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皇妃5》 第一章 迷宫 时近日出,旭日东升,把粼粼海面渐渐染成金红,风吹波起,掀起圈圈涟漪,波澜荡漾,水面也缤纷了起来,火红的,深橙的,金黄的,淡黄的,深浅不一的颜色互相交织,构成一幅绝景。 但,有谁去欣赏,比起寝殿满目焦黑,再美的景色也枉然。 黑烟只余下袅袅一丝,到处都是烧焦的臭味,当发现阳台处横躺着一具焦尸,所有人都像是被雷劈了千百记。 这……这是谁? 不敢再想下去,只觉身体在剧烈的颤动。 奥利、卡布斯和塔卡心神俱裂,瞠大的眼睛暴戾地射向脸色惨白的米诺斯,三人顿时冲了上去,想揪住他质问。丽莎当场就厥了过去。 亚希彼斯快人一步的挡在米诺斯面前,“不准对陛下无礼。” “无礼!?”奥利咆哮道,“那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着火,为什么会有……会有……”焦尸虽然看不出容貌,但形体分明是个女人。 女人…… 奥利不敢想象下去,开始狂乱的摇头,她是不会死的,绝对不会的。 可是这座寝殿到昨天为止都只是她在居住,如果不是她,这具烧焦的女尸又怎么解释。 此时,伊斯却比任何人都冷静,闭上眼,在脑海里不断刻画阿尔缇妮斯的容貌,血印在他的额头仿若绽开的梅花。 预言之眼被启动…… 他看到了,看到了在离这里的南方很远地方,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里到处是房间,她混身是血的抱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同样是全身浴血,那女人是…… 极限所致,他无法再看到更多了。 倏地,张开眼睛,指向南方。 “阿尔,阿尔在那里……那里有一过巨大的宫殿,好多好多的房间,她有危险……”血印在他额头消散,他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道,脚跟几乎站不住脚。 他的预言之眼分为两个档次,一种是在梦里自然的出现未来两三年后发生的事情,一种就是利用血印,血印不仅是他当年怕自己背叛阿尔缇妮斯给自己下得约束,也有另外一个功效,就是强制性预言--即时预测最近会发生的事情,后者十分伤元气,一生只能使用三次。 第一次他预言出了阿尔缇妮斯身陷埃拨拉,第二次,也就是这次,不得不使用,尽管会他的身体在亚希彼斯的调养下好转了很多,但也经不起再一次的元气大伤,说完话的当头,他就昏了过去,幸好亚希彼斯扶住他。 至于最后一次,就是要用生命来做代价了。 无所谓,生,为她生,死,为她死。 无怨无悔!! 奥利三人一震,伊斯的预知能力,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像上次他从昏迷中醒来,就指出了阿尔缇妮斯在埃拨拉。 只要有任何希望,他们都不放弃。 米诺斯一听到伊斯所形容的宫殿,脸色一白,“克诺索斯……”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侍卫们个个都惊颤不已。 当即,米诺斯像离弦的箭,飞驰而出…… * 克诺索斯宫殿位于希腊最大的、也是离本土最远的一个海岛--克里特岛上。 希腊神话中传说,推罗之王的女儿欧罗芭和宙斯的儿子--克里特岛的国王,他的王后帕西菲钟情于硕大的牡牛并生下了半人半牛的怪物米诺陶洛斯。国王为了遮丑,便请了一位“心灵手巧的工匠”代达洛斯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结构复杂的双斧宫殿,然后把这个半人半牛的怪物藏在了深宫之中,这座宫殿便是克诺索斯宫殿,据说面积之大包揽了整座岛屿的地下,是一座迷宫式宫殿,就连建造者也未必清楚要怎么从殿内平安出来。 因为非常惧怕米诺陶洛斯的强大,国王不得不年年进贡童男童女,来平息这个怪物的怒气。后来米诺陶洛斯被英雄忒修斯斩杀,这是希腊颇负盛名的神话故事,不过青铜时代的希腊人认为米诺陶洛斯即使死了,冤魂还在,便又用童男童女进行的祭祀,成了一种祈求和平的惯例。 到了米诺斯作希腊王的时候,他就取消了祭祀,将这里列为禁地。 所以当塞琳娜认出这座宫殿,并号啕大哭时,阿尔缇妮斯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 这是一座被誉为永远出不去的迷宫。 说走不出去是唬人,倘若有线球的话……就像在神话故事中杀了米诺陶洛斯的英雄忒修斯那样将线作为指路标,就能走出去。 倘若有线球的话…… 唉,问题是没有线球,什么都没有。 手肘的伤痛得阿尔缇妮斯冷汗淋漓,她咬着牙忍住了,环顾四周,这里虽然古旧,但还有烛火,可能是用特制的油料燃烧,所以可保证很久都不会熄灭,这里应该是入口的地方,不过厚重的大门是从外面关上的,不可能打得开,令人意外地是,这座所谓的迷宫被没有曲折的弯道,回廊,或是交错的小路,而是大量的房间,她吃力的站起身,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间里有些黑,借着门外的烛火,她看前靠门的地方有着大量刻有自然花纹的陶器,还有壁画,画面上的人物有男有女,他们在奏乐、跳舞、参加仪式和进行很危险的骑牛跳跃运动,如果说这座宫殿真是神的时代建造,那么离现在也有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了吧,但色彩依然鲜艳如初,真是不可思议。 她又打开相邻的一间房门,里面摆设和壁画都和先前一样,再打开一间,也还是一样,她不停打开门扉,起码打开了有十来间,但是不管是门扉,还是摆设,或者壁画都是一抹一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 塞琳娜还在哭,仿佛她是水做得,阿尔缇妮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时候哭有什么用,还不如找办法出去。 “塞莉娜,不要哭了,别浪费你身体里的水分了。”这里可没有水源来让她们解渴。 塞琳娜抽泣着,“我们会死不是吗?从来就没有人能走出这里。”皇兄为了不让人误入这里,特地将这里列为禁地,可见这个迷宫有多可怕。 “唉,世界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这一直都阿尔缇妮斯的处事方针。 “但是……但是……”越想越害怕,眼泪也就越落越凶。 阿尔缇妮斯火大的一喝,“叫你别哭,就别哭,听到没有。” 塞琳娜一窒,两汪泉水硬生生地被逼了回去,水润润的眼睛通红的瞅着她,“你干嘛又凶我。”她好凶,像母夜叉似的,越来越发现在她美丽的外表下,包藏着极为火爆的个性,不知道赫梯皇帝知不知道。 但,她也很佩服,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就像之前被朵蕾攻击时,都能想到用火来做呼救信号,在这座迷宫里,她似乎也一点都不害怕。 即使现在衣服残破,头发凌乱,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她很落魄,她眼里的光彩比任何时候都要美,看着这样她,塞琳娜觉得莫名的安心。 她到底是什么样女人,好神奇。 他,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才那么爱她。 塞琳娜叹了一口气,她比不上,一点都比不上。 她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手却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回头一看,顿时凄惨的尖叫,“啊!!!!” 那是一排骷髅,少说也有上百个,骨骼很小,应该都是些孩子,他们或坐,或仰躺,沾满了灰尘和蜘蛛丝,还有恶心的虫子在骷髅头上的黑洞里爬来爬去。 她吓死了,猛的爬起来,躲到阿尔缇妮斯的身后。 “骨头而已,你怕什么?”阿尔缇妮斯早就发现了那堆东西,她看惯了,没有一点感觉。 “他们一定被怪物米诺陶洛斯杀死的,这么说他的魂魄真的有存在,否则这些人怎么会死,一定是被它当作了食物。”不是,他们是活活渴死后者饿死的。“阿尔缇妮斯回答。”你怎么知道?你……你干什么?“她看到阿尔缇妮斯竟然把玩着那些骷髅。”很简单,你认为怪物吃完人后,会把骨头放得这么整齐的吗,还是人形的样子,还有,你看他们每个人的指骨都是粉碎性的骨折,我想他们为了想要出去,一直敲打着殿门,希望声音能传出去,让人放他们出去,拼命的敲,就算手指都断了,还是再敲打,直到……再也没有力气了,只能苟延残喘的等死。“ 可怜,神论的悲剧,愚蠢的祭祀。”我们走吧,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说着,阿尔缇妮斯在骷髅堆里拿起一根腿骨。”你……干嘛拿……拿他的骨头。“塞琳娜惊恐地看着她手里的腿骨,有说不来的恐慌。”做活把啊,,将它的顶端困上布料。“她在裙摆上撕了一条布下来,困在腿骨上头,”然后沾点烛台上油,让布料烧起来,人的骨头里有相当丰富的碳元素,可以让火燃烧得很久,瞧,不就变成活把了。“她举着腿骨做的火把,递给塞琳娜,你也拿一个,我再做一个。 塞琳娜死命的摇头,她才不要拿骨头呢。 阿尔缇妮斯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自己拿吧。 在这里等人来救是不可行的,就算她突然失踪的事情在最快时间里让米诺斯发现,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她们在这里,这里又是禁地,无人会来,前进是唯一的办法。 阿尔缇妮斯为首开路,塞琳娜则紧紧跟着她,还不忘用手拽着她的腰带。”你懂得好多哦。“或许光是走路太无聊了,塞琳娜想说说话可能比较好,还可以缓解恐惧感。”都是爷爷教我的。“阿尔缇妮斯打开一扇门,里面的房间和之前看到的一样,不过刚才是借着外面的烛火,她只看到一部分,这次有腿骨火把照明,她走得更深入了些,便看见房间里还有门,确切的说加上进来的那扇门,四面都有门。 这迷宫怎么这么多门。 随便找了一扇门打开一看,又是一间房间,摆设还是一样,也是四面都有门。 她都有点火大了。”爷爷?那一定是一个很睿智的长者,否则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塞琳娜觉得自己开始崇拜她了。 阿尔缇妮斯笑了笑,将门打开,刚想回答塞琳娜的话,却在门被打开后看到的景象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是一座悬崖,深不见底,她站的地方正好是边缘地带,只要再走一步就会摔下去,眼前灰黑色的崖口棱角参差,像是野兽的牙齿,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塞莉娜伸出脖子看了一眼,就连连往后退。 很显然,此路不通。 阿尔缇妮斯砰的一声关上门。”去下一间。“ 塞琳娜点头,还是紧紧地跟着她。 回到原先的第一间房间,再找了另一扇门打开,第二间房和她们之前走的没两样,房间套房间,进入第二间房后,阿尔缇妮斯随便找了一扇打开通往第三间房的门。 打开,又是一震。 这次不是悬崖,而是红光透亮的岩浆河,咕咕的冒着泡泡,仿佛能将一切都融化掉。 又是一条死路。 下一间,再一下间,但每次打开通往第三间房门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末路。 有些是暴风雪山,还是没有路的那种,或者惊涛翻滚海浪,又或者是漆黑一片的沼泽地。 不下数十间后,她的腿都断了。 两人颓废地坐下,塞琳娜又开始哭泣起来,”我们就要死了。“ 死?阿尔缇妮斯抽搐着唇角。 突然这个死字让她的脑中激光阵阵,死亡很可怕,可怕到让人不敢前进,只会退却。 退却,即不得不寻找另一条路…… 脑中激光闪现出一个可能性,或许……或许…… 她不管不顾的让塞琳娜拿着腿骨火把,然后在地上画出一个图形。 塞琳娜拿着腿骨,小手不敢握得太紧,好恐怖,她竟然拿着一根骨头,但是阿尔缇妮斯的眼神更恐怖,让她不敢不拿。 她看着阿尔缇妮斯在地上画出的图形,”哎?这个我好像有见过。“她想了想,”对了,就是在赫梯皇宫第一次遇到阿尔玛皇子殿下,她给我出的那道数学题。“ 九宫图,这是无论横竖怎么数都是三个格子的九宫图。”阿尔玛?“她想起有布置过这类的题目给他做,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塞琳娜,看到这个图,你有没有很奇怪。“”你也要给我做数学题吗?“塞莉娜想这母子怎么都喜欢给她做数学题。”不是,你没发现,我们每走到第三间房的门口就走不过去了吗?“阿尔缇妮斯紫眸烁烁,闪着智慧的光芒。 塞琳娜歪着头,想了想,”嗯,对哦。“”接下来是我推理,我是这么想的,这个迷宫的构成图就像我画的这张图般,无论横竖,无论纵斜都是三间房,但是由于第三间房是无法过去的,所以我们不停退后,再往其他的房间寻路,但是每次到了第三间,就又没路,就这样周而复始的,我们不停的在房间与房间之中来回都转。“ 塞琳娜越听越糊涂,”走不出,是因为这是迷宫啊。“”错,这根本不是个迷宫,而是引造出人心理的迷宫。“阿尔缇妮斯头脑冷静的说道。 塞琳娜还是不明白。 阿尔缇妮斯也懒得理她了,她的推理很符合逻辑,剩下的就只有证实了。 倘若她是对的,那么这座迷宫想要出去一点都不难。 她拿回火把,站起身,随便选了一间房,打开,在第二间房里随手打开一扇通往第三间房的门,打开后,眼前又是一座悬崖峭壁,没有路可以过去,两崖之间沟壑深不见底,跌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塞琳娜跟在她身后,”又没路了吗?“ 阿尔缇妮斯回答,”不,路就在我们脚下。“”哎?“”我的推理告诉我,这第三间房间就是出口,只要通过,就能出去。“ 塞琳娜看着眼前的悬崖峭壁,”可是这里是悬崖,你要怎么过去,飞过去吗?“”飞?用不着,走过去就好了。“”那能走啊,这里连桥都没有,“前面就是沟壑,那端的崖壁又很远。”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离开,然后再找其他出路?“ 塞莉娜理所当然的答道,”难道不对吗?“ 阿尔缇妮斯笑了笑,”常理上是对的,但是在这座迷宫,你的想法成了想要逃出去的阻碍。“ 塞琳娜眨着蓝色的眼睛,一脸迷茫。 阿尔缇妮斯看着眼前陡峭的悬崖,是那么的险峻,莫说通过,就是站在这里看都觉得有点害怕。 但……就是这害怕,让人迷失了方向。”这是幻觉!!“她的紫眸泛出万千的光辉。”哎?“塞琳娜大惊。”就是幻觉。“阿尔缇妮斯笃定道,”第三间房就是为了不让通过,才会老出现这些让人看了就绝望的景象,所以……“她跨出一步,塞琳娜就拉住了她。”不要,你会摔下去的。“塞琳娜拼命扯住她。 阿尔缇妮斯对上她慌乱的眼,”相信我。“ 从她眼里流射出的光辉,就像最美丽的宏光,每一束都是那么的冷静,那么笃定,让人在这样眼神下,不得不听从。 塞琳娜松开手。 阿尔缇妮斯迈开脚,走了出去,吓得塞琳娜连忙捂住眼睛。”果然是这样!“ 听到她欣喜又自信的声音,塞琳娜放下手,朝她看过去,立刻嘴巴就张得好似能塞进一颗鸵鸟蛋。 阿尔缇妮斯竟然站在空中,底下就是深不可见沟壑,她就像踏在一座看不见的桥上,笔直前行。 这,这在怎么可能。 她回头,给了她一个‘看吧,我说得没错吧。”的眼神。 塞琳娜的嘴张得更大,估计连恐龙蛋也能塞下去了。 “幻觉,心理暗示,或者说人心的恐惧,才是组成这座迷宫最大的要素。”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死亡的恐惧,每个人都只顾看到眼前的绝境,而忘记去思考,为何每次都是第三间房间才这样。 第三间房间就是出口啊,只不过被幻觉掩盖了。 “过来,塞琳娜,我们能出去了。” 或许是她自信美丽的表情,也或许是她笃定中带着坚定的嗓音,塞琳娜竟有些激动掉下了眼泪。 她,真的太不可思了。 相信她,心里有个声音不断重复着。 塞琳娜擦干眼泪,向她飞奔而去。 忽然,包围她们的悬崖和沟壑不见了,对过的劲头出现了一扇门,闪着皎洁的银光。 出口,那就是出口。 塞琳娜闪着泪花,看着牵着她手的阿尔缇妮斯,心里仅存的那丝不甘也没了。 她,无人可比。 输给她,心服口服。 猛地,她觉得好高兴,深爱的男人爱得是阿尔缇妮斯,只有她,只有她……她才愿意放手。 心里涌起一份最真挚的祝福。 突然,她看到了一把飞驰而来的箭,直朝阿尔缇妮斯驰来,她看到箭飞来的方向,有一个架着弓箭的女人,那女人她认得,就是那夜在皇宫,她想出去呼救,却被这个用剑逼了回去。 没有任何思考,她只想救她。 她是他所爱的女人,失去她,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塞琳娜扑向阿尔缇妮斯,将她推开,用背挡下了这一箭,胸口的剧痛,和被穿透的感觉让她一点都没有恐惧。 好高兴。 她救了阿尔缇妮斯。 好高兴。 这样,他定能记住她吧,她救了他最爱的女人。 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不!!”阿尔缇妮斯回头就看见被箭穿透的塞琳娜,她飞洒出来的鲜血,溅了她一身。 她抱住塞琳娜倒下的身体,“塞琳娜,为什么,为什么要怎么做。” 气若游丝的塞琳娜,费力的抓住她的手,“我……真……真的好爱他,哪怕他能爱我有你的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我……我也满足了,可是……可是……我知道,他只爱你一个,失去你,他会痛苦的,我……我不想……他难受,我……”她咳了一口血,喷洒在阿尔缇妮斯的衣裙上,“我救了你,他……他就能记……记住……记住……祝……祝你们……幸……” 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像她尚未来得及发光、发亮的生命一样,半途就中止了。 她带着微笑,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塞琳娜!!!” 阿尔缇妮斯忍不住失声痛哭,抱着她温暖身体,就在这时,塞琳娜的胸口泛出一圈圈的波光,昊月脱离了她的肉体,缓缓上升。 明若月光,暖如春风的银白色珠子在空中漂浮。 阿尔缇妮斯却仿若未觉。 “阿尔缇妮斯,拿回昊月。”神眼突然出现说道。 拿回?让她如何拿回,她要的不是这种结果,不是用生命作为代价来拿回。 但……锐利紫眸射向远处的阿尼玛。 她因为没想到塞琳娜会冲出来,惊愣住了,达芙妮曾再三吩咐过,塞琳娜绝不可以死在阿尔缇妮斯前面,她慌了心神,刚想再补一箭。 却看到昊月在阿尔缇妮斯手里幻化出一把银色的弓箭,光束似的弦,一抖动,迎面飞来一把银光闪闪的箭。 她颤身一躲,避了过去,很快第二把箭,就又飞了过来,让她避无可避,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让开!!”是达芙妮的声音。 “王妃……”阿妮玛没想到她竟来会现身救她。 阿尔缇妮斯看到蒙着面纱,白衣飘飘的达芙妮,愣了一下,突然看到她扬起一把黑色的弓,那就像是被乌云笼罩住的月光,昏黑无比。 黑色的箭直逼而来,她下意识的也射出一箭。 一黑一白的箭在空中交汇,互相碰撞后,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后,相互抵消。 达芙妮继续放箭,她绝不能让阿尔缇妮斯拿回昊月。 黑色的箭如雨而下,又像是疾驰而来的道道风刃,昊月立即自动张开光球将阿尔缇妮斯包围,阻挡了黑箭的攻势。 达芙妮嗤了一声,打算再放箭,却猛地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拉起阿妮玛,将她和自己用光球包围,消失前,她对阿尔缇妮斯说了句,“如果你想救活塞琳娜,就把昊月变成她的魂魄,就像你体内的神眼那样,你自己看着办吧。” 光球乍然间消失无踪。 达芙妮的话震颤了阿尔缇妮斯,昊月能救塞琳娜。 “不要听她的,你不能这么做,否则你就再也拿不回昊月了。”神眼慌急了。 真的可以!神眼的话已经笃定了达芙妮没有说谎,后面的半句“再也拿不回昊月了”,阿尔缇妮斯下意识的忽略。 像珍珠似的昊月,半浮在空中,像是在等她的命令。 是拿回,还是救人。 答案是--人命大如天啊。 “不要!!阿尔缇妮斯告诉昊月,告诉它回来,不要,不要!”神眼疾呼道。 阿尔缇妮斯根本不听它的,对着昊月说道,“回到塞莉娜的身体里,不用再保护暴风雨神了,活在塞琳娜的身体里,让她活得比谁都幸福。” 昊月,你自由了。 圆润的珠子溜了一圈,缓缓融入塞琳娜的身体,瞬间,塞琳娜就有了呼吸。 米诺斯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混身一颤,打着激灵,然后跪在地上捂着额头,一脸的纠结,然后冲到阿尔缇妮斯面前大喝道,“你这傻瓜,怎么还是那么傻。” 惊见米诺斯的出现,又听到她的话,阿尔缇妮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就真的一点都认不出我了。”米诺斯抚上阿尔缇妮斯的脸颊,“阿尔缇妮斯,你连我都不记得了吗?” 神眼这时发出一声惊叫,“雅……雅典娜!!” 神眼的回答,让阿尔缇妮斯震惊无比,雅典娜,米诺斯竟然雅典娜。 米诺斯闪着温玉光泽般的蓝眸,还有如同从云端里悠然飘下动听音乐似的声音。 那么的熟悉。 记忆在脑海里闪过一段段的片段。 “姐姐,我爱上暴风雨神了,我要和他在一起。” 金色的短发像是一轮金日,蓝色的眸子凶凶地瞪着她,“我不许。” “为什么?”她问。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阿尔缇妮斯有我就好了,干嘛喜欢男人。”她看起来好生气,甚至是别扭。 “我不管。” 她妥协了,“好吧,我就替你好好看看暴风雨神,听好,要是不入我的眼,我可绝不同意。,” “嗯!” 那双温柔的手抚弄着她的银发,“我最可爱的妹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片段一闪,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画面。 “等我回来,等我赢了波塞顿抢回雅典的保护神地位,我来帮你说服宙斯,他要不是不许,我就宰了他。”还是那如同一轮金日般的短发,那张混合着中性飒爽的脸孔,有着为她劈荆斩棘承诺。 “我最可爱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得到幸福。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可惜,她没有等到她回来。 不是不等,而是等不到那一刻了。 “为什么不等我……”米诺斯将她抱进怀里,“阿尔缇妮斯……阿尔缇妮斯……” 那么温柔的呼唤,她怎么可以忘记,“姐姐,雅典娜姐姐……” “你真傻,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把塞琳娜送到赫梯去,因为我要把昊月送到你身边去。” “你可以告诉我,用不着用联姻的借口。”否则塞琳娜也不会受到伤害。 “告诉你,你会相信吗?你回来希腊吗? 阿尔缇妮斯汗然,她不会,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米诺斯没有说出这么做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他把塞琳娜送到暴风雨神面前,就是为了试验他,试验他爱阿尔缇妮斯有多深,是否可以为了她能抵御住所有的压力,有点偏激的方法,但是在她的认知里,测试男人的有多情深,就是送一个美女给他,看他能不能把持得住。 阿尔缇妮斯这时想到既然米诺斯是雅典娜,以雅典娜的神力,或许可以帮助她对付太阳神。 米诺斯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遗憾地说道,”抱歉,我现在没有神力。“ 怎么会!?阿尔缇妮斯脸色惨白。”因为……“米诺斯顿了顿,眼色暗然,没有再说下去。 神眼却答道,”因为她用所有的神力交换了我。“ 阿尔缇妮斯大惊。 神眼叹息道,”正如传说所说得,雅典娜为了能够推翻宙斯,非常希望能得到我,但再你死后,得知你失去了昊月和暗月,无法转世时,她便和宙斯作了一个交易,她愿意废弃自己所有的神力,来让我寄居在你体内,让你转世为人。“没有神力的雅典娜就没有办法使用神眼,宙斯也能高枕无忧了。 这才是神眼为何在阿尔缇斯体内的真相,但是宙斯为了保有自己的伟大,传言说是为了不让雅典娜反叛而将神眼放在月亮女神的体内,对于雅典娜的牺牲只字未提。 所以很多神都不知道雅典娜失去了神力,包括达芙妮,就是因为此,刚才达芙妮感应到米诺斯来的时候,赶快逃走。 知道米诺斯是雅典娜,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觉醒,万一刺激到她了,说不定就完了,雅典娜是最疼爱的就是月亮女神。 达芙妮不得不防。 神眼听命于宙斯,只能跟着传言说,当然有一小部分是为了报复雅典娜,毕竟在月亮女神自尽前,雅典娜对它是穷凶极恶,至今都留下了阴影,让它在第一次见到米诺斯时忍不哆嗦起来。 现在说出来,是因为面对为疼爱妹妹付出所有一切的雅典娜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它刚开始真没认出米诺斯是雅典娜是真的。因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个男人。 听完这些,阿尔缇妮斯泪花涌现,”姐姐……“ 她竟然为她付出那么多。 米诺斯抚摸着她的发丝,”你是我最爱的妹妹,为了你值得。“ 阿尔缇妮斯给与她的又是何等的珍贵。 在那个神的年代里,雅典娜是宙与聪慧女神墨提斯所生,有神预言墨提斯所生的儿女有能力推翻宙斯。宙斯感到这将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将墨提斯变成苍蝇吞入腹中,被吞后的墨提斯仍然在宙斯头内不断打铁来为女儿做一套盔甲,让宙斯头痛难忍,只好召来火神赫淮斯托斯用一把大斧头劈开祂的头颅,于是身穿甲胄和挺举金矛的她出生了。 预言让她变成了众神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使是兄弟姐妹也不愿意与她交往,寂寞,只能用坚强来掩饰,伤心只能用冷漠掩盖,唯有阿尔缇妮斯给了她姐妹的温暖。 那声’姐姐‘,那总是甜甜的笑容,让她逐渐不再觉得孤独。 然而,她没有好好保护她。 太阳神和达芙妮,是她最想杀的人,奈何她没有任何神力,无法力敌,当知道塞琳娜身体里有昊月的时候,她便决定将塞琳娜送去赫梯。 塞琳娜是她这一世的亲妹妹,她自然关心,但相比阿尔缇妮斯,她愿意付出一切,什么都行。 只要阿尔缇妮斯能再次绽放曾经的笑容,就算再牺牲一次也无所谓。 然而,她还是那么傻,竟然又把昊月送回了塞琳娜身体里。 她半喜半悲,塞琳娜活着,作为米诺斯,她高兴,但作为雅典娜,却高兴不起来,昊月成了塞琳娜的魂魄,就会像神眼一样,没有任何能力了,只是魂魄,而且再也拿不回来了。 阿尔缇妮斯又要怎么去对付太阳神和达芙妮。 除非…… 不,她不打算告诉她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开暴风雨神箭伤里的咒语。 但……如果无法解开暴风雨神这一世的纠结,她会比谁都痛苦。 所以,在面对阿尔缇妮斯的愁苦时,她对阿尔缇妮斯耳语了一句,她显得很惊讶,而后流转而出一抹夹杂着欣喜的苦涩。 米诺斯握紧她的手,”答应我,除非万不得一,你绝不用它。“ 阿尔缇妮斯点头,”我知道,我相信萨鲁,萨鲁也一定能相信我。“”还有,如果你想对付达芙妮,有一样东西你可以用得到。“ 阿尔缇妮斯听到能对付达芙妮,双眼都亮了。”你知道这座宫殿为何能维持幻觉的存在吗?“米诺斯拉着她,来到之前的宫殿里。 他熟门熟路穿过一间房间,那里的一堵墙上竟有道暗门,因为被壁画掩盖,如果不仔细找,根本就找不到。 推开门,竟然是偌大的一个水池,那水池绽放着月白色的光,那些光来水池中央的底部,米诺斯跳进水池,过了一会儿,她就冒出了头。 阿尔缇妮斯看到了他手里捧着一把弓。 银色的光辉像是钻石般璀璨,很小巧很精致的造型,上面还雕着珍珠色的月牙图案,将它竖着放,真想一把漂亮的竖琴。 但,它没有弦。 米诺斯将弓递给她,她接住后,奇迹似的那没有弦的地方竟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光丝。”这是月连女神身上弦月,是你的弓,你专用的武器。“ 不是没有弦,而是只有主人握持,弦才会出现。”这些幻觉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它有你部分的神力,所以一直维持着这里幻像,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让别人夺走。“ 至于是谁藏在这里的? 米诺斯笑了笑,这把弓是阿尔缇妮斯留给她的回忆啊。”你回去后,就把月华罗的树干制成箭,你便可以对付达芙妮,但最多三支,是这把弓的极限!“ 回去?听到这个字眼,阿尔缇妮斯这才想到,留在希腊已经没有任何需要了。 她不舍得离开米诺斯。”回去吧,这是你这一世的命运,我们总能再见面的。“米诺斯再一次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过,你记住,倘若暴风雨神无法相信你,如果他伤害了你,就算没有神力,我也会想尽办法杀了他。“蓝色眸子转瞬出浓厚的坚定。”谢谢你,姐姐……“”还是叫米米吧,雅典娜已经不存在了。“有点怅然,却是事实,没有神力雅典娜已不再是往昔的女战神,转世为人米诺斯是希腊王,一个普通人。 一切都值得。”让我再抱抱你,阿尔缇妮斯。“ 温暖的怀抱将阿尔缇妮斯紧紧包围,深深地爱护与呵疼之情尽在这一拥。 之后,她们回到了雅典,塞琳娜也醒了,可她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忘记了萨鲁,忘记了阿尔缇妮斯,只保留自己是希腊公主的记忆。 她的幸福,从这里重新开始。 阿尔缇妮斯的平安归来,让丽莎等人喜极而泣。 明日,她就回去了。 回到萨鲁的怀抱里,至于在克诺索斯宫殿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段小插曲。 一切都是她的选择,无怨无悔…… 第二章 归来 扬帆,启航。 阿尔缇妮斯与米诺斯洒泪挥别,船浆齐齐划动,大船在深蓝色的爱琴海上缓缓前行,离开海港后,速度加快,直到看不见米诺斯的身影,她才放下手,却止不住离别的泪水。 米诺斯没有亲自护送,她怕到时候不肯放阿尔缇妮斯回赫梯,强忍下离别的伤感,她派出了四艘护航船,一路护送阿尔缇妮斯,直至她安全回到米特。 星斗攀上夜幕,在海中倒影下宛若银河,海浪声沉吟着恒久不变的歌谣,阿尔缇妮斯靠在船舱的窗户边,看着星光下像是被银纱覆盖似的海面。 临行前一夜,她瞒过丽莎,与米诺斯互拥而眠。 米诺斯曾告诉她,虽然丧失了神力,但当年作为女战神的直觉还在,也算是神与神之间的共鸣吧,她觉得太阳神和达芙妮很有可能在埃及,但还不能笃定,只让她万事小心。 想起她说得话,阿尔缇妮斯的眉心就不自觉的纠在一起,为何自己无法像米诺斯那般感觉到太阳神和达芙妮的下落,难道真像米诺斯说得,这两人唯独对她隐藏了气息。 为什么? 达夫妮先不论,她时刻都想杀自己,隐藏气息还情有可原,太阳神呢,为什么也要对她隐藏,按照当年的种种,他应该比谁都急着来到她面前。 这让她觉得难以理解,心里就像是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来,两人如果真在埃及的话,那真是有够糟糕的,赫梯和埃及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两国又势均力敌,万一他们搞鬼的话,一旦开战,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着,她就觉得额际隐隐作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突出,她平静下心绪,决定先把这些事放在一边,最要紧的就是赶快回赫梯,让人用月华罗的树干制作三把箭,还有就是…… 她捂着额头哀叹了一记,月亮女神是神箭手,可她不是啊。 之前在克诺索斯宫殿,她因为塞琳娜的死,不管不顾的射了一通,人在怒气和悲伤面前,往往能做出平常不能做的事情来,但是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安全起见,她首先要练好射箭才行,绝不能存着侥幸心理。 她既然是月亮女神,射箭这种事情应该不难学会吧。 她决定明天早晨找奥利,让他教她学射箭。 * 没有月光的夜晚,看不见海与天之间的连结线,夜空中闪闪烁烁的星光与远方海上的点点渔火,交织成一幅浩瀚的宇宙。 天空中的亮星构成了罕见星云,猎户星座就是其中之一。 猎户星座有四颗亮星构成矩形,代表猎人的双肩双足,其中猎人右肩的参宿四和左侧的参宿七是两颗著名的一等星,矩形之间,有三颗亮星横向紧密排列,是猎人的腰带。腰带下面,一串模糊的亮点,由许多小星星和猎户座大星云构成,象征猎人的配件,全部总汇起来,就像是夜幕中的一幅画像,星光点点闪烁,比起单调的北斗星,它更像是一件星空中的艺术品。 夜幕下,隐藏在海礁石旁的一艘船上,夏尔曼靠在轨杆上,仰望着出现在星空的猎户星群,他似乎从小就对猎户星座很有好感,只要到它出现的几日,他就会放下所有的一切来观赏它。 他不该是有这种闲情逸致的男人,但他像是无法抗拒它魔力,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莫名的,他的心口再次涌现刺痛感,就像每次看到它时一样,胸腔也跟着紧缩起来,好像有谁桎梏住了他的胸膛,下意识深深吸了口气,设法挣脱那股紧窒感、消灭那抹刺痛,努力去平息这种难以言喻的痛。 这种痛像是一种在渴望与绝望间挣扎似的,痛得有些痉挛。 “陛下,您怎么了?”从船舱出来的侍卫惊见他灰白的脸色,赶忙紧张的询问。 夏尔曼也说不出这是怎么了,他曾认为是身体的问题,让御医检查过,检查结果是他健康得很,起码还能活上五十年,说不清楚的感觉,等久了,他发现这种痛只会在猎户星座在星空时出现时才会有。 这种痛,不像是病,更像是一种记忆,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当猎户星在天明前消失的同时,这种痛也跟着消失了。 侍卫见他的脸色好转了些,不禁说道,“陛下,真是喜欢猎户星啊!”这在亚述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每到猎户星出现在天空时,哪怕是在战场上,他都会停下一切,仰头欣赏。 喜欢?他嚼着这个字眼,谈不上喜欢,只是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 侍卫见他没回话,又说道,“陛下,天快亮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夏尔曼在痛消失的下一秒,就恢复到往日的模样,黑发在风中飞舞,黑眸涌动着邪魅的波光,线条完美的唇型,组合出一张魔魅地既能蛊惑人心又令人害怕的脸孔,他的身躯颀长俊拔,散发着一种帝王式的优雅,这种像是魔王般的风姿,诡魅又危险,却也很迷人,在这样的外表表下,他更有一颗比魔王更冷酷更残暴的心。 但,这颗心却为了一个女人不止一次的悸动。 “赫梯皇妃的船,要多久能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富有一种特别的磁性,仿佛天鹅绒般,但也冷得让人发怵。 等了几天,他的耐心一直很好,但再知道她将要抵达这里时,他就有点等不住了。 “大概天明后。”侍卫看着远方开始露出白肚的天空,少说还得等上些时候。 夏尔曼思索了一下,“让其他的船尽量分开行驶,也不要做交流,只等我的命令就好。” “是!!”侍卫赶忙去传命令。 锐眼一眯,夏尔曼就难言一种兴奋,终于又要见面了。 不知道,她见到他时,会是什么表情。 惊恐,还是憎恨? 不管是哪个,都让他觉得有点苦涩。 * 天未明,阿尔缇妮斯就醒了,换了件较轻便的裙装,她没等唤醒丽莎,就直闯入奥利的房间。 昨夜是轮到奥利守夜,刚回到舱房,想要休息,冷不丁就被闯入的阿尔缇妮斯给吓了一跳。 “皇妃?”他赶忙从床榻上起身。 “奥利,教我学射箭。”阿尔缇妮斯双眼发光的看着他。 奥利一愣,有点没会意她的话。 “对啊,我想学点防身的功夫。”阿尔缇妮斯觉得这个理由比较能让他理解,说得太深了,他肯定会糊涂。 奥利能明白她学防身功夫的想法,最近她一直都遇到危险,学点防身的技巧,的确对她十分有益。 “皇妃,不如等回到皇宫,让陛下教您剑术吧。射箭是远程攻击,防身的话还是剑术更好一些。” “不要,我现在就要学射箭。”想学剑,早八百年前她就让萨鲁教了,不用等到现在。 “皇妃,您就算是想学,也用不着现在吧,等回赫梯后,臣教您也不迟。”现在天都没亮,而且还是在船上。 “早一天学,我就早一天会。”时间是不等人的,谁知道哪天达芙你又出来做恶了,她见奥利迟迟都不教她,二话不说,拉着他出了船舱,“你就不要推辞了,乖乖的教我就好了。” 