者非但没有后退，还将匕首往他腹中送深了些，眼神再无一丝一毫的温良，透着 渗人的冰冷、漠然和残酷！ 杜邦恍然明白，眼前这嗜血可怖的男人才是他的弟弟！ 也是，他们都能做出舍弃至亲的决定，杜淳在得知一切之后又怎可能继续软弱呢？ 杜邦捂着伤口，鲜血“叽咕”从指缝流出，触目惊心。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众人睚眦欲裂，显然都没料到杜淳会当众刺杀本国太子，护卫们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击杀杜淳，毕竟若杜邦死了，秦皇不知 所踪，那么杜淳就是唯一活着的“皇室”。 “太子殿下！” 无论众人怎么大喊，杜邦的身体还是一寸寸滑落到了杜淳脚边。 覃公公幸运，他有岳帝为他保驾护航，还有护国公主这等逆天的存在替补命。 但杜邦伤得重很多，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生命流逝的声音，死亡的气息宛若潮水将他包围，完全杜绝了他最后的活路。 他艰难抬眸看向自己的弟弟，逆着光，男子的容颜完全隐藏在暗影之中。 只有一双眼泛着无机质的冷…… 最终杜邦就这样看着杜淳，慢慢停止了呼吸。 “太子殿下！！” “天子殿下！” 终于，太子的亲卫们持刀包围了杜淳。 “杜淳！你杀害太子罪不可恕！束手就擒！” “杜淳！你竟敢残害同胞手足？简直令人发指！” “来人！将杜淳拿下！日后交给皇上定夺！” 在一声声质问中，杜淳转身，身上满是杜邦的鲜血，一张俊朗的容颜却丝毫不见慌乱，不仅如此，他还从容挑眉道：“本王？残 害手足同胞？他杜邦也配？你们可知杜邦犯了何等大罪！” 杜淳说着，将匕首往地上一丢，用锦缎慢慢擦拭掌中鲜血。 虽然他十分沉着冷静，楚寒烟还是看到他指尖的轻颤。 不得不说，杜淳正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成长……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学会了处变不惊。 楚寒烟倒是好奇了，杜淳在紧迫关头亲手杀死杜邦保下王礼兴，那么这之后呢？是要连自己都陪进去吗？ 杜淳抬眸，看似镇定实则眼里有浓烈的惊恐，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最后，杜淳目光锁定了楚寒烟，以及她手中的折扇。 那折扇上面所绘画的乃护国公主楚寒烟的《寒梅图》，可这《寒梅图》的真迹明明就在自己手中。 他亲眼见过护国公主，她和那位在茶楼的大齐使者十分相似，还有明明被摧毁的《寒梅图》眨眼又重新出现。 他后来细细研究过，那《寒梅图》分明就是重新画的，有这个本事在瞬间拿出新的《寒梅图》只有一人——护国公主！ 也就是说当初那个使者就是护国公主本人！ 而今她手持这《寒梅图》出现，就是为了告诉自己她的身份。 她要告诉他，这位神医以及当初茶楼的使臣都是她护国公主楚寒烟所伪装的。 想要活着，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她！ 虽然气恼，虽然愤怒，甚至有点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愚昧感，但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不接住楚寒烟抛出来的橄榄枝？这是他最 后的生机了！ 虽然他也不保证楚寒烟能救下他和王礼兴，但他可以去死，表兄却不能！ 只能信任护国公主了！！ “你说对吗？这位……大人。” 杜淳竭力压制脆弱，目光灼灼盯着楚寒烟。 后者笑了，是那种光华潋滟的温和之笑，落入众人眼里，在遍地尸骸中央她还能笑得如此惬意，委实有些骇人。 楚寒烟再次打开折扇，幽幽道：“既然翊王您已经处理了叛徒，那本大人也能回去给皇上一个交代了。” 有人道：“什么皇上？什么交代？王爷……这个人是……” 楚寒烟转身，讥笑道：“本大人是谁？你们秦皇秘密通晋，试图将矿石悄悄运往晋国的时候，怎么不问一问本大人是谁？呵呵， 区区附属小国，不过因为岳帝给了你们几分薄面就当真以为自己能反抗宗主国？” 百官大惊！ “你……你是宗主国的使臣？” “这……” 杜淳心中大定，怒斥：“放肆，面对使臣大人竟敢如此不敬？” 楚寒烟摆摆手，道：“无碍，本大人告诉你们，这李英乃晋国的贼子，他今日将昏迷的假皇帝带走之后，很快就会挟天子以令诸 侯，成立另一个名正言顺的新秦国，然后你们所有人都是弃子。” 百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什么？” “这……真的吗？” “那皇上呢？” “对啊，皇上呢？” 楚寒烟眸光锐利如刀，语气凉薄又残忍，“皇上？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们竟然还想这秦皇？他只怕早已成为了一具骸骨，身首异处 了。” 这倒不是出楚寒烟瞎说，以晋帝的手腕秦皇想要和晋帝同谋简直是自寻死路。 秦皇能隐忍多年可见是个心细如尘的，而晋帝铁血杀伐，一旦晋帝无法实现自己的目的，自然会采用更好的方法。 反正秦国的皇宫里还有一个皇上，这个不听话，换一个听话的不就行了？ 所以宫中的秦皇才会昏迷，而晋帝将一切透露给王礼兴，是想借用王礼兴的手加深太子邦和翊王之间的矛盾。 一旦发展到逼宫这一步，晋帝才能“名正言顺”带走“秦皇”，重新组建一个依附于晋国的秦国。 至此，秦国的一切都将为晋国所用。 而王礼兴并非蠢人并非说能随意利用的，故而晋帝才会给王礼兴一种错觉，就仿佛他才是主宰一切、谋划一切的人。 晋帝就躲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步步达成目的。 当然，这些都是楚寒烟的推测。 不过而今杜淳已经杀了杜邦，就算是推测，楚寒烟也必须让它成为事实。 “不过呢，你们秦皇的死本大人并不在乎，毕竟是叛国之臣，死不足惜。”楚寒烟缓缓握紧拳头，语气愈发凛冽，“本大人已经发 密函回金陵城，很快吾皇便会派大军压境，至于秦国敢背叛宗主国，存在不存在，都无所谓了。” 言语之间，这位使臣竟然是要颠覆秦国？. 第562章 楚寒烟的奇谋 秦人无不惊骇万状，杜淳更是向前一步，恭敬道：“万万不可啊使者大人！劳烦岳国使者大人转告国君，秦国叛徒已经被淳诛杀，请岳帝让大军撤回境内，毕竟背叛岳国都是就杜邦和前任秦皇的意思，我岳国上下的百姓并无此意，请齐帝莫要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百姓身上。” 三言两语之间，杜邦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成了害国害民的贼人。 当然杜邦的心腹不会同意，他们大喊道：“胡说八道！我等从未听说岳国大军包围秦国一事！还有这个人！这个人无凭无证凭空出现分明就是有鬼，翊王你以为我等会相信你的荒诞之言吗？” 楚寒烟笑道：“所以你不相信本大人的话？” 说着，她轻轻摇晃折扇，“不信也没关系，等大军攻入秦国都城，等这里哀鸿遍野死尸无数，你再去黄泉谢罪吧。” 那人怒极，对准翊王的利刃转而对准楚寒烟。 “杀了你就知道一切真伪了！” 楚寒烟十分嚣张：“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若没本大人，而今这‘假秦皇’早就被人带走了。” 那心腹暗暗痛恨，他们的确拦不住这神出鬼没的家伙，但他们一定要让翊王付出代价。 “皇上的真假也是你说的！依我看这就是真皇上！你们是想要谋朝篡位！” “呵呵……”楚寒烟讥笑道，“想知道皇上真假十分简单，只要好人来查一查这皇帝否是个阳痿的不就成了？毕竟秦皇出门在外，可不会想自己头上找草原，提升暗卫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呢。让个御医来查一查不就明白了？” 凤无眠：“……”这女人，可真是百无禁忌。 百官的脸色也是精彩纷呈，总觉得在此之后无论这是真皇还是假帝，秦国皇室的尊严都荡然无存。 “你……你放肆！” “放肆还是不放肆，让太医来看一看便知。” 很快御医们都被请了过来，听清提问后纷纷抖若筛糠，最终他们拿出了不对外公开的“龙脉案”，上面赫然写着皇上的身体在某方面的确是出了问题，而时间恰好就是岳帝大婚前。 铁证如山前，那心腹还欲争辩，忽然有禁军跌跌撞撞来报，说在秦国之外发现了岳国驻兵，他们来势汹汹、杀意凛凛，并且不管不顾就对秦国发动了进攻。 而今已有一千多秦国士兵阵亡，还有三千多人被俘虏。 这个消息一传出，百官无不睚眦欲裂。 “大人！请您转告岳帝，此事万万不可啊……” “是啊大人，这里面多有蹊跷，为了两国百姓的安宁，为了两国常年的和平，请岳帝收兵啊大人！” “大人！” 楚寒烟笑道：“那就要看看秦国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 而今太子已死，秦皇下落不明，他们哪有皇上啊？ 但此时岳国大军压境，事态紧急如同火烧眉毛，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推举出皇上来！ 王礼兴抓住时机，率先撩起袍角跪在杜淳面前，高呼：“臣！恳请翊王殿下登基！拯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拯救秦国苍生于厄难之中啊！” 有了王礼兴带头，百官们也不得不从。 毕竟翊王是秦国皇室最后的血脉和希望了…… “臣！恳请翊王殿下登基！！” “臣！扣请翊王殿下登基！” 杜淳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就算本王诛杀太子是为了天下苍生，可本王到底是残杀手足之人，何德何能啊。” 杜淳说着，眼角还流下了愧疚的泪水。 百官愈发激动了。 “殿下！您这都是为了我秦国啊！” “是啊殿下！若非您大义灭亲，我们秦国必将遭受灭顶之灾啊！您已如此牺牲，委实不必再承受煎熬！” “殿下！您是大秦唯一的希望了啊！殿下！” “殿下！臣！扣请殿下登基！” 在一轮一轮的请求中，不仅哭晕了几位大人，甚至有老臣要以死请奏，如此“万般无奈”之下，翊王杜淳终于决定承受良心煎熬、无尽指责和愧疚，登基称帝！ 附属国皇上登基许得到宗主国的许可，楚寒烟身为大岳使者，又连夜修国书送去了金陵城。 等一切嘈嘈杂杂落下帷幕已是三日之后…… 紧接着就是宗主国来圣旨、秦皇登基等等。 楚寒烟和凤无眠作为“特使”自然留在了行馆之中，吃好喝好，好不逍遥，等二人再次和杜淳相见，杜淳已经那是秦皇了，他眼里的懦弱和内疚也已不见踪影。 是被他彻底拔出还是掩埋，楚寒烟也不知道。 但身为秦国的皇帝，的确不需要那些软弱的一面。 楚寒烟轻笑一声，道：“恭喜您了，秦皇陛下。” 杜淳眸光甚是复杂，他缓缓走到楚寒烟身边，凝视她许久，最终对她深深行了一礼。 “淳，多谢护国公主相救。” 王礼兴寸步不离跟在杜淳身后，同样行了一礼。 楚寒烟奇谋无双，懂得比起击杀太子，惹怒宗主国才是秦人最最惧怕的。 毕竟秦国虽然有着兵力，但是一旦对上岳国雄狮那就是不堪一击、以卵击石。 秦国百官是万万不会让秦国处于这样的险境的！ 楚寒烟微笑道：“秦皇不必如此多礼，毕竟本公主也是有所图谋的。” 杜淳苦笑道：“不，这一礼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我和礼二人，还代表着整个秦国。” 岳国大军压境并非虚言，他们扎扎实实推进到了秦国边境。 而楚寒烟的举动毫无疑问是拯救了整个秦国！ 从前他看不起楚寒烟，哪怕她是护国公主，但在他眼里女子若不守妇道等等便是“无用”，但在这之后他才晓得何为惊世才华、何为举国之智…… 楚寒烟，是他和秦国的幸运。 “嗯。”楚寒烟笑着应了应，“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举手之劳罢了。” 唯一麻烦的是楚寒烟泄露了自己的位置，若岳帝还想找她麻烦，只怕一路旅程不会太平坦。 而且晋帝可能也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一想起晋帝拼命也想要杀死自己的神情，楚寒烟有些头疼。. 第563章 矿石到手 王礼兴可不是更为直率单纯的杜淳，她晓得楚寒烟身份暴露会引来不少杀身之祸，遂道：“公主请放心，皇上答应您的，我们 一定会做到。至于您的安全也请放心，在大齐的军队抵达之前，我们会用性命来保护您。” 楚寒烟笑笑：“大可不必，本公主还不准备回大齐。” “那公主您准备去何处？” “这个就暂时不告诉二位了。” 王礼兴和杜淳对视一眼，杜淳从袖中拿出一封国书恭敬递给楚寒烟，道：“此乃我大秦每年的矿场真实总量，我们每年上供给岳 国的只有其中的三成，而今我大秦愿意给大齐三成，只是这运输的法子……需要大齐自行解决。” 偷偷盗挖矿场给大齐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王礼兴委实没把握能瞒天过海不让岳帝察觉出异常来。 杜淳到底是成长了，才不认为楚寒烟要的只是炼制银针的“矿”，楚寒烟要的是一统天下的“矿”！ 其实王礼兴和杜淳也纠结挣扎了许久，到底应不应该将矿石给大齐。 毕竟没有矿石加持的情况之下，大齐都能凭借强大的兵力、强盛的国力屹立在四国之巅。 若是让大齐再得到他们的矿石，必是如虎添翼。 但他们拒绝就能改写这浪潮和大一统的趋势吗？ 不，不能！ 无论是凤无眠的强大还是楚寒烟的谋略，有这两人任何一个人在，那都是无法战神的，更别说这二人同时位于大齐之中，二人 若是联手，必定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天下大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摧枯拉朽的历史洪流，此乃苍天的规则，谁也无法阻挡！ 既然如此，何不早日表达投诚，也能减大秦的伤亡呢？ “好。”对于杜淳和王礼兴的“识趣”楚寒烟非常满意，“运输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大齐不会让你们被岳国察觉抓住把柄的。” 杜淳苦笑一声，正色道：“朕，谢过护国公主。” “不必。” …… 金陵城。 岳帝细细看着手中的“国书”，指尖不时摩挲，良久后才道：“若非此次有护国公主恰好发现其中猫腻，朕是否要等秦国被晋贼咬 了一半才能得到真相？” 大臣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诚惶诚恐。 “呵呵……”岳帝起身，幽幽道，“东方颂。” “微臣在。” “朕将这件事情交由你处理，务必将一切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住，若有叛国通敌者，你可先斩后奏。” “是！” 东方颂领旨，眼中有着浓浓惊叹。 他们得知秦皇、秦太子连晋已是后话，可翊王亲手斩杀了秦太子并奉上头颅、钱银、矿石等等赔罪，让岳国想发作都找不到由 头。 若无外人插手，此时的秦国只怕已好似恒山国一样，全然被吞没了吧？ 楚寒烟啊楚寒烟…… 本以为她只是医术高超、学识渊博、画技不凡，没料到她真正不凡的乃风起云涌的国事博弈！ 每当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摸清楚寒烟的底蕴时，她总能让他们震惊。 但如此光芒万丈、其智若妖的楚寒烟，皇上真的能允许她继续活着吗？ 这个问题也持续不断在岳帝的脑中徘徊，此时他大致得知楚寒烟的位置，若派出精兵绞杀，成功率能有五成。 到底该不该动手？ 岳帝揉揉眉心，抬眸看向御书中挂着的画卷。 也不知道覃公公是忘记了还是故意为之，这画卷到此刻都不曾被摘下来。 他盯着那柔美雍容的画中女子看，轻轻笑了。 覃公公端着参茶走来，乐呵呵道：“皇上您笑什么呢？” 岳帝淡淡道：“笑朕的画技拙劣。” 覃公公看了眼那栩栩如生的美人画卷，颔首道：“若是没见过护国公主本人，老奴定义为皇上您谦虚了，只有见过了才晓得那该 是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啊。” 岳帝没应答，抬手轻轻敲打龙椅的边缘，覃公公再接再厉：“皇上，真的不可惜么？” 岳帝：“可惜什么？” 覃公公奉上参茶，叹气道：“有一人能知您之苦懂您之难解您之危，实属难得啊。知己知己，有些时候我们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能得一知己多难啊？还是一如此完美的红颜知己，以护国公主的本事，那是九天揽月、五洋捉鳖，无所不能啊！” 岳帝嘴角抽了抽，暗忖若能九天揽月、五洋捉鳖，那楚寒烟就是精怪幻化了！ 但她若不是精怪幻化懂得摄魂术，又怎能如此影响于他呢？ 明明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他却一次又一次地犹豫。 自嘲一笑，岳帝捧起茶碗饮了一口，道：“你不是已经听过她的回答了么？她对朕并无别谋。” 覃公公听罢心中大喜，岳帝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表示他到底还是对楚寒烟心有不甘的。 不甘就好啊！ 覃公公忙道：“哎呦我的主子，这哪怕是种粮食都还要辛苦耕耘一年呢，护国公主难道不值得您辛苦辛苦？” 岳帝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朕也想辛苦，护国公主不给朕机会。” 覃公公卖力游说：“都说烈女怕缠郎，要不您再努力努力？” 岳帝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抬眸道：“那凤无眠呢？” “凤无眠？”覃公公冷哼道，“这您就放心吧，依护国公主那等敢爱敢恨的性子，若两人能成早就成了。” “是么？” “可不就是么？”覃公公如同打了鸡血般，“您等着，老奴这就去帮您准备送给护国公主的礼物。” 覃公公走得飞快，重伤大愈之后，岳帝多久都不曾见这老公公如此灵活了？楚寒烟的医术果然了解啊。 心中宽慰之余，岳帝愈发想将楚寒烟收于身侧。 但有一点覃公公说的对，依楚寒烟敢爱敢恨的性子，若楚寒烟和凤无眠不成，两人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为何凤无眠依旧徘徊在她身侧，两人之间为何依旧牵扯不断呢？ 或许杀不杀楚寒烟岳帝要犹豫，但若能杀了凤无眠，那定然大善矣！. 第564章 虚实 比起岳帝“想要”楚寒烟的心，晋帝可真恨自己当初在江面上没杀了楚寒烟，他精心布局才引得秦皇愿意和他合谋，没想到最终 都在楚寒烟手中一败涂地。 这个女人，是他天生的克星。 如此想着，晋帝身上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这才恍然察觉，原来冬季又要来临了。 冬季一来，连身体都会变得格外差。 他也莫名想起冰冷江水中女人锐利深邃的双眸，极为漂亮，也极为冷冽。 终于，探子带回了楚寒烟的消息。 楚寒烟和凤无眠二人正在秦国和南疆的交界折山地界。 折山，地势险要，雄奇壮阔，仅有一条天路通往南疆，故而南疆才能千百年来一直保持神秘和独立，因为所有试图硬闯过折山 前往南疆的人都死在了折山上，故而折山的天路又被称为黄泉之路。 二人会去南疆也不令人意外，毕竟楚寒烟深爱的儿子就拜师在南疆蛊王手下。 “皇兄！请让臣弟去拦截楚寒烟！”景王当即撩起袍角跪在了晋帝面前，“臣弟一定要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楚寒烟这个卑鄙的女人，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若不把她剁成肉酱，魏斯难泄他心头之恨！ 晋帝轻笑道：“你能拦得下她？” 这句话并不是对景王的否定和羞辱，只是最纯粹的疑问。 毕竟要拿下楚寒烟，没大军是不可能办到的。 “那就让臣弟率领大军千军，一万，不，还请皇兄您拨三万人给臣弟！” 三万人，的确是个十分不得了的人数，只要在折山之中蛰伏，对于路过折山之人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只是而今晋国的局势并不好，虽然当初的贸易战让晋帝赚了一大批银子，但大齐凤无眠狠狠要掉了江城，而今岳国又因秦国一 事对他们虎视眈眈。 若贸然动用了排兵布阵，说不定会有后患之忧。 晋帝拒绝了景王，景王大怒：“皇兄！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什么不让臣弟去？” 晋帝嗤笑一声，“楚寒烟的行踪又岂是如此容易得知的？” “可楚寒烟要去南疆看儿子，他们身边又无人保护，不正正是最好的下手时机么？况且我们只要在南疆边境的折山蛰伏，哪里天 险丛峻，乃通往南疆的必经之路，一定能捕获楚寒烟！” “敢不敢打个赌？” “您说。” “朕赌楚寒烟并不想去南疆，这只是一个陷阱。” “怎么可能？听说楚寒烟最是疼爱那小公子，许久不见，她定会去南疆的。” “若朕赢了，你就给朕老实些，踏踏实实给朕学习，莫要再想向楚寒烟报仇。” “好！” 晋帝和景王做下赌约之后，景王一通伪装，连夜带着心腹出了晋国帝都永安城一路赶去了边境，很快就抵达了传言中楚寒烟出 现的地点，接连数日的蛰伏等待之后，竟然在折山附近看到了一支军队。 经过暗中摩挲景王气得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因为这支军队既不是大齐的军队也不是秦国的军队，而是属于岳国！ 好啊，楚寒烟原来着早就和岳国狼狈为奸！ 楚寒烟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必然是想等着晋**队来抓获她的时候再伙同岳国一起发动突袭，将他们一网打尽！ 岳帝那家伙为了报复他们染指秦国，竟然连楚寒烟都能联合，好卑鄙！ 幸好他们没有带兵前来，否则三万将士在这诡异的“天路”之中将进退两难，只要将前后一堵，全然是关门打狗了。 楚寒烟！ 楚寒烟！ 景王气冲冲打马离去，他还是太年轻了，楚寒烟这等奸诈卑劣的小人，他还抗衡不了。 景王敢离开没多久，又有探子传来消息：“王爷！王爷！我们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护国公主已经进入折山了！” 景王都要被气笑了：“他娘的有完没完？楚寒烟真当本王爷是傻孩子吗？翻来覆去愚弄？她如果在这里，本王爷把脑袋切下来给 她当球踢！” 探子被景王的暴跳如雷吓了一跳，连忙跪地道：“可是……那好像真的是楚寒烟……” “是她大爷的！”景王怒斥，“楚寒烟这是生怕老子不上当，又来骗老子一次呢！真以为老子好欺辱吗？” 见自家王爷气得连“本王”都不说改而说“老子”了，探子也不敢再废话，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身首异处。 “别再废话！回永安！” “是！” 景王率领亲兵连夜离开了折山，而不远处，有人站在山头遥遥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幽幽发出感叹：“哎，都说了本公主就在这 里，景王为什么不来找本公主呢？可惜啊可惜，亏得本公主今日特意不曾易容以原来的面貌出现呢。” 凤一：“……” 岱鸢：“……” 忽然有点同情景王是在怎么回事？ 楚寒烟挑眉一笑，对身后满脸无奈和纵容的男人道：“你看，我们这不就摆脱他们了吗？” 凤无眠点头：“公主奇谋。” 楚寒烟这一手故布疑阵委实漂亮，先是放出消息，说自己即将抵达折山，又命人在折山附近伪装成岳军蛰伏，一旦景王亲眼看 到岳军定会晓得这是陷阱，最后等景王愤怒至极之际又大摇大摆以本来的容貌出现。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就连岱鸢、凤一都被自家公主晃得头晕眼花，更别说是景王了。 而且晋帝深知他们而今左右受敌，是绝对不会贸然行动的。 否则给大齐和岳国抓住把柄群起而攻之，那就绝对不仅仅只是咬掉一个江城这么简单了。 “好了，”楚寒烟笑道，“既然这些尾巴都已经摆脱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去找儿子了？” 说实话将近一年不见，楚寒烟委实想念得很。 “嗯，我已经给南疆蛊王去了信，相信更快就有人来接应我们了。” “好的。” 楚寒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儿子，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自家儿子失踪的消息…… “你什么意思？我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 第565章 金龙蛊 巫峄山称霸南疆被人尊称蛊王已多年，不说是上天入地唯他独尊，那也是积威已久声名赫赫，上一次如此有危机感还是其他寨 子的人暴动之时，但都被巫峄山快准狠地镇压了下去。 而此时此刻，在楚寒烟和凤无眠“和煦”的目光下，他竟不由得有些心中发毛？ 不仅是巫峄山有些警惕，就连南疆众人也是心中犯嘀咕，暗忖如果楚寒烟和凤无眠发难，他们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镇压住他们 ？ 第一，楚寒烟和魁仙老翁的厉害他们早年已经见识过了；第二，这次还加了凤无眠，难以对付的程度更是翻倍；第三，楚寒烟 是小公子的母亲，小公子如此聪明可爱，早已俘虏了他们所有人的心，若不小心伤了楚寒烟，等小公子将来从传承地出来，只 怕是要伤心的。 三人对视许久，巫峄山轻咳一声给楚寒烟、凤无眠各沏了一南疆虫茶，道：“咳咳……本尊的话似乎有些奇异，其实曦儿并非失 踪，他是去传承抓蛊了。” “传承之地？”楚寒烟不解，“那不是只有各大寨子的蛊师才有资格踏入的禁地么？”这可是南疆八十一寨千年不改的规矩。 巫峄山哼哼唧唧道：“曦儿是本尊的亲传弟子，而今本尊说了算，他自然有资格进入其中，谁敢说一个不字？” 楚寒烟：“……” 在南疆，特别是八十一寨的继承人们，他们自幼便要去传承地捕捉属于自己的王蛊。 每年一次，直至找到并炼成自己的王蛊、成为蛊师后才会停止探险。 “只有曦儿一个人进去了吗？” “自然不是，曦儿是和八十一寨的年轻人一起进去的。”巫峄山叹气道，“最初都好好的，虽然传承之地有危险，但众人团结在一 起也不会有麻烦，只是他们一觉睡醒曦儿就不见了，从现场痕迹来看，曦儿是主动离开的。” 巫峄山最初也着急，几乎翻遍了整个谷地，但当他勘察清楚四周的情形和痕迹后，便决定再等上一等！ 若他猜测的没错，楚承曦或许会有天大的造化。 恰好这个时候凤无眠和楚寒烟赶到，这才有了这般情况。 “你们若实在担心，我们可以进去找一找，但你们不许影响曦儿的机缘。”巫峄山咬牙，千难万难地退了一步，“这是本尊最后的 底线，本尊才是曦儿的师父，绝对不会害他的！” 楚寒烟双眸轻敛：“机缘？什么机缘？” 有一位面容娇媚的少女骄傲道：“金龙蛊苏醒觅食了！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机缘！小公子自然不能错过！” 巫峄山呵斥：“南英，不得无礼。” 那少女娇不满跺了跺脚，嘟嘴道，“是。” 楚寒烟不在意这个小插曲，全部的精神都在金龙蛊上。 这金龙蛊楚寒烟和凤无眠是知道的，乃当初巫峄山送给楚承曦的“拜师礼”之一，是一条昏睡不醒的金色蛊虫。 凤无眠冷声道：“敢问前辈，此话怎讲？” 巫峄山：“金龙蛊乃我南疆至宝，从幼期成长到金身圆满需要极其漫长的岁月，若金龙蛊得以修成金身，不仅可吞噬万蛊还可号 令天下王蛊，汲取天地灵气反萃主人之躯，让主人百毒不侵，乃蛊中至尊，蛊王之王！而曦儿身边的这条金龙蛊虽然还未修成 金身，也已足够震慑万蛊了。 但金龙蛊千好万好却有一点，它只吃王蛊并对人的鲜血也不屑一顾，所以根本无法通过鲜血喂养来驯服它，若强行喂其鲜血会 惹得金龙蛊发狂，将喂血者杀死。同时，若长期没有王蛊食用，金龙蛊便会休眠不醒。” 楚寒烟心头微微发凉：“您是说……金龙蛊遇到别的蛊王所以觅食去了，而曦儿也追了上去？” “没错！”巫峄山回眸看向楚寒烟，眼中灼灼放光，“金龙蛊强悍，驯服它的唯一办法就是乘着金龙蛊金身未满重创它，再趁虚而 入用鲜血喂养将其驯服，本尊也曾起过这个念头，但本尊养的王蛊没有一个是金龙蛊的对手，不仅全部被金龙蛊吞噬，还让它 的金身愈发圆满，本尊连喂其鲜血的机会都没有。千百年来，除了开辟南疆八十一寨的蛊圣之外，再无人能御金龙蛊。而今金 龙蛊主动出击，想必那王蛊定然是个十分强大的，若两者能两败俱伤，那这不正是曦儿驯服金龙蛊的天赐良机吗？” 楚寒烟缓缓攥紧转头，金龙蛊的确强大，可这却是一柄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双刃剑！ 若曦儿用鲜血喂养金龙蛊又不曾将其驯服，那么曦儿必将成为金龙蛊的果腹之物！ “本尊知道在想什么，”巫峄山起身看向连绵崇山幽幽峻岭，一字一顿道，“本尊可以带二位去找曦儿，但本尊希望二位记住，曦 儿是本尊的爱徒，本尊是不会害他的。他炼化了冰王蛊，血液之中有冰王蛊的气息，本身又天资聪颖、实力过人，驯服受伤的 金龙蛊问题绝对不大，只要他下定决心，他极有可能成为我南疆第二位蛊圣！还请护国公主殿下和摄政王莫要轻易出手干预。”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一片，巫峄山的话说白了就是一场赌注，赌上楚承曦的性命。 “我知道了。”楚寒烟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道，“前辈如此信任曦儿是曦儿的荣幸，同样，我也和您一样相信他。劳烦您带我进去 寻找曦儿，我答应您，在曦儿没有生命危险之前，绝对不会出手干扰他，可行？” “哪怕驯服已经开始？” “对，哪怕驯服已经开始。” “好！哈哈哈哈！” 巫峄山笑得痛快，而他身后南疆人也无不松了口气。 他们已经做好楚寒烟大发雷霆的准备了，毕竟蛊王说得那叫一个九死一生，并且传承之地中蛊虫遍地、毒瘴叠叠、危机四伏， 连他们想要在其中生存也是困难重重，更别说是一个孩子了。 但她却选择了信任。 无论是信任楚承曦还是信任巫峄山，这种信任都使得巫峄山愈发欣赏她，同样也愈发想对楚承曦好，他拍着胸口道：“若曦儿真 能驯服金龙蛊，那他就是未来的南疆蛊王！我们南疆八十一寨的所有子民都将听他号令，本尊，不，是本王，本王说一不二， 绝不反悔！”. 第566章 斗蛊 传承之地深处，楚承曦正紧紧抱着银风，屏住呼吸看着不远处嘶鸣、攒动的地界，那一片裸露嶙峋的山石看似由坚硬的岩块组成，但它们却有生命。 小龙在冲入那里之后就消失了，这让楚承曦有些拿不准主意，他紧紧搂着自己的狼，清脆的嗓音有些颤抖：“银风，你说小龙还好吗？” 银风似乎感觉到了小主人的害怕，轻轻用脑袋拱了拱他。 “嗷呜……”别怕。 楚承曦点头，低声道：“师父说过，这片传承之地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王蛊，这些都是小龙的食物，还说如果我想驯服小龙，可以趁着它觅食受伤的时候动手，但我不想伤害它。” 但其实楚承曦想告诉师父，自己并不想驯服小龙，更不想看小龙受伤，虽然它非常高傲冷漠，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刻保护他，是他的好朋友。 若非如此，他来到这片皆是毒瘴和虫豸的地界，只怕会凶多吉少。 虽然自己并不能听到小龙说话，但是他自幼和冰王蛊一起“长大”，虽然过程并不是十分的美好，但他对于蛊虫都有一种特殊的感应。 他能感觉到，小龙虽然十分嫌弃他的弱小，可还是会留在他的身边。 两人就像是“朋友”。 银风：“嗷呜！” 楚承曦攥紧拳头，道：“我曾经和蛊寨的其他人说过，小龙像朋友，但是寨子里的人都说，这种想法毫无疑问是荒唐的。寨子里的人说，蛊虫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根本不可能是朋友。因为在利用的过程中一个不小心还就会被蛊虫反噬，一旦反噬了会很危险。” 蛊虫虽然是南疆人培养出来的，但乃是一柄双刃剑。 一连几个人告诉他不能掉以轻心之后，楚承曦就把这个念头深深埋在了心底。 银风轻轻用身躯覆盖住楚承曦，仿佛在说，别害怕。 楚承曦笑笑道：“所以而今小龙的状况到底如何了？我该去看看吗？但万一我进去小龙以为我要驯服它攻击我怎么办？” “嗷呜……” “那……我再等等？” “嗷呜！” 就在楚承曦心中七上八下之际，他忽然听到了十分尖锐的、几乎能刺穿耳膜的声响。 “唳！！” 楚承曦心中一跳，连忙用手捂住银风的耳朵，后者眼瞳缩成一条极为尖锐的细线，显然这声音让它很痛苦。 楚承曦见状，捂得愈发结实了些，他认得这种鸣动，这是小龙发出来的声音，难道他有危险？ 尖锐的声音一浪接一浪，此起彼伏，无奈之下楚承曦只能骑上银风远离这波动的中心，确定银风不会再被虫鸣影响之后楚承曦道：“银风，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小龙！” 楚承曦和小龙相处以来，从来不曾听过小龙如此痛苦尖锐的叫声，它一定遇到了危险。 “嗷呜……”银风一口咬住楚承曦的衣袂往后垃，它崛起屁股、耷拉尾巴、狼嚎竖起，连耳朵压成飞机耳的模样，显然是不允许楚承曦靠近。 野兽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敏锐的直觉，而银风作为狼王，连它都恐惧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嗷呜……”别去，太危险了！ 楚承曦轻轻拍拍银风的脑袋，小小的身躯在狼王面前格外挺拔：“我要去，小龙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我有冰王蛊的气息护体，一般的蛊虫不敢伤害我，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狼王漂亮的眸子可怜兮兮的，试图留下楚承曦。 “嗷呜……” 楚承曦小牙一咬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言罢，小少年轻轻拥抱狼王，又抽出师父送给他的乌金匕首，转身朝方才的“虫山”走去。 楚承曦沿途砍了一些干枯的树枝、药草，先是在顺风的方向点燃，再将娘亲给他配制的“驱虫散”添加进去，等浓浓烟雾飘向虫山后，那些虫子们果然开始嘶鸣着向后撤退。 但这些烟雾只能驱赶最外一层的虫子，等那些鬼东西褪去后露出来的是更为乌黑的“石块”。 楚承曦双眸一亮，抓紧机会脚下轻点掠到“石块”上，握紧拳头，狠狠砸下。 楚承曦炼化了冰王蛊力大无穷，再加上南疆蛊王的悉心培养，伸手早就十分了得了。 只是这一拳落下却砸了个空，因为这看似坚硬的“岩石”也并非石头，只是无数虫豸叠加在一起的视觉效果罢了。 重拳落下，有不少虫豸被拳头卷起的罡风卷飞，悉悉率率的声响愈发恐怖，令人灵魂都在颤栗。 “唧唧唧……” “唧唧唧……” 幸运的是这些虫豸并没有向楚承曦发动进攻，相反还如同潮水般褪开了去，它们似乎在惧怕楚承曦身上冰王蛊的气息。 果然如同楚承曦所预料的一样，最外层的虫豸乃最低等级的，数量庞大，而中央就是“智力”稍微高上一些的，普通的方法无法驱赶它们，但它们会惧怕“王”。 而今它们的王和小龙斗得难解难分，他才有了可趁之机。 等虫豸完全推开后，出现在楚承曦面前的是一条黑漆漆的、不见光亮的遂道。这遂道的规模虽然不小，但还未大到成年人能自由出入，但但小孩子还是可以的。 而小龙的“惨叫声”就是从中传出的。 楚承曦咬紧牙关，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他并没有点火把，因为他害怕自己打草惊蛇，好在自己的功力还不错，在黑夜中也能夜视。 地上是无数虫豸的尸体，踩起来有种十分黏稠的滑腻感，一不小心就会跌个四脚朝天。 楚承曦当然没忘记吃解毒丹，随后才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在遂道的最深处，楚承曦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蛊虫用丝线将金龙蛊完全裹缠了起来，那些丝线似乎有毒，能让金龙蛊都承受不住的剧毒。 但这白色的蛊虫也并未讨从金龙蛊的口中讨到好处，它半边的身躯一紧被金龙蛊咬掉了……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但白色蛊虫虽然死了，金龙蛊却没有多余的力量从“天罗地网”中挣脱……. 第567章 我来救你 感觉到有人靠近，金龙蛊猛得抬“头”朝来人的方向看去，认出是谁后还发出了警告的嘶鸣。 显然金龙蛊并不信任楚承曦，即使它挺喜欢这个小孩，可是烙印在它种族记忆中的却是人不可信，因为人会抓住一切机会去驯 服它们，利用它们，差遣它们，直到死亡。 金龙蛊不想成为别人的宠物和工具，这是镌刻在传承中的“倔强”，哪怕它即将就要被这白色蛊虫的虫丝蚕食腐毒，它还是拒绝 楚承曦的拯救。 “唳唳——”离爷远点！ 金龙蛊的喊声十分高亢尖锐，让楚承曦都不得不停下脚步，若再贸然靠近，这声音或许能直接震爆他的耳膜。 “你别紧张……小龙……” “唳唳——” “好好好，我后退，你别动。” 楚承曦被逼的不得不退后两步，耳畔嗡嗡鸣响，因为金龙蛊的挣扎，那蛊虫白丝线缠绕得愈发紧密，连空中都传来了烤肉的味 道，刺刺拉拉的，这让楚承曦吓出了一身冷汗，不住道：“你先别挣扎，越挣扎越是痛苦的！” “唳唳唳！”你别过来！ “我真的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唳唳唳！”屁！你就是看中爷的美色！ 楚承曦哭出来的心思都有了，他该怎么解释？ 一人一蛊争执不下，眼瞧着白色的丝线正一寸一寸嵌入金龙蛊的身体，楚承曦索性也顾不得了，他一个箭步上前，欲用乌金匕 首砍断蛊丝。 “唳唳唳！”臭小子，你果然想要驯服爷！ 金龙蛊悲从心中来，没想到自己熬死了一代又一代南疆蛊王，眼瞧着马上就能炼成金身了，最后却要被一个臭小子拿捏住。 简直丢了金龙蛊的大脸啊！ 或许是金龙蛊的怨念太深，在楚承曦利刃斩落的瞬间，那眼瞧着已经死绝了的白色蛊虫忽然一跃而起，猛得跳到楚承曦的手上 。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别提是在传承之地称霸已久的王蛊！ 浓烈的蛊毒一下就腐蚀了楚承曦的血肉，血腥之气在狭小的隧道中发酵，可楚承曦仿佛感觉不到疼，非但没把那半条虫子甩出 去，还主动用匕首尖挑起白色蛊虫喂到金龙蛊的嘴边：“你快吃！我来砍断这鬼东西！” 金龙蛊如同呆愣了般，傻傻抬头看着楚承曦，后者焦虑道：“快啊！把它吃了！” 金龙蛊方才之所以才吃了一半，并非它不想吃，而是另一半咬不到。 这就是楚承曦强行驯服自己的前此良机，但这呆呆傻傻的小孩儿却主动将另一半王蛊喂给了自己。 他知不知道一旦自己获得了这一半王蛊，他就无法再用心血驯服它了？ “快点！”楚承曦再次催促，“你来吃，我来救你。”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哪怕在这样黑暗、潮湿的冰冷之地，也如同星辰般耀目。 和金龙蛊曾经遇到的每一个蛊王都不同，他小小的、软软的、弱弱的……连王蛊会反噬都猜不到，如此孱弱的一个人，竟然说 要救它？ 楚承曦又催促了一次，金龙蛊方才别别扭扭一口咬住蛊虫，哼哧哼哧埋头大吃。 罢了，自己多吃点强大点，日后炼成金身护着他就是。 见金龙蛊开始吞噬另一半白色王蛊，楚承曦心下大喜，他没理受伤的伤口，挥动匕首开始割蛊丝，但他没料到这削铁如泥的匕 首也怕绕指柔！ 白色王蛊的蛊丝韧性惊人，根本无法割断！ 小家伙憋红了一张小脸、卯足了力气只断断续续割断了几根，而随着他不断用力，手臂上被腐蚀的伤口也“汩汩”冒出血来。 鲜血坠落在地，溅起血花，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随之飘散，连金龙蛊都忍不住颤了颤。 好家伙！ 这小孩的血味道竟如此甜？ 楚承曦自幼被魁仙老翁和楚寒烟用无数灵药蕴养着，再加上冰王蛊的气息，鲜血可都是大补之物，尤其是对于蛊虫而言，连金 龙蛊都有些忍不住了，更别说是其他的蛊虫。 因此原本已经走远的虫豸们竟克服了对金龙蛊、白色王蛊以及冰王蛊的本能恐惧，悉悉率率朝着楚承曦的方向靠近。 如同嗅到了腐肉的秃鹫般从遂道的洞口“俯冲”而下，黏腻连绵的声响，比白色王蛊留下的丝线还可怕。 楚承曦连忙拿出楚寒烟给她的药粉撒了一圈，它们可不是金龙蛊这样等级的蛊王，触之即死，虽然暂时缓解了虫豸们的步伐却 阻止不了它们的本能。 前仆后继的虫豸踩着同伴的尸体向楚承曦推进！ “小龙！你吃完了吗？” “唳！！” 金龙蛊愤怒嘶鸣，尖锐可怖，连楚承曦都被震得口吐鲜血，而王者之怒的确让虫豸们踌躇片刻，但最终还是贪婪占了上风。 本能告诉它们，吃了楚承曦它们就能成为新的王蛊！ 眼瞧着连头顶都爬满了虫豸，楚承曦苦笑道：“看来我要死在这里了啊……” 金龙蛊眨了眨绿豆般的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它一口将白色蛊虫吞下，随后翻身咬住楚承曦正在割蛊丝的手。 楚承曦轻呼一声：“不可！” 金龙蛊不仅没理他还大大吸了一口，鲜血入腹，金龙蛊身上也变成了漂亮的金红色，眨眼间，属于楚承曦的鲜血气息与金龙蛊 的完全融合，攒动的蛊潮立即顿足。 对虫豸们而言，不仅“食物”消失了，原本已经死亡的蛊王竟也死而复生了？ 同一个蛊虫群中的虫豸是绝对不敢反抗王蛊的，它们和王蛊的关系就仿佛蚁后和兵蚁，没人知道蚁群如何构建如此庞大而复杂 的社会网络，但一切都是浑然天成的。 虫豸们看着浴火重生的王当即不敢造次，战战兢兢地开始后退。 如此震惊的画面叫楚承曦连蛊丝都忘了割，呆呆道：“这……它们竟然放过我了？” “唳！”笨蛋！那是因为爷！ 金龙蛊不屑轻鸣，眼底划过凶光忽然拔高音调。 若金龙蛊方才没吞噬楚承曦的鲜血，这一声能喊爆楚承曦的心脉，但小孩儿丝毫没发现自己没被影响，因为他早已惊得下巴都 合不拢了！ ——充斥蛊穴的虫豸们竟然开始自相残杀了？. 第568章 忘恩负义的小臭虫 虫豸的残骸宛若雨水般溅落在狭小的遂道中，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杀戮和博弈，仿佛要养成新的王蛊般。 “小龙……这……怎么回事？” 金龙蛊没回答，它已完全吞噬了白色王蛊后，这些蛊丝对它来说便啥也不是了，它“嘎吱嘎吱”咬断蛊丝，用力一蹦跳上楚承曦 的肩膀，拱了供这小子软绵绵、脏兮兮的脸颊。 “唳！”快出去！呆子！ 楚承曦：“？？”为何骂他？ 楚承曦小嘴一憋，将肩膀上的家伙拿下捧在手心小心翼翼护着，摇摇头努力保持意志清醒，看准时机一鼓作气如同小豹子般冲 出虫穴。 阳光就在面前，甫一离开遂道他就被一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对方一口叼着他的衣襟撒腿就跑，速度那叫一个迅猛，等虫豸们的声音完全消失后楚承曦已跌入一片毛茸茸中，被“人”疯狂舔 脑袋。 楚承曦顶着一脸狼口水无奈道：“好了好了，别舔了，我没事。” “嗷呜……”银风前爪都是泥泞，显然是在洞口不断刨土造成的，它很不放心小主人，毕竟楚承曦身上有着非常浓烈的血腥味。 楚承曦用小手撑开面前硕大的、毛茸茸的脑袋，笑眯眯道：“我真的没事，而且小龙也没事，我把它救出来了。” 楚承曦说着，献宝一样将金龙蛊捧到了银风面前。 银风心中很是不满，毕竟若不是这小臭虫随便乱跑，小主人会遇这样的危险吗？更不可能受伤！ 如此想着，银风一口恶气将金龙蛊吹飞了！ “啊！小龙！” 亏得金龙蛊已经完全消化了白色王蛊，所以一口蛊丝出来牢牢黏住了楚承曦，以免落得一个满身泥泞的下场。 金龙蛊一蹦三丈高，怒气冲冲：“唳唳唳！”你别太过分了啊！ 银风冷冷一哼，伴随着野兽气息的风让金龙蛊成了小风筝，在空中一飘一荡的，竟然有些滑稽。 楚承曦没忍住大笑出生，但笑着笑着小脸就皱成了包子。 那白色王蛊死前咬他的那一口可太疼了，还有毒素未清，没动一下都能牵着浑身的神经，如同被火焰炙烤，方才还能勉强维持 住清明，现在火焰越烧越猛，连意识都逐渐模糊。 见楚承曦状态不好，金龙蛊和银风也不吵了，都安安静静看着他，只可惜楚承曦身上的药物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哪怕有金龙 蛊帮忙也未能阻止蛊毒蔓延。 楚承曦狠狠拍拍脸颊，他翻身骑上银风，揉了揉它的脑袋道：“银风，带我去找师父，麻烦你了……” 说着，小小的人儿彻底陷入了沉睡中。 “嗷呜……” 银风不敢再等，驮着楚承曦在传承之地的森林中到处乱晃。 银风原本嗅觉十分敏锐，要找到巫峄山并非难事，但这传承之地四处都是蛊虫的气息扰乱了它的判断，越是着急，越是混乱， 最后还是金龙蛊蹦跶到了银风的脸上，抬起“脑袋”替银风指路。 金龙蛊感觉自己指不定有点毛病，从前它不得不留在楚承曦和巫峄山的身边，是因为自己金身未成偶尔需要人庇护，而且巫峄 山受伤有拿捏自己的方法。 而现在自己金身已成，巫峄山既对它无可奈何，它也不必担心“饿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它应该果断离开的才是， 为何还要在乎这个小屁孩的死活？ 罢了，它也不是这么狼心狗肺的蛊，等他安然无恙了再说吧。 银风虽然十分不喜这小虫子，但小主人的身体更重要，有金龙蛊指路，它们一蛊一兽通力合作，竟然真的来到了传承之地的入 口，恰好捧到了来传承之地找人的楚寒烟和凤无眠。 乍一看到主人，银风脚下如有风生，眨眼间就跳到了楚寒烟的面前，并转身把满脸通红的小人儿往楚寒烟面前送，哀哀嚎叫。 “呜呜呜……” 尖锐急促的声音让楚寒烟的心瞬间坠入了寒渊，凤无眠已上前将楚承曦抱下递给楚寒烟检查，小人儿手腕处的伤口如同烙铁落 下，十分狰狞。 “曦儿怎么了？这是什么伤口？” 一旁的巫峄山神色凝重道：“是蛊毒，是五行火性的蛊毒，因为曦儿炼化的冰王蛊，所以两种属性冲突十分厉害，这才让他昏迷 不醒。” 该死的，没想到曦儿这次遇到的竟然是火性的王蛊，这就麻烦了。 楚寒烟和凤无眠双双注视巫峄山，后者急得满头大汗，道：“先回寨子里！” “好。” 一行人匆匆离开，而银风走着走着忽然回头看向蛊地深处，原来金龙蛊早已不着痕迹从楚承曦身上离开了。 这小屁孩已经没有危险，那它也仁至义尽了，就此别过吧。 银风用利爪跑了跑地，华丽的兽瞳中满是不屑，它就说小主人救错虫了小主人还不信，什么金龙蛊王？不过是忘恩负义的小臭 虫罢了。 “银风，快来！” “嗷呜！” 银风转身跟在楚寒烟身边急速离去，眨眼间就回到了蛊寨，而此时楚承曦的脸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滚烫滚烫。 为了镇压蛊毒，不仅巫峄山用了自己的金蚕蛊，就连凤无眠的鲜血也用上来了，但也只能稍微镇压毒性。 凤无眠眉头紧锁：“再多取些血？” 巫峄山没好气道：“你别添乱，你现在的身体亏空厉害，再多取些血本尊还要照顾你，楚寒烟，继续施针。” 楚寒烟点头，依照巫峄山吩咐又施了几针，这才抬眸对凤无眠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毕竟比这凶险万分的状况他们也经历过，楚承曦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对上女子清澈坚定的目光，凤无眠读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非一颗心但没有被宽慰反而愈发钝痛酸涩。 歉意的话说一千道一万，过去的伤害也终究无法弥补，若时间可以倒回，他希望能代替楚承曦承受一切的痛楚…… 男人垂下眼眸，紧紧攥紧拳头，道：“我，对不起……” 无论是凤九还是楚寒烟，无论是楚承曦还是凤承烨，他都亏欠。. 第569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楚寒烟笑笑，将目光重新落在楚承曦的通红的脸颊上，许久后道：“不用亏欠，因为你我才有了曦儿，哪怕他命运坎坷，但我 依然感谢他来到我的身边，他和烨儿都是我最最重要的宝物……” 凤无眠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浑身都萦绕着让人浑身冰冷的绝望气息，让巫峄山有微楞，他撇撇嘴道：“好了，注意力放在这里 ！你们儿子还浑身滚烫呢！” 楚寒烟、凤无眠同时颔首，让巫峄山愈发不满，他嘟嘟囔囔道：“痴男怨女痴男怨女，再精明的人和情字拉上关系，那也愚笨不 堪，无法入目啊。” 楚寒烟：“……” 凤无眠：“……” 他们可听着呢。 随着巫峄山的金蚕蛊慢悠悠从楚承曦的伤口中钻出，还十分人性化的打了个饱嗝，楚承曦通红的脸色总算是淡了下来。 “不热了。”巫峄山松了口气，抱起金蚕蛊看了看，这个家伙吃得浑圆浑圆，肚皮都快要撑破了，让巫峄山啧啧称奇，“难怪曦儿 会受伤，这传承之地的王蛊之毒竟然如此厉害，不得了啊。” 楚寒烟忙道：“曦儿的毒可是全部清除干净了？” 巫峄山摇头：“没有，接下来就要看曦儿自己了。” 楚承曦的情况刚刚稳定，八十一寨的人就坐不住了，有人在门外小心翼翼询问。 “王！既然小公子已经没事了，那金龙蛊呢？” “是啊王，金龙蛊的状况如何了？它可曾修炼成金身？” “王！” …… 巫峄山推开门大吼道：“吵吵吵，吵什么呢？没看到本尊的徒弟还在昏迷么？金龙什么金龙！金龙蛊能比得上本尊的徒弟吗？” 众人陪着笑脸道：“小公子的确令人担心，但金龙蛊是我南疆的圣物，不能遗失啊。” “是啊，王……我等虽然都心疼小公子，但这老祖宗留下来的圣物，不能有失啊。” “王……” 众人围着巫峄山苦口婆心，时不时还抬眸看向楚寒烟的方向，他们无不身着南疆服饰，脸上刻画着各种撰文的人们，或高或矮 ，或肥或瘦，有些奇形怪状，连身上都透着冰冷肃杀的血煞之气、蛊毒之气。 楚寒烟猜测，这应该是炼蛊留下来的后遗症。 毕竟蛊虫这种双刃剑，还能活着都已经是万幸了。 “知道了，等着。” 巫峄山骂骂咧咧回到了楚承曦身边，可打开楚承曦的蛊袋后发现其中并无金龙蛊的踪迹。 他巫峄山左看右看，压低声音对楚寒烟道：“曦儿的金龙蛊呢？你可曾看到？” 楚寒烟摇头：“我没看到。” 巫峄山这才想起好像从曦儿回来开始就不曾看到金龙蛊啊？ 心中焦虑的巫峄山面上丝毫不显，返回院中道：“金龙蛊还在呢，别担心。” 寨主们喜不自禁：“那金龙蛊可曾炼成金身？” “没呢，哪有这么容易。”巫峄山没好气道，“都退下吧，别影响小公子休息。” “是！” “那我等告退！” “请小公子注意保重！” “嗯嗯嗯，快走，别啰嗦。” 等寨主们一走巫峄山的焦虑就压不住，抓着楚承曦上上下下都差看了一遍，脸色发黑道：“那家伙！难道跑了？” 一旁静静等待的银风听到这句话，竟然微微点了点脑袋。 巫峄山知道这狼王有灵性听得懂人话，顿时气得跳脚，“跑了？那家伙竟然敢跑！没良心的，曦儿拼尽一切去救它，它却溜之大 吉。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银风凶巴巴吼了一声：“嗷呜！”这个锅我们狼不背！ 金龙蛊对南疆蛊寨的重要不言而喻，毕竟是开山蛊圣的蛊虫，哪怕无法被八十一寨的人驯服那也是“象征”。 楚承曦丢失了金龙蛊，万一寨主们不依不饶怎么办？ 凤无眠眉头紧锁：“可有寻回金龙蛊的法子？” 巫峄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神神叨叨：“金龙蛊是绝对无法离开苗寨独立生存的，除非它炼成金身……这家伙一定是用曦儿作为 诱饵，趁着王蛊攻击曦儿的时候发动突袭吞噬王蛊，然后炼成金身桃之大吉！可恶啊可恶！” 凤无眠再次开口：“前辈，您可有寻回金龙蛊的法子？” 巫峄山沉默许久后忽然泄了气，摆摆手道：“找？怎么找？金身已成，金龙蛊而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啊。罢了，走了就 走了。” 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后者拱手道：“前辈，您放心，哪怕赴汤蹈火本王都会替您将金龙蛊寻回来。” 巫峄山叹气道：“寻回来又有何用呢？除了蛊圣之外，世上根本无人能驱使金龙蛊，更别说是金身已成的金龙蛊。罢了罢了，我 们也该从过去的辉煌中清醒，别总想着曾经的荣耀。” 楚寒烟：“那各位寨主那可好交代？” “再说吧。”巫峄山轻轻摸了摸楚承曦的额头，滚烫的热气已经褪去，他眸光温柔，轻声道，“只要曦儿人没事就成。” 虽然南疆地处偏僻，但而今四国之间硝烟弥漫，战火迟早会烧到这里。 这小子又聪明又伶俐还善良，他之所以收他为徒，是希望有一天他能振兴南疆，给南疆八十一寨带来全新的希望。 可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如何能不喜欢自己的小徒弟呢？ 巫峄山一再坚持，楚寒烟和凤无眠便没再询问，但是两人心中都默默开始思考有什么是他们能为南疆做的。 “走吧，你们去好好歇息一下，本尊来守着曦儿。”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难道你们比本尊还了解蛊毒不成？” 楚寒烟微微一笑，恭敬道：“那就有劳您了。” “快走快走。” 离开院落前，楚寒烟还贴心为巫峄山关上了门扉。 氤氲的灯火之中，巫峄山眉眼之中皆是疲惫，让楚寒烟心中发软。 楚承曦的确是个命途多舛的小子，可他同样也是幸运的，因为他总能遇到对他全心维护的人。 命运让他失去的，总会在别处补偿…… 那……她也一样吗？ 楚寒烟回眸，沉沉看了眼身侧的男子一眼，心中有些发笑。 不，她不一样，因为这一切都不属于她。. 第570章 楚寒烟你劈腿 关于楚寒烟心中的想法凤无眠并不知晓，就如同楚寒烟永远无法接受一个深爱着其他人的“爱人”一般。 两人静静并肩走着，凉风随着夜色浸透秀水楼，缓缓溅落在两人的心头，余留一片冰凉。 气氛有些凝滞，楚寒烟忽然开口道：“这秀水楼可真美啊。” 凤无眠点头：“嗯，历代南疆蛊王都居住在这秀水楼中，自然是美的。” 秀水楼作为南疆的“皇宫”依山而建清雅雄奇，在其中行走还能听到潺潺水流之音、野鸟高啼之声，怡人怡魂。 当华灯初上，水印倒映着灯火，将这一片衬托成了一座华丽的水晶宫殿，楚寒烟在其中行走，时不时抬眸远望，偶尔还能看到 其他寨子的零星烟火，美不胜收。 有蛊圣的赫赫威名作为保护，这里世世代代都是人间净土。 但蛊圣并非“永生”，若金龙蛊遗失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南疆八十一寨的安宁便会就此消失。 许久后楚寒烟回眸道：“你说……我们若将水运网络扩充到这里，会不会是一件好事？” 凤无眠沉思片刻道：“此乃双刃剑，若水路一旦联通，南疆便不再是可以依靠天险屏蔽战乱、疾病的地方了。” “但南疆百姓的生活也会引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所以我说这是双刃剑，至于选择权，我觉得你还是该交给南疆的百姓们。” 楚寒烟点头，目光落在了凤无眠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腕，哪里有一道伤痕，是凤无眠替楚承曦放血后留下的。 有些深，若非楚寒烟出手阻止，这男人只怕会割得毫不留情。 自从知道楚承曦的存在之后，他的确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父亲。 楚寒烟叹了口气，拿出玉瓶丢给凤无眠道：“你擦一擦，过两天就好。” 凤无眠伤的是右手，所以动作有些笨拙，拨弄了好几下连瓶盖都不曾拔开。 楚寒烟眉梢高挑：“让凤一帮你。” 只是两人一回头，哪里还有凤一和岱鸢的身影？一行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凤无眠略显尴尬道：“这并非我的命令。” 若是从前，凤无眠只怕会抓紧一切靠近楚寒烟的机会，但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从前的作为在楚寒烟眼里只 会给她带来麻烦，便不敢故技重施了。 楚寒烟：“……” 男人的眼神委屈巴巴，生怕她误会了一般，真真叫楚寒烟有些哭笑不得。 楚寒烟：“我知道，我来吧。” 她拉着男人随意落在一处美人靠椅上，耳畔是幽幽潺潺的水声，不轻不重，恰好将男人的心跳完全掩盖。 灯光之下，她垂着眼眸小心翼翼解开纱布替他上药，精致优雅的容颜美不胜收，就仿佛是从暗夜中诞生的星辉女神，轻易就能 吸引他人的魂魄。 凤无眠不敢再看，匆匆敛下了目光，若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心中那种荒唐的念头会再次蹿上脑海，告诉他她们是同一个人…… 欺骗他楚寒烟就是凤九，凤九就是楚寒烟…… 这个谎言太甜蜜，屡屡让他不愿意从梦中清醒。 这个谎言也太残忍，每每醒来后都在撕裂他的灵魂和意志。 有些时候他甚至想放弃一起，让自己放纵沉沦在这样荒诞的梦境中。 但他还有儿子，还有国人，还有她需要守护，所以他最终还是碾碎了梦魇，忍着刺骨的疼痛和愧疚，站在众人面前。 这样就好…… 不要过多的贪念，那只会将一切都推进绝路。 “好了。”楚寒烟替凤无眠在手腕上打了个蝴蝶结，十分精致漂亮，“记住别湿水哦。” “嗯。” 她轻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带笑的双眸看向他，立即被他眼中浓烈的痛苦所震惊，楚寒烟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到底做了多么“ 绿茶”的事情。 一边说要和他划清界限，一边又替他上药，简直茶里茶气。 楚寒烟咒骂自己一声，起身道：“明天让岱鸢给你换药，我去看看曦儿，晚安。” 凤无眠脸色不变，淡淡开口：“好，如果曦儿有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晚安。” 两人礼貌道别，各自转身离开，看得不远处的凤一、岱鸢等人心急如焚。 这鬼日子，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 楚寒烟又回到了楚承曦的房间，此时巫峄山正在配药，嘴里念念有词，甫一看到楚寒烟还吓了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 不放心本尊吗？” 楚寒烟摇头：“不是，我只是怕前辈您太辛苦。” 巫峄山骂骂咧咧：“你唬谁呢？曦儿是本尊的徒弟，本尊就算是割肉都要治好他。”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不信任您。” “那你回来作甚？” “……” 巫峄山细细盯着楚寒烟瞧，忽然福临心至：“本尊明白了，你是不是和凤无眠吵架了？” 楚寒烟干干道：“没有啊。” 巫峄山冷哼一声：“本尊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你骗得了本尊？照本尊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一人退一步便是。” 楚寒烟的心头压着一块巨石，这巨石沉甸甸的，虽然不致命，却会一点一点挤压她的五脏六腑，闷闷绵绵的疼。 可是这种疼却无数可以宣泄，甚至无人可以商量。 沉默许久后，楚寒烟忽然道：“前辈，您说一个人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吗？” 巫峄山双眸圆瞪，惊呼道：“好你个楚寒烟！你劈腿！” 楚寒烟：“……” 楚寒烟：“我劈你个仙人板板。” 巫峄山没好气道：“那你问这个作甚？” “咳咳……就，问一问。” “哼，若是那种一肚子花花肠子的渣滓当然有可能了，别说爱上一个，他们能同时爱上天下女子，还美名其曰多情多义。” 楚寒烟唇瓣轻抿，道：“但若这个人……愿意为了自己所爱之人连命都不要呢？” 她不会忘记在江面上，凤无眠一剑一剑刺入自己的身躯，满身鲜血也不曾蹙眉，就为了救她的命，又或者说……是为了救凤九 的命。 到底哪个时候，凤无眠心中所想的人是谁？ 是凤九吗？ 是凤九吧……. 第571章 老子才是最漂亮哒 巫峄山还以为是啥难以回答的问题，听罢楚寒烟的话十分不给面子翻了个白眼：“那就肯定不会了！”他嫌弃地摆手，“为了所 爱之人连命都愿意豁出去又怎么会变心呢？一个人能有多少命啊？走走走，别浪费本尊的时间，本尊还要配药呢。” 楚寒烟心中萦绕着的、忐忑的、焦虑的气息再次尘埃落定。 凤无眠并非见一个爱一个的人，而在他心中有凤九的时候，就算对她多有照顾，也仅仅只是作为孩子的母亲罢了。 楚寒烟啊楚寒烟…… 这份柔情似水，这份毫无保留，都不属于你啊。 “我想留下来照顾曦儿。” “没必要。” “可是……” “没有可是，快走。” “那好吧。” 见楚寒烟当真自嘲一笑走了出去，巫峄山满脸莫名其妙，所以这两夫妻到底在做什么呢？ 罢了，还是他的小徒弟可爱。 给楚承曦喂完药，确定他没有大碍之后巫峄山才起身去处理蛊寨中的事物。 当然，离开前巫峄山还留下了自己的王蛊金蚕蛊给楚承曦做“护卫”，但万万没料到的是，三更半夜本应该已经远走高飞的金龙 蛊竟然又“哼哧哼哧”爬了回来。 因为怕惊动寨子里的其他人，金龙蛊哪怕已经修炼成了金身可以号令万蛊也不曾张扬，爬到楚承曦床上是身上脏兮兮的，叫金 蚕蛊目瞪口呆。 金蚕蛊：“唧唧唧？”老大，您这是怎么回事？ 金龙蛊：“唳！”住嘴，别喊我老大！ 金蚕蛊委屈哒哒唤了一声，金龙蛊在被子上蹭所有的污渍后才细细检查楚承曦的状况。 狰狞的伤口已经好多了，那白色蛊虫的毒素残留无几，只要全部清除之后这小孩就能醒了。 如此想着，金龙蛊还吐了十分珍贵的蛊液在伤口上，它吐出来的蛊液能飞快化解蛊毒，就连金蚕蛊都馋得直吧唧嘴。 金蚕蛊歪歪脑袋：“唧唧唧？”老大，既然您这么担心小主人，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金龙蛊一巴掌拍在金蚕蛊的脑袋上，“唳！”你老大我是会屈居于人下的蛊吗？ “唧唧唧。”那万一您不在，其他人责怪小主人怎么办？ “唳！”他们敢？大爷弄死他们！ 金蚕蛊索性不讲话了，因为老大这模样看起来就是舍不得小主人啊。 口是心非。 吐完蛊液之后金龙蛊倍感疲惫，索性也懒得跑了，直接团吧团吧在楚承曦的掌心入睡。 翌日天色一亮八十一寨的人便又赶到了秀水楼，这次大有不见金龙蛊“安然无恙”就不走的架势。 其实他们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但他们南疆这些年来声望愈下，就连一些小门小户也敢上门挑衅，委实是有些憋屈了。 最可恶的是而今江湖上还有另外一个流言，说什么蛊圣的真正传承并不在南疆八十一寨，而是在西泽大寨！甚至西泽大寨已经 培养出了金龙蛊！这不是纯粹瞎扯淡么？ 西泽大寨里的是什么人？ 是当年南疆的叛徒！看在他们同宗同源、相识一场的份上，当年的南疆蛊王，也就是巫峄山的祖父才没赶尽杀绝，没想到这些 家伙非但不感恩，还敢大放厥词胡说八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江湖上竟还有人说要替西泽大寨的人讨回公道，夺回属于他们的炼蛊传承！ 呸！ 他们南疆八十一寨的人可不是好惹的，这些渣渣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所以他们太需要新一代的蛊圣带领南疆重回荣耀巅峰了！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确保金龙蛊的无恙。 这日依旧是巫峄山出面将他们打发走，但他的神色并不好看，毕竟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啊。 楚寒烟见巫峄山愁得头发都要秃了，轻声道：“曦儿方才醒了片刻，不如喊醒他好好问一问？” 巫峄山骂骂咧咧道：“问什么问，曦儿身体虚弱着呢，你们这就舍得把他喊起来？你们可是他的父母！竟然如此狠心！本尊做主 ！等他康复了再说！” 莫名其妙被扣上狠心帽子的楚寒烟和凤无眠：“……” 罢了，巫峄山愿意宠着楚承曦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就怕长此以往会把楚承曦宠坏了。 看来是时候请教王先生楚承曦的功课状况了。 巫峄山咬牙切齿：“要是让本尊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后面瞎编排我们南疆，一定把他吸成人干！” 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轻声道：“前辈是否要我们去查一查？” 说起江湖的情报，没人比凤无眠更了解，毕竟他手下的情报组织早已渗透到了各国、各地。 “不用。”巫峄山冷笑道，“他们若敢来，必叫他们过不了折山！” 楚寒烟笑笑，不着痕迹拍马屁：“前辈您神功盖世，定然是不怕的。” “哼，那当然，就算没有金龙蛊，本尊也已然是蛊王！” 房内。 已经醒过来的楚承曦听着自家娘亲和师父的话，目光复杂盯着手中的蛊虫，纠结道：“小龙，你骗师父和娘亲，说自己已经走了 么？” 金龙蛊傲娇扭过头，别别扭扭的。 “那就是你真的走了又回来的？” “……” “唉……”楚承曦轻轻摩挲金龙蛊如玉的身躯，瓮声瓮气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么？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唳！”你管我！ “当然管你。” “唳！”别问，大爷想走自然就会走！你是不是嫌弃大爷我吃得多？ “我只是怕你暴露，到时候想走就走不了了。” “唳！”就凭你们还想留下大爷我？做梦！ 凶巴巴的金龙蛊非但没让楚承曦害怕，还让他十分欢喜，他用短短的、白嫩的指尖戳了戳金龙蛊的肚子，道：“那好叭，你留下 来我当然高兴，但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就要藏好哦。” 金龙蛊点头，身上的色泽忽然开始改变，从金灿灿的模样变成了雪白雪白，和当初在隧道中遇到的那只白色蛊虫有些许相似。 楚承曦：“哇，好漂亮！” 一听楚承曦夸别的王蛊，金龙蛊脸都黑了，蹦蹦跶跶：“唳唳唳！”老子才是最漂亮哒！. 第572章 金龙蛊走了! 楚承曦摸着金龙蛊爱不释手，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道：“对了，当初那王蛊的蛊丝非常厉害啊，你走之前让剩下的虫豸自相残 杀，你说此时此刻会不会炼成了新的王蛊？我们去把它带回来好不好？说不定能排上用场呢！” 金龙蛊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儿般炸了，狠狠咬了楚承曦一口，“唳唳唳”叫唤不停。 好你个贪新忘旧的家伙，这是看上了别的蛊了？ 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唳唳唳！”王蛊又岂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但如果呢？” “唳唳唳。”它们都是蠢货，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成为新的王蛊。 “那好嘛……” 一人一蛊聊得正起劲，忽然楚承曦脑袋上的被子被掀开了，他颤颤巍巍抬眸，对上自家娘亲似笑非笑的目光，顿觉屁股有些发 凉，连忙撒娇卖萌，连小伙伴金龙蛊也不理了，一下冲入了楚寒烟的怀中。 “娘亲！曦儿好想你啊娘亲！” 楚寒烟一听这小子精神百倍的调调就晓得他好着呢，遂捏着他的耳朵冷冷道：“你小子，已经醒了为何还不知会家中长辈？不知 道师父、爹爹和娘亲都很担心你么？” 楚承曦双眼一亮，激动道：“爹爹也来了？” 正说着，男人便从后上前，将楚承曦从自家娘亲的魔爪下救了出来，并抱着他掂了掂，直到这坏小子不断发出清脆的笑声才向 楚寒烟“求饶”。 “孩子刚醒，别吓到他了。” 巫峄山不住点头：“没错，这么凶作甚？” 楚寒烟：“……” 谁说慈母多败儿的？ 看看这到底慈的是谁？ 楚寒烟双手抱在身前，对凤无眠翻了白眼，“说吧，方才和谁聊天呢？” “这个……” 楚承曦眼睛滴溜溜地转，不是他不听娘亲的话，而是他和小龙是朋友，若小龙不想留在蛊寨，他不会勉强它。 “这个……” 楚寒烟笑得愈发温柔了：“曦儿，娘亲等你想好了再回答哦。” 楚承曦本能打了个寒颤，自从他身上的毒全部好了之后，娘亲对他是要多严格有多严格，就连平日里的书信来往也顶住先生要 多加注重他的功课。 呜呜，娘亲已经不是从前对他千依百顺的娘亲了。 “唳唳唳……”不忍心楚承曦被众人严刑逼供，金龙蛊最终还是“哼哧哼哧”爬了出来，高高抬起身躯，骄傲鸣叫了一声。 金龙蛊的内心有些苦恼，毕竟这些人看到了它绝代风华的模样，一定会为它所倾倒的。 太受欢迎了就是苦恼啊。 只是金龙蛊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这除了漂亮之外毫无优点、凶巴巴的女人竟然捏着它的后颈皮将它提起，语气疑惑道：“这是什 么蛊？这难道就是金龙蛊？” 巫峄山听罢无法容忍：“你不要乱说！金龙蛊可是我南疆的至宝！又怎么可能是这种寒酸的样子？” 金龙蛊：“？？”寒酸？它？ 气死蛊了！ 金龙蛊正待发作呢，被楚承曦一把抢过护在了掌心，“师父，娘亲，爹爹，这是我的蛊虫，这次从传承之地里获得的。” 楚寒烟又道：“那金龙蛊呢？” 楚承曦心虚低头：“金龙蛊它……走了。” 此话一出，守在门外的秀水楼使者们无不脸色剧变，眼里更是涌出浓烈的惊恐。 金龙蛊走了？ 小公子放走了金龙蛊？ 这……这不得了！ 南疆的未来怎么办？ “走了？”巫峄山也大惊失色，“它怎么走了？它还未炼成金身，万一遇到了危险呢？” 楚承曦也是第一次对师父和娘亲说谎，连带着掌心都是冷汗，“金龙蛊在传承之地吞噬了一只白色的王蛊，那白色王蛊十分厉害 ，吞噬了它之后金龙蛊就修成金身了。” 楚寒烟眸光凛冽：“所以你就让它走了？你可知道金龙蛊对于南疆而言寓意着什么？” 楚承曦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漂亮的风眸中都挂上了泪意：“我……我知道，但是金龙蛊它不愿意留下来，它说它想要自由。” 楚寒烟气得当场变了脸色，她怒斥道：“你给我跪下！” 楚承曦脸色紧绷，果断下跪：“娘亲，我错了，您别生气……” 楚承曦抽出腰间的软刀，一字一顿道：“我如何能不生气？娘亲跟你说过很多次，做人要有分寸，不得慷他人之慨，思虑不可片 面，更不可抱着可笑的妇人之仁，你只看到了金龙蛊可怜，但你难道不知道若失去金龙蛊，八十一寨的人会迎来怎样的灾难吗 ？这金龙蛊是你师父送给你的不错，但你师父将它赠与你是希望你能替南疆创造更多的希望，你爱护它、理解它想保住它都没 错，但你可以和你的师父商量，和南疆的寨主们商量，千不该万不该私自将它放走！娘亲就是这样教导你要顾全大局的吗？你 ……简直气死我了！” 楚寒烟说着，愤怒地抬起了手，最终还是没舍得打楚承曦，转而将软刀抽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软刀下去，带起了一条猩红的血痕，吓得楚承曦请客落泪，“娘亲！年轻！呜呜呜……” “哭什么？”楚寒烟冷冷道，“你是娘亲教导出来的孩子，你还小，你做错了事情就该让娘亲承担。” 言罢，楚寒烟还想抽第二刀，被凤无眠一把握住，他沉声道：“曦儿也是我的孩子，你打我。” “你放开我！” “不放！” “凤无眠！”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害自己，他也是我的孩子。” “你……” 最终还是巫峄山出手夺下了楚寒烟的软刀，怒斥道：“好了！本尊还没说话，你们这如丧考妣的模样成何体统。” 秀水楼使者们也纷纷叹气，虽然小公子放走金龙蛊的确是大错，但他们也不忍心看小公子被责罚，更何况楚寒烟主动受罚，更 是让他们找不到一丁点可以责怪的地方。 只能说，他们南疆留不住金龙蛊啊……. 第573章 丰收祭 楚寒烟并非苦肉计，而是真心感觉到愤怒和头疼。 她知道而今南疆的局势，若此事处理不好，南疆必将有难。 “曦儿放走了金龙蛊，实乃大错。” 见楚寒烟一板一眼，一副法外不留情的模样，巫峄山冷哼道：“大错也好，特错也罢，他是本尊的徒弟，本尊自然会教导。” “可是……” “没有可是！”巫峄山摆手，目光看向秋水楼的其他人，“本尊并非那等不明是非的蠢货，会将金龙蛊交给曦儿是因为本尊早已知 道我们南疆留不住金龙蛊，”就好似他们而今留不住过去的辉煌一样，“本尊晓得金龙蛊对我们多有怨怼，只是希望曦儿能驯服 它，但驯服不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除了当初的蛊圣之外，金龙蛊就再也没臣服过。” “蛊王，您这样对他并非是教导。” “本尊才是他的师父，你闭嘴。”巫峄山没好气呛了楚寒烟一句，又看向楚承曦道：“你放走金龙蛊可曾知错？” 楚承曦眼眶通红，眼泪摇落不落，十分可怜：“徒儿知错。” “那你准备如何弥补错误？” “徒儿一定会想办法再炼制出一条金龙蛊。” 巫峄山一愣，没想到小人儿的回答会是这样，他仰头大笑道：“哈哈哈，有志气，但为师要告诉你，那金龙蛊并非你想炼制就能 炼制的，因为这条金龙蛊正是当初蛊圣留下的，世间独一无二。” 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若非如此楚承曦也不可能和它“心灵相通”。 蛊圣留下的金龙蛊修炼千百年，早已不是寻常的蛊了。 它乃灵蛊！ 楚承曦茫然眨眨眼，许久后道：“那曦儿可以用别的方法保护南疆，等曦儿成为和师父、爹爹一样厉害的高手，曦儿就能保护南 疆了。” “好！”巫峄山爽朗大笑，亲手将可怜兮兮的小家伙扶了起来，“本尊相信你，南疆的子民也相信你。” 秀水楼使者们也笑道：“是啊小公子，属下相信您。” “您将来一定能庇佑和带领南疆子民的。” “快别哭了小公子。” 明明自己做了任性的事情还被人如此温柔对待，楚承曦愈发愧疚，他回眸巴巴瞅着楚寒烟，小模样真是委屈极了，“娘亲，我真 的知错了……” 楚寒烟俯身蹲在楚承曦面前，郑重道：“曦儿你记住了，你想帮你的朋友是好事，可你不能片面的看待问题，日后目光要更长远 些，知道吗？” 小包子软软垂下脑袋，轻声道：“嗯。” 凤无眠过去轻轻拍拍楚承曦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在你成长起来之前，娘亲和爹爹会帮你守护南疆，但你成长之后，这就是 你的责任了。” “嗯。” “行了。”巫峄山摆摆手，“离我去者不可留，蛊圣仙逝多年，金龙蛊也该走了。” 楚寒烟凝眉道：“那八十一寨哪里，又该如何交代？” 巫峄山看了眼楚寒烟身上的伤痕，蹙眉道：“你管这么多作甚？快去疗伤！本主看了眼疼！” 楚寒烟这恶贼，除了当初和魁仙老翁一起从他这“抢”冰王蛊时伶俐些外，真是越来越蠢。 楚寒烟还想说话，凤无眠已率先道：“多谢前辈。” 言罢，男人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吓得她不由得轻呼：“你干什么？我能自己走。” 凤无眠沉沉道：“还想让你儿子担心么？” 楚寒烟低头，又对上儿子盈着泪光的眸子，最终还是乖乖窝在了凤无眠怀里。 楚寒烟的伤口不浅，好在有魁仙老翁留下的药，不出几日就能全然康复。 问题是这些日子里楚承曦要寸步不移跟着她，楚寒烟去看南疆作物情况他要跟，要看南疆风土人情他也要跟，一旦她想要自己 走路他就软糯糯的问“娘亲是不是还在生气”，如此可爱的小面团子，楚寒烟怎么舍得让他伤心？只能乖乖当了几天“伤患”，等 伤口结痂了才获得落地的资格。 短短半个月，楚寒烟查看了南疆现存的所有文献、作物、气候记录等等，终于有了方向，着手开始编写新书，还特意请来了南 疆最有学识的大巫们来帮忙，就连凤无眠和王先生也被楚寒烟抓壮丁。 楚承曦见自家娘亲每日里“埋头苦学”，自告奋勇要帮忙，就被楚寒烟指派了研墨的工作。 日子一点一点过去，直到丰收祭来临。 这是南**有的节日，就如同中原地区的“年”，乃全年最隆重的节日。 是日一早，巫峄山给楚承曦换上秀丽华美的南疆服饰，还在他腰间别了一支小巧的玉笛。 南疆的御蛊术中，能和蛊心意相通的到底还是少数，除了王蛊之外，一般的蛊虫根本没有这样的灵器。 所以南疆的百姓都是通过“音律”来御蛊。 在丰收祭当日，由家中长辈赠送笛子给晚辈，是对他最大的任可和期盼。 楚承曦摸着自己的小笛子爱不释手，献宝一样给楚寒烟和凤无眠看了又看，就连王先生也被迫看了好几次。 众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快乐，就连懒洋洋扒在他肩膀上的金龙蛊也一样。 金龙蛊伪装成白色蛊虫之后，根本没人发现它的异常，它便索性留了下来。 若说金龙蛊对南疆，那肯定还是有感情的，否则它早就鱼死网破了。 只是它看不上后来的蛊圣传人罢了。 人们在秀水楼外摆起流水长宴，载歌载舞，气氛一片祥和欢乐，就在此时秀水楼的护法忽然疾步而来：“不好了王！” 巫峄山眉头一蹙，不耐道：“怎么了？可是八十一寨的人又回来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本尊的话他们是一点都听不进去吗 ？” “的确是八十一寨的寨主们，但他们不是听不进您的话，他们是……” 话音刚来，忽然秀水楼外传来了一阵阵极为尖锐痛苦的惨叫声，伴随着虫豸们震动虫翅的嗡鸣。 随着声响越来越接近，众人甚至有种自己被千军万马包围，全然隔绝退路的错觉。. 第574章 蛊乱 秀水楼外，数百人乌泱泱包围了广场，为首的人群巫峄山十分熟悉，正是八十一寨的寨主们。 只是而今寨主们的状况不大妥当，有的寨主昏迷不醒，有的寨主则身受重伤，而他们的目光都惶恐又慌乱。 “王！” “王！大事不好了！传承之地发生了异动，里面的虫豸都疯了啊！” “王！有些虫豸飞了出来袭击了我们的子民，快救救大家！” 巫峄山愣住：“怎么回事？虫群为何会暴动。” 一个头破血流的寨主道：“我们也不晓得，我们本来是准备来参加丰收祭的，可是今天负责守护吊桥的人说，昨天忽然有大量的 虫豸袭击了吊桥，实在是抵抗不了。我们才会结伴来到此处。不料中途又遇到了飞行的蛊虫袭击……” “王！传承之地的虫豸暴动，定然是金龙蛊不知所踪的缘故！” “王！您还是下令寻回金龙蛊吧！” 巫峄山没有对八十一寨的人隐瞒金龙蛊失踪的消息，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金龙蛊对传承之地的蛊虫竟有如此强悍的威慑力 。 而今如何是好？ “师父……”楚承曦跑了出来，轻轻拽了拽师父的衣袂，后者生怕寨主们会发怒，便让楚承曦回去。 “此处危险，你先回去。” 但寨主们已经看到了楚承曦，虽然明明知道他们留不住金龙蛊，所有的责任并不在一个小孩儿的身上，但是他们依旧忍不住愤 怒。 “小公子请留步！” “而今的问题还是由小公子你私自放走金龙蛊引起的，小公子不会想要推卸责任吧？” “没错！” 楚寒烟和凤无眠一左一右站在楚承曦身侧，楚寒烟道：“各位请放心，如果的确因为金龙蛊的离开导致传承之地蛊虫暴动，我们 一定会负责。” 那寨主冷哼：“负责？你们怎么负责？” “就是！难道你们还能将金龙蛊找回来不成！” “害人不浅！” 金龙蛊此时就趴在楚承曦的肩膀上呢，发愤怒地不停鸣叫，只可惜除了楚承曦之外，没人听得懂。 金龙蛊：“唳唳唳！”胡说八道！这暴动与我何干！ “唳唳唳！”还想将屎盆子扣在你头上，岂有此理！ “唳唳唳！”有人在控制这些蛊虫啊！蠢货！ 楚承曦捧着金龙蛊道：“小龙，你能找出来是谁么？” “唳。”能！ “那我们走！” “唳。”好！ 然而还不待他们悄悄溜走，虫鸣便愈发恐怖了，就连日头都晦暗下来。 但遮蔽日月星辰并非暗夜也并非云雾，而是虫群，来至于传承之地的方向，势如破竹般朝着他们奔涌。 “该死的！” “跟过来了！” “王！” 金龙蛊碰了碰楚承曦的掌心，示意他们无需去找了，因为那些人已经来了。 一群身着诡异火焰图腾长衫的人缓缓从远处走来，火焰图腾乃西泽大寨的标志。 “你们来做什么？”巫峄山冷冷道。 西泽大寨的首领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子身红衣、秾丽绝色，她要将憋着一条黑色长鞭，眼角还缀着红颜的色泽，如同一 团妖娆怒放的曼陀罗花，危险又美丽。 女子的嗓音却比她的容貌听起来粗糙很多，带着两分暮色之气：“巫峄山，你何必如此警惕呢？我们西泽大寨和秀水楼虽然关系 不融洽，可到底也都是蛊圣的传人，是南疆的子民，本座见秀水楼方向有煞气，这才想着过来看看，或许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地方呢？” 女子身后的人道：“传承之地的蛊虫都暴动了，这定然是你们做了什么愧对列祖列宗之事，上天降下了惩罚！” “没错！巫峄山，你若无法平息此次动乱，还有什么资格继续以南疆蛊王自居？” “我们大寨主一片好意，你还是莫要不识抬举。” 秀水楼众人心中了然，这是来者不善啊。 巫峄山冷哼道：“而今传承之地的蛊虫因何暴动还不知，不必你们来做判官，本尊一定会守护我南疆子民的。” 说着，巫峄山下令参加庆典的人都在秀水楼中等候，自己一跃而起，朝着蛊虫来的方向极速掠去，秀水楼众人紧随其后，而楚 寒烟将楚承曦交给岱鸢和凤一后，也主动跟了上去。 寨主们咬咬牙：“走，我们也去看看！” 那红衣女子轻笑一声，摆手道：“跟上。” 传承之地其实是一座相对孤立的山脉，虫豸们想要出来，除了可以飞行的之外，其他必须穿过吊桥。 所以能飞的虫豸只是“先头部队”，真正恐怖的还在后方。 巫峄山很快就赶到了吊桥之前，吊桥一共有五座，此时通往秀水楼这头的吊桥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的蛊虫。 巫峄山当即拿出自己要将悬挂的埙，运起内力吹响，很快悠扬古朴的银音色宛传开在峡谷间回荡。 连在众人掌心的蛊虫都不受控制地摆了摆胖乎乎的身子。 果然南疆蛊王的御蛊能力十分了得！ 但虫豸鸣动的声响只是停了片刻，又继续朝他们的方向奔涌，不仅没有放慢步伐，甚至还多了几分躁动和迫不及待。 巫峄山心下一惊，加大了内力的输出，悠悠古乐宛若清风回荡，转而又被压下。 这下不仅是巫峄山急得额头冒汗，就连秀水楼的人也攥紧了拳头。 蛊王的御蛊术所向披靡，若连他都无法控制蛊虫，只怕这场灾难将无人能平息。 此时，楚承曦正悄悄尾随在众人身后，为了拜托岱鸢和凤一，他可是着实花费了一番心思。 楚承曦焦虑道：“小龙，师父的御蛊术为什么不起作用了？” 金龙蛊感受了片刻，接连发出低沉的鸣响。 “唳。”这些蛊虫是被药物影响了！ “药物？” “唳。”没错，有人去给它们下了毒，而且这些蛊虫都是攻击力十分弱的，不可能让那些寨主们受伤。 “那这是……师父身边有叛徒？” “唳。”没错。 楚承曦包子脸鼓了起来，下一刻那红衣女子忽然开口道：“巫峄山，你如果不行，不如让本尊来试一试吧？”. 第575章 分头行动 楚承曦人小却鬼精，瞬间明白这女人是想用自己师父做伐子，再配合那些叛徒的言论好达到目的。 楚承曦绷着一张小脸对金龙蛊道：“小龙，你能不能去把娘亲喊过来？” 金龙蛊：“唳？”你要做什么？ 楚承曦：“我娘亲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药师！她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 金龙蛊有些不高兴了，其实根本用不着什么药师，只要它现身，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小孩儿是不是傻？为什么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 但金龙蛊也不乐意出手，毕竟这里是自己想要逃走的牢笼，它被这些人关押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怨恨呢？能帮助楚承曦去 喊楚寒烟已是金龙蛊最后的仁慈了。 它悄然从楚承曦的肩膀上跳下，游走到了楚寒烟身边，一跃而起落在她的肩膀，轻轻触碰。 楚寒烟吓了一跳，回眸就对上一双可爱的绿豆眼，她惊讶道：“你是曦儿的小虫儿？” 是的，楚承曦为了不让人发现金龙蛊的身份，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小虫儿。 金龙蛊当时还发了好久的脾气，楚承曦哄了半天才哄好的。 “唳。”金龙蛊抬头看向远处，楚寒烟心中一动顺着它暗示的方向看去，那小小个趴在密林里的小家伙，不是楚承曦又是谁？ 他那小短腿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楚寒烟正想着，楚承曦身边忽然钻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缘是银风。 一人一狼一蛊，俨然配合无间了。 楚寒烟：“……” 楚寒烟轻声对凤无眠嘱咐了一句，悄然从人群后方离开来到楚承曦身边。 “这里很危险，你怎么来了？” 楚承曦双眼一亮，抱着自家娘亲倒豆子一样说出了金龙蛊“勘察”出来的异状。 楚寒烟眉头紧锁，忽然出手用银针刺穿一只从身边飞过的虫豸，她将它碾碎后细细在鼻尖闻了闻，当真有一股十分淡的、及不 可查的药香。 若非楚承曦提醒，就连楚寒烟都察觉不到。 楚寒烟虽然于惊讶自家儿子的敏锐，却没有多问什么，颔首道：“你说的没错，它们果然受了药物影响，但这是什么药物，如何 才能使它们平静下来这些都是未知数。” “娘亲您有办法吗？” “只能全力一试。” “要多久呢？” “不敢确定，但年轻会竭尽全力。”楚寒烟蹲下身躯与楚承曦平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和娘亲、银风一起去研究解药；二 ，和你师父一起去面对虫潮和敌人。” “我选第二个！” “好。”楚寒烟拍拍楚承曦的脑袋，“不愧是娘亲的好儿子，那在娘亲回来之前，你要好好帮助你师父。” “是。” 楚寒烟没再耽搁，将金龙蛊还给楚承曦，翻身骑上银风，超了另外一条桥朝传承之地的方向疾奔而去。 楚承曦攥紧金龙蛊，咬牙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巫峄山的身边。 巫峄山察觉到了小徒弟的到来，心下大惊：“你怎么来了？别胡闹！快回去！” 楚承曦小脸紧绷，攥着巫峄山的衣袂倔强站在他身侧：“师父，徒儿和您一起。” 巫峄山又急又怒，毕竟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这些人会不会拿楚承曦出气谁都说不准？ 凤无眠却微微一笑，道：“前辈无需惊慌，我儿不是懦夫。” 巫峄山张了张嘴，最终默许了楚承曦的行为。 “如何？”女子目光从楚承曦身上流转而过，最终看向巫峄山道，“难道你要为了你可笑的尊严，将整个南疆都至于险境么？” “你休得胡言乱语！” “就是，王又怎会在乎这些虚名？” “既然不在乎，便让本寨主试一试又如何？” 女子提出要试着平息这蛊乱，叫秀水楼的人都深感愤怒，这西泽大寨说白了那就是南疆的叛徒，没有立即将他们打出去已经是 王的仁慈，他们怎么还以为自己有能力结束传承之地的动乱？ “尔等背叛南疆的罪人，有何自信说出这等可笑之言？连王都做不到，你能做到才叫荒谬！” “没错！荒谬至极！” “还不速速退下！” 女子并不介意众人的敌意，只是笑眯眯盯着巫峄山道：“荒谬不荒谬，只要本尊一试便知。蛊乱是因为金龙蛊失踪，失去了‘王’ 的蛊虫们要选出新的王，自然会有动乱，而今冲过桥的只是飞行的蛊虫，若不管不理，很快蛊虫大军就会吞没南疆。为了区区 一个稚童的童心，要害死所有的南疆子民，巫峄山啊，你可真行。” “留不住金龙蛊不是曦儿的错！” “那就是你的错咯？”女子眸光冰冷，言辞极为尖锐，“明知幼童无法担当大任，你却要将金龙蛊给他，不是他的责任，那就是你 的责任咯？” 秀水楼的人气得脸色通红：“你……你血口喷人！” “呵呵……”女子嘲讽一笑，又道：“你们别忘了，为何南疆虽然土地肥沃这些年来却一直人烟稀少，是因为南疆虫患厉害，而在 蛊圣之后这局势才稳定下来。而今失去了蛊圣的庇佑，你们和当年试图在南疆定居的其他人有何不同呢？” “你……好一个口气嚣张的大寨主！我们到要看看你有和本事！” “就是！” 这两个人开口的速度太快，巫峄山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但祸到临头，如果这西泽大寨主有办法拯救南疆子民，巫峄山也不是那 种食古不化之人。 况且而今“桥”已经被蛊虫完全覆盖，除了洒落在桥附近的药粉之外，虫豸大军根本不会停留太久。 若这等无法控制的疯物冲入八十一寨，那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好吧。” 巫峄山一松口，秀水楼众人大惊。 “王！使不得啊！” “王！” “无需多言，本尊已有决策。” 巫峄山反手将那传承已久的古老乐器埙递给了女子…… 女子激动得双眼灼灼放光，这埙乃当年蛊圣所使用的乐器，也是整个南疆中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 它终于要落到自己手上了！！. 第576章 凤无眠出击 埙的音色古韵绵长，悠扬悦耳，在众多乐器之中不属十分突出，但能被蛊圣选为御蛊的媒介，自然有超乎常人之处。 女子抬手，激动向前一步想要接过埙，忽然，一只修长的手出现拦住了她。 抬眸一看，原来是方才一直站在人后不曾言语的俊美男子。 红衣女子会注意到他并不困难，因为他的容貌实在太出色了，若这还在她的西泽大寨，她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男子据为己 有。 只是此时一对上男子冰冷锐利的目光，女子便知晓此人并非她所能随意染指的。 “你是谁？为何插手我南疆之事？” 凤无眠此时已经听罢自家儿子的“告状”了，此时他的任务便是拖到楚寒烟解决蛊乱根源，他淡淡道：“你没资格管本王是谁，但 此乃南疆圣物，乃本王之子未来要继承的，你有资格触碰么？” 之子？ 女子冷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大齐摄政王凤无眠，阁下好大的威风，难怪这小孩儿如此嚣张敢放走我南疆的圣物金龙蛊，原来是 有王爷这等霸道强势、无理取闹之人撑腰。呵呵，也对，王爷和世子千金之躯，又怎会晓得我等南疆百姓之疾苦？” 女子这番话委实厉害，一下就将凤无眠和楚晨曦立于南疆子民之外，本能叫人心生不喜。 果不其然，女子一开口便有人大吼：“凤无眠，你虽然是小公子的父亲，但你对于我们南疆而言可是外人！本寨主劝你还是莫要 置喙，否则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不错，不计较这小孩儿的过错已是我等仁慈。” “你若识趣些，便乖乖闭嘴。” 就连巫峄山都悄然对凤无眠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激怒众人。 但凤无眠非但不退，还向前一步反手将埙夺过递给了楚承曦，道：“拿稳了。” 楚承曦捧着埙，一脸呆若木鸡的神情。 他让爹爹帮自己想办法，所以爹爹的办法就是……硬抢么？这么霸道的吗？ 红衣女子心中大喜，面上却做出脸色铁青的模样，呵斥道：“凤无眠！你休要欺人太甚！” 其实红衣女子巴不得凤无眠更出格一些，因为凤无眠和巫峄山脱不了干系，凤无眠越是出格惹人愤怒，他们就越是容易博取南 疆众人的好感。 这不？南疆寨主们都勃然大怒。 “凤无眠，速速将埙还给我们！” “楚承曦一个小儿，有何资格拿这个埙？” “你若再这般不知轻重，哪怕你是大齐摄政王，我们也要不死不休！” “王！” “王！虫群很快就要飞过来了，王！” 巫峄山抬眸望着飞跃峡谷的虫群，它们乌泱泱的连成一片，宛若吞噬天地的滚滚巨浪，他的心终究一点点沉入深渊。 巫峄山道：“曦儿，将埙给她。” 楚承曦顿感手中的埙滚烫滚烫，他眨巴凤眸看向爹爹，后者淡淡道：“遇事莫要惊慌，第一要领便是沉着。” 楚承曦小脸紧绷：“是！” “且看好了。” “是。” 凤无眠说着，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抬手间有浓浓真气在涌动，霎时间，如有狂风缠绕在山谷，伴随着无垠肃杀之气。 红衣女子也是个中高手，瞬间便领略出了自己和凤无眠之间的差距！ 她和巫峄山同时惊呼。 “你是先天高手？” “你何时突破了先天？” 巫峄山目瞪口呆，毕竟数月前凤无眠还没突破先天，在无人指引、无人帮助、无人协力的情况下，凤无眠到底如何突破的先天 ？ 比起巫峄山的震惊，红衣女子更是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而今江湖之中，能成为先天高手的无不是一方霸主，巫峄山便是其一。若非如此，巫峄山的埙也不可能达到统御万蛊的地步。 但巫峄山虽然是先天高手却不主攻武力，若真要打起来，在无法御蛊的情况下她自信有一搏的可能。 而此时此刻，面对凤无眠如同山海浩瀚的磅礴内力，红衣女子惊觉自己只是沧海一粟，天地一尘，她根本不配与凤无眠斗！ 难怪这大齐摄政王如此嚣张、强势！ 原来他是先天高手！ 但先天高手又如何？ 传承之地的蛊虫是无穷无尽的，就算他能阻挡一时，难道还能阻挡一世不成？ 须臾间，凤无眠雷霆出击，连绵掌风化作狂啸的飓风，瞬间击碎了虫群。 “哗啦啦……” 无数飞虫从空中坠落，吱吱叫唤着。 众人怔怔看着面前壮观、诡谲的画面，呆呆开口。 “下雨了……” “是虫之雨？” “这……如此内力，如此掌法，如此强悍……凤无眠真的是人吗？” 狂风卷起凤无眠的长衫，在空中猎猎飞舞，宛若战场上翻飞的旗帜。 所及之处，摧枯拉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见凤无眠如此做法，巫峄山大笑一声也加入了战场，两位先天强者如同两座无法翻过的巍峨高山，牢牢镇压了一切邪狞。 楚承曦看得双眼灼灼放光，大喊：“爹爹！师父！我也来帮你们！！” 楚承曦可不是普通的小奶娃，冰王蛊让他拥有极其恐怖的战力，随着他奶里奶气的“进攻”，原本还有些绝望的寨主们也重新燃 起了战意！ 连一个小奶娃都能如此？他们难道还会怕这些蛊虫不成？ 如此想着，众人也加入战局，且很快就有人察觉出了异常。 有人徒手一捏抓过几只虫豸一看，大呼道：“王！这些蛊虫和袭击寨子的蛊虫为何不同！” 巫峄山回眸道：“什么不同？” “它们弱小很多！”那人斩钉截铁道，“我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它们根本不是同一种虫豸！而且它们咬过的地方也没毒，王，这其 中有诈！” 身为南疆八十一寨的寨主，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被一般的虫豸击败？ 他们也和虫豸斗争了一番，但穿过吊桥袭击寨子的虫豸不仅带着剧毒而且身体十分坚硬，虽然和此时这种虫豸看起来十分相似 ，但杀伤力有天渊之别。. 第577章 十大王蛊 巫峄山一跃来到众人身边，沉声道：“你确定？” “我绝对不会看错！样貌相似，但绝对不一样！”这人咬牙道，“我们都被骗了。” 若都是袭击寨子的那种恐怖虫豸，别说凤无眠一个先天高手，就算再来十个，也扛不住那铺天盖地的伤害。 他们被人虚晃一招欺骗了！ 巫峄山抬手握住一直漏网之鱼，徒手碾碎，的确不见毒素从虫豸中出现，显然这样普普通通的虫子是绝对不可能造成各大寨的 困扰，普通的南疆百姓也能对付它们。 巫峄山甩掉手中的虫尸体，高声道：“大家别慌，这些都是普通的虫豸，立即动手诛杀它们，阻止它们朝寨子靠近！” 虽然是普通虫豸，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万一靠近寨子将植被都破坏光了，那对南疆百姓而言也是致命打击。 “是！” “是！” …… 凤无眠功力霸道深厚，再加上众人相助，竟当真将虫群生生拦截在了吊桥前，红衣女子见状，气得恨不得当场将凤无眠打杀了 去，高声道：“巫峄山！你若识趣！就速速将埙给本尊！否则你就算是跪下求本尊，本尊也不会再帮助你们！” 巫峄山冷笑道：“悉随尊便了。” “你……” 女子正欲放狠话，忽然一道恐怖掌风碾压到了她身边，她狼狈躲过，但见方才所站之地寸寸龟裂，竟是被掌风生生碾碎了。 出掌之人正是那如同战神般镇压整个山谷的凤无眠！ “好好好！算你们狠！” 红衣女子气得拂袖而去，等退到安全的地界后当即对身边男子下令：“将王蛊都放出来！本尊要那摄政王死！” 对方微微一愣：“都放出来？您说的是……全部吗？杀一个摄政王，需要用到十大王蛊吗？” “你没看到他的强大吗？” “寨主，这……万一我们控制不住它们怎么办？” 为了一举夺得南疆，女子这些年来炼制了不少王蛊，最终有十只成功炼成，每一只都是极其恐怖的怪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放出一两只都能惹得虫群不安了，更别说放出全部了，他们的目的是夺得南疆，并不是毁灭南疆啊！ 在杀了凤无眠之后，他并无把握让十大王蛊温温顺顺、安安全全地回到“蛊盅”里。 “别屁话！给本尊放！” “可是……” “你还敢顶嘴，速速放出王蛊。” “请恕属下难以从命……” 后面的话都没说话，女子已一掌打在了男子胸口，只把他打得当场吐血，而血液之中就有一只通体绯红的王蛊！ 其他人高声大喝：“寨主……使不得啊……” 然下一刻女子已用长刀将这名男子开膛破腹。 “噗嗤噗嗤……” 这一幕极其可怖，但见王蛊们陆陆续续从男子的腹中爬出，嘴里还衔着男子的血肉，原来男子本人就是“蛊盅”！ 西泽大寨的使者们毛骨悚然，没人敢靠近一步，只能遥遥恳求红衣女子。 “寨主，您千万小心啊。” “寨主，如果它们失控，整个南疆就完了啊。” “都闭嘴。”红衣女子抽出腰间的黑色长笛，眼底满是不在乎，“就算完了又如何？那也是巫峄山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言罢，女子吹响长笛，还在吞噬蛊盅血肉的王蛊们“听令”，纷纷抬起了头，朝着人群爬去。 待血色逐渐褪去，一条条漆黑的痕迹纵横出现在大地上，王蛊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女子眼里露出凶光，愈发卖力趋势王蛊。 而此时天色早已黯淡，在夜幕笼罩下，这小而可怖的王蛊已成为了最最可怕的杀手。 来自传承之地的虫群攻势终于逐渐疲软，不知道是何种原因，山谷中再也没有飞出新的虫群，人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太好了！” 各位寨主们激动非常。 “传承之地的异动终于平息了么？” “太好了！” 眼瞧着吊桥上爬满的虫豸也不再躁动，小公子气喘吁吁跑到自家爹爹身边，软糯糯道：“爹爹，曦儿没力气了。” 凤无眠抬手一把将儿子抱起骑在自己肩膀上，“抓稳了。” “嗯！” 小公子兴奋得两眼直放光，爹爹好高啊！坐在爹爹的肩膀上视野真的好棒啊！ 凤无眠一掌又一掌，虫群不断在他身边坠落，看得小公子直呼厉害。 他脸蛋红扑扑的，下定决心将来也要成为爹爹这般厉害的人！ “爹爹！右边！” “轰隆！” “爹爹！左边！” “轰隆！” 小公子一开口凤无眠的掌风便随即而至，两父子配合无间，就在凤无眠一掌拍碎无数虫豸的瞬间，金龙蛊忽然高声鸣叫。 “唳！”危险！ 小公子一愣，忽然感觉有东西爬到了自己屁股上，还狠狠咬了他一口。 “嗷呜！” 小公子痛得直抽气，下一刻金龙蛊已杀到，一个“神龙甩尾”边将那王蛊一分为二！ 漆黑的虫血迸射，被金龙蛊吐出一口蛊丝团团包裹，最终它还将这些毒血团吧团吧嚼了。 金龙蛊一边吃一边给小孩儿检查屁股蛋，小孩儿的长袍被蛊毒融化了，露出了里面白白嫩嫩的肉肉，只是红了一点并未受伤。 显然经过冰王蛊、白蛊和自己的淬炼，小孩儿已经是百毒不侵了。 金龙蛊哼哼唧唧：“唳唳唳。”小心点。 小公子小声比比：“小龙，这是怎么了？” 金龙蛊：“唳唳唳。”有别的王蛊。 小公子瞪大眼睛：“还有别的王蛊？” 金龙蛊：“唳唳唳。”对！ 而且方才那家伙虽然咬中的是小孩儿的屁股蛋，但显然它的目标并不是小孩儿，若没有小孩儿……被咬中的应该是这男人的脖 子。 如此毒的蛊王，这一口下去男人可还有命？ 显然小公子也想到了这点，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有人要用王蛊杀爹爹！ 楚承曦眯眼道：“小龙，你可有办法找出它们？” 金龙蛊抬起头骄傲应了一声，它当然可以，它可是整个南疆的王啊！ 一人一蛊并未发现，凤无眠已将他们的异状全然收入眼底了。. 第578章 王蛊缠斗 凤无眠虽然听不懂金龙蛊的话，但是小家伙的话还是听得懂的，而且金龙蛊时不时配合鸣叫，显然和自家小家伙“心灵相通”。 若是一般的蛊虫，哪怕是王蛊也做不到如此，无需小家伙多说什么，凤无眠已经猜出了这小蛊虫的身份，它就是南疆已经失踪 的——金龙蛊。 凤无眠深知只要金龙蛊出面，眼前的风波便能立即平息，但他却佯作没有发现这一人一蛊的小秘密，转而将楚承曦稳稳护在怀 中，继续消灭虫群。 小公子急得不行，爹爹这样把自己抱在怀中，他还怎么找别的王蛊？他哼哼唧唧道：“爹爹，我忽然肚子疼，想去嗯嗯。” 凤无眠还在想这小子会用什么理由离开呢，没想到是这种俗烂的谎言。 但因为说谎小家伙的脸颊红彤彤的，倒是有点可爱。 “真的？” “真的。” “不能忍？” “不能忍。” “咳咳……”凤无眠转而将小家伙抱起放在地上，拍拍他的脑袋道：“既然如此你去吧，记住一定要小心。”说着，凤无眠转而看 向楚承曦肩膀上的小白蛊，幽幽道，“保护你的朋友，若他少了一根头发我就为你是问。” 楚承曦和金龙蛊同时一僵，有种自己已经被凤无眠看穿的窘迫，楚承曦讪讪一笑，将金龙蛊捂在掌心，心虚道：“爹爹，它只是 一只蛊，听不懂您的话的。” 金龙蛊也配合着露出“纯真无辜”的模样，还“唧唧”鸣叫了两声。 凤无眠温和道：“嗯，没关系，爹爹并非威胁它，爹爹只是请它帮忙而已，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小家伙点点头，捂着金龙蛊转身就跑，小屁股蛋露出一点在外，倒是十分惹眼。 凤无眠忍不住笑出声，轻声道：“跟上，保护好小世子。” “是。” 众人紧随而上，他们会用性命来保护楚承曦。 这头楚承曦一路狂奔终于抵达了一处无人之地，他将金龙蛊放出来，后者立即听到了飘散在空中的御蛊音，连带着鸣叫声都冷 冽的三分。 金龙蛊：“唳唳唳。”有人在御蛊！那些蛊王都是别人的蛊。 小公子傻眼了：“都是？一共有多少？” 金龙蛊：“唳。”方才击杀了一只，而今四周还潜伏着四只。 小公子在南疆学习了这么久，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就连他的师父也只有三只王蛊，这人却能一下御五只王蛊，这功力恐怕在 师父之上。 到底是谁？ 小公子咬牙：“我们去找它们！不能让它们靠近爹爹。” 金龙蛊摆摆头，不用他们去找，只要它一现身，王蛊就会主动朝它靠近。 有的是想要臣服，有的是想要吞噬它。 方才它杀死的那只王蛊浑身都是毒，极为邪狞残暴，一看便知是用歪门邪道养出来的。 在这些家伙的心中，根本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有的只是杀戮、吞噬和变得更强大。 想要养成这样的邪物，那养蛊人只怕杀了不少人。 它最恶心就是这样违反“规则”的鬼东西，来一个它杀一个，来两个它杀一双！ 金龙蛊摇身一变，顷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楚承曦看着掌心闪闪发光如同小太阳一样的金龙蛊都傻眼了，怔怔道：“哇，你会发 光啊！” 金龙蛊骄傲摆摆尾巴：“唳唳唳。”躲在我身后，别拖后腿，它们发现我之后所有王蛊都会过来。 楚承曦抽出巫峄山送他的乌金匕首，眸光锐利得如同一只小豹子，“我不会的。” “唳。” 随着金龙蛊光芒愈盛，伴随着笛声而来的是悉悉率率的轻响，还有一股浓郁、腥甜的恶臭。 “唳。”来了！小心！ 一、二、三……不好！ 一共有九只！ 王蛊的数量超乎了金龙蛊的想象！ 那养蛊人是疯了么？ 竟然养出了十只如此恶毒的蛊！ “唳！”你快走！ 金龙蛊焦虑不已，虽然它已经练成了金身，但一次对付九个疯子会自顾不暇，根本保护不了这小哈儿。 “什么？” “咻！”一条毒液忽然从灌木丛中喷出，对准了楚承曦的眼睛，他立即俯身躲过，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噗嗤……” 被毒液喷中的灌木立即枯萎，而那悉悉率率的蠕动声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了。 楚承曦攥紧匕首道：“我要和你一起！你抓稳了！” 楚承曦说着，脚下发力一下冲了出去，眼前忽然有一条银色的丝线出现，和当初传承之地中的白色王蛊一模一样。 是蛊丝！ 楚承曦立即挥动乌金匕首斩过，刺耳鸣叫瞬间乍起，果然有王蛊从空中偷袭。 楚承曦感觉一股凉意从脊椎爬上，再次挥动匕首。 他的招式十分灵敏、锐利，加上上次应对白色王蛊的经验，倒没落下风。 “唳！”躲开！ 金龙蛊猛然跳上楚承曦的手腕，喷出一口白色烟雾“咕噜噜”滚到灌木丛。 而原本还在对楚承曦不断进攻的王蛊们似乎被这口白色烟雾吸引了，纷纷抛开楚承曦，朝着金龙蛊的方向追了去。 “小龙！”楚承曦心下大骇，正准备靠近，但狂喷而出的毒雾阻隔了他的步伐。 “唧唧唧！” “唳唳唳！” 漆黑的灌木丛中，虫豸厮杀噬咬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楚承曦面前的灌木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一片毒泽冒着黑烟 寸寸蔓延开。 不仅仅是植物，就连坚硬的岩石也逐渐被融化。 这……是毒液炼狱啊？ 楚承曦被逼得一退再退，就连开口说话都感觉喉咙刺痛，他竭力大喊：“小龙！加油啊！！” 那缠斗声愈发骇人了，穿过黑夜传递到了峡谷那处，让原本就安静不少的虫群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就在黑夜深处…… 它们不能靠近，如果靠近的话，会被吃掉的！ 这是刻在它们一代一代记忆力的恐惧！ 虫群们开始攒动，甚至有种要回到传承之地的趋势。 众人无不大惊：“这是怎么了？”. 第579章 把他们都撞下去! “虫群想要撤退了？”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而今的虫群似乎被困在了两难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甚至发出代表惶恐和惊慌的叫声。 有人疑惑道：“王！是不是有人在传承之地将虫群赶到这里的？” “对啊，否则它们怎么会如此异常？简直像是匆忙逃离般。” “那前方呢？前方又是什么？” “又有什么让虫群不敢上前？” 巫峄山如何能知晓？他看向凤无眠，但见凤无眠唇角紧抿，一边抵挡虫群还一边看向那散发出无尽煞气的黑夜，黑夜里似乎还 有若有似无的笛声。 笛声…… 等等！ 有人在御蛊！ “不好！”巫峄山高声道，“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在此地御蛊。” “谁？” 巫峄山抬眸四望，但见方才还在四周的西泽大寨众人早已不见踪迹。 “该死，此时十之八、九与西泽大寨的人有关！曦儿呢？凤无眠！曦儿可在你身边？” 不得不说，在察觉危险的第一瞬间巫峄山便能想到楚承曦，这让凤无眠十分感激，也下定决定要帮助南疆众人摆脱而今的困境 。 凤无眠扬声道：“前辈请放心，曦儿已有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他离开了吗？” “是的。” 巫峄山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凤无眠：“你，你简直愧为人父！他一个小人儿能有什么安排？