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者的葬仪》 序 分离,道别未来 如果自己的未来在出生之际便已成定居,那你会怎么做呢? 在春天近在咫尺的冬夜里,人们大多都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春天做着准备:准备告别旧的过去,准备迎来新的未来。 正是因为要迎接未来,所以才要抛弃过去,所谓人就是在不断地取舍之中不断成长的。 “准备好了吗?” 等待室中,身穿白色隔离服的男子例行地问道。 “准备好了。” 七十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男子的问题。 “嗯,”得到了答复后的他在报告单上的一个选项中打上了绿色的圆圈,随后便转向了在场的另外一人,“那你呢,五十三?” “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吧,我有些话想对七十九说,2分钟就好了。” 男子愣了一下,遮挡严实的隔离服似乎并没有遮挡住他那为难的神情、为难之中带有些许挣扎。 按照实验的规定来说这是不允许的,但转念一想,他还是狠下心来决定冒着被追责的风险给两人争取这最后的时间。 “我去准备实验器材,你们尽快吧。” 说完,他转身迈进实验室的大门,给七十九和五十三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随着实验室大门的开启与关闭,等待室内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之中,有悲伤、有不舍;有期望、也有遗憾。 一米的距离在五十三的一个跨步之下被拉到0,五十三一把拥住了七十九。 “五十三?” 七十九的声音之中带有些许不解,但他并没有反抗,也没有回拥,只是如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眼前的五十三。 “我真为你骄傲,我的兄弟,不过抱歉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给你开庆功会了。” “我知道。” 七十九的声音依旧冰冷且理性,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最后被选中的优点。 “代我、代我们活下去,我们将在背后永远注视并支持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可以吗?” 按照七十九的性格来说,这种意义不明的话他是绝不会答应的,但也许是五十三说出这番话的意义,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嗯,我答应你。” “太好了。” 五十三仿佛完成了毕生夙愿一般留下了感动的泪水,随后便察觉到了时间的流动赶紧松开了手。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不能让博士太为难了。” 五十三用左手拂去了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催促着和七十九一起走进了实验室。 公元2081年7月21日,b-9-∞,正式完成,代号:餮。 第一章 无心者的相遇 死者化为尸骸自彼岸而归,黑色的废土为彼岸之投影。无明,人们如是称呼。 公元2086年9月18日的傍晚,17区军事前哨站中,七十九和往常一样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基地之中。 目的?没有那种东西,只是单纯地想打发时间而已。 基地内有严格的规定,食堂只在下午6点到7点之间提供就餐,因为基地内没有设置超市和小卖部之类的生活设施,所以错过了这个时间点就只能饿肚子。因而这个时间段在东边的训练基地基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走过堆放物资的集装箱群,视野一口气变得开阔,通常来说这一个小时的训练场是他的专属场地,可今天他似乎被人捷足先登了。 “零点之角坍塌破碎,停滞指针摇摇欲坠,心动之声响彻整夜,秋风轻抚泪光,为归鸟协唱天之歌,同我共赴不归处.....” 七十九对古文、诗歌并不怎么了解,但还是听出了歌词的大概意思,好奇怪的歌。 他向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云海的另一边,太阳正要西沉,余光之下是有如将散落一地的铜板胡乱堆成一堆的训练轮胎。 人眼稀少得令人吃惊的那片景色之中,淡淡地弥散着有如陷入沉眠中的安详静谧。 有个女孩在,可以肯定她就是歌声的主人。 七十九原本以为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人在,他几乎可以笃定。因此他多少有点吃惊。 对方站在训练场旁的盘山公路,防护环的旁边。 她用双手扶着满是灰尘的防护环,一边唱着刚才的歌曲,一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多风的秋夜,凉爽的晚风拂面而过,风中有不锈钢的味道,有森林树叶的味道,有归鸟的蹄叫,也有女孩的歌唱。 因为嫌麻烦,所以七十九一直留的是长发,而晚风则好似调皮的孩童一样不断地挑弄着他的发梢,很痒。 在反抗无效后,他干脆就任由晚风玩弄自己的头发,自己则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那位女孩。 女孩所处的位置是顺风处,所以她的头发并没有向自己这样被弄得乱糟糟的,黑色的长发极其自然地在她身后飘舞着。 如果是换作其他人肯定会被她的美貌所惊艳到吧,但七十九却从那副模样感觉不到生气。 明明人是活着的,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目睹了画卷般美丽的仙子倒不如说是看见了一个异常精巧的人偶。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一种异样感。 他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看清了她的脸。 从那张脸庞之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从其他人脸上可以轻易地观察出他们的情绪,但却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悲伤还是在高兴。 与其说是空空如也,倒不如说那是完全相反的表情,被太多情绪交杂在一起,忧愁之中有着希望,悲伤之中有着欣慰,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灰色的空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 在这种地方露出这种表情,原因肯定不是像其他女生“最近好像又长胖了”这样的小事。 “靠得太近的话会很危险哦。” 从女孩站的位置到训练场的地面有大概14米的落差,不小心掉下来的话至少会进医院躺上一个星期的。 “嗯?” 女孩这才注意到了七十九的存在,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放低了视线,看向七十九这边。视线交会。 虽然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很明显七十九的话还是传入了女孩的耳中,毕竟这里除了归鸟的蹄叫和女孩的歌声以外就没有其他杂音了,要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并不算难。 她的外貌年龄和七十九的外貌年龄看起来差不多,约莫17岁左右,但七十九并不存在年龄这一概念,所以才说的是外貌年龄。 “你听见了吗,它们的歌声?” 少女抬头继续凝望着夕阳的尽头,手指指向自己视线正中央的那缕残阳。 歌声? “没有。” 他如实地回答了女孩的问题。 “是吗,看来你也空空如也啊。” 得到了答案的女孩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的模样,她重新俯望了一眼训练场,再回头目睹了最后一缕夕阳的消散,然后便消失在了七十九的视野之中。 这算是讽刺吗?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才做出的赌气? 被少女用双关语嘲讽了一番的七十九感觉莫名其妙,但这并没有打乱他享受晚风与安静的打算。 走到训练场上的休息席上,七十九直接横躺在了石质的台阶状座位上闭上眼睛准备尽情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啊,找到了,果然在这。” 一个活力过剩的声音将七十九唤醒。 今天只休息了32分17秒呢。 七十九起身坐了起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b-1-α?” 来访的人正是b-9-∞曾经的导师b-1-α。 “说了多少次了,我有名字,叫我斯基。” 斯基对别人的称呼很在意,在非任务的日常生活当中他不喜欢别人直接用编号来称呼自己,尤其是对象还是自己的“弟弟”。 burier按照性格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像斯基这种把自己当做人类并决定以人类身份生存并战斗下去的人心型;另一种则是和七十九这样连名字都没有,把使命当做一切的无心型。 这并非设计上的不同和偏见,而是作为当事者的burier自身的意愿。 从设计的角度而言burier们和人类的大脑构造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每个burier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他们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感受到欢乐与悲伤,也可以打从心底地爱上或者恨上一个人,除了必须履行的义务外他们被允许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并不完全了解人类和人心的七十九现在的生活也是完全出自于他自己的意愿。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不是明天就要出任务了嘛,我打算把大家叫到一起先训练一下,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第一次集体行动,你要来吗?” 因为知道七十九的性格,所以斯基并没有对刚才的事情死缠烂打。 “时间是多久?” “现在开始到明天任务开始前,期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强求。” 这么做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了让七十九这样性格乖僻的人也来参加,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策略的成功。 “那也算我一个吧。” 可以提高任务成功率的事情,七十九是不会抵触的,更何况是这种设定自由的集会,到时候不喜欢的话直接退出就行了。 第二章 葬仪者们 砰! 巨响在整个地下训练场内回荡,要不是隔音出色的话估计地上的人都会错以为发生地震了。 “哈哈!看来你还需要多加锻炼啊,boy!” 黑皮的壮汉赤裸着上半身叉着腰对躺在地上的斯基发出了豪迈的笑声。 他名叫项勃,代号项,burier编号为b-4-β,是个满脑子肌肉和训练的猛男。 “项勃,我理解你迫不及待的心情,但斯基本来就不适合直接战斗,更别说对手是你了。” 作为旁观者的金发男子发出了不爽的声音,然后上前扶起了斯基。 金发男子是burier系列中的b-3-α,代号云,和斯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挚友,也是一样的人心型。 “啊,彻头彻尾地输了呢。” 斯基露出了惭愧的笑容并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奥托关心地询问着斯基的身体情况。 “没事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所以我才说你们需要锻炼,没有刻苦的训练和强健的体魄怎么变强呢。” 项勃不以为然地举起了自己的右臂,一脸痴迷地望着自己硕大的肱二头肌。 “你!” “唉,没事没事,别生气,最近也确实没怎么锻炼。” 斯基按住了就要发作的奥托。 “怎么,你想当nextone吗,boy?” 项勃对着奥托挑动了两下食指发出了挑衅。 “来就来,谁怕你啊,还有,我叫奥托,不叫boy!” 奥托将斯基扶到了一旁的休息席上安顿好后便怒气冲冲地朝项勃走去。 “哦呀哦呀,好大的火气啊,不过光凭着一腔怒火可是不够的哦,只有强健的体魄和绝对的实力才可以让男人真正地认可你,懂了吗?” 人各有所长,burier们的特点也都大相径庭。 一个的字的代号则是他们能力的缩写。正如代号项的项勃以绝对的力量见长,而代号云的奥托则是以速度和打击精度弥补力量上的不足。 “砰!”的巨响再次回荡在整个地下训练场之内。 项勃用几乎能踏穿钢铁地板的腿力使劲一蹬,壮硕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他以倒拔垂杨柳的姿势从空气向奥托袭来,长期锻炼的肌肉紧绷成块,褶皱之间的凹槽形成了如乌云般恐怖的黑色。 别说是将头盖骨打碎,这样从天而降的一拳甚至能将一个人沿着头顶到胯下直接劈成两半。 出手伶俐且没有任何犹豫,乍看只是豪迈地挥舞拳头的动作却精确到了从起跳到落下的每一个细节。 凭奥托的力气是如论如何也破不了这招的,就算是抓住他落地前的空隙想推开对方的手臂恐怕也不会影响到既定的拳路,到头来不但会被项勃震开,还会把这一击全部吃下。 因此他放低身姿,准备先避其锋芒然后再寻找攻击的机会。 一个纵身,奥托成功地躲过了项勃的第一次攻击,可正当他即将落地的前一秒,一阵从脚踝传来的巨力却将他强行拉了回去。 项勃当然也知道自己论速度和灵活性是比不过奥托的,为此他刚才那浮夸的第一击压根就没打算打中奥托,那只是为了让奥托做出闪躲动作的幌子而已。 “哦,抓住了你了,boy。” “混蛋,你算计我!” “哦呀哦呀,战斗之中可没有什么卑鄙哦,boy。在对付某些强敌的时候也不一定要讲所谓的武德,胜利永远是最优先的选项。” 做完胜利的演讲之后,项勃便抓着奥托的腿开始了“大风车”。 砰! 巨响再次回荡在整个低下训练场内。 不过好在是项勃控制了力度,所以也只是让奥托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已,休息几个小时就能恢复行动了。 “哦呀哦呀,看来大家都缺少锻炼呢,没办法,明天大家就跟在我的后面吧,bigbear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虽然表达方式确实让人提不起好感,还时不时会用一些奇怪的称呼来代替叫别人的名字,但正如他自称自己为bigbear一样,他是一个一个强者,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呸,谁稀罕。” 奥托在口头上发出了最后的倔强,斯基用无奈的微笑默认了这件事。最后,项勃将视线转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出声的七十九。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littletiger?” “我没意见,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哦?这就是初生虎犊不怕熊吗,好吧,那就让我来教导你什么是对长者的尊重!” 说罢,项勃再次腾空跃起,这是和刚才打倒奥托用的同样的招式,唯一不同的是他分不清项勃的动机是什么。是打算就这么打中自己还是说依旧只是个骗他露出破绽的幌子。 现在的先手权依旧保留在项勃的手上,而他只能依据项勃的行动而被动地采取措施,但若一直处于被动,战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为此他采取的措施则是放低身姿做出了一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姿势,一开始项勃觉得七十九是想强行迎接自己的攻击从而达到两败俱伤的结果,本来已经对胜利抱有信心的他看到这里发出了嘲讽的笑容,说到底也不过是littletiger而已。 这样的轻松一直延续到了七十九将右手挪到身后的视野死角处,项勃如同条件反射般地将目光追随着他的右手看去,而七十九也一直在遮挡住右手的同时调整着攻击的最佳角度。 刀刃吗,还是说是暗器?已经拔出鞘了吗?长什么形状,命中自己的哪个位置会造成的损伤最大,要防御吗,还是说就这么继续攻下去?不行,这样的话一定是自己的损伤更大。项勃的脑子里满是这样的思考。 但只要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并没有那种可能,这里是训练场,按照规定来说上场切磋的双方都不可以携带任何有杀伤力的兵器,七十九是不会打破规定去做这种会危害到明天任务的事的,但从在从始至终只有三秒不到思考时间的现在,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对每场战斗的认真和作为战士的本能让项勃的身体做出了反应,在以七十九的右手将会发挥出最大杀伤力的想当然中,项勃连忙扭身回避着身上防守脆弱的地方,毕竟肌肉再怎么锻炼还是会被刀刃割破,他能做到的只是将损伤降低到最小,也正是这样,原本精细的动作出了岔子。 不妙——当项勃眼中流露出后悔之色时,一切都为时过晚。 因强行改变身体运动轨迹而变得脆弱不堪的重心点在七十九的奋力一拳下土崩瓦解。 时间为之静止,斯基和七十九注目着倒在墙边的项勃,奥托更是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傻眼地看着七十九,这样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好几秒。 “呼哈哈——干得漂亮,littletiger,真是有一手啊!” 尴尬的气氛随着项勃突然从墙边蹦起来然后乱高兴地狂拍七十九的肩膀而消散。 “竟然想到用虚招,假如你是选择正面和我硬钢的话我可是一点都不打算手下留情的哦!” “这是在看你和b-3-α对战时想出的,就像针对你针对他的速度做出对策一样,我也只是针对你的特点做出对策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虚晃一枪,让对方以为自己要在某个方向发动攻击,在对方为之做出防御的时候再另一个方向发动攻击,当然,这也只是对项勃这也这样的高手才有用的小伎俩而已。 “胜利就是胜利,无论在什么场合用什么手段都一样!你赢了!” “嗯,那明天还是原计划进行吧,我认为那样会更加高效一些。” 这才是七十九决定挑战项勃的真正目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项勃老实下来,计划也才可以顺利进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这是胜者应得的权利!” 正如项勃自己说的一样,“只有绝对的实力才可以让男人真正地认可你”,他也从始至终贯彻着自己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第三章 交错 9月19日的清晨,17区,无明领域外500米的无人区,包括七十九在内的四名burier已经穿好了作战用的轻式合金防护服准备开始任务。 任务开始前,代替军方高层发表讲话的是b-1-α,代号集,也就是斯基。 “这次我们的任务时回收去年在无明领域内失联的样本采集机器人,因为没有具体坐标点原因,所以待会进入无明领域之后各位会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分头搜索,如果遭遇了徘徊者一定要及时汇报。” 在这次的行动中斯基并不会进入无明领域。正如奥托说的一样,他不适合战斗,因为b-1-α设计的初衷压根就不为了是战斗,而是作为其他burier们的通讯中枢。 “哦,boy,有我和littletiger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rxing,rxing。” 左手扛着特制枪炮武器的项勃举起右臂,鼓起了他那硕大的肱二头肌,看样子并没有把斯基的话当成一回事。 “尽管放手去干吧,只要是你的命令我都会相信的。” 奥托拍了拍斯基的肩膀鼓励道,而七十九则和原来一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任务出发的指令。 “好,事不宜迟,出发!祝各位武运昌隆!” 例行的准备工作和讲话就此结束,奥托、项勃、七十九通过一小段行程后正式进入了无明领域之中。 “哦,boy,我们已经到了。” 进入无明领域之后,作为此次任务行动先锋的项勃在第一时间汇报了情况。 “很好,就这样开始搜查任务,项勃在正面搜索,奥托负责右面,七十九负责左面。” 斯基的声音同时出现在了几人的脑海之中。这便是b-1-α作为burier的特点,他能与任何burier的成员实现跨区域跨地形的信息沟通,这种通讯网络就算是在会屏蔽所有电波信号的无明领域也不会收到影响。 “ok,那就让我们出发吧,boy们。” 项勃一马当先,头也不回地踏着豪迈的步伐向前走去,七十九也在接到新的任务指令后默默地按照指令前往了左面开始搜查任务,而奥托则是从进入无明领域后就被过去勾走了思绪。 “奥托?奥托!” “啊?” 脑内传来的声音,让他堪堪恢复了回过了神。 “没事吧?” 脑内斯基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关切,这让原本有些忐忑的奥托恢复了些许勇气。 “没事,只是有点出神了而已,谢谢关心。” “还在为37区那件事烦恼吗?” 奥托作为第三个制作完成的burier曾经也和项勃一样是一把锋利的利剑,一把斩断前方所有的尖刀。 但那也只是停留在昔日记忆之中的回忆,过去怎样并不代表现在会怎样。 作为连接所有burier的集合体、第一个完成制作的长辈,更是作为彼此的挚友,斯基当然也是知道奥托那段令人不敢触碰的过去。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实在不行就——” “我没事,”奥托在斯基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打断了他的通讯,“我可以的。” 这不仅是他在斯基面前的逞强,更是对自己的逼迫与鼓励。 “.......好吧。” 斯基尊重了奥托的选择,通讯到此结束。 他伸手握紧身后的刀柄,像是给打气一样地自言自语:“只要像以前一样,像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没人知道无明领域究竟是为何产生的,就像原始人不知道为什么打雷下雨一样。 因为会屏蔽电波信号和侵蚀生物的精神,所以至今为止人类对无明领域内的情况都知之甚少。 为此而研发的burier除了探查无明领域外,更大层面上也是作为万不得已之下人类唯一的火种,毕竟没有任何人知道无明领域会不会像20年突然出现那样突然扩大。 这是七十九第一次和别人结伴进入无明领域,也是他第53次回到这个地方。 他已不再对无明领域内的情况感到新奇,这里除了荒芜、黑暗与死亡以外别无他物,随便翻开因建筑坍塌而堆砌在一起废石都可以看见一具已经完全化为尸钢的遗体。 五十三啊,和那个人的代号简直一模一样呢。 他的思绪也被一个简单的二位数勾到了久远的过去,留在现实之中的只有警惕的感官和麻木执行命令的身体。 “代我、代我们活下去,我们将在背后永远注视并支持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可以吗?” 那个人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如今依然清晰地倒映在记忆的河流之上。 代他们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该怎么才算是好好活下去呢?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代替他们活下去呢? 为什么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在事后给自己答案呢?说好的永远在背后注视着自己呢,为什么自己每次回头的时候都看不见任何人呢? 说出这种意义不明的话简直就和人类一样呢。 不,按照那个人的性格来说他应该也是和斯基、奥托一样的人心型吧——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就在他这么想时,一阵似曾相识的歌声却将他从回忆之中唤醒。 “破壳而出,初见之光——” 这是昨天的歌声? 七十九的记忆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至少昨天傍晚发生的事他还是记得的。 为什么在无明领域会有人的歌声?按理来说除了他们burier以外没有生物能在无明领域内长期停留啊。 虽然感到疑惑,但七十九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与此同时,还坐在指挥车内处理情报的斯基竟然从burier的通讯网络感受不到七十九的存在了。 “七十九,听得见吗?七十九!” 没有答复。 真的从burier的通讯网络中消失了?怎么可能! 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作为通讯对象的burier已完全停止运动,这也代表—— “项勃,奥托,任务有变,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快!” “哦呀哦呀,遇到事情要保持冷静,boy,慢慢说。” “对呀,突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与奥托和项勃之间的通讯还保持着正常,斯基原本悬着的心也感到了一丝庆幸。 “七十九从通讯网络之中消失了。” 斯基咬了咬牙,宣布了这个让他都不敢相信的事实。 “什么!” 同样作为burier的项勃和奥托当然知道斯基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可不相信那个代号为餮的b-7-∞会因为“摔倒时恰好撞到了后脑勺”这种低级错误殉职。 “总之先撤出来再说。”