奥利只得任由她拉着她走到甲板上。 由于两人的动静,卡布斯、塔卡,还有丽莎都被吵醒了,跟着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伊斯,他估计是想起来,也起不来。 丽莎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一脸难为的弟弟,阿尔缇妮斯则兴高采烈做着暖身运动,“皇妃,您这是要干什么?” “向奥利学射箭啊!” 除了奥利一幅苦瓜脸外,其他人都是一愕。 “怎么不好吗?”阿尔缇妮斯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 没什么不好,但她是不是急了点,况且船上也没有什么好的设施。 最重要的是学射箭,难免要有肌肤上的碰触,怎么拿弓,怎么瞄准目标,这些都是要手把手教的,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奥利苦就苦在这点上,万一让皇帝老子知道了,那他就惨了。 “奥利,我准备好了。”阿尔缇妮斯兴奋地像他挥手。 奥利的脸都青了,下意识看向卡布斯,希望他能够像个办法。 卡布斯自然接受到传送来求救信号,想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急忙走到阿尔缇妮斯面前,“阿尔,你今天还没有检查身体呢?” “晚一些吧,我想先学射箭。”她现在是卯足了劲想学,况且她都要回赫梯了,卡布斯检查的理由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现在天都没亮,你怎么学,靶子也看不清吧,还是先让我检查一下身体,你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好,亚希彼斯也嘱咐过你,用眼要适度。”卡布斯找着各种理由。 奥利在一旁猛点头。 阿尔缇妮斯想了一下,这时代的照明是差了点,就靠几根火把,万一她不小心射到人就不好了,不如相让卡布斯检查一下,看看眼睛恢复的程度再说。 “好吧!”她说。 奥利松了口气。 阿尔缇妮斯跟着卡布斯回到船舱,丽莎则取准备早膳。 检查完后,天也大亮了,她的眼睛也没有什么异状,接着是吃饭,等她觉得是时候可以开始练射箭的时候,塔卡说奥利因为昨夜守夜,有些累,去睡觉了,她又不能叫醒他,想着等他睡醒,下午再开始吧。 正这么想着,船身突然剧烈的摇晃,由于惯性,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倾,赶忙抓住床塌的边缘,才没跌到在地,丽莎可就没她那么幸运了,刚巧在拧干帕巾,突入其来的惯性,让她整个头都栽进了水盆里。 塔卡第一时间赶到这里,“阿尔,你又没受伤。” 阿尔缇妮斯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事就好,你在这不要动,我上去看看。” 船身摇晃了一会儿,终于停下,阿尔缇妮斯等了半天也不见塔卡回来,心急之下,也出了舱门,她先是到伊斯的舱房去。 打开门,伊斯坐在床榻上,正准备站起来,一看到阿尔缇妮斯,就问,“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样子还很虚弱,亚希彼斯说过,他必须要静养个三五个月才能恢复,为了不让他担心,阿尔缇妮斯搪塞道,“可能是遇到海浪了,你还是躺着吧。” 她真不知道他怎么了,一直都病恹恹的,憔悴不堪,问他吧,他又不肯说,只说自己是水土不服,不服个头啊,米特也是靠海的国家,他哪可能不服,不过她也知道他的个性,只要不想说,就算她拿逼他也没用。 “我没事?”只要见到她平安无事,任何病痛,都会消失。 “你哪里像没事的样子,快躺下。”阿尔缇妮斯推他躺回床上。 她的存在比任何药都有效,只要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伊斯就觉得舒服了很多,头也不再痛了。 “吃过药了吗?”她关心的问。 他苍白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容,“吃过了。” “你的手怎么还是凉凉的。”阿尔缇妮斯执起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感到一股沁凉。 伊斯一颤,想要抽回手,却有些不舍。 “等回到赫梯,一定要让卡布斯好好再给你看看,你这样病下去,可怎么行。”才一年没见他,他就瘦得像是连风都能刮走。 伊斯正想告诉她别担心,猛地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撞开,是满脸急躁的奥利。 “怎么了?”伊斯和阿尔缇妮斯同时回答。 “海上出现了几艘不明船只。”塔卡回答。 “皇妃,请赶快移驾到希腊的护航船上。”奥利脸上忧色一片,不等阿尔缇妮斯回应,就上前拉住她的手。 阿尔缇妮斯还在云里雾里的,不过没忘记嘱咐塔卡,“塔卡,照顾伊斯。” 塔卡二话不说,就将伊斯背上身,跟在奥利后头。 上了甲板,阿尔提妮斯就看见不远处的海礁后出现了几艘大船,像是商船,但又有点不对劲,这些商船的排列像是设计过的,相距的距离都很统一,而且一前一后正朝她的船包围而来。 “皇妃殿下,请跟我来。”希腊的护航船已经摆开了阵势,两艘将阿尔缇妮斯所乘的船维护起来,一艘挡在前头,后面一艘逐渐靠近,并放下了桥板。 阿尔缇妮斯通过桥板,上了船,塔卡也背着伊斯跟了上来,然后是丽莎。 “塔卡,先让伊斯到船舱里休息。”阿尔缇妮斯吩咐道。 “是!”塔卡背着不肯进船舱地伊斯,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下了船舱。 奥利随后也上了船,正和此次护航船的队长交谈。 丽莎紧跟在阿尔缇妮斯身后,“皇妃,您也去船舱吧。” “先不急,看看情形。”这些船来历不明,除了逼压而来之外,也没有攻势,十分奇怪。 奥利和护航船的队长商议后,来到阿尔缇妮斯身边,“皇妃,放心,希腊的海战无人能敌,就算只由四艘,也非常厉害。” 这话刚说完,远处的船就有了动静,只见几把火箭直射而来,目标不是人,而是船帆。 船帆是用油布所致,遇火就燃,风一吹,烧得更旺。 奥利脸色一变,急忙将阿尔缇妮斯护在身后,“皇妃。快进船舱。” 船上也闹腾了起来,救火用的水桶一个接一个的上,奇怪的是对方射完箭,又没了动静。 这一切都看在阿尔缇妮斯眼里,她思索着对方的目的。 对方只袭击她在的这艘船,其他的船都没用攻击,这是为什么? 她看着熊熊燃烧的风帆,船上的人都慌张的再救火。 紫色的眸子看着希腊的护航船开始向敌船靠近。 脑中一个机灵,急忙大叫道,“不要,别过去!!” 奥利惊闻,回头看向她,“皇妃?” “他们是故意挑衅,引除了这艘船意外的船过去,真正的目的是……”她紫色的眸子看着后方。 后方赫然出现一艘船,这艘船正以极快速度的靠近,靠近到差不多只隔五米的时候,就放上了板桥,船上一批黑衣人,以闪电似的速度奔了过来。 奥利大惊,急忙大喝道,“保护皇妃。”烧了船帆,让船上的人忙于救火,疏于防范,再引诱其他船前进,然后背后偷袭,真是好计策。“阿尔缇妮斯蹙起眉,她发觉得太晚了。 黑衣人已经上来了一大半,被引离的船又被前方的船牵制,这艘船被沦陷了。”再好的计策,你都能看破,好不好都无所谓了。“风夹杂着一股冷声从黑衣人群里飘来。 冷冽中有着难以忽视的霸气,以及运筹帷幄的自信心。 这声音…… 阿尔缇妮斯猝然对上夏尔曼魅的眼睛,心忍不住就是一抽。”好久不见了,你的眼睛看来是好了。“他的黑眸烁亮无比,看着她时有着一种火热。 奥利看到他时,脸色顿白,这下糟了。 这个男人在埃勃拉时就想杀了阿尔缇妮斯,现在又遇上……他赶紧将阿尔缇妮斯往身后拉。 看到夏尔曼出现,阿尔缇妮斯先是害怕,而后是满溢的恨与怒火,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她疾呼道。 她知道孩子不在他手里,但当时在森林里的只有他,孩子却莫名失踪了,就算不再他手上,他也应该会知道些什么?”想知道?“他走到黑衣人前头。”告诉我!“那个孩子的下落或许就只有在这个人身上才能找到线索。 阿尔缇妮斯是心急的,此时此刻是否会死根本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孩子,那个才出生三天就被她丢弃的孩子。 那种痛原本已经被埋在了心底的深处,此刻就像是发芽的树苗,窜了出来,越长越大。”皇妃,冷静下来,不要上了他的当。“奥利扯着她的手,就怕她会冲过去。”跟我走,我就告诉你。“夏尔曼开出条件。 阿尔缇妮斯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但无论她如何平复,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她就无法冷静。”皇妃!“奥利死命将她挡在身后,顺便示意身边的侍卫做好迎击准备。 黑衣人也同样摆开了阵势,两方剑拔弩张的对立,一触即发。”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不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否则我就杀光他们,把你带走,你选哪一种。“夏尔曼幽冷的黑眸环顾围护她的人。 阿尔缇妮斯一颤,这艘船上的人可能会因为她而死。”皇妃,不要听他的!“奥利知道夏尔曼是在利用阿尔缇妮斯的弱点。 她的弱点就是善良。 在暗之森林时,她曾为了保护身边的人,牺牲了孩子。 这次她一定会为了身边的人,牺牲自己。 他决不能重蹈覆辙。 顺时,他就冲了上去,擒贼先擒王。 夏尔曼嘴角勾起冷笑,退了一步,黑衣人立刻将他围住,不要说碰了,奥利连衣角都摸不到。 黑衣人最前的几个,冲了出来,向奥利展开激烈的攻势。 奥利之后,就是希腊护航船上的侍卫们,也涌了上去。 大混战就此开始。 剑影刀光,嘶喊打杀,在船上越演越烈。 阿尔缇妮斯心急如焚,想让他们住手,但是嘶喊声太大了,他们根本听不见,眼望着夏尔曼冷冷的看着一切,她有些不明白。 他不是想杀她吗,干嘛大费周章的说那么多的话。 夏尔曼发现了探索的眼神,视线也转向了她。 微风不断吹拂,他颀长的背影无惧地高高稳立在船尾舷栏上,浓密的长发随风微微飘拂着,海浪时而溅到他身上,他却似乎一无所觉,那双眼睛直盯着她,深邃如海、明亮慑人的黑眸里好似火热的太阳,灼热得像是要将她燃烧。 这种眼神…… 她太熟悉了。 他是想要她吗? 怎么会!? 他明明相杀她的。 被她盯着,她觉得脸呼吸都像是烫的,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夏尔曼莞尔,看来他是吓到她了,也好,她知道了,事情就更好办了。 阿尔缇妮斯觉得很无语,她的魅力真有那么大吗,怎么这些男人一个个都追着她不妨,难道这时代都奉行别人的老婆比较好玩吗? 她越是后退,夏尔曼眼神越是紧迫,就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不行,她要想办法解决眼前困境。 脑中的思绪翻滚,急于找出可行的方法来。 跟他走是不可能,但她又想从他口里得到孩子的线索,什么方法可以两全其美呢。 除非她能让局势大反转,活捉夏尔曼。 活捉,谈合容易,船上的厮杀,她这一边的已明显处于下风了。 希腊人擅长海战,指的是船与船的较量,肉搏明显弱于素有精兵强将制成的亚述人,他们每一个的攻击都不要命的,好似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可以不顾。”你考虑了那么久,还没想好吗?“夏尔曼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很清楚她是个不一般的女人,时间越长,越是能让她想出主意来。 他不再给她任何时间了,手指一弹,一直围护他的黑衣人闪电似的向她冲了过来,保护他的侍卫自然迎面对抗。 夏尔曼将她身边的人都引开了,如入无人之境,直朝他走来。 就在这时,塔卡来到了甲板,一看到这情形,抡起手里的狼牙锤就猛扫敌人,他的力大如牛,狼牙锤又是阿尔缇妮斯设计给他的武器,非常符合他的攻势,黑影人被攻得慌了神,这种武器他们没见过,而且威力十分巨大。 夏尔曼没想到会杀出一个程咬金,眉一皱,脚步停了下来,因为塔卡已经挡在阿尔缇妮斯身前。 阿尔缇妮斯松了一口气,塔卡可是万夫莫敌的强人。”阿尔,别害怕,这次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又高又壮的大,就像座大山,雄伟得让阿尔缇妮斯感到安心。 夏尔曼知道再拖下去对他不利,眯了一下眼睛,他后方的某个黑衣人看到后,抛了一样的东西给他。 是箭和弓。 只见他驾起弓,弓弦上竟然有三把箭,他后退了数步,然后瞄准塔卡。 嗖嗖嗖三声,三把箭同时飞来,没一把都精准无比的像是计算过,一把擦伤了塔卡的眼睛,第二把是他那武器的手背,第三把是直接命中他的腿。 塔卡因为眼伤眯起了一只眼睛,因手背受伤松了武器,脚自然是中箭无法直立。”塔卡!!“阿尔缇妮斯赶忙去查看塔卡的伤势,更是一震惊颤,夏尔曼的箭法太恐怖了。 夏尔曼冷冽的再次驾起弓,”不跟我走的话,下一箭,我就会杀了他。“ 阿尔缇妮斯惊惧的看着他弓弦上的箭,那箭头冷光闪闪,刺眼至极。 逃不掉了吗? 她又要被迫离开萨鲁了吗? 她不甘,可是想不出任何办法。 闭上眼,她咬着牙,不,她宁愿跳海,也不要再离开萨鲁了。 跳海? 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张开眼,她犀利的目光涌出决意,”就算跳海,你也休想让我跟你走!!“ 说完,她就奔到船沿,作势就要跳下去。 夏尔曼一惊,收起弓就要抓住她,却看到了她眼中精光一闪,心莫名打了一个激灵,阿尔缇妮斯凌波微步如若风过无痕,清风般飘逸地一个闪避,让夏尔曼扑了个空,然后她迅速对着他的背踹了过去。”骗你的,你下海去吧。“ 很用力的一踢,就算她是个小女人,加上向前冲的惯性,夏尔曼也不得不摔下船去,下坠时,他眼中一点懊恼都没有,直觉得很想笑。 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啊。”陛下!!“黑影人眼见,急忙大叫,哪还顾得及厮杀,一个接一个的跳下去,准备救他们得皇帝陛下。 局势反转了过来,船上赫梯侍卫和希腊人都傻了眼了。”快抓人!!“阿尔缇妮斯急忙命令道。 她必须要活捉夏尔曼。 但,夏尔曼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落海,就没入海中,让人寻不着踪影。 阿尔缇妮斯知道不可以深入,否则吃亏会是自己。 等到再看到夏尔曼时,他已上了自己的船,就站在百米开外,恨得阿尔缇妮斯牙痒痒,或许是太急了,她抢过一把弓,和一把箭。 扬起箭,银发在风中飞舞,驾弓的姿势优美如拂柳,散发着优雅的韧性和坚强,紫色的眸子清明一片,直逼夏尔曼。 奥利很想告诉她,射程太远了,无法击中的,但她射箭的姿态太美丽了,就像这个姿势就是为她所创造的,让人惊艳,心魂都被夺去了。 夏尔曼看到她驾弓的模样,猛的一颤,心里滑过一丝熟悉的感觉,这样子的她,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熟悉,让他的眼前浮现出一断断模糊的影像。 在海天一色的景色下,驾起弓箭的少女美丽如同海中升起的明月。”我一定能比你射得远。“”比比看看才知道,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嫁给我。“少女身边并排着一名少年。 少女的眼里好胜得流泻出异彩,”好啊!“ 好啊…… 少女的声音像海浪般,在夏尔曼的头疼欲裂。 好熟悉…… 侍卫惊见他捂额下跪,急忙大叫,”陛下,您怎么了。“ 阿尔缇妮斯拉弓扬箭,再一放,箭如风般急驰而去,划破空气,割裂的气流像箭上的翅膀,让箭飞向夏尔曼。 夏尔曼的脑海里的片断断一幕幕闪过。 那飞驰而来的箭,把脑海里的某一个场景融合成新的一幕。 一把泛着银光箭,急速向海中的金球的飞去,海滩的少年惊见,急忙拉弓想把箭射下来,但身体突然被某种力量困住,他的心像是被掐住了,无法动弹,也无法叫喊,猛的一颤,,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血染衣襟的少年还是不肯放弃,努力拉起弓,想要射下飞驰的箭,突然又是从一颤,他像是全身都被撕裂了,口中的鲜血喷洒而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箭将金球中的人射穿。 看到此景,他泪流满面,泪混和着他的血,一滴滴落在海滩上。 带着不甘,他缓缓倒下,…… 夏尔曼的脑海里浮现出少年的同时,他心里苦和痛,让他感同身受,倒下刹那,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甘,不甘得让他身心都碎裂了。 这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我不在爱了,即使我在遇到你,我也不再爱你了,爱你好痛苦,如果真的遇到你,我宁愿杀了你。 不要在爱你了。 渴望你的同时,也代表了我的绝望。 少年的声音,在脑海里不断的想起。 头疼欲裂。”陛下!!陛下!!“侍卫看到夏尔曼惨白着脸,心急如焚。 阿尔缇妮斯的箭飞得很远,但不足以到达夏尔曼面前,只在两船的中间就减慢了速度,然后掉入海里。 然而,同时从另一边又射出一把箭,锐利无比,速度之快连空气都仿佛被燃烧了,发出耀眼金。 夏尔曼张开眼,那把金色的箭,让他莫名的恐惧,下意识的躲开,但还是被射中了肩膀,肉体的痛将脑海中的声音压下,他看着箭射来的方向。 海面上听着一艘船,那船上站着一个男人。”陛下!!保护陛下!!撤退!!“ 亚述的侍卫团团将夏尔曼围住,阻隔了他的视线。 是谁? 脑海里像是有个人影,向他走过来,像阳光般耀眼的男人,但让他觉得很冷,仿佛他的出现冻结了阳光,阳光只在他身上绽放,旁人感受不到一点的温暖。 是谁? 猛然,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阿尔缇妮斯看到夏尔曼被箭射中,惊诧莫名,她被没有射中他啊。 只见亚述的船全速退离,前方空出了一片天地,一艘小船在那里漂浮着出现。 船上有个男人驾着弓,由于背对着她,她看不清楚,但那身影她好熟悉。 小船漂浮而来,那人越来越近。 然后,他回头看了过来。 阿尔缇妮斯对上他的视线,猛然一颤,脑中所有的氧气和血液都涌向了最敏感的一根感情线。 眼泪颤然而落,泪水模糊了视线。 但他那张五官深邃,即英俊性感又冷峻性格的脸庞上,有着她熟悉的眼眸,有时像漆黑 如夜般暗沉,有时又像海底最深处的邃蓝,每一种对着她时都是温柔如水的,在阳光下他几绺发丝顽皮的垂落在高耸的额前,散发出浓烈的男性魅力与霸者的气势,半敞的领口上那悬挂着的橄榄叶挂坠,让她的泪落得更凶。 她不敢眨一下眼睛,就怕见到的人是幻觉,是梦。 漂浮的小船越来越近,终于离她只有咫尺之远。 在众人惊呼声中,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他牢牢地接住她。 他身上的温暖和气味都是让她的眼泪不受控住的开始肆意宣泄。”卡尔!!卡尔!!!“她泪水纷飞的叫着他的名字。 看不出到底是蓝是黑的眼睛闪烁着一抹痴恋,但很快被她的哭声掩盖,换上一种难言的复杂。 卡尔紧紧拥住她,分离了四年,他等得就是这一刻。”我回来了!“ 用卡尔的身份,这个最不会让人怀疑的身份,回到她身边。 第三章 绝恋 赫梯哈图沙什城 静谧的黑夜,勾勒着一轮淡淡的白月,遥远的天际,已经开始渐渐泛白,似乎就快要天亮了。 皇宫的议事殿里依然烛光闪烁,通亮一室,殿外的侍卫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小觑了一下殿内的几个人,心里不禁佩服他们的好体力。 殿内,默布和卡鲁伊笔直的站立着,萨鲁坐在最首座,正仔细地端详着手里的一柄剑,这把剑通体银白,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金橘色,刀锋犀利,寒光四射。 默布脸上有着少见的焦虑之色,不能不急啊,这把剑是在皮布罗斯迎战埃及时,卡鲁伊从对方将领手中夺下的,这把剑的材质,他们从没见过,不是青铜,更不是铁,却将赫梯所铸的铁剑一劈为二,跟切豆腐似的。 铁一直是赫梯在军事力量上独占霸主之位的利器,赫梯的炼铁术更是西亚各国争相夺取的机要,因为有铁就代表了胜利,然而这次的埃及却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种兵器,将赫梯的铁器逐个击溃。 七日前,皮布罗斯沦陷,赫梯惨败。 即使皇帝没有御驾亲征,这场仗也输得够难看的。 “陛下,您看是否让皇妃殿下尽快归国,素来博学的皇妃或许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默布的提议,他说这话不是没道理的,皇妃懂得东西,可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的很,从他的小儿子安塞身上--名义上算是阿尔缇妮斯的学生,学得是侦探学和法医学,就可见一斑。 听到默布提到阿尔缇妮斯,半晌没动过的萨鲁总算有了动静,扬起的眉毛充分表达了某种不悦之色。 默布窒了窒,暗自骂了自己一声,他怎么忘记了,昨天皇帝陛下还为连着数天没有收到皇妃的书信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萨鲁哼了哼,“她的确该回来了。”不是为了这把剑,而是再不回来,恐怕她都忘了自己是谁了,一定玩得乐不思蜀了吧,连约定好的每日一封信,都忘记写了。 想着,怒气说来就来,萨鲁的脸色就像笼罩了了一片乌云似的,跟魔王没什么区别。 卡鲁伊和默布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 这位皇帝的脾气有够阴晴不定的,一不如意就发彪,让作为臣子的他们整天都提心吊胆,尤其是皇妃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更甚。 之前皇妃的信每日都由奥利的老鹰勇者送达,他别提有多高兴,跟吃了蜜一样,逢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可最近勇者一直没有传信回来,他的脸色也就一天比一天难看,看到谁都是一副杀人的样子。 国家大事和皇妃的信,看来在这位皇帝的心里,后者更重要千百倍。 “陛下,关于这把剑……”默布是作臣子的,不得不提醒他国事为重啊。 萨鲁摸了摸剑身,看过了,也研究过了,还是猜不出这是什么所制,竟然会如此锋利,默布没见过,他倒有见过一次这种材质的兵器,这把剑和几年前为了留下露娜,他自残用的那把匕首材质很像,他曾问过露娜,这是哪里得来的,可她只说是自己炼着玩的,便没了下文,过了些日子,他也忘记了,埃及此次,倒是有勾起了他的回忆。 默布说得对,她知道,而且估计还很熟知,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让她操这份心。 她只要呆在他的羽翼下,幸福快乐的生活就好。 “她的身子比以前弱了不少,别去烦她。” 萨鲁话说得不轻也不重,但听在默布和卡鲁伊耳里却是另外一个意思--谁让她知道,谁就得死!! 这是命令,他们听得出,更深一层就是任何有关皮布罗斯一战的事情,都不准让她知道。 “陛下,那接下来……”埃及摆明了是向赫梯宣战,这之后会是场大战,很多事情还需要皇帝来言明。 萨鲁沉思着,少了一个城池,再夺回就好,对他而言并不算是打击,他最在意的就是埃及为何突袭赫梯,两国交往虽然称不上友好,但也绝不会事出无因,说打就打。 绿眸再次转向手里的剑,这把剑会是原因吗,因为找到了比铁更有厉害的东西,所以觉得赢定了。 他冷笑,如果真是这个原因,未免太小瞧他了。 打仗并不是兵器好,就能稳赢的。 “退兵至乌加列的贝达,加固城池,以防埃及再犯。”退不代表是认输,守住局势,才是最正确的,强器在前,他必须好好琢磨出一个应对的方法来。 “是!!”卡鲁伊领命道。 默布道,“陛下是否需要派潜米特的战船监视埃及军。”皮布罗斯是海港城市,贸易发达,现在被埃及所占,敌情不得探知,但是如果由米特的战船作为掩护,或许可以获取些消息。 “不用,米特一旦参与,她那么聪明,一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让她操心。 默布再心底叹了叹,他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皇帝是铁了心不想让皇妃知道任何事情,就好比用丝棉一层层将她包裹起来,密不透风的保护,只想让她每天都过得舒心快活,作为皇帝,宠女人宠成这样,国家还没有灭,这真算是奇迹了。 “陛下,天快亮了,不如您休息一下。”皇妃一不在,这位皇帝的睡眠时间就缩了一大半。 “睡不着。”萨鲁交叠双手放在胸前,身子靠向椅背。 没有她在身边,他无法安心睡下,没了她的温暖和香气,睡眠变得枯燥而乏味。 默布和卡鲁伊相对了一眼,决定不再打扰他,悄悄地退下。 殿门被关上,过了一小会儿,旭日东升,暖和的光从殿内的窗户洒落,在鲜明又模糊的光晕中,只见案几上摆着十几块同一规格的粘土版,每一块萨鲁都会反复的看。 笑沾着金色的阳光牵扯着他的嘴角,绿色的眸子温润地像是暖阳下的水面。 一块,又一块,他的笑也越来越浓。 看到最后一块,再没有下一块可看时,他的眉拢得紧紧的,折射的阳光都像是被夹断了,只留下一缕残波,魔王的脸倏地出现,惊得送早膳来的梅诺,当场冷汗狂流,腿脚像是被定住了,就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梅诺!!”萨鲁狂喊一声。 梅诺当下就把摆满早膳的托盘扔掉,跪倒在地--腿软所致。 “给我捏粘土版○1。” 注释○1:粘土版就相当于我们用来写字的纸,是土黄色的粘土所制,使用时将粘土捏成方块状,就能使用,如果粘土版在写的时候,字写错了或是需要修改,就可以将粘土版重新捏成一团,再捏出方块状,重新写就好了,就像橡皮泥一样,但是如果需要传递时,就要烘烤,变成硬砖块才能传送,通常还会加上封壳。 梅诺抖了抖,以为死定了,却未曾想到会听到这一句,顿时抬头愣愣地看着萨鲁。 “没听懂吗?”萨鲁见他不动,光是跪着,还摆出一副白痴状,动了气的低吼道。 梅诺这才清醒了过来,“我这就来!!” 他顾不得腿还是软的,蹒跚的走道案几旁,将用过的不重要的粘土版揉捏成一团,然后摆平,捏出一块方形,整了整四边,将它交给萨鲁。 萨鲁握着书写工具,看着空白的粘土版时,手僵持了一下。 要写什么呢?写很想她?还是问她好不好?或者提醒她该回来了? 有很多话,他都想写去让她知道,但他实在不擅长表达,真想写的时候,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最后,他只写了一句--把后面七天的信补给我。 大手一挥,交给梅诺,“给我送去希腊。” 梅诺接过,偷偷瞄了一眼,脑门上即刻挂起一颗豆大的汗珠。 陛下的信,真是非一般人能看懂啊。 * 月上西影,海面波光粼粼,铺满银屑般细碎的月光,如明镜般折射了月亮的光辉,空中月,海中月,遥遥相望。阿尔缇妮斯站在甲板上,浮光丽影,银光围绕,风吹起她的银发,似月波闪烁,盘旋在双月争艳的夜色中。 卡尔站在她身后,凝视着水中影像,视线中的那一轮月,混杂着水的波动和银盘似的闪耀,风吹过海面,它摇摇晃晃,仿佛刹那间就会破碎,他仰望天空,星斗万千,明明灭灭,众星拱月下,就算是真月,又有多少能亲近。 月,就如她。 但,对他,她将不会是水中月,不会一触碰就消失,永远不再是梦里的幻像,他也不是真月旁边的星斗,他要拥有她,也只有他能拥有她。 夜风像柔软的丝绸拂过阿尔缇妮斯的面颊,今天的她,真是太高兴了,连呼吸都是甜的,回头看向卡尔,他还在,活生生的,有呼吸,有体温,他真的就在眼前,眼睛忍不住浮上一层水气。 “怎么了?”卡尔走近她,将手中的斗篷披挂在她身上,“不要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阿尔缇妮斯抓紧他的衣襟,眨着眼睛将泪水逼退,“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对吗?”这句话从他出现开始,她就问了好多遍,心还是忐忑不安。 卡尔飞扬的眉一挑,手指抹去她来不及隐下的泪珠,“嗯,不会了。”眸色隐隐一暗,他补了一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卡尔!!”她扑进他怀里,想念了四年,未曾有一刻忘记他,他始终还是回来了。 这种拥抱卡尔不陌生,睽违了四年,她的温暖和香味,之前一直都是在梦里才会出现,像这样的贴近,实在让他难掩心中的渴望,手臂一缩,将她抱得更紧。 突然的紧箍,让阿尔缇妮斯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胸膛上,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脑子里,心里,都因他的回来而雀跃。 “你离开了四年都到哪去了。”她找了他四年,却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周游各国。”他的手臂没有放松,牢牢地箍着她,下巴轻柔摩挲着她的发顶。 “怪不得找不到你,你去了很多国家吗?是哪些国家。”她有些好奇的问。 “也不是很多,生计需要,有时候是跟商队一起旅行。”他回答得漫不经心。 阿尔缇妮斯想到他一个人旅行,一定是吃了很多苦,“你还怪我吗?”他离开前,有对她说过,他爱她,当时的她拒绝了他,往事重提,她只想知道他释怀了没有。 卡尔没有回答,气息却凝结了起来。 “卡尔?”他的呼吸变了,她感觉到了。 仰起头,她看着他,他也正低着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阿尔缇妮斯似乎看到了他眼中流泻出来的纠结,月光太暗,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不是回到你身边了。”他回答。 阿尔缇妮斯眼睛一亮,他的意思是已经释怀了,不怪她了吗?他回到她身边,就是告诉她,一切如昔,是这个意思吗? “不要胡思乱想了,回去睡吧,海上的夜晚很凉,别感冒了,还有两天才能能到皮布罗斯,你要好好休息。”他的手将她身上斗篷围拢。 阿尔缇妮斯点头,想着他是那么关心她,一定是不怪她了。 还有两天就到皮布罗斯了,她都没来得及写信告诉萨鲁,不过没关系,到了皮布罗斯再写信告诉他吧。 本来船是要开到米特的,但由于亚述王夏尔曼的出现,卡尔认为到米特的一路上会有亚述的伏兵,提议改道去皮布罗斯,那里是赫梯的边境城池,会更安全。 他的顾虑没有错,她欣然同意了。 头疼的是如果萨鲁知道卡尔回来了,会不会发脾气,他的个性那么霸道,她怕两人会处不好。 卡尔却是不同的心境,还有两天才能到皮布罗斯,他真有些等不及了,她还不知道皮布罗斯现在已被埃及占领,到了那,就是他的天下。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兴奋和渴望让他不自觉的颤抖。 阿尔缇妮斯决定暂且忘记烦心的事情,和卡尔并走,回到船舱,“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很可爱的小家伙,你见了一定会喜欢,一个叫凯洛贝罗斯,一个叫阿尔玛,他们应该叫你舅舅。”她一直视卡尔为兄长,她的孩子当然要叫他舅舅,“还有……”她的话因为猛然感受到一股寒气而收止。 她看向卡尔,背着月光的他看不清他的表情,隐约能感到这个寒气是来自他身上,“卡尔?” 她说得那些,他都知道,她这四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每一件都清清楚楚,但当听到她说为赫梯皇帝生下孩子的时候,他的心快爆裂了,无数的痛与涩,妒与恨在心头翻滚。 忍,他必须要忍下去,在还没有到达皮布罗斯前,无论是什么,他都要忍下去。 握紧的拳里指甲狠力抠着掌心,划出道道血丝,痛让他冷静了下来。 “是吗?”他平缓地说道,简单的两个字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寒气又消失了,快得让阿尔缇妮斯只觉得是幻觉,“嗯,你一定会喜欢的。” 卡尔在心头冷笑,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他们的存在是一把利刃,只会戳得他心头难受,他们的存在只会提醒他,那个男人曾对她做过什么。 他要活剐了他,他痛了多少次,就剐多少刀。 只有这样才能解恨。 “我要睡了,晚安!”阿尔缇妮斯坐在床沿上说道。 “等你睡了,我再走,好吗?”卡尔走到她身边。 阿尔缇妮斯不以为意,以前他也一直都是这样,爷爷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是等她睡了,才回房休息。 好怀念啊。 她应承道,“好啊。”幸好丽莎早早被她撵去睡了,否则肯定会叽叽喳喳的。 躺上床,她盖上被子,卡尔坐上床沿,替她将被子再盖得严实些。 或许真是累了,她闭上眼,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卡尔听到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熟睡,不需要再压抑情绪了,表情也变得阴冷无比,像是冻结了的冰山,只有看她的眼神是暖的。 手指抚上她,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唇,恋恋不舍,温润的触感缠绕于指尖,让他心神荡漾,只是这样的碰触,就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俯下首,他吻上她的唇,不敢深吻,只是浅尝,蜻蜓点水般的一啄,却让他好不容易隐忍下的欲望,像火山一样的爆发。 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像是非人折磨,他拼命自制住想要得到她的渴望。这种渴望折磨不了他多久了。他会得到她的,但绝不是现在,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赫梯皇帝能给的,他一样能给。 猛然起身,他夺门而出。 夜凉如水的夜,他只能借着冷风,来吹熄心中的炙热的欲火。 快了,就快了…… * 海面上航行的船,不止有阿尔缇妮斯的船,也有一艘混乱不堪的船,混乱是因为船上有个不听话的皇帝,带着伤,还要上甲板,众侍卫忙里忙外,就怕他会倒下去,船上的侍卫将受了箭伤夏尔曼扶持到甲板上,月夜星空下,失血过多而惨白着一张脸的夏尔曼,看起来更像是魔魅。 “她要去皮布罗斯!?”他伸手扯过侍卫的衣襟,狠戾的问。 侍卫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点头回答。 夏尔曼脸色一变,气血上涌,不禁连连咳嗽。 “陛下,您还是先回船舱休息吧。”那突然的一箭,尽管没有伤到要害,但深入肩胛, 虽然已被取出,但没有疗伤的药,船上也没有医生,只是用棉布困扎了一下,血根本都没有止住,失血过多引起昏眩和发烧,让夏尔曼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站不稳。 伤成这样,他应该回亚述去,这次失利,还会有机会的,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侍卫告诉他,赫梯皇妃的船改道不去米特,而是去皮布罗斯时,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掐住了,惊惧不已。 难道她不知道皮布罗斯已经被埃及占领了吗?赫梯军队已经退出皮布罗斯境内,那里已经是埃及领地,难道她不知道吗? 还有,那个射箭的男人,到底是谁? 虽然没有看清,但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人,是他提议的吗?让她如同羊入虎口般的去往皮布罗斯。 担心和焦虑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去关心她,但他放不下,一想到她可能会有危险,他就无法什么都不管的回亚述去。 肩上的伤,疼痛难忍,却还是比不上忧虑她的心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让他可以为她不顾一切。 不想深究,他只想救她。 “加快船速,我要赶上赫梯的船。”他命令道,希腊的护航船明天就应该回折返希腊,皮布罗斯是赫梯的边境,也是埃及的边境,希腊的船绝不会冒然进入。她身边只有那几个不顶事的随从,她的危险可想而知。 “陛下,您的身体……”忠心的侍卫不得不提醒,他的伤再拖下去,恐怕会要了他的命 夏尔曼冷声一喝,“这是我的命令!!” 侍卫不敢再反驳,只得去传达。 船速在他的命令下加快,如疾驰的箭,站在甲板上,他迎着海风,不住的咳嗽,心里的这份无畏,让他好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这样过。 