而今此处危机四伏，你竟然让他一个人 离开？” 凤无眠语气沉着又冷静，甚至连驱赶虫群的动作也依旧行云流水，“我相信我儿子，前辈也该相信自己的徒儿。” 巫峄山气不过：“有笛声！这里还有别的御蛊师！曦儿可能会有危险！” 凤无眠不答，只是手下动作愈发凶悍，霎时间几乎能翻江倒海，搅得黑夜星辰都为之颤动。 但有他的守护，虫群们竟当真不再前进一步。 站在凤无眠身后的南疆子民们无不心生敬畏，暗忖此人不愧是大齐战神，当真能以一己之力戟定乾坤！ 巫峄山脚下一动跃到凤无眠身边，大吼道：“你当真不怕曦儿出事？” “自然是怕的。” “那你还在这作甚？去找人啊！” “本王若离开，虫群一旦突破防线进入八十一寨，轻则绿植尽毁，来年南疆颗粒无收。百姓忍受饥荒苦难，重则虫群伤人杀人， 死伤无数。本王和烟儿说过，会代替曦儿保护南疆百姓，会承担曦儿犯下的错，不可言而无信。” 巫峄山咬牙：“可这虫乱与曦儿无关，这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凤无眠：“但若无金龙蛊的失踪，这幕后之人敢贸然行动吗？” 巫峄山：“……” 凤无眠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移向虫群，幽幽道：“若想要他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首先要懂得的，便是承担责任。” 言罢，凤无眠再次迎了虫群，想要将它们往回撵赶。 巫峄山怔楞许久，随即仰头大笑：“好！你信他！本尊也信！” 而此时“备受信任”的楚承曦正一边后退一边锁定金龙蛊的方向，他心急如焚一筹莫展，忽然，一道脚步声悄然落在他身后。 楚承曦一匕首刺去并灵活闪躲开，有鲜血迸出落在他的脸颊上，而那人则捂着手腕面露狰狞大喊：“好你个小兔崽子！看老子不 杀了你！” 楚承曦认得这个人的装束，正是方才那劳什子西泽大寨的人。 原来在楚承曦心细金龙蛊安危时，自己也被人包围了，他虎着小脸，如同一只凶悍的小猎豹：“你们想干什么？” 受伤的男子目露凶光，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但楚承曦身手灵活又娇小，以男子的身手根本碰不到他一根头发，男子气急败坏 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若抓不住这个小崽子，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大寨主动不动就喜欢用人养蛊，方才他们兄弟被王蛊咬破肚子皮开肉绽的画面还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 若不想死，只能完成大寨主的任务！ 若只有三、四个人，楚承曦可能还能应对，但面前七、八个牛高马大、身手高强的人来抓自己，饶是楚承曦再灵活也有些吃力 。 就在凤无眠留下的暗卫们准备动手的瞬间，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别动。” 众暗卫回头，说话的人正是消失已久的楚寒烟，凤三大喜：“护国公主殿下！小世子他……” 楚寒烟眉宇中笼罩着一层凛冽冰霜，嗓音更是冷得刺骨：“你们别动，让他自己来。” 凤三焦虑道：“可是小世子他……” 楚寒烟唇瓣轻勾：“相信他，虎父焉有犬子？” 众暗卫只能按兵不动，但见下方被逼到绝路的楚承曦满脸都是细汗，眼神慌乱又无辜，西泽大寨众人总算松了口气，骂骂咧咧 道：“妈的，看你还跑！” “可总算逮到你了吧？” “哈哈哈！过来！小兔崽子！” 楚承曦忽然对着他们身后大喊：“娘亲，您来救我了！” 众人大惊，猛然回头看去，可他们身后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该死的！被小崽子骗了！” “他人呢！” “在那边，快追！！” 楚承曦一边跑一边想着退路，没过片刻又被逼到了一块高耸的岩石上。 岩石下方就是就漆黑、恐怖的“蛊毒池”，上面布满了王蛊争斗后留下的毒素，不小心染上那些毒素，定然是肠穿肚烂、死无葬 身之地。 西泽大寨的人将岩石团团包围，杜绝了楚承曦逃跑的可能，那受伤男子眼里尽是狠毒：“没得跑了吧小崽子，看老子不打断你的 腿！” 楚承曦忽然又看向后方道：“银风！把他们都撞下去！” 众人这次并未回头，还大笑道：“你他娘的当我们是傻子吗？同样的招数能骗我们两次？” “快！抓住他！” “弄死他！” 楚承曦唇角一勾，忽然蹲下趴在地上，紧接着风声乍起，有重力踹上众人，把他们狠狠踹向蛊池…… “啊！” “救命啊！！”. 第580章 新的金龙蛊? 王蛊缠斗后留下的蛊池何其可怕，人哪怕只是沾上一点点都是不得全尸，更别说那一阵银色的狂力直接将众人狠狠踹入其中了 。 楚承曦牢牢趴在岩石上，看着下方众人嚎叫着相护撕扯，他们想要踩着别人的身躯爬离蛊池，却被他人更狠更快地按下。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深陷泥潭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腐朽和溃烂。 从毛发、皮肉到骨骼…… 连岩石大地都能腐蚀的黑色蛊池让，楚承曦近距离直面如此狰狞的死亡和强悍，连心灵都在颤动。 若非他在关键时刻躲闪了过去，而今在蛊池之中苦苦挣扎的是不是就是他？ 娘亲和爹爹说的对，这个世间本就充满争斗和杀戮，大齐百姓之所以能以安稳平静地度日，是因为有人在保护大齐。 日后，他定然也要成为这样的人，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嗷呜！”银风叼起满脸呆滞的小主人的衣领飞速后退，还不断打着喷嚏，楚承曦被喷了满脸口水后终于回神，他笑道，“我没事 银风，别担心……谢谢你，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嗷呜！”银风放下小主人，又给他用口水洗脸，确认他并未受伤后才叼着小主人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楚承曦竭力挣扎，“我们不能走！小龙还在里面……” “嗷呜。”那个虫子不会有事的。 “它虽然厉害，可是对方数量众多，万一呢……” 银风气得刨了刨地，最后不得不低下脑袋让小主人骑在自己背上，这样能将小主人保护起来。 就在一人一狼说话间，笛声越来越近，蛊池中的异动也愈发频繁，连楚承曦的意识都有些模糊。 这是……音攻？ 楚承曦咬牙捂住银风的耳朵，目光死死盯着黑暗深处，但见那身着红衣的女子正一步步踏来，连绵幽冷的笛声，正是她所奏响 。 随着笛声拔高，一阵骇人恐怖的尖叫划破夜空，尖锐得几乎能击穿楚承曦的耳膜。 “啊……” “嗷呜……” 楚承曦忍不住痛呼，银风也疯狂甩动脑袋，兽瞳充血死死盯着红衣女子。 女子勾唇一笑，则不慌不忙停下笛声，又看了眼死无全尸的属下们，笑道：“小崽子，你收服了金龙蛊？难怪巫峄山找不到它， 原来在你手上。” 随着笛声消失，蛊池深处的响动也悄然无踪，四周安静极了，如同山洪倾斜后的废墟，处处透着死亡和恐怖之气，死寂、可怖 。 楚承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红衣女子嗤笑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不过驯服金龙蛊后就将它据为己有，还欺骗了整个南疆蛊寨的所有人，你小子也算有些本 事和心机，手腕也可以，比巫峄山这种软蛋强多了，怎样，要不要拜本尊为师？” 楚承曦被人如此污蔑气得脸都红了，他没有驯服金龙蛊，因为小龙是他的朋友！他更没有想要将它占为己有。 但他只是咬了咬牙就忍下了冲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死不承认？”红衣女子挑眉讥笑道，“没关系，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楚承曦随着女子的目光看去，但见一条蛊虫正慢慢朝他们爬来。 它爬动的姿态和普通的蛊虫全然不同，十分优雅，身上还沾染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模样和小龙有些像，但颜色不一样，不是白色也不是景色，而是淡淡的金色…… “那是我的金龙蛊。”女子得意道，“在我的王蛊吞噬了你的金龙蛊后，它将成为新的金龙蛊。” 整整十条王蛊全部牺牲才“换”来了这么一条金龙蛊，女子话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值得！ 因为有了它，她就能成为这南疆的王！ 女子脚下一点落在金色蛊虫身边，竟是丝毫不怕这蛊池中的毒物，她抬手将它拈起放在掌心又看向楚承曦，“怎么样，这金龙蛊 就好看吗？” “不！它不是！”楚承曦神情凶狠，手里的匕首握得紧紧的，“它才不是金龙蛊！你把它还给我！” 银风也配合着露出獠牙，王者之风尽显。 女子有些忌惮银风的战斗力，而且此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没心情和一个对南疆包藏祸心的小孩儿扯皮，道：“是与不 是，你自己更上来看一看便知。” 言罢，女子一路朝峡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楚承曦心急如焚，连忙骑着银风紧随而上。 此时峡谷虫群已被制压住，只要想办法将虫群带回传承之地此次危机就能平安度过了，南疆众人正准备松口气，忽间西泽大寨 的寨主去而复返。 有人警惕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红衣女子仰头一笑，撩动自己的长发道：“自然是帮你们将虫群引领回传承之地。” 巫峄山冷哼：“不必了，摄政王已经镇压住了虫群。” “是么？”红衣女子凉凉看了凤无眠一眼，“但本尊看它们只是暂时蛰伏啊，若当真已经镇压，它们应该乖乖回了传承之地才是， 为何还在这峡谷吊桥上逗留？” 凤无眠：“本王不会御蛊。” 红衣女子逼问道：“所以摄政王的意思是，要将这些蛊虫全部杀光？” 杀光？ 这自然是不可以的！ 南疆以御蛊传承立足于世！ 若将蛊虫全部杀光了，这不是断了他们的根么？ “王！万万不可啊！” “王！虫群是南疆的根基啊！” 巫峄山高声道：“不用阁下费神，本尊自然会将虫群引回传承之地的。” “好啊。”红衣女子笑眯眯道，“那你现在就做，将它们全部引回传承之地。” “自然。” 巫峄山再次拿出埙吹奏，若说早些时候虫群处于暴动期无法控制，那么此时此刻虫群依旧不听巫峄山的“号令”，这就让人百思 不得其解了。 巫峄山眉头紧锁，加大内力输出，可虫群依旧盘旋徘徊在吊桥两端，密密麻麻，攒动不止，丝毫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霎时间，南疆众人都错愕不止…… 若连王都无法让虫群离开，难道真要将它们赶尽杀绝？. 第581章 下一个就是你们 因为要镇压虫群，巫峄山的内力亏损得厉害，此时要持续用内力奏响埙与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不过片刻巫峄山的眉间便渗除 了细汗。 汗珠顺着他的鬓角落下，连埙的乐声都不平稳。 但即使如此，虫群依旧不退，这让支持巫峄山的人们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红衣女子欣赏巫峄山窘迫片刻，脸色陡然一沉道：“巫峄山，你还要丢人现眼道什么时候？从你弄丢金龙蛊那一刻开始，你就不 配再做蛊圣的传人！自然无法控制虫群！蛊圣之魂已经不再将你视为传人了！还不速速从王位上退下来！” 巫峄山身边有寨主大喊：“王没资格，难道你有资格吗？”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开口指责红衣女子。 “就是！王没资格！难道你有？” “你休得大放厥词！” “可恶，让老子去打爆她的狗头！” 女子不慌不忙抬起手腕，幽幽道：“我有没有资格？你们看看这个不就知道了。” 一条淡金色的蛊虫正趴在女子的手腕上，在混沌的黑夜中，那耀眼的金色宛若霞光璀璨，不是失踪已久的金龙蛊又是谁？ “金龙蛊？” “这……金龙蛊不是失踪了吗？被楚承曦弄掉了才是……” “对啊，为什么会在西泽大寨的手上？” 女子下颔高抬，眼中满是得意和张扬：“自然是因为巫峄山没资格成为南疆之主，所以金龙蛊才离开巫峄山，千里迢迢找到了本 尊。” “放屁！你这一定是假的金龙蛊！” “那你们可要看仔细了。” 女子指尖一动，金龙蛊便温顺地爬上并竖起身躯，露出腹部漂亮优美的金龙图腾。 人群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连远处的虫群都顾不得去驱赶了，怔怔开口。 “真的是金龙蛊……” “原来金龙蛊另外选择了主人？” “这……” 那最先开口质疑女子资格的寨主又道：“都说金龙蛊是蛊中之王，能号令天下蛊虫，若你手中的当真是金龙蛊，那你便让虫群重 新回到传承之地可成？” “对，如果你能让虫群回到传承之地，那我们就相信这是真正的金龙蛊。” “没错。” 女子轻笑一声，撩拨长发道：“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想要御金龙蛊必须要有蛊圣之埙，巫峄山，把埙给我吧。” 秀水楼的护法大怒：“蛊圣埙是我南疆的圣物，你一个叛徒有什么资格触碰！” 那寨主又道：“护法，这都何等关键的时刻了，你还穷讲究这么些作甚？难道当真要我们杀光虫群，断了南疆的传承你们才满意 吗？” “没错！是王无法御蛊在前，再不出手阻止，难道当真要摧毁所有虫群吗？” “太恶劣了！没想到巫峄山竟是贪恋权势将南疆子民弃之不顾的贼人！” 这些寨主满脸悲愤、痛心疾首，好似不愿意交出蛊圣埙的巫峄山便是南疆的千古罪人般。 护法们顿感哑口无言，他们并非此意啊。 但巫峄山已经被逼到了进退两难之地，交出蛊圣埙不可，不交更不可。 “王……这……” “摄政王！您快帮帮我们王啊！” “是啊摄政王……” 寨主们再次咄咄逼人。 “你们身为秀水楼的护法，竟然向一个外人求救？” “丢人现眼！” “呸！” 凤无眠的目光从这几位寨主身上划过，冰冷刺骨的目光如一柄钢刀悬在了众人的头顶，他们颤抖着朝红衣女子靠近两步，道：“ 凤无眠！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难道还想动手不成？” “够了。”巫峄山抬手制止凤无眠，两权相害取其轻，最终他还是将埙递给了红衣女子，“你若能让一切恢复平静，本尊便听你的 。” 这次红衣女子可没给凤无眠捣乱的机会，一把将埙夺过细细检查一番，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 巫峄山眉头紧锁：“你还不动手？” 确认埙的真假之后，女子小心翼翼将它收好，眼底寒光乍现。 “本尊自然要动手的。” 话音一落，女子猛得从长袖中甩出两颗红球，用长鞭瞬间击破。 “嘭！” “嘭！” 红球炸裂，浓烈的粉末翻滚开，腥气熏天，恶臭难当，凤无眠大喝“后退”便果断挥出一掌，用浑厚的内力这股浓烈的烟雾挥到 了方才那几位寨主那边，但即使如此也有不少秀水楼的人被粉末沾染。 “啊呸……这是什么？” “呕……好臭啊！” “什么鬼东西！” 几位寨主嗷嗷大叫，有的甚至忍不住扶着树木疯狂呕吐，而此时那红衣女子已果断闪退到了远处，张狂大笑道：“动手送你们上 西天啊！” 众人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你给我们滚过来！” 有人想要追击红衣女子，但不远处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虫群竟因这烟雾扩散再次躁动了！ 就仿佛一盆冷水被泼入了沸腾的滚油中，当场炸裂！ “唧唧唧！” “唧唧唧！” “不好！虫群又暴动了！” “怎么回事？” 虫群一拥而上，对众人疯狂进攻，虽然它们并非强悍的蛊虫，但密密麻麻的虫群足够将人都咬成碎片。 尤其是被烟雾、粉末当场笼罩的几位寨主更是成了虫群的靶子，不过片刻就被啃食得血肉模糊，连白骨都显露了出来。 “大寨主！” “救命啊大寨主！” “救命啊啊啊！！” 这几位寨主对着红衣女子的方向疯狂高喊，只得到红衣女子不屑的冷哼：“就凭你们这几个吃里扒外的蠢货，值得本尊救你们么 ？” “啊……” 几位寨主很快就被虫群彻底淹没，只留下一滩鲜血和残骸。 “该死的！” “你那是什么鬼东西！” “快把解药交出来！” 就算再蠢众人也看出了端倪，这几位寨主显然和西泽大寨合作了，目的就是夺得这蛊圣埙！ 一旦目的大臣，红衣女子就杀人灭口了！ 红衣女子不慌不忙摸了摸金龙蛊，笑眯眯道：“别怕，下一个就是你们了，呵呵～”. 第582章 我们师徒恩断义绝 有金龙蛊在手，红衣女子全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什么想要带领南疆重回荣誉巅峰，什么想让南疆子民过上好日子等等，悉数 都是谎言。 她是侩子手，是复仇者，是带着对南疆浓烈的恨意回来的恶鬼，什么良知、善意早被她抛在过去，她要把这一方乐土全然拖入 深渊，让火焰将一切罪恶都烧成灰烬！ “花箴言！”巫峄山大喊，“你用禁药后你以为你还能逃走吗？你也会被虫群吞没的！” 巫峄山作为南疆蛊王也并非见识浅薄之辈，立即认出了这是能让蛊虫躁动的禁药，而传承之地的异动十之**就是因为这就鬼 东西。 “闭嘴！”红衣女子大怒，“你们这些罪人之后，有什么资格直呼本尊的姓名！” 她抬起手将金龙蛊放在肩膀上，以傲视天下的姿态俯视众人，道：“有金龙蛊在，就算整个南疆都被虫祸碾成了粉末，它们也不 会动我一根汗毛。至于你们，且好好享受吧。” 药粉随风扩散，虫群亦彻底疯狂，它们将几人吞噬殆尽后又对众人发动进攻。 但和最初那几位寨主被虫群打得猝不及防不同，就算巫峄山内力损耗的厉害无法协助太多，但凤无眠还在啊。 这天神一般的男人接连几掌挡住了虫群的进攻，给众人争取到了调整攻防的机会。 错过了先机，就算虫群再凶猛，也不可能轻易从他们中抓人分食。 “都躲在本王身后。” 凤无眠屹立于在密密麻麻的虫群中，宛若神力分海，强悍锐利！ 红衣女子继续留在这里，就是想看巫峄山和南疆人的死状，但凤无眠一而再再而三阻止她，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吞不下。 “好一个摄政王凤无眠，但就算你是先天强者又如何？你一个人又能支持多久？传承之地的虫群是无穷无尽的，若你想要活命， 还是快点滚吧！” 没人比女子更晓得这虫群的可怕！ 因为她亲眼看着它们踏破自己的家乡，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她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要将自己曾经承受过的痛苦，百倍千倍还给这些罪人！ 巫峄山捂着不慎被虫群咬中的手臂道：“凤无眠你且离开，这是我们和花箴言的恩怨。” 凤无眠淡淡道：“你是曦儿师父。” 巫峄山苦笑道：“但若此事是西泽大寨的人挑头，那你们便没必要被牵扯进来。” “摄政王，我们王所言极是，你快走吧。” “摄政王！您先走吧！” “摄政王……” 南疆众人纷纷开口，但凤无眠非但不退一步，嘴角还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纵容的笑来。 红衣女子见状眼里浮起寒光：“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女子忽然出手再次丢出几颗红球，正准备将它们击破，一阵破空之音从后逼近，逼得她不得不扭身闪躲，而这一躲，便叫几颗 红球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统统揽入其中。 “哎呀呀，好险啊。” 来人落地站稳，语气从容不迫，再配合那一张清越精美的脸，霎时让这杀机纵横的黑夜也轻松起来。 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此人正是消失依旧的楚寒烟！ “护国公主！” “楚小姐！” “您回来了！” “楚寒烟！”红衣女子死死盯着楚寒烟手中的红球，语气满是凛冽，“你们两夫妇何必如此多管闲事？把它给本尊！” 楚寒烟收起红球，笑眯眯道：“巫前辈可是曦儿的师父呢，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师父？”红衣女子眉梢高挑，嘲讽道，“什么狗屁师父，你难道不知道金龙蛊的失踪正是你儿所为么？” “我知道啊，曦儿说了，金龙蛊想离开，他把它当成朋友，自然不会阻止。” 巫峄山：“没错！这件事情不是曦儿的错。” “哈哈哈哈！”红衣女子张扬大笑，眸光锁定巫峄山，语气甚是怨毒，“得了吧，你们可知道金龙蛊并未失踪，而是被楚承曦据为 己有了。啧啧啧，亏你巫峄山自诩聪明睿智，竟然被一个小孩儿耍得团团转。怎样，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这感觉好受么？” 巫峄山当然不信：“胡说八道！” 红衣女子看向暗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亲口问一问你的好徒儿不就知道了？毕竟这金龙蛊就是本尊从他 手上得来的呢。” 暗处的楚承曦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能低着脑袋缓缓走出，满是愧疚：“师父……我……我错了……” 那语气甚是可怜，却变相承认了自己的作为。 巫峄山如遭雷击，甚至还被四周的蛊虫逮住机会狠狠咬了几口，他满身是伤却宛若不知：“曦儿，这不是真的，对吗？” 楚承曦低着头，有泪水滴答滴答坠落，连肩膀都一耸一耸的，哭得好不可怜。 巫峄山浑身力气都仿佛被人抽空，他没料到自己最爱的徒弟会这般欺骗、隐瞒自己，就为了要将金龙蛊占为己有。 因为就算他不这么做，金龙蛊迟早也是他的啊？ 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你……噗……” 最终巫峄山口吐鲜血，软软倒了下去。 “师父！”楚承曦想跑过去，被巫峄山当场呵止，“别过来！你个孽徒！从今天开始我们师徒关系恩断义绝！你滚！！” 楚承曦小脸通红，嚎啕大哭：“呜呜……师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滚！别再喊我师父！” “师父……” …… 见师徒二人反目红衣女子高兴极了，她就想要巫峄山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而今能抵挡虫群的就只有凤无眠和楚寒烟，这下她倒要看看他们还要不要保护这些该死的南疆人。 红衣女子笑盈盈看向楚寒烟和凤无眠，道：“摄政王，护国公主，你们的宝贝儿子都被巫峄山逐出南疆了，你们还要帮助他们么 ？” 两人沉默，红衣女子又道：“其实若贵公子想要学习御蛊之术，找本尊也一样，本尊的御蛊术远在巫峄山之上，本尊才是这南疆 蛊术的正统传人。”. 第583章 一起死! 红衣女子抛出橄榄枝，但楚寒烟二人还是沉默，只静静看向楚承曦，红衣女子明白了，原来话语权在楚承曦身上。 如此宠爱一个小孩儿，难怪将他养成这种鬼脾气。 只是而今这小破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欲绝的，根本没听她的话。 红衣女子不耐蹙眉，脚下一动从树上跃到他身边，道：“你若愿意拜本尊为师，这金龙蛊迟早是你的。” “你骗人！” 小孩儿还在哭，她只能俯下身道：“别哭了，本尊说话算话。” 果然这小孩立即不哭了，抬眸怔怔看着自己：“真的？” “嗯。” “谢谢您。” 小孩破涕为笑，水润的凤眸倒影着火把的光芒，仿佛碎落满天星辉，就连红衣女子都不由得恍惚起来。 但下一刻她就后悔了，这小兔崽竟然一把将她肩膀上的金龙蛊抢了过去，还兔子一样疯狂逃跑。 “娘亲！！” 楚承曦一边跑一边喊，楚寒烟立即将几颗红色红球统统砸在了红衣女子身上。 红球炸裂，烟雾蒸腾而出将女子全然包裹，就连楚承曦也难免被波及。 但楚寒烟却没去救楚承曦，相反还向后一跃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厉声道：“都后退！” 众人目瞪口呆！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骚操作？ 楚寒烟竟然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吗？要知道方才虫群将极为寨主啃食干净的恐怖一幕还历历在目呢！ “楚寒烟！”巫峄山睚眦欲裂，“你干什么？你快救他！！” “都不准靠近！”楚寒烟十分强势，还出手逼退了两位秀水楼的护法。 “你疯了！！” 哪怕楚承曦有意匿藏了金龙蛊，巫峄山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他是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就算年少不知事做错了什么，也 罪不至死啊！ 巫峄山想冲上前去，却被凤无眠抬手拦下，这男人无论是在蛊虫之前还是在巫峄山之前，都宛若巍峨的高山，无法撼动。 “凤无眠也你疯了！那是你儿子啊！你儿子啊！” 凤无眠语气十分沉着：“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 “不是说好了，信任他么？” 巫峄山眼瞳微颤：“你……” “嗡嗡嗡……” 虫群再次沸腾转移，此次的目标正是被药粉撒了一身的楚承曦和红衣女子。 “啊！”红衣女子发疯了般冲向楚承曦，要从他手中抢过金龙蛊，“给我！给我！你不会御蛊，继续让金龙蛊留在你手中，我们两 个都会死的！给我！快给我！” 楚承曦灵活的宛若一只小猎豹，红衣女子根本连他的衣袂都触碰不到。 他一边跑一边咬破指尖，将鲜血喂给金龙蛊，口中大喊：“小龙！小龙！你快醒醒啊小龙！再不醒我们都会变成肉酱的！小龙！ ！” “给我！” 女子发狠用长鞭抽向楚承曦，后者原地一滚躲过，脸上身上，不自觉都染满了泥泞和血迹，只有一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骇人！ 女子总算看清了，这哪里是什么明亮星空？ 这双眼里是火焰！ 能将她烧成灰烬的火焰！ “给我啊……” 虫群终于飞到了女子身边，一口要在她的脸上，顿时鲜血淋漓。 她一把捏碎袭击她的虫豸，抽出玉笛想要御虫，但巫峄山都无法消除药物对虫群的影响，她自然也办不到。 无奈之下，女子只能死死追着楚承曦。 她唯一的活路就是抢回金龙蛊！ “啊……” 忽然，女子脚上传来剧痛并重重摔倒，她低头一看，原是自己双脚被人用重物击碎了？ 是谁？ 凤无眠、楚寒烟还是巫峄山？ 可恶！ 没关系，她就算是死，也要拉着楚承曦一起！ 红衣女子如同恶鬼般抬眸，但见那小崽子正在往树上爬，她大笑一声，突然发力用长鞭卷着他的脚踝往下扯。 “给我滚下来！！” 一起死！ 一起死！！ 楚承曦被扯得差点跌落在地，亏得小手死死握住了树枝，但代价是手心被粗粝的树皮磨得稀烂，几乎没一块好肉，他忍着疼痛 抽出匕首一刀砍断长鞭并手脚并用爬上树。 因为这片刻的耽误，红衣女子的身上已经落下了许多蛊虫，形同炼狱恶鬼。 “将金龙蛊给我！给我啊啊啊啊！！” “给我！” 密密麻麻的眨眼间爬满女子的身躯，将她全然吞没，楚承曦坐在树上看着下方的一切，悉悉率率的撕咬声缠绕在他的耳畔，鲜 血“叽叽咕咕”的从虫群的缝隙间冒出，落在树下，如同沼泽将楚承曦包围。 “啊……给我……” 她艰难从虫群中举起手，那手白骨森森……在颤抖两下后便彻底不动了。 女子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自己精心给巫峄山他们这些贼人准备的东西，最后会成了杀死她的凶器…… 她不服，她还没报仇，她不服…… 紧接着虫群再次覆盖她的手并朝楚承曦的方向爬来，宛若能蚕食一切的黑夜，也像无垠呼啸的潮水，让楚承曦心中颤动，他强 忍着恐怖对金龙蛊道：“小龙我这么相信你才用了这个法子，你可别放我鸽子啊……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如果死了，娘亲、爹爹 、弟弟和师父，哦，还有师公和外祖父、皇爷爷他们，他们都会难过的……小龙，我不想让他们难过……说好了，一切就交给你 了！” 说着，楚承曦紧紧闭上了眼睛，将性命交到了自己好朋友的手中。 而此时落入远处众人眼里的便是楚承曦认命般闭着眼一动不动，任由虫群将他包裹。 巫峄山脸色惨白，喊得嗓音都破碎了。 “不……曦儿……曦儿啊！！” 凤无眠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楚寒烟身边，他静静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目光却坚毅看向前方，仿佛再大的风雨和波澜 也不能撼动她。 凤无眠屏住呼吸，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眸光死死锁定前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寒烟身上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此时背后的男人扣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别怕。”. 第584章 胆大包天小公子 楚寒烟紧咬牙关，轻轻点了点头。 楚寒烟已经记不清这是凤无眠第几次对她说“别怕”了，可她从未如此庆幸有他在自己身后。 决定同意楚承曦的决定和冒险，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根本无法独自面对如此“残忍”的画面。 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相信楚承曦，但她依旧会颤抖和害怕，这种恐惧来自本能，无法用理智来克服。 她用力攥紧他的手，男子的手炙热滚烫，让她在浮浮沉沉的冰海中有一点依偎，缓解了那种几乎窒息的苦闷，她深吸一口气， 没有道谢，而是再次看向远处的树冠。 可楚寒烟哪里知道，自己的存在于凤无眠而言也是支持。 就算两人陪伴楚承曦的时间不一样，但两人对小家伙同样深爱。 在这般炼狱的考验之前，他们彼此都是彼此的支撑与依靠。 长夜未央，四周除了虫群蠕动的声响，静谧得叫人惶恐，南疆众人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此时此刻，无论楚承曦到底为何要 将金龙蛊藏起来他们都不在意了，只要楚承曦还活着就好。 他们是多么喜爱这个可爱的孩子啊！ 只要活着便好。 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都宛若被放在火焰上炙烤，无尽煎熬，寸寸疼痛，直到那树上再次传来异动…… 原本还此起彼伏如同骇浪般的虫群竟然不动了？ 不仅仅是围绕着楚承曦的虫群，是所有虫群都停止活动了。 不动，亦不散，宛若石化凝固。 充满杀戮、血腥和残酷的画卷戛然而止，以人们想象不到的方式。 “这……”有人小心翼翼踢了踢自己身边的虫，道，“这怎么回事？虫群安静下来了？那曦儿呢？” “嘘……别说话……” “嗯。” 终于，似乎过了整个世纪，一道清越的鸣叫划破夜空。 “唳……” 随着晨曦破晓驱散黑暗，随着清风徐来吹熄混沌，虫群终于慢慢从树上褪下，人们也得以看清那小人儿。 他宛若初生的小兽般警惕，他四处张望，忐忑又不安，等确定自己当真安全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金色小茧，笑得十分灿 烂：“小龙！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金色的蛊茧似乎微微颤动了片刻，又归于平静。 楚承曦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将蛊茧放在自己脑袋上，又看向密密麻麻的虫群，一边爬下树一边道：“你们回去吧，家里啊的东 西已经被我娘亲清除掉了，你们已经安全了，别怕，大家不会怪你们的。” 众人听着这样的童言稚语，忍不住笑了。 孩子就是孩子，可真可爱啊，蛊虫又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言呢？ 但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虫群似乎听懂了楚承曦的话般，悉悉率率跟着他一同退到了峡谷边缘。 晨曦之下，满地的狼藉和尸骸也被阳光照得真切，触目惊心，满目疮痍，只有被虫群簇拥的少年的格外耀眼。 他一路护送虫群穿越峡谷回到传承之地，站在入口处遥遥望着虫群消失，这才回眸对众人道：“师父，南疆的各位，我郑重地向 各位道歉。” 巫峄山身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他轻轻拥抱了楚承曦，低声道：“胡闹！你实在是太胡闹了！幸好你没事……否则为师该怎么办 ？你爹娘又该怎么办？你真是……吓死师父了……” 楚承曦脸色通红，小声道：“我和娘亲商量过了，想要抢回小龙同时牵制这个人，只能用这个方法。” 巫峄山抬眸恶狠狠瞪了楚寒烟一眼，后者轻咳一声道：“我问过曦儿了，曦儿说金龙蛊不愿意作为工具留在南疆是事实，金龙蛊 也的确离开了，但离开之后又回来了。” “金龙蛊说？”有人揶揄道，“曦儿，你难道能听懂金龙蛊的话吗？” 楚承曦眨眨眼，点头道：“嗯，它没有语言，但我就是能明白它的意思。”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并没有怀疑楚承曦的意思，是因为当年的蛊圣之所以能称之为蛊圣，是因为他也能听懂“希声”。 正所谓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在南疆人的信仰里，苍生皆有灵，万物皆有音，能听懂的便是南疆之主，是能给天下百姓带来福祉的圣人。 当年的蛊圣便是如此！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小人儿竟然说他能听懂金龙蛊？这…… 众人沉寂多年的热血都隐隐沸腾，巫峄山更是主动蹲在楚承曦面前，颤抖着问：“你能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师父吗？” “嗯……”楚承曦虽然小却极为聪慧，说起话来有条不紊。 从金龙蛊在传承之地吞噬白色王蛊金身大成，到它离开又回来，改变颜色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又到金龙蛊发现虫群的异常，他 央求楚寒烟去调查虫乱，再到他发现了红衣女子所养的王蛊，然后便是金龙蛊击杀十大王蛊失去意识被红衣女子控制，最后是 他央求楚寒烟配合他强行夺回金龙蛊等等…… 过程并不复杂，却听得人心惊胆颤，巫峄山更是恨不得揪着楚承曦的耳朵大骂一顿！ 在面对如此凶悍的御蛊术，万一金龙蛊没找回“意识”他是不是就会和花箴言一样被虫群吞噬了？ 但小人儿几次直面生死危机落得身上都是伤口，又被他们误会想私吞金龙蛊，最后还被巫峄山“断绝师徒关系”等等。 明明受了这么多委屈他却好似一点都不在乎，眼里都是灿烂又温暖的光芒，简直让人想要落泪。 或许这就是金龙蛊选择让楚承曦听懂它、选择去而复返继续留在他身边的原因吧？ 如此纯真美好的人，值得它去信任，去守护。 “师父明白了……”巫峄山揉揉小家伙乱乱的头发，“但答应师父，如果以后再遇到危险，一定要告诉师父说好嘛？” 楚承曦重重点头：“徒儿明白了。” 巫峄山狐疑：“真的明白了？” 这小家伙，人小胆子却包天的大，日后都不知道会成为一个怎样不得了的人物啊。. 第585章 真相 “嗯嗯嗯。”小家伙点头如捣蒜，“这次没告诉师父，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虫乱之货的根源，总不能说是金龙蛊告诉我的吧 ……那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说着，小家伙还朝楚寒烟眨眨眼，求救的意思十分明显。 楚寒烟这才慢条斯理拿出一簇还没完全燃烧完的干草，还有一颗被她扣下来的红腊球，“这种使得虫群暴走的红腊球粉末的原材 料，正是我手中的草，诸位可曾认得？” “认得。”巫峄山叹气，“这是我们南疆的禁药红香兰，红香兰的根茎磨成粉焚烧便会激发蛊虫的血性，让它们不受控制暴走，轻 则反噬炼蛊者，重则如同今日般……吃人。” 楚寒烟点头，转而看向一位十分沉默的寨主，笑道：“如果我没猜错，此次蛊乱是那红衣女子蓄谋已久之作。” 那寨主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咬牙道：“阁下何出此言？此次事件的导火索分明就是您的儿子隐藏金龙蛊的行踪！若金龙蛊还在秀 水楼，她花箴言哪怕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干这样的事。” 楚寒烟眉梢高挑：“是么？” 那寨主心中发寒，面上半步不退：“当然！” “呵呵……”楚寒烟幽幽道，“这西泽大寨的寨主先是八十一寨策反个别寨主埋下伏笔，后又在传承之地燃烧红香兰粉末，等虫群 暴动再用剧毒蛊虫欺骗懵逼其他寨主，造成八十一寨陷入危机边缘的假象。目的是欺骗诸位来到此处再，逼蛊王交出蛊圣埙， 利用虫群将在场诸位统统击杀。如此缜密的计划，这位寨主竟然说是因为金龙蛊失踪才制定的？这番话说出来，这位寨主您不 心虚么？” 若楚寒烟早先说出这个猜测，众人定然要破口大骂的，毕竟楚寒烟的话实在质疑寨主们的秉性，质疑他们对南疆百姓的忠诚， 但方才那些寨主的死早已说明了一切。 楚寒烟说的是真的，他们之中的确出现了叛徒。 这寨主脸色惨白惨白，吞了吞口水道：“可……可是……此事和金龙蛊失踪脱不了干系。”言外之意是，这般损失惨重和楚承曦也 脱不了干系。 楚寒烟似笑非笑盯着这寨主，将后者看得双腿发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还想辩解污蔑楚承曦，却被暴怒的巫峄山一掌拍了下去。 “噗……咳咳……”这寨主当场吐血瘫软在地，身躯斗若筛糠，口里不断大喊，“王……您为什么要打属下？您这是想要掩饰您徒 弟的罪孽！” “你还不认罪！” 巫峄山乃先天强者，就算此时亏损得厉害也能一拳一个小朋友，更别说是这实力并不夯实的小寨主了。 这寨主嚎啕大哭：“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属下无罪认什么罪啊……” 巫峄山冷哼一声，看向遍地的虫尸愤怒道：“你试图将脏水泼到曦儿身上，不是为了掩饰你自己又是什么？只要有脑子的人都明 白这个计划的天衣无缝，无论金龙蛊在还是不在，这个计划都会如期进行，金龙蛊‘失踪’只是加快了计划的进程罢了。” 南疆众人纷纷点头，事实的确如此，这个计划一旦开始他们将没有后路。 且不说这漫天的蛊虫，单说花箴言所培养的十大凶蛊便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巫峄山气恼道：“我们能活下来是因为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一是摄政王他阻挡了虫潮的前进；二是曦儿帮助金龙蛊炼成金身， 并和金龙蛊沟通请其劝退虫潮。若两者之间缺一，今日等待我们的恐怕都是传承毁灭、死伤无数啊！” 巫峄山言罢慢慢站直身躯对着凤无眠深深一礼。 “摄政王，曦儿，我们南疆子民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楚承曦局促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他连忙摆手：“师父……不不不，不用这样的……毕竟我也是南疆的一份子啊……” 凤无眠点头，清越的嗓音满是骄傲：“我儿乃南疆一份子，前辈就莫要多礼了。况且就算此次蛊乱并非因曦儿而起，他隐藏了金 龙蛊的行踪却是事实，该罚。” 楚承曦脸色通红：“孩儿错了，爹爹……” 凤无眠笑笑，弯腰将小孩儿抱在怀中，“就罚你好好练习御蛊术，早日帮助南疆恢复如初如何？” 楚承曦拼命点头：“孩儿会的。” 凤无眠轻笑，用额头碰了碰小男子的脑袋，沉沉道：“还有，好好陪陪你娘亲，她十分担心你。” “嗯。” 父子二人如此温馨的画面叫楚寒烟心中感叹万千，她移开目光看向巫峄山，生怕自己多看片刻都会嫉妒，“前辈，如果您相信晚 辈，不如晚辈替您将蛊寨中的叛徒都揪出来可好？” 巫峄山一愣：“你的意思是，除了这个狗东西之外，还有其他的寨主被策反？” “对。” “是谁！” 楚寒烟在人群中一一探测又指了三人出来，他们当即大喊冤枉。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叛徒！” “就是！你这是含血喷人！” “我们不服！” 楚寒烟嗤笑一声：“我凭什么？凭你们身上的味道。” 味道？ 几人连忙嗅了嗅，根本没发现什么味道。 “你胡说八道！” “就是！” “哪有味道？” 楚寒烟勾唇道：“你们身上熏了驱虫草。” 有人道：“在南疆用驱虫草不是很正常吗？” 众人面面相觑：“就是啊，这在南疆十分正常啊……” 楚寒烟冷笑：“若是其他人当然正常，但几位身为寨主都有自己的蛊，试问哪个养蛊人会给自己熏如此之重的驱虫草？除非他们 早就知道今日会有蛊祸，有驱虫草的味道或多或少能给自己保命。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想要确定他们是否有罪，只需要将 他们家中细细搜查一番便知。” 三人当即脸色惨白，可轮不到他们反抗，众人已飞快将他们绑下。 三人还在挣扎呢，忽然脸色一白口吐血沫倒下……. 第586章 蛊圣之墓 “不好！” “快救人！” “快救人！” 南疆人还不知道此次蛊祸是花箴言一人策划还是与他人共同谋之，幕后是否还有他人指使等等。 这几人就是他们的最后的线索，万万不能死啊！ “让开，我来。” 楚寒烟飞快落针，但依旧阻止不了几人生命的流逝。 他们的生机仿佛溃败的山洪，无法阻挡，片刻后便统统抽搐着没了呼吸，死不瞑目。 巫峄山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寒烟眉头紧锁：“他们提前吃了毒药，而今才毒发而已。” 有人咬牙切齿道：“他们对花箴言就如此忠心？” “不，他们若当真对花箴言如此忠心就不会提前熏好驱虫草，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中毒了，更不知道花箴言没打算让他们活命。” 换而言之，就算今日红衣女子的计划成功了，他们作为“胜利方”也必死无疑。 正说着，人群中还有两位寨主也一并毒发身亡，依旧是口吐鲜血身体抽搐无力回天。 “啊……” “救我……” 看着两人死前苦苦挣扎，巫峄山又是愤怒又是无奈，最终苦笑道：“这样也好，不必担心还有花箴言留下的余孽了。” 楚寒烟点头：“如此绝然，想必这花箴言身后应该没有其他人指使了。” 巫峄山不再看向这些尸体，幽幽道：“谁知道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待众人将战场打扫完毕后，楚寒烟道：“前辈，我们可以单独谈一谈么？” “关于什么？” “花箴言为何对前辈和南疆有如此大的恨意？”楚寒烟眸光锐利，“我不能让曦儿身边存在如此大的危险却不作为。” 巫峄山并未回答，等护法从花箴言尸体旁搜出蛊王埙呈上，巫峄山这才接过细细摩挲，最终哑声道：“好，摄政王和曦儿也一起 随本尊来吧，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就在传承之地里。” “王！”那护法大惊，“传承之地外人并不能进入啊。” 巫峄山冷哼：“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若不是摄政王和护国公主殿下，南疆传承都要断。” “但是……” “不必多说。” 巫峄山简单处理了伤口，带着楚寒烟、凤无眠和楚承曦再次进入了传承之地。 这次护法、寨主们都不曾跟随，一行人辗转攀过崎岖陡峭的山岩，踏过毒雾叠嶂的沼泽，最终抵达了传承之地深处的一处峡谷 中。 他们从云破日出走到了夜色落幕，这峡谷乃整个传承之地的最深处，潮湿、闷热，还有虫鸣不断，俨然一座孕养蛊虫的天然宝 库。 停在峡谷崖壁前，巫峄山取出几颗丹药递给三人：“虽然你们都百毒不侵，但为了安全，你们还是把这个吃了。” 等三人服下丹药后，巫峄山深吸一口气，拿出蛊圣埙吹响。 这一次并未有音乐传出，只有浅浅风声从四周的山谷裂缝吹入，伴着黄昏，叫人莫名心生悲凉。 但这只是对楚寒烟和凤无眠而言的，楚承曦早已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眼神也越来越亮，仿有波澜壮阔的乐声在他耳畔回响。 “娘亲，你快听！师父在和蛊虫们谈话！” 楚寒烟轻轻拍拍小家伙的脑袋示意他安静，后者连忙点头。 埙声愈发“高扬”，小家伙忍不住从凤无眠的怀中跳下，迫不及待跑到峭壁前。 “曦儿回来……” 楚寒烟想阻止他，凤无眠却轻轻拽着她的手腕，但见楚承曦伸出手缓缓贴在崖壁上。 夯实古老的崖壁如同活了一般，微微颤抖着朝两边后撤，这时楚寒烟才明白原来这崖壁并非岩石而是“活物”！ “是蛊虫。”凤无眠低声道，“而且都是王蛊。” 巫峄山已经停止吹奏埙，他静静望着再次开启的崖壁，感慨万分：“其实王蛊的生命极其漫长，若养蛊人死了，无处可去的王蛊 便会回到这里，守护蛊圣之墓的入口。” “蛊圣之墓？” “对。”巫峄山朝着入口处恭敬行了一礼，“南疆第六十五代传人巫峄山率亲传弟子楚承曦来访，请老圣人恕罪。” 楚承曦连忙跟着一同行礼，小小的人儿满脸严肃倒是分外可爱：“弟子楚承曦，见过老圣人。” 空洞洞的崖壁静谧无音，俨然这里面除了王蛊之外将不会再有活物，但和众人想象的全然漆黑不同，洞穴中布满了璀璨的晶石 ，朝着黑暗中迤逦而去，宛若星辉倾斜此处，梦幻又危险。 巫峄山将蛊圣埙递给楚承曦，用眼神鼓励他：“你进去吧。” 楚承曦瞪眼：“弟子一个人去？” “嗯。”巫峄山俯身替小徒弟整理衣物，沉声道，“你是金龙蛊认可的主人，只有你才有资格踏入其中，去吧，别怕。” “可是……” “你难道不想见一见小龙的前任主人吗？” “想！” “想就去吧。” “是！” 小人儿深吸一口气，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挺起胸膛大步走入其中。 楚承曦一进入洞穴“蛊壁”便再次合拢，严丝合缝，仿佛这里天然便是一座崖壁般。 楚承曦一走楚寒烟便问：“蛊圣和花箴言到底是什么关系？” 巫峄山抬眸看向叠嶂的山峦，它们已被浓墨般的黑暗笼罩，一团昏暗。 “花箴言其实是蛊圣的后人……” 楚寒烟惊了：“后人？” “对，血脉亲传的后人。” “既然如此，那为何会与您这般势不两立？” “当年蛊圣只身一人来到南疆，本就报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后结识了南疆花家的女儿，这才留了下来。 蛊圣用御蛊术驯服了南疆纵横的虫祸，给南疆带来了辉煌，同样也带来了毁灭。 当年南疆还没扩展到八十一寨的规模，也是一场忽如其来的蛊祸，蛊圣因为留在秀水楼中，自然选择了保护寨子和附近的人， 而远离寨子的花家便陷于虫口，死伤无数…… 花家有人逃了出来，却对蛊圣恨之入骨，在他们看来花家人的死都是蛊圣的错，若当年蛊圣选择保护花家而不是寨子，那么花 家人便不会死。”. 第587章 金龙蛊破茧啦! 巫峄山心中满是感叹，嗓音也被夜风吹得冰凉。 “但蛊圣的内心何尝不痛？南疆由他一手创立起来，寨子里也有老老少少无数，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呢？ 然而无论蛊圣怎样解释都不被花家人接受，花家人想要报复蛊圣。他们引走蛊圣，利用禁药在寨子里引来了另一场蛊祸。后来 蛊圣赶回来镇压了蛊惑，但那场蛊祸死得人可太多太多了…… 一边是此生挚爱，一边是无法舍弃的南疆人，最后备受煎熬的蛊圣将自己关在此处不再外出，至死都是孑然一人。 这个地方，就是蛊圣最后生活的地方，也是他的墓穴。” “原来如此……”楚寒烟心生感叹，“难怪这附近会有如此多的蛊。” “哎……最后花家人恨蛊圣恨寨子里的人，而寨子里的人也恨花家。仇恨就是这样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谁都解不开，谁也放不 下。” 楚寒烟点头，道：“所以这花箴言便是这花家后人？” “是。”巫峄山颔首，“她就是花家后人。花家离开寨子后自己建立了西泽寨，一代代传承下来也成为了大寨。” 楚寒烟眯眼道：“我听您方才说您是第六十五代传人，这个花箴言比您还年轻？” “年轻什么？那只是蛊虫的作用，她和我一般大。” “既然是一般大，过了数百年了，她为何还如此痛恨南疆人？” 巫峄山惨淡一笑：“谁知道呢？所以说啊……仇恨是最让人放不下，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一旦落在心中就和打上钢铁烙 印般，磨灭它，血肉模糊的疼；放纵它，那伤口总有天会溃烂整颗心脏。” “确实如此……”楚寒烟笑笑，索性在崖壁前席地而坐，“是是非非，我们并非局中人，也没立场置喙。” 巫峄山啧啧称奇：“楚寒烟啊楚寒烟，你还真是这世间难得的明白人。” 楚寒烟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巫峄山和凤无眠：“是干粮制成的，能饱腹，就是吃完了口渴。” “多谢，这附近有水源，十分干净别担心。” “那便好，”楚寒烟又问，“还有一点，是否西泽大寨在一天，这仇恨就将永远延续？” 巫峄山：“或许吧……” 楚寒烟：“那可真是麻烦。” 巫峄山幽幽看向黑夜：“本尊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也不想将一个满是仇恨的南疆留给曦儿，从前本尊总是抱着船到桥头自 然直的想法，而今本尊想试着去化解仇恨。” “估计会被打脸。” “一张老脸，打了就打了。” “您倒是豁达。” “否则呢？” “但愿将来我也能有您这份豁达。” “哈哈哈，你楚寒烟已是奇女子了，人生在世，依心而活便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而凤无眠则静静坐在楚寒烟身边，时不时抬手替她驱散四周飞虫，温柔又沉默，宛若一泓大海，能包 容一切的波澜。 或喜悦，或痛苦，或雀跃，或绝望。 叫人遥遥看去，只见平静，没人能看破这片海下的暗流汹涌。 巫峄山盯着凤无眠看了又看，许久后忽然道：“话说摄政王，您这功力进步如此神速可要留心了。” 凤无眠礼貌道：“还请前辈指教。” “指教？你太看得起本尊了，而今天下有几人有资格‘指教’你？”巫峄山摆摆手，“本尊只是担心你功力长进太快，万一有一日根 基不稳走火入魔了呢？” 凤无眠垂下眼帘，遮住眼下的淡淡乌青：“不会，走火入魔者都是心性不坚定之人，本王不会。” 巫峄山暗忖也是，他就没见过比凤无眠还心智强大的人。 毕竟楚寒烟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他还能继续跟在她身边，有这份死皮赖脸的功夫心又如何能不强大呢？ 察觉到巫峄山揶揄的目光，楚寒烟嘴角一抽道：“我困了，我先歇息了。” “别睡，再聊一两银子的。” 巫峄山语气贱兮兮的，唯恐天下不乱。 “呵呵……”若你不是我儿师父，你已经挨打了你知道吗？ 最初楚寒烟只是准备装睡，但随着时辰渐深，整整两日一夜不曾合眼的她也扛不住了，竟当真睡了过去。 凤无眠笑笑，轻轻托起楚寒烟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后者满意哼哼，竟还在他怀中挑了个舒服的位置。 巫峄山：“……”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以楚寒烟这种戒备心甚浓的人，这在一般人怀中能睡么？还不是因为她从心底信任 凤无眠？ 嘴里说不，身体很诚实啊。 罢了罢了，懒得看，看了眼疼，还是继续等他的小徒弟吧。 最初三人都以为最多一日楚承曦便能出来，毕竟巫峄山当年接受蛊圣传承也只是呆了半日而已。不料他们在外足足等了七日， 楚承曦方才依依不舍从蛊圣之墓中出来，这可急坏了巫峄山。 “你这小子，你在里面偷懒睡觉吗？为何去了这么久？” 楚承曦兴致勃勃、精神奕奕的：“啊？徒儿不是刚进去没多么？” “什么没多久？你都进去七天了！” “这么久了？”楚承曦惊讶后郑重道歉，“抱歉，让师父和爹娘担心了。” 凤无眠点头：“人没事便好，回吧。” 至于楚承曦在蛊圣传承中的收获，三人都不曾询问，小孩儿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楚承曦这小子自己忍不住，他献宝一样将金龙蛊拿了出来：“师父，爹娘，你们看！金龙蛊破茧了！” 三人定眼一看，纷纷沉默：“……” 没等到三人的夸奖，金龙蛊十分不悦鸣叫两声。 金龙蛊：“唳！”他们什么意思，老子现在不好看吗？ 楚承曦忙道：“你好看！你比从前威武了！还雄壮了！连身上金甲都灿烂了！” 金龙蛊骄傲扭了扭自己胖乎乎的屁股：“唳。”还是你最有审美～ 楚寒烟三人：“……” 这……除了胖了一圈，金甲上的纹路愈发花里胡哨了之外，金龙蛊和从前有何不同？. 第588章 众人始终 楚寒烟三人见这小孩儿、小胖蛊都如此高兴，到底还是没开口打击他们，甚至还违心夸奖了两句。 楚寒烟：“好看。” 凤无眠：“威武。” 巫峄山：“……”这二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一样一样的，还说没一腿？ 楚承曦骄傲道：“在等小龙破茧的时候，我将蛊圣留下的书籍都看了一遍，受益匪浅。” 巫峄山抓住机会夸自家小崽子：“曦儿可真棒！” “但有一个我看不懂。” “什么？” “喏。” 楚承曦拿出一本册子，吓得巫峄山当场喊出来。 “胡闹！圣人书怎么能随便拿出来？” “但这里面的我看不懂啊，不如师父看看。” “有何不懂？” “蛊圣炼蛊是为了驱使蛊虫造福百姓，但这本书中的东西却奇奇怪怪的。” 拿都拿出来了，巫峄山又不能让楚承曦再放回去，他只能无奈接过如册子，获至宝般打开。 “咦，这并不是圣人的字啊？” 小家伙附和颔首：“对，我是在一个机关后面发现它的，这里面的字和其他书里面的都不一样，内容也相差甚远，宛若天与地般 。而且机关后的洞穴穴壁上还有字，只是我太矮了看不清楚，师父可要进去看看？” 巫峄山摇头笑道：“除了金龙蛊的‘所有者’，任何人进入其中都会被王蛊群攻击的，还有，你这小人儿，天与地是否夸张了些？” 楚承曦满脸严肃：“真的，就好像一个在教我救人，一个在教我杀人。” “什么？” 巫峄山脸上笑意一沉，连忙细细研究册子，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巫峄山的神色却从最初的尊敬、忐忑慢慢变成了震惊、愤 怒，最终他猛得将书卷起放入怀中。 “不可能……事情怎会这般呢？”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曦儿，你可看清了穴壁上的字？” “徒儿太矮了看不到。” “该死的……”巫峄山焦躁不已，只是他若贸然闯入蛊圣之墓就是给王蛊们送菜啊！ 就在此时，巫峄山肩膀上悄然一动，他猛得回头便对上金龙蛊漂亮的金色眸子。 楚承曦：“师父，小龙说它送你进去。” 巫峄山心下大喜：“当真？” “嗯。” “好！” 巫峄山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了蛊圣之墓。 半个时辰之后巫峄山恍恍惚惚走了出来，口中喃喃：“快……回秀水楼！” 哪怕在面对蛊虫围剿时巫峄山也不曾这般失魂落魄，楚寒烟惊讶道：“前辈，这本书和洞穴穴壁上到底记载了什么？” “当年蛊乱的真相！快！不要耽搁！” 凤无眠一把抄起小家伙夹在怀中，三人运起轻功飞速赶回秀水楼，但即使如此，他们回到秀水楼下也已是深夜。 四周静谧无声，就连虫鸣也无，只有潺潺水声淌过，愈发清冷骇人。 “怎么回事？人呢？”楚寒烟高喊，“岱鸢！凤一！王先生！” 无人应答，只有持续不断的回音回荡，巫峄山则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奔去，目标正是西泽大寨。 “前辈，秀水楼这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家人呢？” “在西泽大寨。” 西泽大寨距离秀水楼并不远，一行人拼尽全力终于在下半夜赶到，和静谧无声的秀水楼不同，这大寨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作为先天高手，凤无眠立即察觉出异常之处：“别靠近，里面都是埋伏。” “是西泽大寨的人？” “不，还有许多训练有素的高手，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军队。” “军队？” 凤无眠点头，眼神冰冷凝视前方：“显然贸然进入只是自投罗网。” “我去！”巫峄山攥紧拳头，“你们切在此处等待。” 楚寒烟、楚承曦同时开口。 “前辈！太危险了！” “师父！你不能一个人去！” 巫峄山咬牙道：“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恩怨，是时候落下帷幕了。” 言罢，巫峄山整理长衫，大步流星走向西泽大寨。 大寨上有人驻守，远远就发现了巫峄山并立即吹响号角。 “呜——呜呜呜——” 一短三长，代表目标终于出现。 黑暗之中，楚寒烟遥遥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出现，来人手持拐杖，仿佛是将行就木的老人在走动，身上发出腐朽和溃烂的 声音。 只是等那人完全站在火焰之下后，人们又会差异于她的年轻。 她也是一袭火红的长裙，宛若嫁衣般精致，头发乌黑柔亮，眸子宛若琉璃般晶莹剔透，但美则美矣，其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冰冷、幽冷、晦涩…… 仿若沉浸在深海之中的孤石，早已看透了世间的一切苦难。 这红衣女子和花箴言长得十分相似，若硬要说便是她比花箴言要温柔些。 但这仅仅只是假象，在她的注视之中，巫峄山甚至有种被沉淀数百年的怪物包围的恐惧。 “你终于来了？将蛊圣埙交出来，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她的嗓音十分干枯刺耳，一下下宛若随时都会破碎。 “我秀水楼的人呢？” 女子轻轻抬起拐杖点了点，西泽大寨的外墙轰然倒下，叫巫峄山得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一座座牢笼困住了秀水楼的所有人，那都是就他所熟悉的南疆子民，而牢笼之外是一排排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他们姿态威武、 杀意凛凛，显然便是凤无眠所说的“军队”。 在看清巫峄山的身影后，笼中南疆百姓撕心裂肺地大喊。 “王！” “王！您快走！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她的实力深不可测，您不是她的对手！” 巫峄山深吸一口气道：“你想要蛊圣埙，我可以给你，但无论你信还是不信，当年花家覆灭是咎由自取。” “狗屁！”女子勃然大怒，双眸圆瞪，而口中却不断淌下鲜血，叫她身边的人大惊失色立即上前搀扶。 有人给女子喂了一颗丹药，幽幽道：“老前辈，您的身体大不如前，不可动怒啊。” 红衣女子一把拨开此人的手，死死盯着巫峄山：“好好好，不亏是他巫侠客的后人，一样无耻，一样卑鄙！给老身杀了他！杀了 他！！”. 第589章 永生之路? 因为激动，女子的嗓音愈发尖锐恐怖，就仿佛是恶鬼在深渊中嚎哭，连苍生都为之颤抖。 哪怕隔得老远，楚承曦也吓得钻到了楚寒烟的怀里，咬牙道：“娘亲，这个人好像一个死人，哦，不对，是像尸体啊……” 楚寒烟拍拍他的肩膀：“别怕，她是活人，死人和尸体是不会说话行走的。” 楚承曦当然知道死人和尸体无法说话行走，但他就是觉得这人不对劲。 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巫峄山面不改色拿出蛊圣埙高高举起：“千百年前，蛊虫之所以会忽然暴动袭击寨子是因为你花家先人们作恶多端，蛊圣并未将 你花家人彻底抹杀已经是天大的仁慈，已过数百年，你们竟还如此仇恨，你可还有良心？” “你胡说八道！”红衣女子连面容都开始扭曲，连带着身躯也不住颤抖，随时都会散架般，“蛊祸是巫侠客的错！一切都是他！是 他胡乱炼蛊导致！而他却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和权势，选择牺牲花家人！” “到底是谁胡说八道，你可敢随我去面对事情的真相？” “我何必与你废话，杀了他！快杀了他！！” 给女子喂药的人一脸平静：“老前辈，您知道的，此人杀不得。” 女子抬眸恶狠狠瞪着此人，破碎的音节从喉咙中艰难蹦出：“你一条走狗，有何资格与老身谈判，你若不杀了他，你们就永远拿 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永远！老身发誓！！” 此人的容貌是极为温润的，性格显然也不错，就算被女子如此咄咄逼人咒骂也依旧从容不迫，他一边替女子擦拭嘴角血迹，一 边道：“但老前辈你并不知道具体的法子，不是么？” 女子冷笑：“谁说老身不知道的？老身若不知道能活这么久吗？你到底杀不杀他？只要你杀了他把蛊圣埙夺过来，我就把方子给 你。” 此人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女子的后背：“老前辈消消气，晚辈这就去杀了他，将蛊圣埙给您抢过来？” 黑影人应声而动，瞬间将巫峄山包围，巫峄山立即用力握紧，蛊圣埙应声破裂。 “啊！”女子尖声大喊，“竖子尔敢！！” 这一声叫黑衣人不敢再靠近，巫峄山忽然大笑道：“那你倒要看看我敢不敢，花小钕，若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毁了这蛊圣埙，那你 永远无法踏入蛊圣墓，也永远无法报仇。” 多少年了，女子再也没听过自己的名字，这三个字落在她的心头宛若尖刀割刮，鲜血淋漓。 花小钕？ 被困在牢笼中的南疆人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因为此名正是当年蛊圣之妻、花家小女的名字。 “花小钕？” “这个人是花小钕？是我想象的那个花小钕吗？” “数百年了，她怎么还活着？可是骗人的？” “王不会说谎，这个人就是花小钕。” “天，这是什么怪物……” 楚寒烟眉头紧蹙，低低道：“花小钕是谁？” 凤无眠对南疆旧事做过调查，知道的比楚寒烟要多些。 “是南疆蛊圣巫侠客的夫人，花小钕。” 楚寒烟瞪大眼睛，总算明白了那种违和从而来。 花箴言对南疆的恨太强烈了，不像经过了数百年的稀释，反倒是像自己曾经目睹一切，恨意十分强烈且深刻，叫人摸不着头脑 。 若花箴言和花小钕一样都是活了数百年的人，那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但世上真的有人能不老不死吗？ 这简直挑战她的认知极限！ 楚承曦的直觉是对的，若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花小钕，那她可不就是行走的尸体么？ 一具千年老尸。 “怪物？”花小钕缓缓抬眸，露出极为阴冷腐朽的笑容，并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称呼，因为比起其他人称呼自己为怪物，她早已 挣扎、纠缠了无数个四季轮回。 一个老不死的家伙，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她曾想过死，可是每当她想起家中亲人们被蛊虫吞没的惨状她就不能死！ 除非她亲眼看到巫侠客的尸体！ 除非整个南疆为他们花家人陪葬！ “哈哈哈哈，没错，老身的确就是花小钕！你如何得知老身的身份？你去了巫侠客的墓？还是巫侠客还活着？他为了赎罪让老身 变了不怪物，自己却躲起来不敢见老身！老身要杀了他！” 巫峄山冷冷道：“蛊圣又不是你花家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什么意思？”花小钕怔楞道，“你说巫侠客死了？” 因为花小钕自己还活着，所以她认为巫侠客一定还活着，而自己不老不死如同怪物般也都是因为巫侠客。 “当然，而且你恨错了人，这场仇恨并非因蛊圣而起。” “不是他还有谁！”花小钕怒吼，指着自己外表光鲜靓丽、实则腐烂枯萎的身躯，“把我变成这样样子的，除了他还有谁？他怎么 可能死！你休得欺骗我！” 巫峄山攥紧蛊圣埙：“将你变成老怪物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花家人！你花家人追求永生，见王蛊性命悠长，便用人来喂养王蛊再 融合，以此寻找永生之路。他们杀了许多人喂王蛊，终于完成了第一个‘蛊人’，那个蛊人就是你！” 花小钕灵魂剧颤。 “蛊人不老不死，受了致命的重伤也能很快复原，在你被炼制成功之后，你们花家人便贪得无厌想用整个蛊寨的人来喂王蛊，幸 而这一切被蛊圣发现，他出手阻止后你花家人便被蛊虫反噬，活生生被虫群吞食。呵呵，想用其他人来喂蛊，不料自己却成了 蛊虫的养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不老不死？ 永生之路？ 远处的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最后将目光投向金龙蛊。 后者唧唧两声，用屁股对着二人，甚是不满。 它可是高贵的金龙蛊，才不是那种邪门的垃圾东西呢，吃人肉它才不屑。 所有人都被这种违反生死规则的蛊虫惊骇，只有那给花小钕送药的男子目露精光。 巫峄山口若悬河，恨不得将这些年来花家对蛊圣的恨统统倾泻给花小钕。. 第590章 救人 “你们花家所有人都是咎由自取，你而今半死不活也是花家先人们的错，你却将仇恨都给蛊圣，你如何能知道他为了让你恢复 如初，最后耗尽精力而死，只身一人死在了冰冷、阴暗的洞穴之中？他为了不让你难过，不让你愧疚，不让你花家成为南疆的 罪人，他承受了你们所有的恨？你不知道，你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你从来不信任他，他于你而言比不上花家的任何一个人！” “你放屁！”花小钕杵着拐杖飞快走向巫峄山，恨不得将这个满嘴喷粪的家伙敲得头破血流，“我花家人如此善良，还收留了巫侠 客这等流浪汉，又怎会做出此等残忍之事？他巫侠客恩将仇报养蛊为患害了所有人还敢将脏水泼在我身上，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 “那你敢不敢随我去蛊圣之墓看一看？” “可笑，若蛊圣之墓中当真有这些东西，为何一代又一代蛊王没说出来？为何独独为你知道了真相？” “那是因为我们都不是蛊圣选定的传人。”直到楚承曦的出现！ 若没有楚承曦误打误撞开启密室，巫峄山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竟是这般荒诞。 花小钕自然不相信此等言论，她还等着报仇呢。 “那带老身去，老身要亲手碾碎巫侠客的烂骨头！” “前辈……”一直沉默的献药男子忽然出手拦下花小钕，强势又从容道，“您看您答应晚辈的事，您看……” 花小钕冷冷道：“那便跟上。” 巫峄山：“你还不放人？” 花小钕阴恻恻一笑：“你们满嘴谎言，老身为什么要放人？若你所言属实，老身不仅放了他们，还自戕此处。当你若说的是谎言 ，老身便叫整个秀水楼的人都陪葬。带路。” 西泽大寨众人随即振臂高呼。 “陪葬！陪葬！” “陪葬！” …… 其实西泽大寨的人内心也惶恐极了，寨主死了，老寨主竟然自称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花小钕？巫峄山还说当年的蛊乱屠杀是花 家咎由自取等等。 而今居住在西泽大寨的人绝大多数都非花家后人，他们要么是从其他地方迁移而至，要么是犯了错从八十一寨中被赶出来的。 他们在南疆能依靠的只有西泽大寨，所以无论花小钕说什么，他们都要拥护，保命要紧啊。 巫峄山咬牙狠狠看向这些“叛徒”，不得不替花小钕和那男子带路。 男子留下一小半人继续看守秀水楼的“犯人”，自己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踏入了传承之地。 楚承曦迫不及待道：“娘亲，爹爹，我们要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把人救下。” 楚寒烟点头：“嗯，但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不可贸然动作。” “儿子有一个计划。” “你说。” 楚承曦小声对父母说完自己的安排，在两人鼓励的目光下挺起胸膛拿出小笛子，一边在脑中回想自己在蛊圣墓中看过的御蛊之 法，一边吹奏长笛。 悠扬的笛声清越动人，但落在西泽大寨众人的耳朵却宛若惊雷。 “不好！有人在御蛊！” “寨主们明明都被抓起来了？还有谁能御蛊？” “这笛声十分稚嫩，还断断续续的，可能是八十一寨的小孩儿们。” “嗯，你说得对。” 但被围困起来的秀水楼众人却晓得这吹笛人是谁，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暂且将激动安耐住。 不过片刻，大地边缘传来悉悉率率的声响，乌泱泱的色泽睡着声响蠕动，宛若恶鬼的鸣叫，恐怖得叫西泽大寨的人头皮发麻。 他们急忙跑出来一看，吓得当场尖叫。 “是虫群！！” “如此大规模的虫群，是谁在御虫？” “不好！我们快走吧！” 花箴言作为西泽大寨的寨主被虫群反噬一事他们还历历在目，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有抵抗虫群的资本。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虫群赶来之前离开！ “大家快跑！” “快跑啊！” 被留下的黑衣人们自然不会让他们走，当即拔刀阻拦：“谁敢走，杀无赦！” “妈的，老子理你个鬼！” “就是！让我们离开！” “狗东西！” 为首的男子眼底杀意凛凛：“我说了，谁都不能走，违者……”男子陡然抽刀，瞬间砍掉了距离他最近的人的脑袋，鲜血迸射， 震慑力十足。“这就是下场。” 若没有虫群，此举的确足以镇压西泽大寨的人。 但此时此刻，能颠覆恐惧的是更甚的恐惧。 “妈的，你们不让老子活，老子非要活！和他们拼了！” “和他们拼了！” 争斗瞬间爆发！ 黑衣人实力高强，西泽大寨却人多势众，霎时间竟然分不出个高下来。 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更没人再去留意笼中的秀水楼众人，他们当然不忘“表演”，一边拍着笼子一边大喊：“放我们出去啊！” “我们不想喂虫豸！” “放我们出去啊！” 凄厉的惨叫让局势愈发混乱，楚寒烟和凤无眠趁乱来到牢笼边将笼子打开。 若是普通人自然是无法断开这千年寒铁的锁，但楚寒烟精通机巧之术，凤无眠一掌可断山水，区区一把小锁他们二人还不放在 眼里。 等所有牢笼都打开后，凤无眠冷喝道：“你们还想偷懒到什么时候？下来，动手。” 一直蛰伏在暗中的凤字护卫们：“……” 他们不是偷懒，是在找机会好吗？ 随着凤无眠一声令下，凤字护卫、秀水楼众人还有楚承曦的虫群们齐齐高呼发动反扑！ 楚寒烟和楚承曦也加入战场，凤无眠则乖乖跟在后面做保镖。 面对黑衣人，一家三口放毒的放毒，暴力的暴力，用蛊的用蛊，就算这些都是以一敌十的个中高手，在这样超强破坏力的一家 人面前也扛不住半刻钟。 更别说他们内部早已凌乱一片，阵型什么的全部都被打乱，再有凤一等人相助，片刻便被降服了。 而西泽大寨的人楚寒烟不想再管，任由他们逃离了此处，一群乌合之众，强行留下都浪费粮食。. 第591章 力量没有对错 楚承曦看着被虫群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西泽大寨之人，第一次明白了何为主宰生死的力量，霎时绝对金龙蛊对自己的任 可委实沉重了些。 “干得漂亮。”凤无眠拍拍自家儿子的脑袋。 楚承曦眨眨眼，苦恼道：“爹，虫群太强大了，几乎可以主宰生死……这还不是不对？” 凤无眠蹲在楚承曦面前，温柔一笑道：“力量没有对错，使用力量的人才是关键，但我们曦儿是个好孩子，对么？” 楚承曦重重点头：“嗯！曦儿是个好孩子！” “那就没错了。”凤无眠抱起楚承曦，“小龙选你作为朋友，蛊圣选你作为传人，不会错的。” 楚承曦腼腆扭扭，将小脸埋入自家爹爹的肩膀，笑得很甜很甜。 根本没怎么发挥作用的凤一等人：“……” 主子们如此恐怖，他们这些护卫、暗卫什么的，将来会不会失业啊？ “王爷。”凤一拱手道，“属下不曾率先将人质们救出来，还请王爷恕罪。” 楚寒烟摆手道：“这些人来势汹汹且人数众多，你们若和他们硬碰硬的确不是良策。” 凤一等人：“……”所以他们不能碰，你们就可以对吗？ 秀水楼的护法们一恢复自由便道：“小公子！摄政王！护国公主！还请三位去救救王！如果那个女人的确是花小钕，王只怕凶多 吉少，这花小钕可是从前花家的人。” 楚承曦绷着小脸道：“珂叔叔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去，但有一件事情我们要弄清楚。” 楚承曦从凤无眠怀中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一个黑衣男子面前，眯眼道：“你们到底是谁？来我南疆所谓何事？和花箴言合作的 是不是你们？” 黑衣男子全然不将这漂亮的小孩看入眼里，冷哼一声撇开了目光，不料这孩子忽然出手捏着他的嘴丢了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进 去。 男子的脸顿时就黑了，咬牙切齿道：“你干了什么？” 楚承曦歪了歪脑袋：“我乃巫峄山的亲传弟子，御蛊无数，喂给你的自然是蛊虫的卵咯。”说着，这小家伙还露出一口小白牙，“ 我们南疆能练出让人长生不老的蛊，用的可都是活人喂蛊啊。” 这男子一听脸都黑了，当场就干吐了两声。 他们来到这里的确是找花小钕长生不老的秘密，但他们可不想成为养蛊的肥料啊。 “你别胡乱，你要知道什么我说便是。” “真的？” “嗯。”男子垂眸道，“我们是为了长生不要老药来的。” 小家伙又问：“你们是哪方势力？” 男子沉默，小家伙撇嘴道：“罢了，不过是名号都不敢报上来的缩头乌龟，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说着，小家伙亮晶晶的眸中还露出鄙夷之意。 若这番话从成年人的口中说出，男子自然能辨别出此乃激将法，但对方是个奶孩子，男子自尊心备受打击。 “你这小破孩！你说谁缩头乌龟呢？” “那你敢说嘛？你是何方人士？” “我当然敢！” “那你说啊！” “我们神龙岛的人可从来不会惧怕。” 神龙岛？ 楚寒烟和凤无眠对视一眼，惊讶于他们并非哪国朝廷之人。 毕竟这些黑衣人实力强悍、训练有素，完全不亚于正规军，只是这神龙岛又是何处？为何从来不曾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个地方？ “你们和花前辈的约定是什么？” “很简单，我们替她夺回蛊圣埙，杀死南疆的仇人，她将长生不老的秘密告诉我们。” 男子的语气风轻云淡，仿佛要杀的并不是人，而是什么蝼蚁臭虫。 “我知道了。”楚承曦点头，将目光投向自家老爹，凤无眠颔首，“动手。” 凤一等人早就摩拳擦掌了，和秀水楼的人一起，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些人的衣服都拔了下来，统统点上穴位丢入笼中，并伪装成 黑衣人继续守在牢笼前。 至于楚寒烟三人则一路潜行回到了传承之地，想着如此从贼人们手中将巫峄山救回来。 依旧是那片山谷和禁地，随着埙之希声扩散，王蛊形成的崖壁缓缓退开，露出宛若星河婉转的道路，直直传递到黑暗深渊…… 花小钕迫不及待想进入其中，被巫峄山抬手拦下：“没有金龙蛊，谁进入其中都会被攻击，我也一样。” 花小钕才不在乎，她恨巫侠客恨得就快要迷失自己了！ 她多少次想就这样死去，可偏偏她仿佛受了诅咒般就是死不掉，她永远都在痛苦和死亡中被煎熬，不得解脱，如果冲入这个墓 地便会死，她倒是求之不得。 花小钕冷笑一声，抬起拐杖毅然决然走入其中，遍地的蛊虫仿若遇到了光的黑暗般，悉悉率率退去，丝毫不见阻拦。 给花小钕喂药的男子微微一笑，躬身道：“老前辈，请让晚辈来扶您。” 花小钕没拒绝，因为恨意太浓烈了，几乎将她的灵魂都焚烧。 若没人搀扶，那火焰会将一切摧毁！ 她还不能就此“死去”，她一定要知道真相！ “唐风、唐火，唐淼，唐垚你们四人随我来，其他人在外等着。” “是，二爷。” 名为二爷的男子还不忘保存实力，只带了最为精锐的几人进入洞穴。 但和男子想象的“九死一生”不同，就算没有金龙蛊，遍地的王蛊也没对几人发动进攻，他们一路顺利来到了洞穴的最深处，但 见一句骷髅赫然出现在其中。 骷髅十分高大，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仿佛死得没有一丝痛苦。但这具骷髅并非白色而是黑褐色的，换而言之他死之前中毒 已深必将痛不欲生。 明明该保守煎熬和苦楚死去的人，为何却能如此安宁？ 花小钕眼瞳紧缩，猛得推开男子趔趄着走到骷髅前，纤细白皙的手在空中停留片刻，最后狠狠砸在了骷髅上。 她的动作太快了，巫峄山根本来不及组织。 骨骼可是人身上最为坚硬的东西，就算用岩石敲打也不一定会碎裂，但这具骷髅却脆得可怕，轻轻一碰便成了齑粉。 “唰唰唰……” 高大的骸骨顷刻化作砂砾坠地，快得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一代圣雄，就此尸骨无存。. 第592章 归于尘土 “你干什么！”巫峄山睚眦欲裂，甚至后悔带这个疯女人来到这里，而花小钕看着骸骨毁灭也不曾有丁点异常，她冷冷一笑道，“这便是人渣的下场。” 巫峄山恨不得将此人的喉咙狠狠掐断，但他又想起巫侠客对她的维护，为她以身试毒不惜性命，他还能做什么？ 是非对错，留给他们自己评说吧。 巫峄山想把索性大方道：“随便你，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深处，你自己去看吧。” 巫峄山抬手指向了洞穴深处，静谧、昏暗，似乎能吞噬一切的光芒。 花小钕拍拍自己的红色长裙，抬头挺胸，丢掉拐杖，迈步走向洞穴深处。 不用点灯，洞穴之中的晶石便是光源，倒影着花小钕的身影，她步履坚定，身姿笔挺，一步步摇曳生姿，秀丽柔美。 或许她的确是美丽，也曾经是善良、温婉、真挚的，若非如此巫侠客也不会为了她终生困于此地，用极端痛苦的方法和生命替她找出解脱之法。 “阁下不去看看？”一直沉默的唐二爷忽然开口，态度恭敬。 “蛊圣遗骸已成灰烬，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 “阁下倒是心宽。”唐二爷轻笑一声，对自己的属下道，“看好蛊王阁下。” “是。” 眼看唐二爷要追上去，巫峄山忽然开口：“若阁下是为了长生不老之蛊而来，那我劝阁下还是省省吧。因为能长生不老的并不是人，而是蛊。” 男子转身看向巫峄山：“愿闻其详。” 巫峄山冷冷道：“用无数人的性命和王蛊养出来的蛊人，花小钕她内脏腐朽、骨骼松软，但就是死不了，哪怕被乱箭穿心而死她也能复活，这样的‘长生’是长生吗？不，那是怪物。” 唐二爷淡笑不语，显然他们在同意帮助花小钕复仇前已经做过“实验”了。 巫峄山暗暗咒骂一声：“你的主子若想要这样的长生，当然可以，花小钕死后继承她体内的蛊便成。” 唐二爷眼中光芒微动，依旧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实不相瞒，我们也曾尝试引蛊，但做不到。所以我们想要的是长生蛊的炼制之法。” “本尊不知。” “不知？”唐二爷轻声笑道，“您应该明白，而今你南疆秀水楼众人的生死都在我的手上。” “本尊的确不知。”巫峄山淡淡道，“发明长生蛊的乃花家人，并不是我们蛊圣。” “但论御蛊，有谁比得上阁下？” “你就这么想要长生蛊？” 唐二爷望着巫峄山愤怒的模样，坚定点了点头：“是，长生蛊我们势在必得。” 巫峄山被眼前冥顽不灵的疯子激怒了，他咬牙怒斥：“长生蛊并不能长生，它带来的只是怪物！是怪物！！你不懂吗？怪物！！” 唐二爷嗓音平缓：“但哪怕是怪物，她还活着，不是么？” “你会后悔的！” “会不会，再说吧。” 唐二爷丢下这句话，命令其他人看好巫峄山，自己追了上去。 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长生蛊终于有眉目了，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将其纳入囊中。 就算此物不祥，他们也要得到它！ …… 墓地深处密室内，花小钕卸下尖锐，泪水不断从脸颊滑落。 但她不敢哭泣出声，只是安静地屏住呼吸，朦胧目光缓缓从穴壁上浏览过，巫侠客的笔迹哪怕过了无数光阴和岁月，她依旧如此熟悉。 一行一行，刻出了当年的真相，也刻出了男人的无奈，更刻出了他对自己思念。 至于这段话的内容，那所谓的真相，她寻寻觅觅了数百年，此刻仿佛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或许说，从踏入这墓地、看到他的骸骨开始，她便相信了巫峄山的话——一切乃花家人的恶。 当年花家暗中杀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或是过客，或是南疆子民，用他们的血肉来养蛊，养成之后再便可让人蛊共生，而她体内的长生蛊也是因此诞生。 巫侠客太了解她了，怕她被长生蛊永远困在痛苦的人世间，便以身试法替她寻找“解脱”。 是的，巫侠客将花家养出来的另一条长生蛊种在了自己身上。 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寻死”之路，但就算使用匕首刺穿心脏，用剧毒破坏五脏六腑，甚至砍断自己的身躯，他依旧“死而复生”。 长生蛊并非对生命的美好期盼，它是……诅咒。 最终，巫侠客写下了一段话，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尝试。 ——“以蛊噬蛊，或可陨长生。如吾事成，后继者务必助小囡脱困。切记。” “切记……”花小钕喃喃，想起那具伤痕累累的遗骨，心如刀绞。 巫侠客将自己献祭给了蛊群，让王蛊将自己的身躯瓜分吞噬，或许这才是唯一一个能消灭长生蛊的方法。 他做到了，最后只留下了一副伤黑累累、剧毒无数的骨骸于这冰冷的洞穴里。 “巫侠客，你这个傻子……” 她懂他的用心，但她想对他说一句，不必如此。 她不是孩子，不是无法直面花家放下的错误，所以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维护她，哪怕是死亡。 她还欠他一句抱歉。 但奈何桥上已隔千年，他还在等她吗？ 还在等她吗？ 巫侠客…… 唐二爷走入密室后发现花小钕站在墙壁前一动不动，轻笑道：“如何？前辈可有发现？” 花小钕没回话，唐二爷眉头紧蹙向前走了一步。 “前辈？” 许久后花小钕轻声道：“有。” “是什么？可是炼长生蛊之法？”唐二爷有些迫不及待。 “呵呵……”花小钕凄凄一笑，枯老的嗓音令人心头发颤，“但你为何要求长生蛊？为谁？” “这个前辈就不必关心了……” “是啊。”花小钕抬起手，指尖在粗粝的穴壁上缓缓划过，她的身体虽然光鲜靓丽，但到底已经老了，起伏的碎石轻易割破了她的指尖，鲜血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我已是千年前的老骨头了，是时候归于尘土了……” . 第593章 将一切掩埋 唐二爷终于察觉出不妥之处，他飞速走上前去一把拉过花小钕，但见她胸膛已被利器破开，鲜红的血液早已淌了一地。 至于内脏…… 哦，她早已没有内脏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模糊的东西，仿佛是粘液，也仿佛是融化的蜡烛，而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眉 目中都是释然和轻松。 她早就累了，但她早先时候要么是死不了要么是不能死。 但他在奈何桥上等了她千年，她如何能让他继续等呢？ 她要去找他。 立刻！马上！ 唐二爷也是个狠人，见花小钕如此了也不客气，当场抽出长刀划开她的皮肤，在她的身体里飞速寻找长生蛊。 鲜血刺激了沉睡的王蛊们，毕竟这种味道已经记录在了它们的灵魂深处…… 千百年前，它们曾吞噬过这样的“味道。” “悉悉率率……” “悉悉率率……” 虫群开始蠕动、苏醒，这让负责看守巫峄山的几人目瞪口呆，飞速进来道：“二爷！蛊虫醒了！快……” 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中，唐二爷用刀尖在拨弄着花小钕的“内脏”，最恐怖的是花小钕还在笑，时不时对唐二爷说话。 这……这特么还能是人吗？ 这他娘的是怪物啊啊啊！！ “二爷！！”唐风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唐二爷，“快走！这里的蛊虫醒了！” “等等！”唐二爷咬牙道，“长生蛊就在花小钕的身体里，只要找到它小妹就有救了，她就能长生了。” 唐风看了眼满脸泪痕嘴角却挂着笑意的花小钕，每一个细胞都要炸裂了，他大喊道：“二爷！你仔细看看这还是人吗？您当真要 让小姐成为这样的怪物吗？” 唐二爷一把挥开唐风，怒吼：“她还这么小！她还是一个孩子！她有这么多的风景没见过，她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一定要救她！ ” 唐风被唐二爷推得一个趔趄，一脚踩在了王蛊之上，他堂堂八尺男儿竟没给小小的蛊虫带来一点伤害，见鬼了不是？ 此时第一只蛊虫已经爬上了花小钕的身体，一口咬下，连皮带肉吞入了腹中。 “哕……” 唐风当场吐了啊！ 这特么是什么鬼东西啊？ 偏偏花小钕还不断道：“快，让我死，我要去见侠客……他孩在等我……” “不准！”唐二爷果断挥刀挑走王蛊，“你不能死！将长生蛊给我！不然我杀光你南疆所有人！我杀光他们！！” 花小钕眼睑都不曾抬一下，她目光温润看着爬上自己身躯的王蛊们，俨然是一个疯子。 “二爷！”唐风也快疯了，只能向不远处的唐火、唐淼、唐垚三人求助。 但是王蛊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墓地，就连他们头顶的岩壁也不能幸免，眨眼间就让三人寸步难行，若非这些王蛊的 注意力都在花小钕的身上，他们肯定一下就被啃成白骨。 “二爷！走吧！” “二爷！就算您拿到长生蛊小姐也不会要的！” “小姐不会愿意成为怪物的！” “二爷！” 但无论四人如何撕心裂肺地喊，唐二爷都不曾挪动脚步。 他发过誓，一定要将长生蛊带回去救小妹！！ 就在四人无计可施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巫峄山忽然出手，一掌劈晕了唐二爷并把人往唐风身上一丢。 巫峄山蹙眉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唐风连忙道谢，扛着唐二爷健步如飞，逃一样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巫峄山垂眸看了眼不似人形但眉目温柔的花小钕，心中泛起浓浓的酸涩，他俯身将花小钕抱了起来，走出密室将她放在最后巫 侠客“坐化”之地，恭敬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踩着虫潮离开。 至于花小钕身体里的长生蛊……哪有什么长生蛊啊？只不过是他欺骗巫峄山的话，因为花小钕本人便是长生蛊本身。 她的血肉，就有“长生”之效，但他必将遵循蛊圣的吩咐，让所有孽缘都斩断在此处。 巫峄山将蛊圣埙和当年花家写下的孕养长生蛊的册子一同碾成齑粉，抛洒在虫潮之中。 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吧。 …… 楚寒烟几人赶到时，“蛊壁”早已重新合拢，蛊圣埙被毁，就算金龙蛊在次也无开启。 唐二爷面上的温润和平静统统碎裂，他手中握着长鞭，狠狠抽打着唐风、唐火、唐淼、唐垚四人，四人牙龈紧咬承受一切，不 曾求饶。 至于巫峄山？ 人早就跑了！ 四人被唐二爷抽得鲜血淋漓、奄奄一息，但唐二爷犹不解气，厉声道：“立即返回西泽大寨，将秀水楼的人全杀了！若他巫峄山 不肯交出长生蛊，杀了他们之后再将这南疆八十一寨的人也杀了！” “是！” 众人领命，正要整装返回西泽大寨，忽然一道冰冷肃杀的气息直逼唐二爷的门面。 后者挥刀震开暗器，鹰隼般的眸子锁定暗处：“滚出来！” 众人握紧长刀，严阵以待。 片刻后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面貌精致的奶娃娃，这奶娃娃脸上尽是愤怒：“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要杀大家？” 因为对方射出的暗器内力浑厚，唐二爷还以为会是个中高手呢，千料万料没料到竟是个小奶娃？ 唐二爷蹙眉道：“你是南疆的人？” “是！”楚承曦挺起背脊，“我是南疆蛊王的亲传弟子！” “你是巫峄山的徒弟？” “对！” “呵呵……”唐二爷忽然出手，眨眼间便落在了楚承曦面前，五指成爪袭向楚承曦的喉咙，“那你就给本公子做人质吧！” 有这个小孩儿在，他就不信巫峄山不现身！ 这小孩儿不闪不躲，如同傻眼了一样。 然而就在唐二爷手到擒拿的瞬间，他手臂忽然一麻，紧接着一击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噗……” 唐二爷在空中飞了两圈狠狠落地，脸上鲜血喷涌，连牙龈都要松动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俯下身躯领着他的衣襟将他高高提起，面向黑衣人的方向，冷冷道：“放下武器，否则碾碎他的喉咙。”. 第594章 有谁比我师祖更厉害 那男子生得极为俊美，凤眸深邃，五官英挺，但面上却拢着一层刺骨的寒霜，眸光所过之处叫众人毛骨悚然，若遮天蔽日的黑 影阴翳，让人不由忌惮惶恐。 一是他们根本没察觉男子的气息，二是他们男子碾压的强大。 这是先天高手？ “咳咳……” 唐二爷在男子手下挣扎，几乎断气了般。 “放开我们主子！” “弓箭手准备！” “你找死！” 唐家四大护卫眨眼就将男子团团包围，而那小人儿则仅仅拽着男子的衣袂气冲冲道：“找死的到底是谁？是你们带人进入我南疆 喊打喊杀的，难道不是你们有错在先？” 众人明白了，这男子是蛊王弟子请来的报保镖。 “胡闹。”凤无眠轻喝，“快退下。” “我不！”楚承曦小脸紧绷，“爹爹我不退，我要和爹爹一起保护南疆的子民！” 凤无眠垂眸，但见小人儿眼中光芒灼灼，那坚定的神情和楚寒烟一模一样，他心中微软，笑道：“好，那爹爹和你一起。” “嗯！” 唐二爷听着这般软糯的童音，心中嫉妒极了，他的妹妹若能健健康康，定然比这小孩儿更可爱。 “呵呵……”唐二爷用力掰着凤无眠的手，从喉咙中挤出破碎的语言，“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让所有南疆人陪葬……” 楚承曦眨眨水润的大眼，歪着脑袋：“你说的是在西泽大寨的人？他们都被我爹爹、娘亲救出来了哦。” 唐风愤怒道：“你休得欺骗我们，就凭你们三个人还想击败我神龙岛的战士？” 楚承曦抬起小下巴，骄骄傲傲：“我娘毒步天下，我爹武艺无双，还有我帮忙怎么可能做不到？” “别理他！”唐二爷千辛万苦从无眠掌下挣脱，又被凤无眠反手擒拿当做挡箭牌抵在身前，他却毫不在乎，“我出来前就立下了军 令状，一定要长生蛊带回去，将南疆的人都杀了！我就不信巫峄山还能忍住！” “二爷……”唐风惊呼，这如何能射击？ 若他们放箭，第一个死的绝对是二爷啊！ 唐二爷：“满弓！杀了他们！” 显然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就想杀了这些人。 神龙岛的护卫们却迟迟不动，唐二爷勃然大怒：“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二爷！”唐风咬牙单膝下跪，痛苦道，“二爷，若这长生蛊的确是个好的，属下们就算统统战殁此处也绝无怨言！但这长生蛊分 明是个怪物啊！您想将小姐也变成怪物吗？” 唐火忍着剧痛道：“二爷，方才花小钕的状况您也看到了，小姐若成了那样的怪物，您难道不会心痛吗？” 唐二爷眼眶通红，浓烈的悲伤令人动容：“那我也要试一试！我不能看着她白白去死！她才六岁，她不能死，放箭！” “二爷！” “杀了他们！放箭！” “二爷……” 唐二爷的模样不仅是执拗而已，可以说是全然入魔了，那些神龙岛的护卫们无法，不得不拉满了长弓对准了父子二人。 凤无眠眉头紧锁，抬手将楚承曦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局势一触即发！ “住手！”远处的巫峄山再也藏不住了，高声大喝，“你们简直不可理喻啊！那鬼东西害人害己，根本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之上。” 唐二爷笑了：“我就知道你还在，将蛊方拿出来。” 巫峄山恨不得撬开这男人的脑子看看，他娘的是不是少根筋？ 明明知道长生蛊不是好东西，还想给自己的亲人用？ “无论你信不信，炼制长生蛊的册子已经被本尊毁了！” “那本公子便毁了你的南疆！” “娘希匹的！疯子！你这个疯子！” 巫峄山气得跳脚，就在此时小人儿忽然从凤无眠身后探出脑袋问唐二爷：“你说的长生蛊是不是那个尸体奶奶身体里的蛊？”软 糯的童音在这样的场合格外突兀，“我知道那个蛊哦，但那个一旦用了那个蛊，身体就不会变化了，因为用了长生蛊的人将不再 是人，而是蛊人哦。如果是个六岁的小妹妹，那么她以后永远都会是六岁的样子，再也长不大哦。” 众人立即将目光投向楚承曦，眸光震惊异常。 如此小的一个孩子，知道什么长生蛊？ 唐风怔怔道：“你说真的……” 楚承曦点头：“当然是真的，那尸体奶奶过了几百年还是那样，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她不会再变了。” “二爷，您听……” “这位叔叔，您给那妹妹用长生蛊不是救她，而是害她哦。”楚承曦又道，“妹妹是病了吗？若是病了为什么不找大夫呢？” 唐二爷不曾回答，倒是唐风忙道：“找了，我们找遍了天下神医，却无人能帮助小姐。” 楚承曦双眸圆瞪：“骗人，我就没在师祖那见过你们！你们若找神医，有谁比我师祖更厉害？” 神龙岛的人都懵了，这小孩儿谁啊？这么嚣张？ 唐淼盯着巫峄山问：“你们南疆炼蛊就算了，还懂医术？” 楚承曦拍拍胸口：“我师祖是我娘亲的师父哦。” “你娘亲不是大齐的护国公主么？” “对啊，我娘亲的师父正是魁仙老翁呀，你们不知道？” “什么！”唐二爷也顾不得那脱臼般的疼痛了，死死盯着楚承曦道，“魁仙老翁？你娘亲的师父真是魁仙老翁？” “对啊。” 不怪他们不知道，楚寒烟本就不曾大肆宣扬过自己师承何处，更何况比起楚寒烟后来的丰功伟业、光辉事迹，她师承何处倒成 了最普通的。 所以世上众人知道护国公主楚寒烟治理洪水、庇佑大齐百姓，击退晋国帝君，将恒山国收归大齐麾下，却不知道她还有惊人的 医术。 唐二爷心中简直是大悲大喜，大起大落，跌宕震惊。 他们当然知道魁仙老翁医术了得，但八年前开始魁仙老翁便“隐世”了，他们哪怕广布英雄帖也找不到他老人家的踪迹。 眼前的……真的会是魁仙老翁传人的孩子吗？. 第595章 谈判小天才楚承曦 世上要找魁仙老翁的人多如过江之鲤，消息真真假假鱼龙混杂，更别说魁仙老翁为了不让人影响自己带孩子，还主动放出假消 息去混淆视听。 可以说在楚承曦还在吃奶的那些年，魁仙老翁就是二十四孝好爷爷，什么病人不病人，若有缘找到他他便救，若找不到他也不 会主动出山。 而神龙岛的小小姐便是在魁仙老翁隐世时出生的，她天生孱弱，多灾多难，看过的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十岁。 为此神龙岛可以说是耗尽心血，无所不用其极，楚寒烟就曾和神龙岛的人争夺药物，只是当时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罢了， 若硬要说起来，楚寒烟和神龙岛的人还是有“夺药之恨”的对手。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唐二爷激动喃喃，“那你师祖呢？可能找到你师祖？” 楚承曦眨眨眼道：“可是你们要杀我南疆的百姓啊，我怎么敢把师祖的行踪告诉你们？万一你们是坏人要对我师祖不利呢？” 唐二爷被噎了一下，又飞速调整了神情：“这些都是误会啊……”他不愧是笑面虎，除了面对长生蛊让他失态外，哪怕刁钻如花 小钕这种老怪物都能面不改色，跟别说是忽悠一个小孩儿了，他满脸真诚和歉意，徐徐道，“都怪我，是我的错，我救人心切冲 撞诸位了，我罪不可恕，你若惩罚我我定然没有丝毫怨言，但你可以帮帮我小妹吗？” 楚承曦撇撇嘴，似乎还有些害怕他，唐二爷再接再厉，语气愈发温柔、歉意和真诚：“小公子，我的小妹也和你一般大小，最是 善良温柔，而且十分坚强，为了不让我们伤心难过，她哪怕浑身疼痛浮肿也不哭一下，这么多年，她都悄悄躲在被子里暗暗流 泪……但她不知道，她这样懂事只会让我们更心疼啊……” 唐二爷说着，还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嗓音哽咽，“你们如果见面，定能成为朋友的，你们一样都是好孩子，你也一定会喜欢 她的……” 小朋友的心最是软，听到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正在承受折磨和痛苦，本能就会同情。 唐二爷有信心！ 果然，楚承曦听罢，小包子脸立刻皱起，小声对凤无眠和巫峄山道：“爹爹，师父，这个小朋友好可怜哦……我们能不能让娘亲 去帮帮她？” 巫峄山脸色难看，厉声道：“曦儿，你可以善良，但你不能没有棱角。那个小女娃儿的确可怜，但其他因为他们的计谋死亡的南 疆子民呢？他们的苦难又有谁来承担？” “可是……” “没有可是，作为南疆未来的王，你必须以南疆子民利益为第一！就如同当年圣人所做的一样！” 楚承曦恍然大悟，咬牙对唐二爷道：“我虽然想帮助她……可是你们对不起南疆子民，在你们赎罪之前，我不能让娘亲和师祖帮 你们。” 唐二爷一听这还得了，立即道：“你要我们怎么赎罪？尽管提，哪怕你们要我这条命也可以！” 楚承曦脆生生道：“我们要你的命干什么呀？我们又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和你们不一样呢。” 神龙岛众人：“……”无法反驳啊！ “那你有什么要求。” “我还没想到啊。”楚承曦一本正经道，“而且就算你真的赎罪了，我也要考虑要不要娘亲和师祖帮你们，毕竟你们这么凶，动不 动就喊打喊杀。万一我真的让娘亲去帮你，如果治不好那个妹妹，你们要杀了我娘亲、师祖泄愤怎么办？” 唐二爷都快急得冒火了，飞快保证：“不会的，我们绝对不会的，我神龙岛的人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我用神龙岛的声誉发誓。 ” “你这不是为难我一个小孩儿吗？你们在我这里没有声誉的呀～” 童言稚语可真是逗趣极了，却逼得神龙岛众人恨不得给他跪下来喊爹。 他们错了！ 他们真的错了啊！ 如果这些话是巫峄山或者凤无眠说，他们还能据理力争一番，可偏偏是个孩子，他们难道还能给孩子讲交换条件？ 这次就算巧舌如簧如唐二爷都哑火了，只能眼巴巴看向凤无眠和巫峄山，希望这两人能和他们来一波利益交换。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其实都是楚承曦的故意为之的呢？ 这看起来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小子可是个实打实的腹黑小鬼头啊。 暗暗躲在远处的楚寒烟更是忍笑忍得肚子疼，恨不得抱着自家儿子亲亲，有他出手，的确免了他们不少麻烦啊。 终于唐二爷不得不退步拿出诚意，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由彩玉雕琢而成的龙牌，双手向上托起递给楚承曦：“此乃我神龙岛的神龙 令，有它在手，便如同我神龙岛主亲临，可号令、指挥神龙军莫敢不从！只要神龙令在一天你便大可放心，你娘亲和师祖哪怕 在岛上横着走也没人敢置喙。” 小孩儿一脸天真问：“当真？” 唐二爷咬牙：“当真！” 说话间，唐二爷心如滴血。 他虽然是神龙岛的二爷，但这神龙令也不属于他，只是岛主借给他的。 如果岛主知道他弄掉了神龙令，只怕要免不了一顿毒打。 神龙岛主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为了小妹，他忍了！ 楚承曦并未马上接过神龙令，而忐忑地看向凤无眠，知道后者叹气拍拍他的脑袋，一副纵容又无奈的模样道：“你若当真想帮助 那个孩子，你就拿着。” 神龙岛众人：“……” 明明他们献出了神龙令吃了大亏，但为何他们有种自己哭着喊着、求人家占他们便宜的感觉？ 茫然啊！ 楚承曦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接过了神龙令，“那我就勉为其难吧，你们一定要记得今日的话哦。” 神龙岛众人：“莫敢不从！” “好！”楚承曦点头，“爹爹、师父，我们快点去找娘亲吧。” 凤无眠弯腰将楚承曦抱起，冷冷睨了唐二爷一眼，转身朝西泽大寨的方向跃去。. 第596章 南疆会成为另一个鱼米之乡 凤无眠率先离开，神龙岛众人自然紧随其后，他们没着急去询问护国公主的消息，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虽然有了不少的退让 ，但主动权还是在神龙岛手中的。 若这个男人干不遵守约定将护国公主“交”出来，他们便用更极端的方式去逼迫。 但众人很快便感觉自己跟不上凤无眠的步伐了，他就算抱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空中飞掠也如履平地、姿态从容。连呼吸都 不曾乱上一分。 此人的内力深厚不可估测！ 有如此厉害的内力，难怪他敢与他们硬碰硬，若他们方才当真打了起来，孰胜孰负还真的无法断定。 四大护卫对视一眼，暗暗将唐二爷保护了起来。 并非他们没有信心，而是方才唐二爷一番惩罚后他们受伤不轻，若要硬打不一定能占便宜，不过回到西泽大寨局势便会逆转了 。 但当众人回到西泽大寨后，眼前的局势让他们半晌回不了神。 他们的人都被关起来了！！ 秀水楼的人则手持利刃长刀在大寨前严阵以待，至于西泽大寨的人早已鸟兽俱散、不知所踪了。 原来方才这小孩儿说他们已经把人救出来了并非“危言耸听”啊！ 这……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们是三头六臂的怪物不成？ 在人群中央有一位身着浅色长裙，绝色纤尘的女子，甫一看到他们，女子便露出了灿然的笑容。 黑夜已过，骄阳之下，女子的笑十分好看，好似灿烂的艳霞在天边舒卷，惊艳了神龙岛的众人，就连唐二爷都忍不住侧目。 “回来了？” 楚寒烟笑眯眯道，还朝着楚承曦的方向张开了手，小家伙立即从自家爹爹的怀中蹦跶下去，飞一样奔向楚寒烟。 “娘亲！我回来了！” 神龙岛众人暗暗震惊，大齐护国公主的名声十分响亮，他们自然也听过不少。 什么聪明绝顶心怀慈悲，倾国倾城，冠绝天下等等，神龙岛的人都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此等传言都有夸大其词的意思。 但看着这位气若清雪的女子，他们暗忖那些夸赞委实太俗气，配不上这样美好的人。 楚寒烟抱着楚承曦笑笑，目光转而落在脸颊红肿宛若猪头的唐二爷身上，轻笑道：“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唐二爷若想我去给令妹 看病，可以，但唐二爷还请如实相告，你是如何和花小钕取得联系的呢？” 神龙岛距离南疆虽然不说是十万八千里却也有个数千里，花小钕虽然不死不灭但身体极为脆弱，根本不支持她离开此处找神龙 岛去“合作”的。 而南疆八十一寨和西泽大寨的矛盾延续了数百年，从来都不曾出现大问题。 但楚承曦来了南疆短短一年不到，针对南疆的阴谋便纷至沓来。 若说这里面没有任何的联系，楚寒烟可是不信的。 唐二爷沉默片刻后道：“的确有人将长生蛊的消息告诉了我，我们兜兜转转找到了花小钕，确定了长生蛊的真实性。但花小钕说 炼蛊之法她不知道，而是被留在了巫侠客的墓地里，但巫侠客之墓乃南疆圣地，我们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引起南疆内乱，强 行获得长生蛊。” “这个人是谁？” “千机子。” “千机子？”楚寒烟嗓音陡然冰冷，“你确定是他？” “自然。”唐二爷点头，“若非不是此等江湖前辈所言，我们又怎会跋山涉水来到此地？” 千机子乃魁仙老翁的同门，也是真正的席佚，又或者说是剑书的师父，更是那段时间大齐内乱的源头之一。 如果是他在怂恿，那么一切就能理解了。 楚寒烟也不拿捏，坦率道：“我师父现在不知所踪，我也联系不上他，若你一定要我师父去神龙岛只怕我也无能为力。但你若相 信我的医术，我便随你去一趟神龙岛。” “此……此话当真？” “嗯。” “但治疗令妹的过程，我希望唐二爷能完全听从我的吩咐，莫要置喙、质疑，以免影响我的判断。” 唐二爷都做好被楚寒烟蹉跎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爽快，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去神龙岛。 千言万语都凝咽在了唐二爷的心头，他毕恭毕敬向楚寒烟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若护国公主当真能治好我小妹，我唐二愿意 任君差遣。” “不必。”楚寒烟摆摆手，冷笑道，“只要唐二爷能让我南疆恢复如初就成。” “必然！必然！”唐二爷迫不及待，“不知护国公主何时可以启程呢？” “十日后。” “不行，十日太久了。” 若非唐二爷知道南疆之乱上自己做的不地道，他甚至想当场将楚寒烟绑起来，连夜便走。 “那便五日。” “可是……” “没有可是，毕竟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五日。” 见楚寒烟当真半步不退，唐二爷只能咬咬牙：“好，五日就五日！五日后我亲自来接您！” “嗯。” “那我们的人……”唐二爷看向被困在牢笼中的护卫，顿感尴尬。 “放出来吧。” 秀水楼众人得令，立即将神龙岛众人放出，双方剑拔弩张的，恨不得冲上去再撕咬一场。 说实话，神龙岛的人能轻易困住秀水楼的高手，那是因为他们用了南疆其他的百姓为人质，并且从花小钕此处得了控制蛊虫的 药物，这才钻了缝子。 若双方硬碰硬，秀水楼人御蛊相斗，鹿死谁手也是未知数。 因为西泽大寨“人走楼空”，神龙岛的人便在此处住了下来，煎熬万分等待五日之后。 