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了。 世界仅有7个的burier无论是损失哪一个都是不能接受的,何况还是那个被誉为“最终之作”的b-7-∞。 “......了解——” 虽然想立马现在就问清楚,然后马上冲去确定现场情况。但项勃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乱来,而他们要做的则是马上向军方汇报情况并申请支援。 另外一边。 “靠得太近的话会很危险哦。” 七十九开口说出了和昨天一样的话,比起为什么一个人类能在无明领域之内活动自如之类的事情,他似乎更关心女孩的安全。 女孩站在倾斜的居住型高楼中的一个阳台上,双手扶着已经尸钢化了的不锈钢围栏,和昨天一样望着远方放声歌唱。 不过今天的她并没有对七十九的带来感到意外。 她看向远方,按照东南西北来说那是太阳升起的东方,也是七十九他们来的方向。 “你听见歌声了吗?” 她问出了和昨天一样的问题。 “是你的歌声让我来到这里的,你在等谁吗?” 七十九第一次说出了只凭感觉得到的结论,对,没有任何客观事实的依据,只是凭单纯的感觉。 “嗯,我在等一个可以把我救出去的人。” 救出去?从无明领域吗? “为什么不自己出去呢?像昨天那样。” 因为昨天和女孩相遇时没有看见其他任何人,所以七十九认定她昨天是一个人到那里的。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视野投向了七十九,眼神之中满是不被理解的辛酸,好像下一秒就要满溢而出般。 “之前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你会说我也空空如也呢?” 他在乎的并不是话语表面上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承认自己的确是一具空壳,客观上的空洞无论怎么用言语去修饰也依旧改变不了空洞的事实,他在乎的是女孩话中的那个“也”字。 和自己一样?谁? “想知道吗?” “不想。” “为什么,明明是你提出的问题。” “因为我还有任务没完成。” “哦,这样啊。那你为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和我说话?” 少女对七十九的话并没有感到意外,就好像事先知道答案般理所当然。 而这次没有给出答案的人则是从女孩换作成了七十九。 “你要走了吗?” 沉默些许后女孩率先开口。 “因为还有任务。” 七十九没有否认,他的确有这个打算。 “还会再来吗?” “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任务的。” 有任务就难免会与徘徊者接触,也会不可避免地进入无明领域。 “嗯,那再见了,失去未来的人,愿我们再也不见。” 得到答案后的女孩走入大楼之内,和之前一样消失在了七十九的视野和感知之中。 时隔一天的再见并没有解开七十九心中的疑惑,反而让他更疑惑了,但也正如他说的那样,他还有任务要完成——任务永远是他的第一优先项。 第四章 偏斜 无明领域500米开外,战略通讯指挥车上。 “你确定你所说的句句属实吗,b-1-α?” 银幕上,围坐在一起的军官们不仅是语气就连神情也都冰冷得吓人。 “我愿意为我汇报的每一条情报负责。” 斯基也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派遣部队对19区无明领域附近实行全面的封锁,b-1-α、b-4-β、b-3-α立即撤回37区。” 下达命令的军官名为东方矩,是军方目前的最高领导人。 “开什么玩笑!你们让我就这么夹着尾巴逃跑吗!” 听到指令后的项勃怒吼着站了起来。 他是回来请求支援去营救下落不明的七十九,而不是逃跑的。按军方现在的态度看来当时还不如直接冲过去得了。 “请你冷静下来,b-4-β,对于失去最终之作这件事我们也很遗憾,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其他失去的burier。” 虽然嘴上说着遗憾,但东方矩的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 “够了,项勃,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奥托暂时放下了对项勃之间的偏见,转而用规劝的语气想将他重新按回了座位上。 “b-3-α,你对我们指令有何看法?” “我没有意见。” 和七十九并没有什么感情羁绊的奥托站在了理性的角度思考同意了军方的意见。 “那你呢,b-1-α?” 斯基作为burier们的集合体直接担任着和军方的交涉工作,他的意见将在很大层面上影响军方对burier的态度和对事情的处理。 一直以来他都遵循着“爸爸”的愿望在burier中担任着家长的位置。 这是他作为唯一一个不能参与战斗的burier被设计出来的初衷,也是他自己的愿望。 每个burier对他而言都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哪怕是性格孤僻的七十九也一样。 “军方还打算搜寻b-7-∞吗?” “当然,最终之作对整个人类来说意义非凡,即使是残骸的经过回收研究后也会发挥出莫大的作用。” 听到军方这话的斯基心中升起了难以遏制的怒火。 长久以来为了保持和军方的和谐,他一直默许着他们将自己和其他兄弟当成工具的态度,但在失去了亲人的现在他的心中难以继续容忍这种行为。 “b-7-∞只是从通讯网络中掉线了而已,还有生还的可能性,这么早就下定论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那你的看法是?” “我申请调回其余3名的burier进入无明领域搜索。” “不行,这样做的危险太大了。” 东方矩几乎是立马就否决了斯基的意见。 “如果出现了连b-7-∞都解决不了的徘徊者或是新危险,封锁也只是不过是作茧自缚而已” “注意你的态度,b-1-α!” 略显急切的语气瞬间就被下面的另外几个军方不带一点修饰地指责了出来。 “.....抱歉,但我希望军方认真考虑一下我提出的方案。博士虽然赋予我们保护人类的使命并要求我们和军方配合,但我们依然保有自我行动权。” 没错,burier的设计者在当初并没有给他们安装任何控制系统,而是赋予了他们和普通人类的自由,就连所谓“保护人类”的使命也只不过是仅停留在在口头形式上而已。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一个壮年军官在听到斯基的话后黑着脸质问道。 “不是,我只是希望军方能听取我们的意见而已。”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将马上派遣专机前往接送其他burier,b-1-α负责对他们说明情况。期间你们就在19区和21区巡逻保障当地的安全,但要求是不能再有任何损失。” 东方矩最终做出了妥协。 “好。” 和军方的通讯到此结束,只剩下指挥车的三人面面相觑。 “这样做真的好吗,斯基。” 奥托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一旦和军方闹僵了关系可没有任何好处。 “在没有确定之前哪怕是只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放弃,这是“爸爸”交给我的责任,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七十九也一样。” “说得好,boy,真正的战士是绝不会为了自己的苟活而抛弃战友的。” 虽然项勃并不认可斯基的战斗能力,但仅从他刚才不放弃希望、敢于和军方对峙的勇气和觉悟来说,他在项勃心中就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出色的战士。 “至于你,smallmouse,你离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还有很长的路。” 说完,他起身扛起那杆大枪走出了指挥车。 过去的1到15区早已在被20年前突然出现的无明领域吞噬,也就是在那一瞬,人类的数量锐减到了原本的3/4。 “你和他见面了?” 无明领域,7区的地下实验室内,一个身穿白色大褂、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一边埋头于在自己实验,一边和女孩说话。 “嗯。” “他认识你吗?” “不知道。” 在和七十九短暂的两次接触对话中,不仅是七十九不了解她,她也并不了解七十九。 他们除了彼此的空洞以外都没有看出其他东西。 “这样啊——” 男子拿起挂在墙上的一个u盘放在读取器里,然后以超乎常人的打字速度记录着实验结果和自己的猜想。 “好好珍惜剩余的时光吧,自由是我目前为止唯一能给予你们的东西,用它去尽情品味痛苦和悲伤吧,它们会让你获得永生难忘的成长,而在我完成实验后的不久这些东西就都会消失了。” 记录完毕,按下保存键后男子再次回到了实验台上。 “你不反对我们接触吗?” “为什么要反对,让孩子们互相见面、认识本来就是家长的责任,但我现在实在是抽不出身。没有让你们拥有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是我的偏心。” 男子说话时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他不会让任何影响自己研究的因素出现,专心于研究的他争取着每一分每一秒,因此他从始至终甚至连看都没有抬头看女孩一眼,好似一台按照程序回答出固定问题的ai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允许我们到外面去运动运动咯,父亲大人?” 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坐在了身后的手术台上。 “去吧,杰克,在这段最后的时光里只要不影响到我的研究,一切随你们的喜欢就好。” “感谢至极——” 黑色的身影从手术台上起身鞠躬,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随后化作一缕黑暗消失。 “你不去吗?” 中年男子头也不回地询问依旧待在实验室的女孩。 “去了有用吗?” 男子并没有回答。 第五章 开膛手:杰克 9月19日,这对居住19区的刘女士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准确地说每月的19号对她来说都是特别的。 4012.56,这是她目前所拥有的资金,作为零数的12.56是她上个月因繁忙的工作没按计划用完的伙食费,4000则是4个小时前才打到她卡上的工资。 现在是晚上11点12。她是9点半下的班,和朋友聊了会天、吃了个饭,然后回寝室洗完澡、化上妆就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通常来说有固定工作的成年人都会在10点半到11点之间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开始试着入睡,以此来保证充足的睡眠,但很明显刘女士今天并不打算休息。 按照公司规定来说员工不可连续旷工两天,两个月内旷工次数总共不得超过3次,换而言之每个月都可以旷工一天。 虽然这样会让她和上司原本就不好的关系继续恶化,但她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其他人打好关系,她只是按法律里的规定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而已,只要不违背公司规定被开除就好了。 “不知道今天小克有没有在等我呢?” 刘女士满脸笑意地走进了一条小巷,这是她前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不知何处传来的小曲吸引了她的注意,虽然每天走这条路的人都不算少,但她还是难得听见从巷子深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抛开当事人的性取向这个问题不说,那些取向正常的工作人员会接待这样一位特殊的客人吗..... 男人来逛牛郎店。她似乎找到了后天上班时和同事聊天打发时间的谈资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这么想着,刘女士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goodevening,thisbeatuifudy。” 小巷尽头的拐角处,他见到了小曲声的主人。是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年轻男子,姿色可以说是完全碾压店里的那些人。 明明是光凭外貌就可以迷倒一大群人的极品,声音也是那么磁性且充满魅力,可却偏偏是好这一口,真是可惜。 刘女士顺着刚才的想法做出了他自认为理所当然的判断。 可转念一想她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对方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和自己搭讪呢? 兴许是对方只是单纯地想在牛郎店外面搭讪欲求不满的已婚或是单身的女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也微笑着回应了对方。 “晚上好啊,这位迷人的绅士。” 她已年过26,却依旧没有结婚,未来也没有结婚的打算。除了本人性格方面的缺陷找不到对象之外,不想被婚姻道德约束的想法也占据了主要——她可不想整天被一个男人束手束脚。 和这么一位绝世美男过度一个美丽的夜晚还不需要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exciting,那你愿意和我共同前往美妙的梦境吗?” 绅士左手取下头上的高礼帽横放在胸前,右手呈一个优雅的弧度递到了她的面前。 “十分乐意。” 刘女士也故作优雅地将手放到了绅士的右手之上。 9月20日清晨,刚抵达19区不久的斯基三人便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就在昨天晚上,一个26岁的单身女性被残忍地杀害在了一条小巷内。 桌上文件成堆,有关于受害者生平、死因以及周边的监控情况应有尽有,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记录第一现场的照片。 现场的遗骸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直接被扔进老旧的绞肉机里的肉类:在最大功率的输出下才堪堪将肉切割成几个大小不一的散块。讲真这幅场景绝对可以让处理现场的工作人员和发现现场的人做上一整个月的噩梦。 如果只是行凶者的手法残忍还好,只需要加强调查和追击的警力人员就可以了,但问题是验尸官还在受害者腹腔的残骸之中发现了一朵由尸钢形成的玫瑰。 虽然当时佩戴了工作惯用的白色橡胶手套,但保险起见在经过本人的同意后还是进行了截肢手术,目前正在医院的半隔离区中接受观察,作为补偿政府将给予对其发放了一大笔补偿并保证了其家人的生活条件。 但凡事情触及到无明领域和尸钢这一块的东西就已经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插手的事件了,但又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从35区调动军力过来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而在此期间负责调查此事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闲置中的斯基三人身上。 “你有什么头绪吗,项勃?” 站在实战经验的角度上来说斯基首先询问了战斗经验最多的项勃。 “emmmmm,这可难办了,徘徊者伤人的事件我倒是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项勃拿起桌子上一张照有尸钢玫瑰的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不仅手段残忍,在行凶之后还留下了专属于自己的记号,这简直和监狱里那些最恶劣的死刑犯一样啊。 想到这里,斯基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因为普通人一旦触及尸钢就会被尸钢同化,而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犯人的行动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加之监控网络也没有在附近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普通人作案的可能性。 “确定是徘徊者吗?” “确信无疑。” 项勃用鼻子吸了一口粗气,然后承认了这个事实。 “危险等级呢?” “虽然现场的残骸看起来四分五裂,但关键的切口位置却是异常地平滑。实际交战起来的话绝对不弱,等级至少在7级。” 项勃不愧是实战经验最多的人,仅凭照片上几个零零散散的细节便分析出了对方的大致情报。 按照常识来看徘徊者是由死者的强烈情感和无明领域发生共鸣,最终以尸钢为载具跨越死亡的界限重回人世。以残缺的感情和执念作为燃料、徘徊于生与死之间的怪物,人们故称其为徘徊者。 尽管项勃说的一样,徘徊者伤人的事件并不在少数,但只要不妨碍到徘徊者,它们通常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甚至会避开人类行动。 之所以会出现伤人的情况完全是因为尸钢的原因。为了避免成为避免二次传染,与徘徊者发生接触的人都会被推入截肢的手术台,或是在完全尸钢化前安静地离开人世。 “浑身长满尖刺内心却剩下执念的空壳”,这是项勃在一次任务报告中对徘徊者的评价。 如果只是与被害人偶然发生了接触那现场绝不会呈现出这样一副惨样,唯一说得通的可能性就是—— “以仇恨人类为执念的徘徊者吗?”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一些有对生活抱有不满的人,或迁怒于他人、或自暴自弃,而今化作死者尸骸回归。 如今距离与其他三名同伴汇合的时间仅剩3天,为了不耽误对七十九的搜寻工作他们必须在这三天内解决作案的徘徊者。 2086/9/2019区代号:开膛手杰克,具有主动攻击意向负责人(burier):b-1-α参与成员:b-4-β,b-3-α。 第六章 决策 回收数据存储核心并记录下其坐标位置,以此往复七次。在七十九圆满地完成任务之时分针的指针已经在挂钟上旋转了27周。 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那就汇报一下情况顺便询问一下有没有新追加的任务。 “汇报情况,b-7-∞已经完成此次回收任务,询问是否有追加任务。” 没有回应? 也罢,反正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从走出无明领域再到军事前哨站大概需要花费4小时的行程,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其他burier,在通讯网络掉线的现在更不可能指望像来时的那样乘车回去了。 步行成了除去坐以待毙外唯一的选择,相比之下七十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等他回到前哨站之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中央。他并不在乎天气的变化,但比起被强烈的阳光挡住视线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的阴天。 奇怪,没有人吗? 基地的大门被封得严严实实,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是有人24小时无间隔戒备的。一系列的变故让他感到些许疑惑。 但好在burier们都有专门通行证,所以七十九还是顺利地进入了基地内部。 不一样的不止是大门,内部也一样。 以往嘈杂的训练场变得空无一人,就算是到了食堂也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七十九判断这一系列反常的现象都与新任务有关,而自己则是因为在通讯网络中掉线的原因所以导致了现在的情报缺失。 于是他便用之前进入大门的方法再次进入了指挥室。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b-7-∞,按照b-1-α汇报的情况来说你应该已经殉职了才对。” 和七十九对话的是那个高级军官,名字记得是叫东方什么来着。 “只是遇到了某些突发状况导致我在burier的通讯网络掉线了而已,因为当时没有任何危险因素可言,所以之后我以任务为第一优先项继续行动。” “那你在任务途中有遇到其他可能导致你掉线的突发情况吗?” “没有。” 七十九并不认为掉线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女孩。毕竟他们在前天也见过面,要掉线的话那时就应该掉了才对。 “有发现存活的人类吗?” 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无法确认。” 问题问的是有没有发现存活的人类,而根据人类不可能在无明领域内存活的这一常识来看根本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属于人类这一范畴。 而其外表上又没有尸钢分布或者是尸钢化的痕迹,基本上也可以排除对方是徘徊者这一可能性,既非徘徊者也非人类,所以才无法确定其身份。 明明身着人类的皮囊却能在无明领域内自由活动,能像人一样沟通却和人在本质上有着区别,简直就和burier一样..... “确认对方是徘徊者吗?” “无法确认。” “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吗?” “无法确认。” ...... 这样一板一眼的问答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东方矩从对话中提取了所有需要的情报。 “最后一个问题,对方对你、对burier抱有敌意吗?” “没有。” 这是七十九在这么长时间的问答中唯一一次回答不是“无法确认”的一次。 “很好,b-7-∞,基于你坚持并成功完成任务的这点上,我正式任命你担任burier和军方之间的指挥者,即刻起你在军方便拥有和b-1-α一样的权限,但也需履行相应的义务,有问题吗?” 只要不影响任务,不影响自己使命,无论是升职还是降职对他来说都一样。 “没有。” “那这是你的第一次直属任务:前往19区,配合和其他burier一起对代号为:开膛手杰克的徘徊者实施剿灭。运输机将在30分钟后抵达你所在的位置,在此期间我会向其他burier传达你存活的消息。” 通讯就此结束。35区,军方最高司令的办公室内,东方矩正躺在皮椅上仔细分析着刚才与七十九之间的对话。 事实上之前在听到b-7-∞失联的消息时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他知道七十九肯定是在无明领域内什么东西接触后才失去联系的,并且极大概率没有受到伤害。 之所以在昨天的会议上摆出那副样子,一是为了麻痹其他不知情的部下,以此来降低情报外泄的可能性,同时也是为了卖给burier一个面子,好让他们老实一点。 虽然从现阶段来看burier并没有背叛人类的打算,但这不代表他们以后会一直会老老实实地和军方合作。 因为东方矩自己的失误导致了burier的设计者在研发好控制装置之前就失去了踪影,所以军方才不得不一直与burier妥协达成合作关系。 要知道现在的人类可是没有任何手段研究无明领域的,万一哪天无明领域爆发性地扩大,届时他们将束手无策,为此他们不能失去任何一个burier。 这次b-7-∞的失联算是一次警报彻底敲响了东方矩心中的警钟。 仔细思索了一番,他结合刚才与七十九之间的对话得知了整件事情事情的大致轮廓。 这么说来那个人已经成功了吗? 想到这里,他合上眼皮、用右手揉了揉干涉的肿痛的眼球。 现在已经不是可以犹豫的时候了!心中一直居高不下的危机感不断地提醒着他。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他从办公桌抽屉最里面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百页厚的笔记本,之后顺手按下了木桌边缘的一个红色按钮,不出一分钟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报告。” “进来吧。” 在得到东方矩的同意后,优雅的红色木门被来访者从外面轻轻地推开。 “你找我,将军?” 男人几步便来到了房间的中央位置,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这个拿去,把上面的所有科研部分交给我们最忠诚且最有天赋的科学家分析。” 东方矩将手中的笔记本推到了桌子的边缘,随后继续说:“你就负责去调查这上面记所有有记载到的地方,需要进入无明领域的地方暂且放着不管。” “是!” 男子上前一步拿过了笔记本。 “下去吧。” 东方矩挥了挥手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很累,并非肉体而是心理上的疲惫。 第七章 不喜欢人类的人类守护者 19区之内,一股对死亡和黑暗的恐惧感在人们的心中悄然扩散开来。 虽然军方对消息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封锁,以此减少群众心中的恐慌,但与此同时又不得不组织涉事地区的人员疏散工作,结果只是让原本将在表层直接流露出来的恐惧深深地埋入了人们的心底而已。 不知何处而来的小道消息和谣言成为了人们心中代替事实的答案。 大街上,每个人明面上的话语都在减少,可暗地里对军方的不满、对生活的抱怨却又不绝于耳。恐惧就像瘟疫一样地在人们的心中蔓延开来。 普通人并不知道burier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不相信同是肉体凡胎的军方能轻松处理掉那些来自彼岸的怪物。 要说徘徊者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会出现,诸如此类的问题人们大多都全然不知。他们真正所恐惧的东西无非就是他人的言语和未知。 就在今天早上军方宣称会派遣最精锐的部队前来处理此事,并以此要求居民配合撤退。 