猎户星座,在今夜也悄然亮起,闪烁于星空中,他一眼就找到了,四散的星子,在他眼里像是被划上了连接的线,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今夜,它为何有些黯淡,闪烁中还带着一抹悲凉,像是陨落前的最后挣扎。 * 第二日清晨,希腊的护航船就折返了,这是国家之间心照不宣的礼仪,送赫梯皇妃回米特是无碍,但皮布罗斯因属于埃及和赫梯接壤处,进入可能会引起埃及的猜忌,埃及是强国,绝不能怠慢忽视。 阿尔缇妮斯能理解护航船队长的顾虑,再三道谢,挥手与他们告别,临行时,不忘让他们告诉米诺斯,她很好,让她不要牵挂。 赫梯的三艘船,在奥利的命令下,直航前行。 站在甲板上,他显得忧心忡忡,丽莎见了,忙不迭的问道,“怎么了?” “哦,是姐姐啊,你怎么不在皇妃身边?”奥利见她来到甲板,没有在阿尔缇妮斯身边,不由的问了一句。 “皇妃殿下和卡尔大人正聊得欢,我不想打扰他们,有四年没见了,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丽莎吹着海风,一副挺享受的样子,船坐久了,晕船的现象也不药而愈了。 “是这样啊,卡尔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奥利由衷的说。 “你一脸忧色,到底是怎么了?”丽莎还没忘记,他刚才忧心的脸色。 “我是在担心,皇妃没有通知陛下改道去皮布罗斯,也没告诉他,我们回国的消息,我怕到时候……”他算是渎职之罪啊。 丽莎想了想,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事,“你别想太多,陛下那么疼爱皇妃,她不过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这个惊喜恐怕会让陛下高兴得飞上天,到时候你什么罪都不会有。”皇妃的眼睛已经复明,又比原先提早了几天回赫梯,光是眼睛治愈这一项,皇帝陛下就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 奥利听了,也觉得很对,但还是有些不安,因为勇者没有回来,希腊出航前,他曾传书一封给皇帝陛下,上面虽然没有写皇妃复明和回国的事,但有写希腊王已欣然接受退婚的事情,至此之后,勇者就没回来。 就算皇帝没有回信的打算,勇者也会飞回他身边,但现在却没有回来。 这是为何? 他想不出,只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是夜,一轮阴月悄然升起,海涛阵阵,翻滚无常,夜的寂静,变得有些诡异。 阿尔缇妮斯睡得有些不安稳,坐起身,眨着眸子看着昏暗的舱内,大概是明天就要到皮布罗斯,她有些兴奋了。 睡不着之下,她想起来走走,或者看会儿书,如果睡不着,她向来都喜欢找些事情做做,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凌晨两三点了吧,她也不好意思打搅丽莎的清梦,独自起身,洗了一把脸,觉得清爽舒服了很多。 打开舱房里为一的窗户,她趴在窗台上欣赏起月色来,一个人似乎挺无聊的,她想不如找神眼聊聊天吧,它也就这种用处了。 在心里呼唤了几声,神眼却都不回声。 她蹙起眉,它是怎么了?平常出现都是不请自来的,怎么今天请都请不动了,想想,从希腊回航以来,它就没出现过,难道是生气了。 之前当她知道神眼为了报复雅典娜,而说谎不说出它为何会在她体内的事情后,她着实火了一把,神眼再三的道歉,她都没有理,还狂骂了它一顿,骂得它狗血淋头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它也耍起脾气来了。 她笑了笑,这个家伙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正打算向它道歉,突闻一阵怪声,像是船底好似被什么敲打的声音。 她俯首看着船身底部,猛地被一个人影吓到了。 是谁? 她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惊扰到,发现她的存在,然后疾步退离船舱,准备去叫醒奥利他们。 有时候想想,她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了,出个远门而已,回去却是多灾多难。 夜深人静,大家睡得都很香,被她一呼喝,不得不醒来,看他们都醒了,她才想起还有卡尔,让丽莎照顾好伊斯后,她忙不迭跑去卡尔的房间,却发现他不在。 他去哪了,难道是在甲板上。 有恐他会被不明人影袭击,她赶忙叫上奥利去甲板。 一到甲板,她发现不明人影不只一个,有七八个,侍卫们都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卡尔则被人包围,正在扭打中。 奥利眼见立马冲上去帮忙,塔卡也随后赶了上来,加入战斗。 阿尔缇妮斯有感事态严重,打算去甲板另一边,让另两艘船上的侍卫来帮忙,刚到,就发现另两艘船上守夜的人已被袭击而亡,看来这又是经过详细的计划的突袭。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人选,亚述王,看来他还没有死心。 不能再拖了,她决定找个可以击响的东西,用声音将在船舱休息的侍卫吵醒,手还没摸到任何东西,她就被人一把拽住。 “别怕,我不是要害你。” 声音听起来很孱弱,呼吸也很急促,即使这样,她也能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回过首,她就看见了夏尔曼的脸,月色下,苍白得像片白纸,他的肩膀还缠绕着绷带,血丝点点。 她想大叫的,但被他捂住了嘴,卡尔、奥利,还有塔卡已被人缠住,她又在甲板的另一头,有旗杆档着,他们看不到。 夏尔曼紧紧箍着她的身体,呼吸急喘了几口,他不想浪费时间跟她说些有的没的,直切入主题,“你知不知道,皮布罗斯被埃及占领了,赫梯的军队已经撤出了皮布罗斯,你为什么傻得去送死。”埃及人如果知道她是赫梯的皇妃,要么就是杀死,要么就是拿来作筹码要挟赫梯,无论哪种,她都不会好过的。 阿尔缇妮斯瞪大了眼睛,皮布罗斯被埃及占领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觉得不该相信夏尔曼,他是那么阴险有狡诈,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 夏尔曼早猜到她会这么想,决定不管她的想法,直接拉她走,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阿尔缇妮斯被他抱离地面的双脚乱踢乱蹬,身体也不自主的挣扎。 夏尔曼的伤还没有好,她挣扎中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伤口,他忍不住哀叫了一声,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可是太清晰里了,瞬间就让卡尔注意到了他。 卡尔眸一暗,直逼向他,刺杀了几个人后,他飞奔而来。 “放开她!!”精锐的眸色藏不住杀意,令人胆寒。 夏尔曼借着月色看清了他,虽说中箭时,他没看清射箭之人的容貌,但他的身形,还有他之前在船上从没见过他,不难猜出他是谁? 这就是伤他的人。 卡尔持剑走了过来,虎虎生威,没走一步都带着逼人的气势。 夏尔曼抓紧阿尔缇妮斯,倒退了数步,像是早先就安排好了,黑暗里又扑上来几个人,将卡尔围住。 “不要伤他。”阿尔缇妮斯急呼道。 夏尔曼冷目眯起,看来这个人是她认识的,关系还很亲密,否则她用不着这么担忧,本来是想告诉她,这个人有可疑,现在要说了,她肯定更怀疑他是居心叵测。 直接带她走,是最有效的方法。 卡尔面对缠绕他的数人,利剑挥舞如风,瞬间就倒下了一半,看见夏尔曼将阿尔缇妮斯带走,心一急,被敌人的剑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血就像催魔的符咒,让他的瞳孔闪出一股金色,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金光暗了下去,不能再她的面前使用神力,否则她定会起疑。 “夏尔曼,你放手,我不会跟你走的。”阿尔缇妮斯用力挣扎,却挣不脱他的钳制。 夏尔曼自然知道,她是不会怪怪跟他走的,伤口痛得好似穿心而过,他咬牙忍下,对她说道,“你不是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吗?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想来,这是唯一能让她听话的筹码。 阿尔缇妮斯紧紧盯住他,“你肯告诉我?” “只要你跟我走。”他回答,只想带她走,离皮布罗斯越远越好。 阿尔缇妮斯犹豫了,她想回赫梯,但是又想知道孩子的下落,除非活捉他,但是现在她已经在他手里了,要活捉,谈何容易。 夏尔曼行走的很快,穿过事前架起的桥板,就到了他的船上,他命人赶快开船。 卡尔眼看船就要开走了,顾不得可能会让她起疑,发丝随风涌动,像乱窜的蛇,眼前的四人一起冲了上去,却被猛力弹开,倒地不起。 卡尔疾步走到架起桥板的地方,那里正要被取下,他猛地飞身踏了上去,牢牢踩住一头,让对方无法取走。 相距五米左右,亚述侍卫看到他,只见他发丝飘散,如魔中魍魉,闪着赤金色的眼睛像是能烫人一般,吓得他动都不敢动。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很是骇人,鬼魅异常,就像被血染过的太阳,猩红中带着噬人的恐怖,夏尔曼看到此,脑中浮现出某个片断,影像中,又出现了那个少年,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个人,他也是这样有着赤金的眸色,周身煞气重重,步步逼近。 少年很害怕,但是没有退缩,“我要把你的阴谋都告诉她。” 那人冷哼,“你没有这个机会。” “你要是杀了我,我父王不会饶过你的!!” “不会有人知道。”那人说得肯定,黑影笼罩在他身上,只看到两只赤金色眼睛,还有飞舞的发,每一次舞动都像是带着最冷冽的风,寒意刺骨。 “暗日!!”少年大惊的叫了一声,接着像是被什么东西钻入体内,苦楚不堪。 暗日!! 这个字眼,让夏尔曼混身一颤,就好像它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让他开始战栗。 阿尔缇妮斯因为他的战栗,得以挣脱他的钳制,回眸看向他视线的去处。 猛地,被卡尔的诡异无比的形态吓到了,她甚至认不出他是谁。 卡尔沿着桥板,走了过来。 夏尔曼惊恐的一步接一步的退,脑中尽是少年痛苦惨叫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卡尔清楚的看见阿尔缇妮斯眼中的惊惧,将这份怒转移到了夏尔曼身上,“你该死!!”赤金的光从他手中射出,夏尔曼本能的一个躲闪,避了过去。 阿尔缇妮斯听出了卡尔的声音,整个人都震住了,是卡尔的声音,但卡尔怎么会使出……这应该是神力吧。 卡尔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契约者,还是…… 夏尔曼头疼欲裂,越来越多的影响在脑海里出现。 又是那个少年,少年面前还有一个金发绿眼的中年男人,他手中拿着金光闪闪的三叉戟,一个挥舞,就好像能天摇地动,他似乎很生气,绿眼汹汹如浪涛般的看着少年。 “你要学箭?” “是的,父王,我要学箭。”少年高喊,完全忽视父亲的怒气。 海王波塞冬,有点气恼,“你是海的王子,学什么箭,你应该和我一样,学会使用这把三叉戟,它能够翻腾海浪,搅动这世界所有的海洋。” “不,我要学箭,而且要比谁都好。”少年眼神炯炯,有着固执,还有坚持。 波塞冬更生气了,三叉戟重重落地,顿时一阵地摇,“是什么理由,让你突然想学箭,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从没想过要学什么东西,今天怎么就突然……” 少年听了,脸突然就红了起来,满目的爱恋之光闪闪动人,“我要她注意我。” 波塞冬挑起眉,看着儿子神情,想到了今天是天神届的狩猎日,在宙斯所有的孩子中,有一个女儿最喜欢狩猎了。 波塞冬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的儿子是恋爱了。 “父王,我要学,你教我好吗?我一定要射得比谁都好。”少年渴求道。 波塞冬抵不住他的央求,只好答应。 画面回转,夏尔曼接着看到了那个少年苦练箭法,明明身体很孱弱,可是每日必定射满三千只箭,每每都快像是要昏倒了,他还是咬牙挺了过来,春夏秋冬,四季变换,海随着四季变换出不同颜色,春的淡蓝,夏的巍蓝,秋的深蓝,还有冬的黑蓝,少年在每一日的苦练中度过。 终于,他练得了一手神准的箭法。 在一次狩猎中,他以高雅潇洒和出神入化的猎技赢得了第一,当他兴奋的红着脸,想要欢呼时,她出现了。 如同新月摇曳的风姿,灿然的银发,澄清的紫眸,绯红的唇,每一样都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你是谁?”轻灵的嗓音犹如天籁,让少年的心一阵激动。 这容貌,这声音…… 夏尔曼看向惊愣中的阿尔缇妮斯。 一模一样,她竟然和少年喜欢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 脑海中浮现出少女和少年经常一起在山间漫步,登绝壁,攀险峰,无话不谈。 打猎是那么愉快,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猎犬总是欢快的围绕着他们,遇到猛兽时,它总是比少年还要快地挡在少女的身前。 每每这时,少年总是懊恼不已。 夏尔曼颤抖不已,脑中的一切都像是他亲身经历的,少年的欢笑,少年的懊恼,还有他忍着病痛练箭的苦楚,他都能感受到,酸甜苦辣,每一种都让他记忆犹新。 这是为什么? 脑海中少女,扬起箭的那一刻,银发飞舞,轻灵婉约,让少年看得都痴了。 “奥列文,我射到了!”少女的嗓音带着兴奋和骄傲。 奥列文…… 奥列文…… 夏尔曼听着这个名字,心痛难忍,某种被深埋在心底的东西像是被挖了出来。 好痛的感觉,失落,伤心,难受,嫉妒,还有苦涩,全都爆发了出来。 “我爱上暴风雨神了!”少女对她说出心里的话。 少年却震惊的松落了手中多箭,心难受得想要哭泣。 “奥列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雅典娜姐姐,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哦。” 少年低垂着头,苦涩难当。 “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少女愤慨地大吼。 少年听了,心在滴血,很想说他才是最爱她的人,可他说不出口,只能将嫉妒和伤心放在心里。 她是他最爱的人,他希望她能幸福。 然而,在那个落寞的夜晚,他却听到一个阴谋,他也被发现了,他被对方的神力击中,身体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那种神力看不出任何伤痕,但是身体里面却已残破不堪,他不想就这样放弃,即使会死,他也要救她。 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少年的心和夏尔曼的心融化为一体,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不能,绝不能…… 阿尔缇妮斯面对卡尔的逼近,根本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这时,夏尔曼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不准你再伤害她!!”如铁如石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的同时,心却是苦涩。 还是逃不过啊。 逃不过,爱上她的命运。 卡尔的眸色死死盯住夏尔曼,有一丝惊诧闪了出来,随后是一种了然,最后是一种讽刺,“原来是你!!” 这时,船上的侍卫,已经有了反应,团团将卡尔围住,但他们的武器刚扬起,就被卡尔震倒在地,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即使只有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夏尔曼已经拉着阿尔缇妮斯的手跳入海里。 “不要再挣扎了,你也看到了,他不是普通人。”夏尔曼搂着阿尔缇妮斯的腰,在海面上浮浮沉沉,他看向一边,知道那里有个无人的小岛。 “为什么卡尔会是这样的?”她在见到他那副形态后,打心底生出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很深刻,就像被镌刻在心头一样,磨灭不去,甚至有点让她恨。 “听我说,皮布罗斯现在是埃及的领地,我没有骗你,七日前,埃及突然袭击赫梯,他们运用了一种相当神奇的兵器,破了赫梯的铁剑,以及用铁加固的战车轮,赫梯惨败收场。”不管她信还是不信,他都要告诉她,避免她飞蛾扑火,能听进去是多少就是多少。 “不可能!!”阿尔缇妮斯不相信听到的事实。 在这个青铜器时代,铁是最坚固的东西,赫梯的战车轮,还有铁剑都是用铁而制,打破了军事力量的格局,成为霸主,这个时代,还没有一种金属可以取代它。 除非…… 除非这个时代出现一种非这个时代的产物。 不,不会的,即使是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为了保证历史的轨迹,她也没有为了保护萨鲁,保护赫梯,而制造出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 可是穿越时空的并不只有她一人。 夏尔曼抱着她游上了岸,海水的刺骨在上岛的那一刻,更明显,直逼入骨,他的伤口也与因为海水的咸湿,刺痛得像是骨头被一刀刀的剔着似的。 阿尔缇妮斯冻得直哆嗦,夏尔曼心想,她会受寒,必须赶紧找个可以取暖的地方。 阿尔缇妮斯被他拉着前行,脑海里思绪翻滚,是卡尔提议要改道去皮布罗斯的,埃及刚巧在前几天击溃了赫梯,还有那神秘的兵器。 不……她顿时像坠入了冰窟之中。 他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海岛上有一片树林,不是十分大,但每颗树都长得十分茂密,像一把把的伞,将岛的部分笼罩,夏尔曼深觉得这会是跟好隐藏地。 伤口的绷带已经被浸湿,血混着海水晕开,没止住的血在剧烈的运动后,流得更凶,像汩汩的泉水,染红了他的衣服,海水则混着血,滴落在地面上,一滴接一滴,夏尔曼像是无所觉,拉着阿尔缇妮斯只想进入更深处。 既然逃不过命运,那就只有再次面对了。 他们来到一个树洞前,那是天然造就的,光滑的洞口,翻出的树皮上已长出了不少野草和藤蔓,将树身牢牢束缚,吸取养分,长得十分茂密。 “躲进去!!”夏尔曼推她入洞。 阿尔缇妮斯看着他,借着月色,这才发现他本来青色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脚下是一个接一个血印,蜿蜒而去,他的脸色白得像是全身的血都快被抽干了,在夜色下,白得像是发光体。 “你的伤!!”阿尔缇妮斯骇然的看着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你关心我吗?”他的眼睛仿佛融入了月色,流萤点点,看着她像是在看待最珍贵的宝物。 “我只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她回答,隐忍住给他治伤的冲动,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她就不会失去孩子。 这个恨,深得足以让她杀了他。 “是吗?”夏尔曼苦笑不已,心里的涩远比伤口的痛,来的剧烈。 这一世,她依然没有爱他,甚至,她都不记得他是谁。 孽缘,果然是孽缘。 “你不要把话岔开,告诉我,你知道埃及攻打赫梯是用的是什么样的兵器。”她要知道更多关于埃及的事情,否则,她的心不能安稳。 “你相信了?”夏尔曼心喜道,她终于肯相信他了。 “快告诉我。”她追问,急不可待,更想知道萨鲁有没有出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那种兵器,可以很轻松的将铁剑斩断。” 阿尔缇妮斯一惊,手开始发抖,将铁剑斩断,在这个青铜时代…… “既然相信了,就不要去皮布罗斯,你先躲在这里。”夏尔曼知道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他将阿尔缇妮斯推入树洞,也不管她的意愿,将茂密的野草盖住她。 “夏尔曼!!”阿尔缇妮斯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得不阻止他,他现在要对付卡尔,根本是送死。 卡尔不会伤害她,这是她笃定的,但是卡尔却要她去皮布罗斯,他为什么要怎么做,再加上埃及的神秘兵器,她脑中有了答案,却不想去相信。 她的阻止让夏尔曼心暖了起来,她还是关心他的,即使他曾深深的伤害过她,让她失去了孩子。 从未对她说过,他爱她,此刻想说,却说不出口。 他憎恨懦弱的自己。 阿尔缇妮斯推开野草,就想出来。 如果任她阻止下去,恐怕两人都会被发现,利光在夏尔曼眸中一闪,手刀劈向阿尔缇妮斯的脖颈。 突然而来猛袭,瞬间让阿尔缇妮斯沉入黑暗,她的身子朝后倒去,夏尔曼搂住她,将她拥入怀里,眸色流出一种爱恋的光彩,像海浪般翻滚。 依着她的眉,画着她的眼,拂过她的鼻尖,描绘着她的唇,冰冷的唇覆盖在她娇艳的唇瓣上,他把她抱得好紧好紧,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有火焰在跳跃,又哀戚、又释然,也有着深如海洋的苦涩。他用最缓慢的速度,最仔细的方法,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想牢牢的记住手指上这种丝滑的感受,温暖的触感,还有沾染一点她的香气。 这是前世的他,不敢做,却又最想做的,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他才放下她,将她隐藏于树洞中。 该离开了,这次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他轻笑,再痛苦,也没有比失去她更痛苦。 他无所惧。 走出森林,来到海滩,他迎战那如同可以暗黑所有光亮的男人。 卡尔见到他,杀气更浓,眼中赤金色变得沉红如凝固的血,“她呢,把她交给我。” 夏尔曼冷笑,“她已经走了,因为知道了你的阴谋。” 卡尔怒不可泄,手中赤金之光,瞬间变成一把弯弓,“你该死!!” “得不到的东西,何必强求,你错了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一次。”夏尔曼不明白,再痛苦,会有比心爱的人痛苦,更伤心的事情吗。? “你想起来了!!那正好,你就再死一次吧。”卡尔神情就像地狱来的勾魂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杀意浓浓。 夏尔曼看着他架上了金光如日的箭,但是箭头是黑色的,没有害怕,只想说服他,“爱她,就放了她,你这样总有一天会让她恨你,甚至想要杀你。”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不如关心一下,你会怎么死。”爱她,就放了她,多么可笑的话,爱了那么久,叫他如何放弃。 每一分,每一秒,都因为想念她,渴望她,而心碎。 “你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我!!”说话的同时,夏尔曼也驾起了弓,不过是蓝色,水涛的形状,白色的浪花就是弦。 卡尔冷哼,“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射箭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夏尔曼咬着牙,扬起箭。 卡尔眸中精光一闪,拉弓,放箭。 箭疾驰而去,像闪着金光的恶魔之矢,夏尔曼没有躲,没有避,更没有放箭,他嘴角弯出一抹弧度,硬生生的被箭穿透了胸膛,他站得笔直,没有倒下。 卡尔嘲讽道,“你连怎么射箭都忘记了吗?”他像是个胜利者,走近他。 夏尔曼眸光一动,等得就是这个时候,白浪的箭即刻飞驰离弓,就像跃出海面的浪波,挥洒着雪白的水珠,风一般的速度,朝卡尔直逼而去。 卡尔没想到他是故意中箭,好让自己松下警惕,一时不查,只来得及躲过半寸,虽然避免了要害被击中,但肩膀被穿透,海水的盐分,让伤口疼得抽*动,神经也跟着痉挛。 夏尔曼虚晃着脚步,再也拿不住弓了,海蓝色弓像是退潮的海水,呼啸而去。 真可惜,本来想为她除去他的。 金色的箭没入他的胸口,他猛咳一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卡尔平复下伤痛,利目直刺入夏尔曼的心头,这个动作像是带有魔力似的,夏尔曼惨叫一声,吐出更多的血。 他的心象是被撕裂了,剥离了,血肉模糊。 “你前世就是这么死的,重温旧事的感觉如何?”卡尔的肩膀鲜血直流,但丝毫不在意,夏尔曼的痛苦,让他兴奋地颤抖。 夏尔曼倒在地上,苦楚让他的惨白的脸发青。 是的,前世他也是这么死的,当年的他是海王波塞冬最疼爱的儿子奥列文,从小就体弱多病,连医疗之神卡拉博如都束手无策,知道自己无药可医,他变得沉默,不爱与人相处,孤僻得就像深海里的礁石,没有一丝人气,然而在一次天神届狩猎日里,他遇到了心中的阳光。 月亮女神阿尔缇妮斯那因为胜利而喜悦的笑容,那健康清灵的笑声,牢牢攫获了他的心,他爱上了她。 为了能吸引她的注意,知道她喜欢射箭,他决定学箭,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出色。 终于,她的目光注视到了一直默默无闻的他。 他总是用比谁的箭法好,来诱惑她,只要他赢了,她就得嫁给他,可惜每次都是平手,他失望之余,更加勤奋练箭。 当他觉得有一定把握能赢的时候,她却告诉他,她爱上了别人。 震惊,苦楚,嫉妒,悲伤曾一度让他病发,甚至想去死,可是他喜欢她的笑,喜欢她总是愉快的表情,喜欢她在阳光下追逐猎物,喜欢她…… 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她落泪,舍不得…… 所以,他选择祝福,尽管这会让他一辈子痛苦。 然而,太阳神却要剥夺她的一切。 他获悉阴谋后,和太阳神据理力争,却被重创,无法阻止之下,只好不顾病体飞奔到海边,想要阻止惨剧的发生,那样的他是不该使用神力的,但是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不顾,神力的运用,让他本已严重的内伤,更加恶化,他一病不起。 因为没有任何外伤,所有人都以为是心痛所致。 最大打击并不是在于此,而是月亮女神的自缢,才让他伤心过度致死。 讽刺的是,在他死前,天神界为了不让世人知道月亮女神和魔神暴风雨神相爱的事情,决定隐瞒真相,用他来混淆视听,捏造事实。 如后世传说的那样,月亮女神是因为和他相爱,被太阳神嫉妒,设计让月亮女神射死了他,继而导致这份爱情的破灭。之后,月亮女神悲痛欲绝,央求宙斯将他的灵魂升入天空,并以猎户星作为他死后的象征,而她终生未嫁,永生相伴。 多美妙的谎言,他无从拒绝,就算不是真的,是假的,他也心甘情愿。 后世的人只会知道,她爱的是他。 这就够了,足够了。 但在死前,他还是许下了心愿,倘若再遇到她,他便不在爱了,因为爱情太痛苦,他怕有一天也会像太阳神那样因为嫉妒而毁了她,他给自己下了一道封印,倘若在遇到她,即使爱,也要杀了她。 这也是他的私心,一种报复吧。 可惜,他还是没能杀她,即使在遇上她的时候,已经预感到,他会为了她而死。 讽刺啊…… 躺在地上,仰望那天际的猎户星座,连接的光华已不在,星子的闪光骤减,越来越暗,一如他即将消失的生命。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像是哭泣的眼泪,为他而哭泣,哀伤于他心底这个剪不断的哀梦,终究这不过是一场梦,她从来爱得都不是他。 想起,在埃勃拉皇宫花园的里偶遇,她惊诧的表情。 想起,在埃勃拉议事殿里,她的睿智风华。 想起,在埃勃拉的北城,她滚落在地时,眼中的惊惧和痛楚…… 过往如烟,最后痛的那个永远是他。 记忆的残片,飘逝的片断,她的美好,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切都在深烙在他的心底,抹不去,擦不尽,他连控制心的权利都没有。 一眨眼,一回首,再见到她时,命运依旧注定。 心中的哀伤,伴随着伤口撕裂的痛楚,渐渐从知觉上消失。 她可会记得他…… 对了,她一直都想知道孩子下落,可他却没有告诉她。 没有告诉是对的,这样,她才会记得他…… 记得他…… 呵呵…… 静静闭上眼睛,雨洒落在他带着满足的笑容上,清澈的水滑过他的面容,他已没有了声息,有的只是那抹久久不散的笑容…… 满足地,安详地,无怨地…… 海浪将他的身体卷走,沉入海底,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猎户星座代表渴望爱情,又在爱情中绝望 一生一世的绝恋…… 短暂得如刹那烟华,随海浪隐去…… 于是,亚述王夏尔曼·阿达德尼拉里一世驾崩。 第四章 取代 阿尔缇妮斯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张开眼睛的刹那,她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异感,猛地起身,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 印入眼帘的是一座奢华的殿宇,面积很大,按照现代说话足有百来平方,看构造应该是座寝殿,她所躺的床榻足可让六人平躺还显宽裕,桂木所制,镶着金边,每一条花纹都雕琢的很精细,莲花,飞鸟,还有蛇和老鹰,栩栩如生,再看四周,土黄色的墙壁打磨得十分光滑,用油彩绘画出鲜艳的壁画,左边放着一个箱子,纯金所制,上面红蓝白三色,描绘着人形,刻画出战争的场面,一隅是高脚的桌箱,四脚皆为狮形,抽屉的把手是颗鲜红色的玛瑙,桌面摆着一只用盛开的莲花雕塑作为手柄的黄金酒杯,杯身则画着绿色的两只鸟。 她眨巴了一下眼镜,接着秀眉一蹙,这殿堂主人的身份绝非一般。 脖颈上传来一股酸疼,让她想起了夏尔曼劈晕了她。 难道…… 她慌张的起身,走到窗口轻舞的纱幔前,阳光即使有了的它阻隔,也难掩灼热,这样的气温,绝不是在哈图沙什,心咯噔咯噔的直跳,深吸一口气,她刷的一声拉开纱幔。 瞬间,殿外的情景让她吸进的暖空气变得凉入心肺,扯住纱幔手也抖了起来, 阳光很热,可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眼前有着华丽的金色砖石、精细的金色装饰,建筑由粗大而华丽的圆柱为主支撑体,圆柱上刻画着精美壁画,环绕四周的是青葱的植物,黄金色的金盏花,银白色的合欢,翠绿硕大的棕榈叶,互相衬托,显出一股奢华又复古的韵味,廊殿的地砖由于阳光的照射,宛如金砖般的闪耀,穿过它,便是栽植了大片粉色的莲花池,碧波荡漾下,粼粼的波光像是一条条金线,勾勒着巴掌大的粉莲,摇曳生姿,万千的华美,池中还有几个少女,统一的装束,白色的束胸长裙,披散的黑发,赤着脚,嬉笑地菜摘着多多莲花,再往更远的看,她隐约看到了像是金字塔状的建筑物。 不安更浓。 她下意识拉回纱幔,再扯开,还是依旧的景色。 原以为她是被夏尔曼劈晕后,被掳到了亚述,但是眼前的的景象充分的说明了,这里不是亚述,那夏尔曼呢? 眼睛不时的看向远处的金字塔建筑物,这么明显,这么刺眼,这么有标志性。 这里是……闭上眼,她的呼吸凌乱不堪。 上帝,她竟然在埃及!她震惊的差点把纱幔扯下来。 怎么会,她明明应该是在地中海的,记忆像涨潮的水涌入大脑,夏尔曼曾说过的话,月夜下卡尔狰狞无比的面容,还有让赫梯惨败的神秘兵器,就算再不愿意去相信,她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苦涩,搅弄着她的心脏,就连吞咽唾沫也苦得难以下咽。 卡尔……这个名字念出的时候,像是有千斤重,把她的心压困得每一跳,都是痛的。 阿尔缇妮斯紫色眸子黯淡得没有光泽,像即将干涸了的湖水,一点一滴流失水源,最后变得死寂。 好长一段时间,她就这么呆立在原地,纤弱肩膀轻颤出一份失落,阳光照射在她身上,也融化不了她冻结的心。 倏地,她抬起头,眸色从黯淡便为清明,绽放出一抹精锐。 现在不是哀叹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做。 想罢,她回身,决定先找到卡尔。 一个侍女从殿外走了进来,她和莲花池畔的少女们一样的装束,齐肩的黑发,黑色的眼睛用墨绿色眼线勾勒,显得大而妩媚,皮肤虽然黝黑,但十分健美,白色的束胸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躯体,她怀里抱着一束粉莲,当看到阿尔缇妮斯的时候,很明显的一愣,然后实现在床榻和她之间来回乱窜。 “王妃,您醒了?”侍女大呼了一声。 王妃!?阿尔缇妮斯心里又是一记咯噔,她在叫谁? 是王妃,而不是皇妃! 侍女将莲花放在桌面上,赶紧来到她身前下跪,“王妃,我不是故意要出去的,我只是想去采些莲花来装饰寝殿。” 王妃!?又是王妃? 阿尔缇妮斯脸色瞬间转青,拉住侍女的手臂,“你叫我什么?” 侍女愣愣道,“王妃啊!” “谁让你叫我王妃的。”阿尔缇缇妮的口气很差,把侍女吓得脸色都白了。 “是陛下,陛下让我怎么称呼您的。”侍女抖声回答。 阿尔缇妮斯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但侍女口里的陛下,让她的脸色凛冽了起来。 陛下?埃及法老? 怎么会?卡尔把她送给埃及法老了? “卡尔在哪里?”她已经懒得去思考了,只想找到卡尔。 侍女脸色一白,大呼道,“王妃,陛下的名讳是不可以直呼的。这可是死罪。” 阿尔缇妮斯颤了又颤,卡尔是埃及法老? 不可能,绝对不能! “我要找卡尔,不是你们的法老。”阿尔缇妮斯觉得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 侍女也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你说得就是陛下阿。” “不是你们的陛下,是卡尔。” “是陛下!” 阿尔缇妮斯瞪着侍女,她在唬弄自己吗? 卡尔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怎么可能变成埃及法老,当下就认为这个侍女脑子一定有问题,决定不再理她,自己出去找。 她一迈步,侍女就跟了上来扯住她,“王妃,您不能出去。” “不要叫我王妃,我不是你们的王妃。”她是萨鲁的妻子,是赫梯的皇妃,没兴趣做埃及的王妃。 侍女见她非要出去,想到陛下说过的话,情急之下跪在地上抱住阿尔缇妮斯前行的小腿。 “你干什么?”阿尔缇妮斯被她抱住,抽不开脚,脚不自然停了。 “陛下吩咐过,要我守着您,一步都不能让您出去,如果您醒了,就让我去通报他,要是您擅自出去了,我……我……就会死的。”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脸上还挂着凄惨无比的表情。 阿尔缇妮斯不忍道,“你先放了我,我不走就是了。” 侍女有些不信地询问,“真的?”豆大的泪珠在她眼泪晃动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阿尔缇妮斯点头,“真的,麻烦你放了我。”她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小腿上,沉得她小腿直发酸。 侍女这才放了手,但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阿尔缇妮斯问道。 “塔菲尔,我叫塔菲尔,王妃。”见她真不走了,塔菲尔松了一口气。 “好吧,塔菲尔,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如果真是埃及,又是埃及的那个城市,这是她现在最想知道的。 “王妃,这里是底比斯,您现在是在王宫。” 阿尔缇妮斯瞠目,“底比斯!?” 侍女点头,“是啊!” 底比斯,古埃及首都,古希腊诗人荷马曾经将它称为“百门之都”。这座宏伟的城池横跨尼罗河两岸,更是古埃及历代的政治、宗教中心,更被人喻作“永恒之都”,意思就是代表底比斯和尼罗河世代共存。 她竟然在底比斯,还是王宫里。这么说,她昏了很久了,从地中海到这里,起码也要三天的时间。 