而五日的时间，足够楚寒烟给南疆百姓整理出属于他们的《农书》初稿。 看着手中的册子，巫峄山久久回不了神：“这个是……” 楚寒烟笑道：“前辈，想让南疆百姓过上好日子，第一南疆的传承不能断，第二百姓要吃饱喝足穿暖，钱袋子也要鼓起来，我看 过了，南疆的天气十分适合种植农作物和一些药材，我已写好书信给我的人，他们会带着种子过来的，只要作物能盘活，南疆 会成为另外一个鱼米之乡。”. 第597章 没必要一起去送死 巫峄山不知该如何感谢楚寒烟，他们南疆名声虽然响亮也让各国忌惮，但老百姓的日子也没多富裕，若能让百姓们的日子逐渐 好起来，那简直是天大的恩德啊。 “您能待曦儿如亲子，爱他、护他、佑他，我才该感谢。况且南疆就是曦儿的第二故乡，那便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当然要帮助我 的乡亲们。” “好！”巫峄山脸色通红，大笑道，“好一个乡亲们啊，楚寒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南疆的好女儿！” 楚寒烟笑笑，又让巫峄山将秀水楼中比较有学识的人留下来，一一和他们讲解《南疆农书》的重点，让楚寒烟一连几日都忙得 脚不沾地。 是日，终于到了出发前往神龙岛的日子。 一大早楚寒烟便收拾好了行礼，打开门才发现凤无眠正站在自己房前，身上还拢着一层冰寒之气，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男人的容貌被黑暗隐了一半，一双幽深的眸子倒影着烛光，迷离扑朔，让人看不真切。 楚寒烟心中微微一跳，低低道：“你怎么来了？” 凤无眠点头，轻轻迈出一步更靠近她，似乎要为她挡去一整夜的露水寒气，低低道：“你真准备去神龙岛？” 楚寒烟颔首：“嗯，要去。” 若不去，只怕南疆未来都将永无宁日。 凤无眠：“那我随你一起。” 这倒让楚寒烟惊讶了：“大齐那便你能放下？” 而今四国之间局势一天一个变化，氛围异常紧张，而且楚寒烟还和秦国签订了“矿场”的合作，这可是事关大齐根基的大事。 还有运河，运河的情况推进的虽然不错，但那也是因为凤无眠的威慑力。 这种情况下凤无眠还怎么随楚寒烟远赴神龙岛？ “皇上身体不错，还有你爹帮忙，出不了乱子。” “那军中呢？” “有师兄在。” 楚寒烟迎上对方深邃的眸光，忽然如鲠在喉，她垂眸道：“凤无眠，你可知道此去神龙岛危险万分？” 虽然说是治病，但这神龙岛的小姐病了这么多年，请便天下名医也一直没有效果，她就算再厉害也没把握能治好她。 治好了一切都好说，若治不好……以唐二爷他们强势和霸道，或许是有无无回。 其实若非神龙岛众人的实力太强悍，楚寒烟没有选择和回旋的余地，她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更别说将南疆消息泄露给神龙岛的是千机子，他和师父的关系水火不容，这里面必将还有别的危险。 “知道，”凤无眠沉沉道，“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不得不和你一同前去。” 楚寒烟有些烦躁，语气愈发恶劣了些：“我可能会死，没必要一起去送死。” 凤无眠始终风轻云淡：“我知道。” 楚寒烟抬眸目光锐利直逼他：“你知道那为什么要一起？” 凤无眠：“于私，你是我儿的母亲，我要保护你。于公，你是我大齐的护国公主，我身为摄政王更要让你安然无恙。”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楚寒烟心中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她明明晓得这些是唯一的答案，可每次都会贪婪、卑劣的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然后现实便会如同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告诉她，此乃痴心妄想。 他凤无眠想守护她、保护她，从来都不因为她是她。 从来不…… “是么？”楚寒烟挑起眉梢，眸中的光芒且冷且寒，“那便随便你吧。” 凤无眠敏锐地察觉出楚寒烟态度的变化，巨大的失落让他呼吸微顿。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告诉她他是担心她…… 不仅仅因为她是楚承曦和凤承烨的母亲，是大齐的护国公主，还因为她本人，他不想她受到一丁点的伤。 但他如何能说？ 他有什么立场去说？ 对从前的凤九？还是对现在的楚寒烟？ 他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竟然会因为两人的相似和特殊便摇摆不定…… 他太厌恶这样的自己，却又当真没有办法将两人完全隔离开？ 他太恶心了，让人作呕。 凤无眠的心苦得发颤，连喉咙间都再次涌起了铁锈的腥甜，他悄然后退了半步，垂眸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安全回来的。 ” “哦。” 楚寒烟从凤无眠身边走过，一路到了秀水楼下，而唐二爷等人早已望眼欲穿了，一看到楚寒烟唐二爷便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楚阁下，您终于来了，轿撵已在外等候多时，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楚寒烟今日身着一件男子的长袍，头发高高束起，显得干净利落，她笑道：“不用轿撵，不是赶路么？骑马就好。” 唐二爷听罢简直是大喜，毕竟他归心似箭，骑马可比轿撵快多了啊。“好好好，骑马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吧。” “嗯。”楚寒烟点头，不断抬眸四望却没发现楚承曦的身影，她轻声问巫峄山道，“前辈，曦儿呢？” 巫峄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可能在闹脾气。” 楚承曦说要和楚寒烟一起去神龙岛，自然被拒绝了，他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也没效果，这会儿估计是伤心了。 王先生笑道：“公主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楚寒烟恭敬一礼：“有先生在我自然是放心的，有老先生了。” 王先生哪里敢担这般大礼，忙道：“公主您心系天下和百姓，此次的《南疆农书》更是南疆的瑰宝，能为公主解忧已是我莫大的 幸事了。” 楚寒烟又对一旁的张如瑞道：“如瑞，劳烦你照顾曦儿了。” 张如瑞这段时间都跟在楚寒烟身边，看她编书，看她不厌其烦对他人传授知识，心中对她的崇拜更是宛若高山、大海，楚寒烟 一提，他便小脸通红：“是，护国公主殿下。” “不用这么唤我，你若还乐意，继续喊我一声楚姨。” “是，楚姨。” 楚寒烟笑着拍拍小少年的脑袋，又一一和众人道别，带着南疆百姓的祝福骑马绝尘而去。. 第598章 那他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娃娃 南疆以北乃天险之通道，但若想往南则通畅许多，神龙岛众人之所以能顺利率领众人抵达南疆，除了他们自身能力强悍之外， 交通工具更是让楚寒烟震惊。 站在广袤长河之畔，一艘艘巨大的战舰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看得一行人目瞪口呆。 因为这船的吃水量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乃庞然大物中的佼佼者。 楚寒烟眯眼道：“这是你们神龙岛的船？” 唐二爷笑道：“是的，我们神龙岛位于海洋中央，占据往来的交通要道，长期处于不败之地，靠得就是我们的船。” 楚寒烟感叹道：“果然是巧夺天工。” “你看到的仅仅只是外表，真正的精密机巧之处还在内里呢，如果你真的可以治好我妹妹，送一艘给你又何妨？”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好。”楚寒烟对唐二爷浅浅一笑，哪怕不施粉黛依旧是清丽夺目，让唐二爷莫名想到了神龙岛海面上潋滟的波光。 许久后唐二爷才回神道：“各位还请上船吧，时间紧急，我们需要走水路回去。” “好。” 就在楚寒烟准备上船前，不远处的银色光芒吸引了她的注意，定眼一看，正是一颗毛茸茸的狼头。 狼头从灌木丛后方探出，眼巴巴看着她，而狼头的上方还有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蛋。 楚寒烟血压飙升，压低声音道：“给我过来！” 楚承曦连忙从银风背上跳下，飞速跑到楚寒烟身边：“娘亲，我和你一起去看小妹妹好吗？她病了，我可以送玩具给她，希望她 能早点康复的。” 楚寒烟眉心突突地跳，她俯身道：“你可知道此去之路途十分遥远？” “我知道啊。” “还非常辛苦。” “我也知道。”楚承曦的眼神诚恳又明亮，“娘亲，我不怕辛苦的。” 唐二爷倒是率先笑了：“哈哈哈，小公子有心了，既然小公子已经追到了这里，我们便一同前往吧，也别伤害了孩子一片善心， 你说对吗？楚阁下？” 楚寒烟在心中暗暗咒骂，神龙岛的人当然希望楚承曦一同前往，多一个楚承曦落入神龙岛便让楚寒烟多多一分忌惮。 但人已经到了这里，楚寒烟也不可能将小家伙赶回去，只能拎着他的衣襟将他丢给了一旁的凤无眠。 而由始至终，楚寒烟都不想理父子二人，毕竟这两父子戳她心肺管子的能力正是一样一样的。 若当真有为难，看她理不理他们。 楚承曦和自家老爹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不敢吭声。 “好了，来都来了，上船！起航返回神龙岛！” “是！” 从南疆水域到神龙岛需要整整二十天的时间，这已经是他们日夜赶路的基础上。 当恢宏巍峨的大船驶出海洋后，楚承曦是恨不得日日夜夜都扒拉在船舷上观望。 眼前是一片浩瀚未来的广袤世界，微微湿润的海风吹拂脸颊，惬意怡人。 他见过湖泊的宁静，终于也见到了大海的无垠。 也不知道神龙岛的人是如何在海上判断方向的，若是他坠入此处，只怕会满脸茫然吧？ 为了知道辨别方向的法子，这小人儿天天跟在唐二爷的身边吹彩虹屁，只怕唐二爷哄得晕乎乎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基本 都说了。 “其实神龙岛的人判断方向的依据是风和星辰。” “风和星辰？” “对。”唐二爷一边给楚承曦剥瓜子一边道，“经验老到的舵手们能听懂‘风之声’、‘星之语’” 楚承曦双眼灼亮：“真的吗？” “当然。”唐二爷十分喜爱这个精灵又聪明的小鬼头，“不同的季节，海面上会吹起不同的风，而空中的星相也会随之转移，只要 严格遵守这些我们就能找准方向。” “哇！你们好厉害哦！” “略懂，略懂。” 因为两人的对话并不涉及如何判断风向，如何辨别星辰等等，所以严格来说也并没有泄露神龙岛的机密，故而唐二爷并未避过 楚寒烟和凤无眠。 楚寒烟这才晓得原来而今海航之路上还未使用司南？ 单单凭借季风、星图就能找准方向，神龙岛的人果然厉害。 只是他们厉害归厉害，那她或许可以制作一个司南以防万一。 恰好此时楚寒烟的手中有大秦皇上赠送的一批矿石样本，其中的天然磁石就可以制作司南。 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干，楚寒烟每日都在研究和雕刻司南。 凤无眠主动替楚寒烟打下手，两人之间依旧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却有种让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 两人一个指挥一个打磨调试，终于正式抵达神龙岛之前将司南制作完成。 楚承曦翻来覆去看着这样宝贝，欣喜道：“娘亲，这个是什么？是八卦阵盘吗？” 楚寒烟道：“这个是能让你在海洋中找到方向的宝贝。” 楚承曦瞪大眼睛：“可唐二爷说，想要在海洋中找到方向还需要学习很多年呢！毕竟风和星辰不是一般人能听懂的。” 楚寒烟有意逗弄小孩儿，笑道：“不相信？不相信你就拨一拨这调羹试试？” 楚承曦轻轻一拨，发现这调羹在撞了几圈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再拨一下，用力些。” “好。” “再来。” “嗯。” 几次三番之后，小家伙发现了异常之处，漂亮的风眸中光芒灼灼：“咦？这个调羹的柄为何总是指向一个方向？” “对，这个方向就是南方。” “南方？娘亲您说真的吗？” “嗯。”楚寒烟将司南递给楚承曦道，“这是爹爹和娘亲一起制作的，是永远不会丢失自己方向的司南，娘亲和爹爹将它送给你， 希望你也能记住自己的本心，永远不要迷失自己的方向。” 这番话对现在的楚承曦而言太深奥了，但他却晓得这是娘亲、爹爹联合送他的第一份礼物，自然要将它当成自己的宝贝！ “谢谢娘亲！谢谢爹爹！” 小孩儿的嗓音脆生生的，有着浓浓的欣喜和雀跃，他多希望自己的爹爹和娘亲能永远如此相处下去。 那他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娃娃。 哦，还有弟弟！. 第599章 小胖墩 凤无眠一直在旁看着楚寒烟和楚承曦谈话，她作为楚承曦的母亲却不偏不倚，从不会在楚承曦的心中留下一点阴影。 明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她却不忘维护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她就算心中有不满、怨念甚至是痛恨，却也没剥夺他父亲的资格。 为此他从来都是感谢楚寒烟的…… 而越是感谢，心中也越是软得发酸、发疼。 楚寒烟永远都是这般温柔又睿智，她总能轻易击中他的心，让他忍不住沉沦于这份光芒之中。 无法自拔…… 凤无眠微微笑着拍拍楚承曦，低声道：“记住你娘亲的话，等你将来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就看看这司南。” “好！” 一袭黑衣的唐风疾步而来，笑着对两人道：“摄政王，楚阁下，我们二爷请两位下船了。” 其实船只停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楚寒烟等人却未被邀请下船，想必是唐二爷要和神龙岛的岛主汇报些什么。 楚寒烟点头，率先走了出去，凤无眠则弯腰将小孩儿抱起，缓步走在她的身边。 唐风隐隐侧目，但也见怪不怪了。 在摄政王和护国公主之间，处于主导地位的人从来都是护国公主楚寒烟。 啧啧啧，如此强势又不讨喜的性格，也不知道这大齐摄政王到底看中了她什么？ 楚寒烟一行人缓缓下了船，但见一位面容清隽秀逸的男子在等候，而唐二爷则乖乖站在男子的身边，就连身形都显得矮上了两 分。 并非仅仅只是身高上的差距，还有气质和气度。 若没看到此人之前，楚寒烟或许会觉得唐二爷也算温润如玉了，但一看到此人她便晓得唐二爷只是在男子身边被影响了而已。 此人一袭月牙白的长衫，长发用玉冠束起，眉峰如剑，眸若星海，五官更是恰到好处的俊美。少一分稍显阴柔，多一分便过于 凌厉，他就好似这一片浩瀚无垠的海洋，裹挟着大气和温柔，让人不由得心生欣赏。 “护国公主，摄政王，小公子，诸位，欢迎来到神龙岛，在下神龙岛岛主，唐灭。” 男子开口，嗓音不急不缓，语调怡人和煦。 而他率先开口称呼的是楚寒烟，显然更为看重她。 楚寒烟笑笑：“唐岛主，久仰久仰。” “护国公主的义举唐某也多有耳闻，令唐某钦佩。” “过誉过誉。”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一番，楚寒烟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个人的声音提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若楚寒烟仔细观察唐灭的神情变化，也会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显然，这种熟悉感不仅仅只有楚寒烟一个人有。 楚承曦感觉自家老爹身上的温度“咻咻咻”往下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十分乖巧地道：“岛主叔叔，你请我娘亲来是给一位小妹 妹看病的，对吗？那我们是不是别耽搁了呢？” “娘亲”两个字楚承曦咬得很重，听得凤无眠浑身舒坦。 这小子，聪明！ 唐灭笑道：“是的，还请诸位跟唐某上马车，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好的。” 神龙岛的面积很大，与其说是岛屿，倒不如说是一座建立在海上的城镇。岛外是农田、耕地、船坞等等，而随着众人一路靠近 便能看到村庄和城池。 村庄之中鸡鸣犬吠好不热闹，而城池更是城巍峨，恢宏壮观。城中人流如织，各种小店、铺子、商品等更是繁华热闹让人目不 暇接。 难怪神龙岛能培养出如同正规军的侍卫，他们于这座岛屿而言不正是军队么？ 毫无疑问，若将来海运更繁荣些，显然此处会成为一颗璀璨的海上明珠。 神龙岛的强大超出了楚寒烟的想象，同时也确定了这神龙岛小姐的病不简单。 很快楚寒烟一行人便来到了岛主府，看到了那病弱的小姑娘。 说实话，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楚寒烟是不敢将她和唐二爷就口中病弱可怜、天生不足的小女孩联系起来的。 因为这小姑娘不仅一点都不瘦弱，还非常非常……胖。 甚至已经胖到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圆圆的连走路都费劲，但这小姑娘却有一身美玉般的肌肤，不难看出神龙岛对她的爱护。 小姑娘似乎早就知道了这波人又又又……又是来给自己看病的，顿时就非常不配合，大吼大叫道：“走啊！你们走啊！我不要看 病……咳咳咳……” 哭着喊着后小姑娘便开始咳嗽，一下便将小脸憋得通红，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而且她虽然胖，但是嗓音却很甜，还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一丝丝绝望。 显然她这些年为了“保命”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痛苦，痛苦到一听到大夫两个字便产生应激反应。 “小姐！” “小姐！” 岛主府中的丫鬟、婆子等等都急忙靠了过去替小女孩拍背，试图让她能喘过气来。 “小姐您别怕，这个大夫是二爷好不容易请来的，医术高超，一定不会让你再承受痛楚的。” 小女孩一听哭得更伤心了。 “我不要……呜呜……” 一边哭一边抽噎，差点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了。 这下众人更慌了，就连唐岛主和唐二爷都有些束手无策，当然两人还没忘记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不断对楚寒烟投来求 救的目光。 楚寒烟目光从一群丫鬟婆子身上划过，蹙眉上前道：“都让开。” 丫鬟婆子们一听都有些犹豫，有一位年长的老妈妈道：“岛主，二爷，小姐而今情况不稳定，不如先让这位大夫离开可好？等小 姐情况能稳定了，再让这位大夫回来？毕竟小姐的情况不乐观，若太激动会晕厥的。” 这位老妈妈是唐岛主和唐二爷十分信任的人，他们一时有些犹豫，毕竟这位婆子的话也是为了小妹着想，但人是他们请回来的 ，一来便这样被驱赶，日后又如何指挥这些丫鬟婆子们听楚寒烟差遣？ 不料楚寒烟非但没有一丝被人厌恶和嫌弃的难堪，还挑眉道：“唐岛主，唐二爷，想我替令妹治疗，第一点便是你们一定要听从 我的吩咐，首先，劳烦两位让这些丫鬟婆子全部离开。”. 第600章 救小丫头 这老妈妈姓张，从神龙岛的小小姐出生开始就照顾她，是小小姐唐茉莉最为信任的人。 唐茉莉虽然浑身肉嘟嘟、胖乎乎的，乍一眼看上去如同心智不全的小孩儿，但这小妮子其实最为精明。 一听这新来的大夫要将自己最信任的妈妈赶走，她当场更不乐意了。 拖着自己笨重的身躯，唐茉莉也不知道从来憋足了力气，站起来冲动楚寒烟身边对她重重一推。 “呜……你给我走！嗝……” 这小丫头哪里能推得动楚寒烟啊？ 反倒是她自己被反力绊倒在地，瞬间傻了眼。 最炸毛的自然是小公子！ 他好心让自己的娘亲来救这么唐小姐，可是人非但不领情还要打自家娘亲，这如何能忍？ 小家伙立即冲到楚寒烟面前，如同一只炸毛的小狮子。 “你干什么？为什么推我娘亲！” 楚承曦平时是个温润有礼、落落大方的小孩儿，但凶起来也真真骇人，这让原本就哭得喘不上气来的小胖妞哭得愈发大声了。 “呜呜呜……让他们滚……” “滚蛋！我是神龙岛的……小姐……让他们滚蛋……” 哭着哭着，小胖妞甚至还在地上打起了滚，这可真是不得了了。 众人七手八脚想上去扶她，可这小丫头脾气可大了，愣是拉不住她，不仅如此，连喘气也更剧烈，小脸憋得通红。 情况似乎十分紧急，但楚寒烟却始终站在眼底一动不动。 显然若唐灭等人不答应自己的要求，她是不会出手的。 唐灭心急如焚，当即道：“唐某自然是听从护国公主的。” “好。” 唐灭抬手一挥，四周的护卫纷纷上前将张妈妈等人拉开，楚寒烟快步便到小胖妞身边，双手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扯下自己腰间 挂着的牛皮水袋割开，将装水的部分罩在唐茉莉的脸上。 众人都看呆了！ 楚寒烟这是做什么？ 小小姐本来就喘不上气来，楚寒烟还用牛皮水袋罩着小小姐的口鼻，这是想将她活活闷死吗？ “你干什么！你放开小姐！！” 张妈妈睚眦欲裂，想要从护卫的手中挣脱，可这些乃正规军，她一个老人家差点被把自己的手都挣得脱臼。 无法挣脱的张妈妈疼得脸色惨白，不断对唐灭道：“岛主！她要杀了小姐啊！岛主！你快出手救她！岛主！！” 唐二爷也拿不准主意，额头都是冷汗，目光不断在楚寒烟和唐灭之间来回穿梭。 “兄长，这……” 唐灭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轻声道：“听护国公主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楚寒烟刚跋山涉水用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来神龙岛，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他想赌一把。 “好。”唐二爷咬牙，愣是压下了心中的焦虑将自己定在原地。 而楚寒烟嗓音没有一丝被人冲撞的不悦，十分温柔且冷静，耐心对唐茉莉道：“听我的，吸气……慢慢呼出……” 唐茉莉本该十分抗拒大夫，但眼前的人眉目非常温柔，如同他们神龙岛四周的海洋，潋滟、宁静，和从前唐茉莉接触的大夫都 不同。 那些大夫要么是十分倨傲、严肃，要么是对神龙岛充满敬畏，要么就是为了金钱屈服，根本没人愿意平心静气地和她好好说话 。 鬼使神差的，唐茉莉便按照楚寒烟的吩咐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吸气……” “呼气……” 就算张妈妈的声音依旧尖锐，但唐茉莉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这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为何明明是阻止小姐呼吸？却能让小姐平静下来？甚至连施针急救都不用？ 刚才小姐那不是喘不气吗？ 这到底是什么法术？ 楚寒烟并不在意众人是否被她镇住，她微微一笑，拍拍唐茉莉的脑袋道：“做得好，我来给你探探脉，别怕。” 唐茉莉还呆呆的，楚寒烟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分配合。 楚寒烟又夸了唐茉莉一句，给她把完脉后很快就找到了关键所在。 这小丫头虚是的确虚，她有哮喘还有别的不足之处，此乃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天生体弱，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当初的大 夫没弄错。 但问题是神龙岛委实太富裕，对她太宠爱了，各种天才地宝轮着上，愣是将小丫头的身体催胖了起来。 重点是小丫头有哮喘根本无法锻炼自己的身体，再多的补药也改变不了这点，甚至还因为她的不锻炼和补药双重影响。 补得太多让她发胖，发胖的哮喘愈发严重所以更弱些，越弱就越是进补，如此恶性循环，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局面。 楚寒烟言简意赅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众人，唐灭和唐二爷当场愣住。 毕竟那些天才地宝可都是他们耗尽了大力气给小妹寻回来的，没想到竟然成了桎梏小妹的枷锁，这……他们正是悔恨不已。 唐二爷连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护国公主！您一定要帮帮我家小妹啊！” 唐灭虽然不曾如此情感外露，但那双阴沉、焦虑的眸子，无不说出了他的痛楚。 楚寒烟也不托大，只道：“我尽力而为，但这个过程会十分痛苦，你们莫要因为心疼她便所以插手我的安排。” 唐灭此时已经确认了楚寒烟的本事，恭敬道：“护国公主放心，唐某保证一定不会插手。” “好。” 唐灭颔首，轻轻摆手后众人便准备压着张妈妈一行人退下，可唐茉莉不乐意了。 “兄长，我要张妈妈……” 唐灭见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有些不忍，但他并非对内宅之事一窍不通之辈。 方才情急之下小丫头“出口成脏”，这简直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若无那些乱七八糟的妇人在小丫头身边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她会是这般模样吗？ 亏他以为张妈妈从小看着小丫头出生、长大会有些情分，拼尽一切护她。 而今看来，是他太理所当然了。 这个张妈妈留不得。 人在生死的关键时刻，. 第601章 你娘亲长了一张大众脸 张妈妈还是被唐灭命人带走了，而唐茉莉这丫头足足哭了两个时辰，有楚寒烟在她身边，愣是再也没有出现哭到晕厥的状况。 楚寒烟不仅会灵活使用牛皮袋，还会用银针。 小丫头被接连扎了几次之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走投无路，哭诉无门。 就连从前对自己很疼爱的大哥、二哥也残忍将自己交给了这个女子。 可偏偏自己这个女子给自己的感觉很复杂，有些时候觉得她好坏好坏，有些时候又好温柔好温柔。 等小丫头哭累了睡过去，楚寒烟也被折腾的一身臭汗，她这才让人将自己带到住处，先简单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干练的男子长 袍，这才细细写了一封详细的“治疗方案”。 楚寒烟的字自然是极为好看的，青秀飘逸，筋骨舒展又锋芒暗藏，唐灭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早闻护国公主才华绝世，而今一看 公主的字果然不凡。”只是为何有点眼熟？ 不仅仅是楚寒烟的字，还有楚寒烟身着男装的姿态，优雅潇洒，清隽不凡，若非她生得太美了些，稍微隐藏一下便全然是男子 的模样。 楚寒烟笑眯眯道：“字不字的，无需太在意，岛主请细细观看其中的内容。” 楚寒烟的方案用药之处甚少，主要是让唐茉莉迈开腿，将身体瘦下去，抵抗力提起来。 其实在很多不可抗逆的疾病面前，药物能起的效果都很局限，真正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还是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 而想提升唐茉莉的免疫力，这小圆球一样的身子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阻碍。 “这……”唐灭看罢有些不认同，毕竟以小妹的身体而言，哭得大声些都会危及生命，更别说是什么疾走、锻炼了。 但他还未开口便对上了楚寒烟似笑非笑的眸子，显然若要让继续留在这里替唐茉莉治疗，那就必须听她的。 唐灭最终还是点头：“唐某知道了，不知这套‘方子’可否让唐某带回去研究研究呢？” “自然可以，对了，事情宜早不宜迟，就从今日的晚膳开始改变。” “好。”唐灭喊来了岛主府的管家，让他在唐茉莉的起居照顾上万事都依楚寒烟的命令行事，管家连忙应下，态度很是恭敬。 唐灭颔首准备返回书房研究方子，在离开前忽然回眸道：“护国公主，唐某过去是不是见过您？” 楚寒烟腹诽这是什么老土搭讪方法？ 就算他不装熟，她答应了替唐茉莉治疗也会全力以赴好嘛？ “没见过。” 见楚寒烟眉心轻拢，神情揶揄，唐灭心声尴尬，毕竟这番话的确和那些街上调戏女子的登徒子无二。 “抱歉，唐某唐突了。” 唐灭礼貌笑笑，又侧身与凤无眠和楚承曦道别，这才抬步离开。 管家等人自然不敢叨扰，也退出了院落在外等候差遣。 等四周再无外人了，楚承曦才撇嘴抱住了自家娘亲：“娘亲，您还疼吗？” 那小胖妞看起来吨位惊人，这一推万一将娘亲推出内伤，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仅楚承曦，就连凤无眠也眉头紧锁静静盯着楚寒烟瞧。 楚寒烟被这两父子瞧得有些无语，笑道：“人家只是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杀伤力？我没事，放心吧。” 楚承曦点头，又道：“娘亲，方才那岛主说的话，不正是话本里的男子常说的话吗？”说着，楚承曦还一本正经模仿话本里的桥 段，“姑娘，在下是不是在那见过你？” 楚寒烟满头黑线，无奈道：“你这都是从那听来的？” 楚承曦凤眸亮晶晶的：“秀水楼的姐姐们最爱看这样的话本了，我偶尔会听到她们讨论来着，总而言之，说这样的话都不抱好心 思，怎么说来着的……嗯，见色起意？” 楚寒烟：“……”回头就告诉巫前辈，秀水楼看来也要好好整顿整顿了。 楚承曦嘟嘴道：“娘亲，您可不能被他花言巧语骗去了哦。” 楚寒烟：“……” 得，不知道咋说，让孩子爹去管他吧。 楚寒烟戳了戳凤无眠腰间的软肉，怎料凤无眠竟然点了点头，抬手在儿子脑袋上摸了摸，以示表扬和肯定。 楚寒烟：“……” 楚寒烟是哭笑不得，这两父子以为她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人神龙岛岛主说得谦虚点是岛主，说得霸道点那就是一方的土皇帝了。 随着未来海上航运的拓宽，他的地位只升不降。 而且人生得丰神俊朗、气度翩翩，要什么样的女子遇不到、求不得？能看上她这样年纪老大，孩子老大的人？ 楚寒烟遂板起脸道：“别胡说，或许神龙岛岛主只是觉得我眼熟，毕竟你娘亲长了一张大众脸。” 大众脸？ 父子二人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美得冒泡泡的人儿，对视一眼，暗忖若这都叫大众脸，那其他人怎么办？ “好了，别想这些，曦儿，凤无眠，你们也快点沐浴更衣去，一身臭汗。” 父子二人领命，一前一后离开，一高一矮的背影连动作都极为相似。 不得不说，还是戳在了楚寒烟的萌点上。 只是不知道而今烨儿在无尘仙人那过得如何了？ 只要一想起那小小的可怜人儿，楚寒烟治好唐茉莉的心就愈发坚定些。 毕竟她太了解自己的亲人别痛苦折磨而无能为力的感受了，能帮她自然要帮。 一大一小动作很快，还特意选了一套和楚寒烟一模一样的袍子穿着，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似的。 楚寒烟嘴角一抽，默默将这两父子撇到了后头。 她亲自到了膳房监控唐茉莉的膳食，膳房的人自然不敢怠慢，生怕楚寒烟将屠刀伸到了自己脑袋上。 因为今儿个楚寒烟不过说了几句话，那从小开始照顾小姐的张妈妈便被赶出去了府去，这简直太可怕了好嘛？ 活脱脱一个阎王爷！ 如此想着，厨师们更卖力了，恨不得将菜饭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好让唐茉莉再多吃两碗饭。. 第602章 收拾熊孩子 为了让小丫头多吃饭，身体长得茁壮些，这些膳房的厨子们可以说是施展了浑身解数。 而想要饭菜可口好吃，重油重盐显然是必不可少的，但这对哮喘病人而言恰好是有弊无益。尤其唐茉莉这种身形肥胖的患者， 更是要格外注意。 楚寒烟看了一圈蹙眉道：“不用太多肉食、海鲜，糖、油、盐都要少放，多准备些叶绿蔬菜。” 大厨战战兢兢：“回禀公主殿下，并非小的不准备，而是岛上蔬菜品类委实有些少，您看这……” 楚寒烟这才想起海岛的状况——缺水。 缺水会让许多植物都无法种植，最直观的影响便是长期居住在海岛的人会缺乏部分维生素，早年间常年航海的海航员还因此得 上过坏血症。 楚寒烟又查看了岛内而今有的蔬菜品种，一颗华夏人的种田之魂又觉醒了。 若能将一些耐寒、喜阳的蔬菜种子带到神龙岛，相信能大大丰富神龙岛的物资资源。 思及此处，楚寒烟道：“没事，你先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即可。” “是、是……” 等厨子将膳食做出来，模样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味道也不尽人意，就连楚承曦这种不挑食的小孩看了都连连拒绝，更别说是唐 茉莉了。 楚寒烟自己也尝了尝，味道一言难尽。 厨子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达不到楚寒烟的要求要好像张妈妈一样被赶走，不料楚寒烟最后竟然道：“算了，你们让一让，我来， 你们给我打下手。” “啊？”厨子们半晌没回神，等楚寒烟开始洗手准备了才确认她竟然愿意亲自下厨。 这……这太令人震惊了！ 这可是大齐的护国公主啊！ 堂堂护国公主，能懂这膳食之事么？ “没听到？” 对上楚寒烟平静的眸子，厨子们连忙应下。 “啊，来了！” “是。” 楚承曦和凤无眠在一旁看着，灶台上缭绕的人间烟火朦胧了楚寒烟的眉眼，却让她愈发的好看温柔。 两父子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毕竟楚寒烟已经好久没给他们准备膳食了，而今好不容易动手却是为了别人，怎么能不嫉妒呢？ 楚寒烟手艺很巧又喜欢钻研吃食，虽然有段时间被凤无眠养得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却也没荒废自己的手艺。 一桌素菜色香味俱全，就连厨子们也看得直流口水。 “方才的做菜方法可记住了？” “记住了。” “好，将菜给你们小姐端上去。” “是。” 楚寒烟喜欢烹饪却不喜欢烟熏火燎的气息，准备向回房间换一套一副再过去。 父子二人亦步亦趋，见楚寒烟换了一套天蓝色的，二人也默默换了同样的颜色。 楚寒烟：“……” 楚承曦像个粘人糕就算了，凤无眠这是做什么？ 但父子二人穿蓝色的衣袍也的确好看，一个天真烂漫，一个英俊挺拔。 楚寒烟微微勾唇道：“走吧，去唐小姐那一起用膳。” “好～” 楚承曦开心极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到了唐茉莉的院子，但是还没踏入其中便听到了一阵破碎之音。 “滚！这是猪食！我才不吃呢！” 三人踏入房中便看到了满地的菜肴，楚寒烟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时辰，对方显然并不领情。 唐茉莉在打翻了桌子后也有些后悔，一看到楚寒烟便梗着脖子道：“我要吃肉！兄长不在，你就这样虐待我吗？” 楚承曦气得脸都红了：“你怎么能这样浪费娘亲的心意？” 唐茉莉咬牙：“什么狗屁心意！是你们要蹉跎我，这样的菜谁吃！我要吃肉！” 楚承曦还想争辩，凤无眠却淡淡对他摇了摇头，前者只能委屈瘪嘴，不再多言。 整个院落中的人都噤若寒蝉，毕竟这可是护国公主亲手准备的啊，若护国公主动怒，这可如何是好？ 出乎众人预料之外的是，楚寒烟似乎并不恼火，只是神色凉凉对婢女道：“告诉厨房，按照方才的方法再准备一次。” 婢女连忙应下离开，没过多久又一桌看似一模一样的菜端了上来。 唐茉莉看罢当场大哭：“呜呜呜……我要吃肉……” 她根本承受不了一点饥饿，没有肉她就会就心慌。 楚寒烟没理会她，让楚承曦和凤无眠入座，不慌不忙用了起来。 画面顿时有些滑稽荒诞，小肉墩在一旁一边哭一边嚎叫，楚寒烟一家人平平静静、和和睦睦用膳。 等楚寒烟三人用罢晚膳，便起身离开了，将那可怜巴巴的小肉墩完全抛诸脑后。 小肉墩哭了一整夜，连岱鸢都有些心疼这小肉墩，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而翌日清晨楚寒烟依旧只是凉凉的一句。 “不吃就饿着吧。” 小肉墩快气哭了！ 最可恶的是等楚寒烟梳洗完毕，竟然到了唐茉莉的院子里“扎根”，她遣散了所有人，自己则不慌不忙坐在一旁看书。 唐茉莉双眼圆瞪，乌黑的眸子满是震惊。 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吃饭了！ 这个大夫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从前只有人家哄她吃饭的，哪有让她饿肚子的？ 察觉到了唐茉莉的打探的目光，楚寒烟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想吃就告诉婢女一声，马上给你准备。” “我要吃肉。” “呵呵……” 这轻飘飘的一声笑把任性的小孩气坏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 唐茉莉索性扭过头不理楚寒烟，她就不相信这个兄长请来的大夫还敢活活饿死自己。 没料到的是第二日都要过去了，唐茉莉没服软楚寒烟也依旧不让步。 唐茉莉急了，饿得双手都在打颤，可每每自己受不了要晕过去前，这大夫一针就能让自己缓过来，一句话来概括，那便是求生 不得求死不能啊。 唐茉莉还想跟兄长们求救，但她的丫鬟婆子全部都换人了，新来的人根本就不听她的差遣。 天罗地网，唐茉莉竟然无处可逃了？ 终于唐茉莉被磨得没脾气从而屈服了，她实在有理由相信，若自己不低头，这可恶的大夫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呜呜呜～ 尊贵的唐小姐委屈巴巴道：“我吃，我吃还不行么……你让厨子将菜端上来？” 楚寒烟懒懒翻了一页书：“抱歉，没饭了。”. 第603章 妖女露出真面目了 唐茉莉当真被楚寒烟磨怕了，可能怎么办呢？眼前的人油盐不进，荤素不吃，无论自己是服软认错也好，头铁硬杠也罢，她始 终冷眼旁观。 亏得唐茉莉还曾有这么一瞬间的错觉，感觉楚寒烟是个温柔的人呢。 温柔个鬼！ 她简直是个恶魔！ “呜呜呜……我错了……我肚子饿……” 楚寒烟不急不缓翻了一页书，“那也要明天才能吃，这是规矩。” “我是神龙岛的小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楚寒烟又翻了一页书：“从现在开始。” “呜呜……我要去找我大哥、二哥告状！” 楚寒烟终于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落在唐茉莉身上，笑道：“可以，只要你有本事从这里离开，我绝对不阻拦。” 唐茉莉当然没本事，而今她胖乎乎的身子多走两步路都要喘。 最终，唐茉莉还是没能获得膳食，又挨了一天的饿，差点没昏厥过去。 第三日一大早，唐茉莉便乖乖等在了厅中，生怕再错过膳食了。 丫鬟们端着膳盒进来，放在最上层的是一碗黑漆漆的药，“小姐，护国公主殿下交代了，您如果想要用膳，请先把药喝了。” 从前唐茉莉最痛恨的就是喝药，但楚寒烟这大夫可以痛下杀手让她挨饿两天，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 唐茉莉立即端起药碗，“咕噜噜”将腥臭的药物喝个精光，这才迫不及待狼吞虎咽起来。 这药物是楚寒烟研究过唐茉莉的所有病史以及她的身体现状配置出来的，虽然难喝了些，可是对唐茉莉很有帮助，能尽快重建 和激发她自身的免疫系统。 吃饱喝足后，唐茉莉重重舒出一口气就想“躺尸”，没想到这些膳食看起来普普通通味道却十分好，她就勉勉强强接受那大夫的 安排吧。 但小丫头屁股还没挨到床褥被铁面无私的丫鬟当场制止。 “小姐，护国公主殿下说了，您今日的任务是慢行三次，每次行走时间一炷香。” 唐茉莉眼珠子都圆了：“你说什么？” 唐茉莉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隐隐有些怒气，若是从前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听罢，定会知道这是娇小姐发怒前的先兆，无不怕得 瑟瑟发抖。 这孩子虽然小，但为人刁蛮任性，作起来简直翻天覆地。 但这丫鬟却不怕，她可是楚寒烟特意让唐灭从自己身边抽配出来的，目的就是盯着唐茉莉。 “您今日的任务是慢行三次，每次行走时间一炷香。” 唐茉莉索性一股脑转入了被窝里，大有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架势。 丫鬟神情淡定，显然楚寒烟早就告诉了她这种情况怎么处理，但见丫鬟在唐茉莉的床边扎稳马步，大喝一声将唐茉莉卷到被褥 里，直接扛了起来。 “你干什么？” 丫鬟没理她，一路卷着毛毛虫唐茉莉走到了院子地下才将她放下来。 “请小姐准备，您今日的任务是慢行三次，每次行走时间一炷香。” 唐茉莉勃然大怒，气得小脸通红。“我就不出来。” “请小姐准备，您……” “我不听，滚！” 唐茉莉整个人缩到了被褥中，一动不动，丫鬟也没让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海岛上的阳光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是冬日那热度也是滚烫，不过片刻唐茉莉便热得浑身冒汗，她动了动，发现有人正在拉扯 被子，以为那丫鬟让不了心中大喜，连忙从被褥中钻出来。 “你知错就好……” 但才刚刚钻出一个脑袋，唐茉莉便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恐万状地抬眸，丫鬟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神出鬼没的楚寒烟！ 楚寒烟手里握着一条很粗的草绳，而她则连人带被子一起被草绳绑了个结结实实。 唐茉莉当场就慌了：“你干嘛绑着我？” 楚寒烟将绳索弄紧了一分，笑道：“唐小姐不愿意出被窝，那就别出来了。” 唐茉莉立即哀嚎：“我错了，我错了……” 她哪里是这个妖女的对手？ 呜呜呜…… 楚寒烟笑眯眯拖了张椅子来，大马金刀落座，不慌不忙道：“没关系，不如也来个对峙两天两夜如何？我不赶时间。” “呜呜……我真的错了啊……”小丫头满脸泪水，可偏偏这个时候的身体健康的很，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邪门了不是？ 就这样，唐茉莉被楚寒烟绑了快一炷香，终于得意从中解脱了。 楚寒烟美睫一掀：“走路么？” 唐茉莉如同看到猫的老鼠，哆哆嗦嗦：“我走，我走……”走还不行么。 “嗯。”楚寒烟不知道从哪里变除了一个瓷碗，“把它喝了。” “哦……” 唐茉莉抬头将碗里的东西咕噜噜一饮而尽，倒是一点都不娇气了。 楚寒烟心里笑喷了，这小家伙的反应倒是有这么点看可爱了。 喝完药唐茉莉开始走路，楚寒烟不急不缓跟在她身后，不过才走没几步，唐茉莉便汗流浃背，楚寒烟时不时给她施一、两针， 倒是让她僵持了下来。 一炷香时间一到，唐茉莉立即如同烂泥般倒在榻上，楚寒烟这次没再阻止她，而是给她把了脉，又在她身上轻轻揉按。 这是在刺激唐茉莉的穴位，有些穴位在脚底，楚寒烟面不改色给她脱掉鞋袜揉按，吓得一旁的丫鬟们战战兢兢。 “护国公主殿下，让奴婢们来吧。” “不用。”这是重新激发唐茉莉免疫系统的按摩，交给任何人都不放心。 丫鬟们又是震惊又是感触，毕竟楚寒烟身份如此尊贵，却丝毫不在意这些。 果然大齐人们说的不错，护国公主有达济天下之心。 但唐茉莉并不知道楚寒烟的用心良苦，还委屈哭了：“我都这么累了，你还打我……你果然是妖女……” 小女娃的嗓音软绵绵，就算胖得走了形，但她的声音还是十分清亮、可爱的。 楚寒烟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对，我就是妖女，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腿都给你打骨折。” 唐茉莉：“……”果然，妖女露出真面目了！ 丫鬟们：“……”他们小姐原来这么憨的么？. 第604章 提出要离开 神龙岛岛主唐灭和二爷唐烬答应楚寒烟，在一个月内不靠近唐茉莉的院子，不插手唐茉莉的治疗。 但话虽如此，唐茉莉的院子里还有不少唐灭、唐烬留下的眼线。 最初眼线们回禀楚寒烟如何“虐待”唐茉莉，可把唐烬心疼得够呛，屡次想去找楚寒烟麻烦都被唐灭按了下去。 “你看看小妹都被你宠成了什么模样？还不知悔改吗！” 唐灭语气凛冽，目光锐利，狠狠戳中了唐烬的痛脚，唐烬万分愧疚。 唐灭公务繁忙，早些时候还要费尽心思替唐茉莉寻药，教导唐茉莉的任务自然在唐烬身上。 唐烬心疼自家妹妹，她说什么他应什么，不知不觉竟让她的性子扭曲成了这样。 若非此次亲耳听闻、亲眼所见，唐烬还不敢相信那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娃娃是他小妹呢。 说来也是他的错。 所以最初唐家两兄弟愣是任由自己的心滴血，也忍住了那种去找楚寒烟麻烦的冲动。 毕竟看到楚寒烟，两人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希冀，他们的妹妹一定能康复的，若康复了，她未来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必须 将她的性子扭转过来。 每天夜里，唐家两兄弟都聚在一起等眼线汇报。什么今日唐茉莉乖乖用了膳食啦，什么唐茉莉开始迈开腿行走啦，还有唐茉莉 的气喘已经很久没有发作等等。两兄弟听罢是欣喜连连！而最让他们震惊的，是唐茉莉开始念书识字了。 一般的小孩儿三岁便开始背诵学习《三字经》、《千字文》等等，但唐茉莉身体弱，唐家兄弟从来不奢望。 而如今唐茉莉的人生在慢慢踏上正轨，叫他们无尽感动。 楚寒烟不愧是平定内乱、杀伐疆场的护国公主，收拾小娃儿也厉害。 一月之期一到，两兄弟迫不及待跑到了唐茉莉的院子，终于得以看到了自家妹妹。 比起兄妹三人最后一次碰面，唐茉莉显然瘦了不少，原本白皙如纸的皮肤也黑了些许，却更健康了。 一双眸子清亮明丽，生机勃勃，再也不见一个月前的枯槁和颓废，甚至连个子都隐隐高了些许。 “小妹？” “茉莉？” 一看到自家兄长，唐茉莉便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小猪崽，嗷嗷叫着扑到了唐烬的怀中。 “大哥！二哥！呜呜呜！你们好狠的心啊，你们根本不知道这妖女有多狠，她要打断我的腿啊……呜呜呜……” 唐家两兄弟一听这中气十足还不带喘气的嚎叫，便晓得自家小妹身体好了不少，连忙道：“护国公主和你开完笑呢。” “就是，别误会了。” 楚寒烟似笑非笑站在后方，慢悠悠道：“没开玩笑，那就话我的确说过。” 唐灭：“……” 唐烬：“……” 气氛瞬间尴尬。 唐茉莉如同抓住了楚寒烟的小辫子一样，大喊：“你们听你们听，我没说错吧，她简直恶毒心肠！” 楚寒烟笑容不变，还轻轻撩起自己肩上的长发，在阳光下美得让人炫目，气得唐茉莉咬牙切齿：“她就是蛇蝎美人！” “好了。”唐灭在小妹脑袋上敲了敲，“别胡说。” “你打我？大哥坏！我再也不理你了！” 唐茉莉撇撇嘴，将肉乎乎的脸蛋往二哥怀里藏了藏，但那里藏得住，最多只藏了一半，大半边还露在外面。 唐灭：“……” 唐烬：“……” 就有些喜感。 楚寒烟勾唇一笑，慢慢走到唐灭身边道：“经过这一个月的调理，她的身体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剩下的只要按照我的计划来执行 便可。” 唐灭、唐烬心中一凛，楚寒烟此言是否是要离开？ 唐烬忙道：“这……小妹的身体还在反复，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护国公主殿下可再留两个月？” 楚寒烟摇头：“很快就是春耕的季节，本公主还要赶回大齐准备一些事宜，不能再留。” “可是小妹现在还没完全好啊。” “哮喘病并非绝症，你们以往只是用错了法子，坚持我的方法，最多两年，她就能如同平常孩子一样活蹦乱跳。” 唐灭、唐烬对视一眼，都不愿意让楚寒烟走。 好不容易唐茉莉的状况才好转，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不愿意松手。 唐灭对唐烬使了个眼神，唐烬忙道：“但而今并非季风季节，就算我们有意送您离开，这茫茫大海我们的老船员们也找不到方向 。不如等春夏替，季风起，我们再送您走，您看如何？” 楚寒烟这才想起神龙岛众人寻路的法子，依靠的是季风和星图。 冬夏的星图不同，季风自然也不同，但若说他们全然找不到方向，楚寒烟信他们个鬼！ 楚寒烟眉梢高挑，不急不缓道：“若我坚持要走呢？” 唐烬咬牙：“护国公主殿下，我们神龙岛培养一个老舵手需要耗费多年时间，无数人力物力，他们是我神龙岛宝贵的财富，您若 坚持在他们不熟悉的季节离开，可以，但我们是不会派人将您送回南疆的，您只能自己走。” 唐烬也晓得自己这番话有些不地道，说完后脸色憋得通红。 楚寒烟惊讶看了对方许久，将唐烬看得都想往自家胖妹妹怀里躲了，这才不慌不忙开口：“哦，没关系的。” 唐家兄弟同时一愣，没关系？ 楚寒烟难道不知道在海上航行没有舵手的危险么？ 这片海洋而今广袤平静，美不胜收，但一旦掀起风狼，必将将钢筋铁骨都拍得粉碎！ 唐灭眉头紧锁道：“护国公主殿下，您最好还是三思，没人比我们更了解海洋的力量。哪怕是我神龙岛最老练的舵手，最巩固的 战船，也不敢藐视无边的海洋。” 楚寒烟等的就是这一刻，她转眸看向躲在一旁暗暗观察的楚承曦和凤无眠，勾唇道：“曦儿，把你的司南借娘亲玩一玩可好？” 楚承曦点头，飞快跑去将自己的宝贝找了出来。 “娘亲，给你。” 唐家兄弟看到这造型独特的罗盘，不约而同蹙眉。 唐烬更是焦虑提醒，“护国公主殿下，就算使用天罡八卦在大海中也不可能算出方向的。”. 第605章 堪比不灭星辰的指引 楚寒烟身为魁仙老翁的弟子，或许会懂天干地支之术，但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在广袤无垠的海洋中并不能起多大的作用。 想要活着走出海洋，能依靠的只有经验。 楚寒烟知道唐灭二人误会了，笑笑道：“这不是八卦罗盘。” 唐烬狐疑道：“那这是什么？” “是司南，是堪比不灭星辰的指引，无论是在海洋还是荒漠，只要有它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楚寒烟的嗓音清冷又自信，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荒诞，荒诞到唐家兄弟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堪比不灭星辰的指引？ 开什么玩笑呢！ 楚寒烟以为自己是神明吗？ 但唐灭到底是神龙岛的岛主，他不会轻易开口去质疑楚寒烟，唐烬却不理这么多了，略显急躁道：“护国公主殿下，就算您不愿 意留在神龙岛也别说出这样的话来，什么‘堪比不灭星辰的指引’，这天地间除了神明，谁都做不到！” 楚承曦小包子脸皱起，据理力争：“我娘亲说了，这不是什么神明之力，而是自然之力，只是磁场。” “磁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过这种词汇。 “对。”楚承曦点头，挺起胸膛如同讲书的先生般徐徐道来，“我娘亲说了，我们所在的世界有南北两极，这两极之间存在特殊的 磁场，类比天地阴阳，无论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磁场都不会失去作用，而司南所指向的便是我们世界的南方。” 小人儿说话条理清晰、话术高明，就连唐烬都忍不住信了一二。 “你没说谎？” “不相信我试给你们看。” 楚承曦走到楚寒烟身边，轻轻用手指拨动司南的“指针”，那调羹形状的“指针”慢慢晃动几圈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拨了一次之后，楚承曦又端着它换了一个位置，再次转动“指针”。 小小的院落被楚承曦走了个遍，他手中的司南“指针”也别转了个遍，而每一次指针都能十分精准地指向南方。 唐烬忍不住了，嗓音微微颤动：“我……我能亲手试一试么？” “当然可以啊。” 唐烬道了一声“失礼”，颤抖着手从楚承曦手中接过司南，运起轻功飞出院落，那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楚寒烟并不着急，还招呼丫鬟们端来茶水和座椅，优哉游哉享受起冬日海岛的阳光。 半个时辰之后唐烬回来了，他激动万分盯着唐灭，几次欲言又止，结果不言而喻。 唐灭瞳孔泛起波澜，他上前接过司南自己拨弄了一番，“指针”始终指向南方……看着这宛若神迹的一幕，唐灭、唐烬陷入了久 久的沉默。 楚寒烟放下茶盏，脸上漾出清雅的笑意：“不知我现在能否和岛主您再谈一宗生意？” 唐灭当即猜出楚寒烟要谈什么，毕竟如此宝物对神龙岛而言是无可比拟的存在。 神龙岛依靠行船在苍茫海洋上站稳脚跟，扎根成长，没有什么比“方向”更重要了。 神龙岛之所以会给老舵手们如此丰厚的报仇、如此崇高的尊重，是因为老舵手们便是神龙岛的“方向”。 如果此时楚寒烟手中的司南是真的，那他们将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交换。 唐灭压下心中汹涌的思绪，静静盯着楚寒烟许久，最终道：“这是唐某的荣幸，护国公主殿下。” “那就请？” “请。” 唐灭亲自带着楚寒烟一行人到了自己办公的书房，而唐茉莉也鬼鬼祟祟跟了上来。 她从未见过大哥如此凝重的神情，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呢？ 而且方才他们不是围绕着她的事情在讨论吗？ 而今这妖女到底还会不会留下来？ “小姐。”唐灭的心腹亲自拦下了唐茉莉，“还请小姐您在院外等候，岛主、二爷和护国公主、摄政王有要事要商议。” 唐茉莉不高兴了：“有什么事比我的事还重要？你让开，我要进去。” 心腹目光锁定唐茉莉，语重心长：“小姐，此事事关我神龙岛的未来。” 唐茉莉撇嘴，正想发作耍赖，楚寒烟的声音忽然传入她的耳中。 “唐茉莉，去进行今日的锻炼。” 唐茉莉本能打了个寒战，梗着脖子道：“我……我才不去呢！反正你要走了就！” 院中的楚寒烟轻叹口气，“曦儿，你看着她。” “是。” 清秀俊美的小少年走了出来，肩膀上还挺着一只金黄色的虫子。 一看到这虫子唐茉莉便毛骨悚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这一个月中唐茉莉当然不可能毫不反抗便乖乖听话，其中她好几次想捉弄楚寒烟，都被楚承曦整得哭爹喊娘。 他没有伤害她，只是召唤了一大群虫子来逼着她“运动”。 呜呜呜，妖女的孩子也是妖怪，一个比一个可怕。 唐茉莉自以为跑得飞快，但在楚承曦看来堪比龟爬，他还好心给唐茉莉递了一条手绢，劝说：“你好好锻炼，我娘亲和你兄长们 都是为了你好。” “你别废话！”胖丫头虽然只有六岁，但性格那是十分暴躁，现在身体好了，气也不喘了，骂起来人更是底气十足。 楚承曦撇撇嘴，决定不合这小胖丫头争吵。 娘亲说了，小丫头身体不好是病人还是妹妹，他作为勇敢的男子汉不该斤斤计较。 只要她没做触碰他底线的事情，容忍一二也没什么。 这是将来成长成为优秀男子汉的必要修炼！ 男子汉，不仅要有原则有底线，还要有容乃大！ 两个孩子吵吵嚷嚷的声音走远后，楚寒烟才抬眸看向唐灭，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要神龙岛的造船术。” 从在南疆看到神龙岛战船的第一瞬间起楚寒烟就馋上了神龙岛的造船术，但这等机密神龙岛是断然不可能随意拿出手的。 若想获得造船术，要么动手抢，要么平等交换。 而能让神龙岛心甘情愿“交换”的宝物，自然也要和他们自身的发展息息相关。 唐烬双眸圆瞪：“你……你狮子大开口！”. 第606章 合作 大陆之中湖泊纵横，水网成织。 而今各国的战船虽然各有千秋，但显然都比不上神龙岛的船。 而神龙岛在海洋上称霸多年，怎么可能没遇到过窥探船只秘密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各国皇室，有的是隐世世家，还有的是江湖门派，却统统被神龙岛的拒之门外。 楚寒烟的要求用司南交换战船的，这是触及神龙岛底线的事情。 若非楚寒烟而今身系唐茉莉的生死，唐烬恐怕会当场翻脸。 但即使如此，他的神色也极为可怕，吓得四周的侍卫们都噤若寒蝉。 楚寒烟有了这等觊觎心思，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神龙岛。 就连凤无眠都悄然朝楚寒烟靠了一步，准备在神龙岛众人发难时第一时间护住楚寒烟。 出于风暴中央的楚寒烟本人倒是不慌不忙，她微微一笑道：“唐二爷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若唐岛主愿意将造船术交给本公主 ，除了司南的制作方法之外，本公主还愿意提供一批农作物和种植方法给神龙岛。” 唐烬冷笑道：“怎么，我神龙岛的人看起来像是吃不饱饭么？还需要护国公主的施舍？” 楚寒烟：“非也，若论起富庶，天下能与神龙岛媲美的国并不多。” 楚寒烟这番话说得十分客观，唐烬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但是……” “但是什么？” “若我没有猜错，神龙岛的船员中曾出现过这样的病患，牙龈肿胀、出血、萎缩，常有鼻出血便血等症状，一旦受伤之后伤口愈 合缓慢，甚至不小心就会伤及性命。对么？” 唐烬当场怔住。 楚寒烟说对了！ 在神龙岛的船运队伍之中有不少船员都有这样的毛病，虽然不致命，却会让船员们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们找了不少名医来给船员们看诊，都得不出完全准确的答案。 楚寒烟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 “来人！”唐烬怒喝，“把护国公主身边的叛徒找出来，爷倒要看看，谁他娘的脑袋这么硬，竟然敢出卖我神龙岛的内部消息。” 那些一直负责监视楚寒烟的暗卫们立即下跪，浑身冷汗淋漓，毕竟楚寒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探测了他们神龙岛如此多的秘密 ，这是他们失职啊！ “二爷请息怒，属下这就去调查。” “不用去。”楚寒烟笑眯眯道，“没人将这些情况告诉我，你神龙岛上也不曾出现叛徒。” “你以为我会信你？”唐烬眸光锐利如剑，恨不得将楚寒烟的灵魂都看穿。 楚寒烟所说的“病患”在神龙岛的船员中不少，但找来找去都找不出原因，神龙岛便将这种症状称之为——海神的诅咒。 楚寒烟轻轻摇头，莞尔道：“我之所以会知道神龙岛的船员有这些症状，是因为这都是坏血症的表现。” 唐烬还想开口，唐灭已率先道：“愿闻其详。” “坏血症乃人体缺乏维生素引起的。” 唐灭悄然紧握拳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维生素？此乃何物？” “维生素是一种人体必需的营养成分，主要从瓜果蔬菜中获得。船员们常年生活在海上，每次出航都需要几个月甚至是上年的时 间，蔬菜瓜果等物质本就稀少，若常年得不到补充，自然会得上坏血症。” “如何治疗？” “简单，多吃瓜果蔬菜便可以了。” 众人一愣，就……这么简单？ 让神龙岛众人困惑已久的海神诅咒如此轻易就能解开吗？ “坏血症早期有倦怠、食欲不振、烦躁或抑郁，随后出现毛囊角化、齿龈炎和广泛出血症状。毛囊角化多见于前臂伸侧、腹部及 大腿部，形成角栓，毛发卷于毛囊内，称为螺旋状毛发，皮肤亦干燥……” 对上众人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眼神，楚寒烟尽量将败血症的本质慢慢掰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甚至包括如何预防和治疗等等。 她的嗓音清冽温润，不疾不徐，一丝一毫要隐瞒或者卖弄的意思也无，仿佛这解开海神诅咒的方法并不是她和神龙岛的谈判的 筹码。 待楚寒烟说完后还体贴加了一句，“若你们还是不大确定，我能将这些一一罗列清楚。” 唐灭和唐烬陷入了沉默，许久后唐灭道：“是说的农作物是什么？” “适合在缺水、高温的海岛地区种植的农作物，有了这些农作物，便可以保证船员在远航中依旧能吃到含有维生素的食物。” “可蔬菜瓜果等物质根本无法储藏。” “那是你所知道的，事实上有些瓜果和作物的确能储藏达半年甚至数年之久。再有，你们可以通过再加工延长瓜果蔬菜的实用期 限，例如晒干脱水等等。虽然这些或多或少会让瓜果蔬菜失去一定养分，却是航海路上最好的选择。”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楚寒烟也不着急，只是垂眸品着手中的茶水。 她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便相信唐灭是一个“明君”，若用唐茉莉一个人的生死来交换神龙岛的造船术，那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 但答应楚寒烟不仅仅意味着能治好唐茉莉，还意味着他们在大海上或将永远不会迷失方向，更意味着船员们的健康和未来。 这些可都是神龙岛的根基啊！ 许久后，唐灭幽幽抬眸道：“你是否能应允不用神龙岛的战舰去损害神龙岛的利益？不用神龙岛的战舰去杀害神龙岛的岛民？” 楚寒烟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只要神龙岛不触碰大齐的底线，大齐自然也不会损害神龙岛的利益，更不会伤害神龙岛的岛民。 ” 唐灭挑眉道：“我还需要看到更多的诚意，当然，我神龙岛也会展现出我们的诚意。” 成了。 楚寒烟起身恭敬一礼：“六个月后，本公主会带着国书再来一趟。” 在场众人都知道，六个月后楚寒烟再抵神龙岛，将意味着大齐于海上的霸权来开序幕！ “好。” 一字落下，楚寒烟一行人顺利返回了陆地，一路朝大齐进发。. 第607章 熟悉感 神龙岛。 唐茉莉本以为楚寒烟一行人走了自己就能恢复从前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生活，没料到楚寒烟竟然留了一个人下来。 那人不是他人，正是楚寒烟的宝贝儿子楚承曦。 楚晨曦这小子看起来浓眉大眼、俊美漂亮，还十分会哄人，连她的两位哥哥都被楚承曦哄得团团转。 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楚承曦动不动就把她的事告诉自家兄长，换来兄长的语重心长的唠叨，让她耳朵都要长茧了。活脱脱一个告状精！ 这不，唐茉莉顶着海岛烈阳正在完成楚寒烟留下的任务，楚承曦这家伙便如同冤家一样在一旁盯着她看，看得她心中怒火“蹭蹭 ”得长。 她咬牙，猛得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楚承曦却脚下一点到了她面前，“时间到了，可以休息片刻。” 唐茉莉一边哼哧哼哧运动，一边骂骂咧咧道：“你离我远一点，我看到你眼睛疼。” 楚承曦仿佛没看到唐茉莉眼中的嫌弃，淡淡道：“时间到了，娘亲说锻炼也要循序渐进。” “我乐意多走一会，你管我。” “我娘亲和你兄长有合作，在娘亲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要暂时代为照顾你。”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起监督作用。 毕竟唐灭、唐烬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唐茉莉身边，而唐茉莉这混世小魔王的性格，除了唐家兄弟外谁也管不住她。 楚寒烟这一走万一唐茉莉又故态萌发，那前面一个月的辛苦便功亏一篑了。重点是唐茉莉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来回的折腾。 唐茉莉小脸凶巴巴的：“谁要你照顾？”再说了这算什么照顾？这纯粹在气人！ 楚承曦忽然开口：“小心。” “你还想骗我？” 话还没说完呢，唐茉莉忽然一脚踩在了小石子上，扭曲着身体便朝一旁砸下，亏得楚承曦拉住了她。 只是这丫头吨位不小，一个用力便把楚承曦扑倒在地，那绊倒唐茉莉的石子恰好到了楚承曦的手下，将他掌心划破了。 那伤口十分深，红彤彤的鲜血顺着淌下，让唐茉莉脸色紧张，顿时心慌起来。 楚承曦可是楚寒烟和凤无眠的命根子，万一他们回来发现她害得他手上，不将农作物和司南交给哥哥们怎么办？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只说了一个字，楚承曦就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还顺带将唐茉莉也扶起，轻轻拍拍她身上的污渍，耐心道：“你没受伤吧？ ” 有楚承曦这个肉垫在，唐茉莉怎么可能受伤，反倒是楚承曦自己显得有些狼狈。 其实楚承曦是能接住唐茉莉的，但她的体重一时让他没了准头。 唐茉莉又是愧疚又是纠结，还有点害怕。 怕楚承曦和楚寒烟、凤无眠告状，损害了神龙岛的利益。 见唐茉莉沉默，楚承曦又道：“可是哪里疼？我看看？” 楚承曦从小跟在魁仙老翁和楚寒烟身边，对于医术那是耳濡目染。 而且楚承曦身体弱，久病成医，有些简单的病症他都能自己判断和处理。 对上楚承曦干净、明亮的凤眸，里面似乎还倒影着小小的自己。他的容貌清隽精致，而他眼中倒影的自己则又胖又丑，连眼睛 都快看眯成一条缝了。 这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区别。 前所未有的对比冲击落在唐茉莉的心头，让她脸色通红莫名羞耻……甚至想找个裂缝躲进去，将自己如此胖的身躯藏起来。 “唐妹妹？” “谁是你妹妹？谁要你多管闲事？” 唐茉莉怒吼一声，飞快回了自己的院子，并将所有人都撵了出来，在院中摔摔打打，闹腾了许久。 唐家兄弟回府后得知楚承曦受伤的消息，连忙命人拿出最好的药膏过去探望。 唐烬得知楚承曦是为了扶唐茉莉才受得上，愧疚道：“抱歉，茉莉她从小身体不好，所以被我们宠坏了，但她没什么太坏的心眼 。我这个做哥哥的替她向你赔罪，请你原谅。” 楚承曦颔首：“我知道唐妹妹不是故意的，而且手上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不疼。” 见楚承曦温润有礼，秀若修竹，唐烬是喜欢得不得了，忙道：“这个药你用上，不出几日就能好。” 楚承曦笑着接过，打开一看后惊住了。 药膏晶莹如雪，药香清雅，还有淡淡的冰霜之气，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楚承曦蹙眉拒绝：“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唐灭温和道：“小世子别推拒，这并不是什么罕有的东西。” 楚承曦一本正经：“这当然罕有，这可是九仙膏。” 唐灭和唐烬都吃了一惊。 “小世子认得这个药？” “嗯。” “从前我身体不好，就连小小的划伤都很难愈合，所以娘亲曾四处替我寻药，这九仙膏就是其中一种，是她从一位武林前辈手中 得来的。你们别看此膏平平无奇，却能肉白骨治重伤，十分珍贵，还请岛主和唐叔叔珍藏。” 唐灭眼中掀起一丝波澜，不着痕迹问：“你没认错吗？” “我不会认错的，这个九仙膏太珍贵了，别浪费在小小的伤口上。” 楚承曦说着还小心翼翼盖上玉瓶，双手将它归还给唐烬。 唐烬没收，回眸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后者微微一笑主动接过药膏，并拍拍楚承曦的肩膀：“那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楚承曦行了一个晚辈礼送走了唐家两兄弟，又转而投入今天的学业之中。 仙海阁。 唐烬啧啧称奇道：“大哥，这小世子还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性子，如此贵重的九仙膏竟然一点都不贪，难怪巫峄山那种老怪物都 愿意收这小子为徒。” 唐灭摸索着手中的玉瓶，许久后道：“你还记得那个从我们手中夺走九仙膏的人么？” 唐烬一怔，随即咬牙切齿：“当然记得，那小子卑鄙无耻又滑头，若再让我遇上他，一定狠狠削他一顿。” 只可惜结下梁子之后他们找遍了整个阁楼都没找到那小子，白白让他得了大便宜。 唐灭唇角轻勾，总算明白自己对楚寒烟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第608章 小公子学习造船术 昆仑。 天地灵气集中之地，因为温度、湿度、高度等都合适且人迹罕见，这里一直都是各种灵药生长的天堂。 昆仑上的长生门便是常年扎根在皑皑昆仑上的神秘宗门，他们如同昆仑的风雪一样莫测飘渺，让江湖中人敬畏、敬仰、忌惮。 但说白了，长生门虽然不理世俗之事但到底不是超脱凡尘的仙人，更粗鄙些，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要吃喝拉撒睡，故而 长生门也需要钱财这等俗物。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长生门便会来江湖举行一次药草、药物的拍卖会，用以换些钱财等“身外物”回去，而上次拍卖会出售的药物 中就包括九仙膏。 绝大部分的九仙膏都被财大气粗的唐灭拿下了，而其中一罐却落入了一个名为楚寒的男子手中。 并非唐灭抢不过那楚寒，而是楚寒此人太狡猾，用了手段愣是将九仙膏夺走。 直到现在唐灭也忘不了男子那张扬大笑踏焰而去的身影，洒脱又俊逸，如同那一日山庄中燃起的火焰。 楚寒烟、楚寒烟…… 楚寒、楚寒…… 原来这竟是同一个人。 一字之差，男女之别，却同样令人震惊。 “呵呵，原来如此啊……” “什么原来如此。” “哈。” 听着唐灭的笑声，唐烬终于回过神来，瞪眼道：“大哥，您是说……楚寒烟就是楚寒？这……不可能吧，两个人的身形和气质完 全不一样啊？楚寒烟虽然生得高，但和楚寒的体型还是有差距的。” “不会错的，”唐灭莞尔，“他们定然就是同一人，楚寒烟乃魁仙老翁的高徒，十分擅长易容术。别说改变体型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哪怕是年龄、性别，也是轻易改变的。” 唐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楚寒烟还敢在神龙岛呆这么久，也不怕我们找她麻烦？” 唐灭垂眸道：“只怕她早就忘了我们是谁。” 楚寒烟可是烈火，所过之处都能留下深深的烙印，可是火的张扬，火的炽烈，注定了她不会留意那些被她照亮的每一个路人。 唐烬心中堵得慌，自己对楚寒烟如此“记仇”，她却早已将他们抛诸脑后，这感觉怪别扭的。 “大哥，那我们和楚寒烟的交易还做么？” “做，为什么不做？”唐灭抬眸道，“当初楚寒烟虽然抢走了一罐九仙膏却也留下了不啻于它的贵重药材作为交换，一定要说起来 ，我们也未必吃亏。” 楚寒烟虽然用计夺走了九仙膏，却还了他们一块太岁。 这太岁虽然并不少见，但上千年的太岁却十分罕有。 从这件事上便能知道楚寒烟并非不讲信誉之辈。 唐烬还是有些踌躇：“可是造船术太重要了，万一楚寒烟得了它之后对我们心怀不轨呢？” 唐灭眼中划过寒芒：“那我们也并非坐以待毙的窝囊废。有了抗旱耐光的农作物还有了司南，神龙岛的版图便能一步步扩大，此 乃天赐良机。” 唐烬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楚寒烟太妖异了！ 无论是旁人口中的传说，还是他亲眼见过的本人，都有让人心悦诚服的智慧和本领。 若将造船术交给楚寒烟，相信不出几年大齐的造船术甚至会超过他们神龙岛。 唐烬左思右想，忽然双眸一亮，道：“大哥，您看这样成不成？我们将造船术教给楚承曦，不准楚承曦用纸和笔来记录，最后他 能学会多少便让他带多少回大齐。如此一来，我们信守了承诺也完成了约定，至于大齐能掌握多少这就看他们的命了。 而且楚承曦想要掌握造船术就要常年留在神龙岛，那他就是一个变相的人质，只要楚承曦还在，难道楚寒烟会不全力医治小妹 ？会不尽心帮助我们拓展新作物吗？” 唐灭陷入沉思，唐烬不断规劝。 “大哥，这可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啊！” “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大哥，我们并没有背信弃义，我们只是钻了一个缝子罢了。” 唐灭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大哥。” “退下。” 唐烬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留下唐烬坐在已经黯淡下来的室内沉沉思索。 他的眼前不断闪过楚寒烟的神情，或冷静、或从容、或果断、或杀伐、或睿智、或温柔…… 不得不说，楚寒烟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 而楚寒烟的身后还有凤无眠这等战力深不可测的人，还有整个大齐维护和支持，若不对她多加设防，万一她另有所图，哪怕是 神龙岛也未必能抵挡。 和楚寒烟合作乃与虎谋皮，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而且若楚承曦要学会造船术，没个十年八年估计也无法学成，那这些日子里，他们是不是就能经常碰面了？ 最终，唐灭做下了决定。 翌日，楚承曦刚起床便被请到了书房。 书房内放着一张十分恢宏、精密切复杂的机械图，这就是神龙岛的船只构建图。 神龙岛的船之所以强度、速度和掌控度都比一般船只高，是因为神龙岛先辈们一代又一代的累计和实践。 无数先烈的心血都凝结成了这么一张图纸，这毫无疑问是神龙岛的至宝。 楚承曦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小脸紧绷，恭敬行了一礼，道：“敢问岛主，而今大齐和神龙岛的合作还未正式达成，您将船 只构建图给晚辈看是为了什么呢？” 唐灭一直都在盯着楚承曦的神情，都说三岁看老，楚承曦不过七岁，就算再老练、再聪明也逃不他的法眼。 他是否是个好的，他一眼就能看穿。 但是方才楚承曦的眼神之中没有贪婪和急切，坦坦荡荡的，和当时从他手中将九仙膏抢走的青年如出一辙。 不愧是楚寒烟的儿子，和她一样让人欣赏。 “这就是我们神龙岛的镇岛之宝，我神龙岛和你大齐的合作已是铁板钉钉，既然如此，从今日开始你就来学习造船术吧。” 楚承曦一愣：“您说由我来学？”. 第609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对，就是你。” 小公子双眸圆瞪：“可娘亲还没回来……” “你娘亲就算回来了，这也是我神龙岛的最后底线。” 唐灭并未将楚承曦当成稚儿，微笑道：“你乃大齐未来的郡王，更是摄政王和护国公主之子，由你代表大齐学造船术我才放心。 我会让神龙岛上最专业、老练的造船师亲自指导你，但离开神龙岛的时候，你一张关于造船术的资料都不准拿，只能靠记忆。” 神龙岛的船精巧，若是战船就更复杂，造船的零件加起来有数万之多。任何一个成年人听了都会晓得这是刁难，更别说是一个 七岁的孩子了，他哪里有这般本领？ 楚承曦差点委屈得哭出来：“岛主，您这不是为难人么？” 唐灭眼中划过笑意：“我和你娘亲乃彼此彼此。” 楚承曦：“……”得了，这岛主是记恨娘亲硬要他们交出造船之法提出来的对策吧。 啧，你们不满找大人去啊，为难他一个孩子作甚？ 唐灭起身，将一叠一叠的图纸交到楚承曦的手上，虽然不重，但对楚承曦而言如有千金。 这是神龙岛历代传承的记忆，是天下梦寐已久的宝藏，此时它们就呈现在他的面前，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楚承曦狠狠咬牙，毕竟娘亲说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况且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还不如早日专心学习呢！ “多谢岛主！” 见小人儿眼中燃烧起不屈不挠的火焰，唐灭满意拍拍他的脑袋，转而带着他前往船工厂。 船工厂位于神龙岛的内陆深处，由一条岛内的河流和海洋相连，四处有重兵把守，外人不得入内，乃神龙岛最最机密的圣地。 楚承曦看着面前恢宏繁忙的景象，一座座船只的龙骨如同庞然大物般耸在他面前，让人心潮澎湃。 楚承曦屏住呼吸轻轻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让娘亲失望。 …… 楚寒烟还不晓得神龙岛提出了如此苛刻的条件，为了尽快将楚承曦从神龙岛上“赎”出来，楚寒烟和凤无眠选定从晋国绕行返回 大齐。 晋国和楚寒烟、凤无眠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贸然进入晋国虽然冒险，但能大大节省路程耗时。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此次凤无眠和楚寒烟伪装成了一对兄妹，经过楚寒烟的巧手，愣是让两人的模样有了五分相似。 一行人是抱着警惕之心踏入晋国的，但没料到晋国虽然对外张牙舞爪、虎视眈眈，但晋国境内的氛围却十分祥和。 恰好是春耕时分，不仅农作繁忙，路上还能看到往来的商队。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对未来和生活都充满了希望。 一问才晓得原来是晋帝减少了百姓的赋税，准备修生养息，不得不说，这减少的可是皇上的钱袋子。 晋帝还真是舍得。 楚寒烟啧啧称奇：“如此看来，这晋帝还是个好皇上。” 时日午时，楚寒烟在一处村庄中落脚，一进入其中就发现了不妥之处……. 第610章 稻瘟病 察觉楚寒烟神情有异，凤无眠眉头微拧：“怎么了？可是担心曦儿？” 楚寒烟摇头：“不是。” “那是何事？” “你看……” 楚寒烟抬手指去，道路从阡陌纵横的乡间穿过，新一年的稻苗已经种下，迎着阳光轻轻摇曳。 这样的景象凤无眠看过不少，狐疑道：“有何不妥？” “你可曾看到了稻田中的枯萎秧苗？” “有。”凤无眠颔首，“但这不是正常的么？” 只要是种田就必然会有秧苗枯萎的事情发生，楚寒烟不必大惊小怪才是。 楚寒烟眯眼道：“太多了。” 楚寒烟亲手撰写了《新农书》、《南疆农书》等著作，每当路过有农作物的地方都会忍不住“职业病”复发多看两眼四周的状况 。 踏入晋国境内开始，楚寒烟就秉着“知己知彼”的心态细细勘察晋国的农业状况，而这一看便发现了稻田里的不妥之处。 稻田里的稻苗有些呈现基部灰黑、上部变褐、卷缩萎靡的模样，在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之中，这些枯萎显得尤为显眼。 而且这还不是局部，他们已经路过了三、四个村庄，似乎都有这样的病症。 对于稻田的病害、虫害、种植要点等，从前的凤无眠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自从知道楚寒烟就是《新农书》的撰写者后，凤无 眠便将《新农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他立即从中筛选出对应的状况，斟酌着道：“可是稻苗遇到了病变？” “嗯。”楚寒烟点头，“而且似乎已经扩赛开了。” 凤无眠知道楚寒烟的性子，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刀捅向晋帝，甚至还在他腹中钻上两圈，但若要让她将刀刺向晋国无辜的百姓 ，她却做不到。 这听起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就是如此尖锐又矛盾的人。 晋国的主要粮食就是稻米，一旦稻米发生病害会有不少百姓受到牵连，饥饿和灾难会夺走无数人的性命，所以凤无眠猜想她绝 对不会袖手旁观。 见楚寒烟眼里有着挣扎，凤无眠主动道：“可要去看看？” 楚寒烟抬眸：“你不反对？” 楚寒烟并非妇人之仁，但从政治、争斗的角度来说，帝国越不稳定，大齐才能月安稳。 凤无眠轻笑：“你做你想做的事便是。” 楚寒烟松了口气，毕竟她刚才还想着如何才能说服凤无眠让她去“管闲事”呢，她对他灿烂一笑，如同寻常的旅客般随意寻了一 处茶铺子歇脚，这茶铺子的后方就是一片稻田。 此时茶铺内还有来玩的其他商旅行客，而楚寒烟一行人打马过来后，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一袭雅致明艳长裙的楚寒烟，她长发简单束起却唇点朱砂，眉描青黛，显得是眸光盈盈，美不胜收。 甫一看到如此英姿飒爽的美人，四周的佃农和旅客们都傻眼了，良久后店小二才连忙上去道：“这位姑娘，几位公子，喝茶吗？ ” 楚寒烟抛出一定银子给小二，勾唇道：“小儿，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都上来一份。” 店小二不迭道：“好咧，好咧，姑娘请坐，请坐。” 楚寒烟挑了个距离田埂最近的地方落座，一边喝茶一边惬意抬眸眺望，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些枯萎的稻苗上。 因为春雨刚过，空气中的湿度十分大，枯萎的稻苗病部还产生了大量的灰黑色霉层。 见楚寒烟对稻田有兴趣，店小二上菜时便多嘴了两句：“姑娘可是没见过农田呢？这后面这片田是我家的，姑娘可要下去看看？ ” 若是寻常人当然不会没见过水稻，但眼前的这位姑娘倾国绝色，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自然没见过这山野之色 了。 “哦，可以吗？” “当然可以。” “好，谢了。” 楚寒烟当真起身，不慌不忙去田埂上转了一圈，若说早先隔得远楚寒烟只是心有疑惑，那么而今她心中已有定论。 这一片稻苗所得的病乃有“水稻黑死病”之称的稻瘟病，稻瘟病其实是一种真菌感染，当水稻感染了这种致病真菌后，就像是人 得了绝症般必死无疑。 上一世的楚寒烟曾在古籍《天工开物》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凡苗吐穑（即抽穗）之后，暮夜鬼火游烧……凡禾穑叶遇之， 立刻焦炎。” 所以后来人们也称之为“火烧瘟”，水稻感染这种疾病后将大面积枯死，如同火烧。 稻瘟病一旦爆发便很难控制，轻则减产重则绝收甚至可能让万万人活活饿死。 楚寒烟返回后眸光微沉，轻轻对身边的凤无眠点了点头。 凤无眠眉头紧锁：“你待如何？” 楚寒烟轻声道：“只怕我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凤无眠替她斟了一杯茶，楚寒烟轻啜一口后又道：“但，总要试试。” 无论晋帝此人是否野心勃勃，他和楚寒烟之间的恩怨又有多骇人，但这片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代代为了生存而努力的百 姓们却是无辜的。 楚寒烟又叫来了店小二，笑道：“小二，你说这片田是你家的？” 店小二被楚寒烟灿烂的笑容迷了眼，呆呆道：“是的，是的。” “那你可知道你的田遭了病？” “知道啊。”店小二一脸不在乎，“不就是即可病苗么，拔掉便是，没什么的。” 这些秧苗的病啊，他们从小到大看多了，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楚寒烟摇头：“不仅仅是拔除，你要将这一片田地都铲除干净，再用烈火焚烧彻底消杀，还要合理控制施肥、灌溉，增加稻苗的 抗性。这样吧，你寻一张纸来，我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写给你。” 至于其他的，楚寒烟也无法提醒更多了。 那店小二一听就蒙了，这不就是一个茶客么？ 怎么忽然关心起他们家的田来了？ 再说，只是枯了一两颗就要把他们家这一片田都铲除、焚烧，这不是开玩笑么？ 这可是稻米啊，将来都是粮食，谁家舍得铲除、焚烧？. 第611章 做人无愧于心便可 楚寒烟不是没看到店小二如同看蛇精病一样的眼神，但她并不在意，只是催促道：“去啊，给我拿纸笔来。” 一旁有人看不过眼了，冷哼道：“我说这位姑娘，像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还是莫要在农事上指手画脚的，这可是水稻，是老百姓们赖以生存的粮食作物，你以为是你家后花园的花呢？说铲除就铲除，说焚烧就焚烧，铲了、烧了，人家小二家来年的生计怎么办？你负责吗？” 说话的女子生得十分娇俏，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漂亮的眼睛大而圆，如同天上的明月般。 而且衣着也和普通女子不相同，她并未穿长裙，一声简单的装束很是活泼。 女子身边还坐着一位老者，一位中年男子。 老者慈眉善目，中年男子生得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剑眉鹰眸，气势不俗。 见楚寒烟盯着自己看不答话，女子以为楚寒烟被自己吓到了，愈发气势逼人：“什么都不懂就闭嘴，可别害了人家。” 凤无眠眸光冰冷，而凤一等护卫更是目露不悦。 他们护国公主愿意不计较你们是敌国之人开口提醒，没想到这些人非但不领情，还如此咄咄逼人。 可恶。 店小二也十分尴尬，他抓了抓后脑勺结结巴巴道：“姑娘，姑娘……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我们家稻田从前也发生过病害，都是把病株拔出后处理处理就好，没这么严重的。” 楚寒烟心中轻叹一口气，垂眸从自己的包袱重拿出笔墨：“一哥，劳烦你帮我研墨。” 凤一惊得身躯一颤，正想站起来却被凤无眠压了下去。 凤无眠亲自提楚寒烟压好纸张，不急不缓研墨，轻声道：“可够？” 楚寒烟看了一眼，颔首：“够了。” 楚寒烟沾墨迅速写了一篇摘要，里面能详细记录的都记录清晰了，并没有藏私。 至于未来如何，这也不是她能插手的。 待东西写完，楚寒烟一行人连找钱都没要便策马离开了，由始至终都没有要和众人争辩的意思。 店小二捧着楚寒烟的“墨宝”笑得讪讪，这时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开口了：“小哥，可否将那为姑娘的墨宝给我看看？” 女子不高兴了，嘟嘴道：“爹爹，那人一看就是胡说八道，您看她写的东西作甚？” 店小二捧着纸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终还是中年男子自己过来接下了它。 入眼的一手字灵秀飘逸筋骨暗藏，十分好看，中年男子一看便被惊住了，赞叹道：“好字。” 店小二笑眯眯道：“我也觉得是好字，写得真好。” 女子冷哼道：“你读过多少书识得多少字？是个阿猫阿狗写得你都说好？” 男子冷声道：“晶儿，不得无礼。” 徐晶撇撇嘴，气冲冲坐会了老者身边，满脸委屈的模样。 男子无奈摇头，将楚寒烟所写的内容细细浏览了一边，轻笑着将它折起放入怀中。 店小二不识字，小心翼翼道：“这位大爷，那位姑娘在里面写了啥？” “她说这些病株得了一种叫稻瘟病的病，会传染，让你尽快将它们铲除，还要将得过病的田地也焚烧消毒，还有一些其他的事项。” 店小二蒙了：“稻瘟病？传染？” “是的，传染。” 店小二忍不住大笑出声：“哎呦，这稻子又不是人又不是牲口的，还瘟症传染呢，那姑娘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怎么脑子不怎么好使呢？” 女子得意道：“哼，就是无稽之谈。” 茶铺里的人听罢如此荒诞的言论，心中也肯定了这是无稽之谈，纷纷大笑起来。 “稻子得瘟症？” “还不如说母猪会上树呢，简直一派胡言。” “那姑娘到底是哪家的？这样出来祸害人呢。” “就是，多亏了小哥机敏没被她骗到，否则正片田里的稻子都拔了，来年就要喝西北风了。” “哈哈哈哈！” …… 楚寒烟继续策马前行，没过多久被留下打听情况的凤三追了上来，并将茶铺里众人的反应一五一十告诉了众人，气得凤一等人恨不得策马回去跟他们打一架。 “一哥，你冷静些。” 凤一咬牙道：“小姐，他们不识好人心还凭白污蔑您，您日后还是别管这晋国的闲事了，他们若饿殍满地那也是自找的。”果然有晋帝这样卑鄙无耻的皇上，晋国的老百姓能好到哪去？ 楚寒烟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做人无愧于心便可。” 凤一还想劝说，凤无眠忽然道：“我支持你。” 楚寒烟眨眨眼，迎风回眸道：“凤无眠，谢啦。” 凤无眠耳廓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声谢还是因为这扑面而来的疾风。 看着两位主子只见默默流转的微妙氛围，凤字护卫们心照不宣。 许久后凤一轻轻咳道：“小姐，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晋国吧，以免夜长梦多。” 因为那店小二不愿意将出笔出纸，楚寒烟所使用的都是他们从大齐带来的笔墨纸，若有识货的人只要查一查就能查出端倪。 楚寒烟颔首：“我知道，我们加快速度。” “是！” 路上为了安全，楚寒烟一行人又变幻了几次身份和模样，终于无惊无险穿过了晋国抵达了大齐领土。 此次他们进入的是竹州的青县。 因为青县和晋国有接壤，楚寒烟和凤无眠不得不防。 一进入大齐领土凤无眠便拿出令牌去请了当地的官吏，楚寒烟则放慢了速度并死死盯着四周的田地瞧，那锐利的眸子似乎想将地里的每一根杂草都看清楚。 楚寒烟当然希望大齐的农作物没被影响，但是整个晋国境内都或多或少有病变的秧苗，大齐自然也未能幸免。 楚寒烟叹了口气，心中如同堵了一块大石。 青县的县令接到凤无眠的令牌后整个人傻了，等等，摄政王为什么回来到他这小小的青县？ 是不是他管辖的范围内除了什么大事？ 抱着如此惴惴不安的心，县令大人可以说是马不停蹄赶到了两人面前，一看，懵了。. 第612章 战神下田 摄政王凤无眠好认得很，因为他的英姿早已镌刻在每一位大齐老百姓的心中，高大、英俊、儒雅、矜贵，而此时这个撸起裤腿 子在田里行走的人到底是谁？ 青县县令诚惶诚恐下跪道：“属下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无眠颔首，从田里慢慢走回楚寒烟身边，将患病的稻苗拿给她，后者细细检查后对青县县令道：“县太爷，心在有一个事关大 齐根基的重要任务交给你。” 青县县令颤抖着手接过病苗，战战兢兢道：“这……这位大人请明示。” 显然青县县令并不知道楚寒烟的身份。 “劳烦您将青县之中所有类似这样的稻苗病株都找出来，并且标注清楚，完整上报，朝廷会派人统一处理。” 青县县令虽然满腹不解但到底不敢提出质疑，不迭应下：“是，下官遵命，下官遵命，还请摄政王和这位大人随下官一同去歇息 。” “不必。”楚寒烟眯眼道，“我们还有进一步的事情要做。” 在楚寒烟原来的世界，连天花这种顽强可怕的疾病都能完全杜绝，但稻瘟病不能。 没人知道稻瘟病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感染稻田。 所以要减少稻瘟病的影响，最好的方法就是筛选培养出具有抗病能力的秧苗。 这次稻瘟病有大规模爆发的趋势，也是楚寒烟筛选稻苗的好时机。 青县县令心中震惊，这位女子在摄政王面前似乎很有发言权，她到底是谁呢？ “是，是。” 青县县令躬身退下去处理楚寒烟的吩咐，与此同时凤无眠已快马加鞭修书给了朝廷。 齐文帝接到凤无眠的信件十分重视，当即派出内阁大臣田大人为特遣御史，率领十位户部的专员前往竹州青县处理此次危机。 当然，竹州的知府也快马加鞭赶往了青县，这小小的青县一下就成了众人注意的地域。 不仅仅是大齐上下，就连各国之间也收到了消息和情报。大齐摄政王凤无眠在竹州青县现身，大齐还派出特遣御史前往青县， 这青县之中是否有要事要发生？ 各国立即派探子赶往青县，因为楚寒烟和凤无眠要和当地的百姓接触、交谈，探子们一下就探出了两人的举动。 凤无眠竟然在农田里呆着？ 这是要做甚？ 他不是战神吗？ 晋国皇宫。 晋帝看着手中的密文眉头紧锁，密文中记录着凤无眠这段时间的举动，他不顾摄政王的身份亲自在田间穿梭，而凤无眠身边还 有一个女子，生得高挑秀丽，想来定然是楚寒烟。 楚寒烟、凤无眠对于大齐而言都是中流砥柱般的人物，他们为何要驻扎在田间？可是有什么能动摇大齐根基的事情？ “皇兄，我们要不要派人……”景王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很是凶横，自从上次折山一别后景王是恨死了楚寒烟！ 不杀她简直难泄他心头之恨！ “胡闹。”晋帝放下密文，冷冷道，“凤无眠已经突破了先天，你以为我们还有第二次偷袭他们的机会？而且他们并未隐瞒自己的 身份，大齐定会举国之力去维护他们。” 景王忿忿不平道：“难道就看着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蹦跶？” 青州！ 青州！ 距离他们如此至今，只要派出一点兵力便能杀死他们了。 晋帝没理会这个满脑子都是仇恨的弟弟，转而看向梁王：“你怎么看？” 梁王沉思片刻道：“皇兄，以楚寒烟和凤无眠在大齐的地位，能让他们二人亲自去处理的事情必然涉及大齐江山。而且楚寒烟还 如此擅长农务，您说……会不会是这青县发现了什么大问题？” 问题？ 晋帝垂眸，棱角分明的俊美容颜在灯光之下依旧苍白。 “务农……问题……” “春季，务农……” 晋帝喃喃自语片刻，抬眸道：“让户部尚书以及户部四品以上的官员立刻进宫。” “是。” 户部四品以上的官员并不少，尤其是今年恰好有新一轮的官员变迁，西门成恰好就在其中。 西门成不是他人，正是那日在小茶铺和楚寒烟一行人有个短暂交流的中年男子，他因为政绩突出，所以被破格升迁为户部侍郎 。 户部侍郎这个官不大不小，但能面前皇上的机会依旧不多，这还是他进入都城之后第一次被皇上宣召。 西门成跪在人群中央高呼万岁，且听玉案之后的晋帝道：“我晋国之中可曾发现稻苗、农事有异常之处？” 户部官员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户部尚书上前一步道：“回禀皇上，这稻田之中的病害几乎年年都有，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不知您说的异常是什么异常呢？” 晋帝眯眼道：“这么说吧，你们可知大齐摄政王和护国公主之事？” 众人纷纷垂眸，不敢多言。 毕竟大齐摄政王和护国公主狼狈为奸，按着他们皇上硬生生从大晋身上咬走一块肉的旧识，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今大齐摄政王凤无眠和护国公主楚寒烟就在竹州青县。” 户部官吏们更震惊了。 皇上这是准备报仇还是其他？ 若是准备报仇也该去找兵部啊？ 户部尚书：“还请皇上明示。” 梁王主动道：“他们在青县逗留了有些时日了，每日里就在农田间穿梭，若非是青县农田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他们二 人的身份地位，只怕并不会做出此等事来。你们再仔细想想，而今户部有没有收到关于稻田出现祸害的事情？” 户部尚书等人纷纷摇头：“皇上，今年是个好年份，春雨连绵，秧苗都长得不错，并有祸害出现的兆头。” “是啊皇上，今年可是丰年呢。” “还请皇上放心。” “皇上龙威湛湛，我大晋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没错，我大晋必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见问不出什么来，晋帝朕准备让众人退下，忽然有人高声道：“皇上，臣有一事禀告。”. 第613章 楚寒烟的目的 晋帝抬眸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从未见过的官员，眯眼道：“你是何人？” 西门成浑身僵硬，许久后才出列恭敬跪拜道：“回禀皇上，臣乃刚刚升迁的户部侍郎，西门成。” “西门成？”晋帝颔首，“你有什么发现？” 西门成咬牙道：“回禀皇上，臣在一月前回都城的路上曾在一出小茶铺中歇脚……” “说正经的。”景王可没这种好脾气听人胡扯。 “是，是……”西门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尽可能简短道，“恰好碰到了一行人，他们衣着不俗谈吐不凡，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对那茶铺的店小二说，他稻田中的稻子出现了瘟症。” “瘟症？” 众人听到这个称呼都乐了。 “稻子一不是人二不是牲口，怎么有什么瘟症？” “这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胡言乱语。” 西门成满脸通红，战战兢兢：“当时那店小二的到稻田中的确有病死的秧苗，但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所以臣也觉得女子之言论十分荒诞，当场出言呵斥了她。但是那女子并没有被呵退，她的神情十分凝重，还给店小二写了一个方子，说是处理稻瘟病的法子。” “岂有此理，一派胡言！” “这样的人就该抓起来，免得她动摇民心。” “没错。” 晋帝眸光微闪：“你在何处遇到的那一行人？” 西门成说了地点，又道：“方才皇上问起来，臣才想起这件事，斗胆将此事告知皇上，请皇上明察。” 晋帝计算了那地和大齐青县之间的距离，又道：“那一行人有何特点？” “女子英姿飒爽，男子俊美清贵，一行人都骑得马，有点江湖人士的味道。” “那女子写的法子呢？” “啊？” “朕问你，那女子写的法子呢？” 西门成忙道：“在臣的府中，臣这就去取。” “等等。”梁王眯眼道，“若只是萍水相逢，你又觉得那女子说话荒诞可笑，你为何还要留下那女子的法子？你们之间，莫不是有什么联系？” 西门成吓得脸都白了，不断磕头道：“臣之所以留下那张法子，是因为那女子写得一手好字，臣看了觉得十分难得便留下了，臣没有任何的阴谋阳谋啊，皇上明察，皇上明察。” “去将法子拿来。” “是，臣这就去，这就去。” 等西门成离开后，晋帝又命人将东方颂召进宫。 东方颂急忙赶到后，一张略显破旧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东方大人，你看看这张纸上的字熟不熟悉。” 东方颂原本还满目不解呢，等看清上面的字后目露惊艳，怔怔道：“皇上，这一手字十分灵动清秀，是好字，臣似乎在哪里见过。” “楚寒烟。” 东方颂心中狠狠一跳：“什么？” “这一手字，和楚寒烟的像不像？” 东方颂这才细细剖析观看，许久后正色道：“的确有楚小姐之字的风骨在其中，而且这张纸并非普通的纸，十分名贵，纸上还有淡淡的药香……” 晋帝点头，看来一切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个女子是楚寒烟。”晋帝凉凉道，“楚寒烟而今人就在齐、晋交界之处，路程时间和出现在茶铺的那一队人马吻合，还有这一手字和纸张……朕应该不会猜错。” “什么？楚寒烟和凤无眠竟然在我大晋出现过？” “他们不怕死吗？” “他们为何要留下这样的荒诞可笑的稻瘟病之言论呢？” “对啊，为什么要欺骗我们大晋的老百姓？” 是当真要提醒他晋国有稻瘟病？还是想虚晃一枪让他们误会上当，然后将大晋之中的稻苗毁去好断绝他们的来年的口粮？ 如果是提醒，楚寒烟有这么好心？ 如果是阴谋，楚寒烟…… 晋帝垂下，眼中翻滚着浓浓的阴霾。 毕竟楚寒烟此人虽然恶劣且狡猾，但应该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之辈。 若她是，他应该早就死了。 晋帝还在思考，景王就已骂骂咧咧起来：“还有为什么，当然是想陷害我大晋！我就说楚寒烟那个女人奇奇怪怪没安好心，竟然是藏了这恶毒的心思！她一定是想宣传什么稻瘟病，然后骗我们将病田全部铲除，以此让我大晋粮食减产，好在我大晋中制造恐慌，如此一来将来大齐出兵他们就能轻易胜出了。” 户部等人听罢更是震惊不已。 “没想到誉满天下的大齐护国公主竟然是这样的恶人？” “我大晋的百姓就不是人么？竟然相处如此恶毒的法子！” “岂有此理！！” “这等恶人，将来应该下地狱！！” 西门成还跪在地上，可背上已经被冷汗完全打湿了。 他不断庆幸自己当初出来呵退了楚寒烟，否则让楚寒烟的奸计得逞，那他们大晋的老百姓就要挨饿了。 这狗屁护国公主，也太歹毒了吧！ “够了。”晋帝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你们都退下。” “皇兄！”景王满脸愤怒，“楚寒烟竟然相处如此恶毒的方法来谋害我大晋的百姓和江山，我们绝对不能如此放过她！皇兄！臣弟请战！这次一定将楚寒烟和凤无眠的人头带回来！” “没错！绝对不能就此放过楚寒烟！” “太卑鄙了！” “皇上，这种恶人，一定要尽快铲除！” 晋帝眸光冰冷，转眸看向一直沉默的东方颂：“你有什么看法？” 东方颂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皇上，臣以为还是先调查一下我大晋境内的稻苗情况。” 景王一听就炸了，勃然大怒道：“东方颂，你是不是还对那个妖女念念不忘？你竟然为了她而想将我大晋至于水深火热之中？” 东方颂抬眸，冷冷道：“回禀王爷，楚寒烟并非妖女，她虽然是大齐的护国公主，但她绝对不是此等卑鄙无耻之人，或许她真的是想帮助我大晋的百姓。” “帮助大晋百姓？”景王讥笑道，“你别忘了，我们大晋的皇……王爷，本王还差点就死在她的手上呢！”. 第614章 她和您不同 楚寒烟毫无疑问对大晋有着十分浓烈的敌意，毕竟她和晋帝之间曾不死不休。 到底该不该信任楚寒烟，这是而今整个晋国上下都在思考的问题。 除了东方颂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说楚寒烟不可信。 就算楚寒烟心怀慈悲、视苍生为平等，哪又如何？ 楚寒烟心中所怀的是大齐的慈悲，目中所视的是大齐的苍生，与他们大晋何干？ 这一切是楚寒烟的谎言。 是夜，晋帝回到了后宫，但见一袭鹅黄色的长裙的流苏正在琉璃烛火下看书，他顿了顿，迈步走上前去。 流苏羽睫轻颤，抬眸看向来人，脸上也漾出了十分温柔的笑：“皇上回了？” 晋帝微微一笑，俯身在流苏拢起的小腹上轻轻摩挲：“孩子今天怎么样，闹你吗？” 流苏摇头：“他乖得很。” “那就好。”晋帝嗓音柔得几乎能萃出水来，又吩咐公公将膳食取到此处，准备流苏一同进晚餐。 流苏诧异道：“今日不应该去皇后娘娘那吗？” 晋帝疲惫得闭上眼睛，轻声道：“朕就喜欢在你这里，你这里朕呆得舒服。” 流苏脸上飞上两团红晕，“皇上可是旧疾又发作了？我替皇上看看？” “好，劳烦你了，流苏。” “我们是夫妻，不用这般客气。” 流苏起身，走到晋帝身后小心翼翼替他舒缓头疼，垂下的眸中粹着烛火的暖意，任何人看了多能明白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意。 若非如此，流苏怎会无名无分跟在晋帝的身边呢？ 晋帝说过想给她一个份位，被流苏拒绝了。 “好点了吗？” “嗯……” 晋帝虽然应着，可眉心并未舒缓开，流苏心细如尘自然发现了，问：“今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晋帝并未回答，流苏又道：“你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我未必能帮得上忙，但起码能让你心里舒服点。” 晋帝抓过流苏的手放在唇边啄吻，轻声道：“谢谢你，流苏，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您是说……护国公主？” “对。” 流苏眉头紧锁，语气也凉了两分：“你为何忽然问这个？” 晋帝：“你可知道她从我大晋路过了？” 流苏：“……” 晋帝：“而且她还留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提醒，她说我大晋境内出现了稻瘟病，你跟在她身边，可曾听说过什么稻瘟病？” 流苏沉思片刻，道：“我没听过……稻子也会得瘟症吗？” 晋帝：“所以朕才要问你，你认为她会说谎吗？” 流苏眸光凉了下去，终于开口：“皇上，主子她不会说谎。” 晋帝眉梢微扬：“可他们都说，这是楚寒烟放出的幌子，要的便是我们上当受骗然后大大量铲除秧苗，让大晋粮食减产，百姓忍 受饥饿，好侵略大晋土地。” 流苏嗤笑道：“这话可是景王说的？” 晋帝不言，流苏向后退了一步，转眸看向灿烂宫灯之外的浓黑夜色，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紧，徐徐道：“别人都有资格这么说， 可景王没有。若我主子当真是这般心狠毒辣之人，第一个死的就是景王，第二个恐怕就您了，就连这大晋的疆土她也能随意踏 平。” 晋帝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流苏回头看向他，身躯挺得笔直，语气不疾不徐。 “我主子手中掌握着怎样可怕的力量，皇上和景王难道不知道？有天雷子在，皇上引以为傲的铁骑不过不堪一击，哪怕是皇上麾 下纵横大陆的水军也是如此。若我主子愿意，有大齐作为跳板，这天下早就被她纳入囊中。她和您不同，她不动，不是因为她 不够毒辣，而是因为她太慈悲。这份慈悲不是对您更不是对景王，它对的是大晋的百姓。我跟在主子身边见过太多因为灾难、 饥饿还有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她不选择将稻苗瘟症告诉大晋的百姓，是不想他们就此失去性命。 皇上，我劝您还是听主子的劝。” 话音落，四周只有烛火跳动的轻响，就连蛰伏在暗中默默监视流苏的暗卫们也不敢正常呼吸，生怕自己踩中惊雷。 良久，晋帝慢慢起身，他脸上再次挂上了温柔的笑，上前轻轻将流苏揽入怀中，低声哄道：“朕知道了，你别气，你肚子里还有 孩子，气坏了可不好。” 流苏轻咬唇瓣，眼里一片通红。 也不知是因为晋帝对楚寒烟的质疑，还是因为她内心的挣扎。 晋帝低头，在她眉心一吻，柔声道：“你乖乖休息，朕这就去处理，可好？” 流苏点头。 晋帝又唤来宫女和太监，让他们尽心伺候，自己则连夜将心腹大臣们都召集起来，亲自去了有病苗的田地查看。 望着晋帝远离的方向，流苏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笑太复杂，看得小宫女胆战心惊，许久后她才恭敬道：“姑娘，可要用膳？” “用。” 