顺带一提,虽然军方仍宣称对付以及驱逐徘徊者、保护人类安全是他们的第一使命,但军队里实际上参与过对抗徘徊者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浑身都是由尸钢组成的徘徊者身体硬度简直超乎想象,就算是用穿甲弹也只是能简单地伤其皮毛而已。 军人的身体虽然比起常人要高出不少,但说到底身体构造方面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自然不可能和burier一样拿着特制的近战强攻武器直接和徘徊者对峙,所以就算是参加了对抗徘徊者的军人大多也都是躲在后方使用强大的火力压制而已,毕竟特制火力型武器作为消耗品的价格实在是贵的吓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军方是不会动用。 “什么,七十九还活着而且还独自完成任务回来?” 还在整理情报的斯基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但又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两点的时候会来协助我们?好的,我知道了。”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唉,你说什么?升职?七十九?” 斯基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他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具体该问什么,最后也只能挂断了通讯。 下午两点,七十九乘坐军方的飞机抵达了19区的军事驻扎地。 在前往事发封锁地区的途中要经过一小段依旧有人群活动的区域。 真是悠哉—— 行走在街上的七十九看着不断从身边走过的人群产生了一种不快。不过他并没有将不快表现在脸上,也不出声,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瞧不起这群到现在这种地步依旧优哉游哉生活的人类。 恐惧的阴翳遍布在每个行人的脸上,他能感觉到每个人的心底都在发出害怕的哀嚎,但这一切也都只是停留在内心层面了。 他们大概都没有想过原本平静的生活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吧。原本习以为常的安定突然远离自己他们当然会感到害怕,但却又因为找不到该怎么做才好,所以才会模仿之前生活轨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 到这种时候才开始感觉到害怕,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害怕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明明什么都不懂。在死亡临近以前,他们肯定连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也会有真正地直面灭亡。 世界一直与灭亡相邻。 假如他们将认真地把这句话当做事实看待而非只是口头上的言语,现在根本不可能像这样。 保护人类的安全,这是所有burier被赋予的使命——博士口中的人类并非某一个人或是个体,而是人类这一个整体。 他不喜欢人类,无论是个体还是整体,人类于他唯一的意义不过是活下去的意义而已:假设将不同个体的人按照价值标上数字,哪怕是有100个价值为1的人在他眼里也比不过一个价值为101的人,因为从事实而言100是绝对不会大于101。 时间和路程都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之间他便进入了已经被封锁的事发地域。 “哦?还以为父亲口中的第一有多厉害呢,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声音是从一条支路的巷子传来的,一位身穿西服正装的绅士靠在墙边连头都没抬起来。 “你是谁?” 绅士口中的父亲吸引了七十九的注意力。 他觉得对方不可能是一不小心做进了军方封锁区,然后看见自己后心血来潮开始讲述往事。 “想知道吗?给我个告诉你的理由?” 男子的身份已经在七十九的心里从一个穿着得体绅士掉格成了一个讨价还价的皮条客。 “你——不是人类吧。” 徘徊者并不会说话,就连身体也是由尸钢搭建而成的畸形。可眼前的男子不仅能和七十九在这里流畅地交流,裸露的手指和侧漏的脸颊也没有任何尸钢化的痕迹,之所以这么认为完全是凭借他的直觉,这种熟悉的违和感觉他早在无明领域遇到的那个女孩身上感受到了。 “随便诬陷别人可不好哦,我在外表上和你有什么不同吗?” 男子走到了离七十九只有一步差距的位置,然后贴在他的耳边、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出了下一句话:“你难道就是人了吗?我只不过和你一样而已。” “杰克,这是我的名字。” 皮条客的脸上摘下帽子对七十九行了一个标准的脱帽礼,七十九并不喜欢那张狡黠的嘴脸,但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 没有必要和敌人客气,七十九并不打算自报家门,而且他本来也没有名字那种东西。 七十九环顾周围,这里的居民已经被事先隔离,所以就算现在是午休时间也看不到有普通人在街道上溜达。 “要动手吗?在一堆军方人员面前对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动粗?” 杰克指着附近巡逻的军方人员说道,如果就这样直接动手的话,战斗肯定会波及到其他人的,对方也是恰准了这点才说出这句话的。 但那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正如大多数人都会在10和100之间选择100一样,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适量的损失完全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七十九扭了扭脖子、压响了许久没有运动过的手指关节。 没有近战武器,也没有枪械,就连防御用的护甲也没有。 能对徘徊者造成有效伤害的只有特制的武器,譬如项勃扛着的那杆子大枪、奥托的近战武器库,但附近都没有那些东西,能算得上武器的也只有附近巡逻的军方人员身上佩戴的枪械了,但没有经过特化的枪械和弹药甚至连尸钢给留下刮痕都做不到,更别说对徘徊者造成伤害了。 防御的不足可以用快速的闪避来替代,火力不足以直接歼灭那就直接生擒。 一个跨步拉近距离,右手一计直拳直奔面门,在和预想中的一样被对方轻松挡下后他立马用左手佯攻吸引注意了对方的注意力,然后是右腿侧踢破坏对方的平衡,紧接着扫腿。 杰克用一个运动幅度大到夸张的起跳空中,然后在空中来了一个360°的翻身躲过了扫腿,一整套动作下来动作流畅且敏捷,只用了3秒就完成了从起跳到落地的整个过程。 “真是犀利的攻击呢。” 皮条客站在3米开外的马路上一边拍着手一边称赞着七十九刚才的攻击。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 右手原本的肉色瞬间被蜕换成金属质感的耀黑,指尖也被延伸成了长达40厘米长的利爪,那是构成徘徊者身体的、无明领域中特有的物质:尸钢。 那可是连人类强度最高的合金都无法比拟的物质,就算是他,被击中后就算是他恐怕也会有危险。 不能直接硬抗。七十九立马做出了判断。 通过刚才一系列短暂的接触下来他认定皮条客的力气不会比项勃更大,为了重新夺回主动权他选择了更为激进的方式。 侧身躲过爪击的第一直线攻击轨道,然后抓住对方左手的肘关节,在第二次攻击到来前将抓住的左手手肘作为基点以此打乱对方的平衡让他的攻击偏离轨道。 得手了!七十九在电光火石之间成功地躲开了杰克右爪的攻击并抓住了他的左手。 可事情并没有像七十九设想的那样发展,下一个瞬间抓住杰克手肘的右手突然握了个空。 只见原本被他抓住的手肘以下的位置已经全部被分解成了尸钢散落在了地上,而在成功挣脱开了七十九的限制后,调整好的第二次爪击的攻击轨道已经将他锁定。 继续追击?不行,就算勉强碰到对方也会像刚才那样抓空,只能暂且撤退减少受到的伤害了。 “不错的判断。” 杰克举起右手、看着顺着利爪不断滴落在地的鲜血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舌头舔舐过利爪的侧面,他品尝起了七十九的血液。 徘徊者也会有味觉吗?或者说它们的味觉也和人类的一样吗? 可七十九现在并没有那个闲心去想这些问题,他虽然躲过了致命伤,但呼啸而来的利爪还是在他的左手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爪痕。 “果然你也是个怪物啊!” 杰克看着七十九的眼神有如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贪婪。 足足有三十厘米长,两厘米深的爪痕竟然在说话的二十多秒就已经止住血开始结疤了。 “怎么办,我越来越想杀了你了!想粗暴地、不留一丝颜面地把你当虫子压死、碾死、撞死、踩死、杀死!” 限制行动的西装在杰克说话期间便化为尸钢褪去,此刻他双眼散发着贪婪的血光、以近乎癫狂之色用更快的速度向七十九冲来。化作利爪的双手发动着远超之前的攻势,负伤的七十九没有反击能力也只好全心闪避。 “快啊,快啊,你不是代号餮吗,再不快点吃的话我可是要吃掉了你哦!快啊!快啊!哈哈哈哈!” 如果是全心全意进行闪避防守的话就算是负伤的现在也可以堪堪躲过,加之他也渐渐熟悉了对方的进攻套路,结合自身作为burier的特点,他的胜算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大。 但他不解的是既然对方知道自己的代号那也肯定知道自己的特点。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趁早杀了自己呢,反而摆出一幅欲擒故纵的样子,就连现在攻击的手法也是单纯的重复,除了节奏和攻势越来越快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突然,远方一阵有如白昼般耀眼的光芒扑来,直接轰碎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地板。 “没事吧,littletiger?” 项勃扛着他那杆还在冒着烟的大枪走到七十九身边。径直挡在了他和杰克之间。 “没事。” 七十九重新站了起来。 “那就好。报告:我已经找到littletiger和杰克了。” “很好,先尽量争取时间,我们马上就到。” 因为从通讯网络之中掉线的原因,所以七十九并不能听见斯基的声音。 “了解。” 在接到七十九还存活的消息后斯基就立马告知了其他burier。既然事先已经得知了情况自然也就不会感到吃惊。 本来他们打算在晚上的情报分析会上再见面的,没想到却接到了类似于目睹了七十九正在与一个人类发生冲突并战斗的消息。 一开始作为情报提供者的军方人员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斗殴事件便打算上前制止,直到他们看见杰克的右手化作尸钢的利爪为止。 在通知给了作为这次事件负责人:斯基后他们得到了允许撤退的指令,而恰好在附近一带巡逻的项勃则成为了第一个赶到现场支援的人。 “难得的欢宴被打扰了呢。” 杰克换上先前的那套西装、收起刚才那副癫狂的姿态,他先是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整了整胸前的领带,然后看着被项勃挡在身后只露出半边身子的七十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无明领域以外的地区和全副武装的burier交战未免有些太吃亏了。虽然他有信心在对峙时不会陷入太大的劣势,但他最让他钟意的burier只有七十九一个。 “今天的娱乐到此为止,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杰克整个身体和刚才被七十九抓住的左手一样如同失去了支架的积木一般坍塌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尸钢流入他脚边的排水口中。 第八章 失败的胜利 女孩没有名字,虽然被赋予了自由取名的权限,但她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才好。只是其他人为了方便称呼都按她喜欢唱歌的特点叫她凌音。 她通常都会站在高处,这样看到的视野会更加宽广,可以更清楚地看到远方。 “你对那个家伙有什么想法?” 无明领域内,杰克找到了和往常一样站在高楼天台眺望远方的凌音。 他并没有穿上他惯行的西装。 当被包裹在正式严肃的服装之下时他就会变成一个优雅而规范的绅士,这是他生前养成的习惯,以免不小心展现出他不完美的地方。 因此要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地讲话时他就会像现在这样褪去披在身上的这层外皮。 “没什么想法。” 凌音当然知道杰克口中的“那个家伙”指的是七十九。按他的性格来说肯定一出去就到处找事,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一直以来都十分钟意的七十九。 “哼,无聊。” 他指的是凌音的态度:没有重于一切的执念,也没有想去完成的事情,整天却露出这种悲伤空洞的表情,老实说这让他有些不爽。 “呐,杰克,有属于自己的过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没什么感觉。” 杰克学着凌音回答自己的方式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过他也确实不在乎自己的过去,那段除了伤痕以外别无他物的回忆不值得他去在乎。 “我觉得他比起你来说可能更像我们。” 作为和杰克一样的存在 “你想让成为同伴吗?” “怎么可能,那样的话会少去很多乐趣的。” 因为“父亲”有规定同伴之间不能互相残杀,所以就算是杰克这样偏执的人也从未对包括凌音在内的其他几个同伴动过手。 “如果不是父亲规定的话你会是那个解救我的人吗?” “不会。” 杰克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凌音这个无聊的问题, 耀黑的尸钢包裹住他的全身,只是这三秒的时间他便完成了换装。 “你要走了吗?” 凌音回头问道。 “不然留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杰克头也不回地朝7区的方向走去。 此时,17区军事前哨站的地下训练场内,一场激烈的训练赛正要进入最后的决胜环节。 比赛的双方是代号餮的七十九和代号云的奥托。 刚回到基地就被七十九拉着训练的奥托很是不解: 突然之间失去联系然后又平安无事地出现,突然之间升职然后又遇到了危险等级10的徘徊者,明明还带着伤却还要拉着自己陪他特训。 虽然同是burier,但奥托完全不能无法理解七十九。 这次他们进行的是携带真刀真枪的实战训练,搞不好就会出现误伤。可明知这样七十九无却还是要带伤上阵,训练内容竟然还是自己最擅长的近战敏捷特攻。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和徘徊者的相遇难道让他觉醒了负伤受虐的喜好吗? 就在奥托在心里这么无奈地吐槽期间,七十九主动打破了对峙的僵局,提着和奥托一样的特制长剑冲了过来。 虽然敏捷是奥托的特攻,但他并不想欺负伤员,所以便没有选择反攻,只是轻松地躲过了七十九一系列的斩击。 “b-3-α,请你认真地和我战斗。” 不好,放水被发现了。 “我说,你现在还带着伤的,等你伤好之后你要怎么练我都无所谓,但像现在这样勉强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他的真心话,出自于同伴之间的关心。 “你说这个吗?” 七十九抬起了和右手一起握住剑柄的左手,一条恐怖的爪痕几乎快延伸到他的手背上,覆盖在上面的血肉因为剧烈的运动剧烈的运动已经开裂,此刻鲜血正不断地透过缝隙流出。 “.......” 奥托点了点头,瞬间感到一阵无语。 “所以就要我逃跑吗,像你那样?” 七十九的话刺痛了奥托的神经,久违的怒火开始在他的心中燃烧起来。 没错,奥托是逃跑了,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逃跑了。可其他人又懂什么?换作他们的话他们也不回好到哪去。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以一种居高临下地指责自己,他又懂什么? 奥托重新端正了握剑的姿势,原本散漫的眼神开始变得锋利,有如身处极地的寒冷包裹了他的内心,普通人要花20步的距离,凭现在的他两步绰绰有余。 面对一直摆好架势的七十九他嗤之以鼻,好像眼前面对的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个刚提得起剑的孩童。 距离拉近,这次发动进攻的一方是奥托,而七十九只能被迫招架。 奥托的力气并不算大,但攻击的速度却是快到离谱,就攻击速度、斩击精度来说绝对可以甩杰克一条街。 双方在敏捷上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七十九被压得节节败退,每次用力弹开奥托的剑刃后对方总是能在下一秒挥出两剑。 终于,七十九还是扛不住奥托的高压,原本紧紧握在手上的剑刃被毫不留情地击飞到了数十米开外。 剑刃从左肋砍进他的身体,然后向上斜切掉右臂的经脉,之后再斩断碍事的肋骨划破呼吸用的肺部直刺心脏,最后轻易地将他斩杀。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今天到此为止。” 眼睛的前方,是已经将剑收回剑鞘的奥托,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训练场。 硕大的地下训练场内只有七十九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就这么忘我地呆了好久。 并非奥托做不到,而是他不想那么做。按照原本的路线挥剑收走七十九的性命远比像刚才那样强行改变既定的弧度要简单。 那一瞬间,死亡的实感占满了七十九的内心与思考,丧失感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七十九并不恐怖死亡,他畏惧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弱小,他憎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战战兢兢地用右手摸向自己的侧腹。没有伤口,没有流血,更没有疼痛。刚才扑向他的那股有如寒冰猛兽般的攻势并没有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虎口被震得生痛的双手和落在远处的剑刃可以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9月24日,17区的军事前哨站重新投入了使用,驻扎人员大部分人也都是先前那一批。 因为之前七十九的失联,军方关停了无明领域周遭所有的军事前哨站转而加固城市的防御,为此他一度怀疑军方是不是有点过于谨慎了。 在前往离开军事前哨站的中途要经过训练场一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最近训练场传来的叫喊声没有之前那样有活力,那种声音更像是设立好程序的老旧发音机按照特定的程序所发出来的一样。 在成功驱逐完代号为“开膛手:杰克”的徘徊者后的这段时间里七十九成功向军方申请到了一辆摩托车的使用权,比起要求特制的近战武器这是个极其简单的要求。 因此在他提出这项申请后立马便得到了批准,至于要求的特制武器虽然经过一番周折还是得到了批准,但似乎还要等上一些日子才能拿到实物。 在整个burier当中,b-7-∞在军方眼里算是杰出的人才。 虽说他现在的实战经验和战力不如除了b-1-α以外的其他burier,但从战术知识、理智判断、服从程度这些综合方面来说他比谁都优秀,所以军方还是在财政紧张的现在批准了七十九想要一件特制武器的请求。 在驾驶机车方面,七十九不比斯基差多久,别说摩托车、就算是来架飞机他也能规范地按照相关操作要求完美地驾驶。 到停车坪的路并不算远,而当他到达那里时才发现有人在那等着自己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b-1-α?” 站在这里的人正是斯基。 “那你在这又是准备去哪呢?” “没有告知你的必要。” 现在的七十九和斯基在军方的权限和地位是一样的,因此他也的确没有必要向斯基汇报自己计划的义务。 “是打算去无明领域吧?” 早就看透了七十九打算的斯基替他说出了他的打算,对此七十九也并没有否认。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想必通过前些天的经历你也看见了,一个人行动的话会很危险哦。” “我知道。” 面对斯基的简单的三个字。 “有什么理由吗?” 他从项勃那里听说了七十九在面对杰克时的情况,又得知了3天前奥托和斯基在地下训练场发生的那件事,因此他大致能猜到七十九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不服输。 有上进心固然是好事,但相信同伴来弥补自身的不足也未尝不可,斯基担心就是以七十九的性格很容易就会钻进死胡同,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因为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七十九骑上摩托车发动了引擎。 第九章 过往与现在 “你们觉不觉得最近像是发生了什么一样。” 斯基站在集会室的窗边,眼神落在了那些驻扎人员身上: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疑与变化,但洋溢在心中的异常感还是告诉他确实有哪个地方变了。 “嘛,毕竟遇到那种事了,这边的气氛稍微严肃一点也理所当然吧。” 按照日常的行程安排,项勃此刻正在给他的那杆大枪做例行的清洁保养。当然,他也不介意在此期间和同伴们交流情报以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总感觉前后的反差是不是太大了:我能理解他们在听到七十九失联的消息后要求我们撤退,但从他们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上我始终感觉奇怪,就好像他们事先知道七十九会平安归来一样。” 话说到这里就连项勃也感到有些异常。他停下了擦拭枪身的右手,开始认真聆听斯基的分析。 “还有关于“开膛手:杰克”的事,为什么在我们刚被派到19区就会遇到那样棘手的事,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仔细想想把安排我们前去19区驻扎的不正是军方吗?感觉这一切的一切都被人算计好了一样。” 分析情报并不是项勃的强项,但他也不傻,在听过了斯基的话后他也确实觉得军方的行动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你是说引发这一切的契机都是littletiger吗?” “极有可能。” 他并没有直接下定的判断,但不可否认的这一切都和七十九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奥托,你怎么看?” 话题被抛给了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奥托身上。 虽然平时没怎么和七十九接触,但在19区回来后的这三天里与七十九接触次数最多的就是奥托,话题抛向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吗?我也差不多。” 奥托极其敷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看得出来他还在为之前七十九说的那句话生气。 “不过这次的组队应该是你们第一次实际和七十九见面吧?” 奥托默默地点了点头,在此之前他们对b-7-∞的印象都只是停留在传闻当中。 “你们应该知道我在此之前就和七十九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但其实我和七十九早在6年前就见过面了。” “等等!6年前?” 奥托一下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现在是2086年,而b-7-∞的完成时间则是在2081年的11月21日,严格来说七十九制造完成的时间还没有到5年,那斯基是怎么做到6年前就和七十九见面的? “没错,6年前,”斯基重复了一遍,也否定了口误这个可能性,“知道他为什么是用七十九这个数字来称呼自己吗?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他本来的名字,我去的时候不光是七十九,还有包括二十七、三十二、四十八以及五十三在内的其他379个候选者。” 379个候选者,包括七十九在内就有380个,这还只是斯基去时所看到的数量。而他们所知道的b-7-∞只有七十九一个,至于其他候选者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用说斯基说奥托也猜到了大概。他想起了以前不知在哪个地方听到的传闻。 “然后呢?” 斯基对此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无明领域中说天空颜色黑得像是涂满了墨水一样,那是光看着就仿佛会被压倒的黑暗、比外界长夜还要深沉的黑暗,而这样在外界不同寻常的黑暗在无明领域中则是不变的常态。 考虑到无明领域会腐蚀金属这一点,七十九并没有将车开进来,而是在500米开外下车步行进入了无明领域。 要说导致七十九和其他burier实力差距的原因那绝对是经验。 虽然他已走出实验室已有4年之久,但包括和杰克的那场战斗他总共也才和徘徊者发生过3次正面接触,实战经验上的不足是导致实力弱小的直接因素。 先前和杰克的接触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自己实力上的不足。现在回想起来他感觉当时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猫玩弄鼓掌之间的老鼠,是一只被刻意喂养的待宰家畜。 一直以来他执行的都是譬如收集样本、回收器材这一类无关紧要的任务,其余的大部分时间基本都在军方的安排下学习类似于枪械操作、近战格斗之类的技术。 