阿尔缇妮斯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要不是塔菲尔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她说不定就真的昏过去了,她猜到这里是埃及,却没算到这里是底比斯,卡尔竟然将她带到底比斯。 他到底想干什么!? 猛地抓住塔菲尔的手,她这辈子没那么气愤过,凶狠地说道,“我要见卡尔!!” 塔菲尔冷不丁又被她吓到了,慌了神的下跪,“王妃,您不要生气,我这就去找陛下来。” “我不是要见你们的王,我是要见卡尔。” 塔菲尔一脸迷茫,卡尔不是王的名字吗,她是不是睡太久,人糊涂了,暗暗的想着,这位王妃看起来很美,不过脑子好象不好使,原本想伺候她,算是升迁了,现在可好,是个傻子王妃,陛下肯定宠幸不了多久的 塔菲尔在心底哀叹自己的苦命。 阿尔缇妮斯可不管她心里想的,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团乱麻缠绕,到处都是结,如果不解开,她会发疯的。 见塔菲尔没有反应,她脚步一迈,决定还是自己找比较快。 “王妃,您不能出去。”塔菲尔见她像阵风的闪出去,立马跟上。 “你别管我,我要找卡尔。” 阿尔缇妮斯灵敏的躲闪,就怕被她又绊住走不了,最后奔了起来,廊殿上的人看到她出现,都惊吓不已,慌忙躲闪。 阿尔缇妮斯并不认路,全靠直觉在走,冷不丁的在拐脚处撞了人。 拉尔西·拉美西斯被猛地撞倒在地,身后的侍者一片惊呼,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阿尔缇妮斯察觉到撞到了人,还是个孩子,急忙上前赔不是,“有没有撞疼?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其实她撞的也挺疼的,但对方是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而且的确是她先撞到了人。 拉尔西凶狠的一瞪,“将她给我擒下。” 阿尔缇妮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擒住,强大的力量让她无法反抗,瞬间就跪倒在地,侍者的手非常凶狠,一把将她的头按倒在地上,脸颊紧贴住被日照得滚烫的石砖。 “不得无礼!!” 阿尔缇妮斯的火一把就上来了,“那也用不着把我的头按在地上,放开!!”她侧着脸凶瞪住侍者。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别惹毛我,否则后果很严重。 侍者冷不丁一阵寒颤,视线看向拉尔西。 “你倒是很凶悍啊。”拉尔西没想有人不禁不害怕,还恐吓人。 阿尔缇妮斯将视线转向他,本来还觉得撞到人很不应该,现在却完全没有了歉意,她都说了对不起了,竟然还这么对待她,太可恶了。 “让他们放了我!!”她吼道,很明显,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教的,这么跋扈,一点礼貌都没有。 拉尔西被她吼得自尊心受到打击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还是摄政王,她竟然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她要不是傻子,就是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尔缇妮斯的视线像是要瞪穿他一样,“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很不懂礼貌。” “住口,不可以对王子殿下出言不逊。”侍者喝斥道。 “王子了不起啊。”阿尔缇妮斯知道莫名其妙的来到埃及后,肚子里早就憋了一把火,现在还遇上个不讲道理的人,火更大,烧得更旺。 俗话说的好,怒火中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她现在就是典型的例子。 拉尔西眼睛一亮,有意思,这个女人很有意思耶。 “放了她。” “殿下?她对您那么无礼,怎么可以说放就放。”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我说放了,就放了。”拉尔西冷声道。 侍者不敢回嘴,只得放了阿尔缇妮斯。 一获得自由,阿尔缇妮斯就连忙站起身,抚上自己的半边脸,她的脸都快烫熟了。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当差的。”拉尔西以为她是侍女,不过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否则怎么会不认得他。 阿尔缇妮斯瞥了一眼,这个孩子五官俊挺,十分漂亮,黑色的头发长及肩,光泽油亮,黑色的眼睛有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傲气,皮肤是小麦色的,两颊红润,很是健康,因为唇角上翘,显出一对酒窝。 他的脸看起来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可惜,她想不起来。 不过,他很可爱就是了。不过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她的儿子,可不会像他这样,母性使然,她第一反应,就是走到拉尔西身边,伸出手弹了一指,正中他的额头。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要学大人说话,还有,问别人名字的时候,要先告诉对方你叫什么名字,要懂礼貌。” 话落,侍者一阵惊喘,这个女人是傻瓜吗,殿下放了她,还不学乖,竟然做出这么大不敬的事情。 拉尔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眉宇拢紧,额头虽然不是很疼,但也足够让他吃惊不小,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无礼的对他,自尊心二次受打击,顿时想要爆发。 “会生气,说明你还不成熟。”一句话,就让拉尔西的火灭了。 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最讨厌人家说他不成熟了。 阿尔缇妮斯深谙小孩子的心理,她可是有两个超级精灵古怪的儿子,对手是个小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拉尔西有气没处发,当下就想迁怒于侍者。 “欺负弱者,就是没有男子气概。” 男孩子小时候就喜欢被人称为男子汉,谁要是不那么说,他就会跟谁急。 果然,拉尔西又中招了,“谁,谁说我不像男子汉了,我哪里欺负弱者了,还有,我很成熟。” “既然你是男子汉,又成熟,那你应该也懂礼貌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小孩子,就是要这么拐才有用。 拉尔西不想说,可是她问了,不说就代表他不够成熟,不懂礼貌,气得满脸通红。 侍者惊讶不已,这位王子殿下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压制住了。 顿时,他们崇拜不已的看向阿尔缇妮斯。 “不说算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她差点忘了还要去找卡尔,而不是在这里跟个孩子东扯西扯的。 “我叫拉尔西,埃及的第七王子。”他昂起头回答,想她听了,就会害怕吧,不由地神气起来,他的名字和埃及法老可是同等的高。 哪知阿尔缇妮斯听了以后,只有一句话,“好乖,好乖!”边说,边拍拍他的头,“姐姐很忙,不陪你了。” 拉尔西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以为意,还当众拍他的头,不知道是窘,还是气,两种心情渲染成猪肝色,染上他的面颊。 “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卡尔的人吗?”他既然是王子,或许见到过卡尔。 拉尔西突然眯起眼睛,闪现出一股锐色,“你要找……谁?” 正在这时,塔菲尔终于追了上来,“王妃……王妃……啊!拉美西斯殿下!”见到拉尔西也在,她赶忙跪下。 王妃?拉尔西看向阿尔缇妮斯,这么说,他就是父王昨日新纳的妃子。 阿尔缇妮斯这头因听到塔菲尔口里称呼拉尔西为拉美西斯殿下,也看向了拉尔西。 拉美西斯……她呢喃着这个名讳,顿时眼波一颤,这个时代的拉美西斯不就是埃及历史上最有名的拉美西斯二世吗?那个将埃及推上最繁荣,最强大地位的法老,人称太阳之子的拉美西斯大帝。 这个孩子叫拉美西斯。 上帝!! 阿尔缇妮斯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盯着拉尔西看,就算她对历史不感兴趣,但是说到埃及,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拉美西斯二世,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 那个建造了埃及新王国最后的强盛年代,被誉为众神宠儿的拉美西斯二世。 那个签订了世界上第一条和平条约的拉美西斯二世。 那个最早利用狮子进行攻围战的拉美西斯二世。 上帝!!!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拉尔西被她看的汗毛直竖,这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像在看雕塑品一样,赤裸裸的,还带着热辣辣的感觉。 被他这么一说,阿尔缇妮斯才惊觉的收回视线。不能怪她,这真是在太震撼人心了,但再怎么激动,也抹不去她想找到卡尔的决心。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必须回赫梯。 “抱歉,吓到你了。”阿尔缇妮斯不由地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起来,这孩子将来会很不得了,不能当小孩子看。 “王妃,我们回去吧。”塔菲尔只想带她回去,免得自己受罚。 “你别拦着我。”阿尔缇妮斯对塔菲尔纠缠头痛不已。 “不行,不行,陛下说过不能让您出寝殿。”要是被发现了,她可死定了。 “如果你要找父王,我可以带你去。”拉尔西眼波里隐藏着一种深究,没想到她会是他的妃子,而且还直呼他的名讳,这……有点意思。 “我不是要找你父王。”阿尔缇妮有点不明白了,怎么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要找埃及法老。 “你不是说要找卡尔吗?卡尔是我父王名字。”拉尔西略显讶异地说,放眼埃及还有第二个人叫卡尔吗?法老的名字是独一无二的。 “哎?”埃及法老也叫卡尔,这么巧,竟然和卡尔同名。 “如果你要找我父王,我可以带你去,他现在应该在议政厅,不过应该下朝了。”他想带她去顺便看个究竟,她很特别,和他会不会有更特别的东西存在。 阿尔缇妮斯想了想,既然现在找不到卡尔,那么找埃及法老也未尝不可,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这位埃及法老是否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王妃,这个称谓实在让她很不舒服。 还有,赫梯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都是她急于想知道的。 于是,她跟着拉尔西来到议政厅,这里装潢和赫梯皇宫里的议事殿大同小异,除了廊殿上多了翠绿的棕榈叶,和金白色圆柱的装饰外,其他无一不同。 她暗忖着,这位埃及法老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父王,您的宠妃想见您。”拉尔西走进大厅,对着厅首坐在椅榻上的人影说道。 阿尔缇妮斯的脸色青了青,什么宠妃?这个孩子胡扯什么? 她看不清埃及法老的容貌,因为他低垂着头,似乎是在批阅奏章,看身形,应该很年轻,甚至有点熟悉。 她走近了几步,想看清楚些,刚想说话,对方就抬起了头。 这一抬,厅堂里的照明足以让她看个清楚,瞬间让她刷白了脸。 “卡尔?”她惊彻万千,连呼吸都止住了。 眼眼前的人影那线条分明的脸型,剑般飞斜的眉毛、挺立的鼻子和优雅的唇,都是她极为熟悉的,那双介乎于黑与蓝的双瞳,却显得很陌生,他额前贴着眼镜蛇型的的发饰,头发被随意地披散,不经意间松散下来的若干发丝,落在额前,为他增添了一种含着奇异魅力的帝王气息,他穿着长款的白色腰布,青色的搭肩披蓬,胸前则是精美绝伦的镶金胸饰,裸露出的坚实手臂佩戴着蓝色的圣甲虫手镯,一切都是华贵而庄严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有着卡尔的容貌,但卡尔不可能是埃及法老。 难道同名之外,还长得一模一样。 紫色的眸子溜转了一圈,突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金链,金链的坠子被隐藏在披蓬下,若隐若现,不知为何,她的心有点颤抖。 他走了过来,随着步伐,隐藏的坠子滑了出来。 橄榄枝叶造型的坠子在空气和阳光下绽出耀眼的光泽。 她一窒,抬头看着他。 “卡尔,真的是你?”她语气颤然,脑袋像是被雷劈到般。 卡尔似黑似蓝的眼眸晃动出肯定的波光,“是,我是卡尔。” 她总会知道,只不过比预期的早了。 也好,该来的总会来的,现在的卡尔已不是以前的卡尔了,他要她明白,现在的他,已经有绝对的力量和资格来拥有她。 阿尔缇妮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寝殿的,仿佛在议政厅见到卡尔后,她的脑细胞就停止了工作,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了,突然地她连接受的能力都丧失了。 等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金桔色的晚霞像一块红绸遮盖了半个天空,夕阳透过窗,将卡尔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地,那曾经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阿尔缇妮斯竟觉得非常陌生,仿佛她从没见过他。 冷不丁的她颤了一记,从拉尔西对他的称呼,还有塔菲尔对他的恭敬,他也没有改变容貌特征,却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埃及法老,这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卡尔和真正的埃及法老无论从声音,容貌,体征,都十分相似,更确切一点说是一模一样,所以才没有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他取代了真正的埃及法老,那么真正的埃及法老呢? “你杀了他?”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要取代一个人,首先就是要毁掉这个人。 这么说着,她就觉得胆寒,仰首看向卡尔,“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我应该做得事情。”卡尔优雅的唇噙着一抹冷笑,边说,边走近阿尔缇妮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能得到你。”暗藏了四年,筹谋了四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已经不需要隐瞒了。 他的逼近,阿尔缇妮斯下意识的后退,直到背脊贴上冰凉的墙,无路可退,“你疯了吗?” 如果不是,他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为了得到她,他就可以不顾一起的去篡改历史吗? “疯?”卡尔的眸色在此时看起来沉得发黑,“那也是为了你而疯。” “我再问你一遍,真正的埃及法老呢?”她觉得手脚发凉,只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你早已猜到了答案,有何必再问我。”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近在咫尺,伸出双臂,将娇小的她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阿尔缇妮斯颤着唇,“你真的……真的杀了他。” “是!!”他现在没有什么不可以承认的。 他的确杀了真正的塞蒂一世,取代了他,成为了埃及王。 听闻,她只觉得一阵晕眩,他竟然真的杀了埃及法老,“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改变历史。” “历史?”卡尔冷哼,“你不也改变了历史吗?”在她成为了赫梯的皇妃时,历史早就改变了。 阿尔缇妮斯一窒,无法反驳,因为他说得没有错,她不也是取代了塞琳娜的位置吗,但……那不一样,塞琳娜能获得新的幸福,而被杀的埃及法老呢?死了,什么都不可能得到。 当夏尔曼告诉她,埃及炼制了一种神秘的兵器,可以摧毁赫梯的铁器时,她就已经知道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卡尔,他又提议她绕道去已被埃及占领的皮布罗斯,这就证明了卡尔是在帮助埃及对付赫梯,原以为他帮助埃及,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关系,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成为埃及的法老,为了得到她,他连埃及法老都敢杀。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了得到她,他怎么能做得如此狠绝,简直就像太阳神一样。 猝然地,米诺斯曾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太阳神和达芙妮可能在埃及。 这句话像是惊雷,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了锅。 不,不会的,卡尔不可能是太阳神,可是她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地中海那夜发生的事情,此刻鲜明的在脑海里回放。 鬼魅如魔的他,赤金色的眼睛比魔鬼还要恐怖,还有那种非人类能使出的力量,又要怎么去解释。 她脸色顿时刷白,因为找不出理由去驳回这个可能性。 一直以来,她就疑惑,如果说上天给她一个机会去解救暴风雨神,让她穿越了时空,那么卡尔呢,他的穿越又为了什么? 越想,她的身体就愈发颤抖,答案已经揭开了。 她对前世的记忆一直都相当模糊,都是通过凯洛贝罗斯、神眼的口述才知道的,虽然其中不乏像达芙妮那样制造出的幻境,以及曾经缠绕她很久的梦,真正是自己想起的东西,少之又少,但那夜在地中海,当卡尔爆发神力时,除了恐惧,她还隐约有其他的感觉存在。 恨,还有怨…… 记忆不复存在,可潜意识里已将这些烙在了心头,所以恨,所以怨,甚至超越了当时的恐惧。 只是,她从没有去想过,卡尔会是太阳神,她视为兄长的他,陪伴她成长的他,一起经历诸多冒险的他,是太阳神!? 多么讽刺,讽刺得她想大哭。 为什么偏偏是他? 紫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哀戚,她曾不止一次预想过遇到太阳神以后要怎么做,首先就是抽他两个耳光,然后再踹他几脚,接着她说不定会想杀了他,因为太阳神,她和萨鲁的爱情才变成了一场苦恋。但,现在,这个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美好回忆的亲人,竟然成了太阳神,要她突然去恨,突然去怨,她办不到。 这是命运吗,前世是亲哥哥,今世虽不是亲生兄长,但感情和亲生的没有两样。 问题是他知道自己是太阳神吗,知道做过的事吗? 她不能笃定,却清楚在不知道他的力量是不是能胜过萨鲁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唯一能说得,只有一句话,“我不爱你。” 没有预想的狂躁与暴戾,卡尔的脸色显得很平静,但是贴着墙的手,却握得死紧,“为什么?” 阿尔缇妮斯苦笑,为什么?如果能说出原因,或许她就不会爱得那么苦了。 “爱情需要理由吗?” 卡尔狭目微眯,眼眸的冷色变得浓烈起来,“你现在是在埃及,没有人可以救你。” 阿尔缇妮斯听到‘没有人’这三个字,猛地想起奥利等人,急忙询问道,“奥利他们呢?你有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他连埃及法老都杀了,还有什么人他不敢杀。 冰冷的手抚上她的唇,她下意识想躲开,却在他骇然的视线下,无法动弹,“我没有杀他们,因为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阿尔缇妮斯蹙眉思索了一下,很快猜到了他所谓的利用价值是什么?她再一次的失踪,如果杀了奥利他们,有谁去告诉萨鲁,失踪前,她遇到过谁? 夏尔曼!! 她猛地抓紧卡尔的衣襟,“你想让萨鲁以为是亚述王掳走了我吗?” 同一时间段出现的卡尔和夏尔曼,在奥利他们的认知里,肯定是夏尔曼更可疑,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卡尔现在的身份,何况那夜,她被夏尔曼带走,只有卡尔追了上来,奥利他们还在船上和亚述士兵对战,这更会让他们确信是夏尔曼所为,如果萨鲁信以为真了,一定会向亚述开战,到那时,埃及再偷袭赫梯的话,赫梯便会腹背受敌, 想到此,她的心突突地抽着,遍身窜过凉意。 卡尔扬起鬼魅的笑,什么都瞒不过她,本来想诱拐她到皮布罗斯后,杀了奥利等人,便可神不知鬼不觉,但杀出了亚述王这个程咬金,计划不得不变更,让亚述王当替罪羔羊,比起诱拐她到皮布罗斯,更能让赫梯陷入危机,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亚述王夏尔曼竟然是奥列文转世,只好杀了他,岛上没有其他人,亚述王的尸体也沉入了海底,没有人知道他是死,还是活,她又被自己悄悄带回了埃及,死无对证,所有的矛头都会转向亚述王,没人会怀疑现在已是埃及王的他。 夏尔曼虽然骗他,她已经离开了那座岛,但是他不相信,她身体里的神眼,毕竟是天神界的力量源泉,身为太阳神的他,或多或少能感应到波长,更何况为了不让神眼在他出现时,戳穿他的身份,他一直利用暗日的力量将它束缚,让它没有办法说话,神眼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要找到她根本不困难。 她的失踪必定会让赫梯皇帝心神大乱,不管他攻打亚述与否,对战的专心度都会大大降低,到时埃及就有机可趁了。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卡尔的笑而不答,让阿尔缇妮斯更确定了心中所想,心猛地爆裂开来,想也不想的就捶打他,“我不准你伤害萨鲁,不准,不准,听到没有。” 如此激愤的她,让卡尔的心头窜起一把火,愤恨的吼道,“住口,别再我面前喊他的名字。” “卡尔,有很多事是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爱情就是其中一项。” 他俯首,凑近她的脸,双目紧紧盯住她,“你没有爱过我,怎么知道不可以。” “爱情是可以试的吗,不爱就是不爱,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月亮女神选择爱上暴风雨神,而阿尔缇妮斯的选择爱上萨鲁,不管前世今生,选择依然没有变。 卡尔激狂的晃动着眸色,“那我就杀了他,让你只有我这个选择可以选。” “你还是不明白!”她仰起头,直视他,好让他看清楚她眼睛里的决心,“对我来说,从没有第二种选择,我的选择从来就只有一个,永生永世,只爱一人,绝不变。” 绝不变这句话,激发了卡尔潜藏了多年的嫉恨,血色涌动在他的眼里,全身都在狂抖,发丝飞舞得像无数条乱窜的小蛇,他的心被再一次狠狠的撕裂,不知道是痛更多点,还是恨更多点,他如她一样,不管前世,还是今世,或者将来,选择的都是同一个人,只有她,而她却不愿选他。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卡尔,放开我!”他现在动静有点恐怖,像似要吃了她。 卡尔的瞳孔猛地一收缩,扣住她的后脑勺,就狂烈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突如其来的吻,让阿尔缇妮斯惊愣了片刻,而后是拼命的反抗,她抡起双手捶打他的胸膛。 卡尔另一只手攫住她的双手,压在墙上,阻止她所有的反抗,热切渴求的吻像是一种发泄,紧紧地锁住她的唇,舌头顶开她的牙齿,窜入她口里,吮吸地更深,为了不让她咬到他,他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接受他的掠夺。 这样甜美,这样湿热,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而今,他已不需要靠梦去品茗她,是真真真切切的与她唇齿摩擦。 这样沁入心扉的甜美,他渴望了许久,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开。 狂肆霸道的吻持续了好久,他才停下。 阿尔缇妮斯被他侵占的几乎要昏过去了,但脑海里只要一想到萨鲁有危险,她就绝不允许自己沉入黑暗。 “放开!”唇瓣传来一阵刺痛,烫热的像是被吮破了。 “你走不了的,这里是埃及王宫,所有的人都只会听我的命令,想要禁锢你易如反掌。”他看着被他吻过后更显艳红的唇,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满足。 她推开他,就算只有一个人,她也一定要回去。 她眼里的决意,让卡尔内心的怒火窜得更高,“你以为你回去,他就不会死吗?” 魔鬼般的叫嚣,让阿尔缇妮斯停住了脚步。 卡尔站着不动,阴冷的气息却肆无忌惮地在空气里飘散开来,“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阿尔缇妮斯回头,她有预感,他接下来说得便是她梦寐以求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不想解开诅咒了?”卡尔原本墨黑的眸子闪着赤金光泽。 阿尔缇妮斯一骇,他知道,他知道自己是太阳神。 卡尔一步步走来,越靠近她,她越是惊惧,这样的他,就像地狱来魔鬼,往昔的儒雅,全都不复见了。 这就是太阳神吗,为什么更像是地狱里来的鬼魅,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阳光,既然他已经承认了,她也就不需要躲躲藏藏了。 “告诉我,解开诅咒的方法。”没有了昊月,她就无法夺回暗月,两者缺一不可,否则她就无法解开萨鲁箭伤里的诅咒,但是眼前的就是当年的始作俑者,他一定能解开。 卡尔猖狂的大笑,“你以为我会轻易告诉你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对他急吼,一个脚步冲到他跟前,扯住他的衣襟,“卡尔,别让我恨你!!”前世因为他的毒计,让月亮女神痛失爱情,也因为他制造的这场误会,让萨鲁和她的爱恋苦不堪言,她一直在为萨鲁心痛,痛得千疮百孔,或许是太痛了,以致于磨灭了恨。 现世的卡尔又对她来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即使知道他是太阳神,也恨不起来。 但是,他这样的疯狂,疯狂几近没有人性,难保有一天她不会恨他。 恨,只是没到时候,一旦到了,连她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不是只有这一面。 “你会杀我吗?”听到她说恨,卡尔就像是被利刃戳刺了千百刀,沙哑地询问。 阿尔缇妮斯的眼里没有任何怜悯,“我会,倘若你敢伤害萨鲁,我就会。” 那么坚定,那么绝然,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会连思考都没有,就说出这样的话,她应该即使再恨,也不会想到去杀人的,但是她说了,这是心声,也是决定。 卡尔颤了一记,眸色瞬间退去了赤金的光泽,换上了的纠结波光,就像被她打击到了,只好拼命地挣扎,最后挣扎的结果,还是没变。 眸色再次变换,这次是更深沉的黑,“恨吧,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得到你。” 让他放手,他宁愿选择死。 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死在她手里,未尝不可。 爱了这么久,总要给他一个结果。 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给结果的时候,他还有机会,他会让她爱上他的。 之后,卡尔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给阿尔缇妮斯开口的机会,便离开了寝殿,他离开后,寝殿就被重兵把守,估计连蚊子都飞不出一只。 他是铁了心不让她离开,但阿尔缇妮斯却没有因此感到愤怒,他不让她走,可有一个人不会让她留下。 太阳神既然在埃及,达芙妮也一定会在,她一定会出现,那时就是机会。 达芙妮,该是算账的时候了。 第五章 交锋 同样奢华的寝殿里,却是满目狼藉,神像、香精瓶、首饰、只要是能砸的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窗边的纱幔也没有逃脱被摧残的命运,耷拉在窗沿上,风一吹就落了下来,刚落到地上,就被一只脚来回的碾踏,变成了一坨咸菜。 阿妮玛跪在地上,不敢上前阻止,就怕暴风一样的肆虐,会波及到她。 达芙妮的怒火,旺得像是要毁了这座宫殿才罢休,没有放过身边任何一样东西,等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撒气的时候,凛冽眸子射向阿妮玛。 阿妮玛顿时像只被蛇盯住的青蛙般,直冒冷汗,虽然早就知道赫梯皇妃来到埃及的事情会让她发狂,但是像这样要毁天灭地般的发狂,却是从未见过,不由地颤起身体。 达芙妮狰狞着脸色,再美的容貌也变得丑陋无比,因为发泄,她的发丝凌乱,活像个疯婆子,手指上艳红的甲油,好似是人血染成的,更渲染了她的恐怖,无尽的幽光从她的紫眸中闪射而出,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会被她这副模样吓到。 “图雅呢?图雅知道她的存在吗?”她叫嚣道。 阿妮玛的心颤得咯噔咯噔乱跳,就怕达芙妮的手会伸过来,掐断她的喉咙,听到问话,赶紧答道,“王后去了神殿,还没有回来。” 图雅是赛蒂一世的正妃,埃及的王后,也是拉西尔·拉美西斯的生母,在埃及她的地位很高,是个十分贤淑的女人,深受百官爱戴。 一直以来达芙妮都想取代她王后的位置,却始终无果,她身上的暗月可以吞噬人心的黑暗,却唯独操控不了图雅,因为图雅的心完全没有一丝黑暗可言。 这时候提到图雅,阿妮玛有些不明了,她不是一直和图雅王后不对盘的吗? 的确不对盘,但是可以利用。 “图雅今年的占卜是什么时候?” 在埃及这位图雅王后之所以受人爱戴,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天生的占卜之术,每年的新年,她都会利用尼罗河水占卜埃及未来一年的运势。 图雅并不是什么神的转世,但的确天赋异禀,可惜,达芙妮和太阳神是真正的神,不是她能够用占卜能看透的。 “三天后。”阿妮玛回答道。 达芙妮收敛了气焰,蹙眉一思,一条毒计在她脑海里渐渐形成。 在埃及,她没有办法避过卡尔的耳目,去对付阿尔缇妮斯,以往屡次的陷害,已经开始让他怀疑,他不止一次警告过她,要不是她还留着一手,他可能早就杀了她。 恨吗?好恨,好恨,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却还是得不到他的心,可是爱他的感情已深地无法磨灭,再恨也抵不过爱他的心,只好隐忍,期盼他有一天能回头。 可他竟然把阿尔缇妮斯带回了埃及,还册封她为王妃,她知道,王妃这个称谓是暂时的,要废了图雅的后位,并不容易,他在等机会,他迟早会让她登上王后的宝座。 既然这样,不如来一石二鸟,让图雅去对付阿尔缇妮斯,倘若能成功除去阿尔缇妮斯是最好了,她可以再慢慢想办法对付图雅,就算失败遭罪的也是图雅,到时候,她的后位也就不保了,如果是后者,她也不会让阿尔缇妮斯登上后位。 这里是埃及,是她的地盘,她有的是方法。 不过,她还得小心一个人。 紫色的眸子泛出狠毒,图雅的儿子,那个该死的小鬼,不得不防。 达芙妮不再歇斯底里,坐回椅榻上,她得好好琢磨一下,过了一会儿,她朝阿妮塔勾了勾手指。 阿妮塔得令跪行了过来。 达芙妮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听得她震惊地瞠大了眼睛。 “去,照我说的做,不准出纰漏。” 阿妮玛点头,她的命是达芙妮所救,为了报答她的恩情,即使坠入地狱也无畏。 * 埃及的王子住所在王宫最东面,殿廊交错十分复杂,和所有宫殿的格局一样,莲花池数不胜数,粉与绿的搭配,让整座殿宇看起来都十分唯美。 第七王子拉尔西·拉美西斯的寝殿是王子居所中最大的,因为他得宠,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摄政王,埃及的百官都知道,将来继承王位的人,必定是他,没有第二个人选。 这位才十一岁的王子,从小就非常聪明,深得赛蒂一世的喜爱,即使体弱多病,不能随时下床走动,为了这个爱子,也常常勉为其难的陪他狩猎野鸭。 不过,这是从前,现在情况似乎起了变化,病愈的塞蒂一世和这位王子的关系变得有些疏离,一点也没有往昔的亲密,让所有人都猜不透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别人不清楚,拉尔西可清楚得很,但他没有证据。 “王子,那位新来的王妃,被禁锢在了寝殿里,您看这是为何?”说话的是为年轻的侍者,年龄不超过16岁,名叫帕帕奇,他是埃及人称第一将军卡玛鲁阿齐的长子,在拉尔西三岁的时候,他就进宫侍奉了,所以对拉尔西是死忠的。 拉尔西坐在毛毡子上,享用着午膳,听到帕帕奇探来的消息,飞剑般的眉扬了起来,被囚禁了?怎么会?他还以为她会很得宠。 黑眸掠过一丝流光,那天她见了他之后,就像是傻了一样,可以看出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埃及法老,但就算起先不知道,等知道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一国之王,她成了王妃,是女人都应该欢喜的吧,她半点欢喜都没有。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女人不爱他,但是她的表情没有不甘和不愿,只是极度的震惊,和不可置信,这就违反常理了。 所以,他有了一个假设,如果这个女人很早就认识他呢?这便合理了。 拉尔西觉得如果他想找到某个证据,这个女人会是个突破口。 他握紧拳,稚嫩的脸庞现出一抹精锐,他一定要找出证据,推翻那个男人。 他绝不是他的父王。 如果真的是父王,为何会忘记,他曾答应过他,等病愈了,要狩猎一直最肥的野鸭给他做生日礼物,真的忘记了吗?父王从来都不会忘记任何有关他的事情。 还有那个一直深居简出的女人,母后曾说过,她很可疑,但也没有证据。 自从她来了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味。 父王,还活着吗? 他的心泛出酸楚,必定已经不在了吧。 拉尔西没有哭出来,他把眼泪往肚子里吞,他是埃及的王子,未来的埃及王,他要守护自己的国家,用自己的手。 “帕帕奇,博尔有传消息回来了没有。”博尔是他另一个侍者,是埃及大宰相诺巴利的孙子,和帕帕奇同岁,也是在他三岁时进宫侍奉的。 这两人可谓是他的心腹,绝不会背叛他,他早已将现在埃及法老是假的,告知了他们。 前几天,他让博尔去查探新王妃的身份,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殿下,还没有,您别着急,博尔很聪明,我想很快会有消息了。” 拉尔西想,最好是这样,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对方也已经开始在怀疑他了。 “母后,是不是今天回宫。”他想起再过几天就要是新年了,按例是母后在大神殿占卜的日子。 “是的,殿下要去接迎吗?”