怎么能不用呢？ 她现在必须好好活着，一顿都不能少吃。 …… 是日，店小二早早起来准备茶水生意，内里是忧心忡忡。 自从那日那奇怪的姑娘离开后，他就密切留意自家的稻田，生怕稻田出现啥毛病，但事与愿违，自家稻田害病的数量越来越多 ，并且从内到外不停扩散。 他接连拔掉了好几颗稻苗，以为这件事情会告一段落，但病苗的数量依旧在增加。 他甚至还换了一次稻田里的水，依旧没用。 店小二这才想起楚寒烟留下来的方子，但方子被人拿走了，里面写的东西他并未记下来啊。 最后店小二一咬牙一跺脚，愣是扛着被自家老爷子暴揍一顿的危险，将病田拔掉了一半，只希望别影响其他正常的稻田。 “小二，上茶。” 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将陷入沉思的店小二吓醒，他连忙应“是”给客人上茶。 “客官请用茶……咦！大爷！是你！！”店小二认出了西门成，激动得嗓音都在颤抖，“大爷，大爷，您上次拿走的方子在哪？您 快将它还给小的吧。”. 第615章 晋帝的谋算 店小二那凄凄惨惨的喊叫声，不知道还以为西门成抢了他的传家宝呢。 西门成略显尴尬看了一旁的晋帝一眼，见他并未误会，这才松了口气道：“小二哥你别慌，我们这次回来便是专门来看你们家的 稻田的。” 店小二一听，又急又气又后悔，道：“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那姑娘说的是真的，我们家的稻苗病死了不少，连稻田里的水都奇 奇怪怪，不信你看。” 店小二指向远处，上次西门成来时那秧苗还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而这次却空了不少。 西门成心中一凛，紧张道：“秧苗呢？” “都死了，我怕传染给别的苗子，便将病苗附近的也拔掉了。我隐约记得那姑娘说过，要铲除病苗，杜绝传染，但其他的我都不 记得了，只希望这样有效果。” “你们村其他人呢？” “也一样！”店小二咬牙道，“不仅仅是我们村，听说其他村也有情况。” 西门成苦笑，何止是其他村啊？ 他们从帝都永安城一直赶到此处，沿途发现了不少同样状况的稻田，在那之后皇上的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笑意，直叫众人腿肚子 都打颤。 “你是什么时候将病苗清理出去的？” 晋帝忽然开口，语气平静。 店小二抬眸看向这英俊男子，忽然结巴起来：“就……就几千前……” “清理出去之后，可还有新生的病苗？” “啊，这个还不大确定，但比没清理之前好多了。” “嗯。” 得了晋帝一句话，店小二浑身都发软，他哆哆嗦嗦后退：“那几位公子坐，小的给公子们沏茶去。” “等等。” “公子您请说。” “提醒你稻苗病变的那位姑娘，她一切可好？” “啊？” 店小二怔怔看了晋帝片刻，恐怖感再次爬上心头，不跌道：“那位姑娘好，可好了，她聪明又漂亮，当时有许多人嘲笑她她还是 给我写下了方子，是个大大的好人。” 晋帝笑了，凝视稻田的方向，口中喃喃：“大大的好人……呵，好人……” 店小二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那、那小的先退下了。” 晋帝不置可否，许久后道：“东方颂。” “臣在。” “朕将这稻瘟病处理之任务交给你，你可有信心？” “什么？” 东方颂愣住了。 他会来到晋国，完全是因为岳帝的命令作为“使臣”交流来的。 岳帝和晋帝摩擦过后又冷静交谈了一番，深知他们而今最大的敌人不是彼此，而是愈发强大的大齐。 为表诚意，岳帝派来了东方颂常驻晋国，而晋国也派出了同样的青年才俊常驻岳国，美名其曰相护交流学习。 但也仅此而已，这种“外交大臣”是不该参与当地政务的。 “岳帝让你来必定是相信你，朕也信你，若非你说楚寒烟可信朕也不会走这一趟。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所以朕便将这个任务交给 你，若你学会了如此处理稻瘟病，将来回到岳国若有相同祸事，你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东方颂当即明白了晋帝的用意，他是想用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岳国让楚寒烟“就范”。 可恶。 可东方颂无法推脱，躬身道：“回禀皇上，臣必将竭力。” “好！”晋帝颔首，又道，“梁王。” “臣在。” “朕将修国书一封，你带上它去一趟大齐青县见楚寒烟，说朕和大岳使臣东方颂想来拜访她，请教她治理稻瘟病之法，信件送达 后你立即回永安城主持大局。” 梁王震惊抬眸：“皇兄？这……这怕是不妥吧？” 晋帝回眸：“有何不妥？” 梁王欲言又止，有何不妥？当然是大大的不妥！ 晋帝当初所作所为差点害死楚寒烟，她一定会抓住机会极尽羞辱之能事的！ 皇兄若求上门去，必定被楚寒烟刁难！ 梁王咬牙，躬身道：“皇兄，臣弟去就好，您在大晋坐镇吧！” 千难万难，他顶着就是！ 皇兄乃大晋难得的好皇上，不该让他被楚寒烟蹉跎。 晋帝摇头：“楚寒烟所言，十之八、九为真，我大晋的情况远比想象中严重，想要让她泄火，只能朕亲自前往。” “皇上！” “皇上！” “使不得啊，皇上！！” 大臣们跪了一地，每个人的眼中都噙着泪水。 “皇上，您的颜面便是国体！不可失啊！让老臣去吧！” “让老臣去，老臣这一把老骨头就跪在护国公主的院外，她若不答应帮我们，臣就跪死在那！” “皇上，让老臣去吧！” “皇上！” 不得不说，就算晋帝手腕铁血，但他乃带领晋国从混乱披荆斩棘而过的明君。 任何一个有些秉性、血肉的晋国大臣，都不可能白白看着他被折辱。 但是晋帝的决定又有多少人能改变？ 楚寒烟很快就受到了晋帝的来信，她看罢便将信件丢给了凤无眠，“王爷也看看？” 凤无眠颔首，看罢后略显担忧看向楚寒烟：“晋帝和东方颂要来？” “说实话，我以为晋帝不会信我呢，没想到他如此多疑的性子此次却如此耿直……想必是东方颂这个傻子说了啥吧？不过晋帝也 是好笑，以为将东方颂和岳国一起拖下水我就会忌惮，呵呵，做梦？” “你准备如何？” “不如何啊，治理稻瘟病的办法我已经毫无保留告诉了他们，但是他们不信，还拿岳国和东方颂做伐子，自作聪明认为这样就能 逼我就范，我有啥法子？” 她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脱掉防晒的外衣，还秀气打了哈欠，俨然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望着楚寒烟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颊，凤无眠低声道：“你可是累了？累了便早些休息，我去回复梁王。” 这段时间楚寒烟的全部精力都在稻瘟病上，而神龙岛的协议则完全交给了凤无眠，外加凤无眠还有军中的要务处理，他比她更 忙。 楚寒烟撇嘴道：“无碍，我自己处理就成，再压榨你你恐怕要瘦成一条竹竿了，我去收拾一下，让梁王等一等我。”. 第616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楚寒烟身上腿上都是泥印，还必须将自己清理干净才能见“来使”，否则有损国体。 凤无眠受宠若惊，他还以为楚寒烟不会留意他，没想到她还注意到他“瘦”了。 凤无眠静静看她，见阳光洒在楚寒烟纤长的羽睫上，金灿灿的，似乎能软到人的心里去。 “嗯。” 他轻声应下，暗忖这样就好。 他拼尽一切守护她，守护他们的孩子，守护她所在的国家，她深爱的人们，而她的眼中偶尔能有他的身影，这就很知足了。 不要强求太多，无需强求太多，这便是最好的距离。 …… 梁王被迫喝了好几盏茶，喝得他看到茶水都反胃时楚寒烟才不急不缓出现。 可恶的是楚寒烟穿得十分随意，似乎一点都不看中他这个晋国来使，那一头标新立异的发更是随意披在肩头。 成何体统？ 梁王压下心中不悦，起身道：“护国公主，久仰。” 楚寒烟而今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后背，如同绸缎般乌黑秀亮，随着楚寒烟缓缓走进，还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气息。 宛若极地上的冰霜，干净又冷冽。 “梁王。”楚寒烟微笑，转身落座道，“梁王远道而来，辛苦了。” 梁王细细打量楚寒烟的容貌，暗忖她果然有一幅倾国倾城的容貌，但连头发都不整理就出来见客，也的确是不守礼数。 这样的人，有何值得凤无眠如此维护？ 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本事将皇兄逼到绝境？ “护国公主客气了，敢问公主是否看到了吾皇的信笺。” 楚寒烟点头：“看到了。” “那公主的意思是……” “呵呵，两国友好来往，本公主能有啥意见，本公主没意见。但晋帝身份尊贵，东方大人又是岳国的使者，这是否要先通知我大 齐皇上呢？这一来一回，嗯，个把月吧。就” 楚寒烟笑眯眯的，潋滟的凤眸微微敛起，将“不怀好意”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梁王脸都黑了，个把月？ 再个把月他们大晋境内的稻苗都要受灾了吧？ “公主请放心，我们已经让人去通知大齐皇上了。” “哦，但他们二人如此矜贵，万一在这青县遭遇了不测，那算谁的错？” 梁王几乎拍案而起！ 楚寒烟这句话什么意思？ 告诉他们若皇兄要来就要小心生命安全么？这是威胁？ 岂有此理！狼子野心根本不屑掩饰了吗？ 梁王恶狠狠盯着楚寒烟，许久后挤出一抹笑来，一字一顿道：“护国公主放心，我们皇上和大岳使臣东方颂的安全，都由我大晋 自己负责。” “那吃住行呢？王爷也看到了，青县山郊野林的，怕怠慢了两位啊。” “也由我们自己负责。” 楚寒烟勾唇：“好啊，那尽管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本王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梁王拂袖而去，楚寒烟却毫不在乎，他们大齐才懒得伺候那两位爷呢。 凤无眠轻笑摇头，缓步走到她身后道：“我帮你烘干头发，下人已经准备了膳食，你用完早点睡。” “好。” 若是从前，凤无眠恨不得将楚寒烟的吃食一并承包。 但而今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凤无眠自然不会再越雷池。 楚寒烟以为自己要大半月之后才看到晋帝呢，不料梁王离开的第三日晋帝就到了，显然他们是一前一后出发的。 晋帝穿了一袭简约的锦色长衫，腰间系着净色的腰带，一双藏青色的长靴，长发微微束起，五官英俊深邃，可偏偏嘴角噙着笑 ，端得是君子如玉，温润无双。 但楚寒烟早已见过这男人的“凶狠”，自然不会被这皮囊迷惑，她微微对晋帝颔首便看向一旁的东方颂。 东方颂站在晋帝身边矮了一截，他身穿一袭青色长袍，眸子在看到楚寒烟的瞬间就亮了起来，不自觉地开始整理衣物。 “晋帝，东方公子，好久不见。” “护国公主，好久不见。” “两位里面请。” “好。” 因为楚寒烟说了不会理会晋帝的“吃住行”，进了县衙后也仅仅只是薄茶一杯招待，她惬意品了一口，笑眯眯道：“明人不说暗话 ，两位请直言吧，毕竟我们的时间都宝贵。” 晋帝看了眼楚寒烟又长了些的发，垂眸道：“护国公主，朕想知道治疗稻瘟病的法子，你如果愿意说出来，朕愿意出黄金五万两 。” 楚寒烟还未开口凤无眠便冷笑道：“黄金五万两，原来你大晋百姓的性命，你大晋的千秋帝业只值黄金五万两？” 楚寒烟乐了，看向东方颂道：“我的字是你看出来的？” 东方颂知道楚寒烟说的是那张方子，他耳廓微微泛红，点头：“是的。” 楚寒烟挑眉：“厉害啊，我都改变了字体，你怎么看出来的？” 东方颂如何能告诉楚寒烟，他从大齐将骈文拓文带回，几乎每日都要抱着看，早已将楚寒烟的笔韵揣测透了。 东方颂没答话，只是耳朵更红了，活脱脱一个被调戏的小姑娘。 楚寒烟更好笑了，揶揄道：“你脸红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东方颂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楚寒烟道：“我……反正我就是能认出来，你写的字，就算千变万化我也认得。” 楚寒烟挑眉：“呵呵，就这么喜欢我的字？” 东方颂脸颊彻底红成一片，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我我……” “好了，不逗你了。”楚寒烟摆摆手，口中喃喃，“看来一旦抓住本质，就算外表千变万化也无用啊，嗯，伟人说得对，要透过现 象看本质。” 东方颂不断点头，似乎非常认同这句颇有哲理的话。 凤无眠和晋帝同时黑了脸，凤无眠心底更是泛起酸涩的刺痛，沉甸甸的窒息感让他差点站起来将东方颂丢出去。 他好嫉妒他，嫉妒他能如此靠近她。 本质…… 本质…… 透过现象看本质？ 可他看不清楚啊，因为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将凤九和楚寒烟当成同一个人。. 第617章 你还生气吗? 凤无眠一遍遍在痛楚和伤痕中提醒自己要清醒，不可存在妄想和贪恋，哪怕一点点都不可以。 因为楚寒烟说了，她不是凤九。 他必须竭力压下心中的奢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再次迷失在他认为的“本质”里，在他的“本质”中，楚寒烟就是凤九，凤九就是 楚寒烟…… 她们明明……明明如此相似…… 可他不能自私自利地将楚寒烟当场凤九，也不能将凤九遗忘，凤九一定要活在他的血肉里，活在他的生命中。 哪怕她是一柄尖刀，每每想起都是撕裂血肉和灵魂的疼痛，他也不能忘记她。 晋帝轻笑道：“既然黄金无法打动护国公主，条件您尽管提便是。” 楚寒烟回眸看向晋帝：“由我随便提？” “然。” 楚寒烟冷笑一声，语气咄咄逼人：“如果我要你下跪，对我和凤无眠磕头道歉呢？” 晋帝握着茶盏的手陡然攥紧，茶盏应声破碎，已经滚烫的茶水浇在他的掌心，可他却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可以。” “皇上！！” “不可啊！皇上！！” 玄雷睚眦欲裂，当场下跪对楚寒烟道：“护国公主殿下，你若想要出一口恶气，您杀了在下便是！在下玄雷！当初在江面上在下 可是恶人之一！护国公主殿下将在下千刀万剐在下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楚寒烟揉了揉耳朵，笑眯眯道：“别这么大声啊，我又不是聋子，你说得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呢。我这个人没什么特比的，唯一的 就是特别记仇，我可没忘了你。” 玄雷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在自己腹中狠狠刺入一刀，拔出，又一刀，就在玄雷准备刺第三刀的时候楚寒烟撇嘴道：“我说玄统领， 你可要搞清楚，我什么都没答应呢，你如果再刺自己两刀小命可保不住了，那就白死了。” 玄雷咬牙，又刺了一刀。 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淌了一地，浓烈的气息更是让四周双方的护卫都如临大敌。 就在玄雷想刺自己第五刀的时候，楚寒烟反手射出一根银针，玄雷当即无法动弹，不仅他无法动弹，就连伤口也不再流血了。 玄雷急了，想要运起内力冲破禁锢，但楚寒烟的银针很是霸道，他试了几次也没有结果，不过片刻玄雷便双眼通红。 “你放开我！” “护国公主！你杀了我！我给你填命！” 楚寒烟仿若未闻，懒洋洋往太师椅上一靠，单手拖住下颔，模样又是得意又是漂亮，让人又爱又恨。 她眸光稳稳落在晋帝身上，大有晋帝如果不服软就不开口的骄纵。 玄雷只能将目光投向凤无眠：“摄政王，您杀了我吧，摄政王！” 凤无眠连一个余光都不曾给玄雷，更别说阻止楚寒烟了。 她要怎样他便纵着，别说让晋帝下跪磕头，就算此时楚寒烟让他杀了晋帝，他也会。 天塌下来，他替她扛着。 看出凤无眠对楚寒烟的放纵，玄雷大吼：“凤无眠，你疯了吗？” 凤无眠冷笑一声，幽幽看向晋帝，掌中已有内力在暗暗凝聚。 晋帝微微一笑，缓缓站了起身。 他在来之前就想好了，楚寒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当初他对楚寒烟和凤无眠的杀意是真的，若能轻飘飘就放过他，那他才怕楚寒烟在诓骗他呢。 折辱便折辱，跪下也无妨，因为总有一日他会亲手砍掉楚寒烟和凤无眠的脑袋，将他们的血肉一片片割下，铺满这青县的县衙 。 东方颂惊恐万状：“护、护国公主……这……” 楚寒烟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笑眯眯道：“快啊，不是我随便提么？” 晋帝笑意不变，眼中混沌幽深。 “好。” 说着，他撩起袍角准备跪，不料楚寒烟忽然飞出一根银针顶住他的穴位，晋帝的动作生生卡在原地。 “大胆！” “找死！！” 晋国护卫立即出手，尖锐的刀锋对准楚寒烟疯狂攻来。 “公主！” “王爷！” 凤无眠立即拦在楚寒烟面前，抬手一挥，浑厚的内力将刀刃暗器通通拍飞，如同暴雨般刺入那些进攻者的胸口。 一招毙命！ 鲜血炸裂！ 凤一等人也出手了，狭小的县衙立即成了猩红炼狱。 楚寒烟连忙道：“冷静，冷静，大家冷静，否则我真的要杀了你们皇上哦。” 东方颂也帮着劝说：“对，冷静，大家冷静。” 混乱立即戛然而止，东方颂还想说什么被楚寒烟撇嘴推开，楚寒烟看了死亡的数位护卫，叹气道：“这么激动干什么呢？凭白送 了性命。” 晋国众人恨不得冲上去咬断楚寒烟的喉咙！ 太卑鄙了这个女人！ 不愧是妖女！ 妖女抬眸看了看凤无眠，见他并未受伤便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怎么样？你消气了吗？” 在场除了东方颂之外都是高手，自然都听到了楚寒烟的话。 消气？ 消什么气？ 连凤无眠本人也不解，怔怔看着楚寒烟，后者轻咳一声：“他当时差点害死你，我把他给你出出气，你消气了么？” 凤无眠双眸深邃看着楚寒烟，后者以为凤无眠还记仇呢，声音又低了一些。 “这个……士可杀不可辱，我们这么做已经够了？你若还生气，你不如过去刺他几刀？要不然……咳咳，我们干脆……” 楚寒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牙还恶狠狠地咬紧，小模样实在有趣，凤无眠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那一颗饱受痛苦和磨难的心，他那千疮百孔的灵魂再次为了她而悸动，即逝快要崩溃，也忍不住心中的向往。 就算明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凤九，可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 楚寒烟啊楚寒烟，你为什么不是凤九？ 不，他该庆幸楚寒烟不是凤九…… 他对凤九这么坏这么坏，这样的痛，怎么能让楚寒烟再承受一次呢？ 凤无眠双眸刺痛，可以就坚持看着眼前灿烂耀眼的人儿，他温柔道：“我早就不生气了。” 楚寒烟瞪眼：“怎么可能不生气？”他当时都快死了！ 凤无眠颔首：“真的，我不生气，所以没必要对晋帝做什么。”. 第618章 晋人天下第一无耻 凤无眠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她能一切顺遂、平平安安就好。 至于他所承受的，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已满身罪孽，疼痛和欢喜在得知凤九死亡之后已不复存在，宛若枯萎之朽木。 楚寒烟眨眨眼，其实她也没想着怎么羞辱晋帝，一来战场之中尔虞我诈乃正常之事；二来晋帝乃晋国之皇，把人逼急了也没啥 好处；三来真正该为一切负责的应该是她自己，她对流苏的信任压过了警惕，所以是咎由自取。 但楚寒烟可以不计较晋帝对自己的伤害，却不能不计较他对凤无眠的恶意。 当初那样的逼迫，若非凤无眠内力高深，恐怕他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楚寒烟的脑海，便让她莫名发寒。 仿佛有种冷意从骨髓之中钻出来，刺得她每一寸血肉都在微微刺痛。 “既然我们大齐摄政王说不计较，那就换个条件吧。”楚寒烟转眸看向晋帝，嘴角再次漾起浅笑，“我知道你从流苏的手中得到了 什么，那样东西是我发明的所以我手中自然不少。” 晋帝扪心自问，若有人设下计谋策反自己身边的人，屡次三番要自己的命最后还有求于自己。 那么哪怕不打碎他的骄傲和脊梁，让他如同刍狗般匍匐在自己身边，也要让他跪地磕长头，磕到头破血流方可。 可楚寒烟没这么做？ 因为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么？ 呵呵，一个女子，心志比天下男子还高傲，胸怀比天下男子还磊落。 何其讽刺？ 又何其让人钦佩？ 可惜，她终究是自己的敌人。 晋帝被楚寒烟用银针封了穴位，背脊略微弯曲，但在身形笔挺又冷冽的楚寒烟面前竟没落下风，他道：“护国公主请明示吧。” 楚寒烟：“晋国日后不得使用天雷子。” 晋帝沉默下来，许久后道：“不可能。” 有如此逆天的武器在，晋国的大军就能以摧枯拉朽之势踏遍整个大陆。 但晋帝暂且安耐住没动手，原因是天雷子并不稳定。无论是运输还是储存，稍有不慎死的就是自己人。 还有就是，晋帝忌惮楚寒烟。 楚寒烟乃天雷子的制造者，谁又知道她的手中是否有更多的底牌？ 楚寒烟早料到晋帝会一口拒绝，她虽然还笑着，眸光却一寸寸冷凝下来，宛若吹过极地的朔风，尖锐刺骨。 “没关系，反正你已经在这里了，那我便率先用天雷子在大晋撕开一个豁口，在加上而今大晋稻瘟病纵横，去年大晋高价出售粮 食给恒山州等等因素所造成的粮食短缺，趁你病拿你命，一鼓作气将大晋踏平……你说，这样可好。” 晋帝哂笑一声，连呼吸都染上了怒意，“自然是好的，只要护国公主有这种本领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你若敢对大晋动武，必将 被天下人唾骂！” “为何没有？”楚寒烟看向呆若木鸡的东方颂，“一旦我动手了，我相信岳国、赵国定然也会欣然同意，至于天下人之口，呵呵， 言论和话语权从来都在强者手中，你说对吗？东方大人。” 东方颂脑子乱成一滩浆糊，只怔怔看着楚寒烟，久久不言。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又或者是心中隐隐的刺痛，晋帝闭上双眸，幽幽开口道：“楚寒烟，你以为朕毫无准备？你以为你能活 着离开这里？” 护卫们听命，纷纷解开身上的外袍，但见众人的腰上缠满了一包包火药。 楚寒烟吓一大跳，这晋帝他妈是疯了吧，竟然准备拉着他们一起死？ 晋帝显然不相信楚寒烟，甚至还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来到此处，以此从绝境中某得生路。 凤一等人二话不说拦在了凤无眠和楚寒烟的身前，如临大敌。 “王爷！公主！你们先走！” 若这些火药爆炸，他们的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 但楚寒烟很快就冷静下来，她非但没撤退一巴掌拍开了凤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再次走到晋帝面前，语气如同怜悯、又好似 嘲讽，“我无法离开，晋帝必然也一样。” 晋帝冷笑：“用朕一个人的性命换你和凤无眠二人的性命，值得。” “是么？”楚寒烟忽然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清冽优雅的音调顿时沙哑刺耳，俨然换了一个人，“那晋帝猜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 楚寒烟呢？晋帝面前的凤无眠，又是否是真正的凤无眠呢？”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蹿上晋国众人的脑海——易容术！！ 对！ 楚寒烟擅长易容术！！ 而凤一等人更是面面相觑，他们十分肯定眼前的人是主子和护国公主，公主这是准备坑他们？ 晋帝会信吗？ 晋帝信不信凤一等人看不出来，但玄雷显然信了个十足，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冒牌货？你们好卑鄙啊！说好的两国洽谈你 们竟然用替身来糊弄吾皇？无耻！无耻！！” 凤一等人：“……” 真相给玄统领鼓掌，神助攻啊。 楚寒烟朝玄雷翻了个白眼：“你们都能绑火药包来，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替身？对于你们这样卑鄙无耻不讲信用的懦夫，谁还不留 个底线？” 凤一卯足了力叫骂。 “就是，此乃你不仁，我不义。” “你们不守约定在先，我们不过黄雀在后。” “啊呸，晋人天下第一无耻。” “就是。” 玄雷伤得本来就重，这下更是恨不得晕厥过去，他大吼：“楚寒烟呢！凤无眠呢！让他们滚出来！” 楚寒烟：“别哔哔，再吵就毒哑你。” 凤一等人撸起袖子就要上：“娘希匹的，毒哑你！”若非护国公主灵机一动想出来用易容术欺骗晋人，他们今日恐怕要吃大亏！ 狗屁晋人！ 今天老子要打得他哭爹喊娘！ “老大，请让我们上。” “老大，我身上有毒药！” 大齐侍卫们恨不得冲上去撕碎晋人，玄雷等人更是睚眦欲裂，难听的话疯狂往外蹦。 晋人、齐人骂作一团，岳国人在众人手足无措，现场更是嘈杂而荒诞。 这哪里像是三国会晤，简直是泼妇骂街啊。 楚寒烟看着，忽然有点想笑……. 第619章 楚寒烟依旧是楚寒烟 晋帝头痛欲裂，他缓缓闭眼道：“玄雷，不必争论。” “皇上。” “朕让你不必争论。” 县衙当即安静了下来，而晋帝屏住呼吸，心中的信念摇曳不止。 眼前的人……会是楚寒烟吗？ 楚寒烟再次将目光投向晋帝，还不忘再换一个音调，这次是小孩儿般的稚嫩，眼中尽是鄙夷和不屑。 “大晋皇帝陛下，楚寒烟知道你手中有天雷子的配方，更清楚你的卑劣和手腕，你以为她还会亲自来见你？还会毫无芥蒂的和你 讨论如何治理稻瘟病？你怕是吃错药了吧。” 吃错药？ 对，可不就是吃错要了么？ 楚寒烟又怎么愿意将他当成地位平等的存在，心平气和探讨呢？ 晋帝眼里终于燃起了怒意，骇人的煞气让楚寒烟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逼得吐血。 “楚寒烟人呢？” “要赌一把吗？大晋皇帝陛下。”楚寒烟换回了自己的语调，抬起下颔居高临下凝视他，不急不缓从容有度，甚至还有两分迫不 及待，“引爆火药包，将此处夷为平地，看看吃亏的人到底是谁。但只要你先动手了，就算大齐将你大晋夷为平地，生生世世奴 役你晋人那也立得住脚，天下人也只会拍手称快。刚好，开凿运河需要不少人手呢。” 晋帝恍然明白了，即使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美得让人晃眼，但她的手腕、她的智慧、她的谋划，能一步一步将他逼入深渊。 从自己踏上这里开始，他就不再有后路。 不准使用天雷子和火药么？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眼舒出，再次睁眼时怒火已当然无存。 “楚寒烟呢？朕答应她的条件。” “那你们身上的火药包呢。” 晋帝轻笑道：“众人听令，将身上的火药解下来。” “是！” 晋人纷纷卸下火药包堆成一堆，凤无眠并未让人去收，而是命人抬来了水桶，淋湿了所有的火药包。 事后凤无眠还命人将晋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番，确定他们身上再无藏匿火药才让人带玄雷去治疗，并给晋帝看座。 楚寒烟的银针十分霸道，哪怕拔出后晋帝也麻痹了许久，他被人搀扶着坐在远离楚寒烟的太师椅上，目光死死盯着楚寒烟的方 向。 凤无眠返回楚寒烟身边，不顾现场混乱的局面，轻轻将她抱入怀中。 楚寒烟一怔，小声道：“怎么了？” 凤无眠嗓音疲惫，让楚寒烟不忍拒绝：“抱歉，你让我缓一缓……一会就好……” 在得知晋帝命人在身上绑满火药的瞬间，凤无眠已在脑海想了无数种办法，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怎料她如此大胆，愣是用心理战赢了这场博弈。 楚寒烟压低声音：“你先起来，我们还要去把‘真正的’楚寒烟和凤无眠换进来。” 凤无眠轻笑，眸中满是温柔。 “好。” 两人相携离开没多久，换了一身衣物又大摇大摆回来了。 楚寒烟笑眯眯道：“哎呀呀，晋帝，一别甚旧，晋帝的身体如何啊？本公主替您瞧瞧？” 看着楚寒烟嬉皮笑脸的模样，晋帝眸光一寸寸从她的轮廓上划过。 如同一双手在慢慢摩挲、探索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表情，想将她的一切揉碎、掰开，细细观察。 忽然，一道身影拦在了两人中间，男子语气危险又慑人。 “若晋帝无要事，那便送客。” 楚寒烟在凤无眠身后打了个寒战，她努力压下心中的不自在，从凤无眠身后探出脑袋来，挑眉道：“看来晋帝好得很，不需要本 公主再瞧了，那么我们就谈正事吧。” 晋帝颔首：“好。” 楚寒烟连忙在不远处的太师椅落子，还不忘端起茶盏喝口茶，垂下的羽睫挡住那双灵动的眼睛，却不难想象出那双眼的情绪。 必定是恨不得对他翻白眼吧？ 思及此处，晋帝忽然笑了。 萦绕在他身上浓烈的、无声的火焰荡然无存，连带着眉宇之中的郁气也一扫而空，笑得楚寒烟莫名其妙，暗忖晋帝是不是被自 己玩坏了？那眼神怎么和变态一样？否则这种时候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晋帝笑，是因为他看出了眼前之人。 她是楚寒烟。 方才那个对他咄咄逼人让他下跪的，也是楚寒烟。根本没有什么易容不易容，也没有什么替身不替身，那只是被他逼到绝路的 脱身之计而已。 不得不说，她太聪慧了，其智如妖。 但那又怎样？ 楚寒烟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轻易对他这个敌人心软，对他身后万万的晋人心软，有种近乎于愚蠢的善良。 说什么天下苍生之命皆为命，说什么不愿意无辜的生灵涂炭。 可笑啊，可笑。 晋帝垂下双眸，原本晦涩枯槁的心，竟又一点点泛起了活气儿。 他无法否认，就算这样的楚寒烟愚善蠢笨，但他还是有些莫名的欢喜和庆幸。 她还是当初那个笑靥明媚、宛若骄阳的女子，就算见识过黑暗、死亡和争斗，依旧耀眼如初。 真想将她关在金堆玉砌的牢笼里，慢慢把玩，细细评味。 “我答应你的条件，所以稻瘟病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晋帝语气中的愉悦和柔软，凤无眠听得真真切切，心中涌起焦躁。 是什么让晋帝忽然改变了态度？ 楚寒烟抬眸道：“我所知道的预防稻瘟病的办法，我早已经告诉了这位……呃，这位是什么大人？” 西门成乃户部侍郎，在进入帝都之前分管司农事物，再加上此次发现稻瘟病他也算是出了一份力，所以晋帝特意带他一起来到 青县。 西门成早就被方才的风云突变吓得半晌回不了神，楚寒烟乍一看向自己，他连忙跪地道：“回……回禀护国公主殿下，下官西门 成。” “哦，”楚寒烟眯眼道，“晋帝，无论你信不信，给西门成的那个方子就是我目前能想出的一切办法，我毫无保留。” 晋国其他官员道：“护国公主，我们晋国诚心诚意，您还是莫要如此忽悠我们了，请您不吝赐教啊……”. 第620章 得民心 “护国公主，晋国、齐国而今是友好的结盟关系，我晋国诚意十足，请您也莫要藏私。毕竟这可是稻瘟病，如果处理不好就会 蔓延到大齐境内。” “是啊是啊，哪怕是为了你们齐国自己着想，我们也该一同克服此等瘟病。” “对啊，护国公主。” “还请护国公主不吝赐教。” 东方颂也忍不住压低声道：“护国公主，我虽然不是晋国人，但各位大人言之有理。” 楚寒烟淡淡看了东方颂一眼，眸光平静理智，仿佛东方颂和眼前的几位大人并无差异，叫东方颂心中一紧：“我、我不是怀疑您 ，我只是……” “各位若不相信明天可以和我一起下稻田里看看，防止稻瘟病并无最佳的方法，第一，筛选抗病的种子；第二，对病田的彻底的 焚烧和处理；第三，用肥料，但肥料的制作实验等等都需要时间，我也没把握，或许还需要培养人才常年进行研究方可。” 西门成还想说话，晋帝已一口应下：“好，我明日和你一起去田地里。” 晋国官员只能闭嘴，但扪心自问，他们才不信楚寒烟会毫无保留将应对之法交给他们呢。 她一定有藏私，就让他们自己来探索吧！ 一直跟在楚寒烟身后，定然会有收获。 楚寒烟送走了晋国人，东方颂却欲言又止踌踌躇躇，楚寒烟也不急，耐心等他开口。 终于东方颂挤出一句话：“楚、护国公主，我不是怀疑您，请您相信我。” “我知道啊。”楚寒烟笑道，“如果我和你位置调换，我也会有同样的疑惑，你别紧张。” “您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他对她的行为提出疑问？ “不在意啊。” 楚寒烟一脸莫名，她为什么要在意呢？ 见楚寒烟神色坦荡，东方颂说不出是惆怅还是其他，心中最后一点隐秘的小心思也碎成了粉末，随风飘散。 楚寒烟果然不在乎他，一点都不在乎。 若是在乎的人对她提出质疑，她定会不高兴的吧？ 也好，他根本配不上这样睿智、大气的女子，也没资格让她为他耗费心神，那该是亵渎吧？ 东方颂理了理衣摆，恭敬道：“那下官先行告辞。” “好，明日见。” 望着东方颂离开的背影，凤无眠眸光微闪，道：“若我不相信你的话，你会如何？” 楚寒烟凉凉道：“不如何。” “会不悦吗？” 不悦？ 楚寒烟仔细想想，不爽肯定会有的。 毕竟自己和凤无眠不说同生同死，却也有出生入死的“战友情谊”，自是不同。 “那你会怀疑我的话吗？” “不会。” “这不就成了么？走，去看看皇上的回信。” “好。” 凤无眠唇角轻勾，别的不重要，自己在楚寒烟有些许不同就成。 凤一等人：“？？” 王爷看起来挺高兴？为啥？ 楚寒烟和凤无眠一直商讨到深夜，楚寒烟歇下之后凤无眠连夜离开了青县，并肩凤一等心腹都留给了楚寒烟。 翌日清晨。 薄雾笼罩青县，古朴的青石板上镀着淡淡的水汽，一袭短打模样的楚寒烟带着特遣御史田大人以及大齐官员们准备外出，刚走 出衙门便发现了晋帝和东方颂等人。 比起楚寒烟等人的朴素，晋帝等人依旧长衫外袍，优雅又矜贵。 而双方都为了彼此的装束愣了愣，同时向对方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各自行礼之后，田大人脸上挂起油腻的笑，乐呵呵道：“哎呀呀，晋帝以及诸位大人，你们不是要和公主一起下田么？穿成这样 怕不是要田里走秀？” 虽然众人没明白走秀的意思，但听田大人的意思，他们是要落田里去？ 莫不是在逗他们吧？ 楚寒烟身份如此尊贵又在大齐备受推崇，田大人则是齐文帝的特遣御史，他们能不计较苦累亲自到田地里去？ 就算是普通的户部之人，也不会做这样有损身份的事。 对上晋帝疑惑的目光，楚寒烟轻笑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战场尚且如此，对抗病害自然也一样，各位换身衣 服再来吧。日头不早了，我们就先行一步。” 晋帝双眸一眯：“不用换，一同去看看。” 楚寒烟：“可这样怕会不便。” 晋帝：“无碍。” 楚寒烟暗暗撇嘴，无碍就无碍吧，反正等等到了田地里面丢人的又不是她。 青县之外，两队人马以泾渭分明的姿态晃晃悠悠抵达了最先的“试验田”，田里的百姓老远便看到了楚寒烟等人，挥着手笑着对 他们打招呼。 “殿下，您来了？” 楚寒烟微笑回礼，自然亲切的模样叫晋国的官员目瞪口呆。 这……楚寒烟当真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吗？ 又有人高声招呼：“殿下，今日可曾用了膳？我家婆娘特意烙了饼，味道可好了，您要试试么？” 晋国官员心中冷笑，楚寒烟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吃普通农家的东西？ 不料楚寒烟竟当真应下了：“好啊，周婶子的手艺最是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 “瞧您这话说得，我们都要多谢您呢。” 那汉子满脸红光，好似干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般。 见楚寒烟答应了周家的，其他人坐不住了，连忙上来给楚寒烟送东西。 “殿下，昨儿个我孙儿去山中摘了一些果子，味道可甜可甜呢，您试试？” “殿下，我这里……” “殿下……” 眨眼间楚寒烟就被一群庄稼汉包围了，虽然此时才刚日出没多久，但干农活那能不脏不累呢？ 身上那股子汗味混合着肥料，气味简直令人窒息啊。 众人一靠近，晋国官吏们脸都黑了，若非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他们甚至想呵斥他们大胆。 但楚寒烟始终没有一丝的不耐，耐心应对每个人，又从他们口中询问了各自稻田的情况。 她轻声细语，笑意盈盈，让那群泥腿子们更热忱了。 “殿下，我要向您汇报田里的状况！” “殿下，我也是！” “殿下……”. 第621章 这个公主没脾气 看大齐百姓恨不得将楚寒烟供奉起来的姿态，晋国官员们最初是不屑的，认为楚寒烟没一点姿态和贵气。 可渐渐他们心里泛起了酸意，毕竟就算他们为了百姓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百姓们还是不买账。 百姓认为他们都是贪官污吏，认为他们搜刮民脂民膏。 他们承认虽然自己的确有些这样的行为，可到底他们还是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啊。 凭什么他们都没有被百姓如此喜爱过？ 酸，太酸了！！ 楚寒烟没时间理会晋国官员们的想法，听罢百姓们的话后又挑了其中几个比较典型的，准备去“试验田”里看看。 到了田边，楚寒烟也不管那泥泞和污秽，一脚踩到了田里。 晋国官员们眼珠子都要脱眶了！ 楚寒烟真的到了田里去？ 这……她这护国公主当真一点脾气都没有？ 女子不都应该是娇生惯养、矜贵优雅的吗？ 这还不算完，楚寒烟一边蹲着检查稻苗的状况，一边和农民说着的别的注意事项，纤细结拜的手还不断拨弄检查稻苗的状况。 她的手生得很好看，纤细白皙又修长，宛若美玉雕琢而成。 晨曦给她的脸颊镀了层柔和的光芒，鸦羽般的睫毛轻轻翕动，有潋滟生辉。 不得不说，这画面透着宁静和安逸，宛若世外桃源般美好。 晋帝看着，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心里也隐隐泛起涟漪，他也踩入了田里，慢慢走到了楚寒烟身边，听着她悠扬的语调，轻敛双眸。 晋国官员们吓得脸色惨白，一时之间不知是跟下去的好还是继续在旁边等待的好。 就在他们下定决心要下田的时候，凤一等人一把拦住了他们。 凤一冷哼道：“各位大人，稻苗矜贵，各位大人还是莫要下去了，踩坏了怎么办？” 晋国官员们脸都黑了，这些齐人委实太可恶了啊！ 晋帝回眸，冰冷的眸光扫过众人，他们立即噤若寒蝉不敢造次。 晋帝又将目光转向楚寒烟，此时此刻，春风和煦，暖意融融，他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平静，平静到连时光也温柔了起来。 楚寒烟检查完毕准备起身，但脚陷在了泥泞中一时失了重心，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男人含着浅笑的音调低沉又悦耳，传入楚寒烟耳中，让她猛得打了个寒颤。 “小心。” 楚寒烟稳住身形后便立即拉开了和晋帝的距离，平静道：“多谢晋帝。” 方才楚寒烟要检查稻苗所以挽起了衣袖，他掌心里的触感温润微凉。 晋帝抬眸笑道：“田里不好行走，不如公主你把着朕？” 楚寒烟：“？？”这男人脑壳坏了？ 楚寒烟没回话，晋帝再次进了一步，大有死皮赖脸也要黏着楚寒烟的意思。 凤一等人在田边看得牙痒痒，很想大喝让晋帝离他们护国公主远点，毕竟他们王爷去处理别的公务了，他们必须在王爷回来之前好好保护公主。 这狗屁晋帝，分明不安好心。 好在此时有人飞快跳了下田，他“哼哧哼哧”挤到了晋帝和楚寒烟中间，那胖乎乎的身影，正是大齐的御史田大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田大人走过晋帝身边时故意踩起污泥溅了晋帝一身，叫晋帝嘴角笑意当场凝结。 “哎呀呀，抱歉阿晋帝。”田大人满脸都是汗，对晋帝笑得献媚，“微臣这还有要事呢，没注意到您，您莫要怪罪微臣啊，公主，公主，臣把东西带回来了。” 田大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根木炭笔，满眼期待看着楚寒烟。 楚寒烟憋笑道：“有劳您了，田大人。” “嘿嘿，您说，下官来记录。” “好的。” 楚寒烟和田大人跟在农民们身后去检查其他“试验田”的情况，将晋帝远远抛诸脑后。 许久后晋帝淡淡一笑，回眸对晋国官员道：“不懂怎么处理稻瘟病便罢了，还不懂怎么学习么？” 众官吏连忙跟了上来，恨不得将楚寒烟讲的每个字都记在脑海里。 可楚寒烟说太多了，有些东西他们也不懂，那些肥料的名字一个比一个诡异，直叫他们焦头烂额。 最终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胖胖的田大人，希望能借他手中的小本本看看。 然而每当他们靠近田大人，他都好似护犊子一样护着本子，还利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几次三番将人挤开。 晋帝：“……” 晋国大臣：“……” 凤一等人则恨不得给田大人鼓掌！ 干得漂亮啊田大人！ 不愧是他们大齐油腻，啊不对，是机敏第一人！ 一日过去，每个人都又累又渴又饿，尤其是晋国的官员们，绸缎长袍的分量本就不轻，再挂满泥简直和穿着铠甲一样重。 太辛苦了！ 楚寒烟一个女子到底如何检查下来的？ 最要命的是他们啥都没听懂，这怎么搞？ 吃过午膳，楚寒烟带着众人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还没靠近，晋国众人就被熏天臭气熏得当场大吐。 上午下田就算了，下午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 楚寒烟是不是故意整他们呢？ 楚寒烟站在“实验室”外笑道：“想要增强稻苗的存活率，施肥是必须的，各位如果忍受不住就在外面等吧。” 晋国官吏刚松了口气就听晋帝道：“都给朕进去。” 一溜晋国官员脸都青了，可皇上都下令了，他们硬着头皮也要去。 “是。” “臣遵命。” 楚寒烟回眸挑衅地看了晋帝一眼：“晋帝不后悔？” 晋帝眯眼道：“你是女子都能坚持，朕自然也可以。” “好呀。” 楚寒烟笑眯眯应下，将一行人带入了“噩梦”中，听闻那日之后晋国的官员们抱着盆子吐了个天昏地暗。 是夜，晋国官员洗洗刷刷好几遍，差点把自己的皮都刷秃了才停手。 但更折磨的还在后面呢，他们跟了楚寒烟整整一天，他娘的愣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东西看是看了，话听是听了，可他娘的根本看不懂也听不明白啊，这怎么搞？. 第622章 此等胸襟，可称圣雄 就在晋国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楚寒烟命人送来了“摘要”，里面详细记录了今日的农田状况以及肥料情况。 晋国官员收到这份记录后又是震惊又是不解，再三确认这份东西是“真”的之后差点乐得跳起来。 世上当真有楚寒烟这般“仁慈”的人吗？ 难道她最初给他们的方子……当真没有藏私？ “这……你们说护国公主是何意？” “我、我也不懂啊……” 如果说齐国比晋国弱小，他们能说楚寒烟是为了讨好他们、讨好晋帝。 但齐国国力与日俱增，尤其是吞并了恒山国后更是如虎添翼，更别说楚寒烟这个恐怖的女人，她足智多谋、胆大包天，连晋帝 都不放在眼里。 难不成她这样帮助他们，是因为她慈悲为怀要救晋国的百姓？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众人还是抛弃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头扎入了记录誊抄、研究起来。 随后的几日，众人都在田埂和“实验室”中穿梭，最初还会捏着鼻子抱着树吐一吐，最后都被磨得没脾气了，恨不得抱着晋帝的 大腿嚎啕痛哭，但是他们不敢。 确定自己全然排不上“用场”后，晋帝主动提出了告辞。 楚寒烟“哦”了一声，懒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不送。” 晋帝倒是不恼，轻笑道：“流苏怀身孕了。” 楚寒烟羽睫轻颤，抬眸冷冷凝视他：“你答应了我，不再使用天雷子和火药。” 晋帝：“你不担心她？” 楚寒烟嘲讽道：“所以我在你心中是多愚蠢，才会一再放不下叛徒？” 晋帝没答话，深邃的眸子细细凝视楚寒烟，似乎想将她的容貌寸寸烙印在眼底。 “她很感激你。” “呵呵……” “朕也是，”晋帝淡淡承诺，“所以朕答应你的会遵守，但除此之外，谁能问鼎天下还是各凭本事。” “哦。” “你若想她了，可以来永安城看她。” “……” “告辞。” 晋帝带着玄雷以及西门成率先回了晋国，其他人继续留在楚寒烟这里“学习”。 西门成受宠若惊，这是否代表自己更受晋帝信奈？ 在离开的那日，晋帝在青县前站了许久，除了两国官吏以及那假惺惺的特遣御史田大人外，楚寒烟并未来送行。 晋帝浅浅一笑，打马转身离开，眸中的光芒被狂风寸寸带走。 楚寒烟越是对他避如蛇蝎，他越是要让她看向他。 将来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她唯一需要仰望的人。 …… 晋帝离开没多久，岳国和赵国的使团也到了，他们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农务上的好手。 岳国的东方颂本就在，所以楚寒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他不明白赵国凑什么热闹？ 要知道赵国暂时没发现“稻瘟病”，但赵国见齐国、晋国和岳国都如此重视，他们自然不会掉以轻心，防范于未然嘛。 赵国派出的使者可都是八面玲珑之人，那脸皮不可谓不厚，愣是腆着脸追在楚寒烟屁股后面。 无数的礼物如同流水般送给楚寒烟，都被她一一回绝。 回绝了不要紧，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就是要跟着楚寒烟。 “护国公主殿下，好巧啊，您下田啊？我们跟您一起啊？” “哎呀，护国公主，这东西太沉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让我们赵人来处理。” “我们赵人最是细心了，比晋人和岳人都好多了。” 岳国使者：“？？” 晋国大臣：“？？” 你他娘的无耻啊！ 就在三国大臣要打作一团时楚寒烟不堪其扰，最后同意了赵国的行为。 毕竟教两个国家是教，教三个国家也是教，反正没什么特殊。 当然楚寒烟不能白教，除了晋国外，岳国也和大齐签订了新的条约，大齐在商贸上取得了更多的权益。 然而众人都不晓得，对岳商贸上的权益并非是楚寒烟的“重点”，楚寒烟要的是打通秦国至大齐的通道，让秦国的矿能顺利运回 大齐。 至于和赵国间的合作大齐也并未狮子大开口，那互惠的原则让赵国欣然同意。 由此为契机，四国间的商贸往来空前繁荣。 不知道的人在歌颂太平盛世，歌颂四国帝王的圣明睿智，但知情者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寒烟的女子。 楚寒烟的姓名将被四国的官员们牢牢铭记，或备受推崇，或倍加警惕。 总而言之，无人再敢小觑大齐护国公主，她的圣贤之名还隐隐超过了编写《新农书》的山海先生。 …… 夏日流火浇筑大地，滚烫的气息黏着在每个人的呼吸上，炙烤肺腑，让人心烦意乱。 但盘踞在青县的各国使臣们却顾不得夏日炎热，恨不得光着膀子去大路上蹦跑几圈！ 因为他们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 有了四国农业上顶尖的人才相助，再加上楚寒烟的知识和敏锐，他们殚精竭虑、日夜用工，总算将稻瘟病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 见识过之后才明白稻瘟病是何等的可怕，若非楚寒烟敏锐过人，四国或多或少都将受到影响。 而今虽然不能完全攻克稻瘟病，也算是不少的收获。 楚寒烟检查完所有的试验田，对众人展颜一笑：“辛苦各位大人了，所有的方法已经整理完毕并誊抄了四份，请各位大人带回国 后再拓展补充。我就不留各位大人了，愿各位大人回城一路顺风。” 各国使臣们一时语塞，竟不知要对楚寒烟说些什么的好。 连日的曝晒和劳作并未给楚寒烟来带什么影响，更没有在她的脸上添上憔悴和风霜，相反让她愈发健康、明媚了些。 仅仅轻轻一笑，众人便觉得眼前如有火焰在燃烧，明亮、神秘。 说实话，最初来到青县时他们对楚寒烟的本领和用意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他们并非一国之人，谁又能没私心呢？ 楚寒烟又凭什么要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呢？ 接触下来才明白，楚寒烟的格局从来不在国与国之间，楚寒烟看到的是天下兴衰，是百姓之疾苦。 此等胸襟，可称圣雄。. 第623章 争亲 楚寒烟一点都不贪功，将所有的荣誉都给了四国的使者大臣们。 他们一边和楚寒烟学习，一边将遏制稻瘟病的法子传回国内，果然将各国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她没这个本事消灭稻瘟病，哪怕是她所来的那个科技文明繁荣的世界，稻瘟病依旧是让人棘手头疼的存在。 三国之中其中最庆幸的是赵国，原来赵国不是没稻瘟病只是没发现。 幸好有了楚寒烟，他们才能第一时间找出病祸根源。 楚寒烟说，若能遏制住稻瘟病，那是四国共同的荣誉和功劳，也是四国百姓的庆幸。 大臣们听到此番言论，心里酸溜溜的，又是感动又是嫉妒。 可恨啊可恨！ 这么好的楚寒烟为什么偏偏是大齐的护国公主呢？ 若楚寒烟愿意来到他们的国家，那他们也愿意奉楚寒烟为护国公主啊！！ 众人恨不得当场把人抢回去，甚至在心底盘算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将楚寒烟抢过来？没想到还没盘算出来楚寒烟就要“送客”了。 岳国使臣率先道：“楚阁下，多谢您对岳国百姓的慷慨和仁慈，对了，您要不要来我岳国做客？我岳国风景秀美，儿郎更是英俊多才，您一定会喜欢，你看看我们东方大人，他怎么样？他饱读诗书，一手字写得也好，您不是也爱写字作画么？您和东方大人一定会有共同语言的！” 这位使臣姓舒，他年纪不小了，五六十岁的模样可以做东方颂的爹了。 东方颂被对方压着脖子扯到楚寒烟面前，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道：“舒大人，您快放开我……我我我……我怎么可能配得上楚阁下？”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除了齐国的人外，其他三国的使者都不再称呼楚寒烟为“护国公主”，而是改而称呼为“楚阁下”。 毕竟护国公主几个字时时刻刻提醒他们，楚寒烟是大齐的，让人不爽啊啊啊啊！！ 赵国使臣笑得如同一只狐狸般，乐呵呵道：“舒大人您真是说笑了，东方大人哪里配得上楚阁下啊？楚阁下您看我们皇上如何？我们皇上年富力壮、俊美无俦，他和您一样喜欢下棋，喜欢骑马还喜欢……呃，耕田，咳咳，您若是同意，臣这就去让皇上来提亲，我赵国和齐国一起亲上加亲啊？” 赵国其他官员：“……”大人，皇上喜欢种田就过分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舒大人瞪眼，破口大骂：“赵之新你不要脸，你们皇上后宫都不知道收了多少美人，他配不上我们楚阁下，不像我们东方大人，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东方大人脸红得要滴血，但是又无法从舒大人手中挣脱，最后索性装死。 罢了，我啥也不知道。 赵之新是新任赵帝赵云漳的心腹，和赵云漳的关系十分密切，对赵云漳的心思也略知一二，否则也不会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之新知道赵云漳对楚寒烟的心思，从前他是不同意的。 一个敌国公主，就再貌美、再慈悲、再有才华，那也是没资格踏入赵国的，更别说是一国之后了。 但和楚寒烟接触下来，他早已对楚寒烟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聪睿，她理智，她强大，她的力量和影响早已超过了国与国的界限，拥有她便等于拥有圣贤的指引。 他此时是恨不得将赵云漳打包给丢到楚寒烟的床上，只恨这家伙不争气啊！ 同样恨自家皇上不争气的还有晋国的大臣们，楚寒烟和晋帝间的矛盾人尽皆知，楚寒烟有可能选择东方颂这个小白脸，也有可能选择赵云漳这个花心的，可独独不会选择他们皇上这个心狠手辣的啊。 从来都对自家皇上钦佩有加的晋国大臣此时是恨铁不成钢！ 田大人等人站在一旁听着众人争吵，不屑参与争辩。 哼，都是一群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这可是他们的护国公主，你们就算吵破喉咙我们公主也不会多看你们一样，快特么死心吧！ 可随着三国越说越过分，田大人也撸起袖子下场了。 “你们发梦呢！公主是我大齐的护国公主！” 舒大人和赵之新一愣，立即一致对外。 “什么你们我们，我们这么说都是为了楚阁下的幸福着想啊。” “对啊，既然你大齐之中没有优秀男儿让楚阁下上心，还不允许我们皇上争取一下吗？” “是啊，我们东方大人对楚阁下是一片忠心，赤胆可表天下！” “我们皇上……” 楚寒烟：“……” 头疼，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状态的？ “咳咳，”楚寒烟适时开口，笑道，“多谢诸位大人费心了，但我而今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好好带着两个孩子长大。” 孩子？ 对！ 还有孩子！！ 既然楚寒烟是一块铁板他们凿不开，那就从孩子入手嘛。 舒大人立即道：“我们东方大人最是喜爱孩子了，您的两位公子，东方大人一定会视若己出的。而且东方家好啊，书香世家，最是和谐了，可没有后宫那种尔虞我诈的腌臜事！东方家的老爷子您可知道吧？儒学大家！您放心将孩子交给东方家教导！保证又是一大大家啊！” 赵之新：“？？” 田大人：“？？” 晋国使者：“？？” 你他娘的，姓舒的你作弊？ 东方颂一听，也忐忑看向了楚寒烟，满眼都是“选我选我，选我东方家还您两个儒学大家”的期待。 楚寒烟：“……”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楚寒烟轻咳一声：“哦，我两个孩子习武。” 晋国使者一听，机会来了呀！ 他忙道：“我我我，我们皇上陛下是世外高人地佛陀的徒弟啊！什么武林绝学，什么希世秘籍，我们陛下都有啊！” 赵之新：“？？” 田大人：“？？” 舒大人：“？？” 你他娘的，用武功秘籍来引诱就太无耻了啊！ 楚寒烟：“……”得，和这么一群争亲的人就特么说不通啊！. 第624章 叼回了老巢了? 楚寒烟被三国使者烦得不行，心道送不走各位大神她自己走可以吗？ 为求清净，楚寒烟谁也没告诉，连夜带着凤一等人离开了青县，来到和凤无眠约定的别庄等候。 因为神龙岛要的种子分布十分广，哪怕以凤无眠的能力，想要全部收集好也要费一番心思。 楚寒烟也不着急，决定在别庄修养一段时间。 别庄修建在山野之中，四周山清林秀，流水淙淙，宛若世外桃源。 这座别庄所属的地域不在四国国土之中，所以四周人烟稀疏显得格外幽静。 楚寒烟抵达时凤一便告诉她，除了十五里外有一座村庄外，四周并无人家，离镇子就更远了。 楚寒烟十分满意这个格局，毕竟她被人围着日夜不停地“叨叨叨叨”，简直耳朵都要长茧了。 “没人就好，我好好休息一下……” 凤一深知楚寒烟的辛苦，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楚寒烟不停在各国各地之间辗转，耗费了不少的心神和精力，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别看这别庄远离红尘喧嚣，该有的东西是一样都不少。 楚寒烟便在此处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咸鱼生活。 别庄中的丫鬟、婆子们也不知道楚寒烟的来历，只知道楚寒烟是他们主子的夫人，得小心翼翼伺候着。 什么稀世罕见的宝物如同流水般被捧到了楚寒烟面前，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精。 养在极致的人间富贵之中，楚寒烟因为劳作瘦下去的肉很快又长了起来，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嫩光滑，眉目间更添了慵懒的风情。 亏得凤一等人早已看穿了楚寒烟那霸王一样的性子，否则也会被楚寒烟这副精致秾丽的容貌骗过去，以为这是不知人间疾苦的高岭之花。 时日，楚寒烟看罢凤无眠的来信后撇撇嘴道：“怎么还要十日，你们主子动作也太慢了吧？” 凤一恭敬道：“楚小姐，您也知道有些作物并非大齐所有，时间自然要耽搁些。” 楚寒烟叹气：“这都快七月了，我怕我们再不回神龙岛我儿子都把我完了。而且看完曦儿之后，我们还要去看烨儿。” 楚寒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收到烨儿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没带消息回来。 虽然楚寒烟和凤承烨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那可是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是自己血溶于水的亲人，楚寒烟怎么可能不急？ 幸亏凤无眠找到了魁仙老翁，让他老人家提前去无尘崖，否则楚寒烟早就坐不住了。 “您放心，烨公子也是王爷的骨肉，他和您一样着急。” 楚寒烟点点头，她拿出一本医术看了许久，但心烦意乱的她愣是看不进一个字。 “罢了，我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 “是。” 虽然凤一不放心，但楚寒烟一手无双的毒术，能给她找麻烦的人只怕还没从出现。 …… 楚寒烟换了一身简单的青裙，腰间用玉带系紧，显得腰肢不盈一握，双腿极其修长。 当她在林中跳跃腾挪，那便是一道惊鸿，蹁跹而过，荡起一片耀眼的涟漪。 楚寒烟运起内力一路飞掠，四周的景色堪比流光划过，不过片刻她就大汗淋漓，最后索性找了一棵树躺着发呆。 不得不说，出了一身汗后的她心情好多了。 她安慰自己别慌，毕竟带走凤承烨的是无尘仙子，这样恐怖的存在谁敢找她麻烦呢？ 只要将神龙岛的事情处理完，她就能见到凤承烨了。 如此想着，楚寒烟逐渐放松了紧绷的心，山风清雅，凉意沁人，有倦意冲上楚寒烟的心头，她索性闭目准备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 但天不遂人愿，片刻后就有人声传来。 “你确定是这里吗？”其中一人骂骂咧咧道，“真的没看错？” 另一人战战兢兢道：“就……就是这里，我没看错的……那别庄极其奢华，里面有着不少的宝贝！小的在别庄外等了数日，也只看到了几个婢女和侍卫出入，人不多。” “他娘的，这样的荒郊野岭能有奢华的别庄？” “真的，大人，这是真的。” “好，老子就再信你一次，你如果再说谎，老子就把你的手砍下来！” “是……是……” …… 树上的楚寒烟来兴致了，显然这别庄说的就是她的别庄啊？ 所以这些人是山匪？ “山匪”大约有一百多人，各个凶神恶煞，膘肥体壮，都不好惹的样子。 而带头的男子很是瘦弱，脸上也脏兮兮的根本看不清楚，若非他嗓音粗嘎难听，楚寒烟甚至会以为这是个孩子。 那矮小的男子带着众人摩挲前进，楚寒烟便不急不慢跟在众人身后。 这矮小男子不知是不认路还是其他，带着一行人在森林里不断兜兜转转，愣是没往自己的别庄处靠近。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他们靠近了那个村庄。 楚寒烟眉头轻拧，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村庄中有什么人，但如果这群恶匪靠近了村庄，村庄里的人只怕会凶多吉少。 可对方百来人但她只有一个，身上又没带多少毒药，这怎么搞？ 楚寒烟咬牙，还是决定先回去搬救兵。 就在楚寒烟转身离开自己，四周忽然传来一阵破空之音…… “咻咻咻……” “咻咻咻……” 楚寒烟瞪大眼睛，但见利箭如同暴雨坠落，眨眼间就将那百来山匪射成了马蜂窝！ 并且许多利箭都是一箭封喉，许多人连惨叫都来不及便没了呼吸。 力道、准头都绝非一般射手能比的！ 楚寒烟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轻轻握紧腰间的软刀，紧接着那带路的矮小男子跑了出来，一个个检查了山匪的气息，这才转向楚寒烟所在的方向，单膝下跪，软软开口：“护国公主殿下，让您受惊了，请殿下恕罪。” 话音落下，暗中蛰伏的弓箭手们也纷纷出列。 “让殿下受惊了，请殿下恕罪！” “请殿下恕罪！” 一个念头蹿上楚寒烟的脑海，原来凤无眠没把自己带去什么荒郊野岭，而是把自己叼回了老巢了？. 第625章 噩梦 楚寒烟一直和凤无眠保持着距离，她从来不会主动询问他的底牌，也不好奇他的势力，没料到凤无眠竟会主动带她来到自己的 “巢穴”，也不怕她对他起觊觎之心？ 楚寒烟从树上一跃而下，盯着那小孩儿问：“你们王爷可有够狠的，童工都用？你才十三、四岁吧？” 小孩儿一愣，连忙替自家王爷解释：“不是的，我们都是孤儿，是王爷将我们从战场上救下来，派人教导我们本事，王爷不狠， 他是个大大的好人。” 犹怕楚寒烟不相信，小孩儿还拉起袖子给楚寒烟看，急切道：“殿下，这是我们当年被俘虏后留下的奴隶印，王爷不计较我们的 就出生，还让先生教我们习武、识字，王爷真的是个好人。” 满脸污渍的小孩儿眼神亮晶晶的，好似若楚寒烟不相信他的话，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楚寒烟抬手拍拍小孩的脑袋：“我知道。” 小孩结结巴巴：“那、那您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 “大家都说您生了王爷的气，所以不要王爷了，还说现在各国都想向您求亲，这个……您能不能看看我们王爷？” 小家伙说话时，眼眶都要瘪红了，似乎很怕楚寒烟不选择凤无眠。 楚寒烟笑笑，揉揉小孩的脑袋道：“小孩儿，别想这么多……” “哦。” 既然知道这里是凤无眠的驻点，楚寒烟也没客气，将四周参观了个遍找来了凤一。 “这些山匪从何处而来？” 凤一笑道：“他们不是山匪。” 楚寒烟了然：“是冲我来的？” “对。” 而今楚寒烟在四国之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这并非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 “能查明白他们的身份？” “还在查。” 楚寒烟又问：“除了他们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刺客？” 凤一沉默，楚寒烟又道：“凤统领尽管说便是，若除了他们并无他人，凤无眠应该不会让我来这里。” “的确还有。”凤一沉沉道，“毕竟想要得到您才华和帮助的人不少，但同样想将您扼杀在摇篮中的人也不少。” “各国都有？” “有。” “大齐呢？” “大齐自然没有。”凤一心中嘀咕，天晓得他们王爷多霸道，大齐上上下下，敢对楚寒烟有一丁点一件的都被王爷收拾了一遍， 皮都薅秃了。 而今大齐内的官员提起楚寒烟比提起皇上还敬畏呢！ 楚寒烟唇角一勾，幽幽道：“你们王爷还真是有心了呢。” 凤一趁机给自家王爷刷好感：“那可不，王爷对您的真心可鉴日月啊。” 楚寒烟：“……” 得，听了脑壳疼。 凤一讪讪道：“总而言之王爷只是想保护您，对您没有恶意。” “嗯。”楚寒烟忽然想起什么，道，“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家沟。” 杨家沟？ 是当年楚碧玉说的救下凤无眠的地方？ “杨家沟？” 楚寒烟轻声低语，总觉得这三个字上如同拢着一层薄雾轻纱，轮廓犹在，却始终看不真切。 “杨家沟……” 凤一见楚寒烟眉头紧锁，低声道：“殿下，您忘了这里么？” “什么？” “当初……咳咳，当初在北地，您还是凤九的时候，您说您曾在此处救过王爷。因为杨家沟当年因为战乱成了一座死村，王爷便 将此处当成了一个据点，作为和您相似的一个纪念。” 凤九在杨家沟救过凤无眠？ 难怪她会有如此触动，想必是因为原主留下的感情。 楚寒烟轻笑着道：“纪念就不必了，你们王爷认错了人还害……差点弄死我，这鬼地方并不怎么美妙。” 凤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楚寒烟看出他眼中的不忿，笑道：“你有话直说便是。” “殿下，当年王爷不仅年纪小，还双眸受损，能认出的您的不过一块祖传玉佩。这块玉佩应该在您手上，但最后为何到了楚碧玉 手里？” 楚寒烟：“……”她怎么知道？她又不是凤九。 凤一叹气：“殿下，属下一个外人的确无法对您和王爷的关系置喙，但王爷真的知错了，您失踪的那些年里，王爷从未放弃过寻 找您。” 凤一越说楚寒烟的脸色越是难看，最后她揉着眉心道：“好了你别说了。” 见楚寒烟脸色难看凤一紧张道：“殿下，您可有哪里不适？” 楚寒烟：“头疼……” “那属下让大夫来看看？” “不必……” 楚寒烟不仅仅是头疼，连心也阵阵发闷，一股晦涩莫名的气息如同毒蛇般慢慢缠上她的呼吸，让她对凤一说的每一句话都排斥 。 她不想听这些，不想听凤无眠的悔恨，更不想听他的痛楚。 或许是嫉妒凤无眠对凤九的深情？ 或许是排斥凤无眠对凤九的伤害？ 又或者仅仅是对这一切感到焦躁和不耐。 她只想让过去过去，毕竟她不是凤九，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凤一没再停留，将空间完全留给了楚寒烟，出去前还不忘贴心吩咐丫鬟们别去惊扰楚寒烟。 这夜楚寒烟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成了一个小奶娃。 梦里光怪陆离，她去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地方，见了很多很多没见过的人。 应该是陌生的容颜落在她的眼中，竟然有熟悉感？ 然后是浓烈的宛若熔浆流动的猩红，它们汇聚成河缓缓将一切都吞没，如同奔涌的长河、呼啸的汪沼。 一道身影在其中沉沉浮浮。 楚寒烟最初看不真切，甚至听不清他的呼救，直到他被巨浪打了个翻身，楚寒烟才看得清那张染满鲜血的眼睛。 一双空洞的、被恨意隐瞒的双眸。 它镶嵌在少年稚嫩的脸庞上，毫无光芒和希望，宛若看尽了破灭和死亡。 楚寒烟心中猛然一跳，胸腔如同燃着一把火焰，炙烤着她，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不疼痛。 楚寒烟朝那少年伸出手，她大喊让他抓住自己，他却仿若未闻。 眼瞧着这少年要被洪流吞没，楚寒烟终身一跃跳入河中，就在她抓住少年的瞬间，梦醒了……. 第626章 芙蓉城 楚寒烟坐在床上喘息，身躯已被冷汗浸透，她垂眸望着掌心，其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冰冷的触感。 梦中的少年是谁？ 她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殿下，您怎么了？”凤十担忧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但碍于楚寒烟的命令，她也不敢随意踏入房中。 楚寒烟抹了把脸，轻叹道：“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殿下，是否要给您来一杯安神茶？” “没事，没必要，你歇息吧，我自己缓一缓就好。” “是。” 楚寒烟再次躺在床上想要入睡，可梦中少年的身影却怎样都挥之不去，尤其是那双染满鲜血的眼睛，还有冰冷的手腕。 “见鬼了……” 楚寒烟索性用被子蒙过脑袋，因为她竟绝对那双眼和楚承曦的有点像？ 有人说过，说梦境是未来的预测，但她会将楚承曦捧在掌心郑若珍宝，又怎会让梦中的画面出现呢？ 有她在，睡也比别想欺负楚承曦。 翌日一大早楚寒烟便提出要去找凤无眠，昨日的梦让他不想“坐以待毙”，索性她去找凤无眠一同收集种子，也好早日启程去神 龙岛。 凤一听罢当场怔了怔：“这……” “怎么了？”楚寒烟蹙眉，“可是有什么问题？” 凤一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也没什么问题……” 楚寒烟：“没问题不就成了。” 见楚寒烟十分坚决，凤一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不大方便。” “哦？有何不便？” “……” “不能说？” 见瞒不过去，凤一只能如实道：“王爷现在在芙蓉城。” 芙蓉城因为地处数座大山的中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故而千百年来都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它不受冰霜洗礼，不经战火蔓延，传闻其中四季如春，步步美景。 还有人说芙蓉城不仅景美，人更美。 而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美人儿，十之**出自芙蓉城。 楚寒烟记得自己曾到过芙蓉城的地界，虽然不曾进入其中却在外围晃荡了几圈，但自己要的作物应该芙蓉城中没有才是。 难道是路过？ 楚寒烟狐疑道：“在芙蓉城就在芙蓉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凤一：“……”得，他们王爷是把眉眼抛给瞎子看了，“你可还记得您给王爷的清单中有一种瓜果？您写这种瓜果外壳坚硬，其貌 丑陋但肉质金黄，清甜可口，可久放久囤，名为南瓜。” “记得。” 这种南瓜是这个世界独有的品种，和楚寒烟世界中的南瓜有点像，但比南瓜更容易存活，楚寒烟索性便把它称呼为南瓜。 只是南瓜长得奇丑无比，除了楚寒烟之外没什么人敢吃，故而要找南瓜的种子并不容易。 “咳咳，芙蓉城中就有这种南瓜。” “当真？” “对，但芙蓉城的城主说了，南瓜的种子很珍贵，不愿意轻易赠送给王爷，王爷这才被绊住了脚。” “他们要什么？” “咳咳……”凤一画风忽然一转，“芙蓉城城主有一个小女儿，生得十分貌美。而这位小姐又最是崇拜英雄。” 楚寒烟：“？” 芙蓉城城主的女儿？ 楚寒烟恍然大悟，感情是人芙蓉城的城主看上了凤无眠？ 楚寒烟笑盈盈道：“哦，如果凤无眠喜欢，我和曦儿、烨儿都没什么意见。” 凤一瑟瑟发抖：“……”殿下，若您不想笑就别笑，这笑容太吓人了惹，“这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芙蓉城还请 了昆仑长生门的人来，所以芙蓉城城主想让王爷在其中坐镇，怕他们压不住长生门的人。” “长生门？”这个楚寒烟就熟悉了，毕竟当年她儿子要用的许多药都是从长生门手中拍卖来的。 楚寒烟对长生门的印象并不是很好，长生门长生门，说得好听是不理红尘俗物，独自逍遥人间，说得难听点便是唯利是图。 但楚寒烟表示理解，毕竟长生门好不容易得来的药材，他们想怎么使用是他们的自由，谁也没资格要求他们“做个好人”不是？ “对，因为芙蓉城中发现了一种怪病，里面的……咳咳……” “里面的什么？” “里面的男子竟然如同怀胎十月的夫人一样，大腹便便，十分骇人，找了许多神医来瞧都瞧不好，最终芙蓉城才不得不请了长生 门的人来看看。” 楚寒烟这下来了兴致，毕竟女儿国剧情什么的，她还只是在神话中听说过而已，她兴致勃勃道：“走吧，去芙蓉城接你们王爷。 ” 凤一：“……”您看起来为何如此高兴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准备啊。” “是。” 楚寒烟的性格雷厉风行，当日下午便启程前往了芙蓉城。 杨家沟和芙蓉城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山路难行，就算快马加鞭，也愣是花了十日才抵达。 一如传言一般，芙蓉城所在的地域四季如春，哪怕是最最燥热的夏季，这里也有沁人心脾的凉意。 跨过天险之后，一行人宛若进入了境外桃源。 路上阡陌纵横，绿意盎然，沿途还有大大小小不少的湖泊河流，水产更是丰富，俨然一副世外江南鱼米之乡的画卷。 楚寒烟此时已换了一身男装，长发高束，英姿勃发，连眉毛都用黛笔加深，斜飞入鬓，好不锐利。 最活灵活现的是楚寒烟喉间的喉结，若非凤一亲眼看着自家殿下贴上去，他都怀疑楚寒烟是否被人掉包了。 完全易容之后的楚寒烟既有她原来的精致明艳又不失男子的潇洒俊朗，真真气度不凡，光风霁月。 一般女子看了，定会被楚寒烟的外貌所迷惑啊。 凤一等人本来生得都不错，此时愣是被楚寒烟比成了渣渣。 凤三、凤四还小声对凤一抗议，说殿下实在太拼了，让他们这些真男子汉完全没活路啊！ 别说是他们，恐怕王爷在这里，也要给殿下比下去啊！ 凤一何尝不知呢？ 但殿下要这样，他们能说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殿下做绿叶了啊。. 第627章 遇故人 楚寒烟带着一群绿叶和一朵小红花（凤十）在踏入芙蓉城，除了沿途过往的百姓对他们频频瞩目外，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反倒是楚寒烟，一会儿感叹于芙蓉城的富裕，一会儿又惊讶于芙蓉城的生态完整，全然土包子进城的模样。 “此处百姓自给自足十分富裕，难怪能与世隔绝。” “殿下……公子说的对。” “哇，这个稻田加养殖的设想，非常好。” “公子说的对。” “还有茶树？难怪空气中都有香气。” “公子说的对。” 楚寒烟一路笑眯眯抵达了芙蓉城的城门，巍峨的城墙耸立在峡谷中央，城墙的一直与山体相接，俨然一座天然屏障。 凤一上前递交了令牌，对方审视再三才礼貌放行。 楚寒烟看了守卫们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湛湛寒芒，乃精铁铸就。 看来芙蓉城不仅是富甲一方的桃园，还掌握了极为先进的冶铁技术。 城内人声鼎沸，商贾众多，江湖侠客也不少，几乎只要是成年男子都戴着佩剑。 比起燕京城这等历史厚重的皇都名城，芙蓉城更像是树梢的一簇轻雪，有着凛冽的冰霜之气。 城内早有人在等候，为首男子身着一袭极为华丽的长袍，袍角用特殊的工艺晕染着芙蓉花的样式，精致高雅，竟比许多女子制 式的衣衫还好看。 但此人虽然皮肤白皙身材却十分高大，故而哪怕身着华服也不显得女气，还有种当年魏晋风流的韵味。 “韩大人。” “凤统领。” 韩立，芙蓉城禁卫统领，约等于大齐的羽林军统领，乃芙蓉城城主的亲信。 能让韩立亲自出来迎接，凤无眠在芙蓉城城主心中的地位可不轻。 凤一侧身替韩立介绍：“韩大人，这是我们公子，姓楚。” “公子？”韩立惊讶道，“可是摄政王的弟弟？” 凤一干干笑道：“并非我们王爷的手足，但我们王爷将公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韩立了然，躬身道：“楚公子。” 楚寒烟不卑不亢还了一礼，从容不迫又平易近人的姿态让韩立对她心生好感，也没多为难，带着众人进了芙蓉楼。 芙蓉楼被冠以城邦之名，乃芙蓉城的“皇宫”，虽然不比大齐皇宫来得磅礴大气，却是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一行人缓缓走入大殿，哪怕是白日四周也灯火通明，一盏盏芙蓉金灯栩栩如生，宛若洒落在翠绿山间的金色纽带，奢华至极。 就连他们脚下的路也是由玉石雕琢铺就，踏过其上让人心生感叹，这样极致的人间富贵，也难怪敢自称富甲天下之城。 若非芙蓉城地势特殊，而今又天下未定，这城邦怕是早已成为他国的囊中之物。 韩立并未带楚寒烟去正殿而是一路到了偏殿，刚一踏入其中楚寒烟便看到了坐在主客位上、脸色冰冷的凤无眠。 凤无眠上手的主人位上坐着一位端庄典雅，貌美雍容的夫人。 夫人的右侧，也就是凤无眠的对面则是一群白衣翩跹，世外高人模样的男男女女。 楚寒烟认得他们，长生门的生意人。 只是楚寒烟没料到，这天下知名的芙蓉城城主竟然是女子？ “回禀城主大人，楚公子到。” 众人纷纷抬眸看来，哪怕芙蓉城盛产美人，他们还是会被眼前的青年所惊艳。 她俊美纤尘，身若翠竹，仅仅只是一个浅笑，都能让人如沐春风。 这就是摄政王的楚公子？ 凤无眠快速迎了过来，嘴角的笑意宛若冰雪消融：“来了？” 楚寒烟颔首：“来晚了。” 凤无眠轻笑：“不晚，刚刚好，来，我替你引荐芙蓉城主。” 芙蓉城主见凤无眠如此“看重”楚寒烟，自然也对她笑得格外和煦。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后，楚寒烟转身落座在了楚寒烟身边。 这时长生门有人猛得一拍扶手站起来大喝道：“好啊，原来是你！楚寒！我们终于找到你了！！”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好似恨不 得上来和楚寒烟拼个你死我活一般。 楚寒烟笑眯眯道：“哎呀呀，让我看看这是谁？牛长老，好久不见了呀，长老别来无恙。” 牛长老破口大骂，原本端着的那点世外高人的架势也被他彻底抛诸脑后：“谁他娘的和你别来无恙！你小子骗得老子好苦啊！！ ” 上一次的长生门拍卖会是牛长老主持的，原本前两瓶九仙膏都拍出了好价钱，牛长老十分高兴，正准备拍卖第三瓶呢，不料这 小子忽然给自己下了个套，用了卑鄙手段将自己的九仙膏骗走了。 当时牛长老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喜滋滋将东西呈了上去，让师妹帮忙鉴定。 可师妹说了，那就是普普通通的虫豸，根本没有任何药效，这可让牛长老气得够呛。 那会儿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为了不让宗门人发现端倪，他把自己的小金库都贴补进去了。 多亏了当时师妹帮他隐藏一二，否则他用九仙膏换了垃圾回来，定会让他被同门耻笑。 那个时候开始牛长老就记恨上了楚寒，但这鬼家伙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几乎是问遍了所有的宗门、世家、门派，都没找到一个 名为楚寒的臭小子。 牛长老都准备将这黑历史永远埋在泥地里了，不料楚寒又出现了！ 还这样大摇大摆、厚颜无耻的模样！ 气煞他也！ 这牛长老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脸，鼻子更是和自己的姓十分贴切，加上此时因为愤怒而微微翕动，活生生暴走的狂牛模样。 楚寒烟忍不住笑了：“牛长老，小子还记得您的恩情呢，多谢牛长老将九仙膏卖给小子，那可是个好东西啊。” “记得恩情你还骗我！你他娘给老子的是什么鬼东西！” 楚寒烟眨眨眼，一脸坦荡荡：“极品药材啊。” 牛长老对着扶手又是一拍，楚寒烟甚至都听懂了扶手发出脆弱的鸣响，暗暗叹息，多好的沉香木，这就给拍烂了？ 牛长老：“去你大爷的极品药材，那就是虫子！虫子！”. 第628章 熏到我了 楚寒烟虽然这人不怎么地道，但最基本做人的原则还是有的，她当初并没有欺骗牛长老，相反她支付的报酬价值也绝对在一瓶 九仙膏之上，因为她支付给牛长老的是一大包冬虫夏草，并且告诉他在昆仑地界寻找虫草的方法。 但显然牛长老并未不知道虫草的价值。 楚寒烟心中莞尔，笑眯眯道：“牛长老，我给你是冬虫夏草，并非普通的虫子，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药材。” 牛长老气冲冲：“狗屁冬虫夏草，老子回去问了我师妹，这种鬼东西根本没有入药的价值。” 楚寒烟狐疑道：“你师妹？” “没错！我师妹是世上最博学多才的人！她说那东西没用就没用！” “这……你怕是搞错了，冬虫夏草十分罕见，却是又药用。” “你还想说谎？” 牛长老说着就想冲上来，被凤无眠凉凉看了一眼，生生止住了动作，气得脸色铁青。 这个狗屁凤无眠，以为自己成了先天高手就目中无人百般刁难。 前几日就算了，他还不屑和小辈去争论。 但今日他显然和楚寒这个小贼是一伙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牛长老气沉丹田，将内力灌注在声音中，想要以此给楚寒烟一点教训。 “速速将黄金还我，否则老子今天扒了你的皮！！” 音攻本就令人防不胜防，牛长老更是修炼音攻多年的高手，实力深不可测，这番发难，牛长老有信心能将这小贼耳膜都震爆！ 不料那小贼竟然只是脸色微变，一点都不曾受影响？ 不仅如此，小贼还给自己找理由呢。 “冬虫夏草味甘性平，归肺、肾经，补肾益肺，止血化痰。用于肾虚精亏，阳痿遗精，腰膝酸痛，久咳虚喘，劳嗽咯血等。你的 九仙膏虽然珍贵，但虫草同样罕有，而且我还给出了发觉虫草的方法，如果一定要说，是我吃亏。” 牛长老心下大骇，还要发动二次进攻，一股庞大的气息忽然落在了他身上，坐在小贼身边的凤无眠幽幽道：“再有第二次，就等 着收尸吧。” 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顺着脚板底蹿上牛长老的天灵穴，他甚至有种钢刀倒悬于头顶的错觉，连动一动指尖都百般艰难，更别说 是再次发动进攻了。 “你……你……” 牛长老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完整，最终还是芙蓉城主做了和事佬。 “好了，楚公子和牛长老，而今两位在我芙蓉城就要遵守我芙蓉城的规矩，有什么事你们出了芙蓉城再解决吧。” 牛长老还想说话，一旁面容清美、宛若冷月般皎洁的女子轻声道：“师伯，您还是别硬碰硬了，我们赶快将事情处理完，回昆仑 吧。” 他们来到芙蓉城之后已经在凤无眠的手下吃了几次亏，实在是无奈又生气。 最初她见凤无眠生得俊美无俦，心中还有点涟漪呢，现在只想离这个男人远远的，越远越好。 至于其他的，请昆仑的长辈们来出面。 牛长老瞪了楚寒烟一眼，不得不顺着这个台阶下来，“楚寒，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楚寒烟有些头疼：“虫草对应的便是我说的那些病症，你可以回去试一试，试试便知真假。” “哼。” “好了。”芙蓉城主沉沉道，“两位请将私人恩怨放一边，而今最重要的是我芙蓉城中的异常。慕容姑娘，你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 楚寒烟顿时竖起了耳朵，不错过芙蓉城主和那白衣女子的交流。 慕容若起身行了一礼，眉头微颦，白瓷般精致的脸泛起难意：“如果没看错，他们应该是感染了蛊虫。” 芙蓉城主眸光一凛：“蛊虫？” “是的，蛊虫。”慕容若轻叹，“我亲自给病人们探了脉，他们鼓胀的腹中有着许多活物，我还装着胆子破开一具尸体看了……那 画面让人毛骨悚然。众人皆知天下万蛊莫不在南疆之手，若要对付此等祸患，还是要南疆出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芙蓉城忽然出现这般可怕的蛊祸，也不知此事与南疆是否有关。” 芙蓉城主雍容明艳的脸上浮起凛冽煞气：“最好和南疆无关，若是有关，本城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楚寒烟本来还准备在一旁偷听吃个瓜，没想到吃着吃着，这口锅就砸到了自己头上。 她当即道：“芙蓉城主，这位……慕容姑娘，不知病人们在何处，是否能让我看一看呢？” 牛长老立即抓住机会嘲讽：“你？你一个将虫子当成珍贵药材的废物，你会看什么？” 楚寒烟也不恼怒，笑眯眯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们都能张嘴就把锅甩给南疆，我为什么就不能创造奇迹？” 慕容若和牛长老等人被楚寒烟噎了一下，慕容若脸色微微泛红：“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毕竟他们的确身上有蛊虫，这是不争的 事实。” 楚寒烟笑了：“那我还说你可能有口臭呢，否则怎么张嘴就乱喷？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噗……” 一道笑声忽然从屏风后方传来，像是女儿家的音调，就连芙蓉城主也面露尴尬，显然芙蓉城主认得这取笑慕容若的人。 “抱歉，是小女不懂事，小锦，你还不出来？” 一位十八、九岁，清丽绝色的少女磨磨唧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这少女楚寒烟恍然明白了何是面若芙蓉，艳若桃李。 这女孩是眼瞎吗？竟然看上了凤无眠？ 芙蓉城主拉着少女笑道：“抱歉，这是小女颜锦书。” 颜锦书垂眸，干巴巴解释：“我不是故意笑的，只是摄政王和楚公子说了一样的话，我一时没忍住……” 楚寒烟瞅了眼凤无眠：“……”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摄政王，什么时候也开始如此毒舌了？ 凤无眠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低声道：“她当时离得我太近，熏到我了。” 楚寒烟：“……” 芙蓉城主：“……” 颜锦书：“噗……”. 第629章 针锋相对 “你、你们……” 慕容若快被气哭了，她是长生门长老之女，因为天资聪颖嘴又甜，自幼就是长生门众人的掌中宝。 可下山之后一而再再而三被人羞辱，让她恨极了眼前二人。 不，还包括这芙蓉城的颜锦书在内！ 都是贱人！！ 芙蓉城主深知自家闺女失礼了，清了清喉咙道：“楚公子，你有把握？” 楚寒烟笑答：“城主大人您寻来天下名医都无济于事，晚辈不敢说有把握，也只是尽力一试罢了。” “好。”芙蓉城主点头，面容再次浮起笑意，“那就劳烦楚公子了，韩立，将人带来上。” “是。” 楚寒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料到看到的却是如此惊人的画面。 那是三个成年男子，他们身形消瘦腹部却异常肿大，连带着精气都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随时都会死亡般。 三人一进来，楚寒烟便看慕容若等人向后避了避，显然是害怕他们身上的蛊虫。 这三人似乎已经看过许多大夫了，眼中连求生的**都没有。 一路求生拜佛还是没有活路，任何人都不会再有侥幸心理，如今一日一日的，得过且过吧。 楚寒烟仔细观察了他们的脸色，又请三人坐下给他们逐一把脉。 在慕容若说他们身中蛊毒之后，不仅大夫们不敢靠近他们，就连自己的亲人也对他们避如蛇蝎。 楚寒烟连锦帕都没垫，直接将指尖按在了他们的手腕上，吓得三人忙说不敢。 这位公子如斯俊美，又是城主大人的贵客，万一被他们传染了怎么办？ “公子，小人身染恶疾，使不得，使不得。” “公子，使不得啊……” 楚寒烟微微一笑示意几人莫要激动，清澈双眸如有暖意暖暖，叫三人不安的心渐渐平稳。 楚寒烟诊脉十分用心，连慕容若等人也不敢轻易打断。 除了诊脉之外，楚寒烟又问了众人的身份，得知他们都是务农的普通百姓，家中都在黑水村。 这黑水村的确属于芙蓉城的管辖，但也远离芙蓉城的中心，十分偏远贫穷。 而黑水村中得了这种怪病的并不仅仅只是他们三人而已，只是三人身体比较强壮能经得起路途跋涉，可到此处求救。 黑水村里还有其他更虚弱、更可怜的人正躺在病床上等死…… “哎，早年我们黑水村也是人丁兴旺……可这种怪病出现之后，我们逐渐就生不出孩子了，哪怕孩子出生了也长不大，真是令人 心酸啊……” 楚寒烟抓住重点：“你们这个病不是才发现的？” “不是啊，都有好些年了。” “对，逐渐村子里的女人都嫁出去了，哎，我们黑水村只怕从此就没了啊。” “呜呜……” 提起自己的村庄，这些被疾病折磨得瘦骨梭棱的汉子们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最后的底线也摇摇欲坠：“我们死了没什么，但求孩 子们能好好活着……” “是啊，我们已经没救了，可孩子们还小啊。” “城主大人，您能不能救救孩子们。” “城主大人……” 楚寒烟抬眸看向慕容若，问：“慕容姑娘怎么看？所以南疆在好些年前就开始给黑水村的百姓下蛊毒了？” 慕容若结巴了：“这、这我也不清楚，所以我只是说推测，并没有说一定……” “好了，”楚寒烟摆摆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您还是别推测了。” 众人听明白了，楚寒公子这是说慕容若蠢呢！ “噗，咯咯咯！” 颜锦书又笑了，白嫩可爱又极致好看的脸颊活像一个福娃娃。 但眼前就是三个将行就木的可怜人，他们背后还有一村生死不明的老老少少，依旧是还是能笑出来，要么是极其天真不谙世事 ，要么就是冷血，无论是哪种楚寒烟都不想招惹。 楚寒烟索性看向芙蓉城主，道：“城主大人，若这种病已经持续了多年，这恐怕是一种传染的瘟症，我建议去黑水村看看，您意 下如何？” 芙蓉城主心生犹豫，黑水村只是芙蓉城中一个不重要的小村落，若让黑水村影响了芙蓉城那便得不偿失了。 但若自己果断放弃了他们，那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其实楚寒烟对于这些人所患何病已经有了概念，具体的还需要去当地检查探测一番才能揭晓，便道：“城主大人请放心，他们的 确是被某种虫子影响，而且人和人接触不会传染，毕竟若这种病能轻易传染，他们抵达芙蓉城许久，早该传染开了。” 芙蓉城主听罢这才放心，颔首道：“那本城主便派韩立以及大夫们和你一起去黑水村吧。” 颜锦书扯了扯芙蓉城主的袖子：“娘亲，我也要去。” 芙蓉城主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不会让她涉险：“锦书听话，别给楚公子添乱，让楚公子去就行了。” “怎么是添乱呢？”颜锦书嘟嘴，“我对芙蓉城内的情况更熟悉，也能帮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 “娘亲～” “别说了，来人，将少城主带下去。” 芙蓉城主都发话了，颜锦书只能乖乖和人一起离开，不料楚寒烟忽然道：“等等。” 颜锦书以为楚寒烟要留下自己呢，双眼亮晶晶的：“楚公子请说。” “芙蓉城主，少城主，楚寒有一句话要说，此乃芙蓉城主和少城主的芙蓉城，不是我大齐摄政王的芙蓉城，所以论帮忙也是我们 帮你们，而不是你们帮我们。” 楚寒烟的确有求于芙蓉城主，但芙蓉城主和少城主这种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态度，还是让人莫名不爽。 好似在他们的眼中，老百姓的生死根本不足挂齿般。 芙蓉城主怔了怔，轻笑着对凤无眠道：“楚公子一腔热血为天下，后生可畏，但也要懂得分寸。” 这是说楚寒烟多管闲事了？ 护短狂魔凤无眠凤眸轻敛，幽幽道：“嗯，但比起分寸，本王以为还是要更有为君之慈。” 被凤无眠指着鼻子说芙蓉城主不懂为君之道，这谁忍得了？. 第630章 入黑水村 芙蓉城主对凤无眠和楚寒烟的好感直线下降，她的确需要两人来替自己处理芙蓉城中的诡异蛊病，但这也不代表她能容忍凤无 眠如此无礼的指责。 芙蓉城主起身道：“这种子阁下是要还是不要？” 凤无眠正待开口，楚寒烟笑眯眯道：“自然是要的。” “要那就去吧。”芙蓉城主抬手一挥，“事不宜迟，诸位还是出发吧。” 言罢，芙蓉城主拂袖而去，留下流牛长老等人满脸笑意道：“啧啧啧，楚寒公子，本长老祝公子一切顺利了。” 慕容若等人也端起了世外高人的架子，晃悠悠远离了这偏殿。 楚寒烟回眸问凤无眠：“你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她沉不住就算了，凤无眠这等擅长处理政务关系的老油子，怎么会犯这样 的错误？ “她说你。” 楚寒烟耸了耸肩：“说就说，又不会少块肉。” 凤无眠：“……” 见凤无眠唇瓣紧抿的模样，罕见的倔强，楚寒烟忽然就笑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哄孩子一般道：“是是是，无论如何，谢啦。” 凤无眠垂眸，道：“你对这芙蓉城主怎么看？” 楚寒烟双眼一亮：“你也觉得她名过其实？” “嗯。” 芙蓉城之所以能成为富甲天下第一城，和芙蓉城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不仅干练睿智还心怀宽广，更有着超乎常人的远见和谋略，以及容纳天下的雅量，可这个芙蓉城主怎么看怎么和传说中的不 大相似。 楚寒烟小声说人坏话：“你说这样的芙蓉城主是怎么带领芙蓉城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凤无眠看着她狡黠的神情，轻笑道：“此任城主之前，前几任城主都是人中龙凤。” “这么说是家业咯？”楚寒烟撇嘴道，“说实话，芙蓉城主愿意劳师动众给那三位老百姓治疗，我还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呢，但她被 那什么慕容若一句话就哄骗了去，还记恨上了南疆，这就奇怪了……” “此话何解？” “如果我没猜错，若放纵黑水村不管，那肆虐黑水村的虫子很快就能传遍整个芙蓉城的水域，因为芙蓉城的水域是相通的。” “水？你是说真正的感染源其实是水？” “对……” 楚寒烟还想说些什么，一切准备就绪的韩立带着大夫们来了，楚寒烟和凤无眠当即停止了交流，那默契连后方的凤一看了都啧 啧称奇。 韩立：“楚公子，各位大夫已经准备到位，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楚寒烟：“这么着急？” 韩立态度强势：“张大夫说了，事情早日解决早日妥当。” 楚寒烟：“张大夫？” 跟在韩立身后的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摸摸脸上美须道：“诚然，等芙蓉城的事情处理完，在下还要去别处游历呢。” 韩立主动替楚寒烟介绍，这四位大夫都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名医，其中一位楚寒烟还研究过他光辉的事迹。 张之蹇，西北杏林圣手，一生游历在外，最是喜爱研究疑难杂症，四位大夫中显然以张之蹇马首是瞻。 楚寒烟恭敬行了一礼：“晚辈楚寒，见过各位前辈，久仰大名。” 那三位大夫见楚寒烟这般彬彬有礼倒是吃了一惊，毕竟大齐摄政王凤无眠来带的神医，那分量可比他们要重。 但张之蹇可是个倔老头，他除了对自己精心呵护的美须格外看重外，对谁都没好脸色，他冷哼道：“你倒是说说你久仰什么？” “晚辈有幸拜读过张先生您写的《时疫论》，里面记录了各种您所见过的会随着季节出现的瘟症以及预防，晚辈受益匪浅。” 这下张之蹇惊讶了，他的确写了《时疫论》，但只给几位好友做托拓本，这小儿是从何处看到的？ 他将楚寒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眯眼道：“提出去黑水村的人是你？” 要知道他抵达这里没多久就提出去黑水村看看，但芙蓉城主没同意，还说什么只有黑水村的人得那种怪病，可能是血脉遗传， 没必要去黑水村，那样敷衍的态度着实让他气恼了好一会。 “是晚辈。” “不怕危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嗯，不错。” 和那些躲在药房之中依靠阅读前人书籍给人看病的大夫相比，张之蹇更倾向于走万里路。 只有看过了，才能从各个方面判断出疾病的源头。 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没想到是个能吃苦的，不错。 “那我们出发吧。” “是。” 张之蹇一声令下，一行人连夜骑马赶去黑水村。 前往黑水村的路崎岖难行，有人建议说索性走水路，沿着河流逆流而上会比走山路更节省时间。 但楚寒烟而今怀疑感染源就在水中，自然不同意走水路。 众人花了三日时间才抵达黑水村，还未靠近便看到一座座无人居住房屋零星立于田野之间，其中荒草纵横，隐隐还有不知名的 动物鸣叫，让本就阴森的环境愈发瘆人。 楚寒烟问同行的黑水村百姓：“那些人家呢？” 黑水村的三位男子，楚寒烟只带了朱老汉一人同行，另外两人被他们安排在芙蓉城继续接受治疗。 朱老汉摸了摸眼角的泪：“都没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显然这黑水村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 “带路。” “是。” 随着一行人打马进村，从阴冷简陋的房中逐渐有人走出，他们探头张望，见是朱老汉都激动了起来。 “老朱，你回来了？” “是城主大人让你来救我们的吗？” “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除了这些零星的、充满希望的呼喊外，更多的房屋毫无动静。 十室九空…… 这黑水村的村民若不是绝望，也不会跋山涉水去芙蓉城求救。 楚寒烟忍下心中的触动，让朱老汉将还活着的老百姓们聚集起来准备一一把脉，有张之蹇四位医术高明的名医协助，几人很快 得出了结论——他们得了同样的疫病。. 第631章 完了，要挨骂了 韩立听罢楚寒烟和张之蹇的话，眯眼道：“张大夫，楚公子，你们确定他们患了同样的疫病？” 张之蹇：“是的。” 韩立：“那疫病的源头是什么？” 张之蹇摇头：“暂时不知。” 韩立又问：“人和人之间可会传染？” 张之蹇蹙眉：“老朽说了几次，人和人之间不会传染，你看，这不是还有不曾感染的人么？”张之蹇说的是黑水村中的个别孩子 ，“若这当真会人传人，这些孩子也都患病了。” 虽然没患病的人只是少数，但起码证明人传人是不成立。 “那这疫病是如何传染的？” “这……” 这可难道了张之蹇，他虽然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样奇怪的现象。 楚寒烟倒是知道，但她还需要确定一下，起码拿出证据才行，否则一张嘴空口无凭，韩立不一定会相信自己。 还有就是一旦确定是她想象中的病症后，又该如何治疗。 韩立见一时得不出结果也不着急，将楚寒烟、张之蹇等人留在黑水村，自己则带领卫兵前往了黑水村附近的村庄。 韩立离开的这几日楚寒烟就在黑水村的牲畜、水田以及水源中调查，她让凤无眠一行人不要靠近田里的水源，也不准他们饮用 生水，所有水必须烧沸腾了才能用。 凤三最初听罢这点还笑来着：“楚公子，我们都是大老粗，就算喝生水也不会拉肚子的，你放心。” 楚寒烟凉凉看了他的腹部一眼，笑道：“不怕你拉肚子，就怕你大肚子。” 凤三也算聪明，当即明白了就楚寒烟的意思，他一把抱着腹部道：“公公公……公子，您是说这瘟病的源头是水？” “对。” 楚寒烟已经掌握了证据，干脆将张之蹇四人一起请了过来，开始解释这黑水村的诡异病症。 “长生门的人没说错，这个疾病的确是因虫而起，但这不是蛊虫，而是血吸虫。” 血吸虫？ 这是什么虫？ 楚寒烟手上带着手套，用筷子将一颗螺蛳夹到了众人面前。 张之蹇瞪大眼睛：“你是说，这就是血吸虫？不会吧……” 其他几位大夫也面露复杂：“对啊，这明明还是螺蛳。” “这不是什么血吸虫，公子您搞错了。” 楚寒烟摇头：“这是钉螺，血吸虫就寄生在这种钉螺里面。” “可这和人有什么关系？怎么传播给人的？” 楚寒烟盯着这小小的钉螺，徐徐向众人转达了血吸虫的可怕之处。 “血吸虫的传播途径是虫卵随人体粪便排出体外，在水中孵出毛蚴，然后进入钉螺内发育繁殖大量尾蚴，尾蚴从螺体内逸出，在 水面游荡，当遇到人或是耕牛在水中作业时，尾蚴趁机侵入肌体发育成型变为血吸虫。 而慢性血吸虫肝病只是血吸虫会在病患的体内繁殖，逐步吃掉肝脏内的免疫细胞，最终使患者会丧失免疫力。由于传染途径的 原因，慢性血吸虫肝病的人没有传染性。 由皮肤接触含尾蚴的疫水而感染，主要病变为肝与结肠由虫卵引起的肉芽肿。因此，预防血吸虫感染主要就是要养成良好的生 活习惯，避免接触疫水。（1）” 听完楚寒烟话，众人久久沉默。 楚寒烟口中轻叹：“黑水村的百姓生活都离不了田地，但这也给血吸虫病的传播创造了条件，这就好似一个死循环。” “没办法处理吗？”张之蹇紧声问，目光灼灼盯着楚寒烟，后者颔首，斩钉截铁道，“有，血吸虫的唯一中间宿主就是钉螺，只要 将钉螺消灭，注意饮水卫生，迟早能消灭血吸虫病。” 这个经验来至于楚寒烟上一世的教科书，那个世界的人们用强大的决心和行动力消灭了血吸虫病。 而今虽然科技落后些，但若下定决心还是能办到的。 见楚寒烟就说得肯定，张之蹇等人都松了口气。 虽然这病十分可怕且让人防不胜防，但有办法阻止血吸虫病的传播便好。 “如何消灭钉螺还要依赖芙蓉城，等韩立回来后我们就能将黑水村的村民全部带走，然后就是探讨如何治疗血吸虫病了。” 说起这个张之蹇等人都进入备战状态：“楚小友可有想法？” “有，但还需要和几位前辈探讨一二。” “你说，你说。” 这些名震一方的杏林圣手们都如同好学的孩童般，认认真真听楚寒烟发言，偶尔还提出自己的见解。 五人如同开辩论赛般你来我往，凤无眠和凤一等人便将空间完全留给了他们。 走出院子，凤一二话不说对凤无眠道：“王爷，您以后一定要劝着殿下，别再让她做以身涉嫌的事情，太可怕了！” 这几日楚寒烟不断在黑水村的水田里、河流边寻找钉螺，若一个不察说不定会被血吸虫盯上，想想就让凤一头皮发麻。 万一楚寒烟感染了这劳什子吸血虫病，他一定将就这狗屎芙蓉城踏平。 凤三、凤四他们也心有余悸。 “你们说殿下是不是早就猜出了感染途径？” “肯定的，否则带你下为何如此肯定？” “那殿下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啊！” “王爷！您可不能再放任殿下下去了！” “是啊王爷！” 凤字护卫们倒是有心去制止楚寒烟，可楚寒烟是护国公主啊，楚寒烟能听他们的才叫有鬼。 只要想起日后楚寒烟还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凤字护卫们便恨得牙痒痒，最终只能将阻止楚寒烟的光荣任务交给凤无眠了。 可凤无眠半晌没回话，凤字护卫们倍感惊讶，许久后他才缓缓道：“本王知道，本王会说她的，你们退下，准备明日离开黑水村 。” “是。” 凤无眠就这么站在院外，直到五人讨论到深夜各自离去他才冲入房中死死盯着楚寒烟。 楚寒烟被凤无眠盯得浑身发毛，略感不自在道：“你这是怎么了？” 凤无眠眸光暗沉幽深，嗓音更是如同萃过寒潭般冰凉，“你是不是早知道这血吸虫的风险？” 楚寒烟：“……”完了，要挨骂了。 （1）资料来至于网络，血吸虫病也曾肆掠我国南方，但已被全面消灭，前人真的了不起！！. 第632章 被赶了? 见楚寒烟的眼神心虚地飘来飘去就是就不落在自己身上，凤无眠又是生气又是好笑，他上前一步将俊脸送到楚寒烟面前，沉沉 道：“我知道你是想帮助这些黑水村的村民，但若你也感染了血吸虫病呢？” 凤无眠五官生得如此完美，每一寸都好似精雕细琢般，尤其此时他鸦羽般的睫毛微颤，上扬的眼尾似乎还有点点红晕，也不知 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担忧，一下便击中了楚寒烟的心，让她格外心虚，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我……我是大夫，我心中有数……” “你不是说了，那血吸虫无法用肉眼看到么？你如何心里有素？” “哎呀，我在身上用了药粉，不会有事的。” “万无一失吗？” “……” “我问你，万无一失吗？” 若非凤无眠双眸猩红，凭他这样咄咄逼人楚寒烟都要跳起来打他一顿！ 可他此时的模样真真叫人心软，生不起一点责备他的意思。 最终楚寒烟只能乖乖低头认错：“抱歉，下次不会了。” 她的语调又软又委屈，垂下的羽睫更是不安翕动，让凤无眠心中陡然生出酸楚之感。 她是这样的美好，哪怕经过无数考验和磨难，失踪能保持最纯粹的赤子之心，这样的她他怎么舍得去责怪？ 他只是太害怕了，怕她有一点闪失。 哪怕她不属于自己，哪怕她只是他仰望的存在，但他也想用尽一切去守护她。 凤无眠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将楚寒烟轻轻抱入怀中拍了拍，如同哄着孩子般。 然后礼貌放开她后退两步，低低道：“你没错，我只是想帮助你，守护你。若还有需要冒险的事情，请告诉我好么？” 楚寒烟眨眨眼，惊讶看向这个素来霸道的男子。 凤无眠轻笑道：“既然在专业的事情上我帮不了你，但起码请让我替你分担风险。我们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为了能扛着他们健 健康康的成长，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好？” 男人的嗓音太柔和，和这山间的晚风一样，清冽动人，沁人心脾。 楚寒烟感觉心尖如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又软又疼。 “好。”她轻笑道，“下次我一定找你。” 凤无眠站在礼貌的距离之外，对她笑得十分温柔。 “好。” 虽然他们并不能成为世上最亲密的人，但他们可以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如此便好，莫要奢望，就这样守护她，如同守护天空的一轮明月。 …… 楚寒烟和张之蹇定下了村民们的初步治疗方案，准备等韩立将人带回芙蓉城后再实施。 黑水村虽然十室九空，但而今存活的也有数十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要将他们都安顿好可要费些力气，楚寒烟要提前回芙 蓉城准备安置点才行。 楚寒烟还将村民们召集起来，向他们初步说明了自己的状况。 最初村民们还不懂，后来听楚寒烟会竭尽所能帮助他们后无不落下了激动的泪水。 “神医啊！如果我们的病真的能好！小老儿愿意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我没有别的请求，我只是想请各位将我们的孩子带离这里……” “求求你们……” 还有人舍不得黑水村，算黑水村中危机四伏，但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根啊。 朱老汉一边抹泪一边道：“公子，您说的是真的吗？一旦那什么钉螺和血吸虫全部消灭之后，我们还能回来？” 楚寒烟理解这份乡愁，故土难离，更别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沦落成可怕的炼狱？ “嗯，一旦血吸虫和钉螺被消灭完，你们还能回来。” “真的？” “不骗你们。” “谢谢！谢谢！你们是活菩萨啊！” 