因为没有实战经验的原因,所以就算他比其他所有burier都更精通剑术、格斗和战术判断,但奈何身体却不能跟上自己的思考节奏。 这也就导致了他所学习大部分的招式和战术在实战中都派不上用场,之前在训练中之所以能战胜项勃也只是因为那是训练而已,那种小聪明在实战中遇到像杰克这样的强敌时完全排不上用场。 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的夙愿终归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七十九下定决心、从身后拿出从奥托那里借到的特攻长刀,左手拿住插放在剑鞘之中的刀身、右手握住刀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保护人类的安全,这是他被赋予的使命、是他被创造出来的意义、是他和其他兄弟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自己答应过他们会替他们好好活下去,为此他必须要证明自己及他们被创造的意义,让整个世界记住他们曾经的存在。 为此他需要力量,需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他将刀拔出了刀鞘,眼神闪现出坚毅的光芒。 他沿着曾经的街道前进,只要不断前进迟早会遇到敌人的。危险等级高于6级的徘徊者并不常见,以他目前的实力对付5级的徘徊者不是问题。 不过在此之前他可从未听说过有像杰克这样无论是外表还是言语都能和人类做到一模一样的徘徊者。 就在他这么想时,一阵窸窣的金属碰撞声传入耳中。 下一个瞬间,排列着无数尖利牙齿的血盆大口从右侧街道一个标有“xx海鲜”样貌的门市中向他扑来。 在之前与杰克的战斗和奥托的训练中虽然没让他学会多少攻击技巧,但单在防御和闪避方面现在的他和之前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比起攻势凶猛的奥托,这只鲨鱼形状的徘徊者不知慢了多少,所以七十九一个应激性的起跳便很是轻松地躲过了这次攻击。 上颚与下颚的牙齿发生碰撞传来了刺耳的声响,被那张咬中的话恐怕连3米厚的钢板也会被咬成两段。 危险等级是4,不,5级吗?刚刚好是他目前能力范畴内的顶点。 没能一口吃掉七十九的鲨鱼在重力的牵引下撞在了地面上,不过它并没有像搁浅的鱼类那样陆地上挣扎,构成它身体的尸钢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便分解成了一滩一粒又一粒的小块。 它便从这一滩尸钢碎屑之中探出头来,那副模样简直和海中的鲨鱼在跃起海面捕食海鸟未果后从水面上伸出头来观察一样。 随即,它便瞄准哈卡了七十九锁在的位置再次张开血盆大口腾空扑来。 刚稳住重心的七十九完全没有了遭受第一次攻击时的警惕。 在知道了鲨鱼的进攻方向后预测其运动轨迹也不是什么难事,躲开这次攻击也是易如反掌。 但他并没有向左右或者是后方躲去,反而是吵着鲨鱼扑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并在自己的头即将被咬下来之前通过将重心移到了腰上,然后一个弯腰成功躲过了这次攻击。 此时鲨鱼毫无防备的身体暴露在了七十九的眼前,握刀的右手用力一挥,携带着电光的斩击不偏不倚地命中了鲨鱼的腹部。 刀身划过,构成其躯体的尸钢一块又一块地落在了地上。 徘徊者并没有痛觉,也因此没有伤势这一说,要彻底消灭徘徊者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打碎他们体内类似于“核”一样的东西。 不然无论是将组成他们躯干的尸钢打下来多少次他们也都还是会痊愈,所以七十九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对鲨鱼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多大的限制。 重新稳定好重心,七十九将冒着热气的刀收回了刀鞘之中。 刚才闪烁在刀身之上的电光并非幻觉,而是为数不多可以限制徘徊者身体重组的手段之一。虽然想在物理层面上摧毁坚硬的尸钢是件难事,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岁月,人类对无明领域的研究也并非一筹莫展: 作为无明领域所特有的物质,尸钢除了其诡异的硬度外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就是其活性了,它们会在徘徊者或是其他因素的影响下展现出如同橡皮泥般的重组活性。而经过实验研究已经证明,尸钢会在接触超强的高压电流时暂时失去这种活性。 通过刚才的斩击七十九已经大致猜到了核的位置,只要给他一次攻击的机会他保证可以将核打碎。但问题就是刚才攻击已经让鲨鱼放弃了贸然进攻的念头,转而躲进了街头那些破旧不堪的建筑之中。 七十九重新将刀拔出刀鞘,此时剑身原本的高温经由剑鞘内置的冷却装置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走进了鲨鱼逃跑时所进入的那栋2层楼高的建筑,那正是鲨鱼向他发动袭击的那个“xx海鲜”的门市。 门市的内部并没有像其他建筑那样布满灰尘,虽然散落一地的玻璃碎屑和杂乱的装饰看起来和无明领域内其他地方一样,但地面却是异常的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七十九走过看起来曾是柜台的地方,在即将进入房子内部的门前犹豫了一下。 对于身体可以随时分解并重组的徘徊者来说空间对它们的限制可有可无,倒不如说在像这样狭小的空间反而更有利于它们的进攻,七十九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徘徊者此时正在房子里面的一个角落碎石准备偷袭自己。 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内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现在对他来说也只剩下前进这一个选择了。 踏入房子内部的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便向他袭来、遮蔽了他的视线。 窸窣的金属碰撞声和预料中的一样传入耳中,突然,七十九脚步一个不稳,像是踩到什么东西一样突然失去了平衡、扑倒在地。而鲨鱼并不打算放过这个空隙,从房间的角落显现出身形向七十九扑来。 但这一切也不过是七十九的假动作而已,他脚下的位置压根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个侧身惊险地躲过了鲨鱼的袭击,然后通过剑身电流的光芒让视线恢复正常,在鲨鱼侧身而过的瞬间朝着它腹部刚才被击中的部分挥出携带高压电流的一刀。 瞬间,刀身狠狠地嵌入鲨鱼的身体,进一步地扩大其腹部的斩痕,如同它血肉的尸钢在高压电流的作用下失去了相互契合的活性从而掉落在地上。 终于眼前中闪现出一缕微弱却又刺眼的红光,那正是即将触碰到的“核”。 看到胜利近在咫尺,七十九支起右腿加大了力度,而似乎觉察到什么的鲨鱼则开始拼命的挣扎,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刀光掠过,在目睹了鲨鱼“核”在他的斩击之下化为齑粉后,他将近乎要超负荷的刀收了起来。 “讨厌,我还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水族馆呢——” ?! 刚才的声音是? 七十九转过头,却没有发现任何活物或者是其他徘徊者,但他刚才确实听见了这样的声音:那是一个孩童因愿望被打破而发出的幽怨声,微笑却又切实存在的声音。 他的视线最终落到洒落一地的尸钢碎屑之上,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想去明白。 在无明领域内停留的时间已经有4个小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武器的能源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也要拿回去充能了。 就这样,七十九开始按照原路返回,幸运的是路途中并没有遇到徘徊者,否则按武器剩余的能量可能会很难办。 为了迎接未来就要相对于地舍弃过去,世上永远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这就是七十九眼中的世界——残忍无情却又简单明了。为了完成自己的夙愿,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那些会拖累他的事物,也会对那些让他的锋利变得迟钝的东西视而不见。 而在七十九离开的不久,穿着白色葬服的凌音出现在了房子内部。 她为与她毫不相识的人唱响挽歌,取下房间内部那张挂在墙上的全家福,拾起地上已经被七十九斩成齑粉的“核”,那是逝者在这个世界上唯一遗留的情感,他们尚未完全的执念。 “愿你在彼岸之中寻回你应有的宁静和重要的家人.......” 番外 逝者的记忆:鲨鱼和水族馆的约定 2060年7月13日,“嘉福海鲜”和往常的开业时间一样,在6点半准时开始了营业。 “海骏,帮我把捞鱼用的那个大网来过来一下。” 因为忙着和客人说笑应酬,所以店主便呼唤了儿子的名字,可今天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马得到回应。 “海骏?” 怀着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儿子没听见的想法,店主加大了说话的音量,可依旧没有获得回答。 “等一下,我进去有点事啊——” 店主向刚才还在和自己说笑的老顾客露出了赔礼的笑容,并在得到对方的理解走进了房子内部。 房子的内部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不到二十米的空间,因为采光不好的原因,所以里屋依旧是一片漆黑。 熟悉地走过一家三口吃饭坐的桌椅,越过墙边堆放的一堆工具,他走到了墙角的一个凳子面前并顺手开了灯。 靠坐在墙角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12岁的男孩,他貌似前一秒还在走神,所以现在看起来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朦胧感,似乎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一样。 “海骏,我在叫你呢。” “啊?哦,对不起,爸爸,我没听见。” 叫做海骏的少年看着站在眼前的父亲,立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站起来道歉,只不过语气依旧有气无力,眼神也是一片迷离,完全没有之前的活力。 “你没事吧?最近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啊?” 就算迟钝如海骏的父亲也发现了海骏的异常,其实这已经不是海骏第一次这样了。 开始他以为海骏只是放假了想睡懒觉,所以才会这样,但从3天前海骏就这幅模样了。他想了想,每次儿子都是自己起的床,自己和妻子也从未要求他必须早起然后来帮忙看店什么的,他没什么文化,在感情方面也有些迟钝,于是便下意识地认为儿子这些天的异常是生病所致的。 “不用了,我马上就出来。” 说着,海骏跑进了厕所,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脸的方式让自己强行打起了精神。 10分钟后,他来到了店铺里,笑着和往常的熟客打起了招呼。 “早上好啊,张叔......” “夏阿姨,要来看看鱼吗,今天有几条好大的呢!.......” 海骏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并不是自夸,而是周围所有住民们的一致肯定。 通常来说像海骏这样12岁的青少年都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他们大多都会把这股过剩的活力投入到虚拟的世界当中或者是拿去给家里人带出惹祸。 暑假对于学生们来说是为数不多专门用来休息的两个月。6点半,大多同龄人都遨游在梦乡之中,有的“肝帝”甚至现在都还没睡,而海骏则是早早地起了床并开始和父母一起经营店铺。 虽然双亲没有这样的意思也没有强求,但不得不说,作为“吉祥物”一样的小老板,海骏的确可以和老客户们打得火热,时不时还会吸引来几个新顾客。 中午12点43,大部分家庭在这个时候已经团坐在开始享用起了午餐,这个时间点基本不会有什么客人来,所以这也是海骏一家的午餐时间。 海骏的母亲将一叠又一叠制作廉价且味道不错的家常菜端放在了里屋的小桌子上,海骏的父亲夹了几筷子的菜后便端着碗出去看店了,用他的话来说这叫“人之常情”。 海骏的视线漫无目的在这个狭小的房间内四处扫射,最终落到了挂在墙上的老旧时钟上。 12点45分,离7月14日半天的时间,离他13岁的生日也只有11小时15分钟了。 “怎么了吗,最近一直魂不守舍的样子。” 海骏的母亲先是按照海骏平时的饭量给他盛了一碗饭,再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坐在了海骏对坐的位置。 “没什么——” 海骏将眼神移到一边,想要就此敷衍了事。 没事,只要和上一年一样就可以了,不过忍一忍的事而已。 “嗯.....” 海骏的母亲用右手撑起下巴,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地看着将心事写在脸上的儿子。 与父亲不同的是海骏的母亲是个知性的成熟女性,在感情这方面比起两人不知道敏感了多少倍,儿子这点的小心思当然也是瞒不过她的。 “明天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吧。” “唉?” 原本散漫的注意力瞬间被这句话聚集了起来,海骏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明天不是你的生日嘛,正好我们一家三口也好久没一起出去玩过了,所以我就想叫上你爸爸一起出去玩玩,顺便给你过个生日。” 听到母亲的这些话海骏的眼神重新恢复了些许明亮,随后又多了几分暗淡。 “怎么了,不开心吗?” “啊,这个——那个——我们都去玩了,那明天不就没人看店了吗?” “没关系啊,明天歇业,就当是去年的补偿好了,你爸爸也一定会同意的。” 原来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啊——海骏感到由衷的高兴。 “想去哪吗?” “水族馆!” 海骏几乎是立马道出了答案。 “水族馆啊,是想看鲨鱼吗?” “嗯,没错!” 虽然家里是卖鱼类海鲜的,但卖的也大多是一些小型食用鱼和螃蟹。 他一直亲眼看看鱼群在水里起舞的优雅、鲨鱼捕食时的凶狠,也因此一直梦想和双亲一起到水族馆里去参观。 “好,那说好了哟,明天去水族馆。” ..... 第二天,因为兴奋的原因,海骏起得比平时还早。 按照计划来说他们将会在早上7点半出发,等他洗漱完后也才5点40,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来打扫打扫卫生吧。 这么想着,海骏拿出扫把熟练地开始清扫起了地面的灰尘。 “起得这么早啊。” 看起来先起床的是身为店主的父亲,他貌似是想在临走前再将店铺好好收拾一番,所以连脸都没洗直接走到了店铺里。 “呀,早上好啊,骏,一起床就开始打扫卫生了呀。” “嘿嘿,毕竟没什么事干嘛。” 母亲没过一会也跟着下了楼,比起死板的父亲海骏和温柔的母亲更能说得上话,但从性格方面来说他却是完美地继承了父亲不肯闲下来的勤劳。 “那这样的话就提前一会吧,等吃完早饭就出发吧。” “好啊。” 海骏的心情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最高峰,手上的动作也因此快了不少。 就这样,海骏扫荡了肉眼可见的所有灰尘。 现在正值夏天,经过这一番折腾后也有些累了。 他看向墙上的时钟,5点58马上就要到六点了,母亲马上就要做好早饭了,等到六点就去厨房看看吧。 这么想着他来到采光不好的小窗户前,让清晨的凉风肆意掠走自己身上多余的热量。 突然视野范围种的远方似乎出现了一缕黑色,那是完全不同于日出朝阳的黑色。 2060年7月14日6:00无明领域突现,死亡人口10亿。 第十章 旧年新雪 12月31日的早晨,17区下起今年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雪,这是旧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新一年的前一天。 按照传统来说人们将会在今晚一起度过,以此祈求在新的一年里顺顺利利、迎接全新的未来。 “不去。” “啊?大家都要来,你至少也来露个面吧。” 斯基邀请七十九来和他们一起共度今宵,结果不出所料地被七十九拒绝了。 “我拒绝。” 才从无明领域回来几个小时的七十九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进行着刀具的保养工作,压根就没有理斯基的打算。 “为什么啊,大家在一起多好?” “那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家人了”虽然斯基想这么说,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挣扎,谁叫对方是那个七十九呢。 说到底这种聚会的前提也是参与人员的自愿,被逼着强行来参加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让房间少了几平方米的活动范围罢了。 “现在还在准备中,正式开始要等1个小时以后,和之前一样,要来的话你随时可以来。” 自从七十九晋升为了指挥者后他在名誉和个人方面都获得了自由,现在的他行动不需要受到斯基的限制,就连作为指挥者的责任也几乎可以忽略。 沟通和情报方面他全权交给了斯基处理,奥托和项勃那边的关系处理与指挥他也是撒手不管,好不夸张地说,除了任务以外的时间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刀具擦拭完毕,七十九将刀放入了充能装置之中,然后又陷入了一幅无所事事的状态之中。 离刀充满能量还需要12个小时,期间他也确实是无事可做。 去参加斯基他们举办的聚会? 他摇了摇头,立马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与其让他傻站在还不如要他拉下面子再向奥托借一把武器,既然不符合自己主观的意愿又不会在客观上增添有益于自身的因素,那就完全没有去的必要。 细小的雪花不断从天空中落下,在接触到身体的温度后化作了眼泪一般大小的水珠。 像项勃平时那样狂做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这种猛男三项明显不是七十九的风格,学到的知识告诉他这样短期的锻炼并不会让他变强多少。 那就稍微久违地随心一下吧。 他走出自己专属的房间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之上。 雪下得并不大,但也下了有一段时间了,远处的地面上已经堆起了一层薄薄的雪层。 大家的情绪仿佛都被这场雪点燃了一样,长期居住在此的驻扎人员们拿起了扫雪用的工具一边清扫着地上的积雪一边打起了雪仗。 七十九看在眼里,不过他并不理解这种建立在工作之上的义务劳动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明明那样做反而会让他们变得更累,工作效率也会变得更慢,那为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洋溢着那样明朗的笑容呢?他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为了避免麻烦他最终选择了绕道行之。 从西边的住宿楼走出,途径供餐的食堂和大门前的一片空地,走过随处堆放得到处都是轮胎哑铃的训练器材的器材区,他久违地来到了训练基地,但不巧的是这里已经有几个年轻点的驻扎人员在这里堆雪人、打雪仗了。 享受平静时间的打算就此取消,真不走运。他再次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前提下绕了路。 空空如也,这是3个月前他在这里被某个女孩嘲讽用的词语。 也和自己一样,有谁和自己一样吗? 普通人生来拥有父母,就算是那些双亲已故的孤儿也曾是被其人深爱着而降临在这个世界之上的,或是过去父母亲人、或者未来挚友伴侣。 同袍的burier则拥有明确的目标和未来,自己呢?他不知道答案。 女孩那时轻声所歌、双眼所望都让他产生了一种同病的错觉。 她究竟是人类还是徘徊者呢,还是说是和自己一样的存在呢?他感觉答案怎么样都可以,都无所谓:只要意图让自己利刃磨损就不该与之接触,只要阻碍自己夙愿就该清除,其余的怎么都好。 “嘟——” 一阵响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接通了不知和人给他打来的通讯。 “你好,b-7-∞,除夕过得可好?” 给他打来通讯是军方的名义上和实际上的大人物,东方矩。 他口中的“除夕”好像就是指今天,人类似乎将一年的最后一天设置为成了名为“除夕”的节日。 “和往常一样。” 除了比较闲以外也七十九也确实过得和平常一样。 “不和其他burier一起去过节?” “没有意义。” “好吧,实际上我这里有一份任务需要让你去处理一下。” 话题终于步入了正题。 虽然3级及3级以下的徘徊者会由军方处理,但为了避免过多的损失,等级再高的徘徊者就需要burier来处理了。 “地点呢?” 正好七十九好好享受安静的打算泡汤了,这时的任务刚好可以让他消遣一下时间。 “17区与19区之间的一个五级城市,最近那里有很多起有关徘徊者的目击报告,我们估计其等级至少在4到6级。” 6级吗?七十九被最高值所吸引。 虽然他这三个月以来每天都有到无明领域中训练,但遇到等级最高的徘徊者也不过5级,大多情况他可能一天都遇不到一只徘徊者。 “把地址和行进路线发给我。” 七十九接受了这次的任务。 “需要通知b-1-α他们吗?” “不需要。” 团队合作什么的他不需要,他需要的是绝对的个人实力,如果让其他人插手就没有意义了。 就这样,七十九旧年最后一天的休息打算暂时报销。 第十一章 与聪明人的对话 据统计,现如今世界30亿人中有5/6的人都生活在拥挤的城市中,而在城市中有大约15%的人都是没有固定工作的流浪者或直接成为乞丐——乔先生对这种行为一直都不能理解。 城市的生活条件和安全治理的确比小地方要好,但相对的竞争力也大了很多,一个待遇一般且不怎么重要的工作岗位往往都会引起上千人去竞争,完全属于一种人多肉少的情况。 相比之下向乔先生认为自己居住的这个小县城不知道舒服到哪里去了。 排开学历和阅历的因素不提,就算是你是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乞丐,只要你手脚健全、能从事一些需要人工参与的普通体力劳动,那就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份工资报酬不低于城市岗位收入15%的好工作:不用担心有其他人突然来和你竞争,也不用为未来的生活抱有太大的烦恼。 乔先生的学历在这里算得上高级,加上在公司的工作时间已长达6年,27岁的他在去年便已来到了管理人员的中上层位置。 早上7点半起床,让花上40分钟洗漱吃饭,8点40之前准时到公司报道上班,晚上最迟8点之前下班回家,晚上11点上床睡觉,每天一定要保证8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这便是乔先生的生活、他的日常。 今天是2087年的第一天,也就是1月1日,按理来说员工直到1月5日之前都不用来上班,但今天乔先生还是和往常一样来到了公司的办公室内,原因当然不是热爱工作之类的,只是因为个人的原因让他不得不等一个人,而在此之前因为无事可做便想着在公司把还没做完的项目赶一赶。 11点27,一阵敲门声将他从全神贯注的工作中拉了出来。 这个时间点乔先生几乎可以肯定整个公司内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工作人员。 结合今天的日程安排,他差不多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于是便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请进。” 门被应声推开。 “请问是乔良,乔先生吗?” 进来的那人看起来只有大概17岁左右,顶多不过22岁。 “是的,我就是乔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保险起见他还是向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龄小一轮的少年用了敬语。 “我是军方的人,来这里是想向你打探关于徘徊者的目击信息。” 少年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并出示了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 “那还真是失礼了,请坐。” 乔良将面前办公用的电脑推到一旁,摊开右手示意让对方坐在自己的对座,而对方也没有一丝客气。 “那么可否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呢?” 乔良是个聪明的人,在职场近十年的工作经验和圆滑让他瞬间找到了该在对方这种人面前采取怎样的态度与地位姿态。 他清楚地明白这不是自己该插手或者说能插上手的事情了。 对方唯一的目的是获得相关的目击情报,自己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完成这个目的的工具而已,,所以他也说任何多余的话便直接顺着对方的问题进入了正题。 “你想具体从哪个方面听起?” “都可以。” “身高1米9接近2米,宽度0.7米左右,外型看起来和人类差不多,浑身紫黑色,请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好简洁。这和七十九预想的情况有些不同。 对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以“那是x天前的一个晚上,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经过一处小巷时突然.......”开头,甚至直接帮自己挑选出了所有有用的信息。 “目击现场在哪?” “东北位置,离这里大概5千米左右。”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看见对方的呢?” “晚上8点13,在步行回家的路上,因为觉得身后有东西就回头看了一眼,那时发现的。” “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 “可以带我去现场看看吗,我想结合现场情况进一步分析。” “好的。”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不会傻到拒绝军方的请求。 乔良可以驾车上班的习惯,加之这个时候的街上没有出租车,所以他便自然而然地搭上了七十九的摩托车,而导航工作自然是由乔良来负责了。 “就是这了。” 十分钟不到他们便到达了目的地,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与众不同:统一由红褐色矩形砖块铺成的人行道,对称摆放的高式路灯,中央则是双行道的沥青公路。 “就是在这。” 乔良在一个标号33的单栋双层别墅门前的路灯前3米的位置说道。 七十九闻言也走了过来,发现这里也和其他地方一样,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那当时你发现的徘徊者是在哪个位置呢?” “离这里大约150米,就在人行道的正中间。” 七十九来到了乔良所说的位置。 “这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七十九的视野放在了离这里不到30米的一个楼梯上。 “广场,平时有不少人在那附近活动,周围也有不少商店营业。” 嘀嘀——嘀嘀—— 手表整点报时的声音传入了两人耳中,乔良将盖在表上的袖子拂到后面关闭了报时声。 “12点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虽然可以像人类一样消化食物并将其转换为身体所需的能量,但七十九通常都是服用吸收效率更高的能量剂,一瓶500ml便可以维持身体三天的能量需求。 “好吧。” 乔良给七十九的印象并不算差,他对这些人甚至抱有些许好感,因此既然到了相关的时间,他也没有否认他人进食的权利,反正他的目的是收集相关的情报,期间过程怎么样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和乔良说的一样,他家的确离这里不远,走了大概6分钟就到了。 和这一区域的大多住房一样,也是一个拥有单独后院的双层别墅。 走进玄关处,作为房子主人先进门的乔良从另一个鞋柜里找了一双和七十九尺寸差距不大的拖鞋,颜色是所有人都不会讨厌的洁白。 “请进吧。” 第十二章 半无欲主义者 “吃洋葱吗?” “都可以。” “可以加大蒜吗?” “都可以。” “苦瓜呢?” “都可以。” 洋葱炒牛肉,苦瓜炒鸡蛋以及一叠味道较重加蒜的凉菜,这便是乔良在家中的日常午餐配置。 “请吧——” 乔良将盛好饭的精美瓷碗放到了七十九的面前。 用餐时间过得很是安静,七十九没有提问,乔良也就自然没有回答。 最终乔良和平常一样花15分钟吃完了平常一样量的午餐,而特意准备的双倍菜品也恰好多出了一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 “那要走了吗?” “如果有需要的话还会来的。” “车库的备份钥匙在门口花盆的下面,如果可以的话用完了请放回原处。” 结果到头来七十九也没思考出任何可以问的问题。 走出家门,七十九按照乔良说的那样在花盆下面找到钥匙,把摩托从车库开出来,最后再把钥匙放回原处。 他骑车到了当地的治安管理处,在出示了相关证明后立马便得到了优待,类似于受害者情报、事发实地录像这些东西全部摆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这里情报也有关于徘徊者体积、外型、出没地区等,而且甚至比乔良所说的更为详细明了,但七十九并不后悔和那个人接触。 他甚至觉得整个过程下来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一种介于满足和愉悦之间的微弱感觉,只不过因为两人相处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平淡所以才表现得不明显而已。 不过他现在的第一要义依旧是以任务。 首先可以得知是徘徊者的体积和外型和乔良所描述的病无差别,通过为数不多的录像考证可以得知这个徘徊者并不是像杰克那样危险的人型徘徊者,也没有主动攻击人类的趋势。 虽然没有主观上想要伤害的举动,但——伤害人类的事实还是出现了,这就代表它在七十九的处理范畴之内。 奇怪的是虽然有关于这只徘徊者的监视影像较多,分布也很广,但出现接触事件的却是人数相对稀少的别墅区,也就是乔良家住的那个区域。 在录像数量都比较少的情况下,在人多的其他地方没有多少人与之接触,反而是人少的别墅区出现的接触事件比较多,也就是说这个徘徊者的活动区域大多在别墅区吗。 锁定了其活动范围,七十九开始翻阅起了该徘徊者与人接触时的录像。 无一例外地全是在接到拐角处或者是阴暗的角落发生接触的,从徘徊者的行进路线和所处位置来看它甚至是想要主动避开人类的。 就在他这么想并开始播放最后一段录像时,刚才的结论却被上面的画面彻底推翻。 画面上的地点是他先前才去过的别墅区,时间显示的是晚上8点11,可以看见一个房子上面挂着33的标号。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先前和乔良去的那个地方。 几秒后,画面出现了一个身材均匀的男子,那副连表情看不出来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乔良。 而紧接着出现在画面之上的就是那个徘徊者。但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特意避开人类,反而是用漆黑的夜色配合着浑身尸钢点黑色小心翼翼地跟在乔良的身后。 这种与前面截然不同的行为一定有与之相对的原因,想到这里七十九赶紧调出了当时附近所有区域的录像。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徘徊者是一路追踪着乔良的,从哪开始的不从而知,反正在被乔良发现时至少也有500米了,如果这也说是巧合未免也太过牵强了。 想到这里,他开始动用自己身份调查起了乔良的平生经历。 2059年3月21日出生,现如今27岁,未婚。家庭条件优越,父亲之前是一家大公司的管理高层,母亲曾是一位颇为有名的模特,但.....父亲却在2060年7月14的无明领域爆发中丧——生。 ...... 远方的叔叔继承了其父母的巨额遗产,而他则被奶奶抚养长大。 从小学到初二无论是成绩还是为人一直是班上品学兼优的尖子生,至少档案文件上是这么写的没错。 直到14岁奶奶去世的半年后,他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将贪婪发叔叔告上法庭,最终重新取回了属于自己的遗产,并将叔叔关进了监狱。 之后的日子里他拿着这笔巨款完成了学业,在21岁找到现在这份工作后便拿着这笔钱在股市大赚了一笔,甚至现在还握有其所在公司的一部分股权。 每月例行的身体检查各项指标都十分优秀,前天的体检报告里身体也没有任何疾病或是尸钢化的前兆。 按理来说通常的人都会在取得了这些成就后前往大城市寻求进一步的发展,但自从他找到工作以后直到他的活动面积基本就锁定在了这个小县城之内。 明明有继续升职的潜力却一直停留在了原地,经济上也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就连每次的工程进度也是卡着时间截止日期交的。 说他没有能力是绝对不可能的,相反,从与其短暂的接触就可以看出乔良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实力。 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没有特殊的兴趣爱好。既没有寻常人那样无穷无尽,也没有想要去为之拼搏的梦想,在获得比普通人优越、令自己满足的条件后便引人注意的拼搏,随后渐渐淡出其他人的视线——是一个典型的半无欲主义者。 从档案上面看不出原因,而且就算是问他本人他也未必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徘徊者追踪。 所幸的是那个徘徊者也没有攻击乔良的意图,今后估计也会继续出没在他身边。 基于这点他想好了大致的追击剿灭方针,说得不好听点叫用乔良当诱饵,说得直白点就是以乔良的生活为中心守株待兔。 听起来的确不怎么好听,但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好的选择:乔良获得了安全的保证和继续维持这种生活的机会,七十九则有了明确的作战计划。 第十三章 除夕晚会 斯基又找不到七十九了。 虽然这是最近常有的事,但通常来说七十九“夜不归宿”的时间再怎么也不会超过一天。 奥托借给七十九的武器是常规型的,规格方面都只能说是一般,各方面能力上也都算不上优秀,但比起普通的枪械弹药至少也能对徘徊者造成伤害,是一把制作成本不算太高的特制对徘徊者武器。 这样的武器不光耗能快,而且用完一次要充能好久,也因此七十九每天也有至少1/3的时间待在基地,碰巧的话就能在他的房间或者是地下训练场找到他。 事情的开始就发生在昨天傍晚,聚会开始前的三个小时。 当时奥托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死皮赖脸地拉上七十九来参加这场“家庭聚会”,为此他甚至做好了说出“我们是家人,所以一起来参加家庭才是理所当然的吧”这样的话。 可当他敲响七十九的房门时却没有得到回复,推开门后房间也没有看到任何人都踪迹。 因为之前有看武器充能情况,所以斯基知道那把老旧的武器至少也要第二天凌晨1点才能充满,所以他笃定在此之前七十九不会前往无明领域。 但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在这里充能的武器也找不到了,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异常。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先是找了七十九可能去的训练场,然后再挨个找了其余他不可能去的地方,如果硬是要说哪里没找的话那大概就是女厕所了...... 额,应该不会吧.....应该...... 结果一番犹豫之后他还是拜托了基地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代他找了一趟,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就算找遍了所有厕所也都没有找到七十九或是任何男性的身影。 而因为耽搁的时间太长,聚会唯一迟到的人反而成了他这个主办人。 “哈哈,还在成长中的男人总是沉默的,放心啦!哈哈哈!” 项勃用他粗壮的右手一把绕在斯基的脖子上,一边不断地往嘴里灌酒一边豪爽地哈哈大笑。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满脑子肌肉和努力,基于这点也当然不会否定七十九现在这副努力的样子。 “唉——” 斯基扶着感觉像是大了一圈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应该是在无明领域中遇到了什么吧,所以才会那么急着回去,毕竟以他那不服输的脾气者也是理所应当事。” 奥托直接认定七十九是返回无明领域了。 “我觉得应该不是那样,早上的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差别,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战败的样子。” 根据脑中回忆的片段,斯基否认了斯基提出的这个可能。 “你说的也只是他平时的样子,你有看到过他情绪变化后的样子吗?” “.....” 奥托刁钻的灵魂发问让斯基一阵语塞,在情报不足的现在也只好无奈地认可了这个可能性。 “喂——喂!还愣着——做什么,来切蛋糕了!” 项勃口齿不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都不用想就是喝醉了。 “既然你那么关心他,那明天就给他送一份蛋糕去吧,毕竟他本人都不愿意来的话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所谓挚友就是彼此信任、彼此帮助的知心朋友。 斯基不仅接受了他的过去他的懦弱、更是将他当做家人一样对待,在无明领域中和数次对自己伸出了援手,这些他都满怀感激地铭记于心。 为此他一直都尊重斯基的选择:无论是要他和讨厌的项勃好好相处,还是要他尽量给予七十九帮助,他都没有让斯基失望。 而正如斯基曾经将他从迷雾中引导出来一样,在斯基被迷雾蒙住双眼时,奥托也认为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帮助斯基,哪怕是目的是为那个不近人情的七十九也一样。 “说的也对呢,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谢谢你,奥托。” 道谢时的温暖笑容深深地映入了奥托的眼中。 “没——没什么。” 也许是因为还不习惯接受别人的道谢,也许是因为太高兴了,亦或者两者皆是,奥托的竟然脸红了。 “来——不来呀,不来我自——己切了啊!” 已经完全变成酒吧醉鬼了的项勃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蛋糕刀举过头顶,准备就这么劈下去。 “现在还没到12点!把刀放下你个醉鬼,你这么一刀下去桌子估计要被你给扬了!” 反应过来的奥托冲过去连忙拦住了项勃这就连桌子都可以劈成两半的一刀。 “啊?墙上——两个钟不都是在——12点吗?” 项勃眼神迷离地指着墙上挂着的钟,奥托感觉说他此刻的脑容量为负数都一点不过分。 “那是11点!” 看着这一幕,斯基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刚才的忧郁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是啊,家人生活在一起难免会因为观念的不同产生冲突,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哈哈,项勃,墙上的钟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哦,喝了那么点酒就醉成这样了,你的酒量该不会很差吧。” 斯基也插入了话题之中。 “谁——谁说的——” 项勃一把将手中的蛋糕刀放在了桌子上面,然后摇摇晃晃地拿着一箱啤酒放在了斯基的面前。 “今,今晚——he——喝!” “好啊,在这方面上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们任何人哦!” 除夕的聚会就此进入高潮,在奥拓的帮助下蛋糕也在原本预计的12点准时被切成了大小相同的4份,参与的三人一人一份。 第二天,也就是2087年的1月1日,刚醒完酒不久的斯基一大早便端着昨天剩下的那份蛋糕敲响了七十九房间的房门,不过他和昨天一样没有回应,推开门之后也没有看见武器在充能。 也许是还没回来或是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这么想着,他将蛋糕放在了桌子上面,留下纸条,走了出去。 下午3点,一觉睡醒的斯基早早地洗漱完后便打算去七十九的房间看看。 毕竟现在七十九在burier的通讯网络中依旧处于掉线状态,要和对方交流之类的也只能采取亲自的方式了。 可当他推开方面时里面却依旧空无一人,房间内无论是家具摆设还是桌上那块蛋糕,都没有任何改变。 第十四章 东方矩的棋局 作为军方的实际掌权人,东方矩今年已经虚岁41了。 离中年仅差4岁的他虽然拥有着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权利和财富但却始终都没有结过婚,就算是在那个同龄人都在谈情说爱的少年时期也没有多看过周围女生一眼,更没有产生什么特殊的想法。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在某方面有缺陷,他的身体指标无论是哪一项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如果硬要他说个因为所以的话那只是他单纯地没那方面的意思而已。 14岁那年他便凭着自身高超的实力考入了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学。 对,没有借用家族关系,光凭自身实力便提前考入了这所天才云集的大学,用其双亲的话来说就是“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怎么配称得上是东方家的长子”。 当时除了学校规定的学科之外还精通于帝王学、心理学、经济学,只要是符合“东方家族继承人”这一身份的所有东西他都“略知一(亿)二”。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当做东方家族的继承人培养,被“任何行为举措都要经过理性地思考”的理念所教育,也因此他从来都不喜欢、也不会让情绪和本能胜过自己的理智、主导自己的行为。 成家立业,生儿养女是人类刻在基因上的本能,对此他既不抗拒也不反对,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像其他大多数那样只凭所谓的“感觉”和“爱”行动:怎么做才能带来最大的利益、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这些都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在这个腐朽的世界上没有爱,爱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没有爱,因此也没有悲伤。 他本是这么想的—— 硕大的别墅内除了他以外别无他人。 除夕本来是该和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日子,但东方矩却没有那种东西,所以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老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在这座宅邸工作了大半辈子的女佣在他身后恭敬地提醒到。 顺带一提,东方宅邸的仆人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先前说是空无一人并不是用词错误,而是因为在东方矩眼中这些佣人都只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生活而存在的齿轮,其价值和工具相似,既然如此那这些佣人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在东方矩眼中称不上是“人”。 明明一份份精美的早餐就这么整齐地摆在眼前,可东方矩却完全感受不到类似于“食欲”的东西,如果换作是个正常人的话恐怕光是闻闻这些香味就会留下三尺长的口水。 但他并不是那种会被食欲和心情左右的人。 每次夹菜的量都保持在一个均匀的量,每次送入口中的饭菜也是充分咀嚼15下后再吞咽下肚,吃饭时间固定为20分钟,然后就是搭乘专车上班到军方总部开始工作。 所谓的工作大多都是处理一些人员调遣、财政收支之类的事。 处理的要诀也不过是尽可能地从有限的资源中抽调出多余的组团去做其他事情,说得直白点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得过且过而已。 虽然人类从整体上来说拥有的资源十分丰富,可供调遣的人员也是高达30亿。 但他一个人的精力和能力是有限的,就像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节约时间,他的一天也只有24小时,1440分钟,86400秒,无论如何也多不出一分一秒。 纵使他再怎么合理安排,再怎么计算,也改变不了军方和人类这边的情况。 数量众多意味着可供安排的资源丰富,但即使是他将所有可以考虑到的因素算进去了,资源总量却还是在不断减少。 而且数量多也带来了一项不可忽视的弊端:正如《自私的基因》里所说的一样,人类是自私的,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按照他最佳安排去做,他的计算和规划也无法精确到每一个身上,这就产生了很多突发情况,相对地也会增加计算量,这是一个看不到头的恶性循环。 这种感觉就像是买到推销广告里的产品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是一首天胡的牌真正到了自己手上了才知道原来是一手破牌。 但就算是这样东方矩也没有轻易认输,所以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办公室内工作。 嘟——嘟——嘟—— 此刻桌子右侧的铃声是他今天听到的唯一杂音。 他看了眼铃声传来的位置,再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下午3点17分——比预想的晚了很多呢。 “你好,b-1-α。” 在全息影像还没完全呈现之前东方矩便提前打了招呼,就好像是事先知道打来通讯的就是斯基一样。 “您好,东方将军,请问b-7-∞呢?” “他有他的任务。” “那为什么不告知我呢,我们是一个团队。” “因为这是他的要求,他是以他个人的名义接受这个任务的。” 听到这里,斯基突然明白了什么。 “任务的内容会和徘徊者发生战斗吗?” 虽然从七十九要求不告知斯基他们情况这点就已经可以肯定这点,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问了。 “是的。” “危险等级呢?” “已确认为5级。” 还好只是5级,就算是接触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打算让七十九独自执行这次任务。 “我请求加入这次任务。” “我拒绝。” 东方矩几乎是在斯基说完话的瞬间就拒绝了他的请求。 “理由呢?” “你们还有别的任务。” “我拒绝,b-7-∞是和我一个队伍的,我们有权一起行动。” “b-7-∞已经独立出了burier一队,之前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整编才和你们在一起行动的。” “我们的任务可以等之后和b-7-∞一起完成。” “这个任务意见由b-7-∞接下了,如果他同意我就也允许你们加入这次任务。” ..... 斯基沉默了,因为他知道七十九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不然也不会要求向他们隐藏这件事了。贸然地前往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会受到七十九的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过度关心孩子的老奶奶在3月份左右怕孩子着凉还给孙子套上几件大棉袄一样。 如果只是5级的徘徊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代号为餮的七十九近三个月以来可是每天都要到无明领域中锻炼。 家人之间需要互相理解,这是他昨天才领悟的道理,可他没想到第二天就运用到实际当中了。 第十五章 与乔良共度的日常:午餐 1月3日,街上的店铺已陆陆续续开始营业,公司的员工也有不少在3倍加班工资的引诱下提前回到公司开始了工作。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处理完了今天第一件工作的乔良将视线放在了坐在他办公室里的七十九身上。 从昨天早上来到办公室开始七十九就开始跟着自己了,他没有问,对方也对目的和动机之类的东西只字不提。 “没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在乎我。” 拿着从军方那得到的移动数据处理装置,七十九正埋头与处理各种有关于徘徊者的情报。 “是有关于军方调查的事吗?” “是的。” “哦。” 在获得了肯定的答复后乔良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可不会傻到干出那种会打乱他平静生活的行为,而且就算是问了对方也肯定不会回答。 安静的时间过得很慢,也过得很快。时间来到12点整,乔良的老式手表又传来了“嘀嘀”的整点报时声。 乔良拂开袖子确认了一眼时间,然后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七十九的面前。 “12点了,要去吃个午餐吗?楼下附近有家不错的面包店,今天也有在营业。” 近几日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也没有继续出现新的人员接触伤亡事件,虽然还有一部分没有检查完,但七十九也可以肯定从那些录像中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目前他采取的是守株待兔式地钓鱼战术,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录像还是乔良这枚“鱼饵”更为重要,而身为钓鱼人的七十九自然是要时刻盯着鱼饵。 “那走吧。” 他将移动数据处理装置收了起来,起身在乔良的带领下走出了办公室。 “那个,请问是乔经理吗?” 还没走到电梯口一阵声音便叫住了他们。 “你朋友?” 七十九很难想象会有人主动向乔良搭话,但他也知道这并非朋友之间的说话方式,光从对乔良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 乔良没有回答七十九的调侃,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等我两分钟。” 对方是没有见过的新面孔,应该是公司的新人。 “我就是乔良,12点到14点是午休时间,工作报告的话直接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就可以了,其余事等午休结束再说吧。” “啊,实际上是这样的,我是从总公司调来的,今天刚到这里,正好现在是午休时间,所以想问二位能不能和我一起去吃个午饭呢?” 