帕帕奇深知这位王子是为十分孝顺的儿子。 拉尔西点头,父王已经不在了,他一定要好好保护母后。 * 三日后,图雅王后回宫,这天是新年祭,照例是举国欢庆,停下一切农耕和政务,在大神殿举行祭祀活动,百官都会出席,塞蒂一世的众多嫔妃和子嗣都会出来,参与祭祀活动。 图雅长得只能算是清秀,并没有十分出众的容貌,但特天独厚的是她的气质,如同大地女神一样的温柔,又如尼罗河般的清澈,任谁看了她,都会觉得她有种母性的气质,柔柔地仿若最温柔的水,她十三岁就嫁给了塞蒂一世做正妃,由于塞蒂一世的身体很孱弱,御医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为了繁衍子嗣,官员们给他纳了很多侧妃,诞下了不少孩子,图雅在16岁那年生下了第七王子。 匆匆过了十一年,她从少女为人母,母性的气质也是越来越浓厚,只见她缓缓走来,墨绿色上翘的眼线勾出她妩媚的丹凤眼,肤色是小麦黄色,两颊红润,唇瓣润泽,岁月仿佛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依然保有少女时的清纯,身材苗条,也很婀娜,她穿着王后的朝服,那是蓝色和绿色,以及红色搭配的长裙,金丝勾勒,束腰带子落下的流苏,像太阳散落得光线,每走一步都金光闪闪,她带着老鹰头冠,鹰的图腾是象征着太阳神荷拉斯,一直都被誉为王室的守护神,金子打造的鹰翅向额头两边围拢,恰好将她绾起的发丝固定,她的右里拿着蓝白痕条的弯钩节杖,象征着王后统治下埃及的权利,左手握持奥西里斯的神鞭,两手交叉在胸前,庄严圣洁,一如她的地位,埃及的一国之母。 她的出现,即刻让百官恭敬的行礼。 “王后殿下,您一路辛苦了。”说话的是大宰相诺巴利,白发白眉,目光炯炯,胡须很长,像匹白绸,直落到胸前。 图雅微笑,温和至极,“我不在的时候,陛下的身体可还好。”她很爱自己的丈夫,一回来就是询问他的近况,尽管在他病愈后,很少宠幸她,大多的时间都留恋在那个叫达芙妮的侧妃身边,不过无所谓,他的身体好了,是她最大的心愿,达夫妮虽然可疑,但她毕竟治愈了他的病,光是这点,她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陛下很好,王后不必担心。” 图雅听了喜上眉梢,舟车劳顿的辛苦也消弭了。 诺巴利跟在她身后,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唯独没有说阿尔缇妮斯的事情,因为这位王后,非常惹人怜惜,不想她刚回来就受刺激。 可侍女就不一样了,爱戴她的侍女一等她回寝殿,就将埃及法老新纳了一位侧妃的事情告知了她。 其中有一位是图雅的贴身侍女,名叫艾娅,不知为何,今天的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表情很死板,图雅因为听到丈夫又另结了一个新欢,心里的酸楚让她没有特别去注意。 艾娅行动看起来很机械,侍奉图雅脱下朝服后,说道,“听说那位王妃很是美丽,妖艳的很,脾气也很坏,就为一点小事就鞭死了一个侍女,简直像个妖女,最近陛下一直都不理朝政,日日都宠幸她,真让人担心。” 侍女们也开始附和道,“是啊,塔菲尔就是派去服侍她了,每天都愁眉苦脸的。” “陛下都不让任何靠近她的寝殿,还派了重兵把守,真不知道为什么?” 所谓说着无意,听着有心,深爱丈夫的图雅有些忧心了,日日都留恋在那位新王妃身边吗,他的身体才康复,怎么可以纵欲。 艾娅又说了,“最可怜就是达芙妮王妃,就说了一句新王妃的坏话,就被陛下掌掴了,好可怜。” 图雅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陛下他从来都很温和,怎么会打女人,还是曾经的爱妾。 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名新王妃到底是何来历,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这位王妃是哪个贵族家的小姐。”她询问道。 “不知道,是陛下前次远行带回来的。”艾娅回答。 图雅的不安更浓了,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脑子里只觉得这件事情有异,难道真如侍女们说得,这女人是个妖女? 她并不是因为丈夫另结新欢,才故意这么想的,从小她就知道帝王的女人是不可以吃醋的,要大度,一切都要为国家和陛下着想,在事情未明前,她也不能贸然的行动,万一是误会,那就不好了。 想着,她决定用自己的占卜之术,算一下,好让自己心里有个谱。 她招来艾娅,让她拿来一个黄金的盆钵,里面的水是来自尼罗河最纯净的水源,她的占卜媒介就是此,其他的水没有办法施展,所以,也有人说她是尼罗河女神哈比的女儿,全当是赞美之词,她从来没有当真过。 清澈的波光粼粼,与金色盆钵互相辉映,像是流金般的璀璨,她双手合十先是祈祷了一番,然后平放手掌,掌心朝着水面。 闭上眼,她在心里念道,“繁荣我埃及的尼罗河女神哈比啊,我是你最虔诚的子民,请听听我的祈求,告诉我想知道的答案。” 水像是能听懂她的话,用剧烈的波纹作为回答,一圈一圈的散开,金绿色的水面像是丝绸在盆中飞舞,过了好久才逐渐平静下来,静如一面镜子,并在水的底部显出一行字--妖女,祸国殃民,必诛之。 图雅看到后惊得打翻了水盆,脸色一青一白。 侍女们被她的举动吓到了,连忙惊呼,“王后,您怎么了?” 图雅伸出手拽了一个侍女,大声呼嚷道,“快,快去叫诺巴利宰相过来。” 侍女见她神色慌张,想是一定占卜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赶忙听她的命令,奔出宫殿,去找诺巴利。 * 殿外,阿妮玛将图雅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等侍女远去后,她从暗处出来,一个回身,急忙奔回达芙妮处禀报。 达芙妮听了,手中摇曳着羽扇,猖狂地大笑,她就知道图雅会因为侍女的话而占卜,这个女人一切都是为了赛蒂一世而活,只要攸关他的事情,她都会十分关注,只要稍微操控一下那个叫艾娅的侍女,让她在图雅耳边说些阿尔缇妮斯的坏话,就会让图雅忐忑不安,用她最擅长的占卜来卜获吉凶。 水盆中的字,当然是她做得手脚,她是河神的女儿,操控水,易如反掌。 “王妃,要是图雅王后将事情告诉了陛下,怎么办?”要真这样,这计谋可能就行不通了。 “不会,她的个性我很了解,她必定会先去找自己最信任的诺巴利商议,因为她知道一个被美色迷惑的国君,不管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与其这样,不如找一个忠臣更有效。” 诺巴利就是这个忠臣,这位埃及的大宰相为人正直,从小就是看着图雅长大,她和塞蒂一世的这门亲事也是他一手搓和,这两人在一起,必定有一场好戏可看。 她笃定这两人会暗中行事,因为对国家的热爱,这种埃及法老纳了个妖女为妃,还夜夜宠幸的事情,为了不让法老干预,绝不可会向他曝露,他们也必定会速战速决。 用不着她对付,图雅和诺巴利就会替她出手,这两人有绝对的民心,在埃及的口碑素来都是称赞有加,只要一个呼喝,多的是人来帮他们,阿尔缇妮斯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笑,阴毒的笑,达芙妮斜躺在软塌上,婀娜的身体因为狂笑而颤抖,尖锐的笑声就像魔女般的让人觉得刺耳。 阿尔缇妮斯,这次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 赫梯境内乌加列 贝达是乌加列的边城,乌加列不属于赫梯,而是一个独立小国,几十年前乌加列王将唯一的独女贝露公主嫁给了赫梯的皇帝苏皮利卢乌玛斯一世(萨鲁的父亲),求取同盟,成为了赫梯的附属国。 贝达离皮布罗斯只有百里之距,皮布罗斯被埃及攻占后,此地变成为了防御埃及的第一道防线。 赫梯皇帝萨鲁·姆尔西理二世于三日之前抵达贝达,亲自指挥军队作战,不仅将贝达的城墙加固,也作了相当充分的应战准备,抵达的隔日,埃及再次侵犯,皇帝亲征,与埃及打得如火如荼,战事持续了三日三日夜,百里之外都能听到厮杀和兵器交鸣的声音,由于埃及主力部队手中的兵器可摧毁赫梯战车的铁轮毂,初时,赫梯军队截截败退,埃及军则趁胜追击。 原以为埃及就会这么赢下去,哪知是着了赫梯皇帝的道,被引入城中后,城墙上暗藏的赫梯士兵猝然泼下滚烫的热水,如倾盆之雨,烫得埃及兵皮开肉绽,莫说进攻了,能忍住哀号就不错了,这样的突袭,让埃及不得不退后,但后路被封,赫梯分组围追,打得埃及兵根本没有余力回手。 赫梯皇帝亲征初战告捷,杀敌两万,缴获埃及兵器三千余把。 正如他说得,即使强器再握,也未必稳赢。 这一战,将赫梯和埃及在兵器上的差距拉近了不少,被缴获的三千余余把兵器,均是埃及这次侵犯赫梯所用的神秘兵器,赫梯皇帝将其分给各队的一级、二级将领,使得赫梯军势大升。 埃及虽失两万军力,倒也不是太大的损失,损失大的是那三千余把神秘兵器,这一战等于是免费送给了赫梯,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相比赫梯的高升的军队士气,埃及军则士气大弱,只得退回皮布罗斯,以谋后策。 是夜,新月弯弯,银洒万里,每一颗星子都像是在祝贺赫梯大胜似的,碎光闪闪,宛若银河倾斜。 贝达的王宫里,萨鲁坐在议政厅的首首座,明明赢了战事,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是涌动一股阴沉的黑气,绿色的眸子野兽般地就炯炯发光,厅中每一个被盯到的人,都冷汗如雨,瑟瑟发抖。 默布站在萨鲁最近的左边,从他身上即将爆发的怒气,也是最直接的一个感受者,他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奥利等人,想求情,却又不敢开口,真是又怕又惧,此刻他是万分想念路斯比,倘若这个老家伙还在,比能消弭一下皇帝的暴戾之气。 路斯比啊,路斯比,你去得也太早了。 正这么想着,萨鲁身上散发出的阴风,凝聚出一股强大的风暴,席卷整个厅堂。 “废物!!一群废物!!”怒狮的吼叫,都没有他的威力大。 每一个字都冷得让人如坠冰窟。 赫梯的皇妃再次失踪,怎能不让这位爱妻挚深的皇帝发彪,塔卡,卡布斯已经被鞭笞了一百下,皮开肉绽,血珠滚落,惨不忍睹,至于伊斯,萨鲁看在路斯比的面子上没有对他用刑,他的身体早在抵达贝达的时候,就昏了过去,还没醒过来,就被扔在厅堂冰凉地上,丽莎是女人,鞭笞一百下,定会要了她的命,奥利是她的弟弟,所以代为受刑,总共两百鞭笞,如果是常人,早就昏死过去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跪在地上。 默布心里清楚,鞭笞算是轻的了,若非皇帝知道杀了他们,皇妃会伤痛欲绝,恐怕这些人早被处于极刑,还是最残酷的钉刑。 钉刑,即受刑者被捆绑在十字杆上,用铜钉钉身,每一颗都避会过要害,共三百六十颗,受刑者最先被钉入的是眼睛,其后是四肢关节,按照直线排列,一寸长的钉子,钉入的时候都会撒盐,可谓疼痛无比,人要么失血过多而死,要么就是痛死,残忍度令人发指。 “陛下,战事当前,请陛下……”默布终于鼓起勇气求情了,可是话没说完,就被萨鲁眼里放出的寒光给吓得仓惶跪地。 萨鲁知道现在是在前线,动气只会影响判断力和镇定,但露娜又失踪了,怎能让他不急、不痛、不怒,她的眼睛才刚好,身体又没有以前那么健康,怎么受得了这份罪。 从奥利的叙述中,他本以为亚述王是掳了露娜回了国,但从派去亚述的探子回报,亚述王根本没有回去,也在那夜失踪了,亚述现在也是人心惶惶,派人积极寻找中。 那么,她会去了哪,是和亚述王一起?还是已经出事了?还有那个叫卡尔的护卫,他和她在一起吗? 担忧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每一日都是成倍的增长,他不得不找人撒气,如果不是这群无用的东西,露娜又怎么会失踪。 焦心让他食不下咽,即使赢了埃及,也开心不起来,虽是焦虑一片,他也没有被蒙蔽的没法思考,如奥利说,是卡尔让他们绕道去皮布罗斯,以避开亚述王的伏击,从时间看,那时皮布罗斯已经被埃及占领,奥利他们不知道,是自己刻意隐瞒,希腊又离的远,就算会有消息传到,那也会有四五天的时差,但是卡尔是在地中海上出现,离皮布罗斯距离相当近,那么大的战事,他为何会不知道。 精锐的眸像流星划过般的晶亮璀璨,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是被他遗漏了。 默布见他目光炯然,像是在想事情,不再发脾气,心里惊惧消了一点,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奥利等人,那些伤触目惊心,血丝蜿蜒得落到地上,汇成一条条小溪,深怕他们会失血过多而死,不由地扫向梅诺。 梅诺收到了,连忙摇头,意思是这种时候,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默布叹了叹,其实他自己也不敢动,就算跪得脚发麻了,也不敢动一下。 突然,萨鲁眼中精光更利,像是金光一样的从瞳孔中闪现,“埃及,埃及!” 默布不明白他怎么老念叨着埃及,却又不敢问。 萨鲁握紧拳,全身颤抖,不断的将自己想法反复思考,等找不出一个纰漏的时候,他的身子才静止下来。 埃及的神秘兵器,和当年他为了留下露娜自残用的匕首是一个材质,他曾好奇的问过她这是哪里来的,她说是自己炼着玩的,至于炼制的方法,不管他怎么问,她都不说,总是把它藏得好好的,像是深怕他会拿去找人效法炼制似的,过了些时日,他也就忘了,如果不是这次埃及运用同样材质的兵器,他也不会想起来,但这同时也给他提了一个提醒,露娜既然知道这把兵器是怎么炼制的,那么那个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护卫是不是也同样知道。 如果他知道,那么埃及会有此兵器,就很有可能是他所为,如果说他帮助埃及对付赫梯,那他会提议绕道皮布罗斯,这个不太合乎常理的举动,就变得合理了,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隐瞒,好引露娜自投罗网。 他爱着露娜,他完全有动机,有理由这么做。 不是吗? 萨鲁脑子就像装了马达一样的飞转,越想越有可能,也就越想越合理,他一直觉得疑惑,像亚述王这么精明的男人,怎么可能在夺了露娜后搞什么失踪,应该赶快回国才对,那样他才可以藏起露娜,失踪,能有什么作为? 失踪,不是死了,就是因为某种理由回不去。 卡尔是唯一跟着失踪,且可疑的人。 露娜,十之八九在埃及!! 就算不能百分百笃定,对萨鲁而言,这也是一个能找到阿尔缇妮斯的可能。 可能就是要实践,才能变成事实。 萨鲁猛地从椅榻上站起,目光闪射出逼人的气势,“传我命令,明日全力进攻皮布罗斯。” 第六章 智斗 当图雅和诺巴利出现在阿尔缇妮斯面前时,她显得很是惊讶,因为她等得是达芙妮,而非这两人,是帮凶吗?她看着不觉得像,这两人一看就是正派人物,正气凛然好似是专为他们而生的词汇,光是站在门口,与她相对,不说一句话,也能感受到源源不断涌来的正义光芒。 她并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但单从他们可以从重兵把守的阻碍下,不废吹灰之力的来到这座囚禁她的寝殿,身份必然极高。 他们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白胡子的老伯看她就像看妖孽,如若不是那长长的胡须挡着,她一定能到他嘴角扯出的轻蔑之意。 至于另外一个女人,很柔美,不似白胡子老伯那般气势汹汹,双眉紧蹙,一双眼睛流露出一份坚定,还有一份小小的忐忑,以及看到她时的惊讶。 爷爷曾对她说过,看人首先就要看他的眼睛,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就算伪装得再好,是混水,还是清水,一目了然,这个女人给的感觉就是清水,清澈见底,根本隐藏不了什么东西。 正当阿尔缇妮斯想问他们是谁时,塔菲尔已经先行一步作出了反应,下跪行礼道,“王后殿下,诺巴利宰相大人!” 阿尔缇妮斯正站在窗边,听到塔菲尔的称谓,眉头挑了挑, 王后!?宰相!? 果然身份够高! 图雅先让塔菲尔离开,等她离开了,柔柔的眼神再次望向阿尔缇妮斯。 心里不得不赞叹,这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恐怕王宫所有的嫔妃加起来都比不过她,这份美并不是来自她的容貌,而是气质,清灵中带着婉约,婉约中有缀着一份难言的高贵,这高贵里还有一种女人很少能有的王者之气。 妖女!?实在不像,倘若妖女都长成这样,那神女会是何等模样,而且……她仔细的打量了阿尔缇妮斯一番。 她的身形十分像一个人,可一时间,她想不起来像谁,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心里有点不笃定了,想着难道是她的占卜错了,她摇头,不,不会,除了去年为陛下占卜是否能病愈,出过一次错外,她的占卜就未曾错过。 宰相诺巴利就没有她这份不笃定了,他是完全相信图雅的占卜,尽管阿尔缇妮斯怎么看都不像是妖女,但只要一涉及到国家的安危,他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陛下因为埃及兵败贝利后,就急速赶往皮布罗斯,现下不在宫里,正是除去这个妖女的绝佳时机,他早已准备了好了说辞,打通所有的关节,不会让他怀疑她的死因。 大手一挥,寝殿里就突入了几名金甲士兵,一看就知道是死士,在诺巴利的示意下,就笔直朝阿尔缇妮斯走来。 “等一下!!”阿尔缇妮斯大喝一声。 诺巴利站到了图雅身前,看出她是犹豫,迟迟没有动作,那就只好他来动手了,“妖女,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阿尔缇妮斯听到妖女二字,额头的青筋突突的抖起,“妖女!?你哪来的证据说我是妖女!?”是女人被说成妖女,都会不高兴的。 “你迷惑陛下,不理朝政,每日荒淫,还不是妖女吗?”光是这三点,就算不是妖女,也是祸水,必须出之。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真想大笑三声,这算什么证据,卡尔的确每日都来,但可没有他说得那些,她面对他时,只有冷脸以对,连半个字都不说,哪里迷惑,哪里荒淫了,这老伯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诺巴利大人,你等一下。”图雅扯了扯他的衣袖。 “王后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这个王后他是从小看到大的,心底很是善良,但这个时候,善良不能有,只能狠。 图雅知道他的意思,趁着陛下不在,赶紧解决了她,但她看起来很无辜的样子。 阿尔缇妮斯被囚禁了几日,火已经很大了,再遇到这两个不讲理的人,火就烧得更旺,但她知道,火大没有,要紧的是解除现在的困境,她手无缚鸡之力,要对付几个彪形大汉,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想,来这都好几天了,一直无事,偏偏趁卡尔不在的时候出现,这里面大有文章,闪入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是达芙妮搞得鬼。 紫色的眸子精锐的眯了眯,“是谁让你们来的?” 诺巴利愣了一记,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没有谁,你这个妖女不要胡言乱语。” 他的反应很直接,让阿尔缇妮斯明白,他们不是受了人指使,既然不是,就不是达芙妮了。 那他们来是干什么?还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女。 她看了一眼图雅,想她是王后,莫非是她这个新娶的王妃太受埃及王‘宠幸’了,心深不满,找个理由想来个除之而后快,这种事情历史上也屡减不鲜了,倒也不稀奇。 只不过她不太像这种女人,太纯净了。 她有点猜不透了。 图雅打量了她好久,终于豁然开朗,猛然发现,她长得很像达芙妮,不管是身形,还是紫色的眸子,都非常像。 图雅不由地说道,“诺巴利大人,你有没有觉得,她和达芙妮王妃很像。” 诺巴利听闻,对阿尔缇妮斯打量了一番,果然觉得很像,眼里有着讶异,但也不能证明她不是妖女。 “王后别糊涂了,这个妖女怎么能和达芙妮王妃相提并论,她可是埃及的神女,不仅治好了陛下的病,为人也甚是低调,深居简出,说像她,简直是侮辱了她。” “我只是随口说说。”她怎么忘记了,这位宰相可是非常尊敬达芙妮的,就连她之前的怀疑,也是想也不想的就否决,说她是多心了。 图雅虽是随口说说,但阿尔缇妮斯却掌握到了一些信息。 治好了埃及法老的病?恐怕达芙妮就是利用这个,才让卡尔当上了埃及法老的,看来,这些人都是被蒙在鼓里了,真想大骂他们一顿,不过要真这样,妖女这顶帽子她是戴定了,也不能和他们说她的真实身份是赫梯皇妃,因为眼下埃及和赫梯在打仗,说了,那她就是最有利的人质了,更危险。 另外,她曾听凯洛贝罗斯说过,达芙妮就是因为太像她了,才会让太阳神追着不放,也就是说,达芙妮必定和她在长相和身形方面,难以让人辨认,但在这王宫之中所有人都对她没有这种反应。 为此,她曾问过塔菲尔关于达芙妮在埃及的状况,她才知道,达芙妮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都戴着面纱。 其它人就算了,难道连面对这位王后时也是?看来是了,否则她不会用很像这个字眼。而是在初见她时,就应该该认得出,而不是看了这么久,才发现到。 诺巴利所说得深居简出,会有多深居,多简出?这个达芙妮在埃及到底怎么生活的,都不拿真面目示人的。 受人尊敬,倒是一点也不差,看这位宰相就可见一斑。 脑子转啊转,随即一个大胆的突破眼下困境的方法产生了出来。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狡黠的笑,就让她利用一下这位王妃的伟大地位,再者,她迟迟不肯出现,她也等腻了,与其浪费时间等,不如亲自出马,来得更快。 主意一定,只见阿尔缇妮斯冲向图雅,抓起她的手,一脸悲喜交加,“你们带我去见见达芙妮,带我去见她!” 这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快得图雅和诺巴利都忘记了反应。 图雅愣了愣,“哎?你认识她?” 阿尔缇妮斯的眼泪说来,就来,那种表情像是找到睽违的亲人那般,用力点头道,“是的,我认识她。”她吸了吸鼻子,“其实,其实……她是我的孪生……”她皱了皱眉,顿了一下,“妹妹!!”让这种人做自己的姐姐,就算只是说,她也觉得不屑。妹妹也一样,她在心里直吐。 “哎!?”图雅和诺巴利像是被雷劈到了。 “是真的,王后,我没有骗你,你也说我长得和她很像吧,她可是紫色的眼睛,银色的头发。” 图雅点头,的确是,虽然达芙妮每次出现,都面纱遮脸,但眼睛和发色的确是紫色和银色。 “和我一样身高,一样的体形,对吗?” “没错,的确是。” “既然你们说我是妖女,我也没什么证据说我不是,但你们也不能凭白无故的就让我去死,你们都是正义之士,总要给我个机会申诉吧,让我见达芙妮,等你们看了我和她的样子,你们就能知道我没有说谎。” 图雅显得很为难,事情出乎意料的让人做不出该有的反应,只好将问题丢给诺巴利。 诺巴利身为宰相,必有过人之处,他看着阿尔缇妮斯,试图从她身上找出可疑来,可是她的眼泪和神情都不像假,加之,图雅刚才说她很像达芙妮,他其实也有觉得,只不过他对达芙妮很是崇敬,他又认为她是妖女,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她说是达芙妮的孪生姐姐,这就不同了,万一真是…… 阿尔缇妮斯知道他们动摇了,只需要在推一把,就能成事。 她继续哭,倒不是真的说哭就能哭的,而是她的手正暗暗狠掐自己大腿,痛得哭的。 “我知道你们还是不相信,既然这样何不让我和达芙妮面对面,你们看了再说,如果到时你们觉得我欺骗了你们,我一个人,你们随时都可以对付,对你们一点损失都没有。” 图雅被她的眼泪弄得心头很难受,她本性纯良,看到一个女人如此哀求,难免有了恻隐之心。 “诺巴利大人,就照她说得做吧。” 诺巴利还是觉得不妥,“这只是她一面之辞,更何况,达芙妮王妃从来不曾说过她有姐姐。”确切的说,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背景全无,能受到百官的尊敬,完全是因为当初她是唯一能抑制陛下病情的人。 “她当然不说了,因为她和我吵架了,吵得很凶,一负气就离家出走了。”演戏就是要会编。 姐妹吵架!这个理由很平常,却也很入理。 “她都走了好多年了,我找了她好久,吃了不少苦。”还得再加一份爱妹情深的戏码,就更好了。 “她来埃及后,一定总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吧。”这是猜得,也是对人性的揣摩,当恨人恨到天天都想杀的时候,高兴得起来才有鬼,会高兴,不过是杀她成功后,她现在都没死,恐怕不要说高兴,天天都在发脾气吧。 两人点头,这位达芙妮王妃从来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莫说高兴了,根本像个木头人。 “她一定也想我,可是做了埃及王妃,身处深宫,很多事情都不能随意妄为了。” 诺巴利觉得有点道理,但还是不能松心,“你说是她的姐姐,那好,我派人去问问她,是真是假,便可知晓。” 阿尔缇妮斯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招,跺了一下脚道,佯装生气道,“你这个老人家,怎么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理。” 诺巴利刚想招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蹙眉道,“什么意思?” “老伯,姐妹吵架,明白不?你贸然告诉她,你姐姐来找你了,我敢打赌,她一定不会承认的,这叫赌气,谁先低头,谁就输,难不成你还打算告诉她,有个女人可能是妖女,但若是你姐姐,那就不是,若不是,就得杀了她,你打算这么说吗?”洞悉和掌握人的心理,一直都是她的绝招,她笃定他们是趁卡尔不在,才来除去她,必定不会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诺巴利被她问倒了,又觉得很有道理,他的确有这层顾虑。 图雅是女人,很清楚女人吵架的确会这样,朋友间会,姐妹之间更会,想她和妹妹年幼时也是如此,倒不是真恨,只是赌气都不原认输。 再想想,陛下为何突然宠幸她,或许就是因为她长得象达芙妮吧,可她没忘记,侍女说过,陛下曾为她,掌掴了达芙妮,这又是为何? “陛下没有让你们姐妹相认?竟还掌掴了她。”图雅说出了心头的疑惑,既然她知道妹妹在这王宫里,应该会对陛下说才是,依照陛下的仁厚,必定会让她们相认,又怎么会发生掌掴一事。 阿尔缇妮斯听了,愣了一下,卡尔打了达芙妮?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她的脑子迅速转了一圈,想出一番说辞来回应。 “没有,他根本不知道,我没有说,她是生我的气才离家出走的,现在我又成了陛下的王妃,我们是姐妹,共侍一夫,我怎么说得出口,陛下最近的确很宠我,老说我长得很像她,我又无法说出事实,我想她是在不知道我的身分下,因为受了冷弱,有点恼了,所以说了些气话,才让陛下生气了。” 图雅会意的点头,姐姐也嫁给了陛下,妹妹肯定会不高兴的,所以没说,达芙妮并不知道这是姐姐,所以就吃醋了,陛下一定也曾对她说过,是个很像她的女人,还像得能让陛下冷弱了她,于是,她一定是说了很难听的话,让陛下生气,才掌掴了她。 这个就说得通了。 姐妹共侍一夫,的确有苦难言啊。 “那你为何现在要见她。”之前的不相认,是怕破坏姐妹之情,那现在呢? 阿尔缇妮斯觉得这位王后还挺精明的,不过,正中下怀,“还不是你们说我是妖女吗,如果我不让她帮我作证,不就得死了,姐妹之情要紧,命也很要紧,再说,我的确是太想她了,想着还是把话摊开了,省得躲躲藏藏的。” 阿尔缇妮斯的这番话,一方面不会让他们觉得,她突然要见达芙妮的举动太过唐突,另一方面,有大大凸现了一下姐妹情深。 图雅被说动了,“诺巴利大人,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让她和达芙妮王妃见个面再说。” 诺巴利听了阿尔缇妮斯话,也觉得字字在理,找不出任何破绽,不像假的。 想着,如果她不是达芙妮王妃的姐姐,要杀她有的是办法,重要的是,之前他所谓的宁愿错杀,不放过一人的主张在她身份未明的情况下,不得不妥协。 这要是杀错了,事情就闹大了。 “好吧,就如王后所说,先证明她的身份再说。” 阿尔缇妮斯心底暗喜,不过,去之前,她还是要弄明白,到底他们为何认为她是妖女。 “王后殿下,你们为何说我是妖女,那些什么迷惑陛下的理由可不能算。” 图雅窒了窒,想还是告诉她为妙,万一她真是达芙妮的姐姐,同为陛下的妃嫔,日后还要相处的,关系僵了,可不好。 “是我的占卜。”她如实说道。 “占卜?”阿尔缇妮斯眉头一拢。 诺巴利搭话道,“王后殿下天生就有用尼罗河水占卜的能力,两日前,她占卜到说你是妖女。” 阿尔缇妮斯冷汗一落,这也太儿戏了点吧。 但是,她为何能占卜到妖女这一说,这点看来需要深究一番。 “我想占卜可能是错了。”她的气质和容貌是在和妖女搭不上边,再者,占卜她也不是不曾错过。 “王后,您是这么占卜的?” 图雅比划着,“我在黄金盆钵里盛满尼罗河水,想占卜时,就会念祈祷文,想知道的事情,就会以文字在水中显出。”从来没出过错?“她是觉得很荒唐才这么问得。”有过一次,去年新年时,我替陛下占卜,说陛下的病会恶化,活不到今年,但陛下却病愈了,现在已能如正常人般,所以……“她觉得有些抱歉,她的占卜或许没有以前那么灵验了。 阿尔缇妮斯却知道不是她占卜的问题,而是真的法老早已被掉包了,但她无法说,因为说了也没有人相信,连这位王后,埃及法老的妻子,也认不出卡尔是假的,可想而知,这位法老和卡尔有多像。 说了,就等于自掘坟墓。 如此说来,图雅的占卜的确有很高的可信度,并不是弄虚作假,而妖女一说,应该是有人动了手脚。 幕后黑手是谁,她能猜得到。 这两人是被利用了不自知,绕了一个圈,最后幕后黑水果然还是达芙妮。 她敛下眼,眼中放着光,这位王后刚才说到占卜,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水中显字! 真巧,她也会,不过不是能力,而是一种魔术。 对付达芙妮,应该有用。 另一边,王子的宫殿里,拉尔西的侍从博尔已打探消息归来,正禀报给他听。”你说,赫梯皇妃失踪了?“ 博尔长得又高又瘦,黑发黑眼,看起来十分灵活,尤其是他的黑眼睛,总能让人联想到一种动物--猴子。”是的,殿下,听说是在希腊归来途中时失踪的,靠近皮布罗斯的地中海一带,他也是从那里将新王妃带回的,您说会不会有什么巧合?“ 拉尔西蹙眉深思,眼下埃及和赫梯的战事紧迫,两日前埃及兵败贝利,输得一败涂地,虽然埃及和赫梯表情无事,但暗中一直互相较劲,谁都想称霸西亚,但都没有摆明了行事,两国军力相当,真要打,不是一两年能解决得了的,以埃及目前的实力,到最后恐怕就是死撑了,他一直是反对的,但那个男人不知从那里学会炼制了一种兵器,锋利地能砍断铁剑,致使一干臣子都同意向赫梯宣战。 赫梯皇帝是有名的军事家,放眼整个埃及,目前无人都敌,如果十十年后,他或许能赢他,但现在不行,埃及现在和赫梯打,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因此,他一直都在想方法来停止这场战事。”博尔,赫梯皇妃长什么样子?“赫梯皇妃的失踪,可能是个机会,如果能找到她,将她平安送回赫梯,或许就能平息干戈。 这位赫梯皇妃,他也有曾听过,最近西亚一带各国都有传颂她的事情,听说她为人很低调,从不见访客,所以光有事迹,真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只知道她有一头银发,还有……紫眸…… 想着,拉尔西猛然一惊,银发紫眸,那位新王妃不也是银发紫眸!! 难道……”殿下,您怎么了?“博尔见他脸色突变,不由地问道。 拉尔西心里直打鼓,真的只是巧合吗,她的出现和赫梯皇妃的失踪时间刚巧吻合,又是被那个男人从地中海带回的,他曾经有怀疑过,她和那个男人可能很早就认识了,而又是他提议向赫梯宣战。 倘若这是他早已预谋的…… 博尔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想再次询问,这时,帕帕奇从走廊的另一端急速奔来,大喊道,”殿下,王后和诺巴利大人带着一批死士,去了新王妃的寝殿。“ 拉尔西一惊,慌忙起身,”去干什么?“ 帕帕奇气喘道,”听歌鲁尔大人说,新王妃是妖女,诺巴利大人想要杀她。“ 歌鲁尔是博尔的父亲,也就是诺巴利的儿子,埃及近卫长官。 拉尔西一听,顺时如风般冲出宫殿。 帕帕奇和博尔也赶紧跟了上去。 * 达芙妮并不居住在王宫专用于嫔妃的宫殿群中,而是独立一隅,居住在王宫最北侧的一座神殿里,在埃及也有月神,乃底比斯三神之一--孔苏,也是医疗之神,传说,其余二神阿蒙和姆特是孔苏的父母,所以神殿的建造通常都是三神并列而立,殿堂也就造的格外的大。 她之所以有此特别待遇,主要是因为其治愈了埃及法老卡尔·塞蒂一世痼疾,如孔苏一般有着绝高的医术。 殿堂的构造十分华丽,浓墨重彩,到处都可以看到色彩斑斓的壁画,顶高足有二十米,天花板上雕刻着展翅的金甲虫,天蓝色的虫身,配以黄金雕琢的翅膀,宛若万里无云的天空,朔日生辉,万千华美。 即是神殿,少不了神像一类的东西,底比斯三神都是用黄金打造,座高至顶,每一尊都雕刻的栩栩如生,仿若神临下凡,衣着粉彩,色泽亮丽。 外殿是用来祭祀用的,所以十分宽广,青石铺地,每一块都光亮可鉴,镶嵌金边,数十座一人高的烛塔,即使夜黑如墨,点燃之后也能亮如白昼。 内殿分为四间,最中央的一间,便是达芙妮的寝室。 进入外殿后,阿尔缇妮斯以‘给妹妹惊喜’为由,使得图雅让通报的侍女省去了她的名字,只说是王后要见达芙妮王妃,她站在图雅身后的另两名侍女间,低垂着头,通报的侍女以为她也是个下人,没怎么注意,就通报去了。 阿尔缇妮斯这么做,是考虑到如果让达芙妮事先就知道她来了,恐怕她第一时间就会一命呜乎。 不过,身为王后的图雅要见达芙妮,竟还要事先通报,让她深刻的明白,达芙妮在埃及的地位是何等的尊贵。 侍女很快通报后,回来引路,诺巴利虽是宰相,但是个男人,进入王妃的寝室,自然不合适,所以留在了外殿。 图雅和阿尔缇妮斯一前一后的进入寝室,这里布置得非常奢华,每一件摆设都可以称得上是珍品,缀满宝石的衣箱,黄金与玛瑙构造的茶几,雕工繁复又精细的椅榻,以及围有云彩般飘逸纱幔的床。 透过正中央的薰香鼎飘出青烟,阿尔缇妮斯终于见到了达芙妮。 她坐在椅榻上,玉体横成,头发是黑色的,看来应该是假发,据说埃及的女人非常喜欢佩戴假发,尤其是平刘海、长直发的发型,最受欢迎,据说这种发型更能体现墨绿色夸张眼线的唯美,让女人看起来娇媚非凡,看来达芙妮也是爱美的人,此刻正是这种装扮,可惜她白纱遮面,看不到五官,但光是这样已经让人觉得她是个绝代佳人了,她穿着白色束腰长裙,勾勒出婀娜的身体,珠围翠绕,尤其是佩戴着的胸饰,华贵的乍舌,几乎有两个手掌大小,蓝色孔雀石雕刻出的金甲虫居正中央,两侧是黄金的女子拱手相对的姿势的雕像,周边缀满了红玛瑙和珍珠,光晕无限。 图雅一比,竟显得有些寒酸。 阿尔缇妮斯进入寝殿的时候,故意站在图雅两个侍女的身后,所以达芙妮并没有看见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突然来访的图雅身上。 想着,她不是去对付阿尔缇妮斯了,来这里干嘛?难道是洞悉了什么,来兴师问罪的? 缓缓的摇着洁白的羽扇,达芙妮因为疑惑,眉头略为拢了拢,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看看她的来意再说。 “王后怎么来了?” 达芙妮即使见到王后,身为王妃,也就是侧妃的她,竟不行礼,图雅却一点都不以为异,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阿尔缇妮斯眼见,在心里暗道,这女人真是有够嚣张的。 图雅回首,看了一眼躲在侍女身后的阿尔缇妮斯。 阿尔缇妮斯这才走了出来,视线直逼达芙妮。 她的惊现,让达芙妮猛地起身,羽扇落地,同样是紫色的眸子震惊无以复加,连眨眼都忘记了,站在她身边的阿妮玛更是吃惊不小。 这样的吃惊,阿尔缇妮斯早就预料到了,本来觉得还有些好笑,当看到阿妮玛时,就笑不出来了,她记得这张脸,就是这个女人暗算自己,误杀了塞琳娜。 这么说,当时出现的那个蒙面女子就是达芙妮了。 果然是她,真是坏事做尽了。 达芙妮已从震惊中回醒,刚想歇斯底里地吼叫,就突见阿尔缇妮斯向她冲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是阿尔缇妮斯早已设想好的,所谓先下手为强,绝不能让达芙妮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唯有让她猝不及防,无法说话。 