朱老汉带头给楚寒烟、张之蹇等人磕头下跪，哽咽大喊，其他村民紧随其后，那一具具枯槁的身躯里也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 机，一声声感谢更是震撼人心。 望着村民们渴望的眼睛，饶是铁石心肠的凤字护卫们也心生不忍。 他们忽然明白了为何殿下愿意冒着感染的风险去调查血吸虫的真相，并非因为什么所谓的慈悲济世，也不是因为众人的跪地和 感激。 仅仅是为了良知，为人的良知。 楚寒烟和张之蹇将村民们扶起来，告诉他们自己已派人去韩立，韩立会负责将他们带回芙蓉城。 韩立村民们知道，那可是芙蓉城的大官！ 得知韩立会亲自送他们去芙蓉城，村民们更是又哭又笑。 “我们城主大人可太好了！” “对，和楚公子、张神医他们一样好！” “我们何其有幸才能遇到了这样好的城主和神医啊！” “感谢苍天！” 忽然，一只黑瘦黑瘦的消瘦紧紧抱着了楚寒烟的腿，孩童稚嫩的嗓音传来，干净又明媚。 “谢谢你，大哥哥。” 楚寒烟低头，对上一双又是忐忑又是雀跃的眼睛。 那眼睛很漂亮，如同琉璃珠般璀璨，其中盈满了希望，连风都为之温柔。 楚寒烟心头发软，也不在乎小孩儿快结成块的头发，轻轻拍了拍他。 “不用谢。” 这个小孩是朱老汉的孙子，没有正式的名字，朱老汉就叫他猪蛋，是黑水村中少有的没感染血吸虫病的人。 楚寒烟心想，只要芙蓉城的人施以援手，不久之后他就能过上平常的日子。 楚寒烟一行人在这样的感谢声中回了芙蓉城，他们回到芙蓉城的第二日，负责去寻找韩立的凤八也回来了。 “可曾将消息带给韩大人？” “公子您放心，我办事绝对没问题！” 凤八几乎是拍着胸口保证，楚寒烟这才笑着点点头，又开始琢磨治疗血腥虫病的方子。 只是楚寒烟没料到她一个黑水村的村民都没等到，等到的只有一身血煞之气的韩立。 韩立给楚寒烟送来了一袋种子，道：“楚公子，这是你们要的南瓜种子，我们芙蓉城已经完成了承诺，还请楚公子和摄政王立即 离开芙蓉城。” 楚寒烟脸色冰冷：“你让我们离开芙蓉城？”. 第633章 我家王爷有钱，他养我便是 楚寒烟有过无数种假设，可能在治疗血吸虫病上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却从没想过有一样挑战是来至于芙蓉城的驱赶。 她明明已经告诉芙蓉城主自己辨明了这种怪病的症状，还找到了解决的方向，为何要让她离开？ 对上楚寒烟锐利的眼神，韩立颔首：“是，请您和王爷立即离开芙蓉城。” 楚寒烟：“可我还答应了要替黑水村的村民治疗，我不能言而无信。” “没必要了，请你们立刻离开。” “他们需要我。” “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楚寒烟深知自己的话得罪了芙蓉城主，但没关系，张之蹇他们还在。 她并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医术，也不准备炫耀自己的学识，只要能帮助朱老汉和猪蛋他们就好。 楚寒烟轻笑：“好，我走。” 凤一等人快气死了，他们殿下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黑水村被“诅咒”的关键，这个关键不仅仅能救黑水村的村民，甚至还能缓解 芙蓉城未来的灾难。 结果芙蓉城怎么对待他们殿下？ 直接赶人？ “公子！”凤一语气不善，楚寒烟对他轻轻摇头，当真带着种子步履从容离开了芙蓉城。 得知楚寒烟他们要走，张之蹇几人连忙赶了过来：“楚公子，你们要走？” 楚寒烟回身向张之蹇几人行了一礼：“几位前辈，黑水村就交给几位前辈了。” 张之蹇此人十分傲气还非常固执，当场就道：“你别走，我去问问芙蓉城主是几个意思。” 其他几位名医也同仇敌忾，愤愤不平。 “我们去找芙蓉城主！” “这家伙如此对你，我们不会就此作罢的。” “没错！” 除了张之蹇之外，另外三位名医年纪也不小了，有声望有地位，却愿意为了患者跋山涉水来到此处，凭借的便是一颗拳拳的为 民之心。 在楚寒烟看来，这样的他们格外可爱。 为她打抱不平双拳紧握的样子也很可爱，就像是她从前学校里的老教授们。 “我不要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诸位了。” 张之蹇颦眉：“楚寒，你知不知道此次血吸虫之事能让你收获多少好处？” 虽然说什么医者无疆、圣手仁心、悬壶济世等等，但是大夫也要恰饭的嘛？ 他们又不是那种坑蒙患者花大价钱的人，只有声名显赫些才能让他们的家人更好过些。 而此次芙蓉城血吸虫病一旦被解决，他们所有人都将名声大噪，若楚寒烟在这临门一脚前放弃，那多可惜啊。 “没事，我家王爷有钱，他养我便是。”楚寒烟揶揄道，一旁的凤无眠默默红了耳廓。 见楚寒烟如此坚持，张之蹇等人只能退让并亲自送了楚寒烟出城。 将来黑水村病人以及血吸虫的控制等，他们会通过信件和楚寒烟保持联系。 芙蓉城外，夏意融融，莲叶田田，楚寒烟一边浏览美景一边道：“幸好血吸虫还没蔓延到这附近的水域来，否则麻烦就大了。” 众人纷纷沉默，显然还在生气呢。 楚寒烟哭笑不得：“好了，疫病可是没国界的，帮助他们就等于帮助我们自己。我们还是赶快去神龙岛吧，估计曦儿都要等急了 。” 提起楚承曦，众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正准备快马加鞭离开呢，但见远处有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一步步朝众人靠近。 马车的护卫无不身着锦衣，英姿勃发，气宇轩昂，连拉马车的马都格外神骏。 因为这辆马车的体积十方庞大不好退让，凤无眠便下令众人退避至两侧让马车先过。 “多谢。” 为首男子对凤无眠一行人拱手道谢，得了凤无眠淡淡一个眼神，男子微微一愣，忽然道：“摄政王？大齐摄政王？是您吗？” 凤无眠蹙眉：“你认得本王？” 男子兴奋不已，脸色通红：“王爷千岁！在下姓卓单名一个岐，乃芙蓉城的圣火营的都统，曾经和王爷有一面之缘！” 楚寒烟眨眨眼，好奇将男子大量了一圈，生得不错，气息也沉稳，是个高手啊。 男子连忙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王爷！在下对王爷您钦佩已久，今日得见便激动了些，请摄政王恕罪 。” 显然凤无眠对卓岐的印象并不深。 “无碍。” 凤无眠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冷淡了，但卓岐却好似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得眼神都隐隐发亮，音量略微拔高：“王爷，您这是来芙 蓉城做客的吗？请务必让卓某一尽地主之谊。” “做客完了，准备离开。” “这就走了？” “嗯。” 卓岐有些着急，可他身上还有要事，犹豫再三后卓岐依依不舍道：“可惜卓某还有要事在身，要不王爷您再多留两日？我带您游 览一下芙蓉城的湖光山色。” “不必。” 凤无眠态度十分冷漠疏离，卓岐只能作罢。 “那……王爷，我们有缘再会。” “嗯。” 楚寒烟见这卓岐失望得连气息都低沉了不少，顿觉好笑，低声对凤无眠道：“原来凶名在外的摄政王还有粉丝迷弟啊？” 凤无眠跟在楚寒烟身边久了，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也懂得七七八八，轻笑道：“不及护国公主您，迷弟遍天下。” 两人说话时音量压得很低，四周马蹄之音又连绵不绝，一般情况下是绝对没人能听清两人的对话的，可偏偏那辆奢华的马车就 在两人面前稳稳停了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推开车门，露出一张俊朗儒雅的容颜来。 “敢问阁下可是大齐护国公主楚寒烟殿下？” 此话一出，凤字护卫纷纷沉下了眸子，手也悄然握住了腰间的长刀。 凤字护卫气息一变，卓岐等人也立即做出应对姿态。 四周氛围霎时冷凝肃杀、剑拔弩张。 但这男子却毫不惊慌，一双墨色幽深的眼静静看向楚寒烟，在等待她的答案。 楚寒烟也不扭捏，坦率：“我是楚寒烟。” 男子眸光微微发亮，语气诚恳道：“护国公主殿下，在下深知此言唐突，但能否请殿下您帮我们主子诊一诊脉？”. 第634章 黑水村被屠 男子的语气十分陈恳，盯着楚寒烟的眼里满是祈求。 “我主沉疴难愈，许多名医都说药石难医，我等这才不得不带我主外出寻医。我们还特意去了大齐，就是想求见您，不料您已离 开燕京城多时。而今你我在此处相遇，实乃上天慈悲，还请殿下您大发慈悲出手相助。” 原来是求医。 凤字护卫们放心了，而卓岐等人也惊讶地看向楚寒烟，似乎在想这分明是个男子？怎么可能是大齐的护国公主？ 不是说护国公主是一等一的美人吗？ 这？ 美人？ “咳咳咳……” 一阵若有似无的轻咳从马车中传出，断断续续，忽轻忽重。 男子眉头紧锁，立即跳下马车并仔细关好了车门，内力如同平缓的泉水穿透道马车内：“仔细照顾主子。” 车内人连忙应下：“是。” 显然眼前男子内力之深已抵达润物无声的境界，甚至比魁仙老翁还要更强一些？ 楚寒烟暗暗咋舌，难怪这芙蓉城能屹立千年而不倒，富甲天下而无人觊觎，这城中到处都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啊。 楚寒烟看了眼马车上的芙蓉城纹章，眸光微微一闪，叹了口气惋惜道：“哎，说来也巧啊这位阁下，不是本殿不帮你，但你应该 不知道，本殿刚刚被芙蓉城城主撵出来了呢。若还帮你们瞧病，这不是明摆着和芙蓉城对着干么？本殿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在 芙蓉城的地界任意妄为呢。” “咳咳咳……”卓岐眼吓得珠子圆瞪，“您说什么？您被芙蓉城城主撵出来了？” 楚寒烟笑眯眯道：“对啊，所以我们正灰溜溜地准备离开芙蓉城地界呢。” “这不能够吧！芙蓉城怎么会赶您走呢？” 卓岐拿不定主意，只能将目光投向那男子。 男子虽然貌似年轻，但鬓角已有霜雪处染，眼角还有浅浅的痕迹，他眸光轻敛，那划过眼底的寒芒让楚寒烟心中一惊。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呢？” 楚寒烟笑道：“误会？唯一的误会便是我要救助就黑水村的村民，但芙蓉城主似乎不同意。” “黑水村？”男子记得这个村庄的名字，原先黑水村也是芙蓉城中的大村，但逐渐没落，“黑水村的村民发生了何事？” “黑水村村民得了一种怪病，整个村子都快死绝了。” “不可能。”男子斩钉截铁道，“芙蓉城中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是，城主大人她爱民如子，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啊！这不可能的！”卓岐也焦虑道，“我们城主大人是世上最好的君主，她管辖的地方怎会有这般可怕的事情发生？” 楚寒烟淡淡看了那奢华的马车一眼，微微拔高声音：“信不信，你们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还有，你们城主大人还请来了张 之蹇这样的名医，不就是为了解决黑水村中的疫病么？” 男子还想说话，奢华马车的车门却缓缓打开了，匆匆传出一道虚弱轻缓，却异常温柔的女音。 “安，扶我下来。” 男子立即眉头紧锁：“主子，您还需要静养。” 女子语气很轻，态度却强势威仪，不容置疑。 “我想听听护国公主殿下怎么说。” “是。” 男子上了马车报出一位面带面纱的女子，女子身着柔软奢华的长袍，露在外面的手腕极其瘦弱，似乎一碰就会折断。 但这样纤细的人却有一双锐利、深邃的眸子。 楚寒烟看着，只觉得这双眼十分熟悉。 “护国公主殿下，劳烦您将黑水村的事情告诉我好吗？” 楚寒烟正待回答，但见一行人骑着马从远方疾驰而至，不是刚刚在城门口和楚寒烟告别的张之蹇四人么？ 遥遥看到了楚寒烟，张之蹇四人愈发加快了策马的速度。 “楚寒！楚寒！”张之蹇高声大喝，“我们和你们一起走！！” “楚寒！” 楚寒烟连忙迎了上去，见他们脸色都不好看，眼神愤怒几欲喷火，还命凤一等人帮助四人拉停马匹，生怕他们怒极攻心出了差 池。 四人下马后楚寒烟担忧道：“四位前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应该在芙蓉城中治疗黑水村的病人吗？” “那狗屁芙蓉城主，简直气煞我也！”张之蹇脾气最为火爆，当场破口大骂，“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楚寒烟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什么？” “她下令将黑水村的村民全部屠杀了！还放火烧村、烧山！说这样就能消灭血吸虫病！她简直……简直……麻木不仁！荒谬至极 ！” 那女子听到这句话，身形不由得晃了晃，甚至忍不住不断咳嗽。 “主子……” “主子！您怎么了？” 卓岐一群人当即乱成一团，楚寒烟立即上前替女子把脉，又飞快用银针封锁了她两个穴位，等她停止咳嗽后立即看向张之蹇。 “前辈，您把话说清楚。” 张之蹇发丝凌乱，眼眶通红：“都是我的错，是我没阻止她……” 楚寒烟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还未开口便听那女子徐徐道：“这位前辈，您说芙蓉城主杀了所有黑水村的村民？” “是。” 楚寒烟的心一寸寸沉下：“朱老汉的孙子呢？其他的孩子呢？他们没有感染血吸虫病的人呢？” “也杀了……”张之蹇胡乱抹了把脸道，遮不住眼角的泪水，“都杀了，全部都杀了……” 一名大夫见张之蹇如此悲伤连忙替他解释：“楚公子，我们回到芙蓉城当日芙蓉城主便问了我们黑水村疫病的原因，我们当时便 将探讨结果告诉了她。 我们都以为她同意了我们的提议，建立专门的区域治疗血吸虫病的病人，只是我们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就病人们抵达芙蓉城。 今日将您就送走之后我们又去找了芙蓉城主，这才得知芙蓉城主早已将黑水村的村名们都杀了。 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想到芙蓉城主竟会这般丧心病狂，直接将百姓杀了了事，是我们害了他们啊……”. 第635章 芙蓉城城主 “不可能！”比楚寒烟更激动的是那女子，她死死握着安的手，白皙瘦弱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更是被错愕和惊骇占据。 “有什么不肯能的？”又有一名大夫道，“你们芙蓉城不做人，我们难道还不是人不成？方才一气之下我们就从芙蓉城出来了，那什么城主还想留我们，但这里的事我们是彻底不想理会了！芙蓉城主的恶心令人发指！！” “没错，如此之恶，罄竹难书！” 女子双眸冰冷肃杀，她紧握令安的手腕，轻声道：“立即回去。” 令安连忙道：“主子您的身体……” 女子十分强势，哪怕她连站都要站不稳，可愣是用气势稳稳压在了众人心头，让人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 “我说了，立即回去！” 令安闭了闭眼，最终只能道：“是，属下遵命。” 楚寒烟想起她离开黑水村时猪蛋抱着她的情形，还孩儿亮晶晶的眸子盛满了希望和感激。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希望”而死。 不是张之蹇四人害了他们，是她害了他们。 她见芙蓉城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就低估了人的无知、自私和残忍。 是她的错。 楚寒烟紧咬牙关，抬眸对令安道：“等等。” 女子回眸：“护国公主殿下，诸位神医，今日芙蓉……城主之过，我们十分抱歉，恕不能远送了。” “城主大人，我想和您一同回芙蓉城。” 城主大人四字让不知情的众人大惊。 “城主大人？” “谁？” 楚寒烟眯眼道：“自然是眼前的阁下。” 令安抬手将女子护在身后，语气十分危险：“你在胡说什么，城主大人还在芙蓉城。” “是么？”楚寒烟轻笑，“如果我没记错，芙蓉城主是一位不懂得武功的普通人，对吧？” “当然。” 这不算什么秘密，所有芙蓉城的百姓都晓得，但因为城主大人身边的护卫无不是绝顶高手，所以无人敢挑衅“皇权”。 “那你可知，此时高坐芙蓉城城主宝座的人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呢？” “……” “不信？”楚寒烟笑道，“长生门的牛长老和我有矛盾，在看到我的瞬间就对我发动了音攻。音攻无可防范，牛长老又实力强悍，若芙蓉城主是个不懂武功的或者武力稍弱的，当场就吐血受伤了。可那芙蓉城主却活蹦乱跳的，显然一点也没影响，她不是假的谁是假的呢？ 关于芙蓉城主的状况统领韩立不可不知道，他没戳穿那是假城主，也就是说那个假城主是在真城主的授意下‘暂代其位’。 如此推断，真城主无法在位的原因更简单了，一，她有要事要处理；二，她力不从心。 阁下所乘坐的马车奢华至极还有沉香之气，守护阁下的不仅有绝顶高手，还有芙蓉城的圣火营都统卓岐，再加上阁下你的重病，那阁下您的身份不是呼之欲出么？” 楚寒烟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芙蓉城众人看楚寒烟更是跟见鬼一样。 世人都说大齐护国公主很邪门，他们倒不是不相信，只是没想到会这般邪门。 眨眼间就推断出了真相。 的确如此，而今在芙蓉城中坐镇的的确是“假城主”，但就算是“假城主”她也是城主最信任的人之一。 要说她下令杀死黑水村无辜村民，他们不相信。 忽然想起什么，楚寒烟道：“你们回来的消息可曾告诉了那城中的假城主？” 令安眸光冰冷：“还不曾。” “是来不及还是不信任？” “来不及。” “那要不要赌一把？”楚寒烟轻笑着看向女子，真正的芙蓉城主颜向晚。 颜向晚轻笑一声解下自己的面纱，那张容颜和芙蓉城主一模一样，却更清冷些，一双双眸宛若冰雪铸就，即逝倒影着霞光也微微透着寒。 “好。” …… 城主府偏殿。 芙蓉城主正懒懒依偎在韩立的怀中，纤细的指尖在他身前滑动，轻声笑道：“今天怎么了？不尽兴啊。” 韩立脸色清冷，若非眼眶微微猩红，没人能看出他敢经历了一场的情事，“主子已有半月之久没消息了。” 芙蓉城主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你的心中就只有颜向晚？” “你以为呢？” 韩立眉头紧锁推开了“芙蓉城主”，果断穿衣束发，后者心中恨得不行，可自己喜欢他这么多年，他的眼中就只有城主。 那个虚弱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她除了出生高贵之外，有任何一点点的有点吗？ 值得韩立、令安他们如此追随她？ “芙蓉城主”咬咬牙：“可你主张杀了黑水村的人，城主回来会放过你么？” 韩立回眸，眼角余光刺骨冰凉：“你以为她会知道？” “芙蓉城主”忽然打了个寒颤：“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让摄政王和那几位神医离开了么？只要他们还活着，城主迟早会……”知道。 “等等！”女子惊呼，“你、你就要杀了他们？” 韩立已经将腰间的玉带扣好，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 “你疯了！”女子慌了，一下站起来拉开了自己和韩立的距离，“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凤无眠！凤无眠！你竟然想动凤无眠？” 韩立回眸：“否则呢？若主子回来发现黑水村的状况，定会为他们操心。一群命不久矣的蝼蚁，没资格让主子耗费精神。” “可凤无眠的力量有多可怕你不知道吗？我不赞同你动凤无眠。” “别忘了，黑水村可是你们吴家负责的范畴，是你们吴家放纵不理，才有了而今被血吸虫占据死寂一片的黑水村。” 女子顿时哑口无言。 本以为是自己将韩立拉到了自己的船上，没想到韩立的心竟然如此之大、如此之贪。 什么为了不让城主耗费心神，所以要封锁黑水村的消息甚至杀死凤无眠，女子是一个字都不信。 韩立一定有别的谋划！他到底想要什么才敢用整个芙蓉城作为赌注？. 第636章 谋反? 韩立知道凤无眠身手了得，也知道一般人杀不了他，所以派出的是他暗中培养多年的势力，当然还有和他合作的另一方人。 但翌日一早韩立却得知计划失败了，凤无眠并没有从他们埋伏的地方离开芙蓉城。 不仅仅是凤无眠，就连那几个十分惹人厌的顽固老头也没能留下。 “怎么回事？”韩立冷冷盯着眼前人，“你们不会后悔了，偷偷将凤无眠一行人放走了吧？” 眼前的男子身形挺拔健硕，脸上带着面具，在气势惊人的韩立面前丝毫不落下风，面具后的眸色幽深骇人。 “凤无眠压根就没出现。”男子淡淡道，“阁下不如想想是否还有别的路离开从芙蓉城。” 韩立冷笑：“芙蓉城地势险要，除了这条路并无别的选择。” 男子：“那凤无眠人呢？本座根本没看到凤无眠。” 韩立：“本统领还要找你要人呢，是你拍着胸口说能击杀凤无眠的，若你失败了，本统领可不会善罢甘休。” 男子眼底一片冰冷：“放心，只要找到他，他必死无疑。” 韩立还想回话，心腹却急忙来报：“统领，城、城主回来了！” “吴依林她又想干什么？” “不，不是吴统领，是城主大人！真正的城主大人！” 韩立顾不得身边的男人，飞速朝城主府大门疾奔而去，且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他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微风吹起她的面纱，露 出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 城主大人！ 她怎么回来了就？ 韩立两步便走到了颜向晚身边，单膝下跪道：“恭迎城主回归。” 颜向晚并未让韩立起身，只是淡淡凝视他，冰冷陌生的眼神让韩立莫名不安。 “城主？” “黑水村村民，是你杀的么？” 韩立心中陡然一沉。 城主知道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韩立垂眸：“回禀城主，人是属下杀的没错，但事出有因，而且那是代理城主的意思。” “代理城主？呵呵，吴依林人呢？” “还请城主您稍微休息片刻，属下这就将她请过来。” 吴依林是芙蓉城主颜向晚的表亲，和颜向晚生得有三分相似，再加上颜向晚因为身体虚弱，许多时候无法出面处理政务，为了 不动摇芙蓉城百姓之民心，颜向晚便有心培养有吴依林成为自己的替身。 吴依林在言行举止、神态身形等等都有意模仿颜向晚，久而久之，她便成为了芙蓉城的代理城主。 颜向晚愿意将一切交给吴依林是因为信任，而此时韩立的话却如同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好。” 芙蓉城主疲惫闭眼，将手轻轻搭在了一旁令安的手上，由他搀扶着一路朝寝宫走去。 韩立心有不甘，此时走到一半的芙蓉城主忽然回眸道：“愣着作甚，带路，与我说说吴依林的死。” 韩立立即心下大喜：“是！” 韩立飞速走到芙蓉城主身边，且听城主问他为何要屠黑水村，韩立便道：“因为黑水村中发生过了瘟疫，若不处理，会传染整个 芙蓉城……” 韩立将血吸虫之事半真半假告诉了芙蓉城主，后者听罢忽然道：“可我听楚寒先生说，血吸虫似乎能控制。” 韩立呼吸都紧张了起来：“您遇到楚寒了？” “是的，不仅遇到了楚寒，还遇到了张之蹇几位名医。” “这属下便不清楚了，或许还是要请教代理城主。” “嗯。” 在韩立的护送下一路抵达了寝宫，刚踏入其中芙蓉城主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雅的香气。 “属下先行告退，马上将代理城主请来。” 芙蓉城主眸光微闪：“辛苦了，来人，沏一壶茶来。” “是。” 婢女们躬身应下，可芙蓉城主在喝下了她们端来的醒神茶后非但没精神，还接连打起了哈欠。 令安眉头轻拧，低低道：“您可是困了？” “有些乏。” “那您休息片刻可好。” “我还要……等……等吴依林……” “剩下的事情，属下和韩立能处理。” 芙蓉城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抵不过那股浓浓的倦意，去榻上歇息去了。 芙蓉城主一歇下令安便命人一同退了下去，以免打扰芙蓉城主，可他敢走出内殿一柄尖刀就抵在了他喉咙上。 令安抬眸，那满脸杀意的人不是韩立又是谁？ 令安冷眼道：“你疯了？” 韩立咧开嘴角，无声对他笑着，那眼神带着癫狂更带着嫉妒：“疯不疯已经和你无关了，毕竟你已是将死之人。” “你是何意？” “你不必理会，兵符呢？” 虽然芙蓉城只是一座城池，但城中也有兵力五万人之多，在大国之前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韩立就是想要利用令安不在芙蓉城的时间来寻找兵符，不料令安的府邸都快被他翻个底朝天了，依旧没发现兵符。 要么令安将兵符随身携带，要么令安将它藏在了他处。 令安神色冷得可怕：“你想谋反？你有而今的地位是谁给你的？你难道忘记了么？” “呵呵……”韩立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温柔，“我当然记得，正是因为记得所以才要这么做，城主大人的身体太虚弱了，根本压不住 各大世家的狼子野心，只有我才能保护城主大人。 一旦我登上城主之位，我一定将世间所有的珍宝都捧到城主大人面前来，让她从此无忧无虑。说，兵符在何处！否则休怪本统 领将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令安眉梢轻挑：“就凭你？就算你拿到兵符，你能正压各大世家么？有谁会服你？” “吴家这群饭桶已经是我麾下的走狗，其他人，呵呵……他们即将死得无声无息，哦不对，是他们即将为了整个芙蓉城的繁荣而 死。” “你什么意思？” “屠戮黑水村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而是所有世家以及内阁的意思，他们说，牺牲一个小村庄拯救整个芙蓉城。而我要做的， 只是把这件事情再上演一次而已。”. 第637章 楚寒烟的密谋 令安听明白了，黑水村的疫病血吸虫是一切的开端，同样也是韩立搅动风云的关键。 谁不服韩立的统领，他便把血吸虫病扣在谁的脑袋上，让他们和黑水村一样被屠灭。 别说什么其他世家会不会怀疑，世上多得是自私之人，只要说他们染上了血吸虫病会传染，哪怕这些人从前是过命的交情也无 用。 双方会亮出爪牙疯狂撕咬，这些看似和平的环境眨眼便会破碎。 “我会将血吸虫的真相告诉大家的，城主大人也知道，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韩立嗤笑道：“令统领还有心情担心别人？不愧是城主大人看中的心腹，既然如此你便下地狱去担心他们吧！” 韩立忽然，刀刃猛得压下，只要一寸就能让令安身首异处。 但一阵狂风忽然袭向他的后劲，比他更快更猛。 是令安？ 原来令安早就对他有防范？ 若僵持下去二人俱将丧命，无奈之下韩立只能主动后退，但即使如此他后颈依旧被令安割出了一道口子。 令安的状况比他更糟糕些，他抬手捂住颈项，有鲜血从指间缓缓淌下。 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好处，谁也没放松警惕，如同两只争夺地盘的野兽。 忽然令安再次动了，他咬牙冲向房间，韩立立即紧随而上，两人凌空对击，狂暴的罡风压得众人喘不上气，连带着屋顶的瓦片 也碎裂纷飞，越来越多的护卫闻风赶来，眼瞧着局势对令安不利，他的步伐和呼吸也乱了。 越来越多的刀刃割在令安身上，鲜血将他的衣衫全然浸透，恐怖又狰狞。 幸得此时卓岐赶到，愣是护着令安后退。 否则以令安对芙蓉城主的忠心，只怕会耗死在此处。 护卫们还想追，韩立当即道：“不必追，传令下去，令安背叛刺杀城主，其罪当诛！若有人能击杀令安，赏黄金千两！” 护卫们都不相信，毕竟令安对城主的忠心可昭日月。 但而今整个城主府都在韩立的控制之中，韩立的命令，他们必须遵守。 “是！” “是！” …… 代理城主吴依林听到令安刺杀城主的消息吓得当场黑了脸，连夜冲入城主府找韩立。 “城主大人回来了？” 韩立冷冷看了吴依林一眼，幽幽道：“你最好控制自己说话的音量，如果吵醒的城主大人，本统领为你是问。” 吴依林满眼惊恐，但碍于韩立的可怕，她不得不压低音量：“她真的回来了！” 韩立颔首，语气有着遮掩不住的温柔：“嗯，累了正在休息。” 吴依林：“令安为何和你起冲突？” “令安遇到了楚寒和张之蹇，他知道黑水村村民之死是你们吴家指使的，为了保护吴家，只能将他们都杀了。” 吴依林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你……你……” 韩立回眸，嗤笑道：“怕了？” 吴依林：“……” 韩立朝吴依林慢慢逼近，如一条毒蛇缠上了她：“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吴家失责开始，若不是你吴家怕死想掩饰自己的 罪孽屠杀了黑水村，一切会轮到这样吗？” “你放屁！”吴依林忍不住了，一巴掌狠狠打向韩立被后者猛然握住。 手腕传来剧痛！ 这男人要将她的手腕碾碎？ “你放开我……贱人！明明是你自己看上了城主大人在先！你包藏祸心！你不得……噗……” 一柄利刃忽然贯穿了吴依林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钻心刺骨的疼。 吴依林缓缓低头，那利刃是令安的佩剑？ “你……你……” 韩立轻笑：“哦，我忘了告诉你，今日令安的罪名是刺杀城主大人。但城主大人千金之躯，又岂能受伤呢？所以事实就是令安要 刺杀城主大人，不料误杀了城主十分相似的代理城主吴统领。吴统领重伤不治，不幸逝世。” 言罢，韩立猛得抽出利刃，失去了堵住伤口的刀刃，鲜血根本无法阻挡。 吴依林猛得攥紧韩立，却只能一寸寸滑到在地，双眸圆睁，慢慢没了呼吸。 …… 翌日，令安背叛芙蓉城城主误杀代理城主的消息眨眼传遍了芙蓉城，哪怕躲在庭院里令安也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咒骂声。 断断续续，慷慨激昂。 令安静静听着，嘴角凝出冷笑。 若非此次之事，他还不知道芙蓉城内部竟然有这么多韩立的棋子。 “可恶。” 令安一激动，伤口便再次迸裂流血，吓得颜向晚连忙替他按住伤口：“你别激动，否则伤口不容易好。” 一旁的张之蹇冷冷道：“就是，你现在的任务是早日康复，好配合楚寒，哦，是配合护国公主殿下的计划，莫要乱了殿下的安排 。” 张之蹇等人自从知道楚寒就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公主楚寒烟之后，本就对她钦佩、敬畏的心更是澎湃灼热。 护国公主啊！ 她在医学上的造诣和贡献，任何一位学医的人都知晓！ 她绘制了一整册的《人体导图》给岳帝，岳帝又将它公开给天下医学之人，这可是瑰宝！ 里面详细记录了人体经络、脏器、骨骼的分布，并且详细标明解释了各自的作用，集大家之所成，如同启明星般照亮了许多学 医之人的前路！ 这样的圣贤，他们如何不心悦诚服？ 为了解决此次芙蓉城的血吸虫之祸，护国公主还以身涉危，易容成芙蓉城主潜入敌营，他们更是愧疚又焦虑，恨不得以身代之 。 可都到了如此关键的时候，这令安还因为动怒而不好好养病，这他娘要事耽搁了他们护国公主的事，他们一定让他一辈子都躺 床上！ 令安垂眸道：“抱歉。” “不用抱歉。”颜向晚轻叹道，“因为要说抱歉的人是我。” “城主大人……” “哎。” 颜向晚起身，抬眸看向再次被晚霞笼罩的天幕，幽幽道：“令安，这次我们芙蓉城欠了护国公主一个大人情。” 令安点点头：“嗯，只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第638章 背叛 令安话音刚落，一袭布衣的男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凤一，他带来了楚寒烟的进一步部署。 “城主大人，我们殿下说了，芙蓉城主‘昏迷’，代理城主吴依林死亡，各方都将蠢蠢欲动，为了谁能成为下一个代理城主，韩立 和世家间必将掀起血雨腥风。 斗争会引起不少的死亡和流血，但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的，让您莫要心软。 毕竟芙蓉城需要一次大洗礼，您才能重新将芙蓉城抓在手中，不要舍不得。” 颜向晚听罢身躯晃了晃，缓缓闭眼道：“请转告殿下，我知道。” 因为她身体虚弱无法理事，各大世家疯狂扩张自己的势力，整个芙蓉城已经被蚕食得七零八落。 无论是黑水村中蔓延的血吸虫病，还是为了争夺权力的屠村行为，亦或是以疫病谋取利益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表示那些曾经得 她信任的人已不复当初。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她自己也一样。 她看他们，也无法回到从前。 从某种程度而言，楚寒烟的理智、冷静以及……残酷，比她更适合成为一个统治者。 “那就行。”凤一笑道，“我们殿下说万一您心软，那便不妙了。” 颜向晚心中一刺，抬眸看向凤一，道：“我还没问，你们殿下为何愿意帮助芙蓉城？” 凤一淡淡道：“不是帮助芙蓉城，我们殿下只是比较记仇罢了。” “记仇？” “对。” “谁的仇？” 凤一没回答，转身离开了这个院落。 颜向晚和令安对视一眼，都不解楚寒烟的仇从何而来。 只有张之蹇等人知道，楚寒烟是在为黑水村的村民报仇，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她有这恩怨分明的心，更有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 亏得楚寒烟的眼中没有对权力、地位、财富的**，否则以此女的心性、手腕、能力以及绝世的美貌，谁又能从她的掌心之中 逃脱呢？ …… 一切果然如同楚寒烟预料的般，芙蓉城内部开始狗咬狗。 王家是芙蓉城中除了城主家之外呼声最高的，因为王家“门徒遍布”，甚至渗透到了芙蓉城的每一个角落，王家的威仪甚至还在 城主之上。 眼瞧着城主身体一日日虚弱，无法主持政务，王家便主动要求代为处理，吴家当然不乐意！ 吴家是芙蓉城主的“外家”，而且吴家的吴依林又是为了保护城主而死，吴家无论如何都要将代理城主一职再次掌握在手中。 但王家有备而来，舆论全然在王家以及其党羽手中，吴家很快便溃不成军，连内阁中的位置也被王家人夺取了不少。 终于吴家出手了！ “呕……” 王家本家中有人开始出现呕吐、腹泻、发热等症状，有的腹部还开始不断肿大，那症状和当初黑水村村民的症状有八分相似。 王家人连忙去请了大夫，来的是昆仑长生门的人，他们看了之后脸色剧变。 慕容若满脸同情又后怕地看着那腹部肿胀的男子，斟酌着道：“这……这位阁下好像感染了黑水村的疫病。”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可能！！”那男子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我又没接触过黑水村的人？不可能的！而且黑水村都被烧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感 染那种疫病？” 慕容若同情道：“我也不知，这种疫病十分诡异，只能说您运气不好。” “救我！！”男子向前想握住慕容若，后者吓得连连后退，“你别过来，而今传染途径那些都不知道，你这样会传播疫病的。当务 之急是你先自我隔离，我们再慢慢探究如何治疗，好嘛？” 王家其他人也怕得连连开口。 “对啊五爷，您别激动，您先自我隔离起来，别害了大家啊。” “我怎么害了你们？我不会害你们的！救我啊！” “老五！你快别激动！” “救我！” “五爷，您别过来啊！” “求求你们，救救我啊！！” “来人，将五爷关起来，快，被让他乱跑！” “我不，我不，救我……” 就算这男子跪地求饶也无用，王家人还是强行将他丢到了一个破败的院子里，无人敢去照顾，也无人敢靠近。 而这个五爷只是王家人被感染的第一步，很快王家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就连王家的党羽们也未能幸免。 整个芙蓉城中人心惶惶，有人提出要烧毁王家，就如同烧毁黑水村时一样！ “不……” “不！！” “救救我们！！” 那日，火光冲天而起，将传承百年的王家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至于被困在王家中的就王家人则是一个都没逃脱。 王家众人凄厉的叫声如同噩梦，久久萦绕在芙蓉城的上空。 人们都在祈祷这瘟疫能随着王家的“祭祀”消失，祈祷苍天能降下仁慈赦免了芙蓉城的其他人。 但是！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越来越多的世家人得疫病，一个又一个世家从芙蓉城中消失，直到最终一切被吴家掌握在手！ 吴家众人吐气扬眉，久久盘踞在心头的浊气终于消散。 就在吴家人准备全面接手芙蓉城的时候，昆仑长生门的慕容若忽然说自己找到了血吸虫病的真相！ 这一切根本不是疫病，是有人在下毒！ 下毒的黑手不是别人，是吴家的人！ 吴家才是这一切灾难的根源！ 吴家家主睚眦欲裂：“你你你……你胡说八道！当初说这是疫病的人是你，而今说不是疫病的人也是你，你的话根本不可信！” 慕容若冷这一张俏脸拿出了证据：“这就是你们吴家准备的毒！是韩统领从吴家搜出来的！我当初没说这是疫病，我只是说他们 的症状和黑水村的村民很像，需要隔离，是你一定要杀了他们的！这一切都是你们吴家的阴谋诡计！” 吴家家主看着被丢在地上的“毒方”，脑袋嗡嗡作响。 是的…… 王家的毒的确是他们下的，但这个毒是韩立给他们的啊？ 韩立！ 韩立！ 你竟敢背叛他们吴家？. 第639章 你们两个想屁吃呢? 吴家家主就算再愚蠢也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而且他并不愚笨，他只是被成功、权力和财富遮蔽了双眼，以为这芙蓉城的一切 都将被他囊入怀中。 可是而今他们所布下的、夺取别人的性命的棋局，竟成了将自己逼入绝路的杀招！ 何其荒唐？ 何其可笑？ 但既然他们没有活路，他韩立也休想置身事外！ “城主大人！我们要见城主大人！！” 虽然吴家家主早知而今整个城主府都在韩立的控制中，但他还是想要奋力一搏。 “城主大人！！您听到了吗？” “城主大人！” 很快吴家家主和吴家人便同时嘶吼起来，而今他们正站在城主府中，他如此撕心裂肺的喊叫，芙蓉城主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但就算他们喊得嗓音破碎、喉咙吐血，芙蓉城主依旧没有一丁点的响应。 韩立眼神幽冷，冷硬且嗜血：“吴家罪人不知罪孽深重，还妄想叨扰城主大人，来人，将他们统统抓起来压到城外吊死！” “你敢！你敢！”吴家家主睚眦欲裂，“韩立你这个贼人，你敢碰我城主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们吴家可是城主的表亲！就算 芙蓉城的百姓也不会原谅你的！还有顾将军！顾将军也不会放过你的！” 韩立嗤笑道：“那你便等等看，看看世人会不会为你吴家说情。” 韩立早已替吴家写好了“认罪书”，认罪书中将血吸虫病并非人传人的疫病一事写得清清楚楚。 从吴家因为管理不善怕城主追究而屠杀黑水村村民，到吴家为了和王家等世家争夺芙蓉城的权势故意给王家等下毒，造成王家 人出现和血吸虫病十分相似的现状，以此屠戮王家等世家等等，再到今日一切被揭穿，无数人枉死于吴家之手的真相大白于天 下。 那罪状一条一条，血淋淋，**裸，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等禁卫军们将吴家的罪状一条条宣读出来，芙蓉城彻底沸腾了！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人传人的瘟病？ 原来这一切都是谎言？ 那他们担惊受怕、惶惶不安是为了什么？ 要知道这段时日里，他们是吃不好、睡不着，没病都生生熬出了病来啊。 但这一切竟然都是他娘的吴家的阴谋诡计？ 这谁能忍？ 百姓们只发走出街道，口中大喊要将吴家人处死，以此平息民愤！ “杀死吴家人！” “杀死吴家人！” “为黑水村百姓报仇！” “没错！报仇！” …… 韩立自然“遵从民愿”，对照着芙蓉城律法给了吴家人该有的惩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等吴家的主犯们被悬挂在城门外后，芙蓉城百姓犹不解气，纷纷用石头、烂菜叶子等等对他们的尸体进行羞辱。 是夜，吴家覆灭的消息传回小院落，颜向晚知道该她采取行动了。 她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在令安保护下出了芙蓉城…… 城主府内。 韩立看着“昏迷不醒”的芙蓉城主，不断对慕容若咆哮大喊：“你的药到底怎了？为什么晚儿还不醒？” 为了让韩立能够名正言顺地掌控整个城主府，甚至是掌控整个芙蓉城，芙蓉城主的身体绝对不能康健，但韩立又不想伤害她， 便让慕容若给“颜向晚”用药。 但这一用，“颜向晚”便昏迷不醒了。 无论慕容若用什么手腕，甚至连他们长生门给的保命圣药都用了，依旧无法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慕容若急得双眼通红，可怜兮兮道：“我当初说了，芙蓉城主她身体太虚弱，根本承受不起迷香的作用，是你自己不听的……” “哐当！” 韩立当场将药碗砸碎在了慕容若的脚边：“你还敢狡辩？你这个废物！你信不信我挥军直上昆仑，将你们长生门绞杀得干干净净 ？” 慕容若吓得花容失色毫不可怜，“你、你……我们帮了你这么多，你竟然狼心狗肺？” 韩立可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人，若是懂，他又怎么可能给自己最爱的女子下迷药呢？ 说什么深爱颜向晚，说什么要守她护她佑她，说到底只是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夺政理由罢了。 所以慕容若一触碰到他的底线，他当场翻脸不认人，一把掐住了慕容若的喉咙。 “你也别忘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胡说八道是无法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 慕容若被掐得无法呼吸，不断用手拍打韩立，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韩立生生掐死的时候，他松开了手。 慕容若如同一条在岸上濒死的鱼瘫软在地，重重喘息，花瓣般的唇更是毫无血色，连指尖都不受控制疯狂你颤抖。 韩立笑着在慕容若面前蹲下，掐着她的下颔让她对上自己的目光。 “给本城主治好她，知道吗？” 慕容若缩了缩脖子，死亡的恐惧让她开始飞速思考，绞尽脑汁来了一句：“你为何一定要救她呢？她如果一直昏迷不醒，您成为 芙蓉城城主不是更容易些么？” 韩立目光幽冷盯着慕容若，不言。 慕容若知道自己的话搔中了他心中所想，松了口气再接再厉道：“您看，您如果让她现在苏醒了，令安和卓岐还没抓到，万一他 们联合起来对你发动进攻呢？您的人虽然已经完全就把控了芙蓉城，但是芙蓉城的军队……还不在您的手中啊。” 韩立唇角一勾，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道：“继续说。” 慕容若吞了吞口水，慢慢摆正了自己的姿态，嗓音清越软绵，有条不紊：“反正芙蓉城主，不，是颜向晚没有性命之忧，您为何 不干脆大权在握之后才唤醒她呢？如此一来，一切都成了定局，她不就是您的笼中鸟，掌中花么？等您成为芙蓉城的城主后， 我再请我娘亲下山给颜向晚治疗，一切岂不美哉？” 韩立笑了，最初是低低的浅笑，最后逐渐张扬，满是壮志豪情，“好！本城主就信你一次！” 一直躺在床上装睡的“颜向晚”：“……”你们两个想屁吃呢？. 第640章 反杀 “颜向晚”既不是颜向晚也不是楚寒烟，而是凤十。 是的，在确定韩立和慕容若为了取得芙蓉城的控制权，用秘药迷晕“颜向晚”后楚寒烟也懒得亲自装“颜向晚”，索性给凤十易容 让她装昏迷。 至于会不会被慕容若看出来？ 呵呵，这家伙的医术就是半桶水，能看出来才叫有鬼。 至于楚寒烟已和颜向晚在城外汇合，连夜赶往了芙蓉城的兵营。 在准备入营的瞬间，楚寒烟拉住了颜向晚道：“我们需要易容一番。” 颜向晚心急如焚：“可是而今芙蓉城已经落入了韩立的手中，时不待我。” 楚寒烟没解释，只静静看着颜向晚，后者愣怔许久回过神来：“你、你是说……军营之中也有韩立的人？” “是。”楚寒烟颔首道，“但具体是什么职位，有多少人，暂时还无法确认。但我猜测，他们应该没有身居要职。”否则韩立早就 发动武力政变了，哪里还需要耗费这么多的心神一点点去揣测？去蚕食？ “不、不会吧……”颜向晚低低道，“不会的，军营之中的人世世代代都是我芙蓉城主的心腹，他们是不会背叛的。” “会还是不会，你很快就知道了。” 楚寒烟将令安易容成了韩立的模样，自己和颜向晚则易容成普通的侍卫。 一行数人抵达军营后，营中元帅急急来迎。 “韩统领，您怎么来了？城主呢？城主的状况到底如何？”元帅迫不及待道。 楚寒烟细细观察了此人的神色，竟然瞧不出破绽？ 要么此人不是叛徒，要么此人隐藏得很深。 等一行数人抵达主帐后，楚寒烟和颜向晚主动退了出去，剩下的虚实就交给令安去探究了。 不过片刻，令安就从主帐中走了出来，轻轻对楚寒烟和颜向晚摇了摇头。 颜向晚心中巨石落地，这么看来主帅是没有嫌疑的。 是夜，一行人歇在了军营中。 众人刚入睡没多久，楚寒烟便察觉到了异动。 楚寒烟没唤醒颜向晚，自己和凤无眠一起一左一右静候在了帐篷之外。 而帐篷内的访客让伪装成韩立的令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此人不是被人，正是副帅胡伟。 如果说主帅是令安等人的长辈，那么这胡伟便是从小和他们一同长大的玩伴。 他的背叛，简直诛心。 胡伟对“韩立”行了一礼，激动道：“韩统领，是否可以动手了？太好了，我早就看那老东西不顺眼了！” “韩立”不动声色道：“其他人呢？” “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能动作！” “再等等。” 胡伟神色一凛：“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的确有一事要和兄弟们说。”令安对韩立的神态、语气等等把控得十分到位，“我们原来的方案还是太激进了些，我这里有更好 的东西。” “韩立”摊开掌心，手中是一个玉瓶，胡伟眼神一亮：“这是什么？” “韩立”勾唇，笑得十分得意：“你也知道我请到了高人，这位高人正是帮助我夺下芙蓉城的关键。” 胡伟颔首：“嗯，所以呢？” “这位高人给了我一种药，只要放在食物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令人死亡，那我们的计划会更顺利，为了不引起别人的警惕，这个药 你就放在给将领们的膳食中。” 普通的士兵和将领们所用的膳食自然不一样，但元帅从来不讲究，都是和将领们一同进食。 胡伟一听瞪眼道：“这不行，万一我们的人误食了呢？” “韩立”抛出一个黑色的瓷瓶给胡伟：“这个是解药，提前吃下解药就没事了。” 胡伟想了想，当即拍脑门道：“妙啊！我们所有人一起用膳，那老头和那群迂腐鬼若被毒死，那我们也是受害者，不会有人怀疑 我们，这兵权不就自然而然落在我手上了！你小子可真是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失望呢！” 胡伟大笑着，领着毒药和解药一同离开了。 至于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这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翌日清晨，军营中冒起了袅袅青烟，将领们聚集在一起用早膳，早膳之后元帅将亲自率领五千马入芙蓉城，以此维护芙蓉城逐 渐失序的秩序，这是元帅昨日便和“韩立”谈好的。 所以在离开前，他要召集所有将领一一交代要务，以免影响军心。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胡伟起身回话，语气有些尖锐也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太心虚：“回禀元帅，都到齐了。” “那就先吃饭，一边吃一边说，时间无多。” “是。” 胡伟捧起碗，下定决心才喝了几口稀饭，心跳愈发迅猛，一双眼如同锐利的鹰眸般死死锁定其他人。 见众人丝毫没有怀疑，“哗啦啦”和喝着浓稠的粥水，胡伟简直欣喜若狂！ 来了！ 来了！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倒下了！ 他脑袋磕在案几上，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咚……”元帅眉头一蹙，“这是谁？怎么一大早就瞌睡？把他摇起来！” “是！” 有人轻轻摇了摇那人，他却直直滑落倒在了地上。 元帅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忙道：“他怎么了？快请军医！” 但有了第一人后第二人、第三人也接连倒下，胡伟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灼灼盯着元帅看，心中疯狂呐喊。 “倒下！” “你倒是快倒下啊！” 也不知道是否这种渴望太强烈，胡伟自己都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他用力摇了摇头，忽然看到身边的人用惊恐万状的神情看着自己，似乎在竭力喊着什么。 胡伟一脸莫名，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浓稠的鲜血“滴答滴答”淌下。 在胡伟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到了一道身影从外走了进来…… 那身影十分纤细娇小，似乎和他记忆里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人一样。 他张了张嘴，无声吐出几个字，终于昏迷在了黑暗之中。 而元帅则震惊地望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呢喃道：“城主大人？”. 第641章 离间 是的，那身着白色长袍逆光走入帐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在城主府中昏迷不醒的芙蓉城主——颜向晚。 元帅震惊看着颜向晚，又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数人，脑子乱得嗡嗡作响。 “城主大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向晚穿过众人，跨过昏迷不醒的“尸体”慢慢走到元帅面前，亮出了独属于芙蓉城主的令牌，又说了一句只有芙蓉城主才知道 的调兵暗号，这才道：“韩立造反了，这些人都是韩立安插在军营之中的暗桩，劳烦元帅将他们全部绑起来，再随本城主一同进 城，捕捉叛徒韩立。” 元帅目瞪口呆：“可是……臣昨日才见过韩立啊？这……” 颜向晚看向令安，后者上前徐徐说出了这些时日的异变。 从吴家玩忽职守造成黑水村灭村的惨案开始说起，到韩立为了一己私欲杀死吴统领，再到韩立、吴家联手谋害城中各大的世家 ，最后是韩立给颜向晚下药想要完全取代她等等，一步一步，让在场所有将领们听得心惊胆颤，睚眦欲裂。 他们没想到，忠心耿耿的韩立竟然是这般狼子野心之人。 最可怕的是，城主大人竟然如斯敏锐、睿智，用了一个计谋便成功将军营中的叛贼们统统毒倒了。 昨日“韩立”给胡伟的“解药”其实并非解药，“毒药”也并非毒药，但“解药”和“毒药”一同服用便会成为真正的毒药！ 元帅听罢来龙去脉，当即命人将叛徒们统统绑起，随后又让人给他们喂了解药。 胡伟醒来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之上神色冰冷的颜向晚，听颜向晚身边的令安大喊“你可知罪”后，他便知自己失败了！ 哦不，不仅仅是失败这么简单，连他这些年来在军中的部署也功亏一篑了。 他要被颜向晚连根拔起了啊！ 胡伟这个恨啊！ 他不明白自己和韩立合作的好好的，韩立这个贱人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出卖了他？ 韩立这个狗贼，是想用自己来换得颜向晚的信任么？ 他痴心妄想！ 既然他失败了，韩立也要和他一起下地狱！ 他当即大喊：“城主大人，元帅，我什么都说，这一切都是韩立的计谋，韩立才是真正的反贼。” 颜向晚颔首，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淡漠，但眼里却蕴含着凛冽寒芒：“本城主知道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把人押下去杀了吧。 ” 胡伟懵了，求生欲让他开始疯狂挣扎：“城主大人，我可以帮助您一起逮捕韩立！城主大人！” 颜向晚看向自己身边的一名年轻男子，那男子淡淡摇了摇头道：“没必要听他胡言乱语城主大人，有大军在手，小小的韩立何足 挂齿？” 是啊！ 有大军在手，小小的韩立何足挂齿？ 只要颜向晚一声令下，大军就能踏平整个芙蓉城。 胡伟本来以为自己还有谈判的资本，但这年轻男子一句话就彻底将她打入了绝望的深渊。 “嗯，公子就所言极是，那还是拖下去杀了吧。” “是！” 令安当即上来拽人，胡伟吓得脸色惨白、斗若筛糠。 “不，我还有话说……” 令安神情如同修罗恶鬼，丝毫不留情面；“你下地狱去说吧。” 胡伟哪里还敢隐瞒，嘶吼道：“不！城主大人！我愿意竭尽一切来帮助您！虽然您可以带兵杀入芙蓉城，但同样会引起伤亡不是 吗？城主大人！有我在您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杀死韩立啊城主大人！城主大人！请您相信我！相信我！！” “城主大人！！” “请您相信我啊！城主大人……” …… 眼瞧着自己就要被令安拖出帐篷，胡伟已经彻底绝望了，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 “等等。” 令安顿足，回眸不解看向那青年，后者对颜向晚浅浅一笑道：“既然胡伟如此有把握，不如听听他怎么说？反正他跑不出我们的 五指山，如果说谎，直接一片一片凌迟处死便是。” 青年有一张晓风朗月般的容颜，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无与伦比的凉薄和残忍，让明知自己死路一条的胡伟狠狠一颤。 有些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行啊…… 颜向晚颔首道：“既然公子都替你求情了，你就说说吧。” 胡伟不迭道：“是是是……” …… 是夜，一道漆黑的身影悄然潜入了军营，不着痕迹来到了副帅胡伟的帐篷。 “胡大人，我们统领来消息了。” 胡伟当即从床上坐起，声音隐隐颤抖道：“来了？可是能行动能了？” 来人颔首：“可以了，而今芙蓉城主已无醒来的可能，只要等您带领大军进入芙蓉城，一切就能易主。” “好、好啊……” 胡伟的嗓音听起来结结巴巴的，来人虽然有些疑惑却没多想，毕竟大事即将成功，胡伟会激动得难以自己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 “那请您明日依照计划行事！” “好！” “属下告辞。” “嗯。” 探子身手十分了得，来无影去无踪，胡伟在床榻上坐了许久，甚至不确定那探子到底走了没，直到有人点亮了他帐篷的灯火， 胡伟才松了口气。 胡伟战战兢兢看着那嘴角含笑的俊美青年，“公子，在下表现得如何？没露出破绽吧？” 楚寒烟点头：“没错，明日我们和你一同进芙蓉城。” “是。” 胡伟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排上了用场，一条小命也算是暂时保住了。 可翌日直到点兵出发时胡伟都没再看到楚寒烟等人？ 这怎么回事？ 他翻身上马，忽然听到身后之人低声道：“别东张西望，自然点。” 这声音，是公子？ 胡伟猛得回头，身后那人明明是自己的亲兵啊，为什么会是公子的声音？ “这、这……” 楚寒烟莞尔一笑：“你想的没错，就是易容术。” 胡伟浑身拔凉拔凉！ 原来那日的韩立并没有背叛自己向颜向晚投诚？那日晚上的“韩立”是假的！！ 自己被骗了！ 但此时顿悟已经来不及了，他和真正的韩立注定要死一个人，就休怪他狠心了……. 第642章 动手! 芙蓉城。 当韩立听到胡伟领军前来的消息后欣喜若狂，但他并没有立即赶去和胡伟见面，因为元帅也在。 按照韩立和胡伟的计划，元帅应该死了才是。 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韩立决定静观其变，若真有什么问题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大人，”心腹来报，“元帅和副帅已到了城门外，请统领出去一见。” “嗯。” 韩立此时还是芙蓉城主“代言人”的身份，自然没资格以城主的规格去接见元帅，甚至见了他他还要主动行礼。 “下官见过元帅！” 元帅根本连正眼都不曾看韩立一下，迫不及待道：“城主大人呢？她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元帅，城主大人还处于昏迷之中。” “城主大人为什么昏迷？” “城主大人身体太弱了，再加上城中接二连三发生异状，这才让城主大人心力憔悴、昏迷不醒。” “废物！”元帅破口大骂，“身为城主大人的心腹，你就是这样照顾城主大人的吗？简直是废物！” “是下官的错。” 韩立低着头颅，口里忍着错，但心中对权力的**却前所未有地膨胀。 他要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踩在自己的脚下！ 等那一天来临，他一定割掉此人的舌头，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废物！ “别跪了，快带本元帅进去！” “是。” 韩立起身随元帅一同入城，恰好和胡伟并肩，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若无其事移开目光。 就在元帅进房中探望“颜向晚”时，韩立终于开口了：“他怎么还活着？” 胡伟眉头紧蹙：“你以为我不想动手？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生出了什么别的心思，忽然间对一切都警惕起来。” 韩立眼神一沉：“什么时候开始的？” 胡伟：“从得知城主大人陷入昏迷后。” 韩立眉头紧锁：“他……可是得知了什么？” 胡伟冷笑道：“什么得知了什么，依我看这老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坐久了，生出了别的心思。” 韩立想也没想便道：“不可能，这老头最是迂腐，对颜家也最是忠诚。” “忠诚？”胡伟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眼神竟是嘲讽，“这话说出来你自个儿信么？毕竟在外人眼里，你韩立也是城主大 人忠心耿耿的一条狗罢了。” 韩立脸色陡然阴郁，但胡伟这人性格从来都是如此。 口无遮拦，又蠢又笨。 韩立虽然心中不痛快，却也放松了警惕：“你确定？” 胡伟嗤笑道：“不信你看着，这可是前此良机！” “你说。” “你想想，这老头在军中势力庞大、扎根颇深，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一定能接管大军，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这老头还有儿子孙子呢 。但一旦这老头带大军冲入城中，那我们无论是将他千刀万剐也好五马分尸也罢，那都是替天行道！军中敢人不服么？他们不 敢！因为他们一旦不服，那就是活该满门抄斩的乱臣贼子！” 韩立明白胡伟说的，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若这老头当真有叛变之心，待他带着大军冲入芙蓉城，我们哪里还有胜率？” “呵呵……”胡伟鄙夷一笑，“亏你韩立还自诩聪明呢，老头身边有谁？” “谁？” “我啊！”胡伟眯眼道，“我假意支持老头，跟着他一路杀入城主府，你再佯装落败被擒，等老头动手杀了颜向晚后，我再攻其不 备砍下他的脑袋，然后奉你为主！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届时我和你可就名正言顺，天命所归了！” 韩立心动了！ 毫无疑问此招比他冒着风险杀死老头更妙！ 可而今最大的问题是，老头真的会造反吗？ 若他对颜向晚忠心耿耿，那他主动打开城门让他带领大军进来，若叫老头发现了他的计划，不他就是自寻死路么？ 见韩立犹犹豫豫的，胡伟不屑道：“你还担心什么？” “若老头不反呢？” “呵呵，只要他将大军带入了芙蓉城，无论他造反不造反，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他若有野心当然最好，他若没野心，只要用药物 让他发疯就可以了。” “发疯？” “对啊。”胡伟眯眼道，“你身边不是有一些个用药高手么？他们手里难道连这样小小的疯药都没有吗？” 韩立沉默片刻正待开口，元帅忽然从房内走了出来，抬手一巴掌狠狠摔在了韩立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极重，韩立脸都被打歪了，嘴角还淌出了鲜血。 “废物！竟然叫城主大人这般瘦弱，这一巴掌都算轻的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伺候城主大人，也不准踏入这个院落半步，知道 么？” 韩立心中怒火滔天，“下官才是城主大人的护卫统领，大元帅此举不合规矩。” 元帅挑眉冷笑：“规矩？本帅说你不是你便不是，而今这城主府本帅说了算，本帅就是规矩！” 这番话，野心昭然啊！ 韩立眸光微微闪烁，正准备躬身退下，且听元帅又道：“等等！命人将城门打开，让大军进入城主府！本帅要亲自保护城主大人 ！” “是。” 韩立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一颗心跳得飞快。 一切正如胡伟所言一般，这老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机会来了！！ 韩立找到了慕容若得到了可让人发疯的药物，又命人开启城门，大军入城之后飞快包围了城主府，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而 韩立本人则暗暗停留在暗中等待机会。 只要这老头动手杀颜向晚，那他就能获得这一切了！ 至于颜向晚，虽然会有一定的生命危险，但他会救她的，毕竟他这般爱她。 是夜，夜深人静之时，元帅居然再次出现了。 他一把推开颜向晚的房门，身后跟着一群将领，语气一半惋惜一半得意：“城主大人啊，并非我不忠心，您现在已经这样了，是 死是活又有什么不同呢？既然如此，不如将芙蓉城交给本帅吧！动手！”. 第643章 等你遗臭万年 元帅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人当即抛弃了过往的忠诚，如同猎犬般冲了上去，瞄准的正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芙蓉城城主“颜向晚”！ “住手！” 有人高声阻止，众人回眸看去，发现忽然出现的正是已经被剥夺了所有权利的韩立。 元帅嗤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韩立终身一跃拦在了“颜向晚”身前，咬牙道：“老贼！这可是城主大人！你竟然想杀了城主大人？你要造反？” 元帅嗜血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走狗抓起来！本帅要当着他的面一刀一刀将颜向晚处死！告诉他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敢！” “休得废话！上！” “是！” 众人一拥而上，可能是人数太多，也可能是韩立功力后退了，韩立很快就不敌他人被拿下。 “不堪一击”的不仅仅是韩立，还有韩立的心腹。 元帅得意大笑道：“韩统领，你可是退步了啊，本帅要看看，而今还有谁能和本帅叫板！” 韩立佯作不敌，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攥起。 他并不慌乱，因为他和心腹们的武功远远在众人之上，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改变战局将所有人击杀。 包括胡伟在内！ 所以胡伟最好别骗他，否则鱼死网破他也不会拼劲最后一口气！ 元帅说着，忽然将手中长刀丢给一旁的胡伟：“去，杀了颜向晚！” 胡伟不动，元帅嗤笑道：“胡伟，你虽然是大军副帅，但你应该知道，世道变了，本帅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胡伟接过长刀，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被拿捏跪在地上的韩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在脑海中疯狂咆哮，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胡伟忽然回眸看向他，嘴角噙着一丝恶劣张扬的笑。 这笑叫韩立心脏狠狠一颤，通体冰凉！ 他正要运力反抗，一柄尖锐的长刀忽然从他背后刺入并将他的身躯贯穿…… 对方的手法很残暴，刀尖入体后还拼命转动。 剧痛钻心！！ “找死！！” 就算韩立用内力将对方震开，但腹部的伤口委实太大太狰狞，鲜血不断从中淌出，牵扯着些许破碎的脏器…… 哪怕在世华佗在韩立也只有死路一条！ “啊啊啊啊……” 韩立捂着伤口回眸，鹰隼毒蛇般的目光四处游弋，他带来的心腹都被处理了，一个一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韩立睚眦欲裂，终于落在那慢慢从地上爬起的人身上。 韩立自诩武功绝顶，那袭击他的贼人被他用内力震飞后竟然还站得起来？ 这怎么可能？ 他应该经脉尽断才是！ 那人爬起后缓缓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冷俊美的容颜。 这种连韩立看了十几年，早已熟悉得可烙印进骨髓。 “是你！！” 令安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挑眉凉凉道：“韩统领果然是打不死的臭虫啊，这样都还能站着，佩服佩服啊。” 韩立的心缓缓沉入冰窖，脑中不断飞快思索自己活命的可能，最后他锁定了胡伟：“我死了，你以为你有活路？” 胡伟抬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笑眯眯道：“城主大人说了，会放我一条活路。” “城主大人？呵呵，你们还不知道就吧？颜向晚中了我下的毒，一辈子只能如同活死人般活着……” “是么？” 一道清越的嗓音传来，万分熟悉，韩立忽感不妙，立即看向床榻，本应该昏迷不醒的“颜向晚”竟然坐了起来，一边扭动脖子一 边道，“总算可以动了，再睡下去我身体都要生锈了。” 韩立脑子嗡嗡作响：“你是谁！真正的颜向晚呢？” 凤十撇嘴道：“你一个将死之人，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韩立疯了一样扑向凤十！ 颜向晚是他最后活命的机会！无论如何，他必须把握住！ 但韩立神身受重伤，而凤十又是顶尖的高手，他还没靠近就被凤十一脚踹飞！ 紧接着元帅立即命人将韩立拿下，并飞快卸掉了他的双手、双脚。 四肢脱臼的韩立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眼神猩红可怖，不断大喊：“我要见颜向晚！我要见颜向晚！！” 凤十撇嘴道：“这么呱噪，干脆下颔也卸了得了。” “不用。”又是那让韩立熟悉的声音，说话的正是人群后方的小护卫。 他越过众人慢慢走到了韩立身边，撕开面具，露出那张曾经让韩立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容颜。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张脸对他而言逐渐变了质？ 这张脸不再是自己所爱之人，也不再是自己柔软的情愫，而是对权力的贪婪，对财富的追逐？ “颜向晚！颜向晚！”韩立笑了，腹中伤口不断淌血，眨眼间便汇聚成泽，倒映着韩立狰狞的笑，叫人毛骨悚然，“你怎么敢怀疑 我？颜向晚……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将你当成世上最重要的存在，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怀疑我！！” 颜向晚神色十分平静：“本城主若不怀疑你，那么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不将是本城主的结局么？” “哈哈哈哈……”韩立嘶声大笑，“就算你铲除了我那又如何？而今各大世家死的死、伤的伤、灭门的灭门，芙蓉城已经是千疮百 孔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芙蓉城的根基早已经烂了！！若有我在，我还能助你一二，若我也死了令安他们又是只懂得打打杀杀 的莽夫，你便等着芙蓉城破灭吧！哈哈哈哈！！” 颜向晚垂眸，目光淡淡凝视他，问：“还有呢？” 韩立当场怔住：“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颜向晚：“……” 韩立嘴角疯狂上扬，说着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就算你拿回了芙蓉城！就算老贼率领大军屠尽了我的人，可等待你依旧是亡国之 君的下场！！颜向晚！我在炼狱之中等着你！等你芙蓉城被诸国瓜分！等你被苍生咒骂唾弃！等你遗臭万年！！”. 第644章 长生门众人跑了 颜向晚将韩立的话细细听入耳中，古井无波的神情就仿佛韩立只是一个怯懦的孩子，再说着什么异想天开的可怜笑话。 韩立的意思已经逐渐模糊了，腹部的伤口一点点带走他的温度和生机。 他真的好不甘…… 明明自己已经大权在握，明明一切都唾手可得，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终于，颜向晚摇摇头怜悯道：“如果这种想法能让你好过一些，那你就这么想吧。” 到底颜向晚还是不忍看韩立死不瞑目。 就算而今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将背后交付给他的人，但过去的情谊到底还是存在的，希望他前往炼狱的路途能少些荆棘 。 韩立死死吊着最后一口气不愿就此死亡，可颜向晚为何还如此镇定？ 为何？ 他涣散的眼神四处游弋，最后落在了人群后方的一道身影上，就算是化成了厉鬼，韩立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你……你……活……” 那人见韩立死死盯着自己，哂笑一声上前道：“韩统领，您是不是好奇为啥我还活着？” 韩立双眸圆瞪，口中不断有鲜血淌出，薄唇不断张张合合，愣是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男人嗤笑道：“韩立，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才是聪明人，你能将我们玩弄于手掌之中，自然会有更强者将你玩弄于手掌之中…… 我实化告诉你吧，不仅仅是我还活着，其他人都还活着，你想要杀死的人，除了吴家那些真正该死的侩子手之外，全部都活得 好好的啊……” 是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韩立用血吸虫病来陷害，说患了温病必须立即囚困处理的王家五爷！！ “啊啊啊……”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啊啊！！ 明明所有世家人都已经被他杀干净肃彻底了，王老五为什么还活着？ 是谁救下了他？ 是谁不惧怕瘟疫的恐怖救下了他？ 又是谁看穿了自己的一切布局，静静布下天罗地网等他跳入死亡的深渊？ 是谁！！ 韩立心中有千言万语，可喉咙如同破洞的风箱，只能发出粗噶刺耳的鸣响。 王家五爷不再看向韩立，转而看向暗中一位身形挺拔隽秀的人，恭敬下跪就重重磕了头。 “我们之所以能活下来，一切都是因为公子！公子对我们有再找之恩！多谢公子！” 楚寒烟原本已不准备出面了，可王家五爷执意对她跪拜，她是躲也躲不过，只能淡淡颔首应下，“不用，这一切都是看在你们城 主大人的颜面上。” 随着王家五爷恭敬行礼，更多感激之声接连响起，正是伪装成侍卫、护卫以及仆人们，想要亲眼看着韩立落败以泻心头之恨的 世家子弟。 “多谢公子！！” “公子实乃华佗再世！” “公子请受我们一拜！” “公子请受我们一拜！！” 一道道感激之声响彻云霄，将常年笼罩在城主府上的阴霾统统驱散，韩立竭力抬眸，想要在死亡之前看清那所谓的公子的模样 ，最终只看到一张精美俊美的容颜……楚寒！ 楚寒！ 果然是楚寒！！ 他当初就不该听那人的话，说什么在芙蓉城外去截杀楚寒、凤无眠，他就应该当场将楚寒击杀！ 如此一来，一切是否会改变？ 他是不是就能登上高位，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韩立歪着脑袋双眸圆瞪死死盯着城主宝座的方向，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座亘古的贪婪恶鬼石雕，彻底没了生息。 令安上前检查了韩立的状况，回眸道：“城主大人，韩立已经死了。” 颜向晚点点头，压在心口的巨石愈发沉淀。 诚如韩立所言的一般，若没有楚寒烟的“奇谋”，就算她真的带领大军杀回了芙蓉城取得了城主宝座，等待她的依旧是不可避免 的衰败。 因为韩立“杀死了”芙蓉城中所有能用的人才。 都说芙蓉城的世家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甚至到了影响芙蓉城政权的地步，但他们同样是芙蓉城的根基。 成也萧何败萧何，芙蓉城既要制约世家，同样也离不开世家。 韩立的举动是砍掉了芙蓉城千百年来的根，没了根茎，哪怕是参天大树也只有枯萎一个结果。 是楚寒烟救下了被判感染瘟疫的世家众人，并用了障眼法骗过了韩立，也骗过了她，这才给她留下了喘息的机会。 颜向晚静静看向韩立，嗓音平缓道：“将韩家众人全部处死，还有韩立的其他追随着们，再把韩立的尸首拉下去，悬挂在芙蓉城 外，鞭尸九九八十一日。” 在场众人没人觉得颜向晚残忍，就算她风轻云淡就夺走了韩家数百人的性命，但这就是政权更迭的恐惧和可怕。 若颜向晚不处理韩家人和韩立的党羽，对他们心软或者是宽容处理，那么记下来就会又第二、第三甚至是更多造反的韩家。 无穷无尽…… 无穷无尽…… 所以韩家人以及韩立的党羽们只能死，并且要死得天下皆知，无人敢再触碰逆鳞。 令安领命，颜向晚又接连下了几道其他的命令，其中有一条就是寻找长生门的人。 但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竟然全部跑了个无影无踪，元帅更是气得破口大骂：“这个长生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太龌龊太无 耻！城主大人，本帅要求出兵前往昆仑，剿灭长生门！” 颜向晚比元帅更痛恨长生门，可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芙蓉城虽然并非“国”却也是类国的“城邦”，若她贸然出手剿灭长生门，江 湖各大门派都会不赞同。 芙蓉城可能能抵挡一个长生门，却不能抵挡整个江湖。 尤其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们，他们出入大国皇宫如履平地般，若将来要杀她更是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 颜向晚无奈道：“罢了，告知天下我芙蓉城从此不再和长生门有任何来往，若有长生门子弟误入我芙蓉城地界，杀无赦！” 元帅还不服气：“就这样？” 颜向晚垂眸道：“其他的，就暗江湖规矩解决吧，去无名楼挂名，本城主愿出黄金五千两，取长生门慕容若首级！”. 第645章 楚寒烟的布局 楚寒烟得知了颜向晚的决定，笑眯眯建议她将五千两黄金改为一万两。 颜向晚得知后傻眼了：“这一万两黄金，会不会太多了……” 并非颜向晚没有，而是这笔钱可以更好发展芙蓉城，实在不值得浪费在慕容若身上。 楚寒烟笑眯眯道：“城主就不想报仇？” “……” “长生门这般陷害，还差点伙同叛徒颠覆芙蓉城政权，您若不采取行动，会被人质疑。一个君王最怕的，便是得不到百姓、百官 的信任。” “可长生门是江湖门派，若贸然出手，会引起无数麻烦。” “若城主想要名正言顺踏平长生门，相信我，这是天赐的良机，你听我细细说明……” 颜向晚和楚寒烟谈了一整晚，翌日颜向晚便改了通缉令的金额——一万两黄金！ 芙蓉城作为富甲天下的天府之城，其通缉令一下便震撼了无名楼。 无名楼看似是一处地名，实则乃刺客汇聚交换情报的场所，取“杀人者无名死者亦无尽，唯留头颅尸身累叠成楼”之意。 “黄金一万两？这芙蓉城对长生门的慕容若为何有如此大的敌意？” “委实奇怪，长生门从来与世无争，要错，定然也是芙蓉城的错。” “呵呵，瞧你这话说的，芙蓉城还富甲天下呢，你怎么不说是慕容若馋芙蓉城的财富？” “得了吧，长生门盘踞昆仑，上面奇珍异宝无数，难道还会却芙蓉城那点钱？” “那是你们没去过芙蓉城，那叫遍地黄金啊！连城墙都是宛若白玉的大理石堆砌的！” “真的假的？” ……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忽然有人抬眸道：“黄金一万两，你们若是不想要我便要了。” 此人身形消瘦，整个人都陷在浓浓的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眼冰冷阴鸷。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瞬间炸裂。 “怎么可能不要，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难道还有什么大仁大义不成？” “对啊，谁能杀了慕容若那就是谁的本事。” “没错，大家各凭本事。” “呵呵……”男人起身，带上斗笠准备离开，离开前忽然想起什么，顿住道，“我得到消息，芙蓉城用高额赏金悬赏慕容若是因为 她偷了芙蓉城主的宝贝？” 众人听罢都愣了。 宝贝？ “你开玩笑吧，什么宝贝如此罕有，值得一万两黄金？” “就是……” 男子轻笑道：“不知道，只要杀了慕容若就能知道那是什么宝贝了。” 人们恍然大悟，难怪这人如此积极，他怕是不想杀慕容若而是瞄上了她手中的宝贝吧？ 这么说……如果他们找到慕容若，那他们是不是也能私吞这个宝贝？ 这日之后，原本观望的无名楼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地毯式去搜索长生门慕容若的行踪。 慕容若被这些疯子们追得苦不堪言，可无论她如何解释，他人也不相信她的话。 时间久了，就连疲于保护慕容若的牛长老都泛起了嘀咕。 “若若，你到底从芙蓉城中拿了什么？还回去就是。” 慕容若咬牙：“我真的没拿！” 牛长老冷声道：“你若没拿，芙蓉城会做出这样反应吗？你可知道，芙蓉城已经将奖励提升至黄金两万两了！” 黄金两万两啊！ 连他听了都忍不住心头发颤，愈发肯定了慕容若手中握着芙蓉城的宝物。 慕容若快气死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答应那人去协助韩立，那韩立就是个蠢货，难怪死了也要被人鞭尸！！ “罢了，我们还是回昆仑吧。”牛长老阴阳怪气道，“若再不回去，我只怕护不住你……” 慕容若欲言又止，最终只能答应牛长老先回昆仑，但慕容若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她可是长生门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区区一个芙蓉城城主竟然将她逼到这个境地，她太恨了！ 是夜，慕容若辗转难眠。 翌日，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让人放出流言，说自己在芙蓉城中发现了一种非常可怕的瘟疫，这种瘟疫能轻易夺走他人性命并 且传染性极强，根本无法治愈，死亡率十成十！ 芙蓉城已连续坑杀了许多百姓，就是为了阻止瘟疫蔓延。 而芙蓉城城主之所以要杀她，是怕她把瘟疫的消息告知他人。 芙蓉城城主是想将天下人都至于危险的境地里！ 芙蓉城城主才是恶贼！ 若说这番话的是别人，众人还要考虑其中的真假，可慕容若是长生门下的，断然不会说谎吧？ 这个消息一出现，江湖众人都沸腾了。 他们虽然不是朝廷中人，但也以天下兴衰为己任，芙蓉城城主若当真有如此恶毒的心思，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等这个消息传入牛长老耳中的时候已是数日之后，牛长老勃然大怒：“你疯了！你竟然敢让人传出这样的流言！” 慕容若被震怒的牛长老惊了惊，随即也大声反驳：“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可你明明知道血吸虫的真相，楚寒那小子虽然卑鄙无耻还骗了我的丹药，但他的确有些本事，你就不怕谎言被拆穿？” “楚寒？”慕容若挑眉道，“楚寒算什么？他在这江湖之上，在这天下之中，可有一点点的名声？他说的话别人会信吗？” “你……你太胡闹了！你这是用整个长生门的名誉来给自己保驾护航啊！” 万一慕容若被人戳穿了，恐怕长生门的名誉会一落千丈啊！ “师伯，您最疼我了，再说那血吸虫病本就是真的，我们也没说谎啊。”慕容若拽着牛长老的衣袖，可怜兮兮道，“您看我被追杀 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您就心疼心疼我吧……” 牛长老欲言又止，他倒是不同意，可他不同意有用吗？ 而今整个江湖都知道了芙蓉城有瘟病一事，他们只能把这点坐实了。 “而且师伯您看啊，什么无名楼会对我穷追不舍，不就是为了钱财吗？芙蓉城乃天下至富之地，敢问有人对芙蓉城不动心吗？”. 第646章 杀人焚城!消灭瘟疫! 牛长老回眸震惊看着慕容若，后者又道：“师伯您看着吧，这世上人心最是难测，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会行动的。哼 ，芙蓉城想动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牛长老依旧不放心：“可是，你还记得楚寒身边的凤无眠吗？他自身武艺高强，还是大齐战神，万一他真的支持芙蓉城，那恐怕 不好办。” 慕容若眯眼道：“师伯，您以长生门的名誉给赵国、岳国和晋国发去信函，说芙蓉城发现大灾之祸，会将天下百姓卷入生死之局 ，但大齐摄政王却对芙蓉城鼎力相互，想要将祸事包藏其中，为得就是将芙蓉城据为己有！” “什么……你这会不会太冒险了？”牛长老蒙了，给芙蓉城泼脏水就算了，毕竟芙蓉城若是敢动慕容若也不会在无名楼中挂出悬 赏令。 但若将大齐一起拉下水……这这这……长生门真的能承受得起大齐的怒火吗？ “怎么会是冒险呢？相信赵、岳、晋三国定然都想来芙蓉城分一杯羹的。有了这三国之人插手，就算那劳什子摄政王要护着芙蓉 城，也没这个本领！ 再说了，我就不信那摄政王不想将芙蓉城纳入麾下，能爬上这等高位的，那个不是心狠手辣？他们一定会争斗起来的！就算不 相斗，大齐也绝不会再护着芙蓉城。如此一来，芙蓉城最大的依仗不就消失了么？” 牛长老一时拿不准主意：“真的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师伯，而今不是我们绝，是芙蓉城欺人太甚！而且话我已经说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牛长老重重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一个芙蓉城，应该不会太难对付……吧？ …… 芙蓉城城主府。 楚寒烟看着手中传来的飞令，唇角轻勾道：“恭喜城主大人，慕容若已经上钩了，而今只要等众人汇聚过来便可以了。” 颜向晚依旧有些担忧：“若那三国都派来使者，一切真的会如此轻易落下帷幕么？” 楚寒烟笑道：“当然不会，猛虎既然下山了，若不捕得猎物如何能甘心。但这猎物是谁，不到最后时刻也无法确定。既然慕容若 可以将芙蓉城当成猎物，那我们为何不能将长生门当成猎物？ 一个盘踞在昆仑之巅数百年的神秘宗门，随随便便一株灵植药草都能卖出天价！若非长生门不出世，这天下至富，天府之城到 底该落在谁头上，都还是秘密呢。” 颜向晚又一次被楚寒烟震惊了，她的谋略不可谓不可怕，先是用高额的赏金引起天下人注意，将慕容若逼入绝路。 慕容若想要在极短的时间里翻身根本不可能，除了让芙蓉城成为“众矢之的”。 那还有什么比血吸虫病更适合的呢？ 若非有楚寒出手干预，芙蓉城已被一个小小的血吸虫病搅得翻天覆地了。 再加上血吸虫病的“传染性”，只要略微运营一下便能将局势翻转。 所以慕容若这么做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早先是慕容若和芙蓉城城主的矛盾，而翻转之后，那就是长生门和芙蓉城的矛盾了…… 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就算芙蓉城出兵讨伐长生门，江湖数百门派也不得提出异议。 此乃，死局。 “如果有什么需要合作的，楚……护国公主尽管告诉我便是。” “放心，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好。” 见楚寒烟准备起身离开，颜向晚忽然道：“护国公主殿下，我有一事不解，可以请教您吗？” “城主大人请说。” “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一个好城主。” 颜向晚苦笑道：“不，我不是的，如果我是而今芙蓉城就不会落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局地。” 楚寒烟说的并非恭维的话，而是自己实打实的感受。 因为就算黑水村村名已经全部死亡，整个芙蓉城中也再无人感染血吸虫病，但她依旧在取回芙蓉城统治权的第一时间下令消杀 钉螺。 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尤其是在而今芙蓉城元气大伤之时，她将百姓们的健康和生命放在了统治权之上。 就为了这一点，也值得帮助。 况且她还有别的私心…… 楚寒烟笑道：“如果你觉得你不是，那我就不是帮你，而是帮助芙蓉城的百姓。” 楚寒烟曾答应了朱老汉和猪蛋，说过要给他们带来希望，但自己的出现竟然只是他们的催命符…… 虽然她并非杀死朱老汉、猪蛋和黑水村村名的凶手，但她也希望自己能替他们做些什么。 颜向晚哭笑不得：“还能这样？” 楚寒烟耸了耸肩：“是啊，反正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我都牵扯进来了，理由不再重要了。” 压在颜向晚心头的巨石也因为楚寒烟的话缓缓消散：“无论如何，谢谢。” “不用，要谢的话，将来长生门那便的大头让给我便是。” “好。” 芙蓉城中看似风平浪静，可芙蓉城外的世界早已惊涛骇浪。 赵国、晋国、岳国都收到了来自长生门的信函，并且果断派出精兵强将前往芙蓉城。 芙蓉城富庶，若说三国过去对芙蓉城不垂涎那是不可能，但他们是秉承礼义廉耻的强大王朝，可不能做出一些强取豪夺的事儿 。 他们要师出有名！ 血吸虫病就是他们的名！ 这次三国皇帝都派出了自己的心腹，为的是尽最大的努力咬下芙蓉城的肉，小一点都是吃亏！ 就在三国大军压境之际，江湖人士们也集结了起来。 以长生门的狗腿子为首，一群自诩正义、替天行道的“侠客们”也聚集在了一起。 “这芙蓉城城主欺人太甚！想要谋害天下还要欺瞒苍生！长生门乃我们江湖之中最超脱凡尘、以苍生为己任的门派，我们断然不 能让长生门的人平白无故被欺负！” “没错！区区芙蓉城！我们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以此砍断那劳什子瘟疫的根源！” “对！杀人焚城！消灭瘟疫！！” “杀人焚城！消灭瘟疫！！”. 第647章 赵帝也可以入赘我楚家 楚寒烟收到了一封纯黑蜡封的信，蜡封的图腾十分精巧，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她感叹道：“终于来了啊。” 凤无眠已经换好了衣物，脸上也带上了人皮面具：“我陪你去。” 楚寒烟回眸笑道：“当然要你，否则我又怎么敢赴约呢？” 楚寒烟想过了，自己和凤无眠之间的关系永远无法斩断，那便顺其自然吧。 说不定某一天，凤九的灵魂忽然回来了呢？ 那她也能从每日的纠结和愧疚中解脱吧？ 楚寒烟换了一身清雅利爽的装束，却没有特意将五官修饰得立体，而是完完全全露出她本来的模样，清雅纤尘的气质，就好似 落在初冬枝桠的一束轻雪。 她按照约定抵达了芙蓉山的山顶，顶上有一精致典雅的凉亭，乃历届芙蓉城城主瞻望芙蓉城全景的“御用凉亭”。 楚寒烟也惊讶这些人能约在此处，是当真不见芙蓉城城主放在眼里么？ 楚寒烟抵达时凉亭里已坐了三人，三人俱是带着面具从容不迫，身后分别跟着三队人马，个个都是气息沉稳、内力深厚之人。 楚寒烟一看三人的体型、气质就愣住了：“你们亲自来了？胆子可不小啊，万一我让人在这四周设下埋伏，天下不就提前大统了 ？” 三人：“……” 三方人马：“……” 气氛瞬间凝滞，只有猎猎山风不断刮过山巅，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让每个人都紧绷了心弦。 就在此时楚寒烟笑了：“哈哈哈哈，我逗你们玩的，看你们山长水远来到此处，给你们放松放松。” 楚寒烟迈步到最后一方空位落座，笑眯眯道：“带着面具不累吗？摘掉吧，这里又没外人。” 三人：“……” 三方人吗：“……” 你不就是外人么？ 楚寒烟撇嘴道：“既然你们都亲自来了，何必这般遮遮掩掩，毕竟我们的目标又不是彼此。” 率先去下面罩的是赵帝赵云漳，他无奈摇着头，轻笑道：“你怎么比从前还不讲道理了？” 楚寒烟翻了个白眼：“我若不讲道理，还能等待赵帝之位？还未恭喜你呢。” 赵云漳微微一笑，柔声道：“谢谢。” 赵云漳都摘下面具了，晋帝和岳帝也不矫情，望着眼前三位年轻英俊的帝王，楚寒烟开门见山道：“我建议将长生门划分成五份 ，我们四国各一份，最后一份给芙蓉城。” 晋帝玩味道：“你对芙蓉城倒是宽容。” 楚寒烟轻笑：“那是他们该得的，若没有芙蓉城，谁有胆量和立场讨伐长生门？要知道长生门根基浑厚，世世代代累计的宝物不 计其数，天下无人不向往、不嫉妒。” 赵云漳抬手给楚寒烟斟了一盏茶，问：“若长生门愿意将慕容若交出来呢？” 楚寒烟耸了耸肩：“就算长生门愿意交出慕容若又如何？谎言已经散播出去了，被愚弄的可不仅仅是芙蓉城啊，还有三国帝王、 江湖豪杰无数。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这依旧是突破口。从慕容若为了一己私欲帮助韩立伤害、荼毒芙蓉城百姓开始，她就已经 走投无路。” 岳帝率先道：“五分之一朕同意。” 毕竟这可是一笔飞来横财，他岳国什么都不作用，仅仅只是隔岸观火就能收割财富，何乐而不为？ 赵云漳也道：“朕也同意。” 赵国和岳国都同意了，晋帝就算不同意也不行，便道：“好，但必须按照你信中所言的一般，我晋国不会出一兵一卒帮助芙蓉城 。” “放心吧，你们只需要静静站在我，啊不对，是楚寒公子身后就可以了。” 楚寒烟的确需要三国之人的公开支持，他们不能支持护国公主楚寒烟，却可以支持一个江湖游医楚寒。 楚寒烟代表大齐，楚寒代表的仅仅只是一个江湖之人罢了。 三人颔首，初步交涉就此结束，赵云漳抬眸看了看楚寒烟的身后，笑道：“摄政王，您竟然也来了，为何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 ” 凤无眠眼皮都没抬一下：“凤无眠可以和楚寒烟在一起，却不能和楚寒在一起，我只是楚寒公子的护卫，不是什么摄政王。” 楚寒烟笑道：“对啊，他就是我的护卫！” 三人：“……” 这对狗男女，看了眼疼。 但赵云漳还是心有不甘，他自问生得不不错、出生不错，还敏锐智慧、性格温良，若非楚寒烟身份特殊，他未必没有一争的可 能。 他眯了眯眼道：“那敢问，朕何时能喝上摄政王和护国公主的喜酒呢？” 楚寒烟垂眸看着那玉色温润的白玉茶盏，淡淡道：“你就差这么一顿酒？” “此言差矣，”赵云漳笑道，“只是为了感激当初两位的相助罢了，若没有两位，朕也不能登上皇位。尤其是护国公主，所以朕一 直想着报答公主，若公主找不到如意郎君，朕麾下可有不少世家公子、能人异士，才貌双全之人也比比皆是，只要公主愿意， 朕立即让他们来任由公主挑选。” 凤无眠：“……”想掐断这狗男人的脖子。 “哦，谢了，但没必要。”楚寒烟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本小姐呢不准备出嫁，只招婿。” 赵云漳差点被茶水呛到：“咳咳……你说什么？”他就说楚寒烟和凤无眠为何还不完婚呢，楚寒烟竟然想让堂堂护国战神、摄政 王凤无眠入赘？ 楚寒烟狡黠一笑，对赵云漳缓缓挑起眉峰，美眸中潋滟生波：“怎么，赵帝有兴趣？虽然赵帝您年纪大了点，生得也不是很合本 小姐的口味，但赵帝若哭着喊着要入我楚家，也不是不可以。” 赵云漳哭笑不得：“……”得，他就不该嘴欠。 楚寒烟起身拍拍长袍，笑眯眯道：“多谢赵帝款待，哦对了，本小姐是诚心诚意邀请赵帝的，您好好想想。” 赵云漳脸都黑了：“……” “哈哈哈！”楚寒烟仰头笑着走了，嘴里狠狠道，“老子还治不了你？小渣渣。”. 第648章 围剿芙蓉城 望着楚寒烟离开的背影，赵云漳轻笑着又饮了一杯茶，笑道：“两位会遵守约定吧？” 岳帝颔首：“自然。” 晋帝也点了点头，他的目标最初自然是芙蓉城。 但若楚寒烟对芙蓉城视如囊中之物，那么现在的晋国是没有一抢的可能的，起码在他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没有。 尤其是赵云漳竟然和楚寒烟如此“熟悉”，两人隐隐形成了统一阵线，那他更没必要去触碰双方的逆鳞，毕竟长生门的收益也不 会少。 只不过赵云漳和楚寒烟到底是什么关系？ 晋帝轻轻一笑，不动声色道：“护国公主楚寒烟此人脾气甚是嚣张且自视甚高，赵帝又何必替她谋划呢？注定碰一鼻子灰罢了。 ” 赵云漳仰头一笑，抬手又给晋帝添了一杯茶：“她这人就是这样，若此从前有冲突了晋帝的地方，还请晋帝多多包涵。” 晋帝心中忽然有些不悦，冷笑道：“哦？这么说赵帝和护国公主……关系匪浅？” 不知道想起什么，赵云漳笑得愈发灿烂了些：“何止是关系匪浅？朕和护国公主之间甚是坦诚。” 他说的坦诚是字面意义上的意思，毕竟在湖边他被她欺负得差点就要与她坦诚相见了，能不“坦诚”么？ 晋帝想起楚寒烟与他相处之中那种似笑非笑、变化莫测的情绪，始终都戴着一张疏离的面具，对着他的只有最尖锐的计谋，最 凛冽的长刀。 坦诚？ 若能得到楚寒烟的推心置腹，或许也是人间的一大幸事吧？如此宽宏睿智、胸有丘壑之人，与她相处攀谈，必定是妙趣横生、 酣畅淋漓。 只可惜，这种幸事和乐趣，他是永远体会不到了。 三位帝王重新戴上了面具回到了各自的大军之中，而江湖各大门派的“正义使者”们也已抵达了芙蓉城门前。 他们不敢踏入其中，毕竟长生门如果说的是事实，那么芙蓉城已然是世间最最可怕的炼狱。 只是他们不进去也有办法将芙蓉城城主逼出来，武林高手们拦截了芙蓉城和外界沟通交流的所有渠道，就算芙蓉城富甲天下， 若无物资补给也只能慢慢枯萎。 芙蓉城城民们不安极了，纷纷聚集在城主府外想要寻求一点安慰。 颜向晚并没有躲着藏着，当日便换上了一袭盛装亲自来到了城外想与人交涉。 “咻——” 一支暗器稳稳落在颜向晚的脚边，她若再向前一步，必定会被利刃订穿脚掌！ 投掷暗器的人乃神剑门的门主，神剑门虽然以剑术名震天下，但神剑门门主个人更擅长暗器。 暗器说过之处，是例无虚发，绝无生还。 令安脸色阴沉，怒斥道：“欧阳老头，你这是何意！想与我芙蓉城为敌吗？” 神剑门门主欧阳序冷笑道：“不是老朽要为难你芙蓉城，而是你芙蓉城要陷害天下苍生。” 令安：“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欧阳序嗤笑道，“那你解释解释，在你芙蓉城中出现的瘟疫是怎么回事？既然发生了瘟疫，你们芙蓉城为什么不闭 关锁城？还让带着瘟疫的人四处游走，万一传染给了别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造成天下生灵涂炭，那这种责任你们承担 的起吗？” 令安咬牙：“芙蓉城中没有瘟疫……” 欧阳序质问：“你还敢狡辩！那血吸虫病是什么？” 令安也没隐瞒：“城内的确有血吸虫病，但它不是瘟疫，最多就是一种虫祸……” “我呸！”欧阳序身边一满脸络腮胡的男子破口大骂，“胡说八道！它就是瘟疫！否则第一个发现血吸虫病的黑水村为什么成了一 个死亡村落？嗯！你说啊！” 令安焦虑道：“那是芙蓉城内部管理的问题，并非纯粹因为血吸虫病……” “滚犊子！你们还想骗我们！” “我们没有骗你们！我们还请了各路名医来替芙蓉城正名……” “各路名医算什么？血吸虫病可是长生门亲自揭露出来的！敢问天下抡起医术，谁比得过长生门？” 令安气得脸色铁青，正欲开口反驳却被身边的女子轻轻阻止。 但见那一身清贵、从容不迫的女子道：“长生门此言是真是假？” 欧阳序：“当然是真的。” 颜向晚：“那可敢让长生门之人出来和本城主对峙？” 欧阳序冷笑：“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但是长生门的善人们都居住在昆仑山之巅峰，就算策马赶来也需要些时日。” 颜向晚：“本城主等。” “好啊。”欧阳序一口应下，“那你们就慢慢等吧。” 就这样，芙蓉城的第一次解释被江湖众人避如蛇蝎般撵了回去。 芙蓉城被彻底孤立了…… 其中的食物虽然能支撑一段时间，但江湖众人推测，并非战时储备的他们最多只能抗半个月。 果不其然，半个月之后，芙蓉城的军队就几次三番想要突围。 江湖众人虽然个个武功高强，可是比起正规军队还是有所不足的，幸亏有赵国、晋国、岳国的大军在，他们的抵抗根本不值一 提起。 就这样，三国大军和江湖侠客们形成了一种默契，默契的根本便是芙蓉城。 在江湖众人看来，芙蓉城已经成了一块被他们咬在嘴里的肥肉，只要将那些可能患病的人全部处死，那一切都将属于他们。 终于在芙蓉城几乎弹尽粮绝之时，长生门的人终于抵达了此地。 此次长生门门主也亲自出马，为得就是替慕容若出一口恶气。 慕容若是他们长生门的掌上明珠，本是好心好意来到芙蓉城协助他们处理怪病，不料这怪病竟然是瘟疫！ 可芙蓉城非但不承认，就还想将一切隐瞒下来，甚至挂出悬赏谋害慕容若！ 这是踩在他们长生门的脑袋上横行无忌啊！ 长生门若能忍得下这口气才叫有鬼！ “颜向晚，你给本座滚出来！” 长生门门主乃入先天已久的高手，内力十分浑厚，放开嗓子怒斥一声，便如有惊雷在芙蓉城上翻滚，叫苍生都敬畏、恐惧！. 第649章 楚大魔王 随着长生门门主的“驾到”，颜向晚明白一切即将进入尾声。 若是失败了，整个芙蓉城都会湮灭在历史的尘埃和洪流之中，不仅芙蓉城的领地、财富会被瓜分，就连百姓会都成为“阶下囚” ，或许连性命也不一定能保住。 但她相信楚寒烟，他们是不会失败的。 在某些不知情的人的眼中，用芙蓉城的未来去围堵长生门得不偿失，若颜向晚识趣，就该吃下这个哑巴亏。 但颜向晚知道，若此时认处于鼎盛时期的芙蓉城都不反抗，那未来被不断围攻的芙蓉城又如何才能有活路？ 要活，便只能从死地之中杀出血路！ 想要扭转未来劣势，只能把握现在。 “颜向晚！你给本座滚出来！！” 长生门门主的声音再次传来，震得众人心头有鲜血翻滚。 令安咬牙道：“城主大人，这个老贼欺人太甚，请让属下去一战！” 卓岐也很是愤怒：“城主大人，请让我上去！” “你们都不准去。” 一道清越冰冷的嗓音传来，正是已经换好男装，尤显俊美凌厉的楚寒烟，楚寒烟的身边，凤无眠也换回了大齐摄政王的蟒袍， 英姿勃发。 楚寒烟站定看向颜向晚：“准备好了么？” “好了。” “嗯，走吧。” “是。” 就在长生门门主一声声咒骂与发难听入耳之时，一道狂劲的罡风忽然朝他砸来。 长生门门主侧身闪躲，冷笑道：“区区小儿，不自量……”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他忽然半边身躯麻痹了，全然动弹不得。而那一掌将长生门门主打落神坛的男子，却不慌不忙说完了他 的台词。 “区区老儿，不自量力。” 八个字，如同最响亮的巴掌狠狠落在了长生门门主的脸上。 将长生门门主打得动弹不得的男子凛冽锐利，从容不迫从远处走来，宛若山海卷席而至。 而男子身边之人正是方才放狠话的，他隽秀颀长，容貌俊美，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缀满了星辉，让人一看就惊艳。 事实上众人的确惊了，却并非惊喜的惊，而是惊吓的惊！ 有人指着男子大喊：“楚……楚寒！！” “楚楚楚……楚大魔王！！” “他怎么在这里？” 凤无眠狐疑回眸看向楚寒烟，后者笑笑压低声音道：“咳咳咳，当初为了给曦儿抢药，所有和大家有些过节。” 凤无眠心脏陡然揪紧，哑声道：“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些……” 楚寒烟拍拍凤无眠的肩膀：“我来的时候都过去了，我没受苦。” 受苦的人，心碎的人，坠入炼狱不愿醒来的，不是她。 凤无眠脸色微微泛白，可脸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浅笑。 也不知是看着楚寒烟，还是通过楚寒烟看其他人的灵魂。 两人作为护卫替颜向晚开路，最终等颜向晚站定楚寒烟才扬眉道：“我是楚寒，一介游医，见过各位大侠了。” 江湖众人脸都绿了，有的是想起了曾经被楚寒烟压榨的恐惧，有的则是不敢托大，还有人是忌惮楚寒背后的桃花岭，纷纷道：“ 楚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楚公子，您也是为了血吸虫病来的吗？” 楚寒烟颔首：“我是芙蓉城城主请来的大夫，当初这芙蓉城中的血吸虫病便是我发现的，是我将病理告诉了芙蓉城的代理城主， 不知为何这后来成为了长生门慕容若的功劳，我还要问一问慕容小姐呢，她人呢？” 慕容若躲在人群后方，心中疯狂尖叫。 本以为楚寒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游医，还是一个欺骗他们长生门的小贼，所以当初才会选择所这样的谎言，没想到在场这么 多人都认识楚寒？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似乎估计要将方才长生门门主重复一遍，楚寒烟竟然也将内力灌入嗓音之中：“慕容若呢？还不给本公子滚出来受死？” 慕容若愈发不敢动弹，不仅如此，连脸色都惨白一片，她可怜巴巴看向身边的美妇人，美妇人将她往背后拉了拉，高声道：“楚 寒公子，你当初欺骗我长生门在先，而今又给我长生门泼脏水在后，是何意？以为我长生门当真无人吗？” 这美妇人正是慕容若的母亲，慕容长老。 “他就是楚寒？”长生门门主自然听过这个名字，不是当初欺骗了牛长老的人渣又是谁，他好不容易才冲破了身上的麻痹感，努 力维持自己世外高人的模样，咬牙道，“你就是当初欺用一条臭虫骗牛长老的恶贼？一个小贼的话，有谁会信？” 众人议论纷纷。 “什么臭虫？”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原来楚寒公子和长生门本就有过节？” “那难怪双方要撕破脸呢。” …… 楚寒嗤笑道：“什么臭虫，那可是虫草，非常珍贵。你们若胡说八道，本公子可要发难了哦。” “放屁！那就是一条臭虫！你用臭虫欺骗了价值无垠的药膏！而今还敢替芙蓉城站台！”牛长老破口大骂。 楚寒烟眸光转而落在牛长老身上，略带怜悯：“本公子可真是同情您啊牛长老，愚蠢不是原罪，傲慢才是。” “你……你……”牛长老大喊，“你又在证据啊！那鬼东西的药用证据！” “当然有啊～”楚寒烟乐呵呵道，“敢问冯神医可在？” 冯神医冯扁针和不爱出风头、不喜荣誉的魁仙老翁不同，与一生放纵追寻医道的张之蹇等人也不同，他喜爱钱银，是而今江湖 上人人敬畏并且可用千金顾来的神医。 但即使如此冯扁针依旧被世人恭维，由此可见此人的确很有本领。 而且冯扁针还有一个毛病，喜欢收集珍贵药材，从前在拍卖会上也是楚寒公子的死对头。 忽然听到楚寒烟提及自己，冯扁针眉头紧蹙道：“楚公子有何赐教？” 本来这样的江湖政事冯扁针是不愿参加的，但听闻有瘟疫，武林各大门派便硬“架”着他老人家来了。. 第650章 讹诈长生门 冯扁针此人虽然贪财，却也取之有道不违背医德，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这般地位的医者。 而楚寒烟要依仗的，就是冯扁针的名声！ 楚寒烟笑眯眯道：“冯神医，晚辈听闻您重金收了一批药草，似虫非虫，似草非草，味甘性平，归肺、肾经，补肾益肺，止血化 痰。用于肾虚精亏，阳痿遗精，腰膝酸痛，久咳虚喘，劳嗽咯血等。对吗？” 冯扁针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这批药材太珍贵了！他可是花了大力气的从神秘人手里买的，而且他怕有其他人打它们的主意，可是小心翼翼封锁了消息的。 除了他本人之外，应该无人知晓。 楚寒烟莞尔：“很简单，因为你手上这批虫草正是我当初卖给牛长老的，牛长老的师妹将它骗走，然后又高价卖给了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这……” 慕容长老听罢当场愣住，这下她也不能继续躲在人后了，她主动站出一步道：“你含血喷人！” 她杏眸含怒，水光盈盈，就算慕容长老上了年纪，也依旧是个风华明艳的美人儿。 楚寒烟笑眯眯道：“是不是含血喷人，让冯神医将虫草拿出来给牛长老看看便知，你们不是刚刚才交易结束么？” 冯扁针瞪大眼睛，虫草珍贵他不放心让其他人接手，所以的确是来到芙蓉城后才完成的交易，而今虫草还在他身上呢。 这臭小子难道在他身上装了眼睛不成？ 冯扁针无奈只能拿出身上珍藏的虫草，牛长老定眼一看，气得脸色通红，浑身发抖！ 原来楚寒当初说的都是真的！ 当初那批鬼东西不是什么垃圾，是极其珍贵的药材！ 可牛长老也不是个蠢的，若他在这里质问慕容师妹，那不是让外人看他们长生门的热闹么？ 所以就算再盛怒、再愤慨，他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就算这是虫草又如何？