总公司调来的啊,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不用了,如你所见,我已经约好人了。” “嗯——嗯,不好意思,打扰了。” 被拒绝的新人略带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识趣地走开了。 “平常也会有新人这样来邀请你吗?” 钓鱼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被鱼发现,而七十九这次面对的可是连有无智慧都不知道的徘徊者。 如果影响到了“鱼饵”的话他就需要采取相对应的措施,毕竟他的第一目的依然是杀死那个徘徊者。 “.....不会,但考虑到对方是刚进入公司的新人,加上今天来上班的人不是很多,再算上“巴结”成分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乔良思考了一会后说出了他的猜测,毕竟这种情况在他以前刚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时有发生,不过这种麻烦的事他理都不会理。 “还以为你是十分受欢迎的人呢。” 七十九用双关语稍微嘲讽了一下乔良。 “特殊情况罢了,”觉得麻烦的乔良并没有回应,“人类是群居生物,和他人聚团是出自于本能的行为,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安心罢了。” “直接说成是“合众”不就好了,用词过于麻烦了。” 这便是七十九听完后发表的唯一感想。 “.....下次我会注意的。” 话题结束,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可作为当事人的他们谁也没有感觉尴尬。 叮—— 电梯到了,两人进了电梯门,负责按下关门键的是站在右手边的七十九。 “唉——” 工作区的一个岗位上传来了一阵有气无力的叹气声,正是刚才去邀请乔良的那个新人。 “呀,怎么啦,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地,这样下去的话食欲可都要跑走了哦。要一起去吃午饭吗?” 刚认识不久的前辈向他发出了午餐的邀请。 “我刚才去邀请乔经理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了.....” “真的假的啊!不是给你说了吗,那个人是不会参加任何聚会或是和任何人走在一起的。” 闻言的前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话是这么说,但我刚才就看见他身边跟着一个朋友,于是我就去试试看了。” 故事说到这里就没有后续了,虽然没有后续,但那个前辈还是脑补出了正确的剧情。 “原来那个人也有朋友啊。” 12点14分,这是乔良和七十九一起到达面包店时的时间——比平常慢了两分钟啊。 “欢迎光临!” 刚走近店他们便是听到了店员充满活力的招呼声。貌似是因为和家人一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除夕,所以今天见到的所有人都显得格外精神。 当然,他们眼中的彼此当然是例外。 “好多种类啊。” 在七十九还在这么感叹的时候乔良便已经拿好盘子开始挑选起了面包。 “有什么推荐的吗?” 不知如何选择的七十九这么对乔良说道。 乔良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继续观察起了今天的面包。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或是类型的面包?” “都可以。” 七十九说出了他在面对吃东西这方面时的惯用台词。 “那我就向你介绍一下,然后你再根据你的需求选择吧。” “嗯。” 得到肯定答复后的乔良转身开始对各种面包开始了介绍。 “首先是这种芝士肉松面包,撒在表面上的肉松是这家店自制的,味道很不错,面包则采取用是普通的烘烤手法,吃起来虽然口感一般,但里面的芝士却弥补这一点,如果你喜欢吃味道鲜一点的话那可以选择这款。” “然后是这种猪排三明治,面包口感很软,猪排的火候控制也是相当好,里面夹的生菜也很好弥补了猪排表面油多的这一缺点,如果你不介意热量高的话这款倒是不错的选择。” ...... 一圈下来,乔良几乎把店内所有款式面包的利弊都介绍了一遍。 “哇,这位客人很懂行啊!” 被乔良这波操作惊艳到了的店员不禁发出了赞叹,实际上他懂的都完全没有乔良懂得多。 “只是有时会需要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选择罢了,所以就了解一点。” 虽然死板且缺乏热情,但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中也不难看出乔良对待生活也有属于他的认真——他在七十九心中的形象开始逐渐有了颜色。 “你要选什么种类的面包?” “和你一样。” 对吃不怎么感兴趣的七十九还是不知道选什么。 “我选的是这种炸猪排三明治,你也要一样的吗?” “嗯。” 乔良开始挑选了起来。 “为什么不直接拿最上面的?” 七十九有些不明白乔良的行为,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不就是想好吃什么类型的面包、然后直接在最上层随便拿一个吗? “面包的温度是很重要的,比方说这种炸猪排三明治一般都是在11点40做好然后放在保温柜中挑选售卖,根据摆放位置的不同口感也相对不同。假若将我们的进食时间设定在正常范围的12分钟至25分钟,那就需要对应这种情况做出最佳选择,通常来说第二层的面包温度是最合适的。” 原来吃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的啊。七十九感觉自己增加了一些可有可无的知识。 第十六章 与乔良过度的日常:午休 “有喜欢喝的饮料吗?” 虽然事先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乔良还是在口头上这么问了七十九。 “没有。” “谢谢惠顾!” 买完单两人一边承受着身后店员的招呼声,一边走出了面包店,钱的话则是由乔良一并支付的,4个面包共28元。 按照常人的思维找个时候应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趁热吃,但乔良并没有那样的习惯,他觉得既然要吃就要到景致优美的地方去吃,这是他的老习惯。 乔良提着自己的两个面包在前面带路,七十九则在他身后不到2米的位置跟着他。 只属于冬天的寒风吹过,带走了两人多余的体温,路上一个买菜回家的老人因为寒冷“啊切”地打了一声喷嚏。 这里是个老年人口居多的县城,以服务业为主,是个适合于居住的小型城市:生活成本不像大城市那样昂贵,也没有任何犯罪,服务项目和态度也都还算不错。 他们目前所前进的方向是市中心,和面包店的方向恰好相反。 “不是回去吗?” 走到公司门口的七十九问道。 公司的位置也是在市中心,从面包店出来后他们一直是按照原路返回的,所以七十九下意识地认为乔良是买完了面包就要回公司了。 “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我要去别的地方。” 乔良这么说着,继续迈出了前进的步伐。 “问一下而已。” 七十九紧接着跟了上去。 走过几处拐角,穿过几处红绿灯,他们来到了一个百货大楼的下面。 对于游客来说每个城市的百货大楼都是一个迷宫,是个对外地人不怎么友善的大迷宫,流返在一个个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店铺面前很容易就会让初到的旅客遗忘来时的路。 算上今天的话七十九来到这个城市已经有3天了,期间他也从未来过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这的“游客”。 不过这对已经生活在这个城市7年之久的乔良来说并不算什么,对他来说找到一条通往目的地的最快捷径就如同撕开散装面包的包装袋一样简单。 他们并没有乘坐进门就有的升降式电梯,而是辗转着搭乘了几个不同的履式电梯来到了6楼,在这里刚从电梯上下来就可以看见“图书馆”这三个用古典字样雕刻的字样。 乔良走了进去。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吗?” 七十九小声地嘀咕着。从进门开始他们走的路线一直都是直线,这么看来的话如果乘坐门口的那个升降式电梯反而会更慢。 他感到一丝有趣,随后继续跟在乔良的身后。 乔良依旧是在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中用最短的距离到达了现在他所在的位置,在几十秒的搜索后便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 “你也要选一本吗?” “嗯。” 七十九看都没看,直接就近拿了一本书。 提着面包拿着书,二人走到柜台处登记。 乔良有图书卡,所以很方便,而七十九这边就很麻烦了,由于没有身份证件一类的东西,所以他只能在先全款抵押,钱当然也还是乔良帮忙付的。 走出图书馆,他们并没有继续乘坐电梯,而是通过较为狭窄楼梯下到了3楼。 走过拐角处,他们的目的地再一次直接出现了眼前,那是一家叫“ssical(古典)”的店,从标识牌角落的咖啡图案可以看出这是家咖啡店。 他们找了个落地窗旁边的位置,附近没有其他人,可以安静且清楚地欣赏到外貌的景色。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也不用担心太阳刺眼的问题,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七十九从主观上来说很是喜欢这里。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二位的吗?” 服务员的用词考虑也很周到,没有开门见山地直接问要喝什么,而是通过一些简单地用词就很好的展现出了一种服务态度。 “白咖啡,少奶,不要糖,谢谢。” 白咖啡里的咖啡因含量低,也不会使用任何添加剂来加强味道,对肠胃的刺激较小,加上一小层细腻香甜的热牛奶又能有效地缓解咖啡本身的苦涩感,这是乔良最喜欢的喝法。 “和他一样。” 七十九再次选择了和乔良一样的搭配,随后和他一起拿出了袋子里的炸猪排三明治。 “好的,请二位稍等。” 服务员记录好座位号和要求后走了下去,乔良则是不慌不忙地翻开到了书的107页他之前看到的地方继续看了起来,时不时拿起三明治咬一口。 见此,七十九也照虎画猫地模仿乔良打开了三明治的包装。 嗯.....好吃,味道方面的确和乔良所说的一样,吃起来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油腻,温度也刚刚好,就算咬下去一大口也不会被烫到。 七十九突然明白为什么乔良要选放在第二层的面包了,因为他事先就算好了时间,所以才会选择保存温度较高的第二层,如果换作第一层的面包的话现在恐怕就已经冷了。 将第一小口咬的面包吞下去后七十九又咬了一口,然后才将目光放在书上面。 书的名字叫《魔戒》,是一部很复古的小说,而七十九手中拿的这本正是《魔戒》的终章。 以前b-1-α也就是斯基带着他看过一点点,借着那时的记忆勉强能看得懂。 “打扰一下,这是二位的咖啡,请慢用。” 刚才的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 “谢谢。” 乔良如同设定好的程序道了谢后便端起咖啡尝了一口,是平常的味道,而在将咖啡放下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七十九手上的《魔戒》上。 “《魔戒》吗?” “嗯。” “你看得懂吗?” 看见七十九手上的《魔戒》标有“终章”的字样,他怀疑七十九压根就没看过前面的部分。 “以前看过一点,现在基本可以看懂。” “是吗?可怜的史麦戈。” 可怜?是口误错误吗? “你觉得他可怜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七十九询问起了原因。 “不是吗,世界对他充满了敌意和怀疑,最终让其孤身一人堕落黑暗,到头来在600多年岁月尽头迎接他的只有死亡而已。” 真可惜,七十九以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虽然他们都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也都彼此欣赏着彼此,可他们之间却有着本质的差别。 他并不认为史麦戈可怜: 在他眼里,史麦戈是幸福的,幸福得甚至有些让他羡慕。 第十七章 与乔良过度的日常:闲暇 19点47分,今天也是准时下班的一天呢。 “我要下班了,你呢?” 乔良问坐在一旁品读《魔戒》的七十九。 “你要回家了吗?” 闻言的七十九合上书将视野投向乔良。 “7点半之后就可以下班了,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工作进度也来得及,所以没有加班的必要。” 趁着说话的空隙,乔良起身整了整带衣服上的褶皱,然后将电脑的文件保存离开了位置。 “不是有句话叫“早点做完早点放假”吗?” 按常理来说完成工作后在下一个工作指派下来前的确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但对乔良这种只会把工作拖到截止日期前几天才会提交的人来说工作只是他用于打发时间的工具罢了,如果没有了工作反而会让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同样也有句话叫“未雨绸缪,天成地平”。” 两人走出办公室,采用步行的方式朝着别墅区的方向前进,期间也没有像中午那样有其他人来搭话。 “要进来吗?” 乔良开了门,这样问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乔良不会傻到拒绝军方的要求,而且之前帮七十九买单所花的钱也有翻了数百倍打在他的账户上。 就算是放下这些客观条件不提,单从他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有个和自己相似的人陪在身边的感觉也不错,至少没想象中的那么差。所以他无论是从主观上还是从客观上都没有对七十九产生厌恶,反而有些许欣赏。 “那请进吧。” 在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后七十九再度进入了这栋别墅里。 “晚饭还是像前天那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 二人进入到正厅内开始,负责做晚饭的是主人乔良,而作为客人兼“调查员”的七十九则坐在餐桌上继续看着手里的《魔戒》。 晚饭不一会便做好了,七十九也刚好看完了整本书。 “我并不认为史麦戈可怜。” 结果乔良递过来耳朵磁碗,七十九就午休的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这么说?” 乔良并没有因为七十九和自己意见不同而产生任何不快的情绪,反而是在盛好饭后用一幅观众兼评委的样子看着七十九,等待着他为自己解答他的观点。 “它拿到了它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魔戒)”,尽管最后和魔戒一起坠入末日火山,但幸福地死去:为获得魔戒而付出一生,最终如愿以偿。” “你认为那是他的幸福吗?” “嗯,所谓夙愿,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去完成的事,而史麦戈的夙愿便是魔戒。” “话虽如此,但又有多少人或生物能知道自己真正的欲望、自己真正的夙愿呢?” 乔良动起了筷子。 “所以说失去一切的它才只能将一切寄托于魔戒,即使那是镜花水月的梦境也好,那也是只属于他的幸福。” 七十九也跟着乔良夹起了菜。 “魔戒并不能真正地拯救它,”乔良将一块牛肉合着饭一起吞近了腹中,然后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咕噜姆(咕噜姆为善良人格,史麦戈为邪恶人格)想要获得真正的救赎,只不过是被史麦戈抢占了先机而已。” “你认为它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得到佛罗多一行人的认可吗?” “嗯。” “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其他人是打从心底地讨厌他,所以他们压根就不可能认可史麦戈,也不可能成为史麦戈的归宿。” 对此,乔良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 让人类改变他们已经固化了的思想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它还是渴望拥抱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那梦中的光景变为现实.....” 有关《魔戒》的话题就此结束,夜幕在此期间悄然吞噬了最后一缕阳光。 “介意我留宿一晚吗?” 晚饭后,七十九主动提出了这个常人看来有些唐突的问题。 “不用回去报告之类的吗?” 好在他们二个都不是能用常理揣测的人,乔良也并没有对此感到生气。 “不用。” 七十九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移动数据处理装置,领略到含义的乔良也停止了追问。 “请便。” 反正在没解决徘徊者之前七十九肯定是会跟着自己的,原因他也大概猜到了,无非就是把他当成诱饵罢了。 不过他对此也没有抗拒的心理,毕竟这也从客观上保证了自己的安全,而且来的人也有七十九一个:有一个人陪,其实——挺不错的。 “要洗澡吗?” 乔良有每天晚饭后1小时就要洗澡的习惯,在收拾好换洗衣物、进入浴室前他这样询问七十九。 “不用。” 前面和乔良一切交涉都建立在乔良在他的监护范围内,而这也是他采取行为的出发点。 而类似于洗澡这样不与前者兼容的事他是不会做的,任务是他的第一优先选项。 “好吧。” 和往常一样,乔良并没有多问,拿起衣服便进入了浴室。 七十九则在这此期间坐在客厅里用移动数据处理装置观察着周围所有监控实时录像——看来今天也没有什么异样啊。 第十八章 与乔良过度的日常:睡前 乔良洗完澡出来的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21,如果从他关上浴室门时开始算起的话他洗一次澡大概花了37分钟。 虽然在洗澡上花了一大把时间,但现在也满打满算也才9点22,离平常11点的上床时间还有整整1个小时38分钟。 “你不去睡觉吗?” 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入洗衣机后,乔良看着还待在客厅的七十九问道。 “不用。” 七十九只是回答了这两个字。 “二楼的楼梯右边的第二个房间是我的,除此之外你随便选一个吧。” 这么交代完后,乔良便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七十九本以为乔良回房间睡觉了,但乔良没过几分钟就又走下来了,手里还多了一个铁盒。 感到疑惑的七十九抬起头,看见乔良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期间他也当然注意了乔良手中的铁盒。 铁盒并不大,只有25厘米长,18厘米宽的样子。虽然装下一只手枪绰绰有余,但也只能装下手枪了,其他的枪械就算是最小号的冲锋枪规模也比这个盒子要大不少。 除去手枪之外的危险物品就只剩下炸弹和刀具了,但这些东西也都不能对他造成致死伤害的东西,所以七十九也并没有怀疑这个盒子里装的东西。 乔良最终调了个方向坐到离七十九只有3米远的沙发上,沙发的正对面则是一台挂墙式老电视机,屏幕很大的那种。 “你要看电视吗?” “不过是我睡前的习惯罢了,不用理我。如果可以的话唯独这个时间点,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乔良的语气和神情都没有强硬的色彩,他只是在简单地向七十九诉说自己的期望罢了。 但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向七十九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前就算是被七十九突然这么莫名其妙地“监视”、被用双关语调侃嘲讽他也都没说任何一句话。 很难想象像乔良这样的人竟然会喜欢看电视,而且对此竟然还如此重视,这幅认真的样子七十九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有些好奇,但乔良都已经那么说了,他也不是斯基那种精力过剩的人,所以无论是出于他对乔良个人的尊重还是出于想要尽早完成任务,他都不打算去打扰乔良。 乔良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稍作等待后电视成功开启,而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不是其他的什么娱乐节目,而是“无信号”三个大字——电视压根没连信号。 随即,他便打开了铁盒,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方体。 那是——录像带?没想到他竟然还保存着那种古董级别的东西。 现在七十九终于明白为什么收入完全花不完的乔良不肯换台新电视机了,因为新版的电视机压根就没有这种读取槽。 能买到一台外形没有任何破损,画质也不赖的老古董电视,想必花的钱也不必那些最新款的电视少。 能让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什么欲望的乔良费这么大功夫也要看的录像带里到底有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好奇,七十九将视线转向了电视机的屏幕之上。 “应该是这样吧,哦,好了好了!” 电视机里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和乔良有些相似,但却有着乔良所没有的活力与俏皮。 随即,漆黑开始有了画面,翠绿的草坪,碧蓝的天空,看样子拍摄地点应该是在某个公园或是平原里。 男子的面孔时不时地从镜头前闪过,从现在播放的画面可以看出他的摄影技术真的很差。 终于,经过了几秒的摸索后,男子固定好了摄影机,画面也开始清晰由此变得清晰。 七十九也终于看清楚了男子的面容,是一个大概27岁左右的青年:戴着一幅圆框眼镜,外表文静,配合那幸福的笑容显得格外阳光迷人,是那种可以让大多数青春期女生看了就会心动的类型。 而此时画面中除了刚才说话的男子外还多出了两个人。 男子站在画面的右边,而左边则是一名十分美丽的女子,有着高挑的身材和柔顺的黑色长发,年龄和男子相仿,脸上的笑容同样散发着幸福的光辉,此时她怀中还抱着一个1岁左右的婴儿。 “哇呀——” 在女子怀中的小家伙像是抢镜头一样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叫声,逗得两位大人哈哈大笑。 七十九知道这种光是在一旁看就能让人感觉幸福的东西叫做“家庭”,这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我宣布,2060年3月20日,乔家第一届“一家三口录像会”就此开始!我是主持人乔禾。” 男子满脸笑容地这么宣布着,然后走到了摄像机的后面将画面对准了女子。 “首先出现在镜头的这位温文尔雅、沉鱼落雁、出水芙蓉、国色天香、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艳冠群芳的就是我们乔家的老婆大人,乔瑶!请问有什么要说的吗,老婆大人?” “emmmm,那提前祝我们的小乔良1周岁快乐吧!” 女子笑着将怀中的小孩抱高了一点,以此让这个作为今天主角的小家伙在镜头前占据主要的位置。 “好的,十分不错的回答呢,那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呢?” 男子的声音之中带有了一丝轻浮,画面也重新回到了女子的身上。 “当然有啦。” “那是什么,方便说来听听吗?” 镜头的距离再度被拉近。 “哼,不告诉你!” “哇呀——呀——” 怀中的小家伙似乎并不喜欢被夹在一对恩爱夫妻正中间的感觉,于是便用他那奶气十足发出了抗议声。 “那请问作为今天主角的乔良小朋友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子将镜头的中心从女子身上转移到了她怀中的婴儿。 “呀——呀呀——” 镜头里的小家伙在得到了周围所有人的关注后,一边将右手握成团往嘴里放一边用“婴儿语”发表着自己的言论,企图对刚才自己抗议一事“萌混过关”。 “嗯,嗯嗯,这样的吗,我知道了。” 镜头中的男子露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听得懂吗?” “当然啦,这可是我儿子,为什么听不懂。” “那你说小乔良刚才都说了什么嘛。” “哼哼——” 男子发出了神秘的笑声,也学着女子刚才那样卖起了关子。 “说啊。” “他说——”男子靠到女子耳旁,然后轻轻地说出了答案:“我爱你们。” 女子的脸一下子便被逗红了。 “死鬼——” “哈哈!” 第一卷录像带到此结束,电视屏幕重新变成了一片黑色,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一样。 而乔良也像是麻木了一样开始播放起了下一卷录像带,直到把铁盒里的所有录像带全都看完一遍为止。 第十九章 夜晚 这是凌音第53次来到无明领域以外的地方。 她的目的并不是像杰克那样纵容自己的恶趣味,也不是像之前那样兴趣使然。而是和七十九一样:为了自己出生既定的使命。 若说burier的使命是清除来自于无明领域和徘徊者的威胁、从而达到保护人类安全的话,那凌音的使命便恰好与之相反。 葬仪者将重新逝者埋葬于永恒的安宁,而她则立于冥河之上唱响挽歌、为他们残存的感情摆渡过岸。 今晚的夜似乎比平常更黑了,就算是街道两旁有照明用的路灯也还是看不清前路,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怖。 “呜呜呜——” 变压塔的顶端,一个2米高的人形徘徊者发出了介于悲鸣和焦躁之间的声音。 它的视线此时望向的正是别墅区门牌号为47的房子——乔良的家。 “没事的,你们的思绪一定能传达给他的。” 凌音将右手放在了它那全由尸钢构成的身体之上轻声安慰道。 明明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凌音却还是用了“们”字 无论是它还是凌音都不愿与七十九发生正面冲突。 这和实力并没有关系,他们只是单纯地不想争斗而已,如果硬是要发生战斗的话他们这边是绝对能战胜七十九的。 “准备好了吗?” 凌音这么问道。 “呜——” 徘徊者点了点头。 “放心地交给我吧。” 别墅内,七十九观察着附近监控设备下的场景。 这是个和平的小城市,和平到一个晚上都看不见一起盗窃案发生。 正当七十九这么想时,一阵突然从镜头前闪过的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小偷?不,那种速度不是普通人类该有的——看起来终于让自己找到了呢。 七十九将附近的所有摄像镜头单独调出,很快便锁定好了位置,就在离这里的不远的那个广场附近。 拿出放在花盆下面的车库钥匙,然后从摩托车的后备箱中拿出已经充好能的武器,直接向广场的方向奔去。 不到千米的距离在七十九的全力奔驰之下一会便结束了。他站在广场的正中央,周围只有仅能提供最低限度照明的路灯,再往前便是完全的黑暗。 窸窣的金属摩擦声伴随寒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同传入他的耳中,可以肯定那个徘徊者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暗处观察着他。 七十九将刀抽了出来,先是摆好了防御的姿势,以防守反击、确认敌人实力作为初定战术。 他是b-7-∞,代号餮,是继承着1500个兄弟遗愿的存在,为此他需要变强,不输于任何人的强大! 任何阻挡在他夙愿之前的人都是敌人,而他对待敌人的方法只有一个——杀。 ..... 另一边,乔良当然也知道七十九已经离开了这里,原因的话猜也猜得到。 而正是因为知道不应该插手此事,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趟在床上、准备入眠。 毕竟对一天的平静生活来说,8小时的睡眠是不比可少的,这么看来的话明天也肯定是平静的一天吧。 就在他带着这样的想法准备进入梦想之时,一个出现在窗边的身影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说呢,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女性在接近晚上12点的时候站在一个单身男性的窗台上,而且对方还是个看起来连20岁都没有的女孩。 乔良从床上坐了起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语气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外貌和性别失去冷静。 对方并没有回答乔良的问题,只是一味地盯着他,那是观察的眼神。 过了一会才看见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物体。 录像带? 乔良几乎是处于本能地站了起来。 巧合?大半夜里让一个女孩拿着古董级别的录像带出现在自己的窗前? 这怎么看也感觉太奇怪了吧。 就在乔良这么想时,凌音伸手将录像带递到了乔良的面前:“你追寻的东西就在这里。” 不能接! 直觉告诉乔良绝不能伸手去拿这卷录像带,否则他一直珍视的平静生活都将会为过往的泡影。 他并不认为其他人会理解或是知道自己追寻的东西,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可他还是陷入了犹豫。 拿,不拿。选项只有这两个。 他大可以不理会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女,然后倒头便睡,但他并不想放弃这个渺茫的希望——即使渺茫,希望依旧是希望。 最终他还是接过了录像带,接过了那渺茫的希望,也从此正式与过去的平静划清了界限。 而那个女孩也在乔良接过录像带之后消失在了窗台之上,就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乔良看着手中的这卷录像带,不仅是外观,就连品牌和标号都和自己收藏的那些一样,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一个大胆的想法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乔良并不相信所谓的运气,就算是标明中奖率高达99%的彩票他也不会多去看一眼。 但如果是和那自己的愿望相关的话、如果能让那个标明可能性为0的白日梦有实现的可能的话,哪怕代价是让他付出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他穿上拖鞋来到了空无一人的一楼。 此时,作为他监视者的七十九并没有在这里,所以他可以放心地确认录像带中的内容。 太巧了,巧得好像被人事先安排好的一盘棋局。 这样的想法再度出现在了乔良的心中,可他插入录像带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终于,被保存在录像带之中的过去再度浮现于世,出现在画面之中的是那两个只存在于过去的人。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的啊—— 这样的话那一切也都说得通了,原来自己追寻的东西是存在的啊。 第二十章 向一切曾经告别,最后的日常(其一) 有一个声音在梦中不断呼唤着乔良,遥远、朦胧。 在那片朦胧的大雾中,他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你是否抵达了目的地?” 另一个自己这么问道。 “没有。” 他没有对自己撒谎。 “那你后悔吗?” “没有。” “为什么?你珍视的日常生活马上就要和你说再见了。” 看来就算是眼前这个曾经的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呢。 他感到了些许寂寞:“因为我找到了我想去的地方,我唯一的目的地。” 乔良迈出了离开的步伐。 “往那边去了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哦。” 这算是挽留吗? “没关系的。” “就算得不到救赎也没有关系吗?” 他犹豫了一下,随机转过身,露出了带着解脱的笑容。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我前往的地方就是救赎我的地方。” 另一个他沉默了,明明两人是同一个人,但作为旁观者的他却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那个作为当事人的自己。 “你要走了吗?” “嗯。” “那祝你好运吧。” 说完,曾经的自己倒地沉入了脚底的一片洁白之中,他也从梦境之中回到了现实。 拉开窗帘,阳光刺得他的眼睛生痛。 习惯了冬日的阴翳,突入其实的艳阳反而让他不怎么适应。 他下意识地想要拉上窗帘,但转念一想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算了,久违地享受一下这种感觉也是一种不错的尝试。 他眯着眼睛拂开袖子,手腕上的钟表时针停留在了第八个刻度上。 8:12,今天比平常晚了整整42分钟呢。 他伸手握住门把手,却无法像平时那样轻松地将其打开了。 不知为何,他的右手已经用不上力了。 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啊。 他不畏死亡。但他仍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向世界证明他曾来过。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为此,他没有悲伤、没有害怕,而是坦然地正视了这一切。 左右手并用,他终于打开了房门。 庆幸的是脚上的肌肉依旧有走路的力气。 下楼时为了避免跌倒,他不得不用几乎没什么力气的右手扶着墙壁才能缓缓移动。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缓慢下走到了一楼。 客厅的餐桌上,七十九依旧坐在那里。 “你一个晚上都没睡吗?” 乔良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 看得出,七十九的心情不怎么好。 “早餐是面包和牛奶,需要帮你换成咖啡吗?” “嗯。” 走进厨房,将面包加热、热水烧好后,乔良准备去浴室洗漱。 “等等——” 就在他转身之时,却突然听见七十九在叫他。 “有什么事吗?” “衣领,脏了。” 七十九指着乔良的后颈处说到。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可以看见那里有一团污渍一样的东西,巴掌大的一块黑色在白衬衫上格外显眼。 “嗯,谢谢提醒。” 道谢之后,乔良走进了浴室。 “.......” 看着乔良的背景,七十九眼神如同利刃般锋利。 他似乎陷入了思想的斗争当中,在犹豫了好一阵后才用移动数据处理装置发送了一条信息。 乔良花了总共23分钟才洗漱完,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拧干毛巾上的水有这么困难。 从浴室走出来的乔良已经换上了一件全新的白衬衫。 此刻七十九看着乔良的眼神没有了刚才的犀利:“你刚才穿的那件白衬衫呢?” “啊,因为怎么洗也洗不掉上面的污渍,所以我就扔了。” 好不容易泡好咖啡的乔良松了一口气:“能帮忙端一下吗?” 闻言的七十九走了过来,把自己的那份咖啡连同乔良的牛奶一起端到了餐桌上面,随后又过来端走了已经加热好了的面包。 “谢谢。” 早餐时间过得很安静,从刚才开始七十九就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样,眼神一直注视在乔良的身边。 “怎么了吗?” “没什么。” 虽然这么说,但两人其实都发现了,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早餐结束就已经是9点整了。 “你还要去公司吗?” 穿鞋时,七十九这么问道。 “嗯。” 穿好左脚的乔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或是想做的事吗?” 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啊。 “有啊,工作。” 说完,穿好鞋的乔良吃力地用右手打开了门,眼神坚毅地看向七十九。 那是已经做好了觉悟的眼神。 没有想见的家人,没有挂念的事,只有平时生活的轨迹,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这么想来乔良也许和大城市里那些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就算是这样,眼前这个人还是像现在这样吸引着七十九的目光。 也许昨天他们还是殊路不同的陌生人,但现在他们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理解了对方。 现在的他们简直就像是对方的倒影一样。 自己以后也会和这个人一样吗?七十九脑海中不由生出这样的疑问。 可下一瞬间他便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了脑海——那种事情他绝不允许。 只要胸前这颗冰冷的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那他就会不断地为了自己那个没有尽头的夙愿奋斗下去。 “看来你也空空如也呢”,那天凌音的这句话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 从2081年11月21日后,他便没有再感受过同伴这一概念,即使是与同位burier的斯基、奥托、项勃在一起,这种孤独感也从未消失过。 而就在此刻,他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七十九跟上了乔良的步伐,他拿出花盆底下的车库钥匙:“需要载你一程吗?” “嗯?”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乔良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过转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就拜托了。” 两人骑上车朝着市中心的公司驶去。 艳阳高照,人们回到了往日宁静的生活当中。 在十字路口的一处拐角处,他们听到了旁边一家商店传来的天气预报。 “接下来为大家播报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 近三天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适合出行和旅行,四天后预计会出现大规模的暴雨,请大家酌情安排自己的出行.......” 第二十一章 向一切曾经告别,最后的日常(其二) 七十九想起了项勃在1个月前和他偶遇时说的话:“一旦接受了勋章,就要有赴死战斗的觉悟!” 七十九并没有写诗或是接龙的爱好,但他还是在心中为其写上了后半句:“一旦做好了觉悟,就要有付出一切的勇气。” 和昨天一样,此时的七十九正坐在乔良的办公室里埋头处理昨天和徘徊者战斗时得到的情报。 可就算是让他把昨天战斗时发生的所有事都写下来,还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嘀——嘀嘀—— 听声音就知道是乔良手表的报时声。 “12点了,要一起去吃个午餐吗?” 乔良和预想的一样向七十九发出了邀请。 没有理由拒绝的七十九也像昨天那样答应了下来:“那走吧。”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和昨日没什么区别,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参演者的故意为之而已。 他们并没有前往昨天那家面包店,而是在乔良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百货大楼。 “《魔戒》看完了吗?” “看完了。” “那就先去把书还了吧。” “嗯。” 于是他们便沿着昨天的道路来到了图书馆。 “打扰一下,这里还书。” 乔良在柜台上将他昨天借的书连同《魔戒》一起递给了柜台上的工作人员,在手续还没到下一步时转过头问七十九:“你还有什么想要看的书吗?” “你呢?” 七十九选择用问题来回答乔良的问题。 “我?我就不用了。” “那我也不用了。” 还完书后,从狭窄的楼梯来到3楼,走过拐角处,“ssical(古典)”的标识牌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选的依旧是昨天的那个靠近落地窗的老位置。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二位的吗?” 服务员也依旧是昨天那位。 “昨天的炸猪排三明治好吃吗?” 乔良并没有直接点单,反而是问起了七十九关于昨天的事情。 “挺好吃的。” 七十九说的是实话,比起他平常服用的能量剂,昨天的三明治确实在味道上要好处不少。 “喜欢吃牛排吗?” “都可以。” 这是七十九在选择吃东西方面的标准回答,这倒也在乔良的预料范围之中。 “那就来两个大份的沙朗牛排吧,6分熟的,多酱。饮料的话要一打青柠汁。” 沙朗牛排,别名西冷牛排。肉质较硬,含一定脂肪,整体的韧度强,吃起来比较多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昨天三明治里炸猪排的升级版。 服务员将乔良的要求一一记录清楚:“好的,请稍等片刻。” 现在他们没有作为午餐的面包,也没有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更没有什么可以一起讨论的话题。 乔良将视野投向了玻璃外面的世界,来这里这么多次了,仔细想想他还没有仔细观察过外面的景色呢。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七十九陷入了疑惑,他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曾经的编号,也就是七十九,另一个则是作为burier的编号burier-7-∞。 “七十九,这是我的名字。” 再三考虑后,他还是用仅代表自己的编号回答了乔良的问题。 “不错的名字呢。” 乔良这么夸赞道。 “你感觉不奇怪吗?名字是数字什么的。” 迄今为止七十九向很多人说起过他的这个名字,可他们的反应无一不是疑惑。正常人似乎并不能理解这个名字。 “没有人用这种名字,对吗?” “对。” 虽然七十九并没有因为他人的评价而产生负面情感,但这种夸赞的评价还是第一次听见。他想知道乔良的看法。 乔良继续说道:“你知道个体或者说每个人的名字属于什么词性吗?” “固有名词。” 七十九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便说出了正确答案。 “从语法的角度来说的确如此,”乔良点头表示了认同,随即继续问:“那你知道固有名词的意思吗?” “仅用于表达某种物体的名词。” 七十九依旧按照书本上的知识给出了官方回答。 “光从人的名字这一层面来说,世界上就有30亿人,其中难免会出现重名的情况。 说不定在另一个地方的另一个人也叫乔良,但我可以笃定没有另一个叫七十九的人。 所以大部分人的名字并不是固有名词,而是代词。” 就名字词性这一点上,乔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是说“七十九”这个名字具有固有名词的单一性吗?” “是的,光从名字层面上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让我很是羡慕呢。” 乔良看向外面的街道,黑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些许光辉,而七十九却发现在这样光辉的眼神之中确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普通人类不应该对此感到害怕吗,害怕被当成异类,然后被集体和他人孤立。” 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的七十九其实并不知道被孤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过是盗用的书里的话而已。 “人类是群居动物,在团体之中获得安心感是本能现象。” 七十九清楚地记得这是昨天他在调侃乔良时,乔良说的回答:“这话你昨天已经说过了。” “是的,但我只说了半句。 每个个体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所以也会出于本能地想要活出自己的色彩,或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你会死的。” 七十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我知道。” 乔良也淡然地承认了这一事实。 “是昨天晚上我出去的时候吗?” “嗯。” “不像是你的风格呢。” “人是会改变的,现在的我看得出来,你有着某个比我执着的愿望。 设想一下,假如实现那个愿望的方法近在眼前,你会怎么做呢?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不顾一切的。” 实现夙愿吗?他不敢想象那种情况。 “......在处理掉我之前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呢?” 乔良的话语之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从昨天晚上看完那卷录像带他就知道瞒不过七十九,所以他也并没有隐瞒的打算,只是像现在这样恳求他。 “我为什么要处理你呢?” 显然这个答案也出乎了乔良的预想。 “谢谢.....” “只是恰好不和我的目的冲突而已。” 第二十二章 向一切曾经告别,最后的日常(其三) 无明领域令人害怕的并不只有徘徊者,还有如同瘟疫一般的尸钢。 普通人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与尸钢发生直接的身体接触,就会感染上一种名为“尸钢症”的不治之病。 在刚开始的两个小时内患者逐渐感到无力,如果在这两小时期间进行截肢兴许还有12%的生还率。 可一旦过了两小时患者的身体就将开始逐渐转换为尸钢,先是从接触的区域开始然后逐渐向身体其他部位蔓延,最终夺走患者的生命并成为新的感染源。 “我还有多久时间?” 吃完午餐后,乔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按照正常人的标准大概还有4到5天。” 七十九在这种时候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满嘴“不会死”,“没事的”之类的漂亮话,那也不是乔良希望听到的。 “那也足够了。” 在几次尝试之后,乔良终于成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剩下的这几天你打算这么办?” 乔良的简单很简单,就两个字:“活着。” “坚持不住了可以给我说。” 七十九曾经见过数百次患有“尸钢症”的人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痛不欲生,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也不介意为乔良挥一次刀。 “暂时——不用。” 说出“不用”二字时,乔良整个人都已经瘫倒在地,他们二人顿时成了整个店里的视线聚集点。 “这位客人,您没事吧?” 之前那名服务员闻声走了过来,正准备扶起乔良的时候却被他用为数不多的力气大声呵斥:“别碰我!” 年轻的服务员被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不断说着:“抱歉。” “不好意思,我朋友醉青柠汁。” 七十九见状也站了起来,毕竟把事情闹大了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这番话让原本就不明所以的服务员更摸不着头脑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醉青柠汁的。 说着,七十九蹲下身子准备将乔良扶起来,可依旧被拒绝了,但拒绝无效,他还是被七十九扶了起来。 “你知道碰我会发生什么事的。” 乔良用只有他们两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只要不与身体发生直接接触就行了,”趁着说话的空隙,七十九扶着乔良站了起来,然后扔给了服务员一张卡:“服务员,买单。” “啊?——哦哦。” 被吓傻了的服务员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可当他看清那张卡时却又停止了思考。 卡本身以黑色为主色,然后用璀璨的金色刻上了“东方御用”四个大字,下面还印有军部的龙纹标记。 她听说过这种样式的卡,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一个小城市看见这种卡,不会是巧合吧?但又有哪个银行敢发行这种样式的卡呢。 “这——这位客人,请问你是不是搞错了?” 但七十九并没有理会,将乔良甩在肩上就走了出去。 反正这种物质上的东西基本只需要一通电话就能解决了,所以他平时基本不考虑金钱这一概念。 一路将乔良抗回在别墅区的家中后,七十九连气都没怎么喘。 虽然比起同龄人乔良120斤的体重不算重,但也绝对不轻,他不认为有人能在负重120斤走完几千米后还能七十九这样泰然自若。 被七十九扔在床上的乔良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这让不禁感叹: “先是神秘的身份,后面是军方发布的黑卡,现在又是这样超常的身体素质,你真是不可思议呢。” “彼此而已。” 感到不可思议的并不只有乔良,七十九也是一样: 远超常人的理智,尽管丧失了对未来的期望却依旧对生活的一丝不苟,最后在找到了自己的追求后就像现在这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说啊,七十九,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有朋友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七十九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问这个问题。 “刚才在店里,你说了朋友这两个字。” “那是为了脱困的说辞而已。” 当时他也的确只想到了这么多。 “那我们算是朋友吗?或者说我可以请你做我的第一个朋友吗?” 七十九陷入了沉思:朋友的概念是什么? 书上的标准答案是志同道合且拥有友谊或是正面羁绊的人。 那友谊又是什么? 书上的答案是:朋友之间所特有的双向感情羁绊。 就好像从在环形跑道的起点出发,结果跑到终点却发现所谓的起点就是终点一样——回到原地了呢。 因此,朋友是何,他无从而知。 但结合以上所有要素,如果将朋友总结为:和自己拥有双向特殊的情感且志同道合的人,那他和乔良也许配得上朋友这个称号。 “你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乔良笑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他抬起了右手,而七十九也单凭自身的感觉握住了乔良那僵硬的右手。 可惜此时的乔良已无法回握,他的右手关节已经僵硬——那是尸钢化的前奏。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毫不犹豫地下手吧。” “如果那是你所期望的话。” “那请在我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将我埋葬在你的心中吧,现在我能做到的只有这样了。” 距离死亡最多还有5天,乔良固然想经由自己之手让世人铭记自己的存在、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但现在对他来说就算是挪动身体这种小事也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所以他才将这如同“诅咒”一般的愿望寄托给了他唯一的朋友——七十九的身上,他只能期望七十九在这短暂的几天相处中能记住自己。 “我答应你。” 他已背负了1500人生命,再背负一人也无妨。 