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扯开笑,笑得有够恶质。 ‘啪!’的一声,掌掴的声音清脆地在诺大的寝室里响起,让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达芙妮未料到她会出手,恼怒道,“你敢打我!!” 阿尔缇妮斯不屑的眯起眼睛,抬起手,快如闪电的又是一掴,清脆之声,更为响亮,可见她有多用力。 达芙妮遭受左右两颊的一掴,面纱被打落,露出美丽的脸孔来。 图雅眼见,直呼道,“好像!!” 身后的侍女也惊呼一片。 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脸孔,同样的紫眸,简直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一无二致,但是感觉却很不同。 银发的阿尔缇妮斯像是女神一般,气质圣洁,可达芙妮不知道是不是黑发和墨绿色眼线的关系,对比之下有种妖媚之气,像个魔女。 即使这样,也不能不说,这两个实在太像了。 达芙妮被连掴了两掌,愤怒让她更显邪媚,紫眸狠戾的看向阿尔缇妮斯,已经顾不得她为什么会和图雅出现在这里,只知道自己受辱,要讨回公道。 阿尔缇妮斯出手比她更快,又是一掌,掴得达芙妮眼前一片晕眩,刚要开口辱骂,却又突然被她一把抱住。 “妹妹!!姐姐好想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离家出走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担心,别怪我打你,因为不打你,我咽不下这口气,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辞而别。”阿尔缇妮斯说得哭腔悲戚,潜台词是,打得真是有够爽的,就是手心疼了点。 达芙妮先是被她打的眼冒金星,后又听到她这段莫名其妙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 图雅和侍女则认为她和妹妹久别重逢,又气又怒,打人又拥抱,也在情理之内,但见达芙妮一点反应都没有,想着两人果然是姐妹。 阿妮玛站在一旁,也是莫名其妙,自己的主人被打,她太过吃惊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达芙妮清醒了过来,正想质问图雅,这是什么意思时,却听到阿尔缇妮斯的耳语。 “想戳穿我,好啊,如果你敢说,我就告诉卡尔,你利用图雅想杀我,到时候,卡尔可会很生气哦。” 既然她想到利用图雅和诺巴利来对付她,还是在卡尔不在的时候,足可证明,她不想让卡尔知道她的所为,以此要挟是最恰当的。 太阳神爱的是月亮女神,达芙妮却爱着太阳神,卡尔既然是太阳神,又对她痴迷到心狠手辣,这和前世的关系一点都没变。 这段孽缘,却给了她最好的要挟筹码,真是讽刺。 “你以为我现在不能杀了你吗?”达芙妮被她戳到软肋了,不得不任由她抱着。 “当然,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不过,那个叫诺巴利的老伯在外面,还带着一匹死士,图雅王后也在,杀我一个,还得附带杀了这些认证,你杀得过来吗?就算你杀得过来,这么大的动静,你不会傻的以为能避开耳目吧。你自己斟酌斟酌吧!” 她早就想过达芙妮的反应,所以才会让图雅和诺巴利带她来,这两人是重臣,沿途有多少人看着他们来这里,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达芙妮当然知道这一点,现在她根本动不了她。 “乖乖的,我们还有很多帐要算!” 达芙妮不是省油的灯,刚才被她突入起来的举动,弄得无法思考,现在清醒了,一想,就知道她在耍什么花招。 姐姐!!亏她想得出来。 “如果我现在告诉图雅,你不是我姐姐,不用我动手,你就会被当作妖女处死。”达芙妮阴狠说道。 “你承认了,设计我是妖女的果然是你。”这个女人真是有够恶毒的。 “那又怎么样?”达芙妮很是得意。 阿尔缇妮斯笑了笑,“不怎么样?那就看看谁演戏更厉害一点。” 达芙妮正思索着她这句话的含义时,阿尔缇妮斯已经放开了她,奔回图雅跟前,泪水纷飞,“王后,我终于见到妹妹了,我好高兴,谢谢您!” 图雅听了,忙不迭说道,“没什么,应该的。” 达芙妮则叫嚣道,“她不是我姐姐!!” 阿尔缇妮斯回头,白了她一眼,佯装一副苦恼样子,对着图雅说道,“她的脾气就是这样,一定是我刚才打了她,生气呢,但是她不见数年,我找了她那么久,我也生气啊,您说对不对。” 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把一个为妹妹操碎了心的姐姐,演得惟妙惟肖,让图雅难辨真假,只以为达芙妮的叫嚣只不过是生气姐姐掌掴而已。 达芙妮怒不可泄,冲到图雅面前,“她、不、是、我、姐、姐!!我根本不认识她,她是……”她本来想说妖女的,虽然是她一手设计的,但图雅和诺巴利却不知道,只以为是占卜所得,又被透露过给她听,她又怎么会知道,会让他们起疑的。 阿尔缇妮斯可不管她的咬牙切齿,知道她不会傻得说出她是妖女,面对图雅的来回打量,她又是泪雨滂沱道,“我知道,你是气我,嫁给了陛下,害得你冷弱,还被陛下掌掴了,可是这又不是我能自主的,他是埃及法老,我只能遵从啊,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的错,你生气归生气,但是不要说这种我不是你姐姐的气话,这会让我很伤心的。” 图雅听了,忙帮腔道,“达芙妮王妃,事已至此,你就不要生姐姐的气了,她可是很思念你的。” 这也亏得阿尔缇妮斯之前底子打得好,把姐姐这个角色演得入木三分,加上眼泪,以及把姐妹共侍一夫的错都揽在身上,让人只觉她是个心疼妹妹的好姐姐,而叫嚣怒骂的达芙妮俨然就成了不懂事、任性的妹妹。 阿妮玛此刻也站出来说道,“王后,她真的……” 阿尔缇妮斯冷眼射了过去,截断了她的话,“你是她的贴身侍女,当然向着她,不要以为帮主人搭腔就是对的,也要看看是什么事情,我们是姐妹,你不要随便插手。” 阿妮玛被她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再说就是错。 乱了,一切都乱套了。 达芙妮也找不出任何能反驳她的话来,看的出图雅已经一面倒,完全相信了阿尔缇妮斯的话,无论说什么,她都会把她定在妹妹这个框子里。 终于明白阿尔缇妮斯之前耳语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演技一流,恐怕这天下无人能敌了。 阿尔缇妮斯看着她吃鳖,心里不知道有多窃喜,可惜为了能哭得掉眼泪,她的大腿算是完了,一定满是乌青,因为她的手一直在掐,用力的掐,痛得直掉泪。 演戏也不是是什么容易的活。 戏演得也差不多了,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想着,阿尔缇妮斯擦干泪,对着图雅说,“王后,我想和妹妹单独聊一聊,您看……” 这意思图雅明白,她们久别重逢,自然需要叙叙旧,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打扰,“那我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达芙妮没想到阿尔缇妮斯会提出这种单独相处的提议,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想干什么,难道不怕她真的杀了她吗? 谁知阿尔缇妮斯在图雅要走之前,又补了一句,“王后,稍后我会亲自去您的寝殿,给您道谢。” “好啊,晚上我们一起用膳吧。”图雅心胸很大度,而且她个性纯良,对阿尔缇妮斯表现出的姐妹情深,早已有了好感。 这一切都在阿尔缇妮斯的预料内,因为这一路上来,她一直都旁敲侧击地问图雅问题,衡量她的个性,知道她也有个妹妹,十分疼爱,是个非常爱护妹妹的姐姐,这样的人对表现出疼惜妹妹的自己,自是好感增生,她的回答,完全符合阿缇妮斯一开始的预想。 宾果!!可以说丝毫不差!! 达芙妮愕然,她根本没法杀她,要是图雅见她没有去寝殿,那岂不是就直接怀疑到她这个最后与她相处的人头上了。 狠戾的目光狠狠的射向阿尔缇妮斯。 阿尔缇妮斯回头,接受到她的寒光,却是灿然一笑,意思是--你斗不过我的。 达芙妮为之气结。 等图雅走了,阿尔缇妮斯便不用再做戏了,灿然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换上一幅冷清的表情。 终于,可以面对面的和她算帐了。 第七章 合作 寝室里,不算阿妮玛,就只剩她们两人,一时间静谧无比。 阿尔缇妮斯神情自在的打量着寝室,一派轻松,视线溜了一圈,回到达芙妮身上,又好似站累了,走到一旁的椅榻上坐下,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迟迟不见她开口,达芙妮忍不住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尔缇妮斯冷哼,“是你想怎么样,而不是我。”要杀,要害,从来都是她,自己可从没对她做过什么。 “你不要以为你赢了,这里是埃及,只要有我一日在,你就休想活着回到赫梯。”达芙妮撂下狠话,新仇加旧恨,她定会讨回。 “我也有方法,能让你万劫不复。”阿尔缇妮斯神情一点惧色都没有,说出的话也如铁如石。 但,达芙妮可不是被吓大的,猛然狂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阿尔缇妮斯扯开了嘴角,笑得含蓄,却精锐无比,“你身体里暗月真正的主人。” 这一句,她说得铿锵有力,让达芙妮惊了一记,“你想要回暗月?” “是!”免得她再害人。 “你是愚蠢,还是不知道,在没有昊月的情况下,你拿回暗月,跟本没用,只会让你性格大变,光有暗月的月亮女神是六亲不认的。” 阿尔缇妮斯呵呵一笑,“你真的以为是这样吗?” 达芙妮一惊,“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阿尔缇妮斯的表情太过镇定,每一句话,都像是算计过的,让人隐隐觉得不安。“你真的认为昊月我没有拿回来吗?”这些其实都是阿尔缇妮斯吓她的,有时候,越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出来,越是让人信服,从心理上会给对方一种压力。 她用的就是心理战术,看得出达芙妮非常在乎暗月,她越是如此,这种吓唬人的手段,越能成功。 人因为害怕,总是患得患失,这种心理,她见多了,知道怎么对付。 达芙妮否决道,“不可能!”赛琳娜的复活,足以证明她没有拿回昊月。 阿尔缇妮斯还是那抹轻松的笑,信心十足的言道,“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这让达芙妮心惊肉跳,不,不会的,她一定是吓唬她,倘若她真拿回了昊月,就该恢复部分的神力,想要逃出埃及,便会易如反掌,不可能还会在这里与自己周旋。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事实胜于雄辩,不如让我展示给你看吧。”阿尔缇妮斯站起身,整了整皱褶的衣裙,抖抖手脚,大有干架的意思。 达芙妮倒想看看她能耍什么把戏,“你打算怎么做?” 阿尔缇妮斯思考了一下,“和你对打,动静太大,不如使点小神力好了。”说完,她向阿妮玛吩咐道,“给我拿盆水来,什么水都可以,只要清水就行。” 阿妮玛用眼神向达芙妮请示。 “照她说得做。”达芙妮命令道,随后看向阿尔缇妮斯,摸不清她想干什么? 阿尔缇妮斯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回道,“看了就知道了。” 达芙妮狐疑地皱眉。 阿妮玛很快端了一盆水回来,黄金盆钵里清水应着洒落的阳光,荡出粼粼的波光。 “你不就是利用图雅的水占卜,说我是妖女,想摆我一道的吗,那我就以牙还牙,还给你。” 说着,阿尔缇妮丝接过阿妮玛手中的黄金玻盆,搁置在案几上,紫色的眸子绽放着流光丝的神采,对达芙妮说道,“走近点,你离那么远,能看到吗?” 达芙妮根本不相信她能有此能力,挺起背脊走了过来。 阿妮玛也耐不住好奇,走近她。 阿尔缇妮斯灿然夺目的一笑,单手平放于水面上,掌心朝下,晃动了几下,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念了些什么,念完,将手撤开。 “好了,你自己看吧,别再说我是吓唬你的。” 达芙妮和阿妮玛即刻凑头往水里看。 清澈的水中,一开始毫无异样,过了一会儿,水面底部像是用什么东西在飘动,紧接着徐徐上升,倏地,水里显出一行血色的字--达芙妮才是妖女。 鲜红的字,像是用血书写似的,看起来格外骇然,随着水流渐渐波动,竟越现越大,像是有生命力一样,飘荡浮沉,最后晕化开来,缓缓消失。 达芙妮震惊不已,不可能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这是亲眼所见,阿妮玛也看到了,正吃惊的抽着气。 “你……你一定耍了什么鬼计。” 阿尔缇妮斯摊了摊手,表情很无辜说道,“鬼计?我能耍什么鬼计,你不会想说是水有问题吧,这水可是你这位贴身侍女端来的,我可是连碰都没碰过。” 达芙妮窒了窒,她说得很对,水是阿妮玛端来的,水不可能有问题,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水一下,手掌只是平放在水上而已,字就出现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啊,那我再玩一次看,这次换个颜色吧。”阿尔缇妮斯说得分外轻松,和之前一样,手掌平放于水面之上,默念了几句,再撤开手。 水中再次惊现出一行字,这次是墨绿色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在水中随波舞动,就像飞舞的彩带。 达芙妮该死。 达芙妮杀千刀。 达芙妮混蛋。 这些字出现的时候,达芙妮试着用神力搅乱水流,但那些字还是出现了,只不过晕化比前次快了些,其他一无二致。 阿尔缇妮斯在心里偷笑,她就知道这个方法能奏效,水中显字,是二十一世纪那些占卜大师最拿手的骗人把戏,曾经她为了戳穿一个这样的神棍,向爷爷的一个魔术师好友讨教,因而学会了。 水中显字原理十分简单,就是在透明的米纸上用油性彩笔写上字,小小的指甲那么大小的一片就行,然后放入水里,当然放入水里的时候,要不被人发现,这难不倒她,施展魔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转移观看者的视线,她那些晃动手,和默念咒语的举动就是为此特地做的。 米纸就是燕麦纸,二十一世纪的用途大多用于包裹糖果,所以是可溶性的,遇水就会融化,但油性的彩墨却遇水不化,等米纸沉到水底融化后,用油性笔写的小字,就会漂浮在水中,因为很小,很难发现,但会因为水的波动,而晕化,使得字从小变大,让人看起来就像是水里突然有字一样。 来这里之前,她听了图雅的占卜方式,就想到了这个手法,不过准备功夫花去了些时间,幸亏这个时代也有米纸,不过不是用来包裹糖果的,而是化妆品,代替油性彩笔的东西,就是这个时代的唇彩和用于勾画眼线的墨绿色油粉,据说非常不容易脱妆,所以遇水自然很难融化。 当时就是想到要用这个手法来欺骗达芙妮,她还特地对图雅说,要好好装扮一下,好精神一点去见妹妹,这才有时间准备。 她也料到达芙妮会暗中阻扰,如同图雅占卜她是妖女一样,既然她是河神之女,操纵水一点不难,但是她不会想到,自己动手脚的可不是水,而是在水里添加东西,所以不管她怎么操纵水,水始终都是水,只不过是施展这个魔术的媒介而已。 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看得穿。 眼见一行又一行的骂人字句,在水面上漂浮,达芙妮怒火攻心,猛的伸手进钵盆去搅弄,胡乱的将字弄散,搅弄的当头,她也在水中寻找蛛丝马迹,但水里什么都没有。 那些字没了,水还是水,再普通不过了。 难道真如她所说,她拿回了昊月,但塞琳娜为什么还活着。 阿尔缇妮斯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弯起弧度,说了一句,“这使用神力,还真有点累,我的眼睛可是刚好,看来负荷还蛮大的。” 这随口的一句,让达芙妮直接联想到她的眼睛是怎么好的。 希腊的神医亚希彼斯,那个传闻连死人也能救活的男人。 是他吗?是他救活了塞琳娜。 “亚希彼斯很厉害哦,真想让他来治治你的心,变态的心。”阿尔缇妮斯明贬暗讽,让达芙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怒气一扬,就将黄金盆钵翻倒,水声哗啦,溅湿了一地。 “哎呀,生气了?这么不冷静,可是会影响思考的,会输得很惨哦。”阿尔缇妮斯笑得眼儿弯弯,说出话还真是有点毒。 “你不要得意!!”达芙妮像只落败的狗般叫嚣道。 她死死握紧拳,用指甲扣着掌心,质问道,“既然你有了神力,怎么不见你离开埃及。” “你很蠢耶,暗月在你身体里,我当然先要拿回来了。”阿尔缇妮斯指指她的胸口。 达芙妮惊恐的退了一步,“我不会把暗月给你的。” “这可由不得你,不过呢,我也不是那么急,我还没有好好折磨你呢!”这女人无恶不作,屡次要她的性命,不吓吓她,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昊月也是因为这女人的关系,无法拿回,就算拿回暗月,也没用了,神眼说过,没拿回昊月之前,先取回暗月,她的性格就会大变,阴冷无比,到时候会作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谁也不知道,因此,对于拿回暗月,她倒也不是那么上心。 但,就算不拿回,也不能让达芙妮好过,起码也要让她天天都活在失去暗月的恐慌里,加之让她相信她已拿回了昊月,也会让她不敢随意妄动。 那么,她要逃回赫梯,就能更顺利一点。 达芙妮的确是被吓到了,纵使现在她有暗月的能力,也不敢随意使用,暗月和昊月本就是相对的,加上阿尔缇缇妮斯身为月亮女神时的能力本就比她大,真打起来,谁胜谁负,实在很难说,她不能冒这个险。 “你想杀我?”达芙妮努力冷静下来与她周旋。 阿尔缇妮斯表情一凛,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你屡次三番对付我,不杀了你,怎能解恨。”这个女人简直坏透了,恨不得除之,但杀人这种事情,不符合她这个接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的人的处事,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另一人人的生存权利,即使再邪恶,再恶毒的人也一样。 她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呢,你还有点利用价值。” 达芙妮不太明白她意欲为何,“什么意思?” “听那个诺巴利老伯说,你因为‘治’好了埃及法老的病,所以很受百官尊敬,相信你说话一定很有分量。”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阻止赫梯和埃及的战事,卡尔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她失望到极点,说服他是不可能了,达芙妮在埃及贵为神女,相信百官多少能听进她的话。 “你想让我说服百官,停止埃及和赫梯的战事?” 阿尔缇妮斯冷眼一瞥,“你还不是很笨!” 达芙妮回复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这个本事,现在的埃及早已是他的囊中物,百官不会听我的。” 她没有说谎,如今的埃及是太阳神的天下,而他对自己一直有所堤防,想她处处了为了他,做尽一切,潜伏在这里多年,为他筹谋一切,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他的心还是不在她身上。 想当初,知道真正赛蒂一世身体里有昊日的时候,她就用美色接近他,并用神力让他的病情逐渐恶化,再由她出面治疗,这才让他娶了她,得了个神女的地位,虽然他与太阳神的相貌一无二致,但他始终是代替品,他的存在,不过为了寄存昊日,这是太阳神为了转世时,不丧失神力,特地谋划的策略。 而她的职责就是在每一世找到昊日的寄存体,因为阿尔缇缇妮斯一直不转世,即使找到了,也没用,真正太阳神是不会出现的。 原以为,她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却在这一世,月亮女神的转世终于出现了,也就意味着太阳神也会出现。 只是没想到,堂堂太阳神,竟然拿沦为一名护卫。 若不是,月亮女神再次爱上了暴风雨神,他也不会开始觉醒。 在那个黑夜的沙漠里,他因为和暴风雨转世的赫梯皇帝决斗,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她救了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治愈他,将寄存有半个暗日的太阳神之坠交给他,让还未式觉醒的他获得神力,并告诉他,要想真正觉醒,他就必须杀了赛蒂一世,取代他,这样神力和权利,他都将得到。 开始之初,他百般犹豫,但最终因为私欲,还是下了手。 趁着赛蒂一世痼疾复发,群医无策,危在旦夕之际,她出面医治,以不准闲杂人等打扰为由,封闭法老的寝殿,借此让他杀了他,而后借用赛蒂一世的康复,来了个移花接木,使他以新身份出现,一模一样的容貌和声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谁都不会知道,现在的赛蒂一世,是假的。 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而她呢,却被弃之一旁。 但,她也不傻,虽然杀了赛蒂一世,但是赛蒂一世的身体里,只有半个昊日,还有另外半个,只有她知道在哪里。 只要一日不告诉他,他就一日不能离开她…… 可悲啊,每一次想起,她的心就在滴血,但她依旧无法恨他,爱得太深了,只期望着他有一日能回头,看看她 可是,阿尔缇妮斯的存在,让她无法安宁,只想杀了她,但每一次都失败,失败还不算,还为她一次又一次唤醒了守护她的人,最早的一次是她利用狄般娜蛇神杀她,却唤醒了地狱三头犬,第二次就是假扮她回到赫梯,却又让暴风雨神苏醒了,第三次,是昊月的寄存体塞琳娜,每一次都是这样。 难道她真的就赢不了她吗? 不,她能赢的,只要还有机会。 妒嫉已经深入骨髓,难以磨灭。 “我虽然不一定能说服百官,但我可以尽量试一试。”达芙妮在心头算计了一把,想着先安抚她,再想对策。 阿尔缇妮斯相信她才有鬼,不过她懂得什么叫将计就计。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达芙妮近日内绝不会有什么对付她的举动,她可以安心想方法回赫梯,还吓得她脸色发青,真是不虚此行。 两人各怀心思,这场会面,以波澜不惊的方式结束。 * 阿尔缇妮斯回到寝殿的时候,已是傍晚,她本打算换件衣裳,再去见图雅,只要还在埃及一日,她都必须和图雅打好关系,这会很有用。 未料,回到寝殿时,她竟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拉尔西·拉美西斯,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埃及第七王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回来了!”拉尔西坐在椅榻上,像是已等了许久,他的两个侍从帕帕奇和博尔,则在她进殿后,走了出去,关上殿门,在殿外守候。 阿尔缇妮斯蹙起眉,看得出,这位年纪小小的王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要好好应付才行,换上一副无害的笑容,她说道,“找我有事?我刚巧要去王后那里。”如果没记错,他是图雅的儿子。 拉尔西站起身,走近她,神情变得很严肃,“听着,在这个埃及王宫里,你谁都可以惹,就是不准伤害我母后。” 他就像一只狼,为了守护着自己的领地,开始露出獠牙。 看来,他是知道妖女一事了,以为她会对付图雅,所以先来个下马威吗? “身为法老的王妃,我不该和王后打好关系吗?” 拉尔西沉着脸,答道,“倘若你真是一个普通的王妃的话,我不反对。” 阿尔缇斯一惊,这孩子,难不成知道了什么? 拉尔西本不想那么快和她摊牌的,但他刚接到消息,赫梯皇帝再次获胜,皮布罗斯又回到了赫梯领地,在这样下去,战事愈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 加之,她竟然能毫发无伤的回到寝殿,足可见,她的谋略有多深,连诺巴利都对付不了他。 哼,达芙妮的亲姐姐这种事情,他可不会相信。 从察觉父王出事起,他就在达芙妮身边安插了人,她们会面的事情,他已知晓,安插的人也按照他的指示,偷听到了一些她们的对话,虽然不是很完整,回报的也很笼统,但他清楚一点,她在利用达芙妮。 连那个达芙妮都被她制得服服帖帖,这个女人绝不容小觑。 母后又那么欣赏她,他不得不防。 “我知道你是谁?”他开门见山的说道。 阿尔缇妮斯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你说在说什么?” “赫梯皇妃殿下,不是吗?”拉尔西眼神锐利至极,实在不想他这个年龄该有的。 阿尔缇妮斯吃惊不小,“你知道?” “一开始只是怀疑,但是看你这么顺利的回来了,我就能笃定了,听闻赫梯皇妃智慧非凡,看来一点都不假。” 阿尔缇妮斯心想,真糟糕,最厉害的对手不是达芙妮,而是这个这个小家伙,瞧他一脸笃定的样子,现在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相信的。 她不能承认,否则他必定会用她来要挟赫梯。 “你不用那么愁眉苦脸,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拉尔西皱着脸,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 “哎?”阿尔缇妮斯眨巴了一记眼睛,“你的意思是……” “和我合作,我会安全送你回赫梯。” 这下,阿尔缇妮斯更吃惊了,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但是她还不能信任他,“你难道不想埃及赢吗?”她知道卡尔不在,是去了前线,听塔菲尔说,萨鲁御驾亲征,旗开得胜,这才使得卡尔愤恨不平地离开埃及。 “用卑鄙手段换来的赢,根本不能算是赢。”拉尔西嗤之以鼻道。 阿尔缇妮斯眼睛一亮,真不愧是日后拉美西斯二世大帝,果然有气魄,不由地好感倍增。 “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出色的法老。”不是因为历史的记载,而是由衷的赞扬。 拉尔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突然一红,“你……你不要扯东扯西的。” 阿尔缇妮斯看到他竟然害羞了,觉得他除了傲慢了一点,还真是挺可爱的。 扑哧的笑了一声,来到他跟前,“你想和我合作什么?”他虽然说要送她回赫梯,可是也说了这是合作,所谓合作,就是各取所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和他认识,对吗?”这个‘他’,拉尔西说得咬牙切齿。 阿尔缇妮斯一愣,他说得是谁?但见他黑眸里涌现的憎恨和复仇之意,她顿时联想到了。 他知道,知道卡尔是假的。 这不是胡乱猜测,而是有依据可言,想起这个孩子在带他去见卡尔时,她就感觉到,他莫名的对卡尔有敌意。 儿子怎么可能对父亲有敌意,当时她太过震惊卡尔的身份,以致于忽略了,现在想想,他带她去见卡尔,是想试探。 “你们果然认识!”她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承认也不行,因为看来他早已笃定了,就像笃定她的身份一般。 “你不需要知道。”他握拳的手在颤抖,稚气未脱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杀气,一种浓烈的复仇感,笼罩着他。 “你想让我帮你杀了他。”这是阿尔缇妮斯得出的结论。 “你会帮我吗?”拉尔西隐忍下杀人的冲动,看得出,她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我现在无法回答你。”卡尔对她而言,是亲人,是与二十一世纪的爷爷唯一的联系,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该杀,但是她还是不忍心,更何况,杀人这种事情,她真的做不到。 她也清楚,卡尔为了能得到她,什么坏事都会做得,但她始终下不了手。 “你可以考虑,但是我要提醒你,你的身份是什么?”拉尔西面对着她,仰起头,那气势很强大,犹如磅礴地大山。 阿尔缇妮斯看着这种模样的他,竟有一股怜惜涌出,这个孩子明知道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每天见面,还要喊仇人为父王,除此,还有忧心自己的国家,和母亲,那么小的肩膀上,压着这么沉重的担子,他竟都挺过来了。 为了什么? 身份! 因为她是埃及的王子,有职责守护这个国家。 她知道身份代表了什么,就像她牺牲了小儿子,为了保护国家那样,身份的背后就是责任。 她不想再承受那种痛了,每每想起都是痛彻心肺,虽然这次和上一次的性质不同,但她还是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是她的亲人啊,可是,她却有责任。 沉思了很久,她说道,“你我未必能对付得了他。”卡尔有太阳神的神力,不是普通人可以对付的。 “如果你是说他有神力的话,你不用太担心。”拉尔西信心十足的说道,“他有的,我也有!” “哎!?”阿尔缇妮斯懵懂的看着他。 只见拉尔西摊开手掌,掌心猝然升起一个光球,明媚如阳光,暖如春风,照亮了他俊美的脸。 阿尔缇妮斯傻了眼了,这孩子竟也有神力,他是契约者? “这个能力是我天生就有的,不过以神力治天下,是不可取的,父王也有,但他从不滥用,他曾对我说,神力控制的不过是人,永远控制不了人心,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我从不使用。”他收起了光球,说话时的表情有着最深的怀念,回忆里的父王,那么伟大,那么高洁,现在却不在了。 淡淡的哀伤,渲染在他的眼里,蒙上一层湿气。 阿尔缇妮斯听闻,觉得诧异,天生就有的? 神眼说过,这个时代的契约者是因她的出现而开始有的,那他就不是契约者,那他为何有神力,难道说他也是哪个神转世? 或许她已经见惯不怪了,对他有神力一事,并没有追根问底,神眼说过,能够转世到这个时代的神,都是当年和她有一定关系的,只要不是太阳神,无所谓是哪个神。 看着年幼的他,拼命隐忍,不让哭自己出来,她竟觉得自己不如一个小孩,在心底苦笑了一番,国家和责任,真是枷锁啊。 “他对我而言,就像哥哥一般,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很善良,很正义。”她苦涩地说道,“他只是迷失了心。” 因为走不出名为爱情的迷宫,困顿之下,选择了偏激。 她想帮他,却知道,现在的她根本帮不了他什么,能走出这个迷宫的,只有他自己。 “我可以帮你对付他,但我恳求你,不要杀他!”是她的私心吧,她始终狠不下心。 拉尔西似乎能理解她的苦衷,也不好强求,毕竟她愿意帮他,就已经很难得了。 “我的目的只有保护埃及,只要不威胁到这个目的,我可以答应。”国家与仇恨之间,他毅然选择国家。 相信父王,他会原谅他的 “你来找我,就应该有计划了吧。”这个孩子精明过人,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没错!!”和聪明的人说话,就是快意,一点就通。 阿尔缇妮叹了口气,紫色眸子望向他时,有些无奈,“我想我知道你的计划会是怎么个样子。” 拉尔西瞪大了眼睛,“你猜到了?” 阿尔缇妮斯白了他一眼,“小鬼,毕竟我比你年长好几岁,你脑子里的鬼主意,我看得穿。” “这么说,你答应了?” 阿尔缇妮斯点头。 拉尔西搔了搔头,“是吗?本来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毕竟你是女人,让你做这种事,你该是不大会愿意的。”况且还是个有夫之妇。 要用到女人的计谋还能有什么? 还不是--美人计。 阿尔缇妮斯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记,以示报复。 拉尔西却没有不高兴,看着她的表情很是奇怪,女人,他也有见过很多,认知里,女人就分为两种,善良的和恶毒的,善良如他的母后,为了心爱的丈夫,愿意奉献一切,却很柔弱,没什么太大的智慧,恶毒则如达芙妮,谋略尚算出色,但太过邪恶,不提也罢。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美貌,智慧,善良,还有临危不乱的机警,以及能为大局着想的胸襟,面面俱到,就像沙漠里的金子,可遇而不可求。 他虽然年幼,但也知道,国家不仅要有贤明的帝王,也要有同样出色的国母,缺一不可。 她,非常适合做帝王的女人,足以胜任一国之母, 拉尔西仰起头,突然说道,“你要不要考虑改嫁!!” 阿尔缇妮斯皱眉,“什么意思?” “你不要回赫梯了!” “哎!?”阿尔缇妮斯被弄糊涂了。 拉尔西挺起腰杆,大拇指比了比自己,“你改嫁给我,怎么样?” 阿尔缇妮斯脑门瞬间出现三道黑线,“你在胡说什么,你还是个孩子。” 见她一脸的不苟同,拉尔西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再过三四年,我就可以宠幸你了,你年纪虽然老了一点,不过还算好,等我二十岁的时候,你也不过三十左右,我可以接受。” “我有两个儿子了!”阿尔缇妮斯青筋突突的跳,一脸的灰黑色。 拉尔西丝毫不在意的回答,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没关系,以后生的都是我的儿子,就行。” 阿尔缇妮斯听到他的大言不惭,很想杀人,决定收回先前对他的好感。 拉尔西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你好像瘦了一点。”说着,他伸出手,摸了一把阿尔缇妮斯的胸部。 面对突如其来袭胸行径,对方还是个小孩子,她完全忘记了反应。 拉尔西摸着下巴,估量道,“的确是小了点,我虽然比较喜欢大胸脯的女人,不过勉强可以接受。” 阿尔缇妮斯的怒火瞬间燃烧,青筋爆裂,这个小屁孩……简直太臭屁了。 猛地,双手握拳用关节骨挤压蹂躏他的脑袋,“你太嚣张了,我要好好教训你。” 拉尔西被弄疼了,不由的哀叫,“我是说真的,你不妨可以考虑一下。”她这种女人可遇不可求啊。 “再说,我就杀了你!!” “你简直就是母老虎!!” “你再说一遍!” “痛,痛,我的耳朵……” 站在殿外守卫的博尔和帕帕奇,因为听到拉尔西的哀叫,推门闯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看,两人就彻底傻了眼,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留在原地静等。 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里面有只母老虎。 看起来很凶悍!! 第八章 暗日 赫梯皮布罗斯 皮布罗斯是海港城市,更是连接黑海、红海、地中海的贸易枢纽,素来是强国必争之地,经赫梯和埃及一役,皮布罗斯显得十分萧瑟,往日的热闹已不复见,偌大的城池宛若一座孤城,来往的商客能逃则逃,来不及逃得就躲进民家暂避,祈祷战事赶快结束,生活在皮布罗斯的普通老百姓则闭门不出,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大街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风一吹,更显凄凉。 这里离埃及境内十分之近,因此用于防线的栅栏放得更多,荆棘缠绕,重兵把守,线内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赫梯皇帝能在短短几日之间收复皮布罗斯,对在贝利已受挫的埃及军士气打击更甚,埃及军被迫退离一百里,想暂时休战。 赫梯皇帝却趁胜追击,率领四万大军直逼埃及军的驻扎地,埃及军不敢硬碰,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埃及境内的卡阿修林城。 卡阿修林是埃及的边境之城,防线坚固,赫梯军将其包围,势如破竹,一日一夜的强攻,让埃及军心胆俱裂,要不是卡阿修林易受难攻的地形,或许卡阿修林就会就此攻破也说不定。 日落月升,又是一天,萨鲁坐在营帐中的椅子上,闭目假寐,连日战事,令他看起来有些疲累,帐外的默布本不想打扰,准备悄悄离去,鞋底与沙子的摩擦声却还是惊动了萨鲁。 “谁!?” “陛下,是臣。”默布走了进来,恭敬的作揖道。 萨鲁眯了眯眼,面色虽显疲乏,但目光炯炯,让人总是能联想到百兽之王的狮子,即使休憩,也总是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 “找我有事?”萨鲁慵懒地展开双臂,活动一下筋骨。 默布缩了缩脖子,他是有事,所以才会在帐外徘徊很久,抬首瞄了一眼年轻的皇帝,心里涌上一股压力。 说,还是不说,他实在有些犹豫,这位年轻的皇帝一打仗,就会很恐怖,阴寒魔魅不说,更看不出是喜是怒,就算连赢了两场,心情看起来也很恶劣,就好似嫌赢的太慢了,让他这把老骨头跟不上节奏,越来越吃不消了。 “有话就快说!!”萨鲁喝道,走到摊开的地图前,蹙眉思索起下一步的行动。 太慢了,他必须再快一点,否则不知道露娜会受什么苦。 想到此,他就满脸阴郁,脸色更是乌云密布似的漆黑,让默布张了嘴,也说不出半个字。 见默布还是不出声,萨鲁回头,看着他畏惧的神情,开始怀念起路斯比来,倘若是路斯比,这个时候必定不会害怕,还会揶揄几句,比如,‘陛下,你是不是又想要女人了?’诸如此类。 像是真听到了路斯比的声音,萨鲁不禁笑出声。 路斯比……还真是有些想念了。 默布听到了笑声,瞪大了眼,完全搞不清状况。 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就笑了,真是越来越摸不清他的脾气了,一会儿笑,一会儿阴沉,让他那颗衰老的心惊吓得扑通扑通直跳。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收复了皮布罗斯,还要继续攻打埃及,对吗?” 默布赶紧点头,“是的,陛下,我国一直与埃及维持和谐,尽管此次是先由他们开战,但连战两次之后,也算给了他们教训,倘若与埃及再这么交战下去,这场仗可能一年半载都打不完。” 所谓久战必发,赫梯又数敌众多,实在不适合在此时与强国埃及打持久战,赢或输,都会使赫梯元气大伤,倘若之后其他诸国来犯,赫梯到时还有余力应付吗? “谁说我要和埃及打长久战了?” 默布一窒,“陛下现在传令势必要攻破卡阿修林,不就是有此意图吗?”要不,干嘛在人家门前叫板。 “那不过是假象,我是借此引某个人出来。”说话的同时,萨鲁的眼睛阴寒骤起,像凝聚了最危险的暴风雨般,折射出一股肆虐无比的杀气。 “哎?”默布吃惊道。 对萨鲁来说,打仗就像是一种刺激的游戏,赢了就会有有一种自豪感,可是现在他在乎的只有露娜,在夺回她之前,打仗不过是一种途径,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可能在埃及,因为说了,只会惹麻烦,奥利等人的忠心,他自是清楚,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太多人知道,难免不会走漏风声,如果她真的在埃及,她的身份会是最致命的毒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样打下去,你说赛蒂一世,会不会坐不住了?” 默布听闻,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 “擒贼先擒王!!”速战速决,这招会是最有效的。 当然,这个‘王’,也是夺回阿尔缇妮斯最好的筹码。 默布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双眼涌上敬佩,不禁弯腰鞠躬,“陛下英明!!”很庸俗的一句话,可是他实在想不出另一话来表达他的敬意了。 将埃及法老引出对战,然后一举拿下,这种魄力,这种大胆,这种胜券在握的自信,让人打心眼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不仅是个谋略出众的军事家,更是一个可怕到极致的敌人,让人敬佩,更让人胆颤。 像是呼应着萨鲁的话,卡鲁伊急冲冲地步入营帐,单膝跪地后,他禀报道,“陛下,埃及法老抵达卡阿修林了。” 萨鲁眉目一凛,精光就像从眼里爆开一般的震慑人心,“来得好!!” * 天明之时,埃及和赫梯再次对战,而且皆是两国国君御驾亲征,这一战,声势之大,恐怕在未来的十年内,西亚都不可能再有了。 卡阿修林的城池,绵延百里的城墙上战满了士卒,高举王旗,呐喊震天,或许是法老的亲自上阵,让他们低靡的气势,瞬间提升了数倍,面对压境地赫梯四万大军不再心生畏缩。 城下,赫梯军严阵以待,同样是呐喊声声,堪比雷鼓,阵队整齐,动作划一,气势如虹。 两军对峙之下,明明是炎热的天气,却让人有一种寒意侵入。 云层很低,仿若暮霭沉沉,遮蔽住太阳的光亮;风吹著沙土萧箫,间歇著低空流风的呜啸,更添得几丝阴冷森然的气氛。 卡阿修林的城门被打开,密密麻麻的士卒分成两列从中涌出,而后出现的一骑,显得格外扎眼。 马上的男人头戴荷卢斯金冠、冠上展翅的老鹰头嵌著一颗硕大的玛瑙,泛着血一般的猩红,身着像龙鳞一般的金袍马甲,气势惊人。 当他看到赫梯军最前头的萨鲁时,浑身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仇恨燃烧起的兴奋,狂肆地燃烧着他所有的不甘,那眼神丝毫没有人性可言,带著阴暗狠毒,冷酷而冰冷,盈斥著仇恨的报复野心,形成一股令人寒颤的狰狞气息。 卡尔像是恶魔一样的出现,让看到他身影的赫梯士卒猛地抽起凉气。 是人?或魔?一时间难以分辨。 卡尔骑着黑马走出埃及军队的守护,迎向萨鲁。 萨鲁也同样骑马靠近,两骑之距仅有几米,他们就像两只狮子,在攻击对方之前,互相打量。 各自身后的军队离得有些远了,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各自为阵,小心谨慎地看着自家的君王,只要一有动静,就会蜂拥而上。 纵使曾见过卡尔的样子,但在他如魔鬼般的神情下,萨鲁也难免没认出来。 直到看到他特殊的握剑姿势,萨鲁才猛然想起,这种握剑的姿势,他曾见过,那个叫卡尔的护卫,也是这样握剑的。 眼前的人影和记忆里的人影重叠,容貌重合。 萨鲁惊呼,“是你!?” “是我!!”卡尔冷脸回应。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要让赫梯皇帝死在自己的剑下,以报前耻。 可惜,前世的暴风雨神因为月亮女神的刻意阻拦,并没有见过太阳神,否则这一次会面,会更精彩,也好,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不配知道。 萨鲁震惊异常,露娜的护卫怎么可能是埃及法老,但是他头上所戴的荷鲁斯之冠,是王的象征,只有王能戴。 唯一能想到的是,赛蒂一世不敢出面与他敌对,而是派了个替身。 “果然是你掳走了她。”他的出现虽然出乎意料,但也说明他的确在帮助埃及攻打赫梯,更证明他的猜测--露娜真的在埃及。 “塞蒂一世呢?难道说他已经病得连胆子都没了吗?”这是挑衅,也是怒意,他要引出的对象是埃及的法老,不是替身,埃及法老才是换回露娜最有效的筹码,这个护卫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一时间,萨鲁杀气涌动,在阴暗的天光覆罩下,整个人彷如一团黑魅的雾影,诡异阴森,散发出的气息也好像不属于这个人间。 魔对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就是塞蒂一世。”卡尔倨傲地说。 “什么!?”萨鲁显然被他的口气给再次震诧。 “我说,我就是赛蒂一世,埃及法老,你的敌人。”他的口气嚣张到似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萨鲁精锐的眸射出寒光,对他的身份,就算有千百个疑惑,也被他这种嚣张的气焰给磨得没有心思去细想了。 既然赛蒂一世不肯现身,那他也就不用客气,这个护卫,很早之前,他就看不顺眼了,他要赢,直到逼出赛蒂一世。 对视之下,两人同时抬手,向前一挥。 顿时,尘沙飞扬,近处远处都像是被黑暗埋伏了,有说不出的浓重感,一阵阴风狂肆地在天地之间吹起时,也吹响了开战的号角。 两军士卒蜂拥而上,展开一场激战。 萨鲁和卡尔却纹丝不动,在厮杀圈中,互相对峙,根本没有关心那些刀光剑影,鲜血飞溅的场面,仿佛两人眼中只有对方。 是恨多点,还是妒多点,卡尔眼下并不清楚,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死,自己就难以泄恨,这个男人抢走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前世是,今世也是,即使在他身上下了诅咒,也无法阻碍,更让自己愤怒不已。 他一定要死。 卡尔扯起嘴角,对方看来还不知道自己也有神力,而暴风雨神的能力,也只会在赫梯境内能施展,自己则不一样,放眼天下,各国都供奉太阳神,到哪都可以施展,以前是能力还不够,现在即使只有半个昊日,半个暗日,也足以对付他。 想到此,卡尔看不出黑色还是蓝色的眼睛被赤金色所染,杀气涌动,风也变了方向,卷起尘土,就袭向萨鲁。 萨鲁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看见他瞳眸变色,心下警铃大作。 这男人难不成也是契约者!? 突然,背脊上的某个部位窜起一股灼热,烫如烧红的铁烙在那里一样,他咬着牙忍下这股痛。 卡尔冷笑,扬起剑就劈了过来,那剑身围绕着一股黑气,黑中带金,更显森冷,萨鲁反射性地挥剑抵挡。 卡鲁伊一直在身侧保护萨鲁,眼见他被攻击,急忙救驾,却被卡尔的扬起的光圈轰倒在地。 卡尔狂笑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话落,就又是一击。 夹杂着尘土的光圈像冲击波一样,直逼萨鲁。 萨鲁一惊,想闪身躲过,奈何背脊上的疼痛丝毫不减,甚至愈发疼痛,拖慢了他的动作,胸口被击中,穿透而过。 剧痛袭来,他隐约感觉到喉间一股血腥味,却强硬没有吐出。 冷目对上卡尔狠戾毒辣的目光,“你杀不了我的。” 卡尔继续攻势,又一道光圈向萨鲁袭去。 眼看就要再次被击中,就在这时,萨鲁背脊上的痛,比之前更为剧烈,像是要爆开他身体那般,萨鲁忍不住吼叫出声,面对直逼而来的金波,反手抵挡,忽然间,由他手掌中射出一道黑波,波中还带着金色,像柄锋利的剑,挡下卡尔攻击。 相撞之下,互相消解。 不止是萨鲁惊诧,就连卡尔也惊异莫名。 萨鲁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是什么?他不可能使得出神力,离开赫梯境内,他暴风雨神的能力就骤减,此时应该没有任何神力才对,那为什么,刚才的一击…… 不,这一击,绝不是暴风雨神的能力? 反而和这个护卫,所使出的神力一样,属于同一种能力。 卡尔看着萨鲁,血丝在眼眸里涌动,大喝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有暗日的力量。” 他神情混乱一片,有着说不出震惊,努力说服自己,那不是暗日的力量,但熟悉暗日能力的他,却知道那分明就是暗日的力量。 为什么!?暴风雨神会有暗日的力量。 萨鲁听到暗日两个字,先是震诧,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芒不禁一缩,冰寒起来,有如剑一样锋锐,带著戾气。 “太、阳、神!!”他狠戾的眼睛射向卡尔。 看来他知道卡尔是谁了!! 卡尔在心中冷笑,也对,既然那是暗日的力量,两人使出的力量又是相同的,岂不就是告诉他,自己是谁? 暗日本就代表了太阳神。 不过,他没想到,一直在寻觅的另外半个暗日,竟然在暴风雨神的身体里,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为什么会这样!?卡尔却不知道,暗日和昊日本就是他前世的记忆,收回了半个昊日和半个暗日,他能想起的也只有前世一半的记忆,要知道暴风雨神身体里为何会有暗日,恐怕也只有收回这半个暗日才会知道了。 达芙妮一直不肯透露另外半个昊日和半个暗日的下落,现在却让他偶尔找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杀了他,自己就能得完整的暗日了。 这真是太好了!! 卡尔的杀意,猛地提升,像剧烈的风暴刮向萨鲁。 反观萨鲁在知道卡尔就是太阳神后,怒气暴涨,夹杂一股莫名的恨意,席卷周身。 神力的比拼,就此展开。 一来一往之间,震慑在场的所有人,渐渐的所有人都停下的互相肉搏的势头,伫立而视。 他们从马上打到马下,像鬼魅一样的吓人,都是赤金色的眼睛。以及被煞气浓重的黑雾包裹的身影。 魔王争斗,都没这样恐怖。 照理说,比萨鲁还多拥有半个昊日的卡尔,应该略胜一筹才对,可卡尔却渐渐处于下风。 被萨鲁的攻击弹开后,卡尔喘息了数下,肉体窜起像是撕裂般的疼痛。 该死,极限到了。 他的肉体不能支撑现在的体能消耗,除非他能得到完整的暗日和昊日。 该死的达芙妮,迟迟都不肯告诉他另外半个昊日的下落,才会这样。 萨鲁冷眼盯着他,与卡尔不同,他前世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前世月亮女神从不让他见太阳神,所以他并不知道太阳神长什么模样,但是有一件事,他却一直耿耿于怀。 犹记得,在万千星空下的树林里,她的眼泪,和她一身的狼狈。 “这样的我,你还要吗?”她扯开身上已经被撕破的衣服,哭泣地问他。 他不会忘记,当他看到她雪白的身体上交错的红痕时,是什么心情,他要杀了那个侵犯她的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太阳神,她的哥哥。 等待他的答案时,她就像风中的莵丝花,就要被风吹散了。 无论她会怎么样?他都要,这一点他从来都知道,但却无法饶恕伤害她的人,但那件事情后,她就是不让他去找太阳神算账。 为了她,他答应了。 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她的背叛,他一直都不明白,如果说她当初没有爱过他,一切都是做戏的,未免也做得太真了。 她说过,那是误会,可是关于误会是谁引起的却不说。 想不透,也不想去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杀了太阳神。 至于关于暗日为什么会在他身上,这一刻他根本无心去细想,他只觉得庆幸,因为这样,他就能不用忌惮太阳神的神力。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或许是仇恨和怒气所致,萨鲁杀伤力更为强大,一阵激烈的攻击,让卡尔节节败退,埃及军看见他力不能敌,纷纷前来救驾,赫梯士卒当然也群起攻之。 卡尔不甘心的咬紧牙关,知道自己如果力拼,只会不利自己,更明白如果要杀了他,势必要先得到余下的半个昊日。 想到此,他挥手示意埃及军奋战,力拼赫梯士卒,而他则收起神力,决定先回底比斯,这次就算要折断达芙妮的手脚,也要得到另外半个昊日的下落。 萨鲁眼见他要退离,连忙冲上去,但却被埃及军阻挡,想要使用神力,却发现无法像刚才那样使用。 这是怎么回事? 无暇细想,他只知道不能让卡尔离开,下一秒,他就重回战马,率军力战。 这场仗,像是一场混战,打得昏天黑地。 当赫梯一举攻占卡阿修林时,卡尔早已离开,萨鲁站在城墙上,暴吼如雷,和获胜欢叫的赫梯军形成强烈的对比。 埃及与赫梯第三次交锋,皆为君王亲征,埃及惨败。 * 所谓的美人计,即用美色引诱敌方目标人物,诱使其掉入设下的陷阱之中,自取灭亡。 这个计谋,一直是阿尔缇妮斯不齿的,尤其是前提还要把自己打扮成一直五颜六色的孔雀,更让她打心眼里讨厌。 “这是要干什么?” 阿尔缇妮斯面前站了一排侍女,个个都手捧着制作精良的首饰,还有华丽的衣衫,最左边的那个,据闻还是埃及王宫中,最擅长化妆之道的老嬷嬷。 “让你更漂亮一点。”拉尔西坐在一旁的椅榻上回答道。 阿尔缇妮斯的眉头瞬间打了结,光是看着那顶头冠,就知道那重量足以压断脖子。 “不需要。”她坚持己见。 拉尔西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将东西放下,等她们走了,他才说道,“你是要去色诱哎,你不打扮得漂亮点,怎么能成功。” 虽说她长得已经很美了,可是他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清汤挂面的样子,莫说首饰了,就连脂粉都没擦一下,而且她老穿白裙子,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个皇妃的样子。 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女人。 “我比你了解他,真要按照你说得去做,反而会起疑。”她从小和卡尔在一起长大,她的的心思,他可能比她还清楚,要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设计他,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眼就会被识破--没戏!! 拉尔西眨了眨眼,摸挲了一下光洁的下巴,正在思考她说得真实性,“真的?你真的这么认为?” 阿尔缇妮斯没好气的答道,“是!” “真可惜!”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语气里有一丝扼腕。 “什么意思?”这个小屁孩,有时候真让人搞不懂。 他站了起来,拿起一件彩金流苏的裙子,“我还特地让侍女们准备了埃及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最近宫里的女人都这么穿,我看着挺性感的。” 他手里的衣裙在埃及叫作塔拉苏,就是下胸裙,只有下胸以下会有遮掩,上面可就凉爽地完全没有遮蔽的布料,完全裸露出女性的胸脯。 的确够性感。 阿尔缇妮斯在看到这件裙子时,额头的青筋克制不住的突突乱跳,右手握拳。 “你的胸脯已经很小了,还穿得那么严实,男人哪能看到你的性感。”拉尔西自顾自地说道,“女人就要穿成这样,才能算女人!哎哟 ̄ ̄ ̄ ̄ ̄ ̄” 阿尔缇妮斯当头就是给了他脑瓜子一个‘爆炒栗子’,这个小鬼每次都拿她的胸部作文章,好似女人没了大胸脯就不是女人了。 真实忍无可忍!! “你干嘛又打我。”拉尔西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暴力。 阿尔缇妮斯狠瞪他,“不准再提胸脯这两个字。” 拉尔西一瑟,想起她是那种看起来无害,其实是母老虎级别的,心里还真有点怕怕,上次经过她的蹂躏,脑瓜子还隐隐作疼呢。 “本来就是很小嘛!”他轻声嘟哝了一句。 耳尖的阿尔缇妮斯听到了,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拉尔西赶忙摇头,“没……没什么?” “哼,小心我再修理你。”阿尔缇妮斯恶质的恐吓道。 “好啦,我知道啦。”拉尔西似乎很舍不得就这样浪费了这件衣服,凭良心说,他还真有些失望,蛮想看看她穿它的样子。 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敛下失望的表情,他言归正传道,“对了,今天收到消息,他已经在回底比斯的路上了,明天可能就会回来。”他望着阿尔缇妮斯,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做好心理准备没有。” 阿尔缇妮斯对上他犀利的视线,眼眸垂了下来,“我……” “就知道你心软。”拉尔西摆了摆手,她最近一直都没什么食欲,整天都打不起精神,看了就知道她的心思。 她说过,那个男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真的要对付,始终有些过意不去。 他也不想逼她,因为他很喜欢她,长这么大,第一对一个女人感兴趣,还是个大他那么多岁的女人,计划虽然是他谋划的,真要实施,他还真有点不爽。 “你最多露个肩,露个腿,其他的可不准露,还有,不准接吻。”他嘟起嘴说,感觉像个吃醋的丈夫。 “你在说什么鬼话。”刚才还挺正经,现在怎么又开始耍花枪了。 “我是说真的。”拉尔西挺直了身体站在她面前,眼神冷凝,“你不可以给我戴绿帽子。” 阿尔缇妮斯捂住额头,原来他还没忘记要她改嫁的念头。 “你可以考虑啊,我会是个优秀的男人。”他更用力地挺起腰杆,“嫁给我也不吃亏,我可以让你做王后。”我不爱你。“她没想到有一天要对一个小孩子说这句话,但是看他的认真程度,不那么说,是打消不了他的念头的。 拉尔西嘴巴翘得都可以挂上酱油瓶了,”因为我比你小。“”这个原因不是主要的,而是我爱我的丈夫,我只爱他,所以你趁早死了心。“”哼,你一点都不可爱。“拉尔西别过头,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阿尔缇妮斯,”那你把你女儿送给我。“”哎?“阿尔缇妮斯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作为补偿啊,你让我失恋了,我都还没有成年,就经历了人生的一大创伤,你不觉得你这个给我创伤的人,不应该给我一点补偿吗。把你女儿给我。“ 阿尔缇妮斯一个头,两个大,他这是什么逻辑。”我还没有女儿。“”那就赶快生一个。“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地痞流氓。”……“”模样一定要像你,脑袋也要像你,还有……最好是大胸脯……还有……你干什么!?“ 阿尔缇妮斯握拳的手,在他眼前挥舞,脸色青黑一片,”教训你!!“ 谁会把女儿交给这匹只对大胸脯感兴趣的狼。”母老虎!!“”哼哼!!“”啊!!!救命!!!救命!!“ 好半晌,门开了,站在殿外的侍女就看到拉尔西的左眼像个熊猫眼,脑门上还有好大一个瘤子,非常之滑稽从里面走出来。 侍女们很想笑,却不得不拼命忍住。 拉尔西吃了瘪,又看到侍女们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颜面无存,只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有什么好笑的,没看到过丈母娘修理女婿啊!走开,全都走开,我要回寝殿休息了。“ 说完,他就气呼呼地离开。 侍女们这才敢放声大笑。 那笑声绝对震天动地。 拉尔西在回寝殿大路上,不住对自己说,他一定要娶她的女儿,一定要。 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呢? 算了,等娶了她女儿再说。 到时候……哼哼!! 男人也是会记仇的。 第九章 暗月 月无言,一弯如钩低挂在夜空中,尼罗河偶尔几声浪鸣,听起来即沉又重,像是野兽的吼声。 黑夜深处,却突然传出一声尖锐锥心的叫喊,冲穿了夜气的宁谧闭塞,划破长夜的寂寂。 达芙妮惨叫一声,声音凄厉,痛苦地揪著心口,从睡梦中惊卧起来。冷汗流湿了她全身,雪白的被褥一片湿重,不时还有汗水从她额发滴落下来,一点一滴残渍著她的梦魇和心悸。 阿妮玛立刻醒来,来到她身旁,“王妃……您怎麽了?” 她想替她拭汗,手才抬起,就被达芙妮推开。 “没你的事!”她扭曲痛楚的表情很快恢复成平素的阴冷忍决。 阿妮玛在她身边很多年了,知道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像这样在一声凄厉的喊叫声中痛苦的醒来,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 问她为什么,她从来不回答 醒来后,脾气都会很暴躁,然后都会心伤垂泪,好似在缅怀着什么。 “王妃……” 达芙妮没有回应,紫色的眸子充满悲楚,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被褥上。 好半晌,她才恢复了情绪,“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说是明天能到。” “是吗?”不知道是不是哭哑了嗓子,她声音听起来像是沙子在摩擦。 “王妃,要不要喝点水?” 达芙妮点头,“嗯!” 阿妮玛刚想起身去拿水,突然房门就轰得一声被打开。 烛火摇曳下,卡尔如鬼魅般登场,混暗的光线使他英俊的脸,硬生地附上了一种森然狰狞之气,破坏了他所有的俊美,而衍生出一种酷丽残忍的妖华气质; 邪恶得难以接近。 “王!!”阿妮玛吓了一跳,等看清了来人,慌忙下跪。 “滚开!!”卡尔推开她下跪的身子,直冲到达芙妮面前。 他骇人的模样,把达芙妮心中因见到他回来的喜悦噤吓得含在嘴里,硬生生地吞下肚子去。 卡尔扫了她一眼,眼眸闪过一丝冷光,“另外半个昊日在哪里?快告诉我!!” 达芙妮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欢喜都消失殆尽,离别了那么久,回来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她失望,她心痛,更难以忍受。 唇角一扬,她诡异的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他,好让他毫无忌惮地可以杀了她吗? 别过脸,她不再看他,“我很累。”她下着逐客令。 “告诉我!!”他掐住她的肩膀,那力道丝毫没有怜惜,好似要捏碎她的肩胛骨。 达芙妮忍住痛,强硬地不说一个字。 卡尔的神色露出邪佞,显得有些鄙劣阴险,“我已经找到另外半个暗日了。” 达芙妮听了,立刻看向他,神情紧张,“不,不可能!!” “你以为不说,我就找不到,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他阴狠的表情没有一丝的人性。 达芙妮面对她,只能下意识的将身体床里缩,他眼中的无情,她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无情的也有。 曾经……曾经…… 想到此,她的心就像被剜去了一块,痛得生不如死。 “你还是不肯说!!”卡尔想要杀了萨鲁的决心日益深重,为此,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说完,他就扯住达芙妮的头发,将她拖下床。 他的动作很快,快得让达芙妮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王妃!!”阿妮玛想去扶她。 卡尔一脚将阿妮玛踹得老远,让她倒地不起。 “说!!”他蹲下身子,扯住达芙妮的头发,硬生生地将她的脸扯进自己。 达芙妮咬着牙,忍着头皮的疼痛,笑道,“你又输了,对吗?” 既然他知道另外半个暗日的下落了,他不可能就这么空手而回,还来问她另外半个昊日的下落。 卡尔被激怒,伸手就是一个掌掴。 达芙妮遭此重击,嘴角溢出血丝,但没有呼疼,脸上还带着讽刺的笑。 卡尔看到这抹笑,心中怒火更甚,更用力扯紧她的头发,“快告诉我,否则我就杀了你。” “杀了我,你再也得不到另外半个昊日的下落。”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很清楚,你怎么陷害阿尔缇妮斯的,我都知道,每次都饶过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赢不了她,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卡尔反唇相讥。 达芙妮最恨的就是拿她和阿尔缇妮斯比较。 “你住口!!”达芙妮怒喝。 “不是吗?你有哪一点比得上她,输了一次又一次,还输得无比凄惨。” “住口!!住口!!”达芙妮尖啸。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难道她为他做得还不够吗?为了他,她什么苦都愿意承受,他却还是那么无情。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爱他,这份情,苦涩揪心,却让她舍不得斩断。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半个暗日会在他身上吗?” 卡尔眼神一敛,他的确想知道,但更想知道另外半个昊日的下落。 达芙妮讥笑道,“是你自己送给暴风雨神的。” “什么?”卡尔大吃一惊。 “我告诉过你,前世的你为了不让暴风雨神与月亮女神相爱,特意下了诅咒,你以为这个诅咒是怎么来的,那就是你的暗日,你用暗日作为代价下得诅咒。” 暗日和暗月的能力相似,但却更高一筹,暗日也能扩大人心的私欲,也能用作诅咒,暴风雨神的力量太过强大了,普通的诅咒根本奈何不了他,唯有暗日的力量才可以牵制住,能解除这个诅咒的除了让太阳神自己收回之外,也就只有同时拥有暗月和昊月的月亮女神。 除此之外,可谓无法可解。 除非,暴风雨神能自行冲破诅咒。 卡尔听闻,更清楚了这其中的要点,那就是说在暴风雨神活着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拿回暗日的,因为拿回暗日,就等于破解了诅咒,这是他最不愿意的事情。 但,要杀暴风雨神,不拿回剩下的半个昊日,他就杀不了。 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另外半个昊日呢?”他现在更渴望得到余下的半个昊日了,非得不可。 听闻,达芙妮笑得很狂肆,那样子更像是欲哭无泪。 笑声渐歇后,她望着卡尔,神情变成了一种控诉,“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卡尔皱眉,不明白她为何问这句话。 “你忘记了,或者说,你根本想不起来,也对,你心里一直只有她,其他的你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卡尔真想一掌就劈了她,却又不能,因为唯有她知道那半个昊日的下落。 达芙妮凄楚地哭泣着,颤抖着身体,每一声哭泣都像是在泣血,“他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杀他,他甚至才出生天不到一天。” 卡尔糊涂了,她在说什么? 达芙妮的眼神渐渐聚敛为一股恨意,尖锐地能刺透人心。 “你杀了他,说什么能让她复活,你毫不犹豫的将他杀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只要你告诉我昊日下落。” “我不会告诉你,就算死,我也不会告诉你。”达芙妮尖叫道。 卡尔眼神一凛,有一种荒狼魅兽的残忍,“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达芙妮还想开口,就被卡尔掐住了脖子。 “只要我一用力,你就休想再开口说话。”他目光中的阴沉、笑容里的狰狞、以及全身散发出的恶华气息,全都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达芙妮颤着唇,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是那么无情,从来都不曾好好待她。 前世的她,不顾一切的爱他,即使是因为暗月的关系,样子变得像阿尔缇妮斯才获得了他炙热且疯狂的追求,她也丝毫不介意。 那时的他是那么狂烈,每日每夜不休地追求她,说着动人的爱语,她沉沦了,什么都不顾,委身于他。 殊不知,那是他的一个阴谋。 他需要一个孩子,一个流着他的血,可以继承半个昊日能力的孩子。 昊日,有让人复活的能力,但,是以命换命。 她的孩子,就是这样被杀得。 但,阿尔缇妮斯因为失去了昊月和暗月,无法用昊日复活,她的孩子等于白白被杀,没有怜悯,没有道歉,她不过是被利用了。 可她还是恨不了他,还是爱着他,并接受他的要求,为他死后,找到转世的他,以及昊日和暗日。 他为了要找到阿尔缇妮斯,将暗日和昊日驱散,让他们跟着人类转世,自己则自杀身亡,失去暗日和昊日的太阳神转世为普通人后,会无法感应昊日和暗日的存在,只有将这个任务交托给她。 因为她从阿尔缇妮斯那里得到得暗月,却可以感应昊日和暗日的存在。 她不得不同意,因为她爱他,只因为她爱他。 伤痛欲绝之下,她化身月桂树,等待着报仇的机会,以及为他寻找暗日和昊日。 是,她要报仇,她要杀阿尔缇妮斯,要让她以命抵命。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就不会失去孩子。 这份恨根深蒂固,恨得无法磨灭。 她也恨,如果阿尔缇妮斯不存在,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对她。 这一切,全都是阿尔缇妮斯的错。 面对他逼问另外半个昊日的下落,她不是不说,而是根本不知道,但为了不让他杀她,她只有谎称知道。 她比谁都想找到,因为有余下半个昊日的人,就是她的孩子。 虽说她有能力感知昊日和暗日的存在,但是却就是找不到余下的半个昊日,仿佛被什么隐去了踪迹,遍寻不着。 但,对于她而言,这不得不说是个好事情,这代表,卡尔也永远也找不到,也就不会为了得到昊日,杀了那个孩子。 “你还是不肯说。”卡尔的手下了力道,紧紧地掐着。 达芙妮面色发青,呼吸不畅,但她还是不打算告诉他事实。 她虽然有暗月的能力,但是面对太阳神是无力的,太阳神是宙斯最爱的儿子,为了能让他继承大统,宙斯曾将神眼的力量取了一部份过来,依附在昊日和暗日上,因此,他的能力不受神眼存不存在的局限,自成一派。 从根本上说,有完整的暗日和昊日的太阳神是无敌的,可惜他却为了爱情,将半个暗日化作诅咒放在了暴风雨身上,半个昊日则为了复活阿尔缇妮斯也分离了。 但,就算这样,只有暗月能力的自己,也对付不了他。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死了,心愿却没有了。 就算死,她也要阿尔缇妮斯痛苦,就算杀不死她,也要用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她。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的阿尔缇妮斯和拉尔西正在合谋陷害你。”达芙妮像是故意在激怒他,满目的邪恶。 卡尔大喝,“不,不会的。” “我说得都是实话,拉尔西虽然派了人在我这里卧底,但是那个人却早已被我收买,我让她假意将我和阿尔缇妮斯见面的事情透露出去,拉尔西就有了动作,他很聪明,找上了阿尔缇妮斯,他们合作了,她要杀你。” 她要杀你。 这句话,刺痛了卡尔全身的神经。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会杀他的。 不会的!! 他努力说服自己,但是达芙妮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剥离他自以为是地藩篱。 “她不爱你,当然可以下狠心杀你。” 卡尔眼眶充满了血丝,身体里的暗日正扩大着他内心的私欲。 她要杀他,她要杀他。 她不爱他,他不爱她。 达芙妮知道暗日和暗月一样,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如果说有完整的昊日在,不会动摇他,可是只有半个昊日,暗日就有能力反将。 卡尔松开钳制达芙妮的手,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疯狂。 他变得很可怕,就像地狱来的魔王,阴冷残忍又酷丽、如酷烈毒辣的炎日,又像酷寒冷冰到极点的冰川。 一体两面,正是太阳神最危险的时候。 猛吼一声,他狂肆的冲了出去。 他一离开,达芙妮的表情就变了,眼神渐渐聚敛为一股阴森。但她在笑,神色又阴又邪,森冷的气息由嘴角划开。 阿尔缇妮斯,去承受吧,去承受这份痛苦吧。 他不会杀你,但为了能得到你,一定会和前世一样。 你去痛苦吧,越痛苦越好。 她倒在地上,狂笑起来,笑中却带着泪。 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 卡尔的突然闯入,让阿尔缇妮斯浅眠中本能的苏醒,昏暗的室内,她只能看到一双发红的眼睛,正炙热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的将被褥拉到胸口,包裹自己,“谁?” 卡尔没有回话,像是鬼魅一样的靠近她。 她想喊人,却被他一把攫获住。 熟悉的气味,和触感,让她认出了来人。 “卡尔!?” 黑暗中,卡尔瞪著她好一会,阴阴地说道,“你要杀我?” 阿尔缇妮斯一惊,这一惊,让卡尔大怒。 “你真的和拉尔西合谋害我,是吗?” 他怎么会知道!? 阿尔缇妮斯显得惊恐无比。 卡尔看到了,她的眼睛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蓦地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心脏好似灼烈的烧开,他痛苦的揪住心口,单膝跪倒在地上,他如要吃人般瞪著阿尔缇妮斯,伸手再次攫住她。 他是那么爱她,为了她,他可以不顾一切,她却丝毫不领情。 他保护她,为了她,可生,可死,为什么她不爱她。 他是不是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心。 “卡尔!放开!”