这也不能说明是师妹将它卖给的冯神医！” 楚寒烟当然知道这不是啊，因为冯神医手里的虫草是楚寒烟卖给他的，她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就是为了讹诈长生门。 楚寒烟眉梢高挑，笑道：“这么说，牛长老愿意承认自己看错了？愿意承认自己知识浅薄，连如此珍贵的药材都认不出来？” 凤无眠轻声道：“楚兄此言差矣，不仅牛长老不知道，长生门中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楚寒烟乐呵呵的：“哦，王爷您说得对，您瞧我这话说得，当然不仅仅是牛长老一人，整个长生门中都无人认得虫草这等珍惜之 物啊。呵呵，这么说来什么昆仑山长生门，也不过如此嘛。” 凤无眠颔首：“当然不过如此，一群沽名钓誉的乌合之众罢了。” 长生门门主被楚寒烟和凤无眠一来一往的双簧气得肺都要炸了！ 为什么一切这么巧合？ 冯扁针认得虫草就罢了，还恰好带了虫草在身上，要说这没猫腻，谁他娘的信啊！ 长生门门主当即对冯扁针发难：“好啊，你是不是要和我长生门过不去？”. 第651章 你们不是杀人，是在救更多的人 冯扁针也懵了，他这什么都没说，这鬼东西怎么莫名其妙把他也一起恨上了？ 但冯扁针是谁，他能忍受这样的委屈？ 顿时发难：“你们自己蠢没见识，难道还要怪到本神医身上！你脑子有病吗？就你们这样的货色他娘的能看出血吸虫病的异常， 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楚寒烟在一旁暗暗咋舌，暗忖老爷子就是暴脾气啊，听听这话说的，她喜欢啊！ 长生门门主顿时一愣，正待开口又听冯扁针继续道：“是那个人发现了血吸虫病的？站出来！叫什么劳什子……慕容若？还不出 来！” 慕容若无法再躲在后方，硬着头皮走出来道：“晚辈慕容若见过前辈。” “就是你说的血吸虫病会传染对吗？” “是。” “可老子在这里呆了几天，也没听到芙蓉城中传出得了病感染死亡的消息，你去芙蓉城里面找一个得了病的给老子瞧瞧！” 气上了头，冯扁针连最基本的神医架子也不端了，开口闭口都是老子老子的，听得慕容若头皮发麻。 半晌没看到慕容若动，冯扁针声音愈发大了：“你还不去！” 慕容若张了张嘴，从中挤出一句话来：“我不去，而今整个芙蓉城中都是血吸虫病的病人，说不定连这楚寒也感染了！你们要寻 死你们自己去，我才不去！” 话音落下，众人怕得接连退了好几步，好似生怕楚寒烟会将病症传染给他们一样。 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楚寒烟笑了，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到了这般关头你还要继续说谎，继续愚弄各位大侠。你们不懂医术、不识药材就算了，还一 点仁义之心、道德之心都没有，不仅高价售卖药材给江湖众人，还一张口就愈益害死芙蓉城中的所有百姓！怎么，你们以为昆 仑山长生门是神明吗？能随意剥夺他人的性命！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本公子立即打断你的腿！” 楚寒烟的话可谓是挠中了众人的痒处，毕竟都是江湖众人，谁没承受过长生门天价药物的困扰？ 可有些时候他们不得不出这笔钱，只为了救命。 最可恶的是，长生门的人赚了这笔钱还做出“施舍苍生”的慈悲模样，真真令人作呕！ “你敢！”慕容若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只要芙蓉城中得了瘟疫的人一死，芙蓉城的一切就是你们的了！若不杀他们，万一 血吸虫病传染给了其他人，天下苍生都要和那黑水村一样成为一座死城！你们不是在杀人，你们只是在拯救更多的人！” 好一句拯救更多的人，硬是将这些狼子野心之辈用大仁大义所包裹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里面当然不乏贪婪之人、沽名钓誉之辈，但更多的还有这么一点良知。 芙蓉城数万人，怎能说杀就杀？ 而且就算要行动，也该是赵国、晋国、岳国的大军先动，军中杀器能抗住屠城的骂名，他们江湖众人却不能！. 第652章 埋伏 只是众人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三国大军动手。 为什么不动？ 难道说他们当真发现了什么吗？ 有人甚至还主动四处张望寻找三国大军的身影，但除了远处将芙蓉城包围的军人之外再无别人的身影。 江湖众人终于相信三国临阵脱逃了。 为什么？ 难道因为凤无眠？ 慕容若几乎喊得嗓子都沙哑了，都无人敢向前，她一脸愤怒道：“我本以为在座各位都是英雄，都是愿意为了苍生牺牲自己声誉 的好汉，没想到你们竟然也怕这区区的影响！太令我失望了！” 楚寒烟忍不住笑了：“我看在你眼中他们不是好汉而是好憨吧？” “你……胡说八道！” “既然满口仁义满口道德，那为何你不亲自去芙蓉城中呆上几天呢？看看你是否感染了血吸虫病便能知道你有没有说谎了吧？” 慕容若眼神飘忽：“你……你怎么能这般残忍，我是无辜的健康人啊！” “呵呵，你方才还劝说大家为了苍生不要估计自己的名誉呢，那你为什么不能为了苍生，为了芙蓉城百姓奉献你的性命？” “你……” 下一刻楚寒烟忽然俯冲向前，一把扣住了慕容若的喉咙，凛冽的神情宛若从炼狱之中步出的修罗：“你因为你知道根本没有人传 人的疫情，你要的只是利用他们的手杀死芙蓉城城主，让自己从芙蓉城的屠杀令中解脱。” “啊……” “容儿！” “小师侄！” …… 慕容若被楚寒烟掐着喉咙拎起，双脚离地就要喘不上气来，长生门众人反应也很快，纷纷一拥而上。 可就在楚寒烟上前的瞬间，凤无眠、令安、卓岐也动了，令安的身手十分了得，竟然和长生门门主不相上下，硬生生将他隔绝 在了几步之外。 长生门门主大怒：“你们是想和整个江湖为敌吗？” 凤无眠稳稳落在楚寒烟身边，抬手间将牛长老、慕容长老等人的招数统统化去，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骇浪之中的孤石，任何人 都无法撼动他。 他唇角上扬，淡淡质问：“就凭你们几个臭鱼烂虾，凭什么代表江湖？” 臭鱼烂虾？ 长生门门主被噎得脸都黑了，回头大喝：“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动手！只要杀了他们，你们就是我长生门的贵客！” 长生门的贵客这可是多了一条命的意思啊！ 都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有人应声而动，可就在他们动手的瞬间，一阵恐怖的破空之音传来，利箭稳稳钉在他们脚边，翎 羽震动，铮铮作响。 众人惊恐抬头，发现一道道银色的光芒如同洒落在黑夜中的星辰般镶嵌在丛林里，熠熠闪烁，寒光湛湛。 “不好！有埋伏！” 人们无不抬头四望，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已被大军包围了？ “这……好多埋伏！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为何我一点都没发现，大家不要动！” “该死的，我也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所以我们被长生门骗了吗？”. 第653章 芙蓉城设下的陷阱 芙蓉城地势特殊，芙蓉城外两边都是丛山峻岭，所以芙蓉城大军躲在其中也并不困。 只是围剿的都是实力高强之人，这些时日来他们分明没感受到任何人在自己身边路过，更别说部署千军万马了。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芙蓉城主早已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踏入其中。 正如他们猜测的一样，他们都中计了。 身穿芙蓉城戎装的弓箭手慢慢站起，他们脸上抹着奇怪的油墨，身上的衣服的色彩也极其诡异，完全和树林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 他们神色凛冽，满弓上箭，杀意凛凛，显然只等芙蓉城主一声令下便能将他们射成筛子！ 本以为他们才是狩猎者，但到头来他们才是猎物。 长生门门主心中大骇，朝颜向晚怒目而视：“颜向晚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怕三国大军吗？” 颜向晚淡淡一笑道：“长生门门主，污蔑我芙蓉城有人传人瘟病的人是你，联合各大门派、三国大军围剿芙蓉城的人也是你，而 今你竟然反过来质问本城主，问本城主是何意？你不觉得此举非常荒诞吗？” 而今长生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死死咬着芙蓉城不放：“你们本来就有瘟疫！” 令安讥笑道：“若血吸虫病可以人传人，我芙蓉城的大军怎就无人一人感染呢？他们甚至还能张弓当场射穿你的喉咙。” 长生门门主冷笑道：“你们就嚣张吧，等三国大军一到，你们便只能等死！” “是么？”楚寒烟挑眉轻笑道，“长生门门主说的，莫不是他们？” 顺着楚寒烟目光所向之处，众人发现芙蓉城城门忽然大开，一队队戎装各异的骑兵从中鱼贯而出。 他们身姿挺拔、器宇轩昂，不是三国大军又是谁？ “天！他们为何会从芙蓉城中出来？” “他们不怕感染吗？” “这他娘的还是感染不感染的问题吗？三国和芙蓉城早就达成了协议啊！” “岂有此理，这不是愚弄我们吗？” 楚寒烟听着当场笑了出来，她丢开慕容若，用手绢轻轻擦拭掌心道：“愚弄你们的是芙蓉城吗？不是的，是长生门啊，怎么到了 这个时候还没弄清轻重缓急，也难怪你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楚寒烟的话堪比巴掌，狠狠扇醒了众人。 是啊？ 为何要记恨芙蓉城，真正玩弄他们的是长生门啊！ 冯扁针仔细盯着三军瞧了又瞧，回头看向被楚寒烟丢在一旁的慕容若道：“你是不是骗了我们所有人，血吸虫病根本不是人传人 。” 慕容若泪眼通红：“我没有骗你们……” “没有？”冯扁针嗤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赵国、晋国和岳国的大军会将自己置于死亡之地？” 慕容若疯狂嘶吼：“我怎么知道他们发生么疯！那病真的人传人啊！” “够了！你还要说谎至何时？” 一道雷霆威仪之声传来，但见数道身影从远处踏风而至。 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满脸怒容，而江湖众人一看到他纷纷大喜！ “盟主！！” “盟主您来了！！”. 第654章 替天行道?休想! 陈笠，天下第一宗门天衍宗的门主，也是人人敬仰的武林盟主。 陈笠其人不仅武功高强，德行更是高尚，就连魁仙老翁也曾说过这小子虽然性格不讨喜，但人还不错。 陈笠生得剑眉星目，一张略显深刻和严肃的脸宛若辟邪年画上的门神，胆子小的看了夜晚都要发噩梦。 长生门门主愤怒道：“陈盟主，您这番话是何意？” “何意？”陈笠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长生门门主，“你自己看吧！” 这信笺不是他人写得，正是张之蹇。 张之蹇曾经救过陈笠的命，陈笠对他十分敬重，更相信他的为人不会信口开河。 长生门门主冷笑道：“盟主，您怕是不知道吧？这张之蹇已经被楚寒所收买了！他们联手一起抢夺了慕容若的功劳！” “是么？” “是！” “你确定？” “确定！” “好！”陈笠抬手一挥，“给我搜！” 数道黑色的身影从陈笠背后掠出，将慕容若、牛长老和慕容长老统统制约住，还有与他们一同外出做任务的长生门门徒。 “陈笠！”长生门门主大怒，“你这是何意！你当真要昧着良心陷害我们长生门！若你敢做，我长生门一定与你天衍宗不死不休！ ！” 陈笠眉宇间的皱纹很深，显得凌厉又肃杀。 “你放心，若事后证明慕容若当真是无辜的，那么本盟主会负荆请罪！同样，若是你长生门慕容若在说谎，还牵连整个武林，牵 连四国百姓，牵连芙蓉城百姓生死，那么本盟主一定会替天行道！” 楚寒烟笑眯眯道：“哦，这位盟主，您如果要查，我不反对。但您如果要替天行道那就大可不必了，因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芙蓉城是不会假借他人之手的。说谎的不仅仅是慕容若一人，还有牛长老，还有这位包庇同门的长生门门主。当然，还有某些 昧着良心想要屠杀芙蓉城百姓的恶贼，他们一个一个，都跑不掉。” 若这劳什子盟主杀了慕容若就完事，那还得了？ 楚寒烟要的是整个长生门！ 要威慑的是整个江湖！ 不仅是要长生门，还要让天下之人看清楚，芙蓉城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踩都能踩上一脚的。 陈笠心中一惊，他抬眸静静看向楚寒烟，暗忖自己的想法是如何被楚寒烟所得知的？ 他看了张之蹇的来信，还得了那一位的来讯，便立即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本想牺牲慕容若和牛长老保下整个长生门的，而今看来他的计划怕是无法顺利进行了。 陈笠不再看楚寒烟，下令道：“搜。” “是。” “啊……你们干什么！住手！住手！”慕容若接连尖叫，但依旧阻挡不了大势。 一瓶瓶药物被搜查出来，陈笠接过后递给冯扁针：“劳烦前辈帮忙检验一二。” 冯扁针当然没拒绝，细细检查后发现这些药物中毒药就占一半。 “这个是化功散，这个是尸毒丹，这个是醉魂丹……”. 第655章 杀! 每说一个人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你长生门不是自诩救苦救难吗？那为何门徒身上一半都他娘的是毒药啊？ “咦……这个药，功效老朽有点不确定啊……”冯扁针举起一颗丹药目露惊讶的道，“这似乎是毒药啊，但毒性又有些诡异。” 陈笠：“如何诡异？” “是毒药，却又不致死，顶多就是让人腹痛、腹胀，至于其他的，或许要找人来试药才能知道了。” 慕容若几乎已经绝望了，有陈笠在自然会有愿意以身试毒的人，这毒药发作的速度并不快，但看着此人渐渐拢起的腹部，人们 似乎恍惚中明白了什么。 血吸虫病有一种非常骇人听闻的特征，那便是得了这种瘟病的人腹部会拢起宛若怀胎之人。 试毒的男子都懵了，惊恐道：“这冯神医！握着不会有问题吧？” 冯扁针看向楚寒烟，后者轻笑着抛出一颗丹药给他，慢悠悠道：“早些时候芙蓉城世家之中接连出现腹部肿大之人，慕容若便说 这些人都得了血吸虫病，一时之间芙蓉城内人心惶惶，而这些人都被家族和芙蓉城所抛弃，甚至还有人被活活烧死。 但这些人都没得血吸虫病，他们只是被人下了毒。而今这下毒之人是谁，不需要本公子多说了吧？ 慕容若和芙蓉城的叛徒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就是为了帮助那乱贼夺取芙蓉城的统治权。 而她的所作所为，长生门全部知道！ 他们在知道之后非但没有遏制慕容若，还包庇她、帮助她，甚至为了她欺骗整个江湖，欺骗三国大军，以为自己当真能把所有 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敢问这样的慕容若，我芙蓉城又怎能容得下她？” 慕容若脸色惨白，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胡说八道……你根本没有证据！” “呵呵，原来从你的身上搜出毒药还不叫证据吗？”楚寒烟挑眉，“没关系，你既然能如此卑劣，我芙蓉城又何必和你讲仁义礼德 ？再说，有我芙蓉城数万大军在，你们以为自己可还有活路？” 活路…… 长生门门徒惶惶抬眸四望，处于陷阱和牢笼中央的他们那里还有活路？ 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被射成马蜂窝！ 长生门门主虚张声势地大喝：“你……你敢！” “你们都敢陷害数万芙蓉城百姓，我们为何不敢杀你们几个小贼？” 楚寒烟回眸看向颜向晚，后者缓缓抬起双眸，语气冰冷且无情：“我芙蓉城已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除了长生门之外的无关者后 退，否则误丧命于此地，我芙蓉城绝不同情。” 陈笠深知一切已无法挽回，当即下令：“众人听令！退！” 陈笠的号召力非同一般，这些武林高手们当即如同潮水般推开，露出长生门众人惶惶不安站在人群中央。 颜向晚抬起手道：“不曾参与抹黑我芙蓉城的长生门门徒可以出列，本城主放你们一条生路。” 话音落下，鸟兽俱散，很快就留下了几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箭阵中央。 “杀！” 随着颜向晚的命令，无数箭雨对准了众人放出——. 第656章 反攻长生门 铺天盖地的箭雨轰鸣而落，数量太多太可怕，哪怕实力顶尖的长生门门主也无法抵挡。 不过片刻几人便被射成了马蜂窝，死不瞑目。 浓稠的鲜血淌了一地，宛若一柄利剑狠狠刺入众人的内心。 谁都没料到，叱咤风云的长生门门主就这样被乱箭射死于此处，而他们同为江湖中人，连替他“报仇雪恨”的立场都没有。 因为长生门门主该死，长生门也该破。 颜向晚淡淡看向陈笠，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芙蓉城准备上昆仑山讨伐长生门，不知各位如何看？” 众人沉默，颜向晚又道：“长生门准备怎么对待我芙蓉城，我芙蓉城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要从我芙蓉城中夺走的，我芙蓉 城也同样会从长生门中夺来。” 在场的一部分人是抱着“烧杀抢掠”的心态来的，一听到颜向晚的话都明白了。 颜向晚是准备和他们分一杯羹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长生门陷害芙蓉城试图夺权在先，欺骗苍生试图利用世人在后，眼中只有一己私利， 委实该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委实该死！” “委实该死！” …… 人们义愤填膺，神情激动，哪里有方才对芙蓉城喊打喊杀的模样？ 楚寒烟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一幕，嘴角漾起了嘲讽的笑。 这就是人性，若非她没有说服三国大军，若非她没有提前设下埋伏，那么而今等待芙蓉城的将是怎样的下场呢？ 荒诞、荒谬又荒唐。 但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人性。 接下来如何攻打昆仑，如何瓜分长生门这些事情楚寒烟并不敢兴趣，她将一切交给了颜向晚自己主持，转头朝芙蓉城外走去。 凤无眠紧随其后，背后的叫骂之声惊天动地，也激不起楚寒烟眼中的一点涟漪。 凤无眠叹了口气道：“昆仑山你不去？” 昆仑山是一座天然的药库，对于普通人而言，各种各样的药材等于金钱和财富，但对于医者而言，那有着更大的价值。 “不去了。”楚寒烟轻笑道，“还要去接曦儿呢。” 将楚承曦那小家伙丢在神龙岛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习不习惯。 “好。” 凤无眠刚刚应下，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回眸一看，正是武林盟主陈笠。 陈笠对二人拱手行了一礼，随即笑道：“本盟主知道两位对长生门没兴趣，但是两位恐怕还是要去一趟。” 楚寒烟蹙眉正待开口，跟在陈笠身后头戴斗笠的男子笑言：“就当做陪本岛主去一趟，如何？” 男子缓缓掀开了斗笠，露出一张温润如玉，俊朗纤尘的脸。 “唐岛主？” “楚公子，摄政王，许久未见。” 楚寒烟明白了，为何陈笠愿意亲自出马来到芙蓉城，毕竟张之蹇的信早就送出去了，若陈笠当真有心阻止这场浩劫，它根本就 不会发生。 这边表示陈笠本不愿意插手此事，但后来有原因使他改变了主意。 这个原因就是……神龙岛岛主唐灭。. 第657章 前往昆仑山的决定 虽然楚寒烟不曾向唐灭求助，但他的主动协助她也不会视而不见，遂道：“唐岛主想去昆仑山？” “是。” 唐茉莉的病虽然在楚寒烟的帮助下好转了不少，可若有更多的药物能帮助她他为何不去？当然前提是有楚寒烟一同前往。 否则就算深入宝库也一无所知。 “好。”楚寒烟一口应下，笑道，“那本公子便随唐岛主一同前往。” “楚寒！”凤无眠眉头紧蹙，显然不赞同楚寒烟的决定。 楚寒烟对他轻轻摇头，依然下定了决心。 “谢谢。”唐灭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必。” 楚寒烟本不愿意前往昆仑山，一是不想看到那因她而起的灭门和杀戮，二是……她不相信赵国、晋国和岳国之人。 虽然目前看来他们是同盟，但这关系脆弱得风一吹就能散。 在芙蓉城中还能有芙蓉城城主的庇护，一旦离开芙蓉城前往昆仑，能让人钻的缝子便多了去了。 然而唐灭的条件，她不得不答应。 陈笠将二人的互动看入眼中，不动声色笑道：“二位认识很久了么？” 楚寒烟也不否定，笑道：“有些年头了，唐岛主是本公子的故人。” “故人？”陈笠仰头大笑道，“难怪连不管世事的唐岛主都插手芙蓉城之事，原是这般。” 唐灭唇角微微上扬：“楚公子心怀天下有情有义，能认识这样的朋友你不会吃亏的，陈盟主。” 陈笠笑得更灿烂了：“这个自然，唐岛主的朋友就是陈某的朋友，日后楚公子有任何事情需要陈某帮忙的，请尽管提出来，陈某 义不容辞。” 楚寒烟拱手笑道：“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交谈甚欢，而一旁的凤无眠就仿佛融不进这样的节奏和氛围里。 但是他知道，这是他不曾了解过的楚寒烟，是当初在江湖之上独自挣扎的楚寒烟，也是让人钦佩和尊敬的楚寒烟。 罢了，既然是她的决定，那他一定会相随。 有唐灭在，楚寒烟的昆仑之行就此定了下来。 一同前往昆仑的还有芙蓉城和赵国、晋国、岳国的军队，还有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 一夕之间，长生门便从众生敬仰憧憬的古老门派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此惊天巨变，只怕任何一个人都没料到。 但众人并不晓得，策划这一切的，正是那看似普通温和无害的青年。 而在赵国、晋国、岳国三国帝王的眼中，楚寒烟这个名字的分量愈发可怕、沉重了。 就连江湖也能颠覆左右，那么将来呢？ 若任由这个名字继续发展下去，是否有一天一切都将无法控制？ 但是…… 想起楚寒烟那张明媚娇艳的容颜，那英姿飒爽的身姿，他们又无法下定决心将她抹去。 因为她实在太绚烂、太美好，宛若旭日东升时那璀璨的骄阳。 人所做到最难的事情不是去破坏美好，而是在领略到美好之后再失去她，摧毁她…… 而且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抹杀楚寒烟又谈何容易？. 第658章 该前往长生门了 巍巍昆仑山，延绵万万里。 在山脚仰望昆仑之巅，便有人与天地不过沧海一粟的敬畏感，千种思绪，万种忧愁，不过弹指一挥之间。 “可是冷了吗？”凤无眠轻声道，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她，因为狂风日晒的关系，凤无眠唇瓣十分干燥，甚至还渗出了血丝，但凤 无眠似乎感觉不到，时时刻刻都在留意着楚寒烟的状态。 看着将自己放得如此之低的凤无眠，楚寒烟有些心烦，没接凤无眠递过来的水，只淡淡道：“我没事，也不冷。” 凤无眠颔首，将水袋重新别在自己腰上，道：“跨过这片山脉便是长生门的地界了，要小心。” 为何而小心，要小心何人，凤无眠并未点名，但是楚寒烟心知肚明。 四国之间国力愈盛，四国帝王都有逐鹿中原之心，矛盾已然激烈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而最终鹿死谁手都将决定万万人的未来 。 此时此刻，四国之中只有凤无眠和楚寒烟未曾携带大军庇护，而要击杀大齐摄政王与护国公主，甚至是毁尸灭迹，此地便是最 好的场所。 在皑皑白雪之上，在莽莽苍原之中，一阵狂风吹过，一切痕迹都将烟消云散。 生命、荣耀、希望和爱恋，当然，亦包括死亡。 楚寒烟轻叹一口气道：“你真的不离开吗？” 凤无眠回眸浅笑：“你明知道，我不会丢下你离开。” “留在这里你可能会……”死的。 “我知道，但谁让你要留在此处？” “我……”楚寒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明知前路杀机重重，但还想给未来一次机会，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还有三国之中的百姓。 楚寒烟的手中握着远超过这个时代的力量，随着一车车冶铁的矿石被运到大齐，随着芙蓉城的冶铁技术被她囊入手中，一柄足 矣毁天灭地的达摩克利斯已被她握在了掌心。 利剑是否会被挥下？ 挥下之后带来的将是毁灭还是新生？ 一切的一切，都将在此次昆仑之行中找到答案。 若其他三国的帝王愿意心平气和洽谈，愿意维持当初的约定，那么她也愿意用最和平的方式来推进历史的一统，哪怕迂回些、 波折些，她也会尽她所能说服齐文帝，或者再下一届的齐国帝王，以免更多不必要的杀戮和死亡。 但是，如果连最基本的约定都无法遵守，那么楚寒烟也不会再抱有奢望。 她知道自己此举滑稽、荒诞、可笑甚至是幼稚和天真，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和杀戮，她已不愿意 再看到那些。 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为天下苍生探路，却不想带上凤无眠。 凤无眠是天之骄子，就算没有她的左右，慢着二十年，快则十年，他也能帮助齐帝实现大一统。 他的人生，不该因为她一个外来的幽魂所影响。 楚寒烟舒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凤无眠，我只是一道误入此处的幽魂，你不必如此。我并非你的爱人，也并非你的归属……” 凤无眠仿佛不曾听到这些，只淡淡道：“走吧，该前往长生门了。”. 第659章 灭门 “凤无眠……”楚寒烟直视他的双眸，“无论你的心里有何种遗憾，但它都不应该弥补在我的身上……” 遗憾？ 是吗？ 凤无眠感觉自己快要分不清梦与现实，梦中说……她和她是同一个人，可现实之中的她眼神这般陌生冰冷。 是虚幻还是真实？ 是臆想还是逃避？ 他快要深陷泥潭之中，分不清楚了。 或许只有一剑刺穿他的胸膛，让疼痛彻底将他唤醒，他才能从这般荒诞可怜的梦境之中醒来…… 又或者，再也无需承受折磨，从此解脱。 见凤无眠垂着双眸静默不语的模样，楚寒烟心中又泛起了那种无法言喻的酸涩、苦闷，等这股情绪蔓延到四肢百骸，她似乎再 次看到了那双包含恨意的空洞双眸。 那双时常徘徊在她脑海，挥之不去的双眸。 她很想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占据她的思绪，并且越来越强烈。 终于凤无眠遏制住了那种疯狂的冲动，抬眸对她道：“别多想，我还清醒，不会弄错的。” 楚寒烟点头，两人之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令安踏马而来。 “两位出来已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楚寒烟摇头道：“没有。” 令安神情略显凝重：“那还请两位注意安全，莫要离开芙蓉城的大军太远。” 楚寒烟笑道：“多谢令安统领的好意。” 令安莞尔：“护国公主还是莫要打趣在下了，若非您和摄政王，而今我芙蓉城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在下一定会不惜一切守 护两位的，还请两位放心。”这也是颜向晚给他的命令，不惜一切也要完成。 楚寒烟笑笑，转身返回了芙蓉城的军队中，而凤无眠站在原地凝视她许久，方才仰头将水袋中的水一饮而尽。 可能是因为这如同寒刀般的罡风，凤无眠每吞下一口水，喉咙都犹如刀割…… 渐渐的，连口腔、喉间和胸臆之中都是浓烈的血腥之气。 他生生将一切都咽入腹中，眉梢眼角，平静得让人察觉不出一丝痛楚。 待水饮尽，他毅然翻身上马奔向楚寒烟，如同扑向烈焰的飞蛾。 或许只有被火焰烧成灰烬的那天，他那无处安放的思绪才能迎来宁静和平和。 只有等到那天，他才能从无穷无尽的愧疚和割裂中得到救赎。 …… 三日后，大军终于跨过苍茫原野抵达了长生门下，入目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原始山林，还未踏入其中便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生 命之气，让人精神一颤。 有人惊叹道：“这就是昆仑长生门？好一片钟灵毓秀的宝地啊。” 还有人不屑道：“宝地又如何？还不是养出了一群善尽天良的废物？” “你说的对。” “可不就是么，不过我们来了这么久，为何长生门的人还不出现？” “这……”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也好奇极了，最终还是陈笠下令道：“不用等了，直接上去吧。” “是。” 人群浩浩荡荡冲上了长生门，这才发现门前的护宗大阵竟然被人强行破坏了。 因为都是江湖高手，其中不乏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最为出名的当属纯粹来看热闹的潇湘子。 潇湘子为人没什么特别大的爱好，就是八卦，外加本人也精通奇门八卦之术，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株奇葩。 潇湘子看罢阵法后倒吸一口冷气道：“好霸道的破阵之法，这人只怕是个高手啊……” 陈笠颦眉道：“此话何解？” “我们阵门中人破阵，讲究的是一个巧字，毕竟强行破阵谁也不晓得其中会有什么变数，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被围困其中，然后 无法脱身。但是您看这里，在巽木和乾金位上都有被强行突破的痕迹，换而言之，破阵者不仅能用蛮力冲阵，还能确保自己不 被阵法所困和迷惑，他绝对是高手中！” 陈笠：“和您比如何？” 潇湘子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须，感叹道：“半斤八两？嗯……又或者是在我之上。” 陈笠的心沉了下去，加快速度率领众人上山，只是赶走没两步便闻到了浓烈的血腥之气，似乎是从山野和树木的根茎中传来般 。 “这什么味道？” “快！上山！”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众人便看到了尸体，一具一具，横七竖八瘫软在通天阶梯上，鲜血满溢并且已结痂成了黑色，显然这些人已 经死了有些时候了。 陈笠当机立断：“走，继续上山！” “是！” 人们冲上长生门的前殿，除了遍地的尸体之外，整个长生门都被洗劫一空。 要知道这些人浩浩荡荡杀上长生门就是为了它的财富，而今被人捷足先登，任何人都受不了。 “岂有此理，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谁做的，长生门的宝物呢？” “那我们这千里迢迢不是白来一场么？” 就连三国大军在内，每一方的脸色都不好看。 而其中感觉最不妙的是令安，他轻轻走到楚寒烟身后，道：“楚公子，不如您相信离开？” 没有得到长生门的财富，令安生怕这些人将愤怒转移到楚寒烟的身上。 楚寒烟轻笑道：“不用。” 令安心急如焚：“楚公子……” 楚寒烟摇摇头，镇定道：“对方并未走远。” “什么？” 楚寒烟命人将医药箱拿上来，并从中拿出一副羊肠手套和手术刀，挑了一具距离自己最近的尸体动手。 众人本来还一肚子火气呢，看到楚寒烟好似庖丁解牛般将尸体给破开了，多少人当场黑了脸。 “楚公子您这是作甚？” “当务之急是把长生门的财宝先找回来！” “没错……” “嘘。” 楚寒烟示意众人安静，平静的神情和她手中残忍的动作让众人心中发悚，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将尸体彻底检查后，楚寒烟下断定道：“虽然表象看起来好像这些尸体已经死了很久，但事实上这些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时 辰，昆仑山长生门面积不小，四个时辰的时间绝对不可能带着长生门的财产转移，杀人者应该将财宝都藏了起来。”. 第660章 这世上并无如果 “此话当真？这些血都泛黑了，才死了不到四个时辰？” “是真的。”冯扁针自己研究过后道。 若是没有楚寒烟解剖这些尸体，就连见过无数生死的老练神医冯扁针都会被骗过去。 “对方为了掩饰死亡时间，用了特殊的方法掩饰。” 楚寒烟颔首道：“前辈说的对，从尸体的外表看不出来，但尸体的温度和僵硬程度做不了假，他们的确刚刚死亡没多久，就在我 们踏上长生门之前。” 潇湘子道：“那……会是谁做的？” “不知道，但可以确认两点，其一，此人精通阵法；其二，此人精通毒素。” 楚寒烟丢掉手套，目光在众人面前流转一圈，最后落在陈笠身上，“对方故意造成长生门被洗劫一空的细节，目的只有一个，让 所有人迁怒于芙蓉城，迁怒于我。换而言之，这人想借用你们的手杀了我。至于是谁做的，谁和本公子有深仇大恨那便是谁。” 众人一片哗然。 “这不可能吧……” “对啊，我们这一路走来，似乎也没遇到别人。” “对啊，如果遇到了如此厉害的，看两眼就知道了。” 楚寒烟轻笑一声，换了副手套低头将尸体细细缝合好，轻声道：“是啊，正因为我们一路不曾遇到任何人，所以制造这起惨案的 人就在我们当中。” 众人脸都黑了。 “楚公子您开玩笑吧？” “就是……” “这不止于吧？” 楚寒烟将尸体整理完毕，抬眸道：“诸位还在等什么呢？不找你们想要的长生门财宝了吗？” 楚寒烟一提众人才恍然回神，他们才不是要替长生门门人寻找正义的使者，他们只是为了财富而来。 “放心，那人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本公子，你们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四个时辰的时间不不足够转移财产，诸位还有机会哦。” 听到楚寒烟这般说，众人无不露出讪讪之色。 “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东西找出来！” “对！去找！” 反正他们在楚寒烟面前是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也别给谁装清纯。 他们围攻芙蓉城是为了钱财，围剿长生门也同样是为了钱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人群一哄而散，留下陈笠、唐灭等人不曾离开，楚寒烟回眸笑道：“几位不去？” 唐灭眉头紧锁：“你知道是谁？” 楚寒烟耸了耸肩，将手套脱下丢掉：“我不知道，但我猜想此人应该就是早期就和长生门合作的。” “为何这么说。” “因为不仅仅是长生门造成的芙蓉城之祸，还有当初的南疆蛊乱，这人应该也有参与，你说对吧，唐岛主？” 南疆蛊乱？ 江湖之中人自然听过南疆蛊乱，听说整个南疆都快被蛊潮给淹没了，但金龙蛊现世生生扭转了这种混乱。 难道那不是天灾而是**？ 唐灭并不心虚，坦然道：“那件事是我神龙岛的错，将来我神龙岛一定会补偿，但是你若要问我那人的具体身份，抱歉，我的确 不知。” 楚寒烟也并不在意，她轻笑道：“其实吧，那人若要找本公子寻仇，尽管来便是，无需做这么多牵扯无辜之人的事。” 言罢，楚寒烟弹了弹身上不曾存在的尘埃，笑笑迈步走向了长生门的后山，大有你想来便来的意思，还不忘嘱咐剩下的人。 “盟主，岛主，几位大人，你们还是去寻自己要的东西吧，跟着本公子也无用。” 唐灭眉头紧锁：“若我们离开，你是否会有生命危险？” 楚寒烟并未回头，摆摆手道：“有啊，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山不来我，我便来山。” “楚寒！这太危险了。”唐灭两步上前，正色道，“我和你一起，我保护你。” 楚寒烟回眸淡淡看着男子，他生得俊朗儒雅，好比这山间涌动的流云，眼中的关心并非虚假，那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真挚。 “不必。”楚寒烟并未给对方留下一点遐想的空间，“我不需要。” 不需要他人的保护，也不需要他人的庇佑。 唐灭怔在原地，看着楚寒烟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惆怅为何物。 既是无需他人，为何要允许凤无眠跟随？ 或许凤无眠对楚寒烟而言，终究是不同的。 伪装成普通将领的赵云漳、晋帝和岳帝看罢，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神龙岛岛主和他们一样在楚寒烟面前备受冷落，还是因为楚寒烟的一视同仁。 但楚寒烟不愧是楚寒烟，这个传奇女子所做下的每一个决定，主动权从来都是在她的手中。 至于未来，三人已各自有了结论。 …… 后山是长生门的药圃，地势绝高，入目便是缭绕烟云，宛若身坠雾海。 楚寒烟和凤无眠寻了一颗苍劲古树，大约要五人才能抱合，不知在这巍巍山崖上耸立了多少年，又见过多少的狂风骤雨、地棘 天荆。 从长生门的兴起到而今的灭门，想起来便满是唏嘘。 日头渐渐落下，楚寒烟等的人还没来，她也不急，主动升起了火堆，凤无眠还捕来了小猎物，清理干净后放在火上炙烤，不过 片刻便有浓郁香气飘出，十分诱人。 楚寒烟盯着金黄的兔腿，笑道：“可惜没有调味料啊。” “有。” 凤无眠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楚寒烟来了兴趣，主动接过研究：“呀，你想得真周到。” 凤无眠淡淡看向楚寒烟，凤眸中倒映着火光，反倒愈发幽深。 “不是我想的，是凤九。” 凤九。 凤无眠极少主动在楚寒烟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而今坦率说起便相当于将内心的一切剖析在她面前。 楚寒烟笑笑，道：“她倒是有几分巧心思。” “对。”凤无眠一边旋转手中的兔肉，一边轻笑，眼神中是浓浓的思念，“不仅这个，她会得很多，越是和她相处，就越是容易被 她所吸引。她离开之后，本王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本王不断问自己，若能早日认清自己的心，或许一切都会不同吧？但这世 上并无如果。”. 第661章 叔叔 男人的嗓音轻轻回荡在山野之间，带着一股轻柔的，却能摧断心肠的悲伤，沉甸甸压在楚寒烟的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脑海逐渐浮起了一幕幕莫名的画面。 眼前跳跃的火焰，火焰边端坐的人，还有她记忆中破碎的片段融合在了一起。 一切都是这般的熟悉，却又拢着轻纱，终究看不穿。 凤无眠将烤好的兔肉递给楚寒烟，哑声道：“本王不相信她，本王不信任何人，本王甚至不相信自己，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谁也不能怪。” 楚寒烟接过兔肉，低头咬了一口：“好吃。” 凤无眠笑笑：“吃完了早点休息？” “好。” 正说着，耳畔忽然传来阵阵悉悉率率的脚步声。 来了！ 楚寒烟并未抬眸，而是专心致志地将手中的兔肉吃完，这才抬眸看向暗处。 来人穿着黑色大氅，脸上带着银色的面具，从黑影中缓缓踱步而来，一双眼眸比暗夜还晦涩阴沉。 “来了？”楚寒烟笑道，“只有你一人？看来你的离间计失败了啊。” “愚蠢。”男子冷笑道，“你以为同样的招式可以用几次么凤九？” 楚寒烟眨眨眼：“什么招式？” “不知廉耻的女人！”男子抬手一挥，“今日便叫你死无葬生之地！” 话音落下，无数黑衣人从夜幕之中踏出，他们气息清浅，步履轻盈，而且极有纪律，无不是绝顶高手。 “哦？”楚寒烟来了兴趣，“这是赵国的暗卫还是岳国的骑兵？” 男子仰头大笑：“自然是三国都有！赵国、岳国、晋国，这三国的皇帝驱兵而来为的可不是区区一个芙蓉城，他们是为了拿你们 狗命啊！凤无眠！楚寒烟！今日本尊就要报当年之仇！” 当年？ 楚寒烟确定自己穿越过来之后不曾见过此人，换而言之，和他有仇的是凤无眠和凤九？ 楚寒烟起身，静静看向那站在男子身边的三道身影，同样是头戴面具，身着黑衣，楚寒烟冷笑道：“来都来了，三位又何必遮遮 掩掩？” 三人听罢，索性也摘掉了面具，露出三张风华各异、俊美雍容的脸庞。 赵云漳、晋帝、岳帝。 楚寒烟双眸轻轻敛道：“三位当真要和大齐为敌？与我为敌？” “哈哈哈哈哈！”男人笑得十分痛快，看着楚寒烟的眼神极尽厌恶，“楚寒烟，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他们会和我那蠢徒弟一样， 为了区区一个你就放弃宏图霸业吗？” 徒弟？ 楚寒烟心中疑虑越来越多，但唯一确定的是，原身和此人孽缘不浅。 赵云漳淡淡道：“楚寒烟，你很聪明，也很睿智，朕的确待你不同，但你不能为我赵国所用，即是这般不会毁掉。” 晋帝冷笑：“若非上次你运气好，朕早已将你斩杀于寒江之中。” 岳帝也叹气道：“楚寒烟，要怪就怪你太贪心，竟然屡次三番想吞并我岳国的商业，今日身陨此处，也算你活该了。” 楚寒烟目光如刀从三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男子身上：“你以为集合三国的力量，我大齐就会畏惧么？” 男子咧开嘴角无声大笑，嗓音时高时低，宛若黑夜中鸣叫的枭。 “若凤无眠还在大齐，大齐的确有翻身的本事，但凤无眠痴情至此，一定要与你在这里赴死，谁又能率领大齐翻身呢？” 男人说着，目光投向了楚寒烟身边沉默的男子，桀桀笑道：“凤无眠啊凤无眠，第一次你亲手将她推下悬崖就叫你这般难受么？ 所以心心念念要赔她一条命？呵呵呵？但你是否知道呢？这个女人之所以化身凤九留在你身边，只是内疚罢了。你以为她真的 爱你？别傻了……哈哈哈哈！！” 凤无眠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道：“你到底是谁？” “凤无眠，多年不见，你竟然连你叔叔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也对，你们这两个小畜生将我害成这个样子，又怎么还认得出来 呢？” 男人说着，抬手掀开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令人震惊的容颜。 这张脸和凤无眠有些许相似，但一半俊美一边狰狞，仿佛被火焰灼烧过般丑陋。 楚寒烟倒吸一口冷气，脑海忽然剧痛起来，无数片段奔涌呼啸，仿佛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而男子以为楚寒烟的表现是觉得自己丑陋，顿时勃然大怒：“你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凤九！妖女！你们还不动手杀了他们！ ！” 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栽在这个小妖女手中时的狼狈！ 深仇血痕！ 小妖女和凤无眠，一个都不能跑！！ 赵云漳挑眉看向楚寒烟，后者忍着剧痛笑道：“你……想清楚了，若你今日拔剑，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赵云漳嗤笑一声，“从我们相遇开始，不就注定了不死不休么？” 凤无眠抽出饮血，抬手将楚寒烟揽入了怀中，目光古井无波，仿佛面对的男子自己并不认识一般。 什么叔叔，什么血亲，他真正的血亲只有楚承曦和凤承烨二人而已。 四野气息陡然阴沉，连带山间的风也凌厉起来。 双方对视片刻，赵云漳、晋帝和岳帝同时拔剑！ 剑气铮鸣而起，卷起狂澜同时袭向了一处—— “铮！！” “铮！” 钢铁碰撞之声乍起，宽厚的内力镇得赵云漳三人手臂发麻，竟然同时后退了几步。 男人慢慢放下了手臂，一半俊美一半狰狞的脸满是愤怒，他咬牙切齿道：“你们……你们背叛本座？” 一击不成，赵云漳三人已经被暗卫们护着退到了安全的地界，晋帝眉头紧蹙：“楚寒烟，你可没说要对付的是刀枪不入的怪物。 ” 岳帝轻笑道：“这可要加钱啊。” 楚寒烟脸色早已痛得一片惨白，她在凤无眠的怀中轻笑道：“不准加钱，这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啊！” 听到几人的对话，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呢？ 本以为自己设下陷阱瓮中捉鳖，没想到自己才是被设计的那个。. 第662章 他要让她活 “哈哈哈哈，好啊，不愧是魅惑人心的妖女，连你们都为了她疯狂，好好好！真好！既然如此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你们统统 给楚寒烟和凤无眠陪葬吧！！” 赵云漳和岳帝便算了，为何连晋帝也选择维护楚寒烟？岳帝和楚寒烟之间的不死不休难道也是假的吗？ 楚寒烟和凤无眠是多么可怕的敌人啊，能将他们斩杀于此地他们却忽然心慈手软，这不是放虎归山又是什么？ 简直愚蠢！ 这样的三人，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国帝君？ 既是这般，那统统杀了便是！ 男子扯掉自己的斗篷，露出穿着锁子铠甲的身躯，宛若被铁链困锁的洪荒猛兽，随时都能撕裂众人的咽喉。 “都后退！”凤无眠冷声道，“他身上的是寒冰锁子甲，一般人伤不了他。” 男子半张着阴沉的眼，讥笑道：“既然知道这是寒冰锁子甲，那你该明白自己再无活路了吧？” 寒冰锁子甲，江湖中最令人震惊的防御圣甲！ 和凤无眠手中的饮血一样，寒冰锁子甲同样出自神匠之手，但它又无需内力便能发挥作用，换而言之，就算凤无眠和男子缠斗 在一起，他内力耗尽后便无法安发挥出饮血的威力，但男子不同，寒冰锁子甲可以永远保护他！ 男子抬手抽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条布满倒刺宛若蛇骨的长鞭，他嗓音压得很低，一双眼睛如魔似魅，带着让人心魂剧颤的蛊 惑之气。 “妖女，你可还记得它么？” 楚寒烟看到那蛇骨长鞭，脑中剧痛愈发鲜明。 她隐约听到一道声音传来：“求求你，救救他……” 楚寒烟愣住，在心中问道：你要我救谁？ 那声音愈发鲜明：“救救他……救救他……” 楚寒烟：你是谁？你让我救谁？ 恍惚之间，楚寒烟看到了一片破壁残垣，恢弘庄严的建筑在浓烈的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 一道娇小瘦弱的身影拖着一位少年疯狂逃窜！ 两人跨过无数的尸体、鲜血和死亡，眼瞧着就要冲出禁锢，那少年猛得回过了头。 那小人儿对上了一张冰冷漠然的脸庞，这张脸出人预料的精致好看，但却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这个少年是个目盲？ 正想着，那声音愈发清楚了，是一个女子。 “求求你……救救他……” 楚寒烟头痛欲裂！ 她甩了甩脑袋，似乎将这莫名其妙的刺痛甩出脑海，下一刻有人揽着她的腰身猛然一躲。 “轰隆！” 方才楚寒烟所站之地已然地裂山崩，飞沙走石如同骇浪拍打在楚寒烟面前之人的身上，就算被他保护得密不透风，楚寒烟也闻 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生死关头，你发什么呆？” 凤无眠几乎是在她耳边怒吼，震得楚寒烟脑海嗡嗡作响，她错愕抬眸：“你说什么？” 凤无眠心脏都几乎停滞了，在男子说出那句话后楚寒烟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魂魄都被人摄走了般，无论他怎么喊叫，怎 么嘶吼，她都稳稳站在原地。 而四周男子的手下疯狂朝楚寒烟扑去，他们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刺刀，一招一式都有浓浓的杀气！ 若非有赵云漳等人帮忙抵挡，说不定楚寒烟已被众人砍成了肉泥！ 楚寒烟这才发现四周的景色竟然陡然大变！ 无数尸体倒在了她的身边，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悬崖，而她竟然一点打斗之声都没听到？ 这…… “我怎么了？” 凤无眠将她的腰肢抱得更紧，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后怕：“不知……” 因为楚寒烟的灵魂是外来的，方才那一瞬他差点以为楚寒烟的魂魄离开了！ 惶恐！ 害怕！ 颤栗！ 除了得知凤九死讯的那一刻，凤无眠从未如此胆怯过…… 他多怕她就这样毫无牵挂的离开了此处，离开这个世界？ “什么时候你们还敢在这里卿卿我我？去死吧！” 男子瞬间缠了上来，凤无眠一手护着楚寒烟一手与他战斗，显然是吃了大亏，两招只见他的手背便被划下恐怖的血痕。 楚寒烟心头一颤：“你放开我。” 凤无眠一剑挥出，剑气如虹撞击在男子身前，与寒冰锁子甲疯狂撞击，不断有钢铁铮鸣之声此起彼伏。 凤无眠再次趁着机会拉开和男子的距离，冷冷道：“不可能。” 楚寒烟咬牙：“你这也根本施展不开，我和你都会有危险的！” “那也不能放你一人！”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凤无眠眼眶都红了。 楚寒烟忽然明白了，凤无眠是怕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么？ 若是从前，或许她还对自己来时的世界有些眷恋，但是而今这个世界有楚承曦，有凤承烨还有爹爹、有师父，她不会走的。 楚寒烟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凤无眠不愿意用她作为赌注：“不！” 楚寒烟再三保证：“刚才只是意外。” “什么意外？” 楚寒烟努力回响那光怪陆离的画面，“我也不知道，我听到有人让我救人，就一个少年，那个少年……” 话音到此处戛然而止…… 因为方才出现在她记忆中的少年的脸庞和眼前之人重叠了。 如此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男子的眼眸深邃、锐利，而少年的双眸死寂一片。 是他吗？ 那个少年？ 若那个少年真的是凤无眠，那他的身影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脑海？ 他们年幼时明明不曾认识啊…… 那不是凤九的记忆吗？ 凤九…… 凤九？ 男子抓住机会再次冲了上来，凤无眠只能用身躯护着楚寒烟后退，但此时楚寒烟早已汗流浃背，连带脸色比纸还苍白，除了不 断捶打自己的脑袋之外，她连站都站不稳。 如此一来，凤无眠难免又硬抗了男子几招，霎时间狼狈不已。 赵云漳等人一边击杀刺客一边大吼：“凤无眠！把楚寒烟给我！” 男子的目标是凤无眠和楚寒烟二人，将他们分开后保命的几率才会增加。 凤无眠深知楚寒烟状态异常，若他们二者之中只能活一人，他要让她活！！. 第663章 她想救他 凤无眠几乎没有一丝犹豫，脚下运气朝着赵云漳掠去，男子在后方穷追不舍，嗜血大笑道：“想跑，不可能！” “接住！” 凤无眠将楚寒烟抛给赵云漳，自己则是反身硬生生用手拽住了男子的长鞭。 “咻！” 倒刺刺破凤无眠的掌心，随着男子拽动长鞭硬生生划掉他一块皮肉，猩红的鲜血洒落一地，他也微臣放开此长鞭。 两人一人扯着一头，如同两只疯狂撕咬的洪荒巨兽，惊得碎石漫天，疾风不歇。 赵云漳一把将楚寒烟扛在肩膀上，在赵国暗卫的保护下意图退下山崖。 毕竟山崖出入口狭小，就算有大军在也进不来，对他们大大不利。 晋帝和岳帝也迅速靠拢，岳帝伸出手道：“楚寒烟和朕还有协议，朕会护住楚寒烟的安慰，将她给朕。” 晋帝冷冷凝视岳帝一眼：“不必，楚寒烟是朕的大夫，她如果死了朕也会没命，朕亲自护她，把她给朕。” 赵云漳理他们个鬼，他笑眯眯道：“不用，凤无眠亲手将楚寒烟给朕，朕自然要担当起责任。” 一旁保护三位帝王的暗卫们恨不得当场吐血！ 这特么都什么生死关头了，你们还想着抢人呢？ 先走了难道不好吗？ 正想着，凤无眠忽然被人一张击飞，重重砸在悬崖边上，并沿途翻滚了几圈，口中鲜血不断吐出。 三帝：“……” 不会吧凤无眠？你这么不能打的吗？ 男子轻轻甩了甩几乎脱臼的手臂，居高临下望着凤无眠嗤笑道：“呵呵，没想到你能拖着一副残败的身子坚持到现在啊，凤无眠 ……” 凤无眠视线有些模糊，他死死咬着舌尖让自己的意识集中，强撑着身躯站了起来。 该死，发作的时间太不凑巧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废物！和你爹一样的废物！！” 男子飞身向前，再次出手和凤无眠缠斗在一起，眼神中的恨意鲜明、刺骨、浓烈！ 像是恨不得敲碎眼前之人的傲骨，将他彻底碾入泥泞和尘埃里！ 凤无眠挽出一道剑花，饮血铮鸣作响，对准男子的心脏直直譬去！ “哐当！” 饮血被寒冰锁子甲震飞，连带着凤无眠的手腕都麻痹剧痛，男子立即冲上前来，一鞭抽向凤无眠的咽喉。 可就在此时凤无眠剑锋一转，猛得朝着男子的眼眸划去。 凌厉凶狠，一剑封喉！ 男子大骇，抬起左手抵挡，但剑势摧枯拉朽又如何能抵挡？ 哪怕有寒冰锁子甲在，剑气还是穿过寒冰锁子甲的缝隙割断了男子的手腕！ “噗嗤……” 鲜红滚烫的血液飞溅到凤无眠的脸上，让这种宛若煞神般的俊美脸庞愈发恐怖。 “啊……” 男子捂着掌心后退，手腕疯狂颤抖，眼中尽是惶恐：“怎么可能！不可能！！” 凤无眠的剑气已经霸道到这种地步了吗？ 该死的！ 这个小孽畜怎么敢！！ 男子勃然大怒，猛得一挥手道：“设阵！” “是！” 数十道身影应声而出，眨眼将凤无眠团团包围，移步换影之间，竟封锁了凤无眠所有的退路。 赵云漳也算是略知一二的人，当场惊呼道：“不好，是剑阵！而且杀气如此之重，恐怕并不好破。” 凤无眠的状况显然不对，而此人又有刀枪不入的寒冰锁子甲，而今再加上这等恶煞的剑阵……那凤无眠不是死定了么？ 晋帝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轻抿道：“愣着作甚，走吧，你不天真的以为凤无眠活着对你是好事吧？” 赵云漳和岳帝的身影顿时僵滞。 是啊，凤无眠和楚寒烟不同，他们欣赏楚寒烟，想要从楚寒烟的手中得到更多更多的、钱财无法衡量的东西，所以他们也愿意 和楚寒烟合作。 但是凤无眠呢？ 这个男人是障碍…… 是耸立在他们一统大业之前无法跨越的障碍！ 若他死了，大齐又有何惧？ 而且凤无眠这是心甘情愿为了保护楚寒烟而死，与他们又有何干？等齐文帝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千责万怪，也责怪不到他们的 头上。 三人对视一眼，果断转身撤离。 三国顶尖暗卫护送着他们从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至于凤无眠？这个男人的身影也逐渐被山野的风，悬崖的夜所吞没。 这怪不得任何人。 …… 楚寒烟在迷雾之中走了很久很久，等她再次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在赵云漳的背上。 她当即道：“凤无眠呢？” 赵云漳惊讶道：“你醒了？” “放我下来！”楚寒烟挣扎着从赵云漳的背上落地，脚下虚浮，头痛欲裂。 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两股不同的灵魂和记忆在撕扯，让她分不清远近真假，她只知道自己要找凤无眠。 “凤无眠呢？” 对上楚寒烟锐利的凤眸，赵云漳耸了耸肩道：“还在山上。” “凤一他们到了吗？” “凤一？”赵云漳狐疑道，“你是说凤无眠的暗卫统领？” “对。” “不曾看到。” 其实赵云漳也疑惑，他本以为凤一等人是在暗中伺机而动呢，但凤无眠都浑身浴血了，他们还没出现。 要么是这些暗卫背叛了凤无眠不在出现，要么是凤无眠故意将人调走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凤无眠都不会好过。 “该死！”楚寒烟之所以如此大胆做出“引蛇出洞”这样的计划，一来是有赵云漳三人的配合，而来是暗中还有凤一等人的保护， 三来是有她在，什么牛鬼神蛇她都不就怕。 可偏偏她一看到那男人的真面目便头痛欲裂，快站都站不稳，凤一等人又迟迟没有出现，就连赵云漳等人他娘的也只带了她一 个人走。 该死的！ 为什么一切都不对？ 楚寒烟转身往山上走，被晋帝抬手拦下：“你要去哪？” 楚寒烟：“救人！” 晋帝硬挺的容颜隐藏在阴暗里，连嗓音都格外低沉：“我们的协议不包括一而再再而三涉险，你要想清楚，而且山上的人都是武 功绝顶之人，你一个人去了不能改变什么。” 楚寒烟冷笑道：“是么？我的力量你不是应该最了解么？”. 第664章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晋帝顿时怔楞，他静静看着眼前一般宛若山岚般英姿飒爽的女子，忽然想起了她的实力。 她不是唯唯诺诺需要他人保护的女子，更不是只会听从他人安排的女子，她从来都将一切掌握在掌心。 就连他们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她。 晋帝正色道：“好，但是依照约定，我们不会再帮你。” 若为了楚寒烟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暗卫们涉险，这才不是帝王之所为。 他们虽然欣赏楚寒烟，却不会为他打破自己的底线。 赵云漳和岳帝也站在了原地，显然晋帝的话代表了他们的立场。 三人想过，楚寒烟或许会愤怒，或许会要挟也或许会不悦，毕竟他们也算是临时背叛了“同盟”，独独没料到她只是大方一笑：“ 已经够了，多谢。” 楚寒烟转身，忍着脑海不断产来的剧痛和光怪陆离的画面，朝着山巅飞奔而去。 眨眼间，楚寒烟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三人久久沉默，最终赵云漳笑道：“别看了，她又岂是能掌控和左右的人？” 别看了，别让自己心中的渴望再次滋长，别让自己的立场发生动摇。 浮屠权势可追，人间富贵可求，但这个人就是夜空中的星河明月，哪怕他们将来踏上了无垠的巅峰，能掌控乾坤，能主宰生死 ，然而一旦他们伸出手，划过掌心和胸膛的也只是清风罢了。 世间有些美好，再璀璨也不可能被他们所拥有。 …… 楚寒烟一路朝山巅飞驰，耳边嗡鸣作响，似乎有人不断在说话。 断断续续的言语，稚嫩清冷的模样，楚寒烟每一次想要努力看清这说话之人，最终那人的模样都会和凤无眠重叠。 凤无眠…… 凤无眠…… 这记忆是凤九的吗？ 是凤九的灵魂在请她去救他吗？ 她一定会救他的，但是凤九……请你不要再扰乱我的意志，颠覆我的记忆。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楚寒烟想得太认真了，一时没留意前面的树干竟然朝着它重重撞击了上去，因为她速度太快，树干也被她撞得轻轻摇晃起来， 连带着楚寒烟五脏六腑都在剧痛，如同挪位了般。 最可怕的是脑海中那声音愈发大了，连带着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让楚寒烟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凤九的“意识”似乎在她的灵魂中觉醒了，有什么东西从尘封的深渊之中一点点滑出，慢慢浸透到楚寒烟的灵魂之中。 她拼命摇晃自己的脑袋，想要将这种诡异的感觉撵出去！ 她是楚寒烟，她不是凤九！ 她不需要凤九的情绪，更不需要过去凤九和凤无眠之间的经历与过往。 鲜血顺着楚寒烟的鬓角淌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胡乱抹了把脸，眼前的画面竟然染上了血色和朦胧。 高而怪诞的夜空，诡异深邃的子夜，还有耳畔悉悉率率、嗡嗡不绝的马蹄之声…… 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北地？. 第665章 梦境 夜色浓稠，狂风慑人，楚寒烟眼前的密林宛若魔物摇曳，无休无止。 穿过刺痛灵魂的杂乱和痛楚，越过几乎窒息的噩梦，楚寒烟看到了那坐在神驹之上素衣长袍的男子——凤无眠。 和她认识的凤无眠不同，这里的凤无眠目光紧紧锁定一道陌生的身影。 若非这似梦非梦的画面，楚寒烟甚至会将此人抛诸脑后…… 此人正是已经消失许久的楚碧玉。 楚碧玉被人捏住喉咙压到悬崖边上，那人神情狰狞大喊。 “别过来，过来我就掐死她！” 楚寒烟应该认不得此人，但她脑海却浮起了此人的名字——赵国第一高手黎霍。 “无眠哥哥，我好怕……救我……” 楚碧玉可怜地求救，纤弱娇美，让人见之便心软。 “你欲何为？” 画面中的凤无眠开口，让楚寒烟莫名心中发凉，刺骨的凉。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害怕，会惊恐，明明这些都是她不曾经历的啊？ 但下一刻，黎霍的回答提前浮现在楚寒烟的脑海。 我要你用那个丑女人来换！ “我要你用那个丑女人来换！”听，连黎霍的语调都一模一样，“把她交给我，我就放了这楚小姐。” 楚寒烟抬眸死死盯着凤无眠，心中一遍遍祈祷。 拒绝他！ 凤无眠！ 拒绝他！！ 但这显然是楚寒烟的奢望，因为画面中的凤无眠果然说出了那冷漠绝情的话。 “凤九，过去。” 凤无眠如此说着，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你说什么？”楚寒烟听到了自己的回答，她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巨洞，锥心刺骨的冷和痛如同倒灌的潮水，疯狂涌入她的身体。 不要。 楚寒烟无声嘶吼，撕心裂肺，但画面中的凤无眠回头，凤眸有如旋涡，紧紧攫取楚寒烟的灵魂。 “过去。” 画面中的凤无眠如实说着，坚定的二字，刺得楚寒烟呼吸困难，腹中传来了疼痛，她抬手捂住小腹，咬牙后退了两步，冷冷道 ：“我不能去！” “本王说了，过去！” 这次，画面中的凤无眠隐隐薄怒。 “凤无眠，你听我说，我……” 楚寒烟知道这时的自己要说什么，她想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凤无眠，想给他们一个未来。 “不！”那楚碧玉突然大喝道，“无眠哥哥，你不能让凤九过来，她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楚寒烟目光死死锁定画面中的凤无眠，不知是在期盼还是在惶恐。 她不曾挪开目光…… 她在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但，只是奢望。 画面中的凤无眠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命门探脉，脸色阴郁可怕。 “你竟敢阳奉阴违，私自有孕？” 他如是询问，再一次亲手碾碎了楚寒烟的希望。 她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怒喝：“孩子是我的，有孕又怎么了？” “啊……”楚碧玉再次惨叫出声，原是黎霍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悬在了断崖之外，惊心动魄。. 第666章 是谁? 看着楚碧玉不断舞动的手，听着黎霍如魔似魅的大笑，楚寒烟口中喃喃，出口的话与黎霍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啊，堂堂摄政王，竟是个为了自己的暖床婢，将大齐功臣置之不顾的昏庸之辈！” 两人的声音完全重叠，彷如一切都是她亲眼见证般。 楚寒烟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洪流和痛楚，她缓缓闭上了眼眸，任由往事化作飓风，摧枯拉朽般撞入她的灵魂。 从带着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 从不知所踪的生母到在丞相府中横行霸道的母女二人；从那苦苦向她求救的女子再到那双目失明的少年；从与少年的再次相遇 到怀着愧疚之心想要补偿。 最后便是保护他、逐渐他、爱上他等等…… 最终横隔在两人中央的，是一道道愈发逾越的鸿沟。 她本以为自己能凭借着一腔热血跨过障碍，披荆斩棘，最终被她的天真和可笑逐渐被荆棘所吞没，连挣扎的力气都已失去。 她太痛苦太无助，她放弃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 而上天却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她再一次于烈火之中重生。 他们再次相遇，再次纠缠…… 一切的一切，明明是荒诞及光怪陆离的，最后都化成了她。 那痛苦的、迷茫的、无助的灵魂是她，那自信的、耀眼的、坚毅的灵魂也是她。 她和她之间，静静只是隔了一个凤无眠而已。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命运的齿轮再次让他们彼此纠缠，挣不脱，更逃不过。 楚寒烟静静仰望着如同魔物般恐怖的悬崖，终于看清了悬崖之上的身影。 凤无眠被困在剑阵之中，浑身浴血，一双眼睛再也无法聚焦，如同再也看不到希望般。 男子则用长鞭困住了他所有的退路，眼瞧着要将他逼向深渊。 楚寒烟不再犹豫，她身躯一跃到了人群后方，迅猛掷出一物。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破声乍起，困住凤无眠的剑阵当场就被炸开了一角。 组成剑阵的人有的当场毙命，有的则被炸得血肉模糊，更有人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瘫软在地痛苦嘶吼。 关键时刻男人躲过了一劫，否则而今倒在地上的定然也有他。 至于凤无眠已是强弩之末，在剑阵停下进宫的瞬间他就亦然倒下，饮血剑成了唯一支撑他的东西，剑身嗡鸣作响，他在混乱和 死亡之中慢慢抬眸，终于看清了那一步步踩着硝烟和鲜血而来的女子…… 容貌还是那个容貌，但她身上的焦虑、担忧和温暖都荡然无存。 她像是从炼狱中步出的死神，看遍了世间的破败和虚无，连灵魂都冷硬如冰。 一眼！ 仅仅一眼！ 凤无眠连心跳都要停滞！ 心中有一道嗓音在疯狂嘶吼、质问，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谁？ 凤九？ 不，他的凤九从来不会如此…… 楚寒烟？ 不，楚寒烟更加不会这般，因为楚寒烟的心中有着大义和天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667章 最好一刀杀了他 “妖女！！”男子站稳后气得疯狂嘶吼，“你还敢回来！！” 楚寒烟冷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气急败坏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男子总觉得眼前的人好似换了一个人般，但脸还是这张脸，嚣张跋扈的态度也一如既往，就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当年让你们逃走，这次定然要将你们两个都斩杀在此处！” 楚寒烟眉梢高挑：“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上！杀了她！” 接到男子的命令，人群一拥而上，但楚寒烟却突然抛出一颗漆黑的珠子，人群方才被袭击死伤无数，但他们并不知道袭击自己 的是什么，所以也没认得这珠子的危险。 “雕虫小技！” 有人抽出长刀砍断珠子，紧接着便被恐怖的力量当场炸成碎片！ 楚寒烟随即又抛出了第二颗、第三课的天雷珠。 恐怖的、浓稠的血雨混合着硝烟的气息四处扩散，在这与世隔绝的悬崖之上，一场让人灵魂颤栗的单方面屠杀正在进行…… 杀人者仅有一人，她甚至连屠戮的刀都不曾抬起，由始至终都这般从容、沉着。那双冰冷刺骨的双眸宛若寒铁，不含一丝一毫 的情绪。 “不想死就滚，否则统统留下来陪葬。” 楚寒烟如是道，但他们都是男子培养出来的心腹，不到最后一刻，不到被完全碾压，他们怎么会走？ “啊啊啊！杀了妖女！”不知是谁率先大吼，紧接着人群疯狂冲了上来，前仆后继、连绵不绝。 楚寒烟喉中传来嗜血的浅笑，幽幽道：“这是你们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楚寒烟抬手一挥，数颗天雷珠有如天女散花落下。 无论是逃走也好，躲避也罢，只要楚寒烟所过之处，天雷子便疯狂爆炸，炸得众人不断颤抖，哭着喊着朝四处逃窜。 太可怕了…… 根本无法战胜啊！！ “快跑！” “跑啊！” 他们之所以对男子效忠，要么是因为男子给的丰厚报酬，要么是因为男子用药控制住了他们。 但现在不走他们就要死！ 那为何要留？ 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屏住呼吸疯狂颤抖，大吼道：“妖女！妖女！！” 当年他的计划就是这样被妖女破坏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妖女的可怕更上一层楼了！ 楚寒烟挥开面前飞舞的碎石硝烟，眸中尽是嘲讽：“喂，不想死就滚吧，本小姐今儿个心情好，饶你一命。” “不可能！”男子大喝，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凤无眠这个人质，他一把上前拽着浑身是血的凤无眠，大笑道，“妖女，你很爱这杂种 吧？不想我杀了他就给老子跪下！” 楚寒烟怔了怔，随即仰头大笑出生，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捧腹大笑的荒诞笑话。 “哈哈哈……” 她的笑声畅快又清越，让男子完全抓不准她的意思，大喝道：“不准笑！你他娘的再笑老子就砍断他一条腿！” 楚寒烟微微歪着脑袋，一双潋滟的凤眸倒映着满山的鲜血，绝情又冷酷。 “那你砍啊，最好一刀杀了他，省得本小姐亲自动手。”. 第668章 本小姐是来亲手了解他的 “你说什么？”男子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楚寒烟回来难道不是来救人的？ 楚寒烟歪了歪脑袋：“我说，让你杀了他啊，杀了他本小姐刚好连你一起收拾了。” 楚寒烟嗓音十分清冷，其中只有嘲讽和凛冽，并无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恐惧，叫男子当场愣住。 回神后他大怒：“你少来！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老子，让老子放过你们么？” 楚寒烟对凤无眠的爱如此之深，就连当年在绝境也没有伤害他，更何况他们还有两个孩子，楚寒烟怎么可能恨意凤无眠？更不 可能对凤无眠见死不救！ 这个狡猾的妖女，到了最后的时刻还在欺骗他、讹诈他！ 岂有此理！！ “骗？”楚寒烟眉梢微微上挑，嘴角甚至还噙着笑，刻骨绝情的话比悬崖上的冷风还凛冽，一寸寸化作银针刺入了凤无眠的灵魂 中，“一个亲手将我打入悬崖的男子，一个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一个甚至不愿意听我多说一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倨傲冷漠的男人，一个从头到尾心中只爱自己的男人，我又什么舍不得。” 凤无眠：“……” 楚寒烟轻轻扯开嘴角，笑得十分动人：“你以为本小姐是回来救他的么？不，本小姐是来亲手了解他的。” 楚寒烟的一字一字，晃晃悠悠砸入凤无眠的心间，荡起了漫天霜雪。 好冷…… 比当年北地的朔风和寒冰还冷，还刺骨。 男子还是不信：“休得骗老子，老子不会上当，你若是为了杀他而来！为何要回到大齐，为何和他再孕育第二个孩子？” 楚寒烟轻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回大齐？我乃楚墨池之女，我的孩子乃大齐丞相唯一的嫡孙，是摄政王未来的继承者，如此荣华 富贵，我怕是脑子进了水才不会来吧？至于第二个孩子，那只是因为我儿深中剧毒，需要脐带血解毒罢了。冰王蛊，你知道么 ？想要将冰王蛊从我孩子的身体里引出来，就只有同父同母的脐带血这一个选择。” “这……”男子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这才是楚寒烟重回凤无眠身边的原因。 凤无眠已缓缓闭上眼睛，就算这样的事实他早已听过无数次，但楚寒烟的话依旧如同利刃，没入他的五脏六腑，搅得他血肉模 糊。 男子飞快整理好思绪，他目露凶光，用长鞭卷住凤无眠的咽喉，嗜血笑道：“哈哈哈哈，虽然你说的有鼻子有眼，但老子也不瞎 ，你真的舍得吗……” 男子还在叫嚣呢，电光火石之间，楚寒烟忽然投出一个天雷子，目标正是已经瘫软在地动弹不得的凤无眠。 这天雷子的威力毋庸置疑，只要砸中了凤无眠便必死无疑。 男子根本来不及细想，毕竟凤无眠是他保命的手段，他现在还不能死！ 男子当即放开凤无眠，用长鞭卷起一具尸体对准天雷子炸去。 “轰隆！” 这尸体当场被炸成血雾，令人作呕的鲜血、碎末以及黏腻的残块全部淋在了凤无眠的身上。 他一动不动，任由浑身沾满污秽，竭力睁开了眼眸，一双浑浊痛苦的眸子，死死锁定楚寒烟。 楚寒烟幽幽道：“啧啧啧，这样看着本小姐作甚？方才没死掉是你命大，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男人疯狂大骂，一把扣住凤无眠的肩膀疯狂后退，可他们身后就是悬崖，退无可退，男子只能怒吼道：“妖女！这个男人是你孩 子的父亲！你竟然想要杀他！！” 楚寒烟掩唇轻笑：“既然确定这个男人不能为我所有，为什么不杀他？” “他这么爱你，为了你连死都不怕！你却如此绝情？” “他为了我死都不怕？”楚寒烟嗤笑道，“别开玩笑了，若非本小姐机敏假装失忆与他再遇，而今我们之间只怕早已不死不休了。 ” “假装失忆？不死不休？你什么意思？” “呵呵，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意思本小姐便坦言了吧，但关于这点你不是最明白了么？” 楚寒烟说着，又拿出一颗更大更恐怖的黑色珠子放在掌心把玩，浅淡的笑漾在她的嘴角，宛若月光柔美，却让男子莫名毛骨悚 然。 方才的天雷子他都扛不住，更别说这可黑色主子，男子怕极了，若楚寒烟再丢一颗他也没把握能再挡下。 怎么办？ 他是想杀了凤无眠和楚寒烟，而不是想把自己赔在这里，更何况他已经亏了一大批死士了。 他娘的！ 楚寒烟这个没人性的狗东西！ 本以为她是个长情的、多情的女人，没想到她最最绝情，果然天下最毒妇人心！！ 男子索性将凤无眠拎起但在自己面前，就算那鬼东西要爆炸，第一个炸死的也是凤无眠。 楚寒烟被男子的动作逗笑了，望着眉眼道：“呵呵，这东西的威力你不是早就体会过了么？区区一个凤无眠是不可能挡得住，也 不可能救得了你的，你们两还是准备一起殉葬吧。” “我……体会过？” 男子懵了，楚寒烟好心提醒道：“你难道忘记了，为何要叫我妖女吗？你忘了你的脸怎么受伤的吗？” 男子捂住被毁容的半边脸家，意识又一次回到了那漫天硝烟和恐怖的时刻里，那是他永恒的噩梦。 是的！ 这个人就是妖女！ 当年如此瘦弱纤细的一个稚童，愣是将他们搅得天翻地覆，将所有人都搅得血肉模糊，宛若人间炼狱！ 最后她还杀了那个人，成功将凤无眠救了出去。 杀了那个人…… 对！ 楚寒烟是杀死那个人的凶手啊！他怎么忘了这点呢？因为那个人，楚寒烟和凤无眠根本不可能成为眷侣，更不可能握手言和啊 ！ 该死的！ 他为何现在才想起来！ 男子脸色灰败一片，现在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退路了。 楚寒烟再接再厉：“你可知当年我与凤无眠在杨家沟一别后，为何在我一直不曾出现在凤无眠身边吗？直到他成为了摄政王才易 容成凤九贴上去？”. 第669章 她求我杀了她，我同意了 男子几乎已经被楚寒烟牵着鼻子走，他屏住呼吸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贪图他的权力，他的财富，他的兵力，当然，还有他的容貌。若本小姐能和他结合生下他的孩子，将来只要他死了 ，那么摄政王的爵位、摄政王的兵权，摄政王的财富等等，都将属于本小姐的儿子，同样也属于本小姐。本小姐要那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的位置啊。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凤无眠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本小姐的了。” 楚寒烟音调柔美，声音不疾不徐，身影半隐在黑暗中，脸上笑意不减，显得一双眼魔魅又邪狞，像极了吞噬无数人血生命而诞 生的魔鬼。 恐怖！ 可怕！ 再加上这遍地的尸体，充斥鼻腔的浓烈鲜血，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不断发酵，让他怀疑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到底对不对 ！ 他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慢慢靠近她，甚至还培养了徒弟潜入了丞相府，勾结了三国君王等等。 但最终她还是轻易将一切都打破了！ 妖女，魔鬼，不，是魔王！！ 楚寒烟目光不断在凤无眠身上游弋，如同打量着一件货物，啧啧叹息。 “凤无眠啊凤无眠，本来呢，本小姐还想着将你彻彻底底收为裙下之臣，但你并不爱本小姐，多年相处还是毫不犹豫将本小姐打 下了山崖，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而且真相到底瞒不住啊，与其让你知道真相对本小姐动手，还不如本小姐先杀了你 ，你说可好？ 你也别怪本小姐，要怪就怪你的叔叔，若非你叔叔横插一手，本小姐还找不到杀你的时机呢。 你放心去死，你死了以后，我会继承你的一切的。” “你……”男子莫名浑身冰冷，“你当真如此绝情？” “哈哈哈哈！”楚寒烟笑得十分灿烂，明明是清风皓月般雅致的人，在月色下竟然显得邪气盎然，“绝情？莫要开玩笑了，人不为 己天诛地灭啊。” 楚寒烟说着，再次发动进攻，这次投出的是一枚更大的天雷子，男子认得，正是当年楚寒烟摧毁地牢的那一种武器！ 楚寒烟狠厉的眼神带着极其可怕的癫狂，俨然是要将凤无眠也炸成碎片，让他永远埋葬在这遥远孤独的昆仑之巅。 他娘的！ 他娘的！ 疯子！！ 男子亲眼见过楚寒烟用它血洗大地，当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与之抗衡，反正楚寒烟要杀的人是凤无眠，他走便是。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能把所有的仇恨从楚寒烟身上讨回来的。 对，他要回去大齐，告诉大齐百姓楚寒烟的真面目！ 贱人！！ 男人松开了凤无眠，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人前，紧接着一阵惊涛骇浪破天而起，惊天巨响宛若连绵雷霆，不停爆裂，硝烟烈焰照 亮了半天天幕，这小小的山崖眨眼便被狂澜吞没。 逃开中心后，男子站在远处捏了把冷汗，暗忖幸亏自己走的快，否则只怕尸骨无存。 凤无眠啊凤无眠，亏他叱咤疆场，估计他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死在这里吧？ 呵呵，活该！ …… 硝烟之中。 楚寒烟搀扶起凤无眠飞速后退，她用所有的天雷子制造出了爆炸效果，当然投向凤无眠的特大天雷子并非如此，那只是烟雾弹 。 男子如此珍惜自己的性命，肯定不会用此作为赌注。 天雷子加上烟雾弹，楚寒烟布下了虚虚实实不清的迷阵，这才得意保下凤无眠。 凤无眠身上骨骼断了很多根，身上满是鲜血，就连清澈迷人的凤眸也只剩下了黯淡，宛若枯槁死机的永夜。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路拖着重伤的身躯逃亡，最终训着悬崖一路向上攀登，最终寻到了一处崖边山洞，勉强在此落脚。 地势太高了，山洞里处处都是凝结的寒霜，楚寒烟还好并未受伤，但凤无眠显然承受不住。 楚寒烟拿出一颗丹药喂给他，又迅速替他处理了伤口，熟练地仿佛并不是第一次做，但也疏离的好似永远无法触碰。 等处理好伤口，楚寒烟抬眸抬眸平静对凤无眠道：“凤无眠，我刚才并未说谎，当年那个人……正是我。” 话音落下，凤无眠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是震撼于楚寒烟的话，还是震撼于楚寒烟说“当年”…… 当年…… 当年…… 楚寒烟不是说她实在北地坠崖之后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又为何会提当年？ 他静静望着她，眼里有着深深的慌乱、惶恐、忐忑……还有祈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祈求什么。 祈求她们两不是一个人？ 这样楚寒烟才能不再经历被爱人忽略、质疑、伤害的痛楚。 祈求她们是同一个人？ 这样他才能不再让灵魂被撕裂，被煎熬。 楚寒烟知道自己很残忍，但两人间兜兜转转、迂迂回回这么多年，她累了。 有些真相，她从前不敢说、不能说，是因为她爱他…… 甚至愿意带着那些真相坠入悬崖，让它永远尘封在黑暗之中。 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她不想再纠缠，凤九也好，楚寒烟也罢，她“死”了两次，“投胎”了两次，早已厌倦这般执着于过往。 既然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活了下来，她就该将生命和时间用在更需要他的地方。 楚寒烟静静凝视凤无眠，郑重道：“凤九就是楚寒烟，楚寒烟就是凤九，她们都是我，我的确是从异界来的孤魂，因为我从出生 开始就带着前生的记忆。当初我说自己不是凤九，是因为我暂时失忆了。” “我……”凤无眠想要说话，喉咙如有砂纸砥砺过，沙哑得可怕。 “请你听我说完。”楚寒烟轻轻摇头，她压低语调，嗓音古井无波，冷静从容得可怕，“当年我外出游历，遇到了绑架，我亲眼看 着你的母亲受尽折磨，她……双手尽断，身体也中了剧毒，连自戕都做不到。她求我救你，求我杀了她，我同意了。”. 第670章 你可以再抱抱我吗 凤无眠死死凝视着楚寒烟，不错须臾，后者再次重复：“我说，杀死你母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凤无眠，我亲手杀了你的 母亲。” 楚寒烟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坚强勇敢，即逝满身污垢也依旧皓洁伟大的女人。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上最最震撼的事情…… 她早已被虐待的不似人形，骨骼断裂，浑身鞭痕，连……双腿之间都已发脓溃烂，甚至还有恶臭传出。 但她却死死护着自己的儿子，眼神中的爱意让冷血的楚寒烟无比动容。 她上一辈子不曾拥有亲情，这一辈子出生后母亲便不知所踪，父亲更是与她不亲近。 她感觉自己便是一道孤魂野鬼，无论在那个世界都没有容身之所，而那个女人……是她第一次直面“母亲”。 她当时太小了，她不可能带着两个人一起逃走，恒不愿意让凤无眠的母亲继续留在那里让人糟蹋。 所以…… 她毁掉了整个地牢，坍塌的牢笼淹没了她的身影，是他亲手葬送了她。 她说，请她多多拂照凤无眠，她说，请不要告诉凤无眠她曾经承受的痛苦，因为那不能让凤无眠解脱，那只会成为枷锁，让凤 无眠一生都被仇恨和痛苦所困。 她还说了很多很多…… 这么多年过去，楚寒烟还以为自己会慢慢淡忘那个女人的身影，但而今回想，一切还如此的鲜明。 凤无眠的母亲，是楚寒烟永远无法忘怀的美好。 本来一切可以平静的渡过，凤无眠长大了，成为了能让他母亲骄傲的存在，成为了整个大齐的骄傲。 唯一荒谬的是，她爱上了他。 她爱上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爱上了那个会竭尽一切守护自己母亲的少年，爱上了那个让人心疼、心碎的少年。 或许这就是她的悲哀。 因为她注定不会将他母亲的死告诉他，她终将背负这个秘密，最终被反噬。 怪不得谁，怪不得他不信任她，因为是她先对他隐瞒的。 她只是想要守护一个母亲最后的尊严…… 即使承受了如此多的波澜，但她想起那位温柔的母亲，心中并不后悔。 凤无眠沉默许久后艰难抬眸，视线一片猩红，散漫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楚寒烟，连呼吸都因为恐惧不断轻颤。 这样的凤无眠是极为恐怖的，楚寒烟甚至不怀疑他想杀她的决心，但楚寒烟没闪躲，没避让，缓缓道：“我了结她的性命，将你 救了出去然后又将你丢在了杨家沟。我本准备对你弃之不顾的，但我想起了你的母亲，想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 我又折回去了，成为了杨家沟的小女孩。 你当年是目盲，所以你并不知道我和你一起在地牢中困了很久，你也不知道我是杀死你母亲的人，更不知道我是将你从魔窟救 出去的人，还有那个在杨家沟照顾你的小孩儿，他们都是我。” 凤无眠鬓角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起，浓烈的暴虐的气息缠绕着他，叫这山洞瞬间变成了深海，令人窒息。 终于，凤无眠猩红的眼眶中不断淌下眼泪，因为混合着鲜血，竟如此的可怕。 楚寒烟看着，心中也隐隐拉扯着刺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凤无眠，我猜你这些年来一定好奇过，既然我是杨家沟救下你的女孩，为何不告诉你？为何任由楚碧玉侵占我的功劳。而今你 也知道了，原因有二，第一是因为我父亲；第二是因为我是你的杀母仇人。” “……” “凤无眠，我虽然救了你，但我也杀了你的母亲。” “……” “凤无眠，我跟在你身边的时候，见过你喝醉，见过你疯狂，我甚至不止一次听你说要手刃杀母仇人，而今我虽然站在了你的面 前，但你也曾亲手杀了我一次，就当一切落下帷幕吧，可好？” 可好？ 她轻声问他，嗓音被夜风吹得很远很远…… 远得他追不到，握不住。 “不……”凤无眠从喉咙间挤出一句话，嗓音低哑又痛苦，“不要再骗我了……” 楚寒烟一愣，下一刻男人忽然抬手，耗尽浑身的力量将她稳稳抱入了怀中，他将头颅埋在她的肩窝，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般不 断嘤呜。 “不要再骗我了……楚寒烟……” 楚寒烟有些手足无措：“我没有骗你，我……” 凤无眠忽然收紧了手臂的力道，似乎想将她嵌入骨血之中。 终于，凤无眠轻声道：“楚寒烟……我……看过我母亲的尸体……” 楚寒烟怔住，凤无眠沙哑嘶吼：“我又回去了，我将她从废墟中挖了出来，埋葬了她……所以我知道让地牢坍塌不是杀了她而是 救了她……谢谢你……送了她最后一程……谢谢你将我从地牢中带出来，没让她抱着遗憾死去。 楚寒烟，谢谢你……” 他抱着她的双臂不断颤抖，可怜得让楚寒烟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拥抱他，想给他一点力量，却又怕自己会再次踌躇心软。 她的心也是千疮百孔了，她也承受不住更多的波澜了。 忽然楚寒烟听到凤无眠低低道：“你可以再……抱抱我吗？” 楚寒烟：“……” 凤无眠整个胸腔都在震动，又可怜又无助：“只要片刻就好……求求你……” 楚寒烟鼻头发酸，最终还是抬手抱住了这个男人。 昆仑山巅的冷刺骨寒魂，但楚寒烟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男人将她小心翼翼护在身前，用身躯替她抵抗寒冷，免于伤害 。 是的，凤无眠愿意为了楚寒烟贡献一切。 那些痛苦的纷扰，便让他独自一人吞下吧。 无论她是何种决定，多情也好，无情也罢，他都不会再越雷池一步了…… 因为他不配啊。 因为她这一生的波澜坎坷和苦恼，都来源于他啊。 他不仅害死了自己最最深爱的母亲，还让这个曾经最最深爱自己的女子遍体鳞伤。 或许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这样她们是否能一生无忧？ 他才是这些错的根源…… 都是他的错啊……. 第671章 《天赐宝典》 楚寒烟静静靠在凤无眠的身前享受这最后的宁静，一旦离开了这里，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那些让人无法自拔的甜美的情愫，那些让人痛楚挣扎的纠缠，那些刻骨铭心的爱，那些吞噬理智的恨，一切一切……都将如同 落于山野的轻雪，缓缓消散…… 楚寒烟缓缓闭上眼睛，慢慢攥紧了他的衣襟，将臻首深埋在他的怀中。 天地寂寥，言语在此时也显得格外单薄，耳畔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和心跳，让楚寒烟前所未有的安心。 有这么一瞬间，楚寒烟觉得若能这样到永远也不错，放下所有的杂乱纷扰、过往未来、是是非非、过过错错，享受片刻的安宁 。 但这似乎是一种奢望，凤无眠猛得睁开眼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楚寒烟也听到了那清浅不一的脚步声，来人还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抹去了自己的痕迹并寻了个暗处藏起来，紧接着光亮划破黑暗照入了这狭小的洞穴，为首之人凤无眠和楚 寒烟都熟悉得很，正是那个几次三番要将他们至于死地的人。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人楚寒烟也不会陌生——武林盟主陈笠。 幸亏男子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否则几人早就嗅到了这里的血腥气。 男子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楚寒烟那个贱婢，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给我杀了她！否则难泄我心头之恨！” 陈笠一改往常的正义模样，半张脸在光影之中明明灭灭，十分恐怖：“可以啊，只要你有办法对付三国的大军，还有芙蓉城的大 军，本盟主就替你杀了楚寒烟。” 男子冷笑道：“你可莫要小觑她，若不是她本座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陈笠冷嗤道：“狼狈什么？我们的目的全部达成了，不是么？” 男子不屑道：“不是我们的目的，是你的目的，有谁能知道我们武林盟主最初的目标就不是芙蓉城而是长生门呢？天下人都被你 玩弄于鼓掌之中，你才是最最可怕的啊。” 陈笠仰头大笑：“放心，我只要《天赐宝典》，别的都给你，有请了。” “哼。” 男子身边已没有再能用之人了，便亲自动手破阵。 随着男子不断挪动洞穴中的石子，原本普普通通的洞穴竟然徐徐转动了起来，斗转乾坤也不过如此。 楚寒烟蹙眉看了眼凤无眠，后者也神情凝重，显然不仅楚寒烟没看出这里的阵法，就连凤无眠也一样，要知道凤无眠的阵法造 诣并不低啊。 这个男人的阵法造诣在凤无眠之上？ 区区几步之间，洞内的石壁轰鸣震动，终于一条遂道缓缓呈现在人前。 只是男子和陈笠谁都没先动，毕竟这遂道只能允许一人通过，谁前谁后，这可是无法退让的问题。 最终两人决定让一个年轻女子先进去。 这年轻女子穿着的是长生门的服饰，显然男子在来之前不曾将长生门的人赶尽杀绝，那些尸体虽然是长生门的人不假，却也是 一种障眼术。 女子战战兢兢进了洞穴，没过多久便抱着一个木匣子走了出来。 这木匣子材质普通，其上却凿刻着星宿图，变化莫测，深邃奥妙。 一看到木匣子陈笠眼神都亮了，连忙一把夺了过来：“天罡北斗星盘！是它！就是它！！快，快，替本盟主解开！” 男子冷笑道：“盟主这就不地道了，本座的东西还没得到呢。” “哦哦哦，对对对！”陈笠忙道，“其他的呢？其他的东西呢？” 那女子垂眸道：“密室内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了……” 话音一落，男子和陈笠同时脸色剧变。 “你说什么！！” 女子怕得浑身哆嗦，连嗓音都染上了哭音：“各位阁下，我不敢骗你们，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陈笠和男子这下什么都顾不上了，两人亲自冲进去看了看，而偌大的遂道深处竟然当真只有一个木匣子，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男子愤怒不已：“岂有此理！！老子去他娘的！这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把东西偷偷转移了！” 陈笠被质问也不痛快了，大吼道：“屁话，率先发现这里的是你，本盟主还没问你是不是把东西藏起来了呢！” “本座没有！” “本盟主也没有！” “那是不是长生门还有别的密室？” “应该是的！” 这可是长生门啊！ 一个延绵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神秘宗门，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呢？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长生门一定又别的地方藏匿宝藏 。 “来人！去找！整个断魂崖都给本盟主翻过来！不准错过一丝一毫！” “是！” 人群一哄而散，四处去寻找可能的宝藏之地，至于那长生门的女子？她已被陈笠捏着喉咙吸成了人干！ 楚寒烟和凤无眠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难怪陈笠能如此迅猛地在江湖崛起，年纪轻轻功力浑厚难逢敌手，原来是用了这种邪门 的功法？ 吸干女子之后，陈笠迫不及待将木匣子丢给了男子：“快，打开！” 陈笠不惜代价甚至是摧毁整个长生门都要得到的东西自然事关陈笠的生死！ 陈笠修炼的的确是一门邪功，名为吞星**，说是能吞噬天下所有能人之功力！ 这本功法是当年陈笠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的，凭借着它他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也算是路途坦荡了。 但这两年他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他“吸收”的人所修炼的功法斗都不同，数量少还好，陈笠能强行压制，数量多了他便有种要 爆体而亡的危机感。 唯一能救他的只有长生门的秘法——天赐混元功！ 男子冷哼道：“我不能开，除非你找到了答应给本座的东西。” 陈笠勃然大怒：“我难道还是不讲信用之人吗？” 男子被逗乐了：“陈笠，你是什么人老子还不知道吗？就凭你？将信用？呵呵……” 陈笠脸色隐隐扭曲：“可我快压制不住体内的功力了。” 男子幽幽道：“那也是你活该啊。”. 第672章 寒冰锁子甲 若非陈笠当真需要这个男人帮助自己度过难关，他一定当场掐死这个他。 “你到底如何才能解开它？” “要么将长生门的财富给本座，要么找到凤无眠的尸体，帮本座杀了楚寒烟。” “哈哈哈，你说的简单，楚寒烟和三国君王有合作，还是神龙岛岛主的座上宾，本盟主如何杀？” “呵呵，设下一点小计谋，杀她不是易如反掌吗？”男子显然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自己考虑吧。” “你就不怕本盟主杀了你！”陈笠阴森道，“毕竟你的人都被楚寒烟斩杀在了悬崖之上，剩下的跑得跑、散的散，你以为你还有与本盟主对抗的实力？” “哈哈哈哈！”男子也不怕，他若怕也不可能走到今日这步，“那你就杀了本座啊，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男子眼神满是疯狂，被楚寒烟揪着脑袋威胁，让他无法亲手杀了凤无眠，这已经让他十分懊恼了。 没想到陈笠这种废物也想威胁自己。 呵呵呵，就凭他？ 陈笠死死盯着男子，又看样手中镌刻着天罡北斗星盘的木匣子，脑海中开始盘算到底哪种结果对他更好，最终陈笠咬牙道：“算你狠。” 男子笑意凛凛，但见陈笠忽然运气一掌打在墙壁上，掌心有如洪流变幻，紧接着这狭小的洞穴中忽然光芒大作。 无数的金银财富堆积在洞穴中，它们反射着火把的光芒，让这小小的洞穴明亮得宛若白昼。 男子心下大喜，可大喜过后又在心中大骂陈笠卑鄙！ 难怪这密室之中只有木匣子，难怪他二话不说就将这女子吸尘了人干，原来是秘籍、财宝他统统都要啊！ 太无耻了！！ 男子讥笑道：“抡起手腕，又有谁是盟主您的对手啊，啧啧啧，着实厉害，让在下甘拜下风。” “少废话！”陈笠道，“只要你解开这木匣子上的天罡北斗星盘，这些本盟主全部给你！” “早知如此何必让本座浪费心神？” “你……” “拿来吧！” 男子从陈笠手中夺过木匣子，本是信心满满的他在看清星盘序列和变化的可能后蒙了。 这…… 这天罡北斗星盘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多？ 陈笠可是个人精，一看男子的表情便晓得此事不会顺利。 但这种不顺利是因为男子不想解开星盘，还是因为他无法解开星盘。 陈笠相信是后者，毕竟男子手握当年镇压整个江湖的阵法传承，怎么可能解不开小小的星盘。 好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狗东西！ 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挑衅本盟主，幸好他还留了一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笠也不着急，他转身走到了财富堆钱，一手抄起金元宝掂了掂，一面幽幽道：“阁下可要好好想一想了，若本盟主死了，阁下的命也保不住啊……” 男子正焦头烂额呢，听闻此言猛得抬头：“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笠嗜血笑道，“难道阁下就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么？” 异常？ 男子连忙起身转了一圈，确定自己身上并无异常后讥笑道：“盟主不必不断试探，本座不惧。” “哈哈哈哈哈！！”陈笠指了指男子身上的寒冰锁子甲，“阁下怕不会忘了这寒冰锁子甲是谁给您的吧？” 陈笠想要长生门的秘宝和财富，早已决定要将长生门连根拔起，但长生门又岂是如此容易对付的？而且长生门中阵法一环套一环，若无男子相助，千军万马来到此处也只能铩羽而归。 男子脸色沉了沉，这寒冰锁子甲的确是陈笠赠送给他的，若没有它，谁敢和凤无眠硬碰硬？ 他将这寒冰锁子甲来来回回检查了数次，确定没有问题才穿上的。 难道说……这是陷阱？ 男子脸色一沉：“你在寒冰锁子甲上下毒？” “啧啧啧，”陈笠懒懒调整了姿势，道，“你怎么能这样想本盟主呢？自然是不可能的。” 男子眼神忌惮：“……” 陈笠又道：“寒冰锁子甲这等天下至宝，谁舍得弄坏它啊，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本盟主还来不及告诉你。” “什么……” “那便是若不通晓方法，这寒冰锁子甲便永远都脱不掉。” 男子愣了愣，随后大笑道：“本座还以为是多么恐怖的东西，不就是脱不掉？脱不掉便不脱！反正它可是保命的大宝贝。” “呵呵……若仅仅是如此，本盟主会蠢得将它送给你么？”陈笠从长靴中抽出一柄匕首，这匕首削铁如泥寒芒湛湛，一看便知道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男子心中警惕，后退了两步远离陈笠，而陈笠只是看了眼身边的护卫，道：“阁下别慌，您现在手上还掌控着本盟主的生死呢，本盟主又怎么会伤害你呢？你来。” 护卫连忙上前，陈笠忽然出手，匕首一挥将护卫的手掌当场斩落！ “啊啊啊……” 这护卫捂着伤口痛呼，陈笠强行拽着他到男子面前，将鲜血统统喷洒在了寒冰锁子甲上，随着寒冰锁子甲渐渐吸收鲜血，它仿佛愈发夯实坚硬了。 陈笠后退了两步，满意看着自己的杰作，道：“从寒冰锁子甲的状态来看，方才阁下应该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斗吧？大齐战神凤无眠果然厉害！” 男子被喷得浑身是血，又急又怒却还是看不穿陈笠的意图，“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到底要干嘛？” 陈笠歪了歪脑袋，笑道：“阁下没感觉么？您身上的寒冰锁子甲更坚硬了啊。” “这又如何？” “不仅更坚硬，还更小了。”陈笠抬眸死死盯着男子，“寒冰锁子甲的机制是约到紧急关头，越是能保护穿锁子甲的人，这个判断标准就是鲜血。但为了提高锁子甲的密度，让它愈发坚硬，这面积就会原来越小，越来越小……设想一下，若本盟主不断用鲜血浇灌寒冰锁子甲，而您又找不到解开寒冰锁子甲的方法……那么您是不是会被它活活勒成不成人形的肉团呢？”. 第673章 除了楚寒烟无人能帮你 陈笠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噙着笑，十分优雅又正直，就仿佛他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 而男子站在陈笠面前却如同被毒蛇缠绕，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自然是感觉到了寒冰锁子甲的异常，在与凤无眠、楚寒烟的博弈后，这鬼东西勒得他有些呼吸困难，但到底是保命的东西， 所以男子并未多想。 但……它竟然有着如此可怕的、类似于诅咒一样的机制吗？ 陈笠眉梢高挑道：“如何，你不相信么？没关系，本盟主可以让您感受得更彻底些。” 陈笠说着，五指成爪一抓，那断掌的护卫如同轻飘飘的落叶般飞向陈笠，被他当场攥住喉咙。 力道收紧，陈笠的容貌立即变得阴鸷又疯狂。 “啊啊啊……盟主……盟主……饶过我吧……” 那护卫疯狂求救，但显然只是无用功。 随着陈笠力量爆发，护卫“碰”得一声化作血雾当场炸裂！ 鲜血四处飞溅，就连躲在暗中的凤无眠、楚寒烟面前也流了一摊，更别说是站在陈笠面前的男子了。 鲜血几乎是兜头灌下，连他的口中都是腥甜之气，紧接着他身上的寒冰锁子甲便传出了可怕的鸣响，越缩越小，让男子当即连 腰都直不起来了。 “啊啊啊……” 胸骨传出不堪重负的鸣响，甚至连五脏六腑都有种被挤压得舒展不开的错觉，只要再多片刻，男子都感觉自己能被生生挤碎！ “放了我！放了我！！” 陈笠轻笑，一把拽起男子走出洞穴将他丢入山顶的积雪之中。 等寒冰锁子甲不再收紧了，陈笠便再次拉着男子进入洞穴，一把将他丢在地上，居高临下道：“如何啊阁下，您想到了解开星盘 的方法了么？” 男子重重喘息，等身躯适应了这种接近扭曲的姿势后才抬眸道：“陈笠啊陈笠……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你。” 陈笠蹲在男子面前，啧啧道：“阁下，并非本盟主想要如此虐待您，而是若本盟主不这么如此，您不救本盟主啊。” 男子深呼吸道：“好了，而今我们的性命都在彼此手中，停止试探吧，本座实话实说，这个星盘我解不开。” 陈笠当场目露凶光：“看来是教训还不够？” 男子也凶相毕露：“你他娘的以为长生门的传承是什么破垃圾不成？” “你不是已经得到了《河图》与《洛书》吗？怎么可能连一个小小星盘都解不开！！” “哈哈哈哈，《河图》与《洛书》何其精妙！若拿到了就能参破，它们又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天下经络！” 陈笠气得不行，当场又杀了两人将鲜血统统洒在男子身上，男子痛得连在地上翻滚都做不到，肋骨都被寒冰锁子甲锁断了三条 。 “啊……” 见男子痛得不断颤抖都没改口，陈笠终于明白他并未说谎。 也就是说哪怕是《河图》、《洛书》的拥有者也解不开星盘。 明明他已经步步为营走到了今天，明明马上他就要突破枷锁统御天下了！ 却偏偏卡在了这最后一步？ “该死该死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陈笠又踹了男子几脚，在男子要被寒冰锁子甲活生生锁死时再次将他丢到了雪地里。 男子又保住了性命，只是断裂的肋骨戳入了他的脏器中，连呼吸都在痛…… 活不了了。 这个念头冲入了男子脑海，他忽然有些想笑。 难道这就是他算计了一切后得到的吗？ 还真是荒诞呢。 在从前陈笠只是一条臭虫，他动一动手指都能将他捏死的臭虫…… 可最终他却要死在这臭虫的手上了，哈哈哈哈！ 荒谬！！ 陈笠一巴掌打在男子脸上，幽幽道：“本盟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洛书》、《河图》在何处？” 男子明白陈笠的意思，“桀桀”低笑道：“陈笠，你以为你能破解《河图》、《洛书》的玄奥吗？别傻了，若凤瑢还在，或许还能 做到，但凤瑢早就死了啊……哈哈哈哈！被那个妖女砸死在了地牢里！” 凤瑢？ 楚寒烟心中微颤，抬手握住了凤无眠的手，若没有猜错……这凤瑢应该就是凤无眠的母亲。 凤无眠悄然攥紧楚寒烟的手，视线幽幽落在远处的二人身上。 他身受重伤，就算男子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但陈笠的表现太令人震惊……他就仿佛没有感情的魔鬼。 这样人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都未必能赢，更何况是现在。 “只是……”男人语气一转，“我做不到，你做不到，有人能做到。” 陈笠双眸陡然明亮：“谁？” “楚寒烟。” 男子慢慢说出这个名字，口中吐出鲜血，嘴角却凝出了灿烂的笑容，就仿佛是最后的诅咒般喃喃。 “楚寒烟说是天下第一奇人也不为过，除了凤瑢之外，他是我见过的最最聪睿、机敏的人。她写下了《新农书》、《兵刃谱》， 她还破解了恒山国留下的残卷，将它命名为《天罡洛书》，你说这是巧合吗？哈哈哈哈！要知道那残卷的确是《洛书》的一部 分……真真是天大的巧合啊！想要活命，除了楚寒烟之外无人能助你！但是你该怎么做呢？你敢威胁楚寒烟吗？废物……” 男子每说一个字陈笠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因为他判断不出这是此人要杀了楚寒烟泄愤，从而误导他还是楚寒烟当真有这份本事 。 《新农书》、《兵刃谱》、《天罡洛书》…… 这些震惊天下的巨著真的会出自楚寒烟之手吗吗？会吗…… “哈哈哈……想要活命你只能逼迫楚寒烟替你解开星盘，但是你乃胆小如鼠，呵呵呵，所以你注定和本座一起死！！