第二十三章 向一切曾经告别,最后的日常(其四) 今天是1月6日,从昨天开始乔良就没有去上班了。 虽然在此期间公司的人打来过几次电话,但在拜托了军方帮忙解决相关事项后也都没问题了。 “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七十九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肯的乔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它)没有来吗?” “没有。” 听到这话的乔良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是吗?那还真是可惜呢。” 他又闭上了眼,“尸钢症”让他精疲力尽,现在的他就连说话都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你想见他(它)吗?” 乔良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七十九的这个问题,但从他的眼神之中,七十九还是得到了答案。 “我知道了。” 知晓了乔良心意的七十九走到门外,却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 今天的天空很黑,压抑得让人感到难以呼吸,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天气预报,这么说来明天好像是有暴雨来着。 这就已经开始变天了吗? 现在是下午5点,有工作的人大多都还没有下班,没有工作的人则躲在家中规避即将到来的暴雨,所以就算是现在这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也没有人会投来异样的眼神,因为根本没有人看他。 七十九就好像看不见头顶的阴翳一样,只是呆呆地坐在台阶上思考着什么。 嘀——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之中落下了几滴眼泪大小的雨粒——终于开始下雨了呢。 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可以坐在你的旁边吗?” 那是一个如银铃般悦耳且十分感性的声音,光是听着可以让人感到安心。 七十九下意识地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令他至今无法忘怀的身影,那是在三个月前道出他躯体之下真实面目的女孩,凌音。 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终于近距离看清她的样子了: 她的皮肤很白,但是那种完全没有血色、不含一丝杂色的洁白,只可惜之前在风中尽情飘舞的黑色长发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落魄。 “请便。” 七十九从他坐的那级台阶上让出了一个位置。 “谢谢。” 凌音坐到了七十九的旁边,却并没有说话,就好像只是一个单纯来此避雨的旅人而已。 同样,七十九也并没有说话,他本就不是那种特别擅长说话的人,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内心五味杂陈的情况下。 雨,越下越大,不过好在别墅的屋檐够大,所以就算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也淋不到雨。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不由分说地掠夺走了七十九身上的体温。 1月仍属冬天,加上今天这突如其来的强降雨,七十九估计气温只有8到14摄氏度,对冷热感知不太在意的七十九依旧是平常的那套打扮: 白色的短衬衫外套上一件黑色的外套,款式和军方的高级制服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裤子则是常见的黑色。这套一年四季都不会变化的打扮对他而言就是正装。 虽然在1月份这样的打扮有些过于单薄,但他好歹也有件外套披在身上。在穿的多少这方面比起来的话,那凌音一定是穿的最薄的那个: 上衣只有一件单薄的白领黑衣衬衫,而且还是夏天才会穿的短袖款式,下衣的裙子虽然长到了膝盖下面,但依照裙子透风的特性在这种天气下依旧可有可无。这种反季节式穿着是在比谁穿的少吗? “你不冷吗?” 如果说七十九是在与乔良共同经历的这几天结下友谊,最终在前天才正式确认二人挚友关系的话。那凌音给乔良的感觉就是天生的同类,不用言语、不用视线就能感知到其存在的同类。 “你呢?” 雨滴顺着凌音的头发滴落到地面之上,可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就好像感受不到寒冷的存在一样。 按理来说女性从生理结构上来说比男性的耐寒性要差,在这种穿上棉袄也不为过的天气里要“打肿脸充胖子”而且连语气都不能有丝毫变化,七十九认为这是普通人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再说普通人能在无明领域中自由活动吗? 七十九想了想,却没有找出合适的答案,也就放弃了回答。 “他怎么样了?” 沉默持续了大约1分钟。 七十九当然知道凌音口中的“他”是谁,毕竟这种情况下第三人称也只能指代乔良:“是你干的吗?” “没错。” 凌音并没有隐藏或是对自己的罪行进行修饰。 “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良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唯一一个依旧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 时隔5年,又要他看着自己朋友在自己眼前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想到这里他就感到心中有股莫名的感情在躁动。 “因为这不仅是我的使命,更是他的期望。” 听到凌音的这句话,七十九的理智再次将那团躁动压制了下去。 仔细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之所以来到这里,和乔良相遇,这一切的初中都是自己出生既定的使命。如果当初没有接受这个任务的话他和乔良恐怕到死也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彼此唯一的朋友。 他们二人在某些方面上就像是镜中的倒影,所以七十九尊重乔良的选择。因为如果他是乔良,他也会做出和乔良一样的选择。 “至少在最后,能帮他实现他的愿望吗?” 明明找到了一直追寻的东西最后却因无力实现就要放弃?开什么玩笑。 如果真的要死的话,至少也要实现愿望后了无遗憾地去死,仅靠他自己实现不了的话那就让自己这个朋友来帮他实现。 “你会杀了他们吗?” “一定会的。” 如果是他的话,也一定能理解自己要做的事吧——谁叫现在的他们是如此地相似呢。 第二十四章 相信 乔良是一个清洁意识很强的人,虽然没有发展到洁癖的境界,但他平时还是会把家里所有看得见的地方打扫得一尘不染。 可就是这样一个爱干净的人,现在却睡在被黑色渲染的床单上。 窗外下起的大雨好似某人的哭泣,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应该也会变成徘徊者吧。 他很感谢七十九尊重自己最后的懦弱:在临近死亡之时他还是想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惧怕,而是不甘,他想再好好看看这个自己来到的世界、想在这留下自己来过的证据。 可惜事到如今一切都太晚了,尽管他在接过凌音递过的那卷录像带时便有所觉悟,但不得不说来的还是太快了。 找到了自己所追寻的东西却无力继续追寻,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弄人”吧。 已经够了,他将就此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吱—— 房间的木门传来了被某人推开时所特有的吱吱声,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 他和平常一样,以平缓的脚步来到了自己的身旁。 “你愿意为了你追寻的东西付出一切吗?” 他是这么问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吗? 乔良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和先前一样默默地躺在床承受着来自于血肉被逐渐转换为尸钢的痛苦。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它),不过那样的话你的寿命将会在明天早上之前结束。” 原来他所说的付出一切是指这条延续着他痛苦的生命啊,所以说他来这里的目的是结束自己的痛苦吗? “我知道你还听得见,你想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吗?” 废话,当然不想了,可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已经无能为力啊! 朦胧之中,他又来到了那片充斥朦胧迷雾的梦境之中。 “这就是你所谓的觉悟吗?真够好笑的。” 那是过去的自己发出的嘲笑。 也对,明明前不久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找到了目的地,没有悔恨了,现在却露出这样一幅落魄的模样。想来也的确够好笑的,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所以就让自己这样安静地离开吧。 “你要放弃吗?” “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你知道蚂蚁里面有一种叫“蚁后”的特殊个体吗?” 超个体的概念吗?他曾在《蚂蚁帝国》这本书上看过。 “知道。” “作为蚁群“繁衍器官”的蚁后除了产卵以外什么都做不到。尽管如此,正常情况下在蚁后被蚁群抛弃死亡前,它还是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对超个体这个概念略知一二,所以乔良知道:蚁后只是蚁群这个整体的一个“器官”,而非字面意义上的“皇后”,就此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蚁后是组成蚁群所必不可少的器官。” “十分理智的答案,客观上给你满分,但我的答案是:发自心底的信任。” 这不像是过去的自己会说出的话。 “这并不合理,作为器官,蚁后也是可以随时被替换的。” “是的,但它还是接受了自己出生既定的命运,接受一定会在未来将自己抛弃的蚁群的帮助,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竭尽全力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单从接受命运这点来看,你不感觉你和蚁后很像吗?” 的确,早在接受录像带时他便接受了这样的结局,但就算是知道了结局,他还是有所不甘,这样的贪婪也许就是他作为人类最好的证明了吧。 “是就这样单纯且痛苦地死去呢,还是没有遗憾地死去,这全都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可——” “既然你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那为何不像蚁后那样坦然地接受他人的帮助呢?和他成为朋友也是你之前提出的要求吧。 难道你就只是抱着“在死前至少也要交一个朋友”这样的想法才和他成为朋友的吗?” 他沉默了,因为他之前也确实有那样的想法,想着死了也要交到一个朋友,想着死了也要让别人记住自己。 但他绝不只是那样才和七十九认识的,在这几天的接触里,他和七十九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难以言语的双向感情。 “那就坦然地接受他的帮助吧,既然是朋友的话就要学会相信。因为他也相信着:相信着你最后会让他来结束你的痛苦。” “他是这么相信我的吗?” “嗯,看看他眼中的空洞吧,一定是这样的。” 他再度沉入了脚底的一片洁白,不过这次他终于看清了: 脚底之下的并非什么洁白,而是一片闪耀着熠熠灯火的忘川,那漂浮在河面之上的莲灯想必一定是逝者最后完成期望时的满足吧。 “拜——拜托你了。” 如刀划玻璃般刺耳的声音从乔良的喉咙中传了出来,虽然微弱,但却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守候在一旁的七十九。 “我知道了。” 朦胧之中,他感觉自己被某人抬起,随后便是下楼时的一阵颠簸,最后是感受到的是雨水落在身体上的冰冷。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是一个熟悉的女声,虽然只听见过一次,但他可以肯定这是四天前交给自己录像带的那个女孩。 “这既是他的期望。” 七十九将乔良扶进了轿车内部,自己坐到了驾驶位上。 第二十五章 挚友 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常说:“思念是一种诅咒。” 对大多数而言,恒久的孤独远比瞬间的死亡可怕。 从原本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变成同生共死的战友,最终看着这一切从自己眼前消失,多数人都会在这之后一蹶不振。陌生人之间都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何况——骨肉相连的亲人呢? 想要染上尸钢症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与尸钢发生身体接触,二是进入无明领域之中。 管军方和各种组织都对尸钢有了很长时间的研究,但却都没有取得什么太大的成效,尸钢症故而被称之为不治之症。 在千年以前的古代有一种“以毒攻毒”的说法,为此也有人曾试过将染上尸钢症的人送往无明领域看会不会有奇效,结果只是单纯地加快了实验者的死亡速度。 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只要进入无明领域或是接触尸钢就会立马染上尸钢症,而合金一类的金属因为没有生命这一概念,所以需要5小时以上才会开始尸钢化。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16区的一个大城市,准确地说是它的废墟。 不知过了多久,七十九在公路上的检察站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金属包括栅栏已经变成了尸钢,只能下车步行了。 七十九将后座的乔良背了起来:“估计要走多久?” “大概十分钟。” 凌音也跟着下了车。 无明领域内虽然没有阳光,但也和外面一样下着倾盆大雨,走在被雨打湿的路上很容易打滑,也很不舒服。 “呃——这是,哪啊?” 背上的乔良不知怎的突然发出了声音。 按理来说他已经进入“尸钢症”的第四阶段,已经不可能控制身体了,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用嘴巴说话了。 “在无明领域内尸钢的活性会得到大幅度加强,所以他能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但这同样也会加快他身体被侵蚀的速度。” 一旁的凌音给出了回答。 从来没有怎么珍惜过时间的七十九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种紧迫感。 “这里是无明领域,我答应了你要带你去找它的,说到做到。” 这种复杂的心情到底是高兴呢还是悲伤呢? 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可以看见乔良的双手和左腿已经完全变成了尸钢,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突然,七十九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一把将乔良推进了车里,随即直接朝着那个方向冲了出去。 “怎么了?” 刚刚恢复意识的乔良似乎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他搀扶着从车中走了出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在大雨之中和黑色怪物战斗的七十九。 从腰间拔出的刀刃在黑暗的天空之下闪烁出犹如白昼般的光辉,那道光辉就在七十九的手中径直斩向了徘徊者的腰间,将它拦腰截断。 “走!” 解决完的七十九跑了过来,一把将乔良甩在了后背上。 “果然,相信你是最好的选择。” 事到如今他可不会说什么“不要管我了”、“已经够了”之类的违心话,那样只不过是在践踏七十九的努力、践踏他们之间的友谊与信任。 原来由衷地相信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啊。 在凌音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座住民大楼之中。 这时,乔良听见了雨声之中传来了一阵窸窣的金属碰撞声,从七十九脸上冷峻的神情来看,这好像并非好事。 七十九将视线投向了在前带路的凌音:“还有多远?” “12层楼。” 本来并不算什么难事,但在电梯失效的现在他们能采用的方法只有步行。 “能麻烦你帮我带乔良上去吗?” 百般无奈之下七十九只好拜托行动健全的凌音替自己带乔良上去。 “放心吧。”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七十九又转身看向乔良。 急切,这是乔良从七十九的眼神之中看到的东西,而在那层急切之下的则是一片虚无的空洞,冷漠得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空洞。 这样的话那便用自己的存在来稍微填补一下那个空洞吧。 “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说完,七十九便拔刀冲向了雨中。 “嗯。” 这么答应下来后,乔良便在凌音的搀扶之下踏上了台阶。 12层楼、共180级台阶,他们花了共17分钟才走完。 “接下来就交给你自己了。” 凌音把他送到了一个没有大门的套房门口后便停下了脚步。 乔良也知道,他将在这里找到他一直以来所追寻的东西。 陌生的家具摆设上满是灰尘,靠着仅存的右腿他一瘸一拐地到了客厅,在那里他再次看见了那个黑色的怪物。 “呜嗯——” 它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 “爸爸?妈妈?” 乔良发出了试探性的呼唤,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关系,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已经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双亲,也感受到了此生都最为珍贵的友谊。 他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双亲的“残留”。 此时,身体上由血肉转换而来的尸钢开始分解并与相互交融。 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他是真心这么想的,不过在离开人世之前他必须要等那个人过来。 他之前说了“随后就来”,正如他相信自己能抵达这里,完成夙愿一样,自己也相信他能平安无事地来终结自己的生命。为此他还不能闭上眼睛。 即使是化为诅咒也要填上友人的那份空洞,这是他作为挚友、作为同类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二十六章 曾经的话语 选择一种东西通常意味着抛弃另一种东西。 判断题的正确答案只在“yes”和“no”之间。有时候看起来是做出了两全其美的选择,实际上却是连同两者一起抛弃。 “哟,你来了啊——” 乔良的眼神之中没有悔恨,只有满足和不舍。 “这就是你穷尽生命也要追求的东西吗?” 七十九看着乔良现在的样子,语气平淡得吓人。除了这张表情外,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 “这也算是我和你之间的约定。” 就在几个小时前,七十九的确对乔良说过“你想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吗”,想来这句话应该就是让他下定决定的关键。 见七十九沉默的样子,乔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现在的我已经可以不带任何遗憾地离开了。” “我问过你,“剩下的几天你打算怎么办”,你还记得你的答案吗?” 乔良当然记得:“活着。” “但你现在却是在主动放弃生命。” 七十九完全没有身为“主谋”的自觉,反而开始数落起了乔良。 “的确是我反悔了呢。” 乔良也坦然地承认了这一事实。毕竟如果不是得到了自己认可,七十九这么做。 七十九冷冷地站在原地,说不上这到底是冷漠还是冷静:“有个问题希望你帮我解答一下。” “说吧。” “刚认识你的那几天,你极力排斥着会影响到你生活的因素。 后来为了你所追寻的东西,你放弃了平静的生活,想必在当时你也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可为什么在这之后又对我说出“活着”这样的答案,而现在又这样心甘情愿的离开。 这种自相矛盾的性格可不像你。” 冷静理性、博学低调、权衡利益,这才是乔良在七十九心中的样子。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看不出逻辑,但七十九却并没有感到异样,这让七十九感到很是疑惑。 结果,乔良笑了。 “在疑惑与犹豫中徘徊,不断否认过去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推翻自己的觉悟,从理性的角度上来看的确无法理解,但这就是我,人就是在不断的犹豫与徘徊中前进的。” 得到答案的七十九沉默了。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呜呜——” 乔良身后的徘徊者、或者说他的双亲发出了类似于安慰的叫声,深沉而柔和,好似沉入深海时听到的鲸鸣。 七十九看见他们的身体正在逐渐融合,此时乔良肩下的部位基本全都变成了尸钢。 “记得你也说过“坚持不住了可以说”。”七十九的确这么说过,那是乔良在说出“活着”这个答案之后他给出的承诺,“这算是我最后一次反悔了。” ...... 良久,七十九缓慢地将右手放到了刀柄之上:“我知道了。” 轰!—— 窗外传来了雷鸣的声音,可惜雷光无法传到无明领域之中。 伴随着暴雨前往的狂风透过破旧的窗户吹入了狭小的客厅,在与墙壁的撞击中发出了某人哭嚎般的“呼呼”声。 七十九被雨完全打湿的长发因为重量的原因并没有被风撩起。 终于,乔良看见那把刀刃在七十九的右手中再次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辉,那是存在于无明领域黑暗中唯一的光辉。 能沐浴在这样的光芒之中,由自己的挚友将自己埋葬,这种感觉也许不错。 乔良闭上了眼睛。 快说啊,不然就没机会了! 不能说,那将成为他毕生的诅咒! 那是你能为他所作的唯一一件事了! 说的漂亮,其实你只是不想被他忘记而已吧! 算了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在刀刃的光芒抵达的前一刻,他的喉咙还是不自觉地发出了声音。 “代-我-好-好-活-下-去......” 乔良想的没错,这对七十九来说的确是毕生的诅咒—— 下一秒,刀刃上的电光照亮了整个客厅,恍如白昼。 看到这一幕,远处楼顶一个注视着七十九的身影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唉,真的下手了呢。” “你在这做什么,维纳斯?” 身后凌音的声音让原本兴致勃勃的她吃了一惊,但也就是“一”惊。 “呀,姐姐,你怎么来了,是想我这个温柔体贴的妹妹了吗?” 维纳斯转眼边贴住了凌音的右手。 “......” 凌音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站到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继续观察着七十九。 “好啦,好啦,我说,我只是单纯地看看爸爸口中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样而已。” 看着一言不发的凌音,维纳斯主动摊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我倒是觉得他比起人类反而更像是我们呢。” 维纳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说出了和杰克一样的话呢。” “咦?”听见杰克的名字,维纳斯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视,“那个疯子也有脑子正常的时候?” “以杰克的性格来说,你多少也应该也有听过他的事吧。” 虽然不喜欢和凌音交流,但杰克对身为女性的维纳斯却有着莫名的兴趣,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调侃、嘲笑她一番。 “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呢。” 凌音的话勾起了维纳斯那段不快的回忆,对她来说和杰克待在一起的回忆都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那结合杰克的意见,你是怎么看他的呢?” “我倒是感觉他没有杰克说的那样不堪一击耶,但这也相差得太远了吧,难道说他是那种压力越大实力越强的m类型?!” 维纳斯的语气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劲了,这种场面不光是未成年,就连一部分的成年人都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