哈哈哈哈哈 ！！” 男子鲜血留了满脸，眼神也无法聚焦。 “而且你会比本座更惨……更惨……你会被内力炸成粉末……活该！活该啊！哈哈哈哈！！” “闭嘴！” 陈笠气得一脚踩在男子腿上将其生生折断，毕竟有寒冰锁子甲在，他只能从此下手。. 第674章 你值得一个更爱你的人 “哈哈哈……”男子已经痛得麻木了，踩断双腿也无所谓了，他无法保持身躯的挺直，如同虾米般蜷缩身躯，连带着头颅也不得 不转向暗处。 紧接着……男子眼瞳猛然紧缩，喉咙发出“赫赫”声响，如同破碎的风响，连带着人也在疯狂颤动。 陈笠并不知道男子在激动什么，以为他还在嘲笑他，气得不断破口大骂。 整个洞穴中除了陈笠的骂声就只有男子的挣扎，他想告诉陈笠看暗中！看暗中啊！！ 那躲在暗中屏住气息的身影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凤……凤……”凤无眠！！ 凤无眠还活着？ 楚寒烟骗他！！ 楚寒烟骗他！！！ “妖女……妖女……” 该死的妖女，又骗他！又骗他啊啊啊！！ 男子死了，死不瞑目。 陈笠冷哼一声，确定他当真死亡后便解开了寒冰锁子甲，它的机关的确隐秘，若非楚寒烟亲眼所见，打死也想不到解开它的开 关竟然在左前方的一块锁甲片上。 一打开锁子甲，无数鲜血从锁子甲的缝隙中渗出，它又逐渐变成了柔软、坚韧的形态。 好可怕的宝物，当初设计出这寒冰锁子甲的该是怎样的怪才？ 陈笠轻轻擦拭寒冰锁子甲上污垢，确定干净之后才将它收齐，又动手去搜查男子的尸体。 但显然一无所获。 想想也是，《河图》、《洛书》这样的宝贝，此人又怎么会随身携带呢？ “啧，”陈笠不耐烦地踹了踹男子的尸体，对剩下的护卫道：“将他丢下悬崖，其他人的尸体也一样，全部处理干净，然后将人统 统请到这里来，尤其是楚寒烟，就说我们找到了长生门的宝物。” 陈笠的心腹道：“盟主，您这是准备将财富分给他们？” “分？呵呵呵，等楚寒烟解开星盘之后，他们也没必要继续活着。” 只要楚寒烟解开星盘他就能学会《天赐宝典》里的神功，将体内的内力统统融合。 至于唐灭之流，便乖乖化作他的一部分吧！ “是。” 陈笠将木匣子重新放回了密道，护卫们拖走了尸体，清理干净了血迹，又将掩藏财宝的石壁和密道都恢复原装，这才转身离开 。 确定陈笠离开后楚寒烟和凤无眠也动了，凤无眠依葫芦画瓢打开了密道，密道很狭小，只允许一个人路过，但最终却是豁然开 朗，足够十几个人正常活动。 楚寒烟也知道而今这峭壁洞穴四周都是陈笠的人，若趁机逃跑只怕是自投罗网，唯一的活路可能就是这个木匣子。 楚寒烟蹙眉道：“能打开吗？” 凤无眠：“不确定。” 虽然说《河图》、《洛书》的拥有者是自己的母亲，但凤无眠也不曾亲眼目睹过它们，只能凭借母亲的教导来分析。 “我来帮你。” “好。” 楚寒烟毕竟破译过恒山国的《洛书》残卷，或许有方法也不一定。 两人凑在一起研究了许久，复杂的图案让两人有些摸不准方向，它既像是星图又有些不同，杂乱无章。 “这个像是朱雀七星？” “有些不同。” “这个呢？” “看起来想玄武的星座图……” 难怪男人一眼就知道自己破解不开，哪怕楚寒烟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头绪。 就在楚寒烟心急如焚之际，有人忽然伸出手扶贫了她眉间的皱褶。 “不着急，慢慢来。” 楚寒烟惊讶抬眸看着凤无眠，四周一片漆黑，但她内力深厚可以夜视，自然不会错过他的神情。 他嘴角噙着浅笑，似乎有些浅浅的无奈，可眸中深处则是让楚寒烟不甘触碰的隐忍和晦涩。 似有千言万语沉淀在其中，让她的心微微颤栗。 “怎么能不着急呢，时间不多了啊。” 凤无眠摇了摇头，笑道：“我们谈一谈？” “你要谈以后有大把的时间，何必急于这一时？” “嗯，但是这番话对我而言很重要。” “什么？” “对不起。” 低沉沙哑的三个字，似乎用尽了凤无眠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楚寒烟顿了顿道：“想要总结人生，等我们逃出去再说。” “好。”凤无眠轻轻一笑，抬手替她拨开鬓角凌乱的碎发，轻声道，“若我们能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为难，我放你自由 。” 楚寒烟：“……” 凤无眠将她脸颊的污垢全部擦拭干净，这才重新坐直身躯道：“我有太多太多的错，对你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但是楚寒烟… …” “嗯？” “楚寒烟……”楚寒烟不知如何形容他的表情，如此的不舍，如此的温柔又如此的深情，潋滟的眼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如同烙印 在灵魂中的钢印，无法磨灭，“你不要因为我的错就不再相信世间的美好。” 楚寒烟料到了凤无眠会道歉，会愧疚甚至会祈求她的原谅，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她说让她继续相信世间的美好。 一股莫名的酸涩和惶恐爬上了楚寒烟的心头，堵得她喉咙隐隐发疼。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能给你幸福，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和未来，所以……过去的泥泞和错乱，请你不要再放在心上，可好？ 那些嘈嘈杂杂、是是非非、纷纷扰扰的一切，终有一天会过去…… 楚寒烟，你值得美好的生活，值得幸福的家庭，值得一个比我更爱你……更爱你的人。” 言罢，凤无眠抬手揉了揉楚寒烟的发顶，笑道：“当年在杨家沟我就在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古灵精怪的丫头，若有机会，我一 定要狠狠教训她一把。” 楚寒烟忍着鼻尖和眼眶的酸涩，咬牙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这么记仇。” “嗯，一定要记着……”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记着。 楚寒烟心中的焦灼在他的注视之下疯狂放大，她正待说些什么，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了？ 他们这就回来了？ 唐灭也在吗？ 如果唐灭也在，或许他们还有活命的可能，但下一刻楚寒烟便陷入了绝望之中，陈笠的声音穿过石壁落入楚寒烟的耳中，万分 焦虑：“快，将木匣子拿出来，我们立即撤退！”. 第675章 隔岸旧情散，风停雨驻永无忧 “该死的！”楚寒烟暗暗咒骂，她身上已经没有天雷珠了，些许毒药不知道能不能拦住陈笠，陈笠这人鬼魅的很，连洗去他人的 内力都能做到，这毒药就算有用恐怕也不会持续太久，“凤无眠你在我身后躲好，千万别出来。” 凤无眠伤痕累累，恐怕连陈笠的一招都抵达不住。 “你也无法抵挡。” “我还有毒，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你就撑着这个机会走！” “毒药？在那？” “被我藏在了袖子和腰带里。” “好。” 但就在此时，楚寒烟忽然肩甲一痛，整个人如同石化了般，全然动弹不得。 这……凤无眠点了她的穴位？ 强烈的惶恐袭上了楚寒烟的心头，她努力瞪大眼睛，用眼神询问凤无眠。 ——你想干什么？ 凤无眠将她抱起来安放在遂道的深处，确保楚寒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随即从楚寒烟的怀中将匣子和身上的毒药拿走，低头轻 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带着浅浅的颤栗，浓浓的神情。 他说。 “烟儿，我这一生杀戮无数，满手鲜血，罪不可恕，正因如此，我从来不信什么神明佛陀。 但而今我却想求一求这漫天神佛，一愿你此生自由快意天下，二愿你一生顺遂平安如意，三愿你得偿所愿山河揽尽，至此，隔 岸旧情散，风停雨驻永无忧。” 隔岸旧情散，风停雨驻永无忧。 楚寒烟脑海中不断徘徊着这句话……而男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混沌和黑暗之中。 她听到了刺耳杂乱的争斗，恐怖的罡风和血腥之气不断穿过遂道冲入楚寒烟的鼻腔。 浓烈得让她几乎想要呕吐…… 凤无眠！ 凤无眠！ 楚寒烟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三个字，等她好不容易冲破穴位掠出隧道时，遍地都是尸体和鲜血！ 她踩着血河跌跌撞撞向前，好几次被脚下的尸体绊倒，目光却不断四处寻找。 终于看到了那拖着残破身躯靠在崖壁的身影…… “凤无眠！！” 楚寒烟疯了一样冲上前去，一把将人抱入了怀中，不断大喊：“凤无眠！你醒醒！凤无眠！！” 怀中的人双眸紧闭一动不动，楚寒烟一股脑将药都拿了出来，主要是救命止血的，她不管不顾都喂给了他，不断按压着他的心 脏，就连眼角淌下了泪水也不晓得。 “凤无眠！凤无眠！你给我醒醒！！” “凤无眠！你醒醒！” “凤无眠！你说了对不起！但我还没说原谅你！” “你醒醒！！” 楚寒烟的泪水一滴一滴坠落在凤无眠的脸上，温温热热，带走了他脸上的鲜血，划出一道道斑驳的血痕，愈发让人绝望。 “不要死……” “不要死！！” 在楚寒烟一声声绝望的嘶吼中，男人忽然勾起了唇角，慢悠悠道：“别哭……我没死呢……” 楚寒烟：“！！” 楚寒烟什么都顾不得，一把死死搂着凤无眠，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他妈王八蛋！！你他妈吓死老子了！！呜呜呜……”. 第676章 凤无眠之死，得偿所愿 凤无眠感受着她强势的拥抱，虽然痛得五脏六腑都在颤动，却还是浅浅勾起了唇角。 “楚寒烟，我命大着呢……” 楚寒烟快气死了，什么命大？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哪一句听起来不是告别？ 若他真的走了，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将真相告诉他并不是想要他的命，更不是想让他愧疚、痛苦，她只是想将两个人都从樊笼中解放出来。 她们都有错，她不相信他，他也不信任她，而过去的一切无论孰对孰错，孰是孰非，都该放下了…… 此生漫漫，总要继续的。 楚寒烟咬牙道：“你记住了，你若敢随意寻死，哪怕追到黄泉碧落……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轻轻笑着，贪婪地将头颅靠在她的肩窝，淡淡道：“好……” 没再问她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生死，是爱意也好，是善意也罢，是同情也好，是怜悯也罢，他不想对她步步相逼。 这一生，无论是再进一步与她并肩，还是再退一步隔岸相望，她都将他此生唯一的温柔。 楚寒烟…… 楚寒烟…… “喀拉……” 一阵极为细小的声音传来，好似恶鬼在摩擦利爪，刺耳又尖锐，可楚寒烟还陷在方才的惊吓中并未察觉异常，凤无眠蹙眉抬眸，但见那身中剧毒、浑身嗜血的人再次站了起来…… 一双圆瞪的猩红瞳眸中尽是疯狂，宛若撕裂地狱的恶鬼！ 他拖着扭曲的身躯，燃烧自己的生命爆发出空前的力量，朝她竭力袭来—— “去死——” 陈笠吼声爆裂，多年一来累计的内力宛若决堤的洪流，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势要将一切摧毁！！ 楚寒烟毫不设防，被这内力当场震得吐血。 天旋地转，男人用力将她抛向安全的内侧，自己则被不人不鬼的陈笠扑倒在地，不断朝悬崖边滚去！ “不！！” 在两人要坠入悬崖之际，楚寒烟匍匐在地拼命抓住凤无眠的手臂，另一只手死死握住崖边的岩石，尖锐的石块刺穿了她的掌心，鲜血喷涌而出，一滴一滴砸落在凤无眠的脸上。 凤无眠从下而上看着她惊恐的容颜，耳边只余留一片嗡嗡声响。 而陈笠正死死拽着凤无眠的腿向上爬，一只手不断挥舞想要拽住楚寒烟，他桀桀大笑道：“去死吧……去死吧……我若活不了，你们谁都别想活……” 凤无眠听不到，却也能猜出他的疯狂。 陈笠是贪婪的恶鬼，他吞噬了太多的高手，这些内力一直被他所压制，瞬间爆炸的力量能震碎凤无眠的脏腑。 本就受了重伤的凤无眠知道他活不了了。 活不了了…… 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容颜。 他的罪，他的光，他的温柔，他的唯一…… 他对楚寒烟轻轻一笑，眉宇间盛满温柔，还有无言无音的爱恋，如同一只大手生生揉碎了楚寒烟最后的坚强。 “别放手！！” “别放手！！” “我求求你！！别放手！！” 楚寒烟歇斯底里地喊，可凤无眠听不到，他淡淡摇了摇头，眼前再次浮现了凤九的模样。 凤九的面上有一疤痕贯穿容颜，狰狞丑陋，但她有双很漂亮的眼睛，那双眼澄澈明亮，不被世俗污秽所染，永远真诚炙热。 还有后来的楚寒烟，她张扬恣意、洒脱桀骜，她是世上最耀眼的灵魂，有着能温暖人心的笑。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所热爱的模样。 他所爱之人，由始至终都是她。 真好…… 此生只爱她一人，真好。 他开口，无声与她诀别。 ——吾爱，后会无期。 他不求来生，因为他没资格。 吾爱，愿你…… 隔岸旧情散，风停雨驻永无忧。 “哈哈哈……去死！！” 在陈笠即将爬过凤无眠拽住楚寒烟的瞬间，凤无眠忽然松开了楚寒烟的手，两人的重力巨大生生坠入黑暗，眨眼便消失在了楚寒烟的视线之中。 “不！！” 飘渺无垠的绝壁深渊里，只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声不断徘徊。 …… 凤一等人终于突破沿途的迷障冲上了悬崖，遍地的碎肢残骸，浓稠鲜血，催人欲吐的腥臭让人毛骨悚然，凤一忍着惶恐不断向前，终于看到了孤零零坐在崖边的楚寒烟…… 一股惊恐的念头爬上凤一脑海，他飞速上前道：“公主！王爷呢？” 楚寒烟静静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只有泪水默默落下。 凤一脚下发软，一步一步走到了悬崖边缘。 这可不是北地的悬崖，这里是昆仑！ 这万丈绝壁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活不了！ 凤一“咚”得一声跪倒地，双眼顿时布满了血丝，他整理衣冠，朝着悬崖磕了三个头。 不仅是凤一，还有此次踏上昆仑的所有暗卫。 宛若诀别。 这个强大、优雅又所向披靡的男人，终于埋葬在了这苍莽天地之间。 得偿所愿…… 磕头之后，凤一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板块虎符奉给楚寒烟。 “尊摄政王之遗嘱，从即时起，请护国公主殿下接掌征北军三十万、凤麟骑、凤影卫、凤翎卫之所有权，属下必将誓死守卫公主殿下，粉碎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誓死守卫公主殿下，粉碎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誓死守卫公主殿下，粉碎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听着这样一遍一遍徘徊的誓言，不说来迟，不沉请罪更没有质问和责怪，只是坦然接受了这个结局，楚寒烟哪里还能不懂？ 凤无眠没想过活着回去。 他早想好了要埋藏在这里。 她早该知道的，虽然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的呵护着他，一如既往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可他的心脏已经鲜血淋漓了啊！他早已经失去了继续活着的力气！ 她不该如此绝情，哪怕是骗骗他也好。 凤一垂眸恭敬走到楚寒烟身边，道：“公主，这是王爷留给您的信，请您亲启。”. 第677章 他们之间，到底谁也没放过谁 楚寒烟茫然抬眸，强撑着拆开信笺一字一字阅读，终究承受不住那种深沉的、浓烈的痛楚。 信中的凤无眠说……他觉得自己是个渣滓，明明爱着凤九，却又放不下楚寒烟。 明明她已经说明凤九和楚寒烟是两个人，他还总是将她们视为一体…… 他承受不住这样“背叛”凤九的煎熬，也快分辨不清梦幻和现实，所以请她别难过。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 她明明将真相告诉了他，他为何还是选择和陈笠同归于尽？ 为什么！！ 是因为知道她不会再……回头吗？ 楚寒烟说不清是痛恨他的懦弱，还是唾弃自己的绝情，沸腾的情绪冲上脑海，将她的理智一点点摧毁。 最终她清晰感受到了失去他的悲伤，无处躲藏的，无可安放的，永无止境的悲伤。 当年在北地悬崖之上的他，是不是和而今的自己一模一样？ 兜兜转转，兜兜转转，凤无眠啊凤无眠，你我之间，到底谁也没放过谁。 没有…… 没有！！ “凤一听令！” “属下在！” “本殿命你找到凤无眠，哪怕挖空整座昆仑，也要找到他！” 听着楚寒烟冰冷刺骨的声线，凤一苦涩一笑，道：“殿下，此乃昆仑，就算是金刚不坏之身，跌入这万丈深渊，只怕也……” “本殿说找！！”楚寒烟回眸，猩红的眼底翻滚着煞气，“他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是死，他也只 能死在本殿的眼皮子底下！！” …… 三年后。 大齐皇都燕京城。 “护国公主殿下回来了！！” 一道高亢激越的嗓音穿过车水马龙、不息人群撞入百姓们的耳中，繁华热闹的街道有瞬间的凝滞，紧接着宛若水落油锅般疯狂 沸腾。 “护国公主殿下回来了？真的吗？” “天啊！！这是真的吗？” “在哪里！护国公主殿下！在哪里？”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迎接殿下啊！” “快！！” 人群几乎是一哄而散，朝着燕京城长安街飞奔而去，眨眼间这足足可走试十驾马车的恢宏长街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们无不踮起脚尖，想要一如护国公主殿下的风采！ “殿下！殿下！” “殿下！殿下！！” 老百姓的热忱高涨，呼喊声几乎贯穿云霄，让无数往来的客商们摸不着头脑。 有人拉着身边的人道：“这护国公主到底是何人？为何这燕京城的百姓如此激动？” 那人兴奋道：“你是新来的吧？” “是的，我从小月国而来，来贩卖些药材，顺便运一些丝绸和瓷器回去。” “那你更应该知道护国公主殿下！而今我大齐的商贸如此发达，广聚四海天下客，这都是殿下的功劳啊！” “什么？”这客商来之前还惴惴不安，虽然他身边的人都把燕京城说成了遍地黄金的天神之城，但来到这里后他才彻底放弃，他 将这些称之为奇迹。 这样的奇迹，竟然一个女子缔造的？ “护国公主殿下促进了农业发展，让百姓们有了更多闲暇的时间从而去制造更多的商品，这样才能推动贸易发展。 护国公主殿下还和各国之间签订了和平友好的合约，让往来的商人们没了后顾之后！ 护国公主殿下学识高深、满腹经纶，她大大推进了医疗和教育，让许许多多的孩子都能上得起学堂！她还懂得机巧之术，改善 重建了商船，而今的商船运输能力是从前的十倍不止！ 因为有护国公主殿下在，我们大齐百姓的生活才能一日千里，成为四国的核心！ 还有，当年摄政王归隐的消息传出来，多少人以为我大齐从此就会成为砧板的肉，任由他国欺凌？但护国公主殿下亲自坐镇沙 场，和新册封的淮南王一起将来犯者杀了片甲不留！ 最重要的是，护国公主殿下本身便是冠绝天下的美人！美人啊！英姿飒爽！天赐无双！多看一眼那都是老天庇佑，要走大运的 ！” 那人都懵了，“真的吗？” “骗你作甚？你看不看？” “看看看！当然看！” 男子都已经决定了，等等遇到护国公主殿下要对她虔诚拜一拜，保佑他此行一切顺利，赚个盆满钵满。 “那还不走？” “走走走！” …… 燕京百姓对护国公主楚寒烟的敬仰是毋庸置疑，哪怕这几年之中楚寒烟并没有回燕京城那也一样，从某种程度而言，楚寒烟甚 至比大齐天子还令人崇拜、敬仰。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抱着这般心思。 尤其是齐文帝后期提拔的官员，他们不曾和楚寒烟“并肩作战”，对楚寒烟的认知也仅仅只停留在“听说”和“服从。” 有些保守些的官员还质疑过楚寒烟的建议，但最终都被齐文帝驳回了。 连这些官员都如此，他们的家属眷侣对楚寒烟的态度就愈发暧昧了。 长安街盘高楼林立，一位女子坐在二楼垂眸眺望朱雀门，眸光微微暗沉。 “小姐，我们出来许久了，不如先回吧？否则太子太师若知道了，怕是要责怪我们的……” “呵呵，”女子轻抚鬓角道，“太子总是夸奖护国公主天下第一，本小姐也只是好奇罢了。” 婢女垂眸道：“听闻此次护国公主殿下回京是为了小郡王，只怕会多待一段时间，您若当真想求见护国公主殿下，或许可以递请 柬试试？” 这婢女说话并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在她看来自家小姐是太子太师之女，身份极为尊贵，而护国公主就算再傲，也该给他们小姐 一点颜面。 更别说小姐乃燕京城中名誉满城的才女，完全有资格去拜见楚寒烟。 女子颔首，垂下的眸中满有着淡淡的轻蔑。 她的父亲乃当世大儒，是皇上三番四次相请他父亲才勉强同意成为太子太师的。 可偏偏太子对她爹爹并无多少尊敬，开口闭口都是楚寒烟。 啧，真让人不痛快！. 第678章 再也没有凤无眠 在女子眼中，自己的父亲才是当世学识第一人，太子殿下因为是稚童所以分不清好坏，但楚寒烟身为护国公主就该有点自知之 明。 她已经收获了无数的荣誉，是真是假她就不计较了，但这第一学者的名头，应该是自己父亲的。 更何况护国公主一介女流却不遵从礼、德，两个孩子都没有“父亲”，这说出简直惊世骇闻！礼法不容！ 而皇上大发慈悲不追究这些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楚寒烟怎么还敢如此“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终于在女子耐心渐失之时，一堆车马缓缓驶入了朱雀门。 本就雀跃不已的百姓愈发激动，他们拉开嗓子大声呼喊“护国公主”，让女子愈发不耐。 马车越来越近，女子索性也站到了二楼窗前，准备好好看看这传说中的护国公主殿下。 “护国公主殿下！！” “护国公主殿下！” “看看我们啊！殿下！！” …… 百姓委实太热忱了，坐在奢华马车中的女子终于缓缓撩起了幔帐，露出了一张清理绝伦的容颜。 天地瞬间寂静，人们都惊叹于女子惊世绝伦的美貌。 青山远黛眉，碧波潋滟眸，肤若白雪，冰霜为骨，好一个护国公主楚寒烟！ 哪怕是心中抱着浓浓敌意的女子也在瞬间失了心魂，眼瞧着护国公主殿下要放下幔帐，女子一个心急上前了一步，不料自己的 左脚竟然绊住了右脚，整个人失去重心从二楼窗户直直跌落…… “啊……” “小姐！！” “救命啊！！” 眼瞧着这花容月貌的女子就要以面落地，摔个鼻青眼肿了，忽然一道声音飞身掠出，抬手勾住女子纤细的腰肢将她牢牢护在怀 里，脚下轻点，稳稳落地。 此人衣袂翩跹，眸光清冷，白皙的面容在阳光之下愈发清冷疏离。 就仿佛是天地初开时落地的一簇轻雪，柔软、洁白又无法触碰。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了更恐怖的呐喊。 “护国公主殿下！！” “啊啊啊！护国公主殿下请您抱我！” “呜呜呜，早知道如此老子也该从而落跳一跳的。” “你他妈跳吧，你就算把腿跳断了护国公主殿下也不会理你的！” …… 楚寒烟被这不断的呐喊吵得头疼，她将女子放在地上，想了想又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和衣衫，道：“太危险了，就算要追星也要 注意安全。” 女子虽然不知道追星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疯狂点头，乖巧得不得了。 远看感觉还不明显，凑在眼前才发现护国公主殿下的皮肤白的没有一丝瑕疵，那睫毛好长好浓密，眸光转动间女子似乎看到了 星河灿烂。 太美了！ 是跨越性别和物种的美。 返璞归真的、纯粹的美。 这就是护国公主殿下吗？这就是被人不断歌颂的大齐之圣吗？ 楚寒烟对女子微微一笑，转身回了轿撵上，全然不知那女子正不断看着马车远走，甚至还追着跑了两步，可人潮实在太多，她 很快就被丫鬟和家丁们保护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 女子脸颊通红，轻轻摇头道：“本小姐没事……” “没事就好。” “红絮。” “嗯？” “你说我真的能给护国公主殿下发请帖吗？” 红絮歪了歪脑袋：“可以吧，毕竟殿下救了您呢。没想到殿下的身手如此之好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如此英姿勃发！ ” 女子点点头，不知想起什么脸颊愈发红了。 马车内，楚寒烟放下幔帐，轻轻揉了揉头颅。 一道焦虑的声音传来：“您还头疼吗？” 楚寒烟回眸摇摇头：“不疼……” “可是……” “放心吧。” “您如果很不舒服一定要说哦，否则兄长和楚承曦一定会怪我照顾不周的。” 听着对方小大人一样的话，楚寒烟无奈笑笑：“放心吧，再说你只是个孩子，应该让大人照顾你。” 小少女撇撇嘴：“我早就不是孩子啦！我也能为你解忧的！” 楚寒烟颔首：“谢谢你，茉莉。” 小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神龙岛的大小姐唐茉莉，经过三年的时光，唐茉莉早已成摆脱了那臃肿的模样，成了亭亭玉立的小佳人 。 而且她的性格也比从前变了不少，更加活泼，更加开朗，也更加心细，或许这些都是楚承曦的功劳吧？ “您说楚承曦他们这次会顺利吗？”唐茉莉小心翼翼问，毕竟楚承曦此次是找人去的。 听闻在青莲山中有人看到了一位男子，容貌清俊无双，似乎是个聋子，身体也十分孱弱……像极了那一位。 “会的。”楚寒烟轻笑道，“就算不顺利也没关系，毕竟一生这么长，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唐茉莉有些心疼，但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兄长说了，昆仑山这么高！那悬崖深渊千丈有余，深不见底，跌入其中根本不可能活命。 而且昆仑山里猛兽无数，就连尸体都不可能留下。 也不知道殿下为何如此执着…… 罢了，殿下要找，他们就由着她。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殿下总有放下那人的一天，在那之后她一定能发现陪伴在她身边的兄长吧？ 唉，只希望兄长能再加把劲啊！因为她实在太喜欢殿下了！ 如果殿下能成为自己的嫂子，她发誓一辈子都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捣乱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抵达了宫门之前，早早便听到了礼唱。 “护国公主楚寒烟到——” 楚寒烟整理衣裙撩起幔帐落地，一眼便看到了率领百官等候在宫门之前的齐文帝。 从楚寒烟离开燕京城开始到现在，数年时间过去，齐文帝似乎还跟年轻了些。 齐文帝的身边站着一位凤袍加身，优雅夺目的女子，正是孙皇后，而另一边则是满眼雀跃的少年——当年的小可怜，而今的太 子姜玺。 皇帝一家人身后便是她的爹爹，当朝丞相楚墨池。 所有人都安然无恙，除了再也没有凤无眠的身影……. 第679章 护国公主府 楚寒烟脸上噙着淡淡的浅笑，比几年前离开燕京城的她更加从容，更加沉稳了，她轻轻一笑朝众人行礼，一举一动，宛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寒烟见过吾皇，皇后，太子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玺已经忍不住了，飞快从齐文帝身边跑了出去，如同兴奋的小马驹般围着楚寒烟，可因为性格太腼腆，愣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许久后才别红了脸蛋，瓮声瓮气道：“先生，您回来了？” 楚寒烟深知而今百官俱在，也不能对姜玺做出太亲昵的事情，他们虽然是师徒，但更多时候是君臣。 “是的太子殿下，让您担心了。” 姜玺双眼亮晶晶的，比起从前那瘦小可怜的身影，而今的他虽然有些羞涩，却已有无法忽略的少年风华。 他继承了皇后和皇上的优点，美目精致分明，宛若一株迎风成长的小白杨，坚韧、清秀、挺拔。 “那您回来了还走吗？”小太子有些迫不及待，眼神中还满满都是不安。 楚寒烟笑道：“臣才回来呢，现在谈论这个还太早，而且臣风尘仆仆，有些累了。” 姜玺忙道：“休息，先生您快点回去休息！父皇为您建造了公主府！您一定会喜欢的！” 公主府？ 楚寒烟不解看向齐文帝，后者乐呵呵道：“你乃我大齐的超品护国公主，自然要有自己的府邸。这府邸啊可是根据你当年留下的设计稿建设的呢。” 楚寒烟这才想起自己的确画过设计图，没想到那一张张设计图会成为现实。 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被人这样牵挂在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谢谢皇上，谢谢爹爹……” 楚墨池笑了笑，正想开口忽然想起什么，又讪讪改口：“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哈哈哈！”最终还是齐文帝笑道，“别这么磨磨唧唧的，你去看，不喜欢就改，哪怕拆了重建也没问题，朕给你出银子！” 这财大气粗的，活脱脱一个土财主，和从前那为了国库空虚愁掉头发的皇帝判若两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寒烟！ 楚寒烟简直是齐文帝行走的钱袋子啊，他都恨不得将她捧在案头供奉起来。 楚寒烟：“……” 有钱了就显摆吧。 前来迎接的楚寒烟的都是而今朝廷上下派得上名号的官吏，要么是皇上器重的清流新贵，要么是家世浑厚的王公贵族，要么是朝廷大员。 他们在楚寒烟回燕京城前就做了无数种猜测，到底楚寒烟和齐文帝的君臣关系会如何？ 是好事从前般和谐还是剑拔弩张？ 毕竟楚寒烟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楚寒烟了，她在燕京城，不，应该说是在大齐、在天下的名声都远比皇上响亮！ 敢问世间人见了楚寒烟，谁不说尊称一声护国公主殿下？ 这样深得民心的楚寒烟，这样美名天下的楚寒烟，这样深不可测的楚寒烟，任何一个君王也不可能任由她在卧榻之侧鼾睡。. 第680章 父女坦诚对话 但而今看来，齐文帝对楚寒烟何止是信任啊？ 这简直是把她当成自家的孩子来疼爱，令人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 还有太子殿下，那全心全意信任的目光，根本就是将她当成了尊敬的长辈和可以依赖的亲人啊。 得了，那些准备看楚寒烟笑话的恐怕都要歇一歇了。 楚寒烟的接风宴定在了三天之后，这三天的时间就是楚寒烟整顿休息的时候，楚寒烟让人将东西都搬进了护国公主府，但她自 己却带着唐茉莉去了丞相府。 楚墨池开心得见牙不见眼，如果不是自己的厨艺太差，他正是恨不得亲自下厨给楚寒烟准备吃食。 楚寒烟看着楚墨池忙进忙出不亦乐乎的模样，接近枯槁的心也一点点丰盈起来。 说实话，当楚寒烟不知道自己就是凤九时，对于楚寒烟和楚墨池之间的关系她可以轻易原谅，毕竟刀不是扎在自己身上，她又 不疼。 但记忆恢复之后，她便晓得有些痛不是轻易就能忽略的…… 她调整了三年，而今才能重新面对楚墨池，面对自己曾经几乎完全失去的父爱。 短短三年，楚墨池似乎清瘦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政务太繁重还是太思念自己远离的女儿、外孙们…… 楚寒烟知道，无论是从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从来都不曾恨过楚墨池。 毕竟就连楚寒烟自己都怀疑自己的来历时，楚墨池是唯一一个坚信她是他女儿的人。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在楚墨池的心中，女儿没有爱人重要而已。 为此楚寒烟表示非常理解，毕竟爹爹和娘亲才是真正相伴一生的人。 哎……只可惜啊，从而进的局势来看，自己的爹爹恐怕要孤苦一生了。 楚墨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解道：“为何这样看着爹爹，是不是觉得爹爹老了？” 楚寒烟温柔笑道：“不，爹爹还是一日既往的帅，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三个字成功让楚墨池愣在了原地，他许久后才结巴着道：“烟儿，你……” “爹爹，我的记忆恢复了。” “恢复了？” “嗯。” 楚寒烟笑着给楚墨池亲手斟了一杯茶，将这些年来的一切徐徐展开，一件一件慢慢告诉了他。 无论是自己从小带着记忆的转身，还是自己和凤无眠的恩怨，又或者是自己坠崖之后的失忆，等等。 许久后，就在楚寒烟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时，楚墨池忽然起身轻轻抱住了她。 父亲的怀抱，宽厚、温暖，似乎能容纳她所有的坎坷和悲伤，替她抵挡所有的风雨和波澜。 “烟儿”楚墨池低低道，“原谅爹爹，是爹爹的错，若爹爹能早日查明一切真相，你和凤无眠……你们之间……或许就不会这样。” 楚寒烟轻轻拥抱了楚墨池，这才放开他道：“爹爹不是的，我们之间就算没有现在的问题也会有更多的问题，因为我们不曾坦诚 地相信对方，爹爹，我希望若有一天您嫩再看到娘亲，一定要对她坦诚以待，好嘛？”. 第681章 他还活着 楚墨池看着女儿温柔清澈的双眸，忽然生出了浓浓的感叹。 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好，”楚墨池颔首，“爹爹答应你。”只是还能不能再会……谁知道呢？ 这些年来楚墨池从来没放弃寻找妻子，但她就像是一缕青烟，消失在世间后便再也没有留下踪迹。 他这一生必定是会留有遗憾的，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这样的遗憾会再次发生在楚寒烟的身上。 斟酌再三，楚墨池道：“烟儿，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打算？” 话到了嘴边变得艰涩，“对，他……” 短短一个字楚寒烟便猜出了楚墨池的言外之意，她微微浅笑道：“爹爹，他还活着。” 楚墨池一愣：“可是那是昆仑山！” 万丈昆仑啊！ 凤无眠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知道。” “知道你还……” “爹爹，他一定还活着。”楚寒烟淡淡道，“这三年来，我的人已经将崖底搜索了好几次，都不曾发现他的尸体，就连陈笠的尸体也没有，他一定还活着。” 活什么活！ 要么凤无眠的尸体是被水流冲走了，严么就是被野兽吞噬干净了！ 但楚寒烟的神情太镇定、太平静，反倒让楚墨池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他只能侧面敲击：“好吧，退一步说，就算凤无眠还活着，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楚寒烟不解挑眉：“爹爹，我需要有什么打算吗？” 楚墨池有些急了：“你的未来啊，你就准备一个人度过一生了吗？” 楚寒烟笑道：“爹爹，我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你看，我有两个宝贝儿子，有这么疼爱我的爹爹，还有许许多多忠心的下属，更有一个不会忌惮我的君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墨池被问得哑口无言，非要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但女子总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烟儿，爹爹也不想逼你，但爹爹只想有个人能给你支持，给你庇护，给你力量。” “爹爹，这样的人恐怕您是找不到了呀。”楚寒烟笑眯眯的，甚至有点死皮赖脸，“毕竟你女儿我可是大齐的护国公主，又那个男人敢拍着胸口说要给我支持、庇护和力量？” 楚墨池：“……” 楚寒烟：“！！” 就很气啊有木有！ 女儿太优秀了，这天下的男子都仿佛配不上她！ 见楚墨池脸色都变了，楚寒烟连忙给楚墨池斟茶赔罪：“哎呦爹爹，总而言之你女儿我心中有杆称，您放心。” 楚墨池：“……”老子放心个鬼！ 可能是楚墨池的眼神太幽怨了，楚寒烟只能道：“爹爹，女儿答应你，如果女儿当真遇到一个人能让女儿心动，女儿一定会好好把握他，好吗？” 楚墨池连忙坐直身躯：“此话当真？” 楚寒烟重重点头：“当真当真！” 楚墨池冷笑：“好，那我就再姑且信你一回，但你要发誓。” 楚寒烟二话不说就举起三根手指：“皇天后土在上……” “等等等！” “啊？用你自己发誓不算，用……这个……用你师父发誓！”. 第682章 选驸马? 楚寒烟听到楚墨池的话当场笑喷，道：“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得罪您了，这么狠？” 楚墨池大声道：“狠什么狠，若不找个你在乎的人，你又瞎特么糊弄我怎么办？” 好吧，她都把温润优雅的爹爹逼得说脏话了，楚寒烟便乖乖道：“爹爹，女儿不骗你，如果遇到喜欢的，一定勇往直前。” 毕竟凤无眠都说了，隔岸旧情散，那她又何必执着呢？ 她之所以和他之间一步步走到今日，不正是因为她不愿回头，不愿妥协吗？ 既然如此，为何不勇往直前呢？ 对上楚寒烟浅浅的笑眸，楚墨池总算松了口气，没让楚寒烟用魁仙老翁发誓。 “你啊，记住你今天的话。” “嗯嗯嗯，一定记得。” “嗯。”楚墨池起身揉了揉楚寒烟的脑袋，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楚寒烟洗漱完毕躺在床榻上，望着这熟悉的装饰和布置，轻轻叹了口气拿出安眠药服下，这才缓缓睡去。 夜间，楚寒烟忽然乍醒，连里面衣都被汗水浸透，一双眼猩红疲惫。 楚寒烟记得凤无眠说过…… 在她离开的五年之中，他常常从梦中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楚寒烟苦笑道：“就是这样么？凤无眠……”是不是你所承受过的一切，我一定要再承受一次，我们才算扯平呢？ 可是凤无眠啊，你若无法回来，我们就永远都无法扯平啊…… …… 翌日。 楚寒烟起身已是晌午，她透过棱窗看了眼斑驳的阳光，一时有些恍惚。 她抬起手想要抓住房中静静飞舞的尘埃，看着光芒穿过指缝，宛若被风扬起的流沙。 阳光晒在指尖是灼热的，毕竟而今是盛夏。 但楚寒烟仿佛感受不到热度般，怔怔凝视了光辉许久，直到侍女进来道：“公主殿下，您醒了？” 楚寒烟这才颔首道：“嗯。” 此次回燕京城，楚寒烟一个心腹都没带，毕竟他们身上还有重任。 况且她没准备在燕京城久留，这次只是想看看爹爹和皇上、皇后，还有小太子。 “奴婢此后您梳洗？” “好。” 这婢女缓缓散开楚寒烟的长发，感叹道：“公主殿下您的头发可真好，像绸缎一般，乌黑油亮。” “是么？” “嗯。”婢女一边替楚寒烟梳理长发一边道，“可真叫人爱不释手。” 楚寒烟通过铜镜看着背后的婢女，她手持象牙梳，一下下划过她的长发，小心翼翼的，就像那个男人一般。 凤无眠爱极了她的长发，尤其喜欢它缠绕在他指尖的画面。 他会偶尔垂眸轻轻亲吻它，温柔，缱绻。 楚寒烟忽然心中发疼，窒息般的疼痛，她轻轻闭上眼，却听到了一阵慌张的脚步声。 楚寒烟睁开眼，发现唐茉莉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笑道：“怎么了嘛茉莉？” 唐茉莉连忙跑了进来道：“公主殿下！外面来了好多人……” 楚寒烟笑了，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你可是神龙岛的嫡小姐？你还怕人？” 唐茉莉委屈道：“可她们说都是来赴宴的！” “什么宴？” “给您选驸马啊！”. 第683章 选驸马变成了学术交流? 驸马？ 楚寒烟被这个词吓得半晌没回神，许久后才道：“什么选驸马？谁的意思？” 唐茉莉咬牙道：“还有谁的意思？这里是丞相府！当然是丞相的意思！” 岂有此理啊！ 公主殿下可是她看中的嫂子，大哥不行还有二哥，二哥不行那可以大哥二哥一起上，反正无论是出卖美色也好，倒贴银子也罢，公主殿下都只能是她的嫂子！ 外面那些“搔首弄姿”的“妖艳贱货”算什么！ 我呸！ 见小丫头气得脸都红了，楚寒烟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 感情自己前脚才答应爹爹自己会“勇往直前”，后脚爹爹就开始给她创造“勇往直前”的机会了。 这是多不相信她啊？ 楚寒烟无奈摇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更衣。” “公主！”唐茉莉可顾不得这么多，一把抱住楚寒烟开始撒娇，“公主你看我大哥可还行？你若喜欢，二哥也一起送给你，好嘛好嘛～” 楚寒烟嘴角微微一抽，小丫头，你这么嫌弃你二哥你二哥知道吗？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哦……” 小丫头可怜巴巴地转身走了，宛若一只被雨水淋坏的小狗狗。 楚寒烟：“……”简直有种拒绝她都是犯罪的错觉啊。 …… 楚寒烟换了一身简单大方的长裙，裙摆宛若花瓣摇曳，衬托得腰肢不盈一握，她脸上略施粉黛便已是光华潋滟，一步步从远处迤逦而来，仿若踩在众人的心尖。 这般优雅，这般雍容，脸上虽然噙着礼貌的浅笑，却仿佛山巅的流云，无法触碰。 高洁如月，缥缈如风，这便是众人对楚寒烟的第一印象。 紧接着楚寒烟转身落座，歉意对众人说明了今日的乌龙。 无非是丞相太着急造成的，谈吐优雅，言之有物，诚意满满，更是让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暗忖楚寒烟不愧是护国公主，这风度举止，连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男子都自愧不如。 “……但而今诸位已来了我丞相府，丞相府定然不会轻待，诸位都是满腹经纶的学子，不如我们便在此来一场学术交流如何？” 学术交流？ 众人早就听说楚寒烟学富五车，若能和楚寒烟交流一二，定会让他们受益匪浅。 诸位公子们对视一眼，跃跃欲试。 最终一位男子率先站了出来：“既然如此，便请护国公主殿下不吝赐教。” 楚寒烟轻笑道：“赐教不敢当，彼此交流，彼此学习，公子请。” 这位年轻的男子乃最近一次科举的榜眼，生得也是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照理来说这等良人早就该被“榜下捉婿”了，之所以还未成婚，一来是因为他心高气傲，认为一般的女子配不上自己，二来是他家境富裕，乃莫老侯爷的嫡次孙。虽然嫡次孙没资格继承爵位，但也是王孙贵族啊。 他提出的问题十分尖锐，竟然直指而今科举制度的缺陷。 他认为只要是有学识、有本领的人，朝廷都应该广纳贤士，而不是按照什么宗门世家来划分。. 第684章 太子勇敢反驳太子太师 不是不说此人说话和楚寒烟的许多观念不谋而合，当然这种观点同样也对许多老牌贵族造成冲击。 毕竟而今的“推举制”对于许多世家子弟而言，是一条捷径，若要让他们和广大学子一起参加科举，许多人可能连举人都考不上，更别说是当官了。 众人针对这个议题展开了火热的辩论，而楚寒烟的许多观点更是让他们心悦诚服。 尤其是莫玉明，看着楚寒烟的眼神更是灼亮，恨不得将眼睛黏在楚寒烟身上。 暗中的唐茉莉这个气啊！若非兄长三番四次勒令她不准捣乱，她说不定会出去挖掉这人的眼睛。 似的，小恶魔哪怕暂时收敛了爪牙，但到底也是小恶魔啊。 一旦原形毕露，定要让人头疼万分。 此番“驸马宴”后，楚寒烟在众多学子之中名声大噪，就连太子太师也听闻了一二。 太子太师乃皇上“三顾茅庐”请来的，自然有些本事。 但他本来就是世家出生，对于楚寒烟提倡的那些嗤之以鼻。 “一个女流之辈，就算有些本事也不该对朝廷大事指手画脚，亏得皇上还对她如此包容，着实让人气恼。” “好了老爷，您也知道她一介女流，又何必与她斤斤计较呢？” 说话的是一位容貌清丽柔美的女子，她正是太子太师的夫人。 太子太师顿时恼怒道：“你这是何意？意思是本官没有容人雅量吗？” 女子连忙低头：“不，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哼，头发长见识短，不懂就闭嘴。” “是。” 太子太师整了整长袍，匆匆入宫给姜玺上课去了。 因为他今日脾气不好，对姜玺也格外严厉，提出问题后姜玺没有立即回答他便失去了耐心，出口训斥道：“太子殿下，您是我大齐太子，这般偷懒耍滑头日后怎能担当大任？” 姜玺急得眼眶微微泛红，他没有偷懒耍滑，只是太子太师根本不给他时间好好整理语言来回答。 若是先生，断然不会像太子太师一般。 因为先生很耐心、很温柔也很有学识，她会一点点将道理掰碎了告诉他，并且举一反三让他思考，而不死这样骂他、怀疑他。 可能是因为楚寒烟已经回京了，所以小太子心中又浮现了勇气，仿佛有人能给自己撑腰一样，他便抬起下颔盯着太子太师看，一副桀骜小马驹的模样。 太子太师愣住了，毕竟太子就算不聪明但起码是温润、听话的，这个神情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太师心中恼怒不已，可对方是太子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气冲冲道，“您明明做错了事情为何还不认错？” 姜玺委屈咬牙，低声道：“我……孤没有错……” 太子太师气笑了：“你不好好读书，臣问了您问题您回答不出来，还说自己没错？” 姜玺努力挺直背脊：“孤，没有偷奸耍滑，孤没错，先生说遇到问题，要勇敢提出来！” 先生？ 太子说的是楚寒烟？. 第685章 谁占谁便宜 太子太师怒极而笑，冷冷：“好好好，好一个没错，既然如此老臣是教不了殿下了！殿下去找你的先生吧！” 言罢，太子太师拂袖而去，俨然是怒极了。 负责伺候太子读书的太监见状是吓得脸色煞白，连忙上去拦人：“太子太师大人，大人，请您留步啊大人！大人！” 太子太师连姜玺都能骂，更别说是区区的太监了，他一般将此人拂开。 “让开，老朽教不了殿下，老朽这要离京。” “太子太师！” “让开！” 这个小太监是姜玺的心腹，虽然年纪小但对姜玺非常耐心，很多人都瞧不上姜玺，说他没有皇者之风的时候，是他一直支持自己。 见到他被太子太师这般刁难，姜玺也来了脾气：“那你走！我去请先生来！” 太子太师被起了个够呛，甚至还抬起手来想狠狠教训这小崽子一顿，可到底是没胆子，还能气冲冲离去。 没过多久姜玺将太子太师气走的消息便传了出来，齐文帝是一个头两个大，却又不舍的惩罚儿子，只能将念头打到了楚寒烟的头上。 楚寒烟被召入宫，看着头顶冒烟的齐文帝，揶揄道：“皇上您这是重回青春了啊。” 齐文帝瞪眼：“青春个屁啊！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更可恶，一点都不让朕省心，朕真是恨不得把你们通通抓起来吊打一顿。” 无论是楚寒烟还是凤无眠，亦或是新的淮南王，从前的小丰王姜奉等等，每一个好东西。 楚寒烟撇嘴道：“明明是太子殿下的错，干嘛把国甩给姜奉和我？” 齐文帝冷笑：“你这不是废话，朕这敢……咳咳，朕这舍得骂姜玺吗？” 楚寒烟：“……”皇上，您已经出来了您自己，您就是不敢。 不过楚寒烟也表示理解，毕竟有皇后在，皇上哪怕长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骂太子一句。 “成吧。”楚寒烟耸了耸肩，“那您把该说的所以说。” 齐文帝微微叹气，将太子太师和姜玺的矛盾告诉了楚寒烟，又道：“太子真是……哎，太子太师就算万般不是，也是先生，他该尊师重道的，否则日后定要被人诟病。” 楚寒烟知道齐文帝是为了太子好，但她从来不是那种死板的保守派。 就算尊师重道，那也要老师值得被尊重才是。 “所以皇上您准备怎么办？” 问到这个问题齐文帝就不隐藏了，他直起身躯，笑眯眯道：“你看这样行不，反正你会暂时留在燕京城，不如就由你负担起太子的教育？” 楚寒烟想也没想便拒绝：“我不，我只是回来看一看你们，还有就是看看而今的太子太师学识如何，如果他是天下君子、大学者，我也想将曦儿送回来读书。但若这太子太师这般作态，我还是带他走吧。” 齐文帝双眸圆瞪，本以为自己能占楚寒烟的便宜，没想到楚寒烟是回来占他便宜的？ 这家伙，几年不见怎么越来越狡猾了？. 第686章 受委屈的姜玺 君臣二人你瞪我我瞪你，愣是没想出一个应对之法就。 齐文帝头疼道：“那你说怎么办？太子可是国之根基啊！” 楚寒烟也头疼：“哎，我也没办法啊，我分身乏术，根本不可能专心做先生。” 齐文帝瞪眼：“那曦儿呢！你就不理曦儿了！” 楚寒烟：“我这不是来向您求救了么？” 齐文帝：“……” 罢了，齐文帝到底是对楚寒烟没办法，他感叹道，“若凤无眠在就好了，他……” 话说到一半齐文帝才惊觉触碰了雷区，忙道：“哈哈，朕这是……” 出乎齐文帝预料之外的，楚寒烟并未动怒，她脸上保持着浅笑，道：“嗯，他会回来的。” 齐文帝怔了怔，道：“你觉得他还会回来？” 楚寒烟颔首：“当然啊，我们二人虽然不可能了，但这不是还有曦儿和烨儿么？他会回来的。” 齐文帝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提醒她那可是昆仑山！ 跌落其中必定粉身碎骨！ 虽然很痛苦很无奈，但他们应该面对事实…… 凤无眠没了。 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先生！！” 俊美的少年如同疾风般冲了进来：“先生，您是回来继续教导我的吗？” 这次再也没有文武百官在，楚寒烟也不必介意他人的目光，大大方方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果然是长大了长高了，不错。” 姜玺可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他坚持道：“先生，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楚寒烟：“……”孩子果然长大了啊。 楚寒烟正色道：“太子，你可知道我身上肩负了多少？为了给您一个更璀璨、伟大的大齐，臣可一刻都不能松懈啊。” 姜玺兴奋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去：“可是其他人……都好像太子太师一样怎么办？他们要么瞧不起我，说我配不上太子之位，有点则是阿谀奉承，根本没有本事……先生，您能不能回来啊？玺儿一定很乖很乖的。” 姜玺一番话叫楚寒烟和齐文帝都变了脸色。 楚寒烟冷声道：“太子太师说过那样的话？” 姜玺委屈点头：“嗯，从前说的……” 姜玺心中对楚寒烟十分信任，有楚寒烟在他面前，他愿意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姜玺越说齐文帝的脸色就越难看，最终他直接跳脚道：“岂有此理！他竟然说过这样荒诞的话？来人，将太子太师给朕押进宫来！” “等等。” 楚寒烟忽然开口，眉头紧锁，略有思量。 “怎么了？” “皇上，太子太傅尹泓可是大学者，尹家在各国之中更有无数的学徒，若您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就将他随意发落，只怕天下学子都会对您有不满。” 正是因为尹泓身份特殊，当初齐文帝才对他“三顾茅庐”，不料最终竟然请了这样一个玩意。 楚寒烟对这样的情况非常熟悉，学术圈pua、职场pua等等，她以前都遇到过。 但无一不被她反杀！ 那是因为她本身心智强大，性格坚毅，若是普通的人，说不定不小心就着了道了。. 第687章 号令天下学者之人 就算再愤怒，对于尹泓这样麻烦的身份，一切也只能徐徐图之。 但显然齐文帝忍不了，他咬牙切齿道：“区区尹泓敢辱骂我大齐太子，朕给他脸面了吗？” “皇上，可是您没有证据。” “这……” “皇上，而今四国之间已经暂时歇了战争的苗头，但这并不表示四国之间已经和平了，另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无论是商贸还是学术，我们大齐不能平白无故被人抓住小辫子。天下读书人的力量不容小觑，皇上，此时宜缓不宜急。” “那怎么办？”齐文帝头疼欲裂，“若让他走了，日后出去说一句大齐太子实乃朽木不可雕也，那不是凭白给我儿泼脏水么？朕不同意！” 楚寒烟当然也不同意，这么好的小孩儿，多么辛苦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没有被厄难和命运压垮，楚寒烟当然也不会允许她被流言压垮。 楚寒烟眼神一凛道：“臣还有一计。” “什么？” “要处理尹泓这等人，只能打击的他的依仗。” “你是说……” 楚寒烟轻笑道：“没错，就是论道。” “这没问题吧？” 齐文帝有些呆愣，并非他不相信楚寒烟，相反他十分信任她。 但尹泓这种论道辩证的老手早已是“老油子”了，若楚寒烟和他硬碰硬，会不会占不了便宜？ 要知道楚寒烟可是整个大齐的颜面，谁输了楚寒烟都不能输。 楚寒烟信心满满：“当然没问题。” 齐文帝：“你能赢？” 楚寒烟一脸错愕：“我？” 齐文帝更错愕了：“对啊，不是你还有谁？” 楚寒烟大笑道：“当然不是我啊，我哪里有这般能力。” 齐文帝愈发不解了：“那你想让谁代替你论道。” “哈哈哈，如瑞啊。” 如瑞？ 齐文帝将这个名字来回念了好几遍，终于想起了这孩子是谁：“张如瑞？” “对！”楚寒烟挑眉道，“就是他，他可是我见过的最稳重又聪明伶俐的少年，不会输的。而且我让他出战还有私心……” “什么私心？” “皇上您不是想要改革科举么？如瑞出生一般，但若他能一举成名，这是不是代表着普通百姓也能大能学者？既然如此，何不广招天下有志之士呢？” 齐文帝醍醐灌顶，大笑道：“对！你说的对！说的太对了！哈哈哈哈！干脆将这件事情再扩大些！天下学子都可参加，胜者可得白银万两！说不定我们还能发现更多的可造之材。” 楚寒烟点头：“嗯，如此看来的确可以，但还有一点，以什么名义召开呢？” 齐文帝毫不犹豫甩锅：“当然是你护国公主的名义。” 楚寒烟：“……” 楚寒烟：“这不大好吧？” 齐文帝：“你可是天下学子和有志之士眼中的圣人啊！” 一本又一本奇书，一次又一次革新，一回又一回拯救苍生和百姓于水火之中，除了楚寒烟之外，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号令天下学者？ 只有楚寒烟！. 第688章 楚寒烟的迷妹 楚寒烟哭笑不得，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恰好因为懂得多了些所以便愿意帮助大家，她从来不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圣人”，又有什么资格“号令天下学者”？ “先生……”姜玺低声道，“您如果不愿意不理会也可以的。” 这软软的一声，叫楚寒烟心都满了，她揉了揉姜玺的脑袋。 “别怕，先生一定会保护你的。” 姜玺脸颊都红了，他低着头轻轻站在了楚寒烟身边，眼里都是欢喜。 是的，只要有先生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 齐文帝的动作很快，一道圣旨下发后当即引起了惊涛骇浪，像是燕京城中的读书人奔相走告，很快这股灼浪便席卷到了整个大齐，甚至连其他各国也被影响。 准备气愤离京的尹泓听到论道会的消息当场改变了主意，说到底他是心中憋着一口气。 尤其是他返回府邸后，本以为齐文帝会派人来请他回宫，更加以礼相待，更加器重，没想到等来等去，竟然等来了这样一个论道会的消息。 别以为他看不穿齐文帝的想法，定然是想借着这个论道会给姜玺找别的太子太师吧？ 哼，他偏偏要夺得这个领论道会的魁首！ 他要告诉天下，他尹泓才是最顶尖的大学者！ 而那不尊师重道的姜玺，就算是大齐太子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就！ 得知自家爹爹要留下来参加论道会，尹思思这才松口气。 她本以为爹爹是太子太师，自己迟早能和护国公有交集，不料父亲竟然怒而请辞，这可让她难过了好久。 护国公主这般天人般的存在，若离开了燕京城，她们只怕再也不能相见了吧。 想着想着，尹思思忽然指尖一痛，原是她绣荷包时不小心扎了手。 “小姐您没事吧？” 尹思思摇头道：“我没事……” 小丫鬟松了口气，见尹思思满脸都是思念之情，便打趣道：“您这个荷包是绣来送给谁的啊？莫不是早些时候的李公子？” 那李公子因为看中尹泓的学识，对尹思思十分尊重并且讨好。 但是尹思思并不喜欢他。 那样满眼贪婪的男人，连护国公主带殿下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去，别瞎说，不是。” “好嘛。”小丫鬟笑眯眯道，“那您今天还要出门吗？” “嗯。”尹思思垂眸笑道，“当然要。” 护国公主每日都会出城，没人知道她去做什么，但那是尹思思唯一能接近她的机会，她不会错过的。 尹思思看了眼几乎完工的荷包，将它小心翼翼收好，换了一身柔美大方的衣物出门了。 护国公主虽然有自己的府邸，但她并未入住，而今她还是住在丞相府。 今日同一时间，楚寒烟身着一袭利落的劲装出门了，她依旧如此美丽耀眼，她骑着一匹踏雪神驹，那神驹膘肥体壮、毛发如缎，好看得紧，在阳光下如同闪电般熠熠生辉。 风影驮着楚寒烟一路出了城池，很快便抵达了军营。. 第689章 楚寒烟的迷弟 自从凤无眠不在后军营就由尚封熙暂时接管，尚封熙此人虽然锐力不足却十分沉稳，乃守成的好手。 看到楚寒烟后尚封熙微微一笑道：“来了？” 楚寒烟翻身下马，先是拍了拍风影的大脑门，这才道：“今日训练情况如何？” “不错。” “姜奉呢？” “还在练习呢，简直已经走火入魔了。” 尚封熙笑得十分温柔，面对楚寒烟也不曾有一点怨恨。 楚寒烟记得自己问过尚封熙，凤无眠的死与她脱不了关系，为何他不怪她？ 尚封熙的回答让楚寒烟几乎当场落泪，他说，你是师弟哪怕奉献出生命也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我怎么会怪你？ 在师弟回来之前，我会代替他守护你，因为你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你也是我心目中重要的人。 楚寒烟这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一直都活在凤无眠的温柔里。 因为凤无眠太爱她了，所以凤无眠身边的人也舍不得伤害她。 “要去看看吗？”尚封熙笑问，得了楚寒烟的颔首两人才一步步朝军营内部走去。 楚寒烟得了芙蓉城全新的冶铁技术以及机巧之术，还有秦国的矿石，早已研究出了极其恐怖的杀器。 而这个杀器就是凤无眠失踪之后，楚寒烟能率领大军力抗三国压迫，并且一举反转乾坤的关键——火炮！ 有了火炮，大齐大军已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但取得了胜利之后楚寒烟却选择了“偃旗息鼓”，因为在她的眼中，自己的战争才能不及凤无眠的五分之一！ 若有一个人能率领大齐大军叱咤风云、一统天下，那么这么人只能是凤无眠！ 凤无眠！ 凤无眠！ 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轰隆隆！” “轰隆隆！” 震天巨响充斥天地，看到楚寒烟后姜奉这才让众人停止开炮，自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烟儿你来啦？” 楚寒烟一个白眼翻过去：“本殿说了，别这样喊我。” “嘿嘿嘿……”姜奉才不怕，他乃淮南王，有谁奈何得了他？ 而且楚寒烟还集合了他这一生所有“钟爱”，一是戏曲，二是武器，简直是天大的宝贝啊！ 重点是楚寒烟还生得这么好看，性格这么对他胃口，若非楚寒烟不乐意，他都愿意入赘给楚寒烟当面首。 “你我之间啥关系，何必如此见外呢？” 楚寒烟看着对方凑上来的俊脸，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将他推开，阴恻恻笑道：“看来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一说起上次新淮南王便浑身都疼，毕竟楚寒烟下手那是一个真的很，将他往死里打啊！ 毫不留情那种！ 姜奉对楚寒烟是又爱又恨，又想接近又害怕，简直是复杂到了极致。 尚封熙微微一笑站了出来，轻轻拦在两人中央：“好了，我看这火炮训练的差不多了，为了节约资源，从明日开始改为三日训练 一次，公主殿下您怎么看？” 楚寒烟笑眯眯颔首：“好，毕竟制造火药也不容易啊～”. 第690章 念念不忘的灵魂 姜奉一听这就是针对他的，顿时苦哈哈道：“别啊，好妹妹，烟儿，你别剥脱我的乐趣啊。” 楚寒烟没再理会他，将一本新的行兵阵法丢到他怀里。 “这个，练熟它。” 姜奉吐血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这楚寒烟是哪里来的怪物，对兵法、阵法的领悟竟然丝毫不亚于凤无眠。 愣是折腾出了一个又一个变幻莫测的阵法让他练习，他承认楚寒烟的兵法、阵法的确厉害，但这不是有火炮么？ 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呢？ 啊…… 见姜奉满脸的委屈，楚寒烟冷笑道：“你不愿意练？没关系，还给我，我去找萧驰。” 萧驰早先也曾随着楚寒烟一起出征，并且屡次三番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她。 萧驰护她之余又从来不曾越雷池一步，他由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站在她的身后，目光也紧紧锁定她。 楚寒烟不是不知道萧驰的心思，但是她也萧驰说清楚了…… 他们之间不可能。 对于这般深情又长情的人，楚寒烟能做的便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所以战争结束之后，萧驰又重新回到了金吾卫，只是他现在已经是金吾将军了！ 一听楚寒烟要去找萧驰姜奉连忙跳了起来：“不不不，本王来！本王来！”他是憨批才会让楚寒烟去找萧驰呢！ 那小子，一双眼都恨不得眼睛都黏在楚寒烟身上，是敌得不能再敌的情敌。 他是脑子进水才让他和楚寒烟接近呢！ “好。”楚寒烟唇角一勾，心头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尚封熙道：“护国公主，听说您要举办论道会？” “是。” “这……以您现在的名声，就算想要招贤纳士也无需再举办论道会才是，有谁会拒绝您的橄榄枝？” 楚寒烟眨眨眼：“别这么说，这可能是改变大齐科举制度的好时机。” 尚封熙是知道楚寒烟的“胸襟和谋略”的，她并不会因为自己已经站在了顶峰便忽略百姓，她想给更多的寒门子弟谋取出路，甚至不辞劳苦与盘根错节的古老门阀、世家斗争。 这份用心和意志，令尚封熙佩服。 从前尚封熙还不懂，到底是怎样的品质让小师弟这样的天之骄子对楚寒烟念念不忘…… 而今他总算明白了，是灵魂。 楚寒烟有着闪闪发亮的灵魂，能超越容貌、出生和枷锁的灵魂。 有这样美好的人在身边，一切仿佛都会变得光明希望起来。 尚封熙温柔道：“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当然有啊！”楚寒烟眨眨眼道，“师兄您满腹经纶还有惊世之才，您怎么能不参加呢？” 尚封熙愣了愣，随后无奈笑笑道：“你给我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我哪怕不同意也不成了吧？” 楚寒烟：“嘿嘿嘿……” 见两人聊得如此愉快，一旁的姜奉坐不住了，连忙上来道：“我我我！本王也去参加论道会，给护国公主您捧个场如何？” 楚寒烟回眸冷笑一声：“别，我怕其他国家认为我大齐人才凋零。”. 第691章 淮南王姜奉的追求 姜奉听罢坐不住了！ 岂有此理！ 楚寒烟这是瞧不起谁呢？ 虽然他的确……咳咳……但是这么听起来还真是不痛快啊。 “总之你等着吧，本王也要参加！” “随便你。”楚寒烟冷笑道，“只要你不怕丢脸。” 姜奉恨不得撸袖子啊，楚寒烟啊楚寒烟，若不是你生得好看、性格有趣还对本王胃口，你看本王削不削你！ 当然，这些话姜奉只敢在心中想一想，没胆子说出口。 眼瞧着楚寒烟转身离开，那姿态潇洒又随性，洒脱得仿若一捧捉不住的流云，姜奉又忍不住心痒了，他大声道：“楚寒烟！反正 凤无眠也不回来了，不如你考虑考虑本王吧？” 楚寒烟摆摆手，姜奉再接再厉：“真的，你看本王年轻体壮，本王生的俊美，本王还有大片大片的封地，而且本王一定会对你的 孩子视如己出的！” 尚封熙：“……” 他这个老实人都忍不住想动手了，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他是看不到吗？ 当着他的面就想要撬他师弟的墙角？ 楚寒烟已经命人牵来了风影，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姜奉道：“多谢淮南王抬爱，但是算了。” 姜奉被楚寒烟拒绝了无数次也无所谓再多一次，那脸皮极厚极厚的，他运气轻功掠到楚寒烟的身边，乐呵呵道：“你不用觉得配 不上本王，本王不介意。” 楚寒烟轻轻一笑，那明媚的容貌在阳光下极为璀璨，美得目眩迷离，“可是本殿觉得您配不上本殿，告辞，驾！” 风影扬起马蹄发出嘶鸣，未了还冷冷“刮”了姜奉一眼，用马蹄子撅了他一脸灰。 姜奉吃了一嘴泥，瞬间狼狈的可以。 “啊呸呸呸……啊！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畜生两个字还没骂出口呢，楚寒烟一记冰冷的目光投来，让姜奉愈发委屈了。 他姜奉这个气啊！ 凤无眠这鬼东西，哪怕自己失踪了，留下的马还是一样的惹人厌恶啊！ “咴咴～”风影无情嘲笑了姜奉，若非楚寒烟对它管得严格，它甚至还想对他吐口水呢。 谁让这家伙动不动就诅咒自己主人？ 活该！ 姜奉脸都绿了，可怜巴巴道：“楚寒烟！你看这马！它嘲笑本王！” 楚寒烟终于忍不住了，灿烂大笑起来，一边拍着风影的鬃毛一边对姜奉道：“风影只是一匹马，你也好意思和一匹马计较？” 姜奉看楚寒烟笑都看痴了，毕竟楚寒烟虽然一直都在“笑”，只是笑从来都不达眼底，透着一股子冷和凉。 若能让楚寒烟笑得这么开心，被马撅蹄子又算什么呢？ 起码他乐意。 姜奉大气挥手道：“那本王不介意就是，这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楚寒烟。” 楚寒烟十分给姜奉面子：“嗯，多谢您，淮南王。” 她语气清亮又欢快，嘴角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十分温柔好看，叫姜奉微微红了脸颊。 风影：“……” 这男人，它应该在给他吃一个马匹！. 第692章 小姐何不参加论道会 “咴咴！！” 风影再次高亢嘶鸣示意楚寒烟抓稳，随即撒欢跑离了此处，再次请姜奉吃了一脸灰。 姜奉：“……” 这畜生一定是故意的！ 但姜奉怎么都料不到，送走一个风影背后还有别的魔头呢，尚封熙微微笑道：“王爷，请您在三日之内将阵法熟读。” 姜奉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军师！您说什么？” “我说您只有三日的时间。” 姜奉惊呼：“您是魔鬼吗？” 尚封熙温雅的笑丝毫不改：“您看本您轻体壮，还生的如此俊美，还有大片大片的封地，一定可以的。” 姜奉：“……” 草，这个腹黑鬼和凤无眠简直如出一辙，太让人讨厌了啊啊啊啊！！ …… 淮南王姜奉对护国公主楚寒烟当中表示爱慕之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燕京城，百姓们在听罢之后便一笑置之。 毕竟像护国公主殿下这样的天赐美人，哪怕撇去那接近恐怖的智慧和学识，那都是让人万般敬仰和推崇的。 更何况护国公主殿下还如此完美呢？ 别说一个区区淮南王，在他们看来，想追求护国公主殿下的人定能从大齐燕京城排到大岳金陵城，哪都不带注水的。 尹思思也听到了这个传言，垂眸看着那荷包半晌没回神。 像护国公主殿下这般优秀、圣洁的人，普天之下想要靠近她的人何其之多？自己又凭什么以为这个荷包能落在她的手上呢？ 尹思思苦笑一声，就像将荷包剪烂，但这到底是她的心血，她舍不得。 “小姐，您在发什么呆呢？”丫鬟狐疑道，“您都不自觉叹了好几次气了。” 尹思思攥紧荷包，抬眸道：“晓雪，你说本小姐若想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应该怎么做呢？” 小丫鬟双眸圆瞪：“小姐您这是有了心上人？” 尹思思脸颊顿时绯红，摇头道：“不是的，不是心上人，是崇拜的人。” “崇拜的人？”小丫鬟笑眯眯道，“这个简单啊，他喜欢什么，您投其所好不就可以了？” “投其所好？” “对啊，若对方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您就多读《女训》、《女戒》、《女德》，若对方喜欢美食，那您就好好锻炼厨艺，毕竟 都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吗。” 尹思思想起那风华绝代的女子，双眸灼灼放光：“她不会喜欢这些的，她应该是喜欢有思想、有才华的人。” “有思想有才华？”这可就触及小丫鬟的知识盲区了，毕竟她也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 但是最近有一件事情是闹得满城风云，妇孺皆知的，她道：“那小姐您去参加护国公主殿下举办的论道会不就成了？” 尹思思怔楞道：“你说……让我去？” “是啊。”小丫鬟笑道，“听闻天下有志之士都会来呢，如果您能在这个论道会上大放异彩，害怕那位公子看不到您吗？” 尹思思没纠正她“公子”这个称呼，她脑海中都是参加论道会的可能性……. 第693章 仇人寻上门 尹思思身为尹泓之女，从小就在书香熏陶中成长，自然比一般学子更有见底和学识。 但尹泓是一个非常传统的男子，在他看来，女子读书识字够用便好，只是为了便于管理内宅，增添夫妻之间的雅兴，毕竟一个有学识的男子也不希望对着目不识丁的愚妇高谈阔论。 所以尹泓是绝对不会允许尹思思去参加论道会的，就算尹思思远远比一般的男子有才华，但谁让她只是女子？ 女子这个条件制约了她一辈子只能顿足于内宅。 从前尹思思还未绝对有何不妥，但自从她来到了大齐，来到了燕京城，处处都是楚寒烟的消息。 楚寒烟的一切对她而言就像是人生的对立面，她如此潇洒，如此睿智，如此自由。 所以最初尹思思对楚寒烟可以说是恶意满满，但自从见了楚寒烟一次之后，她便忘不了她，忘不了她恣意灿烂的模样。 她羡慕那样的人生，就算她自己无法成为那样的人，她也想守护她。 是的，说来让人发笑，但她真的想要为楚寒烟不惜一切。 “我真的可以参加吗……” 尹思思听到自己的嗓音都在颤抖，毕竟这个决定代表她要忤逆父亲。 小丫鬟笑道：“为什么不可以啊，护国公主殿下不是说了，不限门楣么？” “可是……可是我是一个女子……” “小姐您这话就不对了，护国公主殿下也是女子啊。” 对啊，她也是女子，她一定不会拒绝她的。 “那我……准备准备？” “嗯，”小丫鬟甜甜笑道，“我支持您！” 楚寒烟还不晓得，自己无意中的举动却改变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她正站在皇宫门前，对面站着一位身着白衣，洒脱秀丽的男子。 男子身后还乌泱泱跟了一群人，无不适气息沉稳的但是高手。 男子见到楚寒烟后抬手行了一礼，笑道：“老前辈，好久不见了。” 此人嗓音含笑，眉目含笑，但眼神却极冷极冷，楚寒烟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眼底的寒意冻伤。 楚寒烟有些头疼，早些时候她并没有从前的记忆，所以对于自己胎穿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晓。 可而今回忆回拢，也记起了从前的不少麻烦。 楚寒烟艰难扯出一抹笑容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本殿乃护国公主，不是什么老前辈。” 男子转身，一袭白衣随风翩跹，墨发轻轻束在身侧，衬托得眉清目秀，清雅脱俗。 而且此人虽然生得漂亮，却一点不显得女气，简直美得恰到好处。 “是么？”男子眉梢高挑，从怀中拿出一张棋谱递给楚寒烟，“老前辈不看看这个？” 楚寒烟就算没打开也晓得这是啥东西！ 这是罪恶的铁证！ 曾经那个不负责任的她的照妖镜！ “呵呵……这个……嗯……这就不看了吧？”楚寒烟讪讪笑道，对方却忽然紧逼了一步，呵气如兰道，“老前辈是不想看呢，还是不敢看呢？毕竟您这这一骗可把在下骗得好苦啊。”. 第694章 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 跟在男子身后的随从们也纷纷点头，看着楚寒烟的眼神就仿佛楚寒烟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负心汉一般。 楚寒烟：“……” 她真的是冤枉的啊！当年就随手这么一挑衅，谁晓得你小子如此小气，记了这么多年？ “哈哈，哈哈，这个……” 就在楚寒烟绞尽脑汁想脱身之法时，一队人马忽然疾驰而来，为首男子飞速下马，一把将楚寒烟护在了自己身后。 此人星眉朗目、英俊不凡，不是而今的金吾将军萧驰又是谁？ 萧驰冷冷凝睇白衣男子，道：“公主殿下可是要进宫面见皇上？臣送公主入宫。” 虽然平时楚寒烟看到萧驰也头疼，但而今比起这白衣男子，显然是萧驰好对付多了，她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劳烦萧将军。” “公主请。” “谢谢将军。” 楚寒烟在萧驰的护送下，如同做贼一般飞快溜入皇宫，至于白衣男子？那就交给别人吧。 白衣公子望着楚寒烟走得飞快的背影，轻笑着打开了手中折扇，幽幽道：“果真是出人预料啊，呵呵。” 有仆人上前道：“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男子轻笑：“怎么办？齐文帝不是想请本公子么？本公子都来了，齐文帝该高兴的吧？” 仆人忙道：“当然高兴，公子您愿意来大齐，齐文帝必定欣喜至极，毕竟连尹泓这样的货色都能在大齐被礼待呢。” 男子缓缓打开折扇，道：“送拜帖。” “是。” …… 宫内。 楚寒烟刚刚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神色要多不在然有多不在然。 毕竟比起姜奉那种没脸没皮的家伙，萧驰可是她的朋友。 眼瞧着即将抵达御书房，萧驰终于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殿下最近可好？” “啊？”楚寒烟笑道，“不用喊我殿下这么疏离，你还是喊我的名字吧。” 萧驰眉间露出浅笑，却不曾越雷池一步：“还是称呼您为殿下吧。” 若不用身份时时刻刻约束自己，萧驰怕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哈哈，这个，你开心就好。我最近挺好的，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萧驰轻笑道：“萧钺知道您回来了，一直吵着想见一见您。” 楚寒烟来了兴趣：“这小子应该长大了不少吧？” “嗯，个子蹿得很快。” “哈哈哈，也不知道是萧钺高些还是曦儿高些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嗯。” “对了，听闻将军的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 萧驰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是的，还有一个月。” “还没恭喜你呢。” “谢谢殿下。” “到时候我一定送上贺礼。” 萧驰揶揄道：“殿下送的礼物一定是重礼，那臣就期待了。” 楚寒烟默默翻了个白眼：“萧将军您变了，您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市侩了？” 萧驰笑道：“臣毕竟已经成家了，一家大小都等着臣来养呢，自然要逮着最肥的羊来薅。” 楚寒烟：“……”得，时光果然是把杀猪刀啊！. 第695章 皇上!有大事! 两人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御书房前，萧驰顿足在外，拱手道：“殿下，下次再叙。” 楚寒烟点点头，心情比最开始遇到萧驰要轻松了不少：“好的，再喊上薛绍礼和田大人。” “成。” 楚寒烟转身进了御书房，并未发现萧驰在外那逐渐释然的神色。 白驹过隙，岁月匆匆，他们到底还是朝着不同的道路前进了，但能偶尔把酒言欢、叙旧谈天也不错。 “喂。”有人重重拍了拍萧驰的肩膀，正是方才两人提起的薛绍礼，“在这发什么呆呢？” 萧驰嫌弃地拍掉薛绍礼的手，道：“殿下说下次叙一叙。” 殿下二字，不用指明是薛绍礼便已知晓答案，他大喜道：“当然好啊！这都多久没间了，我差点以为殿下她不回来了呢。” 萧驰：“那你来定日子。” “可以啊。”薛绍礼在萧驰身前锤了一下，“这次有殿下在，一定把你喝趴下。”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看着吧。” 两人对视而笑，楚寒烟的回归让他们想起了从前的热血岁月。 好像只要有她在，他们便能永远保持活力和赤子之心般。 薛绍礼兴奋道：“不过这次殿下回来，主要还是瞄准了改革吧？” 萧驰颔首：“对，只是这几年世家的势力又有了死灰复燃的意思，恐怕不会顺利。” 薛绍礼拍拍萧驰的肩膀道：“你可莫要如此愁眉苦脸的，这可是楚寒烟，护国公主殿下，她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 “也是！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看看这个惊艳了他们年岁的女子，能不能继续惊艳整个大齐。 …… 御书房。 今日皇后也在，她与齐文帝正在对弈，两人似乎已经进入了胶着的局势，一看到楚寒烟孙澳竹便笑道：“烟儿来了，快，给我帮 帮忙。” 在楚寒烟的面前孙澳竹从来不自称本宫，她知道自己这条命都是楚寒烟给的，而且楚寒烟还替她找到了当年的真相，寻回了她 宝贝的儿子，可以说若没有楚寒烟，就没有现在的孙澳竹。 但孙澳竹不讲究这些楚寒烟却始终恪守礼仪，她先是向两人行了礼，这才迈步到孙澳竹身边。 “哦，这个简单。” 简单？ 齐文帝不爽了，自己的棋力就这么差劲吗？楚寒烟竟然上来就来一句“简单”！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齐文帝冷哼道：“你来你来！看朕怎么把你杀个片甲不留！” 楚寒烟笑眯眯道：“好呀，但是若没个彩头那多无聊。” 齐文帝警惕道：“你这丫头，又看上了朕的什么东西？” 楚寒烟：“悄悄您这小气的样子，我又不是吸血鬼，您怕什么？” 齐文帝没好气道：“依朕来看，你可比那吸血鬼还吓人，说怕，又想要搞什么花样？” “哦，是这样的……” 楚寒烟正想提出彩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天源山庄的人进宫，哪怕他们抛出橄榄枝也不行，但话还没说呢，凯公公便急 急忙忙跑了进来。 “皇上！皇上！有大事！有大事啊！！”. 第696章 保护我方殿下 楚寒烟一瞧凯公公这兴奋得找不到北的模样，心中忽然咯噔一落，有种不好的预感冒上心头。 但是她又不能跳起来捂住凯公公的嘴，只能听他兴致勃勃道：“有大事啊皇上！”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齐文帝瞪眼，“你也看看你的年纪，你以为自己还小呢？等等一跤跌折了你的老骨头，看你去哪里哭！” 凯公公连忙赔笑脸道：“老奴这不是太高兴了么？您不是一直在为太子太师的事情头疼么？来了来了！” 齐文帝迫不及待：“什么来了！” “转机来了啊！”凯公公大笑道，“天源山庄送来了帖子，他们到燕京城来了。” 天源山庄可是而今天下最神秘的“仙山”，就连天源牧场也是从天源山庄衍生出来的，由此可见天源山庄底蕴之浑厚。 天源山庄中有最最智慧的学者，饱读天下之书，精通天地演变之道，通古博今，听闻还能预测未来。 其实最初齐文帝就是想天源山庄的人来教导姜玺，奈何天源山庄根本不过问红尘中事，哪怕三顾茅庐齐文帝的使臣依旧未能敲开天源山庄的大门。 无奈之下，齐文帝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尹泓。 没料到如此神秘的天源山庄竟然主动递来了拜帖，凯公公能不高兴么？ 就连孙澳竹也喜不自禁：“人呢？可曾派人去接待？” 凯公公忙道：“不用接待，他们人已经在皇宫外了。” 齐文帝兴奋道：“来人是谁？” 凯公公：“哎呦皇上啊，老奴一个奴才，哪里认得天源山庄的人啊？” 楚寒烟凉飕飕泼冷水：“对啊，您也不认得，您也不怕有人冒充天源山庄的人啊？凯公公，我们还是多留一个心眼的好啊。” 凯公公：“嘿嘿，这个您不用担心，他们拿出了我大齐先祖的令牌，虽然天源山庄的人老奴不认得，但是老奴人的先祖的令牌啊！这个令牌就是我们立国之初，为了感谢天源山庄的协助，先祖特意赠送给天源山庄的呢。” 楚寒烟：“……”大意了，竟然还有这种鬼东西。 齐文帝忙道：“快把人引进来，皇后啊，陪朕去更衣！” “是！” 凯公公跑得飞快。 “好。” 孙澳竹也高兴，牵着齐文帝便走了，至于楚寒烟…… 楚寒烟只身一人站在御书房中，好不凄凉啊。 完蛋了，自己到底能躲去哪呢？ 罢了，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如此想着，楚寒烟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念头，毅然决然躲上了御书房的横梁，堂而皇之当起了梁上君子。 宫人们：“？？” 护卫们：“？？” 暗卫们：“？？” 这……这他们是应该看到好，还是应该装作没看到好啊？ 楚寒烟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对众人道：“劳烦各位了，就假装没看到本殿，此事关乎本殿生死，各位一定一定要替本殿保守秘密啊！” 众人：“！！” 护国公主殿下如此请求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不做呢？ 他们一定要保护我方殿下！！. 第697章 旧时恩怨 为了守护楚寒烟，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了闭嘴，毕竟也没人问他们楚寒烟去了哪，并不是他们不说啊。 待齐文帝和皇后返回后都傻眼了，“楚寒烟这人呢？” “这……刚才还好好在这的啊？” “奇怪了……” 所有宫人、护卫们的目光都悄悄飘向了房梁之上，这动作可让齐文帝满心不解，他随即缓缓抬眸，当场愣住。 “你……你给朕下来！！” 这臭丫头，怎么还上房揭瓦了？ 楚寒烟眨眨眼对齐文帝做出“安静”的示意，像是打定主意不下来，齐文帝气得够呛。 “你这成何体统？” “嘘……” “你嘘什么嘘！”齐文帝还没来得及让人将楚寒烟架下来呢，门外传来了凯公公雀跃的声音。 “皇上，天源山庄公子带到。” 齐文帝在收拾楚寒烟和维护面子之中选择了后者，先是狠狠瞪了楚寒烟一眼，这才返回位置上坐好，并让皇后也一并落座。 “有请。” 凯公公高声礼唱…… “有请天源公子。” 一袭雅致长衫的男子缓缓踏入御书房，目光从房梁上一扫而过，对齐文帝拱手行礼道：“修，参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皇后万 福。” 男子的嗓音清雅温润，不疾不徐，落入齐文帝的耳中简直犹如春风拂面。 当然齐文帝更多的是震惊！ 天源公子啊！！ 竟然是天源公子！！ 他本以为天源山庄能派个长老之类的来已经十分了不得了，没想到天源公子亲自出现了。 受宠若惊的齐文帝不迭道：“哈哈哈哈，天源公子免礼，来人，赐座。” 天源公子浅浅一笑，从容落座，后道：“修向皇上请罪，前些时日修正在清修，这才拒绝见皇上的使臣，皇上不会介意吧？” 齐文帝笑眯眯道：“天源公子多礼了，是朕唐突了，哈哈哈哈。” 天源公子又道：“不知皇上派人请修出山，所为何事呢？” “是这样的……”齐文帝态度十分真诚，在楚寒烟看来像极了后世那些为了学区房而奔波的家长，啧啧啧，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啊，“朕的太子命途多舛，数年前才得以寻回，因为许多波折太子的性格格外内敛，所以朕想请天源公子来教导太子。当然，若 天源公子您清修繁忙也无碍，天源山庄的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天源公子嘴角噙着浅笑，彬彬有礼道：“大齐国运昌隆，大齐太子身系天下兴衰，修自然愿意教导太子殿下，只不过……” 齐文帝屏住呼吸，迫不及待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天源公子眸光转动投向房梁处，微微带着冷意，“只不过修和护国公主殿下似乎有这么点旧时恩怨没解开，若贸然 答应皇上的要求，只怕会让天下人嗤笑，以为修是为了皇权和富贵向护国公殿下低头了呢。” 楚寒烟：“……”他娘的，这狗男人可真狗，不过是小小一点矛盾，用得着给她穿小鞋吗？. 第698章 天源公子要住进丞相府 齐文帝愣住了，他龙目圆瞪看了眼房梁的方向，努力挤出笑容道：“这个，哈哈哈哈，这个……嗯，烟儿她呢性格的确活泼了些，但她绝对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知道天源公子和烟儿之间有什么矛盾呢？不如您现在说出来，朕给你们调节调节，说不定会发现这只是一场误会嗯？” 天源公子惊讶看了眼齐文帝，没想到齐文帝对楚寒烟如此维护，就连太子都要拍在楚寒烟后面。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楚寒烟这般鬼才千载难逢。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被楚寒烟当成傻子愚弄了这么久…… 天源公子抬手一动张开了折扇，笑道：“者若要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皇上您确定能调节吗？这可是耗费了本公子十几年的光阴啊……” 齐文帝嘴角一抽：“……” 得了，这下也不自称“修”了，而是改成了“本公子”，定然是生气了吧？ 齐文帝心中痛得滴血啊，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还有楚寒烟这个拦路虎在！ 楚寒烟是真心冤枉啊，可又不能跳下去和天源公子对峙，这家伙小气吧啦，记仇得很。 天源公子轻轻扇动折扇，孙澳竹眼尖，一下便发现这折扇是逍遥散人的作品。 楚寒烟就是逍遥散人一事天下人尽皆知，若天源公子和楚寒烟之间当真不死不休，那天源公子肯定不会拿逍遥散人的画作折扇。 孙澳竹轻笑道：“公子请息怒，既然已经耗费了多年时间，那么也不急于一时不是？不如公子就暂且在我燕京城中住下如何？等我们寻到了护国公主，一定给您一个交代。至于太子的学业，说实话，作为一个母亲，有谁会不担心孩子的学业呢？但也不能因此而让天源公子您有负担，所以您大可不必忌讳，主下来再详谈，如何？” 天源公子抬眸看了看孙澳竹，他早已知道了齐文帝对皇后的看中，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皇后比皇上更有“发言权”啊？ 也好，他最是不喜那些不懂得尊重女子的人。 而且这皇后眉目温柔，眼神纯粹，天源公子还挺欣赏，便道：“那就有劳皇后了。” “公子客气了，那这住所……” 天源公子又看了眼房梁处，轻笑道：“住所就不牢皇后娘娘您费心了，毕竟护国公主欠本公子良多，本公子就住在公主府吧？如何？” 楚寒烟：“？？”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 齐文帝讪讪笑道：“这……怕是不妥吧？” 天源公子挑眉道：“有何不妥？本公子是来讨债的，住在债主家不是天经地义么？” 齐文帝：“……” 楚寒烟：“……” 天经地义个鬼！ 你他娘如果住进去，等等全世界都以为你要入赘公主府了好嘛？ 孙澳竹轻笑道：“这公主府才刚刚落成，其中漆味浓烈，怕是会影响公子您休息。” 天源公子：“那就住丞相府，本公子和楚丞相神交已久，引为知己，认识认识也是一桩美谈。”. 第699章 鬼谷子 楚寒烟正是恨不得跳下来掐住此人的脖子，让你他妈胡说八道！ 还神交已久，引为知己，去你丫的！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只是齐文帝和孙澳竹已经拒绝了天源公子的第一个要求，若要再拒绝第二个只怕会不美，齐文帝只能咬咬牙替楚墨池答应了。 “好，朕这就去和楚丞相说，他也对天源公子十分尊敬，两位定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 “一定一定。”天源公子目的已经达成了，她楚寒烟不是要躲他吗？他就堂而皇之住到你面前去，就看看你怎么躲，“那修这就去收拾，叨扰了。” 齐文帝笑眯眯道：“不会不会，凯公公，送天源公子。” 凯公公连忙上来：“是。” 等人走了之后齐文帝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劳什子天源公子也是个狗脾气。 没顺着他的时候就是“本公子”，顺着他就是“修”，他娘的还两幅面孔呢。 “还不下来！” “来嘞！” 楚寒烟从房梁上一掠而下，腆着脸对齐文帝笑，叫齐文帝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还笑，跟朕所说这怎么回事？” 只有知根知底了，齐文帝才好帮楚寒烟开脱啊不是？ 楚寒烟悄悄朝孙澳竹身边迈了一步，目光飘来飘去就是不看齐文帝：“也没什么，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了他，谁能想到堂堂天源公子竟然这么小气，十几年过去了，还记得。” “那你倒是说啊！” “咳咳……” “说不说！”齐文帝见楚寒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生气，恨不得用脱下龙靴用鞋底子抽她，奈何皇后在，有贼心没贼胆。 “咳咳……就是棋谱。” “棋谱？” “嗯，棋谱。” “棋谱怎么了？天下四大棋局，玲珑、困龙、北斗、冥煞不是都破了吗？” “您可还记得第一个破局的人是谁？” 齐文帝细细沉思许久道：“朕听说有有一位神秘的老者名为鬼谷子，他身材矮小、不喜言语，性格阴晴不定，十分神秘。当年鬼谷子在破军岛上只身一人以棋力挫数位高手，打下了赫赫声名却又神秘消失，至今都是一个江湖传说。而四大棋局中的玲珑、困龙、北斗都被他破过！还有人说，天下本无四大棋局，这最后一局冥煞正是出自鬼谷子之手……” 楚寒烟点头：“嗯嗯嗯，没错……” 齐文帝：“所以呢？” 楚寒烟眨眨眼：“什么所以呢？” 齐文帝跳起来道：“你说呢！这和你有什么关……”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齐文帝忽然想起什么，当场愣住，口中喃喃道：“身材矮小、不喜言语、性格阴晴不定、十分神秘……十几年前……不会吧！！” 楚寒烟腼腆笑道：“会的会的，哈哈哈……” 孙澳竹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齐文帝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道：“这个臭丫头就是鬼谷子！什么江湖神秘莫测的老前辈，他娘的骗死个人！”. 第700章 死遁脱身之仇 被骗的不仅仅只有天源公子一人，还有整个天下的爱棋之人，毕竟谁都没料到大名鼎鼎的鬼谷子在十几年前还是个奶娃娃！ 孙澳竹瞪眼，好半晌才回神道：“烟儿，你就是鬼谷子？” 楚寒烟讪讪点头：“对啊，当年这不是……中二病犯了么？哈哈哈哈……” 孙澳竹怔怔道：“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就算你是鬼谷子，天源公子也不该如何愤怒啊？他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呃……被人 欺骗了感情的清纯少年。” 楚寒烟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当年那些人都太烦人了么？所以我干脆用死遁脱身，也绝了他们继续找鬼谷子的念头，这样才能落 得清静啊。” 一提起“死遁脱身”四个字，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静之中，毕竟当年“死遁脱身”的可不仅仅只是楚寒烟一人。 齐文帝感觉自己被气得脑壳疼，鬓角青筋都隐隐暴起，“好好好，好你个楚寒烟，你当时才多大，怎么就……就……” 难怪当年怂恿自己的皇后死遁脱身呢！ 原来这楚寒烟还是惯犯！ 楚寒烟深知自己踩中了齐文帝的雷区，连忙道：“哈哈哈，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最多呢就是装死骗骗他，一没骗钱，二没骗色 ，所以你们都放心哈，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皇上，皇后，烟儿还有事，先走了……” 言罢楚寒烟不等齐文帝答应，脚下抹油跑得飞快！ 废话，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跑等齐文帝拖下龙靴来抽她么？ 孙澳竹：“……” 这死孩子，就这样把她卖了？ 听闻在那之后许久帝后之间的关系都怪怪的，皇后走到哪皇上就跟到哪，那眼神幽怨极了，看得众人瘆得慌。 …… 既然而今天源公子住进了丞相府，那么楚寒烟就考虑搬去公主府了，毕竟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某天天源公子愣是想揍她 一顿出气，那不就不妙了吗？ 但是楚寒烟才刚踏入丞相府就被天源公子的人逮了个正着。 “护国公主殿下，我们公子有情。” 楚寒烟：“……” 得，人都到眼皮子底下了，再跑就太丢面子了。 去就去！ 楚寒烟整理了长裙，大步流星走向了内院。 树荫浓密的梧桐树下，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在品茶，他身前放着一副纯黑的石制棋盘，楚寒烟认得，正是当初破军岛上的那副。 没想到这家伙还将它带出来了啊？ 楚寒烟大步上前在天源公子对面落座，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叹气道：“唉呀妈呀，快渴死我了。” 天源公子轻笑一声，道：“这是老前辈您在房梁上躲太久了的缘故。” 楚寒烟一个白眼翻过去：“不用这样阴阳怪气的，有什么就说吧。” 天源公子静静看着她片刻，抬头替她重新斟了一杯茶，笑道：“来日方长，老前辈何必如此着急？不如先和晚辈下一盘棋如何？ 也试试十几年过去了，晚辈的棋艺精进了没有。”. 第701章 扯平吧 天源公子十分执着，楚寒烟深知自己是逃不过这场博弈了，笑道：“不怕天源公子笑话，本公主呢已经多年不曾钻研棋艺了， 比起当年那是万万不如的。” “无碍……”天源公子垂眸道，他只是要确定自己眼前的事实。 确定当初那位为了保护他接连破棋阵的老前辈真的还活着，仅此而已。 至于老前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他都不在意。 楚寒烟叹了口气道：“那就请吧。” “请。” …… 楚寒烟和天源公子的对弈持续了整整三日，就连楚墨池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也未能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楚墨池惊讶地看着这个俊美的青年，暗忖自己前些时日的“举措”是不是多余了？毕竟他女儿可比他想象中的有魅力多了。 只要遇到足够优秀的人，他就一定能把凤无眠从她心里撵走吧？ 最终还是楚寒烟丢下棋子耍赖道：“不下了不下了，欺负我一个老人家算什么，不和你下了。” 天源公子看着撒泼一样的楚寒烟，错愕过后嘴角也噙上了浅浅的笑：“老前辈棋力退步了。” 楚寒烟翻了白眼道：“你若像我一样忙，自然也没时间下棋。” 天源公子静静欣赏着棋局，笑道：“若老前辈有时间，晚辈可以和您多多练习。” 楚寒烟连忙道：“别别别！打住！我都快忙死了！” 天源公子抬眸道：“下棋可以修身养性。” “哦。”楚寒烟懒懒朝椅子上靠，如同一滩软泥，“你看看我这模样，还有修身养性的必要吗？” 天源公子：“……” 眼前的女子着实明媚耀眼，哪怕是这般没有仪态的神情，也是充满了风情。 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难怪他在得出老前辈就是楚寒烟这个结论后，天源山庄的人都说他疯了。 楚寒烟是什么惊才艳艳的人物？ 会是当年的小老头吗？ 但是一模一样的破局方式，天源公子不相信世间还有第二个人能办到。 所以抱着一丝丝渺茫的信念，他还是来到了此处。 虽然老前辈和他影响中的略微有些不同，但相同的是他们同样率真、恣意、洒脱、自由，真让人羡慕。 楚寒烟摆摆手：“好了好了，现在棋也下了，气也消了，我也认错了，我并非故意要骗你，但是但是破军岛上，若我不装死只怕 是一辈子都跑不掉，嘿嘿，这件事情就这样扯平吧？可行？” 天源公子沉默不语，他抬手执起一颗黑棋，他指尖莹白如同美玉，捏着黑子格外优雅。 楚寒烟又道：“你若还是不满意，我可以公布天下，说我鬼谷子已经败在你的手下那！你现在才是普天之下棋力第一人，可以了 吧？” 天源公子还是不答话，静静摩挲棋子。 楚寒烟：“……” 楚寒烟懒得伺候了！ 她猛地站起道：“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你这个小孩儿找了我这么多年，对不住啦！您请离开吧。”. 第702章 公子，您有什么毛病吗? 天源公子在来之前听过许多关于楚寒烟和凤无眠之间的事迹，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说是凤无眠抛弃了楚寒烟，也有人说是楚寒烟拒绝了凤无眠，总而言之二人之间有缘无分，哀怨缠绵。 但直到此时看着眼前的人，天源公子可以笃定，若说两人之间有人被舍弃，那么被舍弃的人一定不会是楚寒烟。 因为她率真到甚至有这么点任性，和当年的前辈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天源公子唇角轻勾道：“前辈以为晚辈想要这第一人的名号吗？” 楚寒烟：“难道不是？” 天源公子神秘笑道：“是，也不是。” 楚寒烟：“……”这人脑子有坑，“好了，无论你是还是不是，本殿都没兴趣知道。” 天源公子不急不缓替自己斟了一杯茶，轻啜一口淡笑道：“晚辈还以为前辈会对太子的学业问题有兴趣呢。” 楚寒烟当场愣住，这天源公子愿意做姜玺的先生？ 若正是如此，能省掉楚寒烟不少的功夫啊。 但是在皇宫中他还一脸拒绝呢，转头就同意教导姜玺？骗鬼呢。 楚寒烟没好气道：“也不感兴趣，毕竟那也不是我的崽。” 天源公子又道：“嗯，如果晚辈没猜错，此次前辈回燕京城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替令公子找先生。” 楚寒烟冷哼一声：“怎么，你小子不会大发慈悲地说要教导这两个小子吧？” 天源公子抬眸，眼神似乎极有耐心，甚至还带着盈盈笑意：“若这是前辈的请求，晚辈也可以考虑考虑。” 楚寒烟摆摆手：“不求不求，我堂堂护国公主，难道还找不到人教导不了几个小崽子？” 反正她不愿意给把柄给眼前之人捏住，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 天源公子被楚寒烟的“几个”惊了一跳，治疗不是说楚寒烟只有两个孩子么？ 而且小儿子在无尘仙人麾下，只怕是几年都回不来一次。 天源公子心情复杂道：“你有很多孩子？” 楚寒烟瞪眼：“你管我这么多作甚？是有很多！” 一旁默默听着楚寒烟和天源公子对话的天源山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公子活的就像是无欲无求的和尚，唯一惦记的就是当年的 鬼谷子。 但他们得知鬼谷子可能就是楚寒烟的时候，实在是高兴又复杂。 高兴得是终于有了让他们公子感兴趣的“女子”，复杂的是这个女子有两个孩子。 只是两个孩子和一生孤寡传承断绝比起来，似乎也能接受。 毕竟楚寒烟的孩子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 但现在竟然还有别的孩子？ 这…… 这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毕竟他们天源山庄继承人的同胞兄弟也算是“半个主子”，直接影响了他们山庄的声誉。 若是楚寒烟知道心中所想，一定毫不留情将所有人都撵出丞相府。 天源公子沉默许久后道：“那多教导几个，也不是不可以……” 楚寒烟：“？？” 公子，您有什么毛病吗？. 第703章 他不想离开 楚寒烟被天源公子缠得有些头疼，开门见山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天源公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确定了楚寒烟就是老前辈之后他很开心，可开心过后就是满满的失落，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 所以天源公子以为，自己目前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看不到楚寒烟，除此之外并无别的念想。 因为从小到大，只有鬼谷子老前辈一个人给过他正常的关心，只有她是他的亲人。 虽然当年的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却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正是因为如此，在她“死亡”之后，他才能孜孜不倦地寻找，因为他无法放弃当年黑暗之中的一点点光明。 光就在眼前，比他想象中更真实，更生动。 他想，自己不想离开。 起码此时此刻，还不想离开。 但若将这番话对她实话实说，她定然会嗤之以鼻吧？ 他调查过她的一切，无论是农务、兵器、兵法、阵法还是商道，同时她还文采斐然，心思开阔，她委实太强大了，强大到不需 要一点点的协助，更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眼光。 天源公子沉默片刻道：“暂时没想到，但我可以同意成为太子太师，甚至是教导你的……孩子们，只有一点，若有一天我想到了 自己要什么，你不可以拒绝。” 楚寒烟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道：“你若要我的命，我也给你吗？” 天源公子：“不会，我要的……不会伤你性命，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不会违背你的忠义，也不会违背天地良心。” 楚寒烟想了想，似乎能答应：“还不能贪我的钱财，不准觊觎我的‘专利’！” 虽然“专利”是什么天源公子听不懂，但是钱财而是还是明明白白的。 天源公子：“……”本公子看起来像是大穷鬼吗？ 只是对上楚寒烟警惕的眼神，天源公子忽然有些想笑，道：“好，不贪你的钱财，不觊觎你的专利。” 楚寒烟咬咬牙答应了：“好，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嗯，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楚寒烟总算舒服了，一边伸懒腰一边道：“来人啊，快点给皇上回信，就说天源公子同意了程炜太子太师！赶紧让太子过来拜师 ！” 听到楚寒烟的话，其他天源山庄的长老们坐不住了，连忙上来劝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啊公子，若姜玺行了拜师礼…… 那就不得了了！” 天源山庄说到底也算是“江湖门派”，教导普通的“学生”和教导自己的“徒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若行了拜师礼，在这之后 ，姜玺就是名正言顺的天源山庄之人了。 那如何得了啊？ 楚寒烟笑眯眯道：“天源公子，老前辈我呢不会让你吃亏的，等你见了姜玺你就会明白了，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好皇上。这天下能 不能在齐文帝手中一统不好说，但若有姜玺在，你天源山庄的愿望定然会实现的。”. 第704章 天源山庄的祖训 天源山庄众人听罢楚寒烟的话无不愣在原地…… 楚寒烟！ 楚寒烟是如何得知他们天源山庄的“祖训”的？ 是的，他们之所以要不停做学问，不停吸纳门徒，教化天下，只因为他们有着一个极为简单又宏远的目标——天下一统！ 这个目标虽然十分可笑，却是他们毕生想要追求的。 也不知道天源山庄的创始人到底对这天下有着怎样的执念。 只可惜这数百年来，国与国之间不断交替，可始终没有那一国能真正展现出强大的魄力与实力，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而此时此刻，楚寒烟却笑眯眯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仿佛这只是一件唾手可得的事。 天源公子静静看着楚寒烟，后者道：“我说的是真的，想要一统天下不难，难得是如何平衡各国各地，这就需要公子您的学识了 。” 天源公子沉默片刻，道：“好，我相信你。” 这可是他的老前辈，不会为了让他成为太子太师就随意欺瞒他。 毕竟当年，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她都愿意耐心教导，全心全意付出。 楚寒烟笑道：“那，见一见？” “好。”天源公子颔首道，“若姜玺当真如你所言的这般好，本公子便留下来辅助他。” 天源山庄其他人听罢无不目瞪口呆。 “公子！” “公子！这会不会太贸然了？” “是啊，公子的辅助事关天下，万万不可以随意决策啊。” 天源公子回眸看向几人，道：“本公子知道你们收了别人的好处，这是最后一次。” 几人睚眦欲裂！ 他们背着公子做的事情，公子原来都知道？ 几人连忙下跪，瑟瑟发抖道：“公子，这……” “公子，我们知错了！” “公子，是我们被猪油蒙了心，公子请饶了我们这次吧。” 身为天源山庄的继承人，天源公子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他们不该在他已做下决定后还是试图干扰他。 “得了。”天源公子道，“起。” “是。” 楚寒烟惊讶看着天源公子和仆人们的相处，怎么说呢，并不像普通的门徒和宗门，更像是主仆？ 只是下跪的这几人也都是学富五车、声名赫赫的大学者，为何还要匍匐在天源公子脚下？ 楚寒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纠结了，她倒头睡了一个闷头觉，翌日才让仆人将天源公子同意教导姜玺的消息转告齐文帝。 齐文帝恨不得冲出来抱着楚寒烟亲两口表达感谢，毕竟他只是一个国库空虚的老皇上，没什么赏给楚寒烟的了。 楚寒烟早知道齐文帝这老头一毛不拔，却没想到他小气到这个地步，竟连天源公子的束脩都不愿意给，直接将太子送到了丞相 府，美名其曰让太子和天源公子培养师生情谊。 楚寒烟：“？？”这糟老头？这是想吃她的、住她的、用她的？ 姜玺还有些紧张，但父皇告诉他，若能让天源公子收他为徒，从此以后他就能住在丞相府了，住在丞相府就表示自己和先生更 近一步。. 第705章 他应该没死 姜玺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求过什么，此次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天源公子问什么他便机敏地答什么。 二人在小小的院落中一问一答了整整三个时辰，最后天源公子轻轻拍拍姜玺的脑袋，对楚寒烟道：“老前辈所言不虚，玺儿会是 开启盛世的关键！” 楚寒烟笑眯眯道：“对吧，我从来不骗人，不过你别忘了，你还有几个学生。” 说起这个天源公子的神情就有些复杂，楚寒烟到底有多少个“孩子”？ “他们人呢？” 楚寒烟想起许久不见的儿子，眼神也不由得温柔下来：“有一位在燕京城，还有两位马上就到，只是……” “只是？” “只是我家曦儿有些特殊，先生请多担待些。” “嗯。” 此时天源公子还不见楚寒烟所说的特殊放在眼里，毕竟再特殊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能有多逆天？ 然而天源公子并未记起来，自己的“老前辈”当年一举破掉天下三大棋局的时候，也只是个孩子。 五日之后，一袭白衣的青稚少年骑着一匹垂垂老矣的花马，和自己的伙伴以及一头通体银白的狼王一起慢慢悠悠缓缓踏入了燕 京城。 少年一出现，街上便诡异地寂静了几分，无人敢大声讨论、喧哗，所有人的目光都不错须臾落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远离之后人 们才彻底陷入疯狂。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张脸……简直和摄政王的一模一样！” “不，依我看，他还有点像护国公主……” “所以那一位是……” “是小郡王！！” “对！就是小郡王！那老马，那银狼王，是他无疑！” 摄政王与护国公主之子楚承曦在去年就被册封为东晟郡王，赐封地淳州。 这在大齐的历史上也是史无前例的，毕竟小郡王并未成年。 册封之时，小郡王甚至不曾出现在燕京城，是太子殿下亲自代其领封的。 如此殊荣，让许多猜测摄政王府会因为摄政王失踪而逐渐破败的人闭上了嘴。 几年的时光，让小郡王的脸上稚气减退了不少，身形远比一般的少年来的更挺拔更颀长，不过还是小少年，已有乾坤在胸的王 者之风。 他的神情很温雅，沿途感觉到人们的目光和议论，偶尔会回眸颔首，以示礼貌。 但更多的时刻，他那股不染苦恼、烦忧的纤尘之气逼得人连直视他都不敢，仿佛他就是那山巅之雪、浩瀚之星，只可瞻仰和尊 敬。 东晟郡王返回燕京城的消息如同长腿了一般，飞速穿到了燕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不，小公子才刚刚抵达丞相府，就被急急赶回来的楚墨池抱了个满怀，他一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一边略显哽咽道：“你这个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呢！” 楚承曦温柔回抱了外祖父，抬眸看向自己神色不明的母亲，低声又迫不及待地道：“娘亲，孩儿此次的确有收获，他……应该没 死！”. 第706章 凤无眠的字 楚寒烟听到这个消息，既没有欣喜也没有雀跃，而是十分平静的道：“真的？” 楚承曦重重点头，难得流露出孩童般的喜悦：“嗯，是真的！” “你亲眼看到他了？” “这倒没有，但绝对是他！” “你怎么知道？” “字，我看过他的字！那一手字和他写的一模一样！” 楚承曦说着，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拿给楚寒烟，后者接过细细看了一遍，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皲裂的痕迹。 这是凤无眠的字，虽然你写得是一首酸诗，但的确是他的字无疑。 但是…… 但是…… 自己已经找了整整三年，一直毫无痕迹，为何楚承曦一出马就能找到？ 是巧合还是其他？ 而且他若有心情些这样的诗，为何不回来？ “娘亲，我们去吧！”楚承曦已经等不下去了，“去把他接回来。” “去当然要去，但要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完。”楚寒烟将酸诗收起，转身看向一旁风尘仆仆的王先生，拱手行了一个礼。 王先生吓得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怎么担得起护国公主殿下这般大礼？” 楚寒烟真心实意开口：“这些年我和凤无眠时常不在楚承曦身边，多得先生您教导他，先生自然担得起此礼。” 王先生又是感动又是感叹，也知道楚寒烟此举的用意是告诉他楚承曦找到了新的先生，道：“殿下，其实在下也时常感叹，小公 子许多奇思妙想也让在下受益匪浅啊，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在小公子身上，在下是真的深有感触啊。” 王先生自然是喜欢楚承曦的，但是楚承曦的成长太快了，他已经没有能教导他的了。 楚承曦已经摆脱了幼时学步的状态，要展翅高飞了。 而他也不能成为楚承曦的绊脚石，是时候让他离开自己了。 楚承曦看向王先生，郑重道：“先生是我一生的先生，曦儿永远都会待先生如初的。” 王先生大笑道：“你小子，得了，只是……” 王先生又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张如瑞，其实比起楚承曦，张如瑞更为内敛沉稳，更像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也更像他。 若是可以，王先生希望张如瑞能走到更远。 楚寒烟道：“放心吧，如瑞自然和曦儿一起，他们两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曦儿虽然看起来沉稳，但远不及如瑞，日后曦儿还要 麻烦如瑞照顾。” 张如瑞惊讶看着楚寒烟，许久后坚定道：“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不会辜负殿下的嘱托。” 楚寒烟无奈道：“你这孩子，怎么又开始了？” 楚寒烟对张如瑞和自己的孩子无异，只要楚承曦有的张如瑞都会有，她让他别喊自己殿下。 小时候还行，后来长大了些，张如瑞就始终恪守着那条底线。 他的懂事和独立让楚寒烟十分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楚寒烟揉了揉另个小子的脑袋，轻声道：“好了，你们准备一下，新先生和太子殿下在等你们，随我来。”. 第707章 少年们的重逢 丞相府深处。 太子姜玺和伴读萧钺正看着天源公子交给他们的新书，这本书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儒家书册，也并非什么为君之道，而是他天源 山庄所传承下来的、经过天源公子所修订的书籍。 这些书籍含括的范围非常之广阔，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最让楚寒烟惊艳的是，他率先提出了“系统”的理念。 不再是传统儒家学识以及文化中那种针对表现的理解，而是想要通过表象去探究真理和理智。 并且，天源公子提出了“以理治世”、“以法治国”的观点，甚至就连皇权也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楚寒烟作为一个异世界所来的灵魂，当然能理解“以理治世”、“以法治国”，但天源公子作为一个“本土人”，有这种观念和思绪 乃超前之举措。 难怪各国的君主都想要将天源公子纳入自己麾下，若有这等奇才相助，何愁没有盛世呢？ 但同样这也有着很大的危机，毕竟没有一个天子会愿意让法则凌驾于自己之上。 毕竟君主乃天子！ 会同意这样的言论以及国策，君主本身就要拥有海一样宽广的雅量，高山般的远见，这些都是天源公子同意留在大齐的原因。 他所设想的未来，在大齐的身上看到了雏形。 而没人知道他从前也抵达过大齐，那个时候的大齐并非而今的模样。 大齐到底为谁所改变，不言而喻。 尤其是这段时日初初开始对太子的教导，楚寒烟总会陪伴在太子左右，偶尔所处的话、提出的意见总能一针见血。 楚寒烟她就像是一个全新的契机，无论是他的，还是这个世界的，亦或是天下百姓的。 正想着，天源公子便看到楚寒烟看着带着两位少年回来了，其中一人和楚寒烟有这么些许相似，他有着惊人的俊美容貌，还有 这一股清雅雍容的气质，就像是用人间极致的富贵堆砌出来般。 天源公子猜测，此人就是楚寒烟和凤无眠的儿子——楚承曦。 那么身边的少年又是谁？ 姜玺和萧钺愣愣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两位少年，也顾不得新先生还在了，抛下书本便飞速奔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牢牢抱住了 楚承曦。 “你终于回来了！” “好啊！你也去了太久了吧！！” 楚承曦也认出了两人，用力回拥他们笑道：“太子哥哥，萧钺，好久不见啊。” 张如瑞恭敬向姜玺行了一礼，又看向天源公子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楚寒烟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将三人分开对天元公子道：“公子，这是犬子楚承曦和张如瑞，如瑞、曦儿，这位是天源公子，你们 的新先生，从此以后你们四人就是先生的入门弟子。” 楚寒烟的设想，天源公子的理想，还有许许多多对于未来的期许，都将由眼前的四位孩子来实现。 楚承曦和张如瑞恭敬行了礼，得了天源公子赠的新书，随后他提出了对他们的第一个考验。 “一个月后的论道会，你们四人若能获得魁首，我将正式收你们为徒，将我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们四人这一个月要好好上课学 习，莫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番苦心。”. 第708章 这青史之名，您不要了? 是夜，楚寒烟将几个小家伙哄睡之后寻上了天源公子，后者正在灯下看书，这本书乃楚寒烟闲暇时所撰写的，算是杂文，天南 地北想到什么算什么，但天源公子却看得津津有味。 “来了？” “嗯。” “请坐。”楚寒烟颔首，迈步到天源公子身边，后者替她斟了一杯云阳茶，正是今年云阳城新产的明前茶。 有了楚寒烟的运营，云阳茶的早已价值千金，当然先前条件是它本身品质极佳。 “谢谢。” “哪里，若非有殿下，这云阳茶而今还不能被世人所知呢。”天源公子嗓音和煦温雅，“不知殿下您深夜来此有何要事呢？” “论道会，能不能请您代为主持？” “我？” “我知道此事非常为难您，只是我已经准备明日就启程了。” 虽然楚寒烟没说自己要去何处，但天源公子已经料想到了，他放下茶盏，垂眸道：“殿下，因为您的号召，天下学子都想要聚集 于此地，而您却想要不告而别，这岂不是失信于天下了？” 楚寒烟笑道：“没了一个护国公主却来了一个天源公子，天下学子应该更高兴才是。” 天源公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殿下您可莫要说笑了，本公子如何能及殿下？” 因为楚寒烟这些年一直在钻心“研究”，所以并未太关心自己于四国、于天下的名誉如何。 毕竟楚寒烟一不想做圣人，二不想做帝君，何必在意这些。 只是而今对上了天源公子认真的双眸，她才想到事实可能和她所想的略有偏差。 楚寒烟垂眸道：“但我必须去。” 天源公子轻笑一声，问：“为了凤无眠？” 楚寒烟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看着天源公子，后者道：“殿下，当初他能为了大局，为了天下，为了万万大军舍弃您。而今您也能 因为大局，为了天下，为了万万学子暂时放弃他，不是么？” 楚寒烟心中轻颤，静静看着天源公子，后者嘴角浅浅上扬，道：“殿下，您若能把握这次机会，就会死文人之首，这天下读书人 都会以你马首是瞻，无论对您还是对大齐，亦或是太子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本公子请殿下您细细思考一番吧，毕竟机会难 得。” 楚寒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最初还略带压制，后来却越来越大，连眼中都似乎要浸出雾来。 不可兼得，不可兼得。 当初的凤无眠是不是也面临了这样的抉择？ 总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要等他控制了局面，便能柳暗花明。 但峰回路转之后，故人是否还安在？ 天源公子只是安静坐在一旁，等她笑够之后给她添了一盏茶。 终于楚寒烟收敛了笑容，淡淡道：“你说的对。” “殿下明智。” “嗯。”楚寒烟起身道，“那就有劳公子您帮忙主持论道会了。” 天源公子惊讶抬眸，没想到说了这么多楚寒烟还是决定去寻凤无眠，他轻笑道：“殿下还是要走？这青史之名，您不要了？”. 第709章 被困住的不仅仅只有凤无眠一个人 楚寒烟起身，回眸凝视天源公子，轻声道：“青史之名，后人论说，又与我何干呢？我只知道在昆仑绝壁他舍身护我，恨也好 ，愁也罢，早已随风消散，而我只是想只他是否安好，仅此而已。” 天源公子攥紧手中的书册，道：“你是不是对他还有余情？” 楚寒烟笑了，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公子你可有关系？” 天源公子沉默，许久后才道：“我以为殿下并非这等会被情情爱爱所束缚之人。” 楚寒烟就颔首：“我的确不是，我已经不再心悦于他。” “那你又何必要再去寻找他？”天源公子嗓音微微降低，带着及不可查的暗哑，“寻回来又能怎样？是不是因为他若还活着，就能 缓解你的愧疚？” “愧疚？”楚寒烟细细品味这个词，冷嘲道，“有什么好愧疚的？这种无聊的情绪，他对我没必要有，我对他也一样。” 天源公子幽深的双眸如同漩涡，似乎能将楚寒烟的灵魂都吞没，他问：“那你为何执着要将他找回来？竟然你已经不再爱他，为 什么不放过他？” “呵呵……”楚寒烟轻笑一声，语调诡谲又悦耳，宛若从暗夜中诞生的妖魅，她徐徐道，“是的，我的确不再爱他，但是我也不会 放过他。” 楚寒烟明白自己就像是一个执拗的偏执症患者，一边偏执的不愿再爱他，一边偏执的不愿意放过他。 就如同她偏执的记住了过去凤无眠对她的不信任，对她的背叛，对她的伤害……同时也偏执的记住了凤无眠对她的爱，对她的 付出，对她的牺牲…… 楚寒烟心想，凤无眠所他被困住了，前进不得后退不得，离开不得放弃也不得。 但她呢？ 她何尝不是一样？ 被困住的不仅仅只有凤无眠一个人，她也在这座樊笼之中。 所以他们二人注定这一生都要纠缠到底，爱也好，恨也罢，他们用爱和恨，用愧疚和痛楚……画地为牢，既然如此，那便一同 在牢笼中呆到死亡！ 不，又或者对于楚寒烟这个外来的灵魂而言，死亡也不意味着结束。 天源公子怔怔望着笑容浅浅，美艳无双的楚寒烟，忽然笑了，道：“没想到啊，堂堂大齐护国公主殿下，天下学者心中的高山， 天下百姓心中的圣人竟然是一个疯子？” “疯子？”楚寒烟淡淡摇头道，“我不是疯子。” 她若疯子，这个事情早已落幕了。 要么是不顾一切将所有世俗牵挂都斩断，要么是不顾痛苦和磨难再次深爱彼此。 但她不是疯子，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怕痛，怕疼，怕失望，怕苦楚，怕茫然的普通人，一个放不下、割不舍、斩不断、离 不开的普通人…… 凤无眠也一样。 所以他们注定了无法诀别，无法携手，注定了要在这样的轮回中挣扎。 天源公子点点头，替自己添了一杯茶道：“既然护国公主殿下已经有了决定，那本公子便不送了。” 楚寒烟看了眼天源公子腿上盖着的毛毯，蹙眉道：“公子的腿怎么了？”. 第710章 公子画了无数你的画像 天源公子轻轻拂过自己的双腿，好似并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意思，轻笑道：“抱歉，最近双腿有些异样，便不送护国公主殿 下了，住殿下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楚寒烟淡淡一笑道，“我愿些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得偿所愿？倒是公子，公子可要保重身体了。” 天源公子回以微笑：“好。” “告辞。” 眼瞧着楚寒烟即将离开自己的视线，天源公子缓缓握紧茶盏，终于再次开口喊住了楚寒烟。 “殿下，你若当真想前往青莲山也不是不可，但殿下是否有想过，如果凤无眠不在呢？” “……” “若凤无眠不在，那此事就是陷阱，对方在等您入瓮。一个能模仿凤无眠字迹的人，定然对您另有所谋。您身系天下，或许…… 再考虑一下？” 楚寒烟转身笑道：“天源公子，您为何屡屡阻止我？” 天源公子也笑了：“无他，好不容易将老前辈找回来，若前辈您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那不就可惜了？” 楚寒烟眉梢高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公子您知道凤无眠的行踪呢。” “殿下可真会说笑。” “嗯，就算是阴谋，我也要去。” “好，”天源公子颔首道，“那……不送了。” 楚寒烟迈着坚毅的步伐离开别院，她的动作很快，换了一身衣物留下了信便离开了燕京城，甚至还不曾和楚承曦告别。 这次楚寒烟谁也没带，无论是护卫还是心腹，她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个老者，有些黑，有些瘦，牵着一匹干巴瘦的老马，一晃一 晃朝着楚承曦说的青莲山前进。 唯一被楚寒烟放在怀中的，是凤无眠写的那首酸诗。 这首诗所代表的，是牵挂还是执着？楚寒烟自己也无法确定…… 她只能遵循本能，去找他，找他…… …… 青莲山和芙蓉城一样，是一处独立的地域，但同时它们也不一样，因为青莲山中并无统治者，它消息闭塞，路途崎岖难行，等 楚寒烟艰难踏入其中后，竟有种恍然感。 桃花……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怒放的桃花。 然而此时正是夏季，何处来的桃花呢？ 楚寒烟双眸轻眯，上前接住桃花放在掌心细细揉碎，竟然还有浅浅的花香？ “喂……”一道清脆、张扬的声音传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我青莲山？” 楚寒烟回眸，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那小童脑袋上还扎着发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但实力却不弱。 她从空中一跃而下，轻盈灵动，落地后绕着楚寒烟走了几圈，蹙眉道：“你一个女子，为什么易容成老人家的模样？你有事吗？ ” 楚寒烟惊讶道：“你能看出我的易容？” 小少女摇头道：“看不出来，但是味道不一样，你身上没有那种糟老头子的味道。” 楚寒烟扯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缓缓直起身躯露出真容，小少女眼瞳缓缓瞪大，最终结结巴巴道：“你……是你……”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我们公子画了无数你的画像，你一颦一笑，我都认得！！”. 第711章 公子要成亲了 少女似乎说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恨不得围绕着楚寒烟来回打量，啧啧称奇道：“我们一直在想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 公子念念不忘，原来是你这样的啊？” 楚寒烟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女子：“这首诗是否就是你家公子所写的？” 少女定眼一看，惊讶道：“是的啊，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中？这是我们家公子写给小姐的。” “小姐？”楚寒烟脸上笑意不减，但心中却缓缓溢出了一丝浅浅的波动，虽然细小，却牵扯着她的神经。 “对啊。”少女满脸的天真烂漫，“我们小姐救起了公子，然后不离不弃地照顾他，不嫌弃公子的身体，给他全心全意的爱，所以 公子最终被小姐打动了，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了！所以你是来参加婚礼的么？” 楚寒烟羽睫轻轻眨动，反问道：“成婚？他要成婚了？” “对啊。”少女满脸的自豪，“和我们小姐哦。其实最初小姐将公子带回来，我们都瞧不上他，毕竟他除了好看身上一无是处，还 是个残废，但你知道吗？公子可厉害了！有公子在我们的生活才会越来越好的哦。” “我知道，他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男人。” “嗯嗯嗯～”少女重重点头，“所以您还没说您是来做什么的？” 楚寒烟淡淡轻笑，低头看着掌心清浅的纹路，哪里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过，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她缓缓道，“你说的没 错，我的确是来参加你们公子婚礼的。” “所以您和公子是什么关系啊？”少女好奇道，毕竟公子画了许多眼前人的画像，却又不曾派人去寻找过眼前人。 所以他们都猜不透公子和眼前的人关系。 是爱人？ 是朋友？ 还是亲人？ 楚寒烟莞尔一笑，道：“我们是故友，曾经一起走过了一段非常艰苦的岁月，但是他遇到了意外消失不见了，这些年来，我一直 都在找他。” “真的？” “嗯。” “可是公子为何不主动派人去找你啊？我们小姐问了公子许多次，要不要联系公子的家人，他都拒绝了。”少女讪讪道，“然后公 子不停画您的画像，所以我们都以为……哈哈……哈哈哈……” 楚寒烟反问：“以为我已经死了？” 少女尴尬道：“对啊，毕竟公子是如此的怀念您，若您还活着，公子为什么从来不找您呢？所以我么你都以为您已经过世了…… ”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可以啊，只是公子现在是我们小姐的未婚夫，或许您要先去见一见我们小姐，由小姐带您去找公子。” 楚寒烟一口应下：“好。” 少女惊讶道：“您一点都不怕么？” 楚寒烟反问：“怕什么？” “怕我骗您啊？” 楚寒烟摇摇头道：“你不会骗我的。”想要骗我的，另有其人。 但若这是他的心愿，她或许可以成全，但是条件只有一个，他必须活在她目光所能及之处。 一如她说过的那般，她不爱他，但她也不会放过他。 哪怕是成婚了，也一样。. 第712章 请殿下留最后一点尊严给他 少女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很奇怪，这种奇怪和他们公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们对彼此而言，便是那种既不在乎又非常在乎的存在？ 果然啊小姐说的没错，中原人很奇怪呢。 “那您随我来。” “好。” …… 那是一座建立在湖畔的村落，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苍蓝色的天空，走入其中让人有种置身梦境的恍惚。 楚寒烟很快就看到了那位小姐，这才明白原来这篇群落中的百姓都是少女的“家仆”。 早年间他们一路逃难流窜到了此处，见此处风景秀丽，便在此处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虽然这些年主仆观念已经不再束缚着村落的人，但百姓依旧保持着当年的称呼。 而这位小姐与其说是小姐，还不如说是这片村落的“里正”。 她有着一双十分明丽的眼睛，看向楚寒烟的时候除了惊讶之外，没有过多的忌惮和惊恐。 坦坦荡荡，有如山川风月，楚寒烟第一眼便对眼前讨厌不起来。 她的态度告诉她，她不曾禁锢凤无眠，不曾禁制凤无眠和外人联系，更不曾为了一己私欲留下凤无眠…… 他所做下的一切决定，都是出自于他本人的意愿。 楚寒烟轻笑道：“冒昧前来，叨扰了。” 女子莞尔一笑，道：“那个小家伙带着他的诗回去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又怎么算叨扰呢？请坐。” “谢谢。” 一座建立在湖畔的小小院落，一盏沁人心脾的清茶，还有缱绻拂来的清风，此处宛若世外桃源，让漂泊枯寂的灵魂都能得到慰 藉。 楚寒烟盯着茶水上缭绕的云雾，轻品一口，道：“他还好吗？” 女子笑答：“不算好，容貌有损，双腿也站不起来了。” “没希望？” “没有。”女子轻叹一口气，道，“事实上他如何从那样的灾难中活下来，我也不知道。但就如他自己所说的般，能活着就是奇迹 了，别的无所谓。” 楚寒烟轻轻攥紧手中茶盏：“或许我可以替他看看？” 女子诧异道：“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 “您的师父来过。” 魁仙老翁？ 楚寒烟羽睫轻颤：“你是说，师父来过？” “嗯，来过。或许就是因为您的师父都对他判了死刑，所以他才避而不见吧？”女子又替楚寒烟添了一杯茶，踌躇许久，道，“其 实不仅仅是双腿和容貌，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若非要说，那便是风中残烛，苟延残喘罢了。” 楚寒烟：“……” “殿下。” “嗯？” “殿下，我知道您意难平，无论是你们过去的情谊还是仇恨，但是殿下……他真的一无所谓有了，他而今想要的只是保持在您心 中最后一点点美好的回忆，他希望此生您回忆起他来，都是俊美强大、坚韧不拔的……殿下，他还活着，所以您不要内疚，不 要痛苦，可否请殿下留下最后一点点的威严给他呢？” 楚寒烟喉咙紧得发疼，她抬眸看向面前眼神平静的女子，道：“这是他的期盼吗？”. 第713章 往后余生，望君珍重 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平静锁定楚寒烟，道：“殿下该知道，公子对殿下的爱意如此之深，毫不夸张地说，殿下的期望就是公子的期望。若殿下一定要让公子回去，公子又怎么会拒绝？ 所以殿下该问的是自己，让公子回到燕京城，如同小丑般饱受众人的同情、怜悯和非议，这是您的期盼吗？” 是她的期盼吗？ 楚寒烟扪心自问，脑海不由得浮现了凤无眠的容颜。 或英姿勃发，或手掌乾坤，或战无不胜，或狼狈深情…… 她不能欺骗自己，他的每一面她都不曾忘记。 正是因为记忆如此清晰，正是因为曾经毫不保留的爱恋，才会将自己逼入了两难的境地。 楚寒烟曾说，她不会再爱他，却也不会放过他，但事实上她不放弃的人是不是她自己？ 她不舍得……让如此骄傲的人活在泥泞之地，不舍得他成为百姓口中的可怜虫…… 毕竟他的傲骨从不曾被折损，他哪怕到了最后也是站着，用血肉之躯保护了他一生所爱。 她有什么资格折辱他？ 不…… 她从来都不想这般，她只是不知道如何放过他，如何放过她自己…… 其实真正的可怜虫，是她。 楚寒烟眼眶发涩，她竭力压住那几乎决堤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轻声道：“我想见他一面。” “当然。” 女子起身给楚寒烟带路，凤无眠就住在湖泊的正中央。 一庐青竹，一泓青水，一生寂寥。 他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罩，安静坐在竹制的轮椅上，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交叠着放在身前，清风拂过，让他白色的外袍被臌胀，愈发显得他枯瘦羸弱。 楚寒烟远远站在了桥梁之上，浅浅细雨落下，逐渐沾湿了她的衣衫。 青烟墨雨，风寂人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寒烟终于迈步朝他走去。 她四肢麻痹，走得很缓很慢，每一步都似乎要耗尽她的力量，待到他身边时，雨水已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楚寒烟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它们细细密密，连绵不绝，似要浸透她所有的倔强，凉透她所有的苦痛。 因为，他竟不曾再回眸看她一眼。 他们一生的纠缠，终究要留在这里了吗？ 留在烟雨之中，最后袅袅随风散。 楚寒烟静静凝视他许久，男人终究没有抬眸，他攥紧双手，雨水让他变得狼狈，但他似乎连挪动轮椅避雨都做不到了。 这般无力，又这般倔强。 楚寒烟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年的身影，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是来道歉的……” 凤无眠不答，只有楚寒烟的嗓音润着细雨，透着一股苦涩。 楚寒烟轻声道：“抱歉，让你痛苦了。都说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而今梦醒了，我们也该醒了……” 凤无眠依旧不答，楚寒烟狼狈又茫然地抬眸看向远山，许久后，徐徐道：“青莲山是个好地方，但距离燕京城太远太远，日后只怕不能再来探望你了……” “往后余生，望君珍重。”. 第714章 天地间自由翱翔的鹰 楚寒烟从青莲山离开后并没有立即返回燕京城，那一片繁华和热闹于她而言太热闹了，热闹到格格不入，茫然无措。 天色渐暗，她站在山岳间静静望着这片活了二十多年的异世界，风清水冷山岳广，仿佛天地自由，山川无垠，但她竟然找不到 了，那个能融入这异世界的契机。 因为带着记忆，所以楚寒烟认为于这个世界，她乃漂泊的幽魂，直到遇到了凤无眠。 那个双目失明却倔强固执的少年，她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在泥潭之中挣扎，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看他跌得头破血流，遍 体鳞伤，依旧咬牙坚持。 宛若在烈火中锤炼的真金，逐渐散发出让人惊艳的色泽。 那样的凤无眠让楚寒烟若从梦中惊醒，让她恍然明悟，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无论她是否还记着前生，而今的她已经是此世间之人。 她是活着的，这世间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可是她把他弄丢了，那个让她察觉生命之顽强的少年。 他从她的世界离开了…… 楚寒烟缓缓闭上眼，泪水再也承受不住，一滴一滴从眼角落下。 雨水透着刺骨的寒凉，可那个会站在她身边用内力烘干她发誓的人已经不再了。 从今往后，风霜雨露，她都要一人前行了…… …… 天色渐明，晨曦破晓，楚寒烟睁开双眼，静静望着在脚下翻滚涌动的云海，喉中如有刀锋割裂，隐隐刺痛。 她轻笑一声，从胸中舒出一口浊气，喃喃道：“别了，青莲山……” 楚寒烟转身，身后的草丛立即传来沙沙声，她微微一笑道：“出来吧。” “你知道我在这里？”少女娇俏的嗓音从中传来，她悄悄探出头道，“哎呀呀，你就这样站了一夜，我还以为……” 楚寒烟莞尔：“以为什么？以为我会跳下去？” “咳咳……”少女讪讪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谢谢。”楚寒烟朝她走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替我转告你们小姐，多谢她的惦记，我没事。” 少女点头，又问：“你要走了吗？” “嗯，”楚寒烟微笑，“该走了，毕竟大齐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我。” “好的。” “再会。” “嗯。” 楚寒烟寻到了自己的老马，拍拍它脖子上的鬃毛，笑道：“辛苦你了，老风。” 老风打了个响鼻，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似乎在安慰，又似乎在诉说。 楚寒烟笑道：“此次回去你就可以休息了，你年纪大了，也该好好歇息了。” 老风刨了刨马蹄，似乎不悦楚寒烟说的，毕竟它还能奔跑，还能陪伴她度过那些苦困的时刻，那个少年不在了，它还在呀。 楚寒烟翻身上马，笑着对少女道别，猛拉马缰，飞奔而去。 宛若一支利箭，也有如天地间自由翱翔的鹰，如此恣意，如此傲然。 少女看了许久，啧啧对身后人感叹道：“难怪公子对她念念难忘，您说对吗小姐，哦，应该喊您公子才对～”. 第715章 逐渐明亮的天空 女子莞尔一笑，端庄中透出妩媚，道：“人嘛，总要向前走的，无论是楚寒烟还是凤无眠，我们能帮他们的，就只能到这里了，回吧。” “是，公子。” 两人回到了湖心小筑，“凤无眠”依旧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湖面一动不动，小少女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啦！楚寒烟走啦！” “哎呀我的娘惹，她终于走了！” “凤无眠”几乎是揭竿而起，骂骂咧咧道：“唉呀妈呀，真的是搞死老子了，楚寒烟这下不会再来了吧？公子我跟您说，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公子微微一笑道：“嗯，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王爷的。” 男子：“……”他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所以说啊，什么情情爱爱简直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我们王爷这种风流人物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啧，惨啊！” 其实公子对楚寒烟的话并未夸张多少，凤无眠的腿的确不良于行，容貌的确也受损了，一身武功而今也“废”了一大半，比起三年前宛若天神的凤无眠，而今的他简直令人心酸。 若是从前的凤无眠，在众人看来才能配得上而今的护国公主殿下。 毁了容貌、不良于行形同废人的凤无眠，继续留在楚寒烟身边也只是拖累和负累，凭白给人看笑话罢了。 凤无眠如此骄傲的人，是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的。 “得了，”公子淡淡轻笑，“王爷会记得你的好的。” “嗯啊……”男子顿了顿，又道，“不过王爷离开这里，真的能习惯么？” “可以的。”公子抬眸看向逐渐明亮的天空，“那可是凤无眠啊……” …… 楚寒烟脑海清明，目的明确，几乎不曾停留一路策马赶回了燕京城。 此时的燕京城乃天下文人聚焦之地，连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从前总有人说燕京城在护国公主的示意下，已被铜臭味给淹没了，这论道会是直接将燕京城拔升了一个新高度。 楚寒烟一来一回花费了不少时间，论道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而今大热门可不少，但若说谁最让人惊艳，那必定是小郡王楚承曦和浮光公子张如瑞。 其一是因为两人年纪轻轻就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其二是两人都是护国公主楚寒烟的“嫡系”弟子。 当然，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让人钦佩的当世大儒也有，名震天下的年轻大家更有。 所有人都在等最后的论道，但护国公主迟迟不曾出现，而天源公子虽然名声在外，却不能彻底服众，最终谁能判定胜者则成了最瞩目的事。 “你们说护国公主为什么还不出现？” “殿下该不会遇到了什么困难吧？” “困难？”也有人对楚寒烟万般不屑，他嗤笑道，“她当然有困难，毕竟她怕自己在天下人面前出丑！从前护国公主的种种名声我们都是听说，谁晓得她有没有真材实料呢？”. 第716章 平静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 “就是！” “若殿下没有本事，是如何成为天下学者敬仰的人！” “哈，那就让你们殿下出来啊！” “就是，何必躲躲藏藏？” …… 听到这些质疑的声音，楚寒烟也不恼怒，毕竟她的确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儒家教育，什么《论语》、《孟子》、《大学》、《中 庸》，这些她也只是偶尔看了看。 而在她看来，而今大齐所需要的也并非懂得论语、懂得文章、懂得孔孟之道的文人，大齐而今需要的是有开拓精神、钻研精神 的能人。 论道论道，什么才是强国该有的道，这才是楚寒烟想要真正去辩论的东西。 看着神情激动的人群，楚寒烟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丞相府的氛围一如她离开之前，拜访的、请求的、伸冤的、上述的……等等等等，人流如织。 踏入后院之后，又能听到孩子们的朗朗书声，万物温柔依旧。 楚寒烟心想，或许这就是凤无眠想要守护的东西。 不仅仅是自己的尊严，还有这片祥和与宁静。 推开房门，读书声戛然而止，楚承曦和姜玺当场抛开书本朝楚寒烟飞奔而来。 “娘亲！您回来啦！” “楚先生！” 张如瑞、萧钺则紧随其后，虽然没有表现出那种无与伦比的喜悦，只是他们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们都在想她。 楚寒烟轻轻一笑，一一揉了揉孩子们的脑袋，楚承曦则不断端起脚尖观望，道：“娘亲，爹爹呢？” 楚寒烟不知道如何像楚承曦解释何为意愿，何为抉择，何为放弃以及尊严，便笑道：“你爹爹他啊，他出去游历了。” “啊？”楚承曦十分失望，“那爹爹要游历到什么时候啊？” “嗯，不知道啊。”楚寒烟笑道，“等他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了，足够明悟人生，自然就会回来。” “哦……” 因为楚寒烟由始至终都在微笑，从容不迫，镇定淡然，所以楚承曦便以为凤无眠真的是去游历了，又问：“爹爹的身体好点了吗 ？” “嗯，腿还有些毛病，但并不影响。” “我知道我知道，爹爹的勇猛是无可取代和复制的。” “嗯。” 楚寒烟问了他们学习的事，几个孩子纷纷噤若寒蝉，战战兢兢看了眼不远处的天源公子，显然天源公子的“威严”已经超过了楚 寒烟和其他人。 楚寒烟浅浅一笑，颔首道：“辛苦您了。” 天源公子回道：“不辛苦，但你若再不回来，那就真的是辛苦。天下论道会没有护国公主楚寒烟，问谁又能服气呢？” “公子是真的高看我了。” “高不高，天下百姓心中自有定数。”天源公子收起书册，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三日后殿前辩论，希望你们别让为师失望。” 几个小家伙齐刷刷道：“是，先生。” 嗓音洪亮，铿锵有力，倒是格外活泼了些。 尤其是姜玺，一双漂亮的墨瞳中自信满满，隐隐有了齐文帝的风采。. 第717章 孪生兄弟 回来的第一夜，楚寒烟心平气和的想了很多，几乎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楚寒烟索性披上一件简单的外衣去了紫阳山。 这个地方对于楚寒烟而言并不陌生，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失忆前，紫阳山上有她和凤无眠的“家”，姑且将它称之为“家”吧，毕竟那个时候的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失忆后，除了丞相府的相遇，这里是她、凤无眠和楚寒烟的重逢之地。 楚寒烟看着天空白茫茫的日光，忽然有些恍惚…… 她都有些记不清而今的季节了，是莺飞草长的春月，是烈日流火的夏月还是万物蔼沉的冬月。 只是除了她之外，这里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草木欣欣向荣，百鸟徜徉青空。 一切一切，生机勃勃，蓬勃盎然。 楚寒烟深吸一口气，回眸道：“阁下何不先生一叙？” 轮椅碾过沙土的声音出现，楚寒烟惊讶回眸，发现坐在轮椅上的竟然是…… “天源公子？” “殿下。” 楚寒烟盯着他的双腿，震惊道：“您的腿……” 天源公子浅浅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不是天源公子。” 楚寒烟心中平静，甚至是早有预料，毕竟有些时候的“天源公子”几乎不站起来，如若这是两个人，楚寒烟便能理解了。 她波澜不惊地笑笑，礼貌问道：“那冒昧问问，阁下是何人？”天源公子的替身？影卫？还是其他？ 男子淡淡道：“我是他的兄长，我们是孪生兄弟，只是因为自幼残疾，所以我不曾出现在人前。” “原来如此。”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他们都称呼我为天鉴。” “天鉴？”楚寒烟礼貌道，“请恕我直言，以您的双腿……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毕竟此处较为崎岖难行。” 天鉴公子静静看向远方，道：“此处乃燕京城的中轴线衍生之点，景色甚是宏伟壮观，我也是听故友提起过，便心血来潮来看一 看。” 楚寒烟颔首：“那您这位故友还挺有品味的，我和我的故友也觉得，此处甚美。” 天鉴公子看看天幕，道：“时间不早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殿下一起用个午膳？” “好啊。” 楚寒烟欣然答应，至于这附近的那个“家”，楚寒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踏入其中了。 它已被抛在岁月和时光之中，她又何必掀起尘埃？ 过去，便让它过去吧。 只是楚寒烟已经想得很好，却没料到这位天鉴公子的别院竟然在凤无眠别院的旁边？ “这……” 见楚寒烟沉沉盯着不远处的院子，天鉴公子温润道：“您知道这是谁的别院吗？其中景色甚好，只是已经荒废了，也不知是谁连 这般得天独厚的别院都能舍弃。” 楚寒烟眼中无尽感叹，脑海中似乎还有两人在这别院中相处的景象，它从最初的喧嚣慢慢变得平静，最终归于虚无。 “先生此言差异，舍得舍得，有舍有得，被迫舍弃的却不能叫舍得，只是无奈罢了。”. 第718章 过敏的天鉴公子 “殿下这般聪睿的人，还有无奈的时候？” “有啊。”楚寒烟坦言笑道，“公子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都有无奈，我这等俗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呢？” “也是。”天鉴公子莞尔，“殿下请。” “好。” …… 天鉴公子的院子十分清雅，清雅到甚至没有烟火的气息，枯石，轻松，静水……暮气蔼蔼之息扑面而至，他坐在其中不像是世 人，更像是一尊神像，一簇轻雪。 仆人们很快就将食物端了上来，是一碗素净的斋面。 汤水清亮，面条细软。 楚寒烟平静尝了一口，笑道：“好吃，可是缺了点芝麻油。” 似乎是听到了楚寒烟话，很快就有仆人捧着芝麻油来了，楚寒烟给自己添完就想给天鉴公子添，他轻笑着道谢。 楚寒烟：“不用。” 两人用完面后楚寒烟便提出告辞，天鉴公子并未相送，毕竟他腿脚不便。 天鉴公子就这样坐在院落之前，看着楚寒烟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树林中央，随即他开始咳嗽，从轻缓到急促，脖子憋得通红。 仆人焦虑道：“公子……您怎么了？您等等，属下这就去请尉迟神医……” 天鉴公子缓缓摇头，诡异地是他脖子憋得通红，脸颊还是冷白依旧。 “咳咳，不用……” “可是……” “没什么，只是过敏。” 仆人还是坚持：“若是寻常人，过敏肯定没什么大碍，但是您的身体……若有个三长两短，属下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天鉴公子轻笑一声，轻轻靠在椅背上，入眼是飘渺如烟的云雾，灰灰蔼蔼，但被缠绕的仿佛是他的人生和灵魂。 仆人知道公子这是默许了，连忙回头去喊人。 没过多久尉迟泽来了，焦头烂额的，开口就是一句：“你他娘的自己什么状况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明知道过敏还要服用？你是 不是觉得我不够满，想给我加点工作量？” 天鉴公子轻笑：“你看看你而今的模样，挺精神的，也不错。” 尉迟泽扶额：“我看你就是闲的发慌，你……”话说到一般便卡在了尉迟泽的喉咙中，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而今的确是闲的发 慌。 尉迟泽先给天鉴公子为了一颗丹药，一边给他把脉一边问：“见过她了？” 天鉴公子颔首：“见过了。” “如何？” “嗯，挺平静的。” 尉迟泽眯眼道：“是么？” “嗯。” 尉迟泽没再说完，直到把了脉开了药，才道：“你能平静就好，你应该也知道她有多受欢迎吧？就连天源公子对她也格外不同， 所以将来她成亲再嫁什么，你没意见吧？” 天鉴公子缓缓睁开眼，墨色的眸底有风暴在翻滚，最终又归于平静：“有意见如何？每意见又如何？她而今好不容易才释怀，好 不容易才放过了她自己……我也不能再束缚她，她值得更好的一切。” 尉迟泽耸了耸肩：“嗯，你说什么就什么，她说要放过你，你说要放过她，那正好，从这一刻开始，一拍两散，完美～”. 第719章 楚寒烟的疑惑 尉迟泽说的吊儿郎当，但他知道凤无眠这狗男人可不会放弃的，若他真的如此容易就放弃，也不会兜兜转转换了几个身份又回 到了楚寒烟身边。 只可惜啊，现在的他自认为没有阻止楚寒烟寻找幸福的权力，但照他来说，楚寒烟对他也并非毫无感情的。 都说有恨有恨，若无爱，又何来的恨？ 而且恨一个人很简单，但是想要放过一个“恨”着的人确实百倍千倍的难。 他们两啊，何尝不是想让对方能好好的呢？ 尉迟泽把完脉开了药，再三嘱咐凤无眠一定不要再吃过敏的食物，否则一旦引起身体不适，没有人救得了他。 尉迟泽甚至想偷偷把那该死的“罪魁祸首”给丢了，但想起这鬼东西是楚寒烟的最爱，最终还是讪讪住了手。 罢了，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何必多问？ …… 楚寒烟那日回去之后辗转难眠，睁开眼睛就想起天鉴先生的模样，而闭上眼则是凤无眠“阴魂不散”的表情。 她烦躁地替自己找来了一壶酒，痛快痛快喝了几口，但这种诡异的感觉非但没散去，还愈发的明显。 就像是一条带着荆棘的绳索，不断勒紧，然后尖锐的利齿便刺入了她的胸膛，膈得她周身都疼，连呼吸都如鲠在喉。 楚寒烟暗忖自己是疯了。 否则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她怎么就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但是…… 天鉴公子？ 真的有其人吗？ 楚寒烟也顾不得什么，拽着酒壶就到了天源公子的住所，并“咚咚”拍门，吓得门中的守门人心惊胆颤。 “是谁？” 楚寒烟：“是我，我有事情要问你们公子。” 那人回道：“可是公子已经睡了！” 楚寒烟冷笑一声：“睡不睡都给我把他挖起来，问他纵容一个外人盯着他的名头骗我，到底是几个意思！” 若是寻常女子在三更半夜这般敲一个男子的门，那守门人定会以为这女子水性杨花，尤其这男子还是公子公子这等“国色天香” 、“富可敌国”之辈。 但来人可是护国公主楚寒烟啊，唯一的理由是她当真很愤怒。 守门人顿时就心中一紧，急急忙忙给自家公子报信去了。 “公子！公子！护国公主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喝了点酒，脾气还很冲，好像要找您的麻烦啊，这怎么办啊……” 天源公子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没想到楚寒烟这么快就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了。 “请护国公主去偏厅等我，我很快就来。” “是。” …… 天源公子简单穿了一件外衫，显得雍容淡雅，卓尔不凡，楚寒烟在他出现之后就不错须臾盯着他看，忽而道：“你们两兄弟生得 好似并不相似。” “是的，只是略有相同。”天源公子轻笑道，“护国公主深夜来此，就是想问这个吗？” 楚寒烟又饮了一口酒，目光锐利直视他，冷冷道：“我问你，你为何不告诉我你兄长的存在？”. 第720章 放她自由，他从来都不悔 天源公子倒是一点都不心虚，道：“兄长身体从小身体便不好，不想承受别人的冷眼也在情理之中。” 楚寒烟却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即是这般，那为何你兄长的身体骨架比你还大？你们不是孪生兄弟吗？”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有差异也是应该的。” “那你为何不和我说明。” “兄长此次出山只是想见识一下燕京城的繁华，并无恶意。”天源公子笑道，“倒是殿下您，为何抓着我大哥不放呢？” 为何？ 若楚寒烟告诉他纯粹是因为“直觉”，他会不会以为自己饮醉酒了？ 罢了…… 她可能真的饮醉了，否则哪怕此时那种荒诞的念头也并未散去。 “罢了，再说也无用，我先走了。”眼瞧着楚寒烟要转身离开，天源公子又道，“殿下还是少饮些酒吧，伤身。” 楚寒烟回眸看他，他眼神清亮，神情温雅，就仿佛是一朵飘忽在杂乱世界之外的烟云。 楚寒烟忽然就有些嫉妒，笑道：“我若像公子一般，这心中除了天下什么都不装，恐怕也会和公子一样逍遥。” 天源公子笑笑，送别楚寒烟后他也在院中站了许久…… 除了天下什么都不装？ 若当真如此，他也不必如此苦困。 他连夜换了一套衣物，上山去看自己的兄长了。 说天鉴公子是自己的兄长也是事实，他们的确是兄弟，但并非亲兄弟而是表兄弟。 他的母亲是天源山庄的大小姐，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天源山庄，他们得知她的死讯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而那人就是她留下的最后一点骨血。 推开小小别院的门，天源公子很快便看到了那个男人，月色下，他似乎毫无睡意，他连忙上前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道：“为何 还不睡？” 天鉴公子淡淡道：“睡意浅薄而已。” “您今日见过她了？” “是。” “她没怀疑您的身份。” 男人垂眸，轻抚过那一双毫无知觉的腿，道：“有什么好怀疑的？毕竟眼前的人和她记忆中的人，截然不同。” 天源公子沉默许久，道：“您真的放弃了？” 天鉴公子，应该说凤无眠抬眸，问：“放弃了如何？不放弃又如何？” 天源公子沉默许久道：“我……兄长，您应该知道，她是我自幼就崇拜不已的前辈，我想……” 凤无眠轻轻攥紧拳头，语气清冷依旧：“只要你能打动她的心，我并无意见。” “真的？” “嗯。” “您不后悔？” “如果你说的是，让她有继续追寻自己人身的权利，那本王并不后悔。”凤无眠淡淡凝视眼前的男子，“她这一生已经足够苦累了 ，若本王无法重新站起来，何必让她跟着本王一起痛苦？” 楚寒烟啊…… 这个人看起来比谁都冷漠，都绝情，但事实上她比谁都心软，都长情。 若非如此，她早就可以抛弃他，迎接新的人生了，何必在泥潭之中浮浮沉沉？ 所以他舍不得再看她痛苦，放她自由，他从来都不悔。. 第721章 文章于世，何物也?文人于世，何用也? 论道会。 天下文人皆聚集于此，翘首以盼，只因护国公主楚寒烟已经返回燕京城，并发出消息今日会参加论道会。 关于护国公主楚寒烟的传言不少，有的说她慈悲为怀，有的说她大智无双，还有人说她文采斐然，更有人说她乃文曲星转世， 但真相到底如何，只有亲眼看过众人才能确定。 是日，论道台早已高筑，海选之后得以进入最终论道的人本就不多，其中名声最为响亮的尹泓更是万众瞩目。 和其他人不同，这尹泓是出世之后又辞去太子太师之位的人。 若他能说服天下文人，得到这论道的魁首之尊，那大齐的剩余又将如何呢？ 楚寒烟抵达是尹泓已在众人初拥下高谈阔论了，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要大展拳脚，他要一鸣惊人，他要震撼这个庸俗的世道！ 尹泓轻轻抬手，四周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他抬眸看向高台之上徐徐而来，貌美无双的女子，轻笑道：“护国公主殿下总算出现了 ，您召集天下文人于此却迟迟不现身，老朽还以为殿下是以公主之尊，不将天下文人墨客看入眼中呢。” 楚寒烟淡淡一笑，道：“我此番离开燕京城只为一事，想必各位也一定很好奇。” 尹泓一愣，道：“什么？” 楚寒烟起身，手里原还握着一卷长卷，随着她一步步朝众人走近，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如有万钧之力压在心头。 她陡然发力抛出长卷，雪白的纸张宛若长虹铺卷而出，几个笔走游龙，铁画银钩的大字。 ——文章于世，何物也？ ——文人于世，何用也？ 这番话是如此的直白，如同两击重拳，狠狠落在了众人的心头！ 文章、文人，何物、何用？ 有人迫不及待道：“文章自然是天下灵秀之荟萃，乃万物演变之精华！文章能警世，能传承，能教化世人，你说文章有何用？” “对，文人便是这一切的记录着！” “无论是文人还是文章，于世而言，都是必不可少的！” “没错！” 楚寒烟淡淡一笑，抬手轻轻击掌，大声道：“好，说的好！无论是文人还是文章，于这世间、于历史、于君权、与百姓，都是至 关重要！那本殿还要问一句，才华与品德，可能挂钩？一个人若能写得锦绣文章、言之有物，那此人是否能心系百姓、心系天 下？一个人若出口成章、七步成诗，此人是否又能严于律己，宽于律人？如何界定一个人好不好？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能对得 起天下期待，对得起帝君期许，对得起苍生委托？” 楚寒烟的嗓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甚至是并不高亢激昂，却仿佛有着界定乾坤的力量！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狠狠砸中了众人的心！ 是啊？ 他们从来之关心一个人的文章如何，却甚少却界定此人为人如何。 都说君子之风君子之风，可是人都将此言关于嘴上，怎样才能算得上是君子之风呢？. 第722章 论道 见众人面面相觑，尹泓冷冷道：“自然是要参考此人的名声、评价以及声誉。” “名声、评价、声誉？”楚寒烟颔首道，“阁下所言极是，只是这些由谁来界定？” 尹泓：“自然是天下人！” “好一个天下人！”楚寒烟天笑道，“不知尹先生您可曾听过以讹传讹、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若是这些都成立，那为何能成为界定好坏的基础？” “你……”尹泓心中不满，“你这是何意？那你说如何界定？不由天下人界定，难道由官府界定？官府之中官官相护、党同伐异之人还少吗？” “当然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殿下有何高见？我倒是洗耳恭听了。” 楚寒烟起身，轻笑道：“依法治国，不依照个人意志、主张而改变，国家法制，法律高于一切！不仅是约束百姓的刑法，还有大齐的政治、经济、社会活动等，统统依照法律进行。” 虽然楚寒烟说的话很多人听不懂，但这不是说了要独尊“法家”吗？ 早些年间百家争鸣，儒家得意站稳“正统”的脚步并不容易，而今楚寒烟一句话就要推翻儒家基础推崇法家，这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论道了，这是要挖在座所有人的“墙角”啊！ 尹泓眸光一沉，冷笑道：“殿下都是说得轻松，这么说连你们大齐皇上都要遵守法律吗？” 楚寒烟颔首：“自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话一出，现场掀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议论纷纷，都是关于这护国公主是不是疯了！ “她怎么敢如此大言不惭？” “这是被皇上一直捧在掌心，所以失去分寸了吗？” “疯了啊……喊她一句护国公主就真以为自己所言乃真理吗？” 不仅是参加论道的众人震惊，就连围观的老百姓们也哗然一片。 当然，更多的是不相信楚寒烟。 君权神授！ 皇帝就是天就是地就是这世间的主宰！ 竟然说法能凌驾于皇权之上，谁信？ 等明日这番话传入皇帝的耳中，说不定这护国公主殿下就没了啊！ “哈哈哈哈！”尹泓忍不住大笑出声，“护国公主殿下此言可真真震撼啊，只大齐皇上知道吗？这大齐之内的皇亲国戚们知道吗？或者您问问您身边的太子殿下，他乐意不乐意？” 楚寒烟莞尔一笑，回眸看向姜玺，道：“太子殿下，您有何看法？” 姜玺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法治天下，这并非是护国公主殿下一人之意，也是我父皇的意思。父皇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法制不可立国！就该由他以身试则，尊法重法。儒家思想的确重要，尊师重道，孝顺父母，可这只是道德之约束。” “呵呵……”尹泓冷笑道，“依法治国自然好，但是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历史上第一个提出依法治国的是哪国？先秦。一统六国，号令天下，但因严法酷吏而于短短数年内就覆灭了！那残忍的、**的教训，殿下难道已经忘记了？”. 第722章 论道 见众人面面相觑，尹泓冷冷道：“自然是要参考此人的名声、评价以及声誉。” “名声、评价、声誉？”楚寒烟颔首道，“阁下所言极是，只是这些由谁来界定？” 尹泓：“自然是天下人！” “好一个天下人！”楚寒烟天笑道，“不知尹先生您可曾听过以讹传讹、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若是这些都成立，那为何能成为界 定好坏的基础？” “你……”尹泓心中不满，“你这是何意？那你说如何界定？不由天下人界定，难道由官府界定？官府之中官官相护、党同伐异之 人还少吗？” “当然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殿下有何高见？我倒是洗耳恭听了。” 楚寒烟起身，轻笑道：“依法治国，不依照个人意志、主张而改变，国家法制，法律高于一切！不仅是约束百姓的刑法，还有大 齐的政治、经济、社会活动等，统统依照法律进行。” 虽然楚寒烟说的话很多人听不懂，但这不是说了要独尊“法家”吗？ 早些年间百家争鸣，儒家得意站稳“正统”的脚步并不容易，而今楚寒烟一句话就要推翻儒家基础推崇法家，这已经不是普普通 通的论道了，这是要挖在座所有人的“墙角”啊！ 尹泓眸光一沉，冷笑道：“殿下都是说得轻松，这么说连你们大齐皇上都要遵守法律吗？” 楚寒烟颔首：“自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话一出，现场掀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议论纷纷，都是关于这护国公主是不是疯了！ “她怎么敢如此大言不惭？” “这是被皇上一直捧在掌心，所以失去分寸了吗？” “疯了啊……喊她一句护国公主就真以为自己所言乃真理吗？” 不仅是参加论道的众人震惊，就连围观的老百姓们也哗然一片。 当然，更多的是不相信楚寒烟。 君权神授！ 皇帝就是天就是地就是这世间的主宰！ 竟然说法能凌驾于皇权之上，谁信？ 等明日这番话传入皇帝的耳中，说不定这护国公主殿下就没了啊！ “哈哈哈哈！”尹泓忍不住大笑出声，“护国公主殿下此言可真真震撼啊，只大齐皇上知道吗？这大齐之内的皇亲国戚们知道吗？ 或者您问问您身边的太子殿下，他乐意不乐意？” 楚寒烟莞尔一笑，回眸看向姜玺，道：“太子殿下，您有何看法？” 姜玺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法治天下，这并非是护国公主殿下一人之意，也是我父皇的意思。父皇说，无规矩不成方圆， 无法制不可立国！就该由他以身试则，尊法重法。儒家思想的确重要，尊师重道，孝顺父母，可这只是道德之约束。” “呵呵……”尹泓冷笑道，“依法治国自然好，但是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历史上第一个提出依法治国的是哪国？先秦。一统六国，号 令天下，但因严法酷吏而于短短数年内就覆灭了！那残忍的、**的教训，殿下难道已经忘记了？”. 第723章 初现峥嵘 “想要久治长安，若单纯依靠酷法可有用？真正能教导百姓，使得百姓明理、知事、恭谦、和善的，乃礼！儒家乃中庸之大家 ，礼仪之流长，比起用酷法约束百姓，老朽以为，儒家治世之道才是长久之法。” 若是从前的姜玺，听到尹泓这般发言，早就节节后退了。 但而今的姜玺是天源公子之徒，乃黎明苍生之未来，更是楚寒烟寄予厚望的存在。 哪怕是为了先生，他也不会轻易退让。 他小脸紧绷，颔首道：“尹先生所言极是，但单纯依靠柔软的儒家之礼约束，无法起到内外兼修的作用。内之修养、秉性、人品 等等，都需要长久的接触和认知才能得知。然而，一个人是否遵守国法、是否违背国规都可当即判定！故而，依法治国才是真 正立竿见影之策。靠 不仅如此，儒家所要求之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春秋》等等，需读，可读，但而今真正被苍 生所需要的，是实用之学识。 例如《农书》、《算数》、《气候》、《机巧之术》、《医学之术》等等！” “荒谬！”尹泓勃然大怒，“读书，读好书，读圣人书！此乃自古之理！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什么《农书》、《算数》、《气 候》、《机巧之术》、《医学之术》……这些杂书如何比得上圣人书！你乃大齐太子，乃大齐的未来！你怎可有如此荒诞、可 笑、愚昧的想法？” 下方接受儒家教育成长的学者们虽然没对姜玺破口大骂，但他们心中的想法毫无疑问和尹泓一模一样！ 他们当然要读书，要读圣人书！ “好！”一旁的张如瑞向前一步，道，“敢问圣人书可曾教导天下百姓何时播种农作物？如何防治虫害？如何预防蝗灾？如何增加 农作物之产量？” 尹泓怒斥：“你这是偷换概念！” “偷换概念？”楚承曦也懒懒站了起来，道，“依本郡王看，尔等所谓的学者大家是被百姓供养得不知何为国之本了吧？” 有人大声道：“国之本自然是民。” 楚承曦颔首，精致俊美的容颜宛若一弯耀眼的虹：“国之本乃民，民之本呢？” 尹泓眯眼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诚然。”楚承曦可没姜玺讲究这么多，他冷笑道，“试问天天抱着《春秋》在家中知乎者也，可能果腹？可能暖身？不能！真正 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的是粮食！那么推广《农书》有何错？教百姓如何辨别天气，让他们研读《气候》可有错？” 尹泓气愤道：“你不可见二者混为一谈！” “我娘亲说了，想要让国力强盛，想要让百姓富足，要做的发展生产力！只有百姓们都过上了好日子，才能带动其他产业，带动 更多的学科，学科的发展又能反哺于百姓，反哺于生产。 我们要的，并不是将思想禁锢的圣人言，我们要的，是全方面的发展，是敢于思考，安于创新，是百花齐放，更是百家争鸣！”. 第724章 改革 楚承曦的口中描述了一个太好的时代，以至于所有人都回不了神。 会存在吗？ 这样自由的、灿烂的时代！ 等楚承曦言罢，太子姜玺再次上前一步，道：“而今日，我们所论之道，便是如何让更多的人能发挥自己的长处，而不仅仅只是 被条条框框所制约，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读书固然重要，但圣贤书也并非唯一，普天之下的学子要读书，读好书， 读天下之书！” 读天下之书？ 这四个字落入众人耳中，震耳聩聋。 其实质疑圣贤书的声音早已出现，若非如此老百姓们也不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而现在身为太子的姜玺竟然说，圣贤书并非唯一，他们如何能不震撼？ “呵呵……”尹泓冷冷道，“殿下身为太子，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生来高贵，生来就是顶端之人，当然不必读圣贤书。 一般的老百姓若不参加科举，如何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没错！我们没有祖上庇佑，只有参加科举才能改变命运！” “对！” “不读圣贤书，科举如何中举？” “将我们比作世家子弟，我们也没这样的出生啊。” 姜玺顿了顿，抬眸道：“关于这点，皇上已经有了新的旨意！从而今开始，世家子弟，官宦子弟，甚至是皇族子弟，都不能再继 承祖业。” 话音一落，现在众人都懵了。 这什么意思？ 难道说……就算是皇族子弟，在“官途”上也不能再被庇佑了吗？ 有人咽了咽口水，看向楚寒烟，战战兢兢地问道：“殿下，您是说……我们都出于同一起点？” “是。”楚寒烟轻笑，“陛下已经拟好了新的制度，所有有爵位的人，依旧依照老祖宗的规矩，袭爵以及享受该有的俸禄，但是他 们不得参与管理。世家子弟、官宦子弟再也无法凭借一封‘介绍信’就继承里祖业，将来，我大齐之内录用的所有官吏，必须经过 科考。 所考核的内容也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圣贤书，因为圣贤书能治国却不能让老百姓们过得更好，也不能带来全新的技术，更多的钱 银。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才，更多的思想，更多的学科，更广阔的未来！” 若说对于姜玺，学子们还是多有质疑，毕竟只是一个小太子。 但对于楚寒烟……学子们是信任的！ 因为楚寒烟在这片大地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楚寒烟的智慧，楚寒烟的魄力，楚寒烟身后的力量，楚寒烟的号召力等等！ 今天，她终于在齐文帝的默许下，开始大刀阔斧地砍去沉疴病处，让整个大齐有机会迎来新生！ 尹泓冷冷站在一旁，看向楚寒烟的眼神满是嘲讽：“护国公主殿下，您这话只是偏偏这些普通学子的吧？大齐的世家、宗族、官 吏们同意么？” 楚寒烟轻笑一声，转而看向沉默坐在评委席上的一品大员们。 他们齐刷刷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官帽，恭恭敬敬对楚寒烟行了一礼。 “我等将谨遵吾皇之命，听从护国公主之调遣，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725章 百家兴盛之伊始 尹泓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场所谓的论道，不过是一场宣扬楚寒烟的新思想的“布道会”。 自己被人利用了！ 尹泓当场气得脸色铁青，冷冷道：“既然大齐帝君已经有了决定，又何不宣告天下学子集结于此呢？说什么论道，都是将我们当 成傻子来愚弄么？” “非也。”楚寒烟淡淡道，“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思想，什么样的国策，什么样的未来，人才是根本。” 楚寒烟的笑容优雅，姿态也很诚恳。 “换而言之，诸位才是这一国策的根本，若各位愿意跨出一步，愿意求变，愿意某未来的一个盛世，我大齐给各位的不仅仅是容 人之量，更是容百家之量。 以法为准则，以德为约束，各位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特长，此路漫漫修远，利好千秋，而要传承下去，靠得便是诸位。 多谢了。” 楚寒烟拱手行了一礼，原本还有些恼怒的学子们见状也愣住了，甚至还有些手足无措。 谁也没料到，楚寒烟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 毕竟这可是楚寒烟，是大齐的护国公主！ 以她的学识、能力以及权力，完全有办法培养出更多更多的人才，而不需要对他们如此礼遇。 只能说，楚寒烟的胸襟气魄，让人不得不钦佩。 就在众人心中动摇之时，尹泓冷冷道：“哼，殿下还是莫要花言巧语了，在座哪一位不是熟读圣贤书的学者，殿下一句话就否认 了他们过去所有的努力，还说什么容百家，依我看，殿下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我儒家之人。” 楚寒烟并不着急去解释：“容不容，不是阁下一句话就能概括的，同样，也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是非成败，要由历史诉说 。” 尹泓拍拍身上不曾存在的尘埃，嗤笑道：“是，但那也与老朽无关了，老朽就先行告辞了。至于这场莫名其妙、荒诞可笑的论道 会，愿意参加的自己参加去吧。” 尹泓几乎是气得拂袖而去，作为尹泓的拥护者，又或者说，作为传统儒道的拥护者自然要跟随。 人群乌泱泱走了一大部分，而剩下的人就是楚寒烟此次论道的目的。 她轻轻一笑，将目光投给了楚承曦和姜玺，二人点点头再次走到人前，终于开始了今日的论道。 …… 日后百姓们回想这一日，都会觉得极为震撼，烙印在心。 而在史册之中，这日被称之为“百家兴盛之伊始”。 楚寒烟看着手中的资料，轻轻颔首道：“虽然留下来的人没想象中的多，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天源公子静静望着楚寒烟，又给她添了一杯茶，这才道：“不过护国公主的胆子可真大，今日之举动，不啻于对传统和祖训发出 宣战，你也不怕这读书人悠悠众口，让你变成了巧舌如簧，面目可憎之人？” 楚寒烟诧异看向天源公子，揶揄道：“公子也会担心这个？我以为公子从不在乎这些虚名呢。” 天源公子也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他的确是不在乎自己的，但是……他在乎楚寒烟的，他不想看到楚寒烟背受骂名。. 第726章 第一场冬雪降临之前 “只是不舍明珠蒙尘罢了。”天源公子淡淡挪开视线道，内心的情绪却不断翻滚着，就在他欲言又止之际，有人从远处缓缓“走” 了过来。 男子十分瘦弱，轮椅挪动的声音暗哑刺耳，斑驳的树影投射到他的身上，虚虚幻幻，十分的不真实，就连容貌都隐隐模糊了起 来，带着隐隐的萧瑟之感。 天源公子立即回头，发现楚寒烟正不错须臾看着他，许久后道：“天鉴公子怎么来了？” 凤无眠轻轻颔首，道：“前些时日殿下论道会大获全胜，特意前来恭喜殿下的。” 楚寒烟莞尔：“那有什么胜不胜的，距离一切落地还远着呢，反倒是公子，似乎更瘦了一些。” 凤无眠微微攥紧拳头，道：“嗯，天气渐寒，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所以来和殿下请辞。” 楚寒烟惊讶道：“您要走？” “嗯。”凤无眠抬眸静静凝视她，道，“叨扰了一些时日，也该离开了。只是离开前，不知殿下是否赏脸共饮一回。” 喝酒什么的，楚寒烟当然没意见，只是看天鉴公子这般孱弱的模样，真的能喝酒吗？ 只是迎上男人温柔、平静的目光，楚寒烟所有的疑问都吞回了腹中，道：“好，天源公子也一起吗？” 天源公子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此次离开，这骄傲的男人是否还能再回到此地都是未知之数，他又何必去打扰呢。 楚寒烟点点头，同意了。 至于具体的日子，天鉴公子没说，楚寒烟也没问，她想，可能是第一场冬雪降临之前吧…… 因为以天鉴公子惨白毫无血色的模样看来，他该是承受不住严冬的。 两人就这样平静的相处着，是日，楚寒烟感觉到了霜雪的气息，她起身换了一件十分简单的长裙，恰逢凤无眠从书院中出来， 楚承曦推着他，小嘴里不断说着什么，眼神又亮又清澈。 这有些出乎楚寒烟的预料，毕竟自家儿子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对外人十分有距离感。 但对这天鉴公子，他倒是欢喜。 楚寒烟问起缘由，楚承曦眼里尽是赞叹和钦佩。 “娘亲您不知道，天鉴公子可真是天才！” “那是应该的，毕竟是天源山庄的人。” “不不不，不一样的，天鉴公子还懂兵法和懂奇门遁甲之术，你也知道我喜欢看这些，师祖送了我不少书，但他知道的比我从书 上看到的还多。” 奇门遁甲之术？ 在楚寒烟的记忆力，上一位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还是凤无眠。 楚寒烟轻轻拢了拢自己的外衣，可能是天气冷了，让她察觉到了一股浸透灵魂的冷，她微笑道：“那你可要好好学。” “我是想好好学，可惜没时间了。” “嗯？” “天鉴先生说，他要走了，还说今日想请娘亲您一起用膳，问您有没有时间。” “今日吗？” “嗯。” 楚寒烟抬眸望了眼沉沉的天幕，点点头道：“好，只是这场雪，终于还是要来了……”. 第727章 如同一场梦 楚寒烟换上一袭保暖的长衫，带着兴致勃勃的楚承曦一路到了山顶的别庄。 这条路幽静，蜿蜒，但楚承曦的记性显然不错，他反问道：“娘亲，这不是去紫阳山的路吗？” “是的。” 除了在相府门前外，这紫阳山便是他和爹爹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爹爹那个时候救了他，他就想……可能他也没这么坏。 “天鉴先生也住在这里？” “嗯。” “那天鉴先生也认识爹爹吗？” “不知道呢。”楚寒烟回眸望向身边已经长到她肩膀的少年，今日他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衫，长发高高束起，容貌精致俊美，宛 若一株蓬勃生长的修竹。 恍惚间，眼前的少年和楚寒烟记忆中的男子缓缓重叠。 小的时候楚承曦的确比较像楚寒烟，可随着他逐渐成长，男人的气质便慢慢从他的骨子里展现。 也好。 这样将来楚承曦就不会忘了自己的父亲。 若将来他能成为他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便更好了。 当然，她要祈求他们的儿子幸运点，别经历那些苦难，那些折磨……更不要遇到一个像她一般心冷如铁的女子。 那太痛苦了…… 楚寒烟眼眶微微发涩，只是身边的少年忽然展露除了笑容，对着远处挥手大喊。 “先生！” 楚寒烟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但见一位清瘦的男子坐在门沿之下，灯影重重，一身清冷，勾勒着他空有骨架的身躯。 山风灌满了他的长袖，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消散般。 若这山野间的秋露，寒夜中的月晖…… 美好，但是虚幻。 就如同楚寒烟这些年来，盘踞在心头的梦。 楚寒烟的心忽然重重一跳，但少年已飞快冲向了男子，大笑道：“先生怎么在这里等？天气太冷了，你在里面等着就好。” 凤无眠微笑道：“左右没事，便出来看看。” 言罢，凤无眠抬眸看向楚寒烟，眸光平和又宁静，带着浅浅的灯火气息，仿佛方才的感觉只是楚寒烟的错觉。 楚寒烟面前挤出笑容，道：“天气冷了，先生不该在这里受冻，否则山庄里的人该担心了。” 凤无眠淡淡道：“山风能让人清醒，无碍。对了，我命人准备了梨花酿，应该会对殿下的胃口。” “梨花酿？” “是的，”凤无眠轻声道，“采冬雪酿造，沁人心脾，酿了有些年份了，现在用刚刚好。” “那就谢谢先生了。” “不必，里面请。” 楚寒烟正向上前推凤无眠，小家伙却十分主动：“我来我来，我给先生推轮椅。” 凤无眠眼里满是宠爱，道：“谢谢。” “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楚承曦力气不小，语气还带着一丝不舍，“其实先生若是留下来也能养病的，我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大夫， 还有我能孝顺您。哦，不仅仅是我，还有姜玺他们，他们都很尊敬先生。” 如果说天源公子教导他们的是“学识”，那么天鉴公子教导他们的便是“心智”。 钢铁之志，强者之志。 楚承曦是真的希望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第728章 昙花 凤无眠但笑不语，一家三口来到了中庭之中，楚寒烟这才发现四周都点着长灯，将这原本有些破旧的宅子照得灯火灿烂。 楚承曦率先笑出声，道：“先生这是做什么安排？” 凤无眠轻声道：“我偶尔得了几盆幽昙，恰好要开了，既然如此何不一边饮酒，一边赏花呢？” 楚承曦这才看清不远处摆放着的花盆，当真是昙花。 昙花虽然不名贵却娇弱，天鉴先生能将它们照顾得如此妥当，想当然是花了心思的。 “好啊！”楚承曦连忙将凤无眠推了过去，这才发现自家娘亲还站在远处，一动不动，遂道：“娘亲您赶快过来啊，先生都准备好了。” 楚寒烟喉咙紧得发疼，她抬眸朝灯火阑珊之处的二人看去。 虽然他们的眉眼、容貌并不相识，但等夜色将外在之形缓缓吞噬、剥离之后，他们眉宇之间的温柔却是如此的相同。 跳跃着星火的双眸，似乎含括了整个片星空。 楚寒烟轻轻攥紧拳头，那被她用时间和痛楚隐藏的记忆，也在这一刻被她亲手挖了出来。 “王爷，您最喜欢什么花啊？” “本王不喜花。” “嗯，我倒是觉得昙花不错啊。” “……” “您想想啊，昙花虽然开得短暂，但是它将所有的美，所有的赤诚，所有的爱恋统统都给了眼前之人啊，毫无保留，多么炽烈又美好。” “转瞬即逝之物罢了。” “正是因为转瞬即逝，才能让人怦然心动啊，毕竟爱一个就要将全部都给他，您说对吗？” “无稽之谈。” “王爷您真是一点都不浪漫啊……” 无稽之谈。 的确是无稽之谈，毕竟从前的凤无眠和楚寒烟，都不是全心全意奉献之人。 他乃天之骄子，不肯放下身段和矜持去爱一个影卫。 而她乃异世漂泊的灵魂，不愿跨过洪流和时光去信任一个外人。 而此时此刻，望着这满院的昙花，听着院外呼啸的山风，楚寒烟不得不自嘲而笑。 命运弄人，只怕就是如此吧。 楚寒烟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了凤无眠的面前，轻笑道：“这……是他要对我说的话吗？” 凤无眠抬眸仔细地、贪婪地凝视着她，山嗓音微微暗哑，道：“恐怕是的，毕竟他只是让我将这些交给殿下，他说，殿下会懂的。” 会懂的…… 懂这一份迟来的、炽烈的、毫无保留的、宛若昙花般的情意。 楚寒烟声线微微发颤，轻笑道：“劳烦先生转告他，我懂。” 凤无眠缓慢移开了目光，笑道：“快做吧，菜都凉了。” 一旁的楚承曦听不懂这“他”是谁，也搞不明白这一份奇奇怪怪的氛围。 他只是觉得先生的眼神很幸福，可幸福之中，是无法释怀的、浓浓的悲伤。 不仅仅是先生，娘亲也是。 所以这些悲伤都是因为他们所说的“他”么？ 楚承曦顿了顿，道：“娘亲，这个他是谁啊？” 楚寒烟笑道：“一个故人。” 一个被她抛弃在时光之中的，可怜的故人。 不仅仅是他，也是她。. 第729章 我该如何才能成全你? 这顿饭对楚寒烟而言，吃得并不痛快，佳酿美食落入腹中，如鲠在喉。 随着夜色渐深，满院的昙花争相开放，绚烂，又悲凉。 等花谢荼蘼，楚承曦早已忍不住睡了过去，等仆人将他抱去休息后，中庭之中只有冰寒的山风和满地的狼藉。 不知何时，绚烂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将楚寒烟和凤无眠的影子渐渐拉长，融入了漫长的冬夜之中…… 不知不觉，梨花酿全部被饮尽，楚寒烟却越喝越清醒，她慢慢攥紧酒盏，抬眸望向身边陌生又熟悉的男子，道：“谢谢公子款待 ，本殿想起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凤无眠羽睫微动，道：“那曦儿……” 楚寒烟起身背对着他，道：“曦儿今夜就劳烦公子您照顾了，明日会有人来接他回去。明日……本殿就不送公子了。” 凤无眠唇瓣轻抿，黑夜凝成了他眼底的暗色，晦涩又不明。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了一抹浅笑和一句“好，本公子腿脚不便，便不送殿下了”。 楚寒烟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她身子笔挺，神情平静，就这样从容的、果断的走出了他的世界。 舍了这满地枯萎的昙花…… 舍了他这依然枯萎的灵魂。 凤无眠抬起手，刺骨寒风缱绻着她的气息，轻轻划过他的指缝和掌心。 最终，消失殆尽…… “呵呵……”凤无眠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破碎的苦笑，最初是细小的，低沉的，随后逐渐扩大，成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淬着让人心尖发颤的绝望。 而最终，这一切又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看到了那站在阴影之中的纤细身影。 那人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一步一步踩着他的伤口和灵魂，缓缓朝靠近。 她说。 “我该拿你怎么办？” “……” “我该如何才能成全你？” “……” 凤无眠一双猩红的死死盯着来人，最终，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衣摆…… …… 翌日楚承曦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丞相府，他连忙起身去找楚寒烟，道：“娘亲，天鉴先生呢？” 楚寒烟目光平静看着手中的书籍，淡淡道：“天鉴先生已经走了，日子冷了，他再逗留也是不妥。” “走了呀……”楚承曦遗憾道，宛若霜打的茄子，“娘亲，先生到底是什么病啊？连您也治不好吗？” 楚寒烟翻了一页书，道：“不知道啊，毕竟这是先生的**，在他不曾开口前，我也不好过问。” “那我们会再见吗？” “会的。”楚寒烟颔首，“他会回来的。” 不知道为何，娘亲的语气明明十分平静，楚承曦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固执和笃定。 楚承曦笑了：“好，那我相信娘亲。” “嗯。”楚寒烟放下书籍，温柔道，“且不说信不信我，你昨日落下的功课今日可要补上了，否则天源先生可没这么好说话。” “儿子知道了。”楚承曦语气低迷，“明明是双生兄弟，为何天鉴先生和天源先生一点都不像呢？” 楚寒烟轻哼了一声，道：“天鉴公子这种倔牛，世上只怕找不出第二个，不像好。”. 第730章 这棵树争不争气 天鉴先生的离开仿佛没有对楚寒烟造成一丁点的影响，她每日的生活依旧忙碌而规律，甚至在处理要务之上比从前更明锐，也 更杀伐。 齐文帝也经常请楚寒烟进宫商讨政务，一谈就是一整天，而每每谈完之后，齐文帝都会看着楚寒烟欲言又止。 楚寒烟笑道：“皇上天天这样看着我作甚？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齐文帝嘴角一抽，道：“谁还敢吩咐你？” 楚寒烟设定的计划非常完美，当然，想要一下完全改革思想需要诸多的力量和支持。 而齐文帝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成功的。 现在齐文帝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咳咳……”齐文帝斟酌半晌，道，“天鉴公子离开前，你带着曦儿为他践行了？” “是啊。” “你们……聊了什么？” 楚寒烟笑眯眯道：“聊了很多，天南地北，天鉴公子请我喝了梨花酿，还赏了昙花，非常美，就是花期太短，让人惆怅。” 齐文帝：“……”惆怅你大爷的，现在要惆怅的人是朕好吗？“你们……就没有聊点别的？” “有啊。”楚寒烟不急不缓，“但并未多说，毕竟天鉴公子身子骨太弱了，寒风里吹不得。” 齐文帝也不绕弯了，咬牙道：“所以……你知道他是谁吗？” 楚寒烟抬眸，清润的凤眸深处还有浅浅的笑意。 “我知道。” 齐文帝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知道啊！ 早说知道，他也不必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了。 “你知道就好，那你有个心理准备，你说要朕将漕帮纳入朝廷编织，那漕帮帮主得知是你的意思后，已经连夜进京了。” 那劳什子漕帮帮主馋楚寒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家伙进了燕京城，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乌漆嘛黑的事情来。 楚寒烟：“哦。” 齐文帝：“……” 就这？ 齐文帝有点不懂楚寒烟的态度了，他眯眼道：“还有赵云漳，他得知新思潮一事，也想亲自来找你询问一二。” 楚寒烟：“我知道啊，是我邀请的，这难道不好吗？一起推进新思潮，对于整个大陆都是好事。” 齐文帝：“……” 好个鬼啊！ 齐文帝揉了揉眉心，道：“楚寒烟，你应该明白他们的用意。” 楚寒烟也不装傻，笑道：“我明白啊。”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齐文帝试探性地问道，“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 楚寒烟颔首：“是的，未来的路还很长。” 齐文帝头痛欲裂，恨不得撬开楚寒烟的脑袋瞧瞧她的打算。 照理说……楚寒烟已经知道了天鉴公子的身份，那应该有了决定才是啊？ 可现在这模棱两可的，受折磨的可不仅仅是凤无眠，还有他这把老骨头啊。 楚寒烟神秘一笑道：“听闻皇上和天鉴公子关系还不错，那就劳烦皇上您告诉天鉴公子一声，本公主呢虽然长情心软，可也不会 在一棵歪脖子树吊死，日后的情况如何，还要看这棵树争不争气了。”. 第731章 楚寒烟，你听到了吗? 齐文帝有点抓不住楚寒烟的意思，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楚寒烟的话原封不动的传递给正在努力复健的凤无眠。 凤无眠听罢，轻轻笑了，苍白冷俊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的暖意。 作为“信使”的尚封熙总算松了口气，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凤无眠的肩膀，道：“无论如何，她的言语之中也透露出了对你的期许， 你莫要放弃，未来的路还很长……” 凤无眠轻笑道：“师兄所言极是，未来的路，还很长。” “真的。”尚封熙怕凤无眠敷衍自己，将楚寒烟的计划一一告诉了凤无眠，最终兴奋得脸颊微微泛红，“师弟，护国公主殿下是我 见过最有胸襟和气魄的女子，您要相信自己的眼光。” 凤无眠如何不相信呢？ 只是这条“路”，楚寒烟却未必愿意陪他继续走下去了。 正是因为他清楚，楚寒烟并非那些心中只有情情爱爱的女子，她的心中还装着百姓，装着苍生，装着千秋…… 经过起起落落、是是非非……凤无眠也想清楚了，哪怕日后无法以爱人的身份在她身侧，他也要成为她的挚友。 陪她……开创盛世。 “多谢师兄。”凤无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尚封熙手中任务重，自然不能久留，但得知尚封熙千里迢迢来了，尉迟泽说什么也要留他住几日。 天天看着凤无眠这半死不活的脸，还是尚军师的脸顺眼多了。 “军师您试试我新买的酒，当地人自己酿的，入口辛辣，回味悠长……” “军师我今日给您猎了野兔，很是肥美啊。” “军师……” …… 尉迟泽天天围着尚封熙打转转，让尚封熙以为自己才是病患呢，他不过呆了半个月，整个人倒是胖上了不少。 就在尚封熙返程的当天，凤无眠早早邀请他来到前院。 冬阳之下，尚封熙静静望着轮椅上的男子，细汗逐渐布满他的鬓角，带着隐忍和勉强。 尚封熙回神后忙道：“师弟，你别……”勉强。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男人已护着轮椅的扶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他慢慢挺直背脊，摇摇看向自己的同门师兄，恭敬行了一礼。 沙哑的、低沉的嗓音传到了尚封熙耳畔，带着让人敬佩的坚定，他一字一顿道：“劳烦师兄转告楚寒烟，前路漫长，无眠必定相 随。” 冬雪一层层堆叠在男子的身后，消瘦的身躯早已不复过去的俊美和英挺，甚至他鬓角的华发，更是凭添了风华和苦难。 但此时的男子，却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耀眼…… 这是心怀大义和天下的英雄，在磨难过后的模样，谁能不敬佩？ 这是天下男子对心爱之人，最终的承诺，谁能不动容？ 哪怕楚寒烟的身边之人将不再是他，他也会用一生来保护她，追随她…… 她的理想，他会帮她实现。 而这将是两个跨越时空的灵魂，最最贴近的时刻，是跨越山海岁月的相逢，是最最真挚的情感。 呐，楚寒烟，你听到了吗？. 第732章 浪潮 楚寒烟和凤无眠之间的牵绊、纠缠，就这样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冬雪渐渐落下帷幕。 冬去春来，四季轮回，万物的更迭也并未因此而有片刻的停步。 随着齐文帝大力推行新思潮，大齐上下也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也有人好奇，毕竟新思潮从前也曾出现过，但无论是影响力、推广力还是其他，都远远不及楚寒烟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自然是……经济。 楚寒烟大力推广农业种植，提升农业技术，发现可以种植的新物种等等，不仅丰富了农业的种类，还让产量大大提高。 而除了农业之外，手工业等也蓬勃发展。 一旦经济基础夯实富裕了，商业便能逐渐萌芽，自然能推动新思潮的解放。 历史的洪流在新思潮和经济腾飞的助力下，翻滚向前，卷起惊涛骇浪…… …… 新年伊始。 岳国、晋国和赵国的队伍已抵达了燕京城。 与数年前不同的是，当年四国并驾齐驱的现象已逐渐变成了一枝独秀，哪怕三国的君主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但他们 的决心、恒心和远见比起齐文帝，不，应该说比起楚寒烟还是有差距。 但幸运的是，楚寒烟的手腕更趋向于平和，再加上凤无眠的“失踪”，也让三国暂时找到了机遇。 只要他们能将大齐的“精髓”学到手，未来十年二十年，谁能主宰沉浮还不一定呢。 大齐皇帝尊重百花齐放的思想，他们三国也可以。 大齐皇帝愿意推崇新体制改革，他们三国也可以。 而且一切的关键，就是楚寒烟…… 楚寒烟是大齐之人，这是无法改变的过去，但是楚寒烟乃女子，而且迄今为止还不曾嫁人，只要三国之人能博得楚寒烟的欢心 ，下一个腾飞的就是他们。 至于凤无眠和楚寒烟之间的纠缠？ 呵呵，凤无眠此人已经失踪，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楚寒烟毫无疑问才是三国之间争夺的对象！ 而楚寒烟是否有过情缘？又曾经生过几个孩子？ 这些早已被众人抛诸脑后！ 别说这些无聊的、腐朽的定论，若是楚寒烟愿意，三国中人甚至可以给楚寒烟组织整个“后宫”，网罗天下美男子！ 有甚者，若楚寒烟看中了他们皇上，想成为一国之后也可以！ 毕竟楚寒烟一来倾城绝色，二来风华无双，三来睿智大度，配他们皇上是绰绰有余啊！ 为此，三国大臣们还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过自家皇上，他们皇上不争气啊，若皇上有凤无眠那般容貌，或者是懂得讨女子的 欢心，现在一跃而起的不就是他们的国家了吗？ 若是早些年前，这绝对是石破天惊、震天动地的“笑话”，可而今，楚寒烟让一切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也作为天下女子的表率，那就是——只要有实力，未来就在掌中！ 有了楚寒烟的极力，女子们也不再奉承什么狗屁“无才便是德”，女子们也逐步踏上社会的主舞台。 而这一切，都因为楚寒烟这个传奇的存在！. 第733章 要争取一番! 四月莺飞草长，暖暖的春阳洒落在道路之间，给往来的人们凭添了一丝活力，连步履都是轻快和从容的，仿佛个个都有喜事发 生。 若问这城中的百姓何喜之有，那定然是护国公主的探险队带来了全新的农作物。 早在几年前开始，护国公主便开始向西域等地派遣探险队，寻回的香料、作物等，大大丰富了老百姓的餐桌。 经过几年的改进、种植，农作物已逐渐推广开去。 而随着水路的落成、竣工，人工运河的开凿、连网等等，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也愈发密切，让大齐经济中心的地位租不稳固。 今年开春之后，各国使者的来访更是让大齐老百姓们与有荣焉。 尤其是听说使臣的队伍之中不乏皇室成员、隽秀良才，而他们都是来大齐学习、进修的，隐隐有以大齐马首是瞻的寓意，更是 叫人吐气扬眉，大呼痛快。 但与此同时，老百姓们也难掩担忧。 毕竟护国公主国色芳华、倾世无双，若说没人倾慕、崇拜是不可能的。 万一公主殿下看中了使臣中的某一个，那可如何是好？ 怪只怪他们大齐的臣子、男子们不争气，几年过去了，除了当初的摄政王之外，竟无一人能获得公主殿下的芳心。 啧，简直是……太气人了啊！ …… 使馆行宫。 楚寒烟惊讶地看着面前满脸笑容的俊美男子，对方身着一袭月牙白的长衫，领口处绣着精致的藤蔓图案，身上还熏了浅浅的木 系熏香，一头乌发随意束在而后，满身洒脱雍容，清贵无双。 “怎么，许久不见在下，认不得了么？” 男子眉梢轻挑，风流一笑，惹得楚寒烟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没好气道：“可不就是，毕竟你发际线上移了不少，我差点没认出 来。” 赵云漳脸色一僵，当了几年皇帝好歹城府深了些，这才生生压住了去捂发际线的动作，他嘴角微微抽搐，道：“朕年轻俊美，赵 国之中爱慕朕的少女比比皆是，倒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怕自己某天成了昨日黄花？” 楚寒烟微微一笑，眉目间风华流转，笑得赵云漳心中莫名一荡，胸腔中如有小猫在挠抓。 不得不说，对于当世女子而言，过了二十便逐渐“色衰爱弛”屡见不鲜，仿佛女子的保质期只有短短五、六年。 但楚寒烟却仿佛是一块玲珑剔透的宝石美玉，一盅柔润沉淀的美酒，哪怕她已不再有少女的鲜嫩、娇俏，却愈发惊艳，愈发醇 厚。 仅仅只是看着，都能让人心醉。 说到底，赵云漳还是心有不甘的。 既然凤无眠和楚寒烟已经形同陌路，既然楚寒烟而今只身一人，既然楚寒烟已经放下过往……那他为什么不能是楚寒烟的选择 呢？ 且不说楚寒烟的智慧、风趣、雅致，单单是她的容貌，都能让人甘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赵云漳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是最能欣赏楚寒烟，也最懂得她的人。 为了他自己，他定然要争取一番！. 第734章 可惜了 当然面对楚寒烟的时候，赵云漳可不敢大大咧咧说出自己的意图，毕竟这个女人虽然长得美又聪明，对大事和百姓有着超乎想 象之外的仁慈，背地里却记仇得很。 说她乃锱铢必较之人也不过如此。 若楚寒烟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在惦记她，指不定会怎么嘲笑他呢。 虽然人他想要，可在没到手之前，他也是要面子的嘛。 至于到手之后，面子里子都给她他也无所谓啊。 楚寒烟听到赵云漳的话，默默翻了个白眼，道：“昨日黄花也好，明日黄花也好，都不劳赵帝您费心了。” 赵云漳脸皮忒厚，笑眯眯道：“朕只是看在你我相识一场，格外有缘的份上，这才但有一二，如果你实在是想要……” “咳咳咳……” 一道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赵云漳回眸一看，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那人身材十分高大健壮，五官深邃且明朗，更有着不同于中原人的开阔和豪爽之气，正是而今已经登上了大金可汗之位的完颜 真。 他怎么来了？ 虽然说而今中原四国之间的氛围还不错，但中原之外的局势却非常紧张。 完颜真已经坐上了大金可汗的宝座，然而这条路上的尸体和鲜血并不少，甚至可以说大金附近的部族对他依旧存有不服之心， 他这样大大方方出现在大齐，也不怕遭遇刺杀吗？ 完颜真微微一笑，道：“许久未见了，赵帝，别来无恙？” 赵云漳收起面对楚寒烟时那略显“献媚”的态度，眉梢微挑，帝王之姿尽现：“大金可汗也别来无恙？真没料到大齐和大金的关系 竟然这么好，可汗竟愿意冒着奉风险来到此处，听闻早些时候可汗的身边可是出现了叛徒，让可汗受了些伤，而今可好些了？” 完颜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青年了，在生死边缘的砥砺，让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好多了，有劳赵帝担心。再有，护国公主殿 下愿意无偿教导知识，传播中原文化，共谋和平，本汗作为大金的统领，有意谋求和中原的和平共处，哪怕刀山火海也是要来 的，以示尊重。再有，以护国公主殿下的才学、谋略，能学习一二都是国之幸事，相信赵帝的意思应该和本汗不谋而合吧？” 不谋而合？ 可不就是不谋而合么？ 他们不都是冲着楚寒烟这个人来的么？ 楚寒烟好不容易回到了燕京城，听探子传播出来的消息，也似乎彻底放下了凤无眠。 此时不发力，难道他们还要在等一个轮回么？ 赵云漳皮笑肉不笑：“可汗所言极是，想来这段时间里，我们可要好好相处了。只不过，可汗对中原文化了解的够吗？听起来会 不会有困难？若可汗有困难，一定要提出来啊，朕不才，却也能帮助可汗你一二的。” 楚寒烟：“……” 这话说得，拐着弯骂人家完颜真是文盲吗？ 楚寒烟瞅向赵云漳，心中暗暗嘀咕，暗忖当上皇帝了的果然都会慢慢变态，连赵云漳也不能免俗啊。 可惜了当年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啊～. 第735章 拉开序幕 若赵云漳知道自己酸完颜真这种举动，在楚寒烟眼里会如此掉价，打死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赵云漳心心念念记挂楚寒烟几年，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等到柳暗花明了，回头一看，嘿，好家伙，还有人在这排队呢。 虽然他自诩更儒雅俊朗、风度不凡，但显然完颜真在楚寒烟的眼中更像个好人。 既然如此，那他不介意做个坏人。 “哎呀，你们都到了啊？”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风风火火的。 那满身腱子肉的男子，目光如炬，行走如风，不是大夏的倪宣将军又是谁？ 哦不对，因为楚寒烟的帮助，在大夏构建起了全新的水域体系，倪宣已经不再是将军了，而是大夏的并肩王。 甚至某些时候，倪宣在大夏的号召力还高过了大夏王。 而他之所以愿意放弃大好局势来大齐，正是因为楚寒烟。 楚寒烟的智慧不仅是能让他平步青云的助力，更是与大夏百姓息息相关的法宝。 况且完颜真也在，他就更加要来了，毕竟完颜真的成长让大夏感觉到了威胁，若能想方设法将他斩杀于摇篮之中，那自然大善 。 倪宣的身后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少年，和大夏人的粗狂、豪爽不同，少年生得十分秀美，宛若一株坚韧优雅的翠竹，眉宇之中还 有这锐气，乍一看看去，竟有这么三分像凤无眠。 楚寒烟不由得愣在原地，自从恢复了记忆之后，那个目盲的少年便在楚寒烟的心中活了过来。 与其说眼前的少年像凤无眠，倒不如说他像当年的凤无眠。 只是那个时候的凤无眠浑身都是冰冷肃杀之气，而眼前的少年则像脉脉的泉水。 少年对上楚寒烟打量的视线，恰如气氛露出一抹雅致、干净的笑容，并学着中原人的礼仪向楚寒烟问安。 “参见护国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少年的嗓音也十分清润悦耳，楚寒烟微微颔首以示回应，并未有太多的表示。 但完颜真和赵云漳却不约而同蹙起了眉头，暗忖倪宣狡诈。 毕竟倪宣这尊容和年纪，是绝对不可能获得楚寒烟的青睐的。 但没关系，他不行他们大夏却盛产美人，总有人能行。 再找个与摄政王有几分相似的，更是轻易就能博取楚寒烟的注意啊。 此举卑鄙是卑鄙了点，但好用就成。 三位帝王间的风起云涌楚寒烟不是不知道，却懒得理会，毕竟需要她费心费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齐官吏们的“观念”。 无论是楚寒烟和芙蓉城携手改进过的布匹、纸张、书籍，还是楚寒烟和神龙岛共同研发种植的玻璃、香料，又或者是与南疆一 同制成的药物等等，依照大齐官员的意愿，不应该成为平价的商贸品，但楚寒烟却愿意。 因为扩张和侵略除了武力之外，还有软扩张。 要从根本上让中原四国以及西域各国认可大齐，更甚者可以产生依赖和归属感，那么在未来不得不发起战役之时，便能减少许 多的麻烦。 虽然温和、缓慢，但一旦楚寒烟的想法成功，起作用能更胜于武力。 在众人看不到、猜不透的时刻，楚寒烟的争霸之路拉开了序幕。. 第736章 好好努力，天天向上 楚寒烟的獠牙，并非锐利、恐怖的，却裹着最最甜美的蜂蜜，慢慢渗透到皇权之下的每一个角落。 在楚寒烟看来，无论是赵云漳、倪宣还是完颜真，不可能猜不出这背后的预谋，若非有这般敏锐的触觉，他们也不可能一步步 走到今天，但哪怕看穿，哪怕知道这是一场慢性的投毒，他们也无法拒绝她的安排。 从楚寒烟拉开这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思潮序幕的那一刻起，巨浪便会裹挟着每一个人，不断向前……向前…… “护国公主殿下，这是本王的侄儿，倪玉书。玉书和本王这种粗人不一样，自幼就喜爱中原的书籍和文化，这次听闻本王要来大 齐想您就学习，无论如何都要跟来，殿下您不介意吧？” 而对于各家的小心思，楚寒烟也看破不说破，尤其是眼前和凤无眠有两分相似的少年，更是带劲。 想起至今还没有给自己回信的某人，楚寒烟眉梢一挑道：“自然不会，毕竟本殿也喜欢有干劲的年轻人呢。” 言罢，楚寒烟还不忘对倪玉书露出笑容，这可让赵云漳、完颜真心中警铃大作，疯狂咒骂倪宣卑鄙。 倪玉书对上楚寒烟宛若美玉的容颜，心下怦然一动，脸颊微微泛红道：“那学生就劳烦先生了。” 先生？ 赵云漳、完颜真在心中破口大骂，暗忖这浓眉大眼的小白脸竟然是个懂得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什么先生？ 你有资格这么喊吗？ 在倪玉书来大齐之前，倪宣就曾说过，此次他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这事关未来大夏的繁荣。 但是倪玉书心中还有些许别扭，毕竟这和出卖“美色”有何不同？ 虽然世人都说大齐护国公主楚寒烟天人之姿，倾世之貌，但在倪玉书听来，那都是以讹传讹的谎言罢了。 直到他真正站在了楚寒烟面前，才晓得那些话的确信不得，毕竟用华丽辞藻堆砌的字词，哪里及楚寒烟的钟灵秀毓？ 思及此处，倪玉书神色不由得紧张。 赵云漳一眼就瞧出了这小子不安好心，可偏偏他这张脸占了大便宜，便眯眼道：“说起干劲，朕也是有备而来呢，殿下可莫要顾 此失彼啊。” “本汗亦然。”完颜真颔首道，“虽然本汗已经年长，但你们中原有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还请殿下多多费心了。” 楚寒烟就怕这水不够浑浊，笑眯眯应下：“好啊，本殿一定努力为可汗和赵帝解惑。” 倪宣心中满是不屑，毕竟倪玉书朗月清风般的容貌，尤其是这两人能比的？ 白费心思！ 三方势力对视一眼，各自眸底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众人看来，虽然不知楚寒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愿意接受别人，愿意开始新的人生，他们是一定要争取的。 楚寒烟心道这火也拱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那人自己现身了。 她起身，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给行馆的官吏，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各位可要好好努力，天天向上啊。” 望着笑靥如花的女子，赵云漳、完颜真和倪宣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