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让她有点恐慌。 痛苦很快就过去,卡尔抓攫住她,阴狠地盯著她,冷灰的眼珠慢慢升起一股残忍的兴味。 他非要得到她不可。 即使只有身体,也无所谓。 猛地,他扑了过来,将她压制在身下。 阿尔缇妮斯拼命地想要抵抗,但他的力气好大,她根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倏地,她感觉到腰间束带松了,整件裙衫像盛开的百合花,滑落她的肩,她惊恐不已地瞪大了眼睛,对上他如泼墨似发黑的双眸,那里面有着最浓厚的欲望,一经接触,女性的本能让她不自觉的狂颤。 卡尔因为没有了顾忌,潜藏的野性肆无忌惮的勃发,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他要她。 感受到他狂烈的需索,阿尔缇妮斯慌得只能双腿乱蹬,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压上心头,因为他纠缠不休的吻,她无法喊叫,只能‘唔唔’地发出喉音,皮肤更因他的抚触,而冒出一层小疙瘩。 这样的反应,让卡尔怒上心头,扯开半挂在她身上的裙衫,将她推倒在床榻上,沉重的身躯悬宕在她身上。 他烫热的皮肤紧贴住她的,像是一种被熨烫的感觉,她猛一阵惊颤,恐惧的紫眸闪出泪花,惧意,惊恐融合成一滴滴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不要!!不要!!她在心里呐喊。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片断,那似乎是一个仲夏夜,某座宫殿的池畔里粉色的荷花大如圆盘的争相开放,一双粉嫩的藕臂划动着沁凉的水,波纹圈圈,像四周扩散,她听到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她知道那个人是谁?那是她,前世的月亮女神。 她手里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箭,每看一次,每抚摸一次,她都笑得好开心,仿佛像是得到了天下间所有的一切。 突然,一个人影闯入,打破了这份美好。 月亮女神和突然闯入的人影说了几句话,而后争吵了起来,紧接着,她像是听到了最不可饶恕的话,用力甩脱那人的手,打算离开。 人影却拽住她,不让她离开。 她很恼怒,拼命的挣扎,然后她被那人了拦腰抱了起来,笔直闯入殿宇内,那人像是发了狂,将她压倒在床上。 她身上的衣服被撕破,凌乱不堪的被扔弃。 就像现在。 阿尔缇缇妮因为脑海里的思绪,而忘记了反抗,那些影像清晰无比。 她看到了那个侵犯月亮女神的人是谁? 太阳神,她的哥哥。 画面变得极为残酷,她看到自己在哀求,在尖叫,不停的反抗,却撼动不了太阳神半分,他眼中的欲望,就像是野兽,让她哭泣,让她挣扎。 但,他不放过她,掠夺她所有的美好。 月亮女神的力量在太阳神的能力面前,不堪一击。 她根本无法反抗 不,不要!! 不要!!那样的痛苦,让她尖啸。 深藏在心底深处的恨,像是被什么斩断困缚的锁,全都流泻了出来。 强烈憎恨,像火一样的燃烧,从心里爆发开来。 那时的苦,与痛,此刻感同深受。 紫色的眸变了颜色,瞳孔在收缩了几次之后,变成了血色的红。 一种邪恶,从身体里缓缓衍生出来。 她的胸口好热,好似感染了什么一般,冒着火热地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她误以为亚述王杀了她的儿子那般,恨意汹涌,只想利用些什么来发泄,这完全是无意识的,只是一种本能的想要获救。 她的身体再次发出共鸣的信号…… 同一时刻,达芙妮在寝殿里,捂着胸口,疼痛难忍,胸口出黑光泛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拚命挤压而出。 是暗月,暗月想要离开她。 不,不,她不能失去暗月,一旦失去,她会…… 但是,此刻的暗月像是急于逃脱牢笼的野兽,已不是她能驾驭的,一声凄惨的尖叫后,达芙妮躺在地上痉挛起来。 一颗黑色的珠子破胸而出,在空中转悠了一圈,急飞而出。 达芙妮眼见,像发了疯一样,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暗月在空中急速而飞,它来到阿尔缇妮斯的所在之处,一刻都没有停留,飞入她的胸口。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暗月一归位,阿尔缇妮斯的头发像是被黑暗吞噬了那般,渐渐变成了黑色,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眼睛,波光如兽眼。 只见她嘴角噙着冷笑,抬手而起之际,黑色的光波就将卡尔弹开。 突然一击,让卡尔没有防备,硬生生地接下,胸口泛出疼痛。 他似乎清醒了,看着阿尔缇妮斯的骤变,心头涌起一股凉气。 “阿尔缇妮斯?” “不要叫我,你不配!!”那神态,彷佛他一靠近,她就会给沾染上什么恶疾似的,那种血红的眼色令人胆寒,模样更是看上去像似对他,打由心底感到嫌恶,由惧生厌,由厌生恶,而排斥憎恨他的存在。 卡尔脸上的肌肉不自主的绷紧起来,嘴唇抿得紧白。 她光裸着身子,步下床,这时月光从窗户中射了进来,映得她一身的雪嫩,更泛着银白色的光,她好似在用月光洗涤自己。 “阿尔缇妮斯!!”这不是卡尔的声音,而是她体内的神眼。 因为暗月的归位,太阳神的束缚被冲破。 “你千万要冷静,不可以冲动,不要让暗月操纵你。”神眼好久没有现身了,一现身就遇到暗月状态下的月亮女神,简直心急如焚。 阿尔缇妮斯不回话,让它更着急,“你还认得我吧。” 传说,暗月状态下的月亮女神是六亲不认的,它也算是六亲里的吧。 “闭嘴!!”阿尔缇妮斯一声呼喝,冷得能让空气结冰。 “阿尔缇妮斯!!”神眼吓到了,急忙大叫。 “我认得你,你给我闭嘴。”阿尔缇妮斯不耐地再次大喝。 “可是……” “谁告诉你,我六亲不认了,又是谁告诉你,没有昊月的存在,我就不能使用暗月了。”阿尔缇妮斯此刻的神情让人怎么看,都像是妖冶的妖女,可是说出的话,却还是带点温度的。 “哎?”神眼惊叫道。 “暗月,根本不可能让我改变性格。”以前不知道,现在她却知道,暗月归位后,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就像昊日和暗日那般,暗月里有她的前世的记忆。 暗月,是怎么给了达芙妮的。 她又是怎么使用它,来惩罚做错事的人类的。 还有,她曾经的痛苦,与哀伤。 她全部记得,她没有忘记萨鲁,没有忘记自己的孩子,感情线还好好的存在,没有一丝损毁,也就更弹不上,如神眼所说的六亲不认。 到底是谁传出的谣言。 暗月,算是她的心灵调节器,只要她一恨,一怨,一怒,它都会把这些当粮食吃掉,洗涤她黑暗的一面。 所以,暗月包含的记忆全是她的痛苦和憎恨。 包括,前世的她被自己的哥哥侵犯后的恨意。 真真切切地在她心头重演一遍。 神眼愕然,“难道你还是清醒的。” “废话!!” “可是……可是,你的样子,看上去……”很恐怖,真的很恐怖啊。 “那不过外表,要不变成这样,我怎么去恐吓人类。” 暗月的存在的确有它的用处,改变月亮女神昊月状态下温和的外表,显现出万恶的模样,起到震慑作用,就像一个人生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小孩子看了都会哭,可是内心却是善良的,但是外貌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邪恶的人。 “但是达芙妮,她……她却可以用暗月扩大人心的私欲啊。” “因为除了我,没人可以真正使用暗月。”这才是原因,所以当年在把暗月交给达芙妮前,她会叮嘱,让她不要有恶念。 没有她的纯洁心灵作为媒介,暗月真的会很邪恶。 因为她的心纯洁如水,没有一丝恶念,暗月为了能让她保持这种状态,在她的身体里就是为了消除她的憎怒恨恶,把这些转化为能力而使用。 每使用一次,她心里的恶念就会去除。 昊月则相反,她的心越纯洁,能力也就越大,正好和暗月相辅相臣。 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会这么以为,而传成所谓的传说。 她看向卡尔,想了一下,应该是太阳神的关系,因为暗日就是像传说的那样,会让人感情线损毁,变得六亲不认的,并且将私欲无尽扩大。 太阳神的心本来就充满了私欲,干净不了。 她将被单裹在身上,此刻她的心因为恨,而无法原谅他,即使暗月已经归位,估计暂时也吃不了那么深的恨,而且昊月不在,无法相辅相臣,提高它吞噬的极限。 当年,他侵犯了她,因为昊月在,暗月才能将所有的恨吞噬,让她原谅了他。 但是,一次原谅,不代表第二次也能原谅。 这次,她绝不会原谅。 他当年在她想和暴风雨神私奔前,还假意道歉,说会支持她,让她消弭了戒心,还用最后一次看她射箭作为留念的理由来哄骗她。 他简直太邪恶了。 但是,现在的她,如果硬碰,可能打不过他。 想着,卡尔就有了动静。 他没有想到暗月会回到她身体里,情况似乎变有些复杂,阴戾的眼神冷如冰川,又充斥着纠结的苦痛。 他不爱她,永远都不会。 她嫌恶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他无法接受,就算让她恨,他也想得到她,不惜一切代价,就算她不爱,也要将她锁在身边。 他走近她,眸子红地发黑,“你只能是我的。” 阿尔缇妮斯估量自己有几分赢的可能,是先发制人,还是…… 想的当头,拉尔西就冲了进来,他一直让人在阿尔缇妮斯的寝殿外守护,所以卡尔一闯入这里,守卫这里的人就给他通风报信。 他连鞋子都没穿,就跑了过来,乍见阿尔缇妮斯的发色和瞳眸,他就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别过来……”阿尔缇妮斯想阻止他进来,卡尔却有了动作,一把掐住拉尔西的脖子。 卡尔噙着笑,笑得像毛毛虫一般带刺,令人毛骨悚然,拉尔西显然成为要挟阿尔缇妮斯的人质。 以她的个性,她是不会反抗的。 “放了他。”阿尔缇妮斯扬起黑色箭,这是暗月的力量,黑如墨的箭,以及黑如夜色的弓。 “只要你顺从我,我就放了他。”卡尔的心性已经完全被暗日所同化。 太阳神与月亮女神最大的区别就是心灵的纯洁度,他很坏,一直都很坏,只是很多人被表象蒙骗了,他私欲重,极度心深,猜忌更是浓烈。 只是,他是太阳神,金光闪闪,又是宙斯最爱的儿子,无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传说,都是骗人的。 拉尔西不想阿尔缇妮斯为难,运了力,金光一现,就将没有防备的卡尔给弹开。 卡尔大吃一惊,这股力量,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 昊日,另外半个昊日!! 拉尔西一挣脱钳制,就奔到阿尔缇妮斯跟前,上上下下看着她,“你怎么了,头发和眼睛怎么变颜色了。” 阿尔缇妮斯觉得这个时候,和他解释等于在浪费时间,一把将他拉在身后,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护。 卡尔冷冽地盯着拉尔西,心里兴奋不已,真没想到昊日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这个小鬼,只要杀了这个小鬼,他就能得到昊日了。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杀了拉尔西,他就能得到另外半个昊日,然后,他就可以去对付暴风雨神。 说是迟,那时快,他掌中光球浮现,转瞬之间就成了一道光波直击向拉尔西,拉尔西根本不知道阿尔缇妮斯已有能力阻挡,为了保护她,一把将她推开,想用自己的能力去面对。 奈何,卡尔的力量是暗日和昊日合成体,拉尔西身体里只有半个昊日,根本阻挡不了,而且那到光波来的又急又猛,他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眼看只能硬生生的接下,阿尔缇妮斯的反应很快,已经准备出手救他,却没料到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达芙妮牢牢抱住拉尔西,用背脊为他阻挡下这致命的攻击。 当光波消散后,她就像被损毁布娃娃,无力跌倒在地。 拉尔西不敢置信的看着达芙妮,这个女人竟然舍命救了他。 莫说他不相信,就连卡尔和阿尔缇妮斯也是大为震诧。 “孩子……我的孩子……”达芙妮吐出一口血,目光凝住拉尔西的脸庞。 失去了暗月的能力,这一击,对她而言绝对是致命的,身为河神的女儿,她原本的力量早已被暗月吞噬,失去它,她脆弱至极,她本来是追着暗月来的,是想要回暗月,但当她看到拉尔西使出神力到时候,她就知道,半个昊月是在他的身体里,也就是在她孩子的身体里。 那个一出生,就被当作复活阿尔缇妮斯的祭品,而被杀的孩子。 竟然,一直一直就在身边。 “孩子……”他刚出生就被杀,连名字都取,她只能叫他孩子。 她的孩子…… 拉尔西的眼神是陌生的,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她为什么救他。 这对达芙妮绝对是一个打击,这个孩子认不出她,她好想告诉他,她是他的母亲,他前世的母亲。 可是,他前世的父亲,却要杀他。 这种痛,比任何一种痛,更让她生不如死。 也许是快死了,她突然有感这或许是报应,她做了太多残忍的事情,将妒和恨变成了精神食粮,所以老天惩罚她。 面对前世是她亲身儿子的拉尔西,却形同陌路。 她还曾处处算计过他。 这真是太讽刺,太悲哀了。 她又咳了一口血,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她看到了自己的手,正在慢慢萎缩,身体也开始衰老起来,没有了暗月,她就无法利用吞噬人心的黑暗来保持自己的年轻。 为了能找到暗日和昊日,她没有转世,而是化作月桂树,千年,万年的等。 活了那么久,她自然已经是个老妪。 她的皮肤从嫩白到枯黄,从光滑到皱褶,没有了美丽,只有一副衰老,衰老地可能一具干尸都比她好看。 看向阿尔缇妮斯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生命最后停留的时刻,她竟不知道是该继续恨她,还是释怀。 爱,让她自己变得恐怖,狰狞,邪恶。 在找到寻遍已久都找不到的孩子时,她却只想做一个母亲。 陪伴在孩子身边,看着他长大的母亲…… 到底爱是什么东西? 她又得到了什么? 她苦涩一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她死后,就会变成尘烟,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永永远远…… 她不会再存在了。 她又看向卡尔,只看到他眼里嫌恶和冰冷。 这个男人,她爱了一辈子,结果还是没有得到。 累了……真的累了…… 不用再爱了……真好…… 真好!! 她闭上眼,倒在地上,凄凉无限,一阵风吹过,她的身体像是泥沙做得,迅速分解,变成一堆土黄色的渣子。 随风而散…… 月桂树,已不会再飘香了。 第十章 孽爱 达芙妮随风而逝,凄凉无限,暗月跟了她许久,或多或少都记录了一些她的苦与涩,哀与愁,以及憎与妒。 漫漫岁月,留给她的只有哀伤。 这些负面情绪,使暗月已归位的阿尔缇妮斯受到了感染,眼见她魂魄飞散,不管她做过多少恶事,人死如灯灭,一切尽消,徒留一抹怅然在心中。 这样爱,又是何必呢? 泪,浑然未觉的滴落,倒不是同情,只是为达芙妮的一生感到悲哀罢了。 月光透过阿尔缇妮斯的泪珠,绽放着洁白的光芒,像一颗颗碎钻,至少这一刻,还有一个人为达芙妮的死感到难过,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慰籍吧。 “为什么哭?”卡尔冰冷的声音在凄凉的风中响起。 阿尔缇妮斯泪眼迷蒙地看着他,他脸上没有一丝难受,甚至有些庆幸,仿佛达芙妮的死是应该的。 “她死了!”阿尔缇妮斯哭诉道。 卡尔冷笑,“她早该死了。” 绝情的话愈发冰冷,就像万年冰山一般,听了让人情绪愤然。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一直都爱着你,为了你可生可死,也为了你坏事做尽,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卡尔嗤之以鼻,“那是她自做多情。”他从没逼过她,都是她自愿的,她的存在价值仅是为了让他利用而已。 她不过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 死了,只有干净。 阿尔缇妮斯的泪说没有停止泻落,现在她才真正了解到达芙妮的为何会变得那么邪恶,爱上这样一个无情的男人,她所作所为都是被逼出来的。 无论是哀伤,还是憎恨,或是妒忌,她都需要发泄,反反复复的挣扎在爱情的得与不得之间。 卡尔眼见她的眼泪落得更凶,想上前安慰她,但他一接近,阿尔缇妮斯就一脸的防备,拉尔西则是警戒地盯着他。 拉尔西身上有半个昊月,是卡尔现在急于想得到的,但他清楚,要杀拉尔西,阿尔缇妮斯一定会阻止,倘若不是达芙妮突然窜出,他早已得手。 该死的女人!!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些杀了她。 阿尔缇妮斯没有忘记眼下的情形,卡尔是太阳神,她前世的哥哥,也是前世伤她最深的人,她无法原谅他。 萨鲁的背上的诅咒,也只有他能解。 三人一直都维持着一定的距离,很显然拉尔西和阿尔缇妮斯打算同仇敌忾,这使得卡尔愤怒不已,眸中的血色再次涌起。 “过来,阿尔缇妮斯。”他向她伸出手。 阿尔缇妮斯选择无视他的要求,转而看向拉尔西,附在他耳边说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我,先逃命要紧。” 拉尔西挑眉,他才不要咧,这样多窝囊,好歹她也是自己喜欢过的女人,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不要!!”他拒绝。 “这不是逞能的时候。”虽说他也有神力,但之前卡尔的攻击,他很明显无力抵抗,照此看来,他的能力和卡尔相比,还差了一大截。 拉尔西是未来的拉美西斯大帝,绝不可以因为她的关系消失在历史中。 “你不要说了,我不是缩头乌龟。”他挺起胸,选择绝不退缩,更何况,这个男人杀了他的父王,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你听我说……”阿尔缇妮斯竭力想说服他。 可拉尔西根本听都不同,依然坚持己见,“不管说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抛下你的。” 要不是现在情形不对,阿尔缇妮斯真想打他的屁股,怎么会有这种不听话的孩子。 卡尔眼见两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心烦躁起来,他眼里只有阿尔缇妮斯,拉尔西根本不存在,“阿尔缇妮斯,我再说一遍,到我身边来。”她离拉尔西太近了,为了取回昊日,他势必要杀了拉尔西,他怕波及到她。 看穿了他的意图,阿尔缇妮斯更加不会轻易离开拉尔西,“你休想!!” “我是你的哥哥。”卡尔喝道。 “哥哥?如果你真是我哥哥,你就不会如此伤我。”阿尔缇妮斯讥讽道。 “我是为了你好。”她为什么就不明白,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他比谁都不愿意伤害她。 “不用你好心。”光是他对萨鲁做的一切,就足以让她悲愤交加,以前是前世的记忆没有恢复,现在虽然只恢复了一半的记忆,还都是痛苦悲伤的记忆,但在暗月的牵引下,她终于能硬下心肠恨他了。 “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爱你啊。”他大声的告白道,像似挖心掏肺的对她表白爱意。 “你的爱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负累,我根本不想要。”阿尔缇妮斯愤慨的疾呼道。 他的爱充满了自私,根本不为她着想。 卡尔深受打击,她竟然说他的爱是负累,发红的眸子狰狞地盯着她,神色相对地阴沉起来,她说每一个字,都让他想发狂。 他眼中诡异的聚集了一团晦暗的云气,隐约有什么在其中翻搅,神色极为恐怖。 “你就那么爱他?” “是,我爱他,我只爱他。”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她说过无数遍了,只不过他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卡尔阴冷的声音丝毫不具温度,“很好,很好!!拉长的尾音猛然一顿,冷然说:”那我就非要杀了他。“ 前提就是先取回昊日,话落之时,他已经暗中出招,金黑色的冲击波逼向阿尔缇妮斯,但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牵制住阿尔缇妮斯的行动,金光闪闪之下,一靠近她,就将她包围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快,当阿尔缇妮斯发现的时候,已来不及反应,况且暗月是攻击强,防御弱,若是防御强,攻击弱的昊月,或许还能抵御一下,动弹不得之下,她暗自叫糟。 卡尔一个牵引,就将阿尔缇妮斯拉进了他的怀抱。 晚风吹荡了他残存的理性,将他塑变成如那酷列狰狞诡谲险恶的恶华之鬼,冷目一射,扫向拉尔西,没了阿尔缇妮斯的庇护,取这小鬼的命,便不用留情了。 拉尔西意识到卡尔是非杀他不可,立即运用神力保护自己,他也担心阿尔缇妮斯的安危,之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不是很明白,只知道两人好像是兄妹,在埃及兄妹也可以结婚,所以对卡尔赤裸裸的爱意,倒也没怎么惊诧。 卡尔冷笑而视,拉尔西的年纪还小,运用神力能力尚不纯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只有半个昊日,自己可是有暗日和昊日在身,杀他虽不能说像杀之蚂蚁那么简单,也算唾手可得。 精锐的眸子狠光一现,立即发出黑晕围绕的金光射向他,这一击,绝对能要了他的命。 眼见,阿尔缇妮斯因为被卡尔的光圈所困,根本来不及出手制止,心急如焚,惊叫道,”住手,不要伤害他。“ 卡尔根本充耳不闻,恶魔似的笑意,沾染了他的邪气,愈发魔魅。 拉尔西深知自己力不能敌,但杀父之仇的恨意,让他决定拼死一战。 就当光波触及到拉尔西时,卡尔的残笑犹在,这时,他心里突起一个声音,让他神色一变。 脑中猝然窜起一股剧烈的疼痛。 他的一个闪神,让拉尔西找到可趁之机,一闪身,把出腰际的剑,直劈而去,他既是埃及的王子,又是未来的法老,剑术自然高超,一戳一刺都十分有水准。 卡尔也不弱,尽管头疼异常,但还是躲了过去,拉尔西的剑仅仅只是划破了他腰下几寸的衣料。 衣料破落,显现出卡尔精实的腹肌,小麦色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一个火红色太阳型胎记。 拉尔西看到后,混身一颤,这个胎记…… 不,不可能的。 他仓皇的看向卡尔,一时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竟忘记了动作,被卡尔一拳挥了过去。 又重又沉的一阵猛击,让他拉尔西瞬间飞出去,倒在了地上,右颊肿红一片,他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视线仍就望着卡尔的腹部上的那枚胎记。 拉尔西眼中的不敢置信,让阿尔缇妮斯也随他的视线望去。 那鲜红色的胎记,像一轮滚日,十分扎眼。 胎记?怎么会有这样的胎记,卡尔的身体从没有过这枚胎记。 拉尔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胎记,猛地出声道,”父王!?“ 这枚胎记,他不可能忘记,父王身上也有。 卡尔听后,看了一眼腹部上的胎记,眼神极为诡异,”怎么?觉得很不可思议吗?“”为什么你会有这个胎记?“拉尔西从地上爬起来急切的问道,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父王是被眼前的这个男人代替了,因为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再像的人,也会有区别,不能像得连胎记都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他笃定这个男人绝不是父王,可是却有和父王一样的胎记。 阿尔缇妮斯却想到了,当她知道卡尔杀了真正的赛蒂一世开始,她就有个疑惑,人死就会有尸体,塞蒂一世的尸体在哪里,搬运尸体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目标太大,不管藏还是运,都不是件易事。 拉尔西曾私下打听过,不管是达芙妮也好,还是卡尔也好,都未曾将什么‘大件’的物品运送出宫过,那么尸体只可能还留在这座王宫里。 但拉尔西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却还是遍寻不获。 看到卡尔腹部上的胎记后,阿尔缇妮斯却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也是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卡尔对上她探究的眼,心下知道她猜到了,对于她而言,这世界没有解不开的谜,”没错,这具身体是塞蒂一世的。“ 听闻,拉尔西大惊失色,好不容易站起来,又跌坐了回去。 卡尔显得有些疯狂,赤红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执念,前世的记忆只有一半,但他却很清楚当初为了能找到转世的月亮女神,他所做的一切。 因为失去了暗月和昊月,又深受暴风雨神死亡的打击,使得月亮女神不愿意再转世,之后因为神眼的关系,她还是转世了,但却不知道会转世到哪个时代,因此他放弃暗日和昊日后自杀身亡,选择转世为普通人,一世一世的轮回,执念让他相信总有一世,他会和月亮女神相遇,达芙妮的责任就是找到有月亮女神同在一个时代而转世的他,以及找到昊日和暗日。 本来在二十一世纪,月亮女神是不可能遇到暴风雨神的。 而这一世,也就是暴风雨神的最后一世,太阳神却没有转世。 但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因为穿越时空而改变。 三人竟在同一时代相遇了。 这一世,因为太阳神没有转世,塞蒂一世不过是寄放半个昊日的容器,但是他的身体却很有用处,毕竟再怎么像,身体上总会有些许差别,比如说这个胎记。 当发现到这个区别后,他选择不仅是塞蒂的生命,就连的肉体也一并夺走,因为塞蒂一世的身体更适合这个时代,不过意识和行为却是他的,消失的不过是肉体,确切的说是合并。 因为塞蒂一世的身体太过孱弱,根本无法负荷昊日,肉体和肉体的合并,增强了负荷的能力,使得现在的他可以顺利运用。 所谓杀了塞蒂一世的含义正是此。 此‘杀’和彼‘杀’,从本意上来没有太多区别,结果都是赛蒂一世被他取代了,利用他病重的那一时机。 如同当年所安排的,只要达芙妮一找到他,就先让暗日唤起他前世的记忆,这本来就是为了防止三人同时在一个时代转世的事情发生,暗日里包含着他对暴风雨神的仇恨,只要一恢复,他就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变得冷酷,邪恶,残绝,这样才能有办法杀了暴风雨神,狠绝残忍到不会给敌人留下一丝存活的机会,倘若是昊日回归,恐怕善良会过多的出现,会犹豫,会因为月亮女神的关系,可能变得心软,昊日的善是他最不需要的,更有可能还会导致拒绝暗日回归,暗日先回归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可以让太阳神即使在得到昊日后,也能维持暗日下的状态,而不会被昊日善的一面所影响。 私欲和执念都被暗日先行扩大,昊日已无力挽回,只会变成加强他神力的工具。 为了能得到阿尔缇妮斯,他不在乎变成恶魔。 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设想到了,却还是棋差一招,竟会让月亮女神和暴风雨神在他觉醒前就相识相爱,加上一开始没有恢复前世记忆的他,对达芙妮半信半疑,推迟了暗日的回归,只是用附有暗日的项链,成为契约者,直到当他发现光是成为契约者,根本无法对付暴风雨神时,他的执念才让他真正决定相信达芙妮,将暗日归位。 尽管晚了点,但还来得及纠正。 只要他能夺回这最后的半个昊日。 所以,拉尔西必须死!! 拉尔西显然还没有从他所说的话中回过神,他的肉体是父王,可是灵魂却不是,这让他难以接受,想杀他的念头,被硬生生打断。”我父王呢,我父王的灵魂呢?“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怪不得自己始终找不到父王的尸体,既然没有了肉体,那就只剩下缥缈的灵魂了。 卡尔哼笑,”早已被我……“他眼神突然忽明忽暗,身体里又起了之前的反应,心底有个声音正努力爬出深渊。 拉尔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想知道父王的下落,哪怕是灵魂也无所谓。 只有卡尔知道自己身体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声音正是塞蒂一世,他的灵魂还在这具肉体内,但已经脆弱不堪,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只要再得到半个昊日或者半个暗日,就可以完全吞噬他,不再让他有机会出现,并且更能让这副肉体在施展神力时不会造成负担。 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奋力一搏吗? 没用的,塞蒂一世,你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 忽暗忽明的眼神恢复了正常,狠戾之色乍现,翻掌一出,就攻向拉尔西。 就在这时,帕帕奇和搏尔率领王子的亲卫军到达,及时将拉尔西救出危境。 卡尔阴诈的对着拉尔西说道,”不想知道你父王的去处吗?“ 亲卫军再多,他也无所惧,重要的是要确保不能让拉尔西逃走,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就算牺牲性命,也会保护他。 拉尔西被说动了,只想知道塞蒂一世的下落,走出保护他的亲卫队。 卡尔就是找准了这个机会,流光万千的绽放而出,像金色中带黑的彩带,想要勒死拉尔西。 亲卫队想上前,却被卡尔的打倒在地,眼看着拉尔西小命不保,这时,卡尔头疼欲裂,抱住头嘶吼。 他眼睛又开始忽明暗,最后恢复了清明,竟换上一副慈爱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是拉尔西甚为熟悉,眼眶不禁湿润,”父王!“”我的儿子,不要被敌人所迷惑……“塞蒂一世很想抱住自己的儿子,可是他能够出来的时间太短,恐怕下一刻就会消失,他不能接近儿子。”父王,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的。“拉尔西想接近他,却被他抬手制止。”我已经等同如死,不要再想着救我,杀了这个人,保护埃及,保护我们的埃及……我的儿子,这样我才会为你骄傲。“塞蒂一世喝叱道,眼里却仍是慈爱可亲的。 他的儿子,他最骄傲的儿子,埃及的重担就只能由他挑起了,他相信,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 拉尔西拼命摇头,此刻他只是一个需要父亲的孩子,没有了锐气,也没有了以往的身为王子的责任心,他只想要他的父亲。 他们之间的对话,让亲卫队有些莫名,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只能拉回拉尔西,以免他太过接近敌人,遭致危险。”拉尔西,记住你是埃及的王子,未来的法老,你的存在是为埃及而活,为人民而生……“塞蒂一世说完这句话,眼神又开始忽明忽暗。 阴狠与慈爱在卡尔两眼之间反复出现,诡异非常。”父王,父王……“拉尔西伸出手想要抓紧他。 卡尔的眼睛像是鬼魅附身,又变成了血红色,慈祥的波光消逝,迸射出狠戾,拉尔西促触及到这等视线,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 卡尔凭意志力将赛蒂一世的意识又压了回去,他的忽善忽恶,就像变脸一样,让人惊嘘,这样父子情深根本打动不了他,私欲已让他坠入了黑暗深渊。”把父王还给我,还给我!!“拉尔西伸情激愤地怒喊,如果不是帕帕奇抱着他,他可能已经像只小狮子般冲上去撕咬。 卡尔冷笑,”他不过是个病鬼,活着也是浪费。“ 这一句让拉尔西火了,身体因为怒气抖颤的剧烈,”不、准、侮、辱、我、父、王!!!“他咬牙一字一字的说,神情狂肆,眸子里涌出一股金光。 看得出他是像拼命一搏了,就算明知道可能打不过,也要冲上去。 被卡尔钳制住阿尔缇妮斯还被包围在卡尔的结界里,看得是忧心忡忡,”拉尔西,冷静下来,不要冲动。“她不能让他送死。 望向卡尔,她心里除了恨,不知道还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根本是疯了。 这种疯已经是歇斯底里了,甚至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人能劝诫他。 帕帕奇和博尔也十分担忧拉尔西的状况,为了保护他,随即命令亲卫队扬起弓箭,面对卡尔。 卡尔嗤之以鼻,嘲讽的看着他们,这些箭根本伤不了他。 眼看着拉尔西就要冲脱钳制冲向他了,他的脑袋和身体又开始剧痛起来。 该死的赛蒂一世,竟然还像做垂死挣扎。 我不会让杀了我的孩子。”你斗不过我的。“ 我不是要和你斗,我是要和你同归于尽。 赛蒂一世的灵魂爆发出一股信念,那全是父爱的力量,死对他来说不可怕,他的儿子才是他的一切。 卡尔突然察觉自己无法动弹,身体像是被什么牢牢捆住。 一道光将卡尔包围,那迷蒙的光线里,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男人,他脆弱,他喘息,瘦弱的手臂却紧紧抱着卡尔的身体,用尽一切力气,也要将他围困。 他的模样和卡尔一模一样,只不过比起卡尔来,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很疲劳,但是眼里的决死将他整个人都烘托得格外硕大。 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幕,帕帕奇和博尔一眼就认出来了。”陛下!!“ 赛蒂一世虚弱的看着他们,”射箭,快射箭!!“ 帕帕奇和博尔根本不敢。”难道你们没看到我是没有实体的吗?“那光芒仿佛就是他的身体,虽然光芒万丈却也是透明的,好似生命最后的光辉。 卡尔没想到赛蒂一世还有这等力气,强行想要挣脱。 赛蒂一世拼命抱紧他,”射箭,这是命令!!“ 拉尔西惊恐不已,”不要,不要!!!“”射箭!!快射箭啊!“ 帕帕奇和博尔从犹豫到下决定,仿佛经过了一场天人之斗,汗水淋漓,他们能看到此刻的法老已经是命悬一线,没有实体,只有灵魂。 那个灵魂正用最后的力量想要保护他最爱的儿子。 忍下所有的悲与痛,帕帕奇开口道,”射、射箭!!“ 亲卫队你望我,我望你,迟迟不敢,博尔跟着大喝道,”放箭!放箭!!“ 拉尔西一直被帕帕奇所抱,无法挣脱,眼看着箭雨将要齐绽,心头一派惊颤,猛地神力使出,根本不管会不会伤害帕帕奇,帕帕奇被震得吐出一口血,却还是咬牙硬挺,不放松一分。”王子殿下,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放手!!“这是法老的命令,最后的命令,也是他该做得。”帕帕奇,放开,放开我!!“叫到最后,拉尔西狂泣。 泪眼迷蒙之时,他看向赛蒂一世,哑声叫道,”父王……不要……“ 赛蒂一世透明的脸上也有着泪,那泪和着光,像金沙一样在风中飘散,”永别了,我的儿子,光耀我埃及,你能做到得。“”不!!!“拉尔西嘶声厉吼。 那声音凄惨无比,也制止不了箭雨狂射。 阿尔缇妮斯也在射程范围内,只不过帕帕奇和博尔因为忠心护住,只能将她忽略,在埃及拉尔西才是最重要的。 卡尔猛地一惊,想摆脱赛蒂一世,但他坚若盘石,不动分毫,连神力也在这一刻被限制住了一大半,虽然能使用,甚至还可以自保,但…… 他看向阿尔缇妮斯,包围她结界已经开始减弱,深知暗月的防御很弱,或许能抵挡得了,但是暗月刚回到她身体里,想要运用自如,还不到时候,,她可能会遭到波及。 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都不能让她受伤,他明明可以保护自己的,却选择用余下的神力来保护她。 阿尔缇妮斯根本来不及做反应,就被他的结界再次包围。 惊呼声中,箭像黄蜂过境,密密麻麻得看不真切,每一支都闪着寒冷的光,就像流星。 嗖嗖的发出声响,像飓风,也像寒流。 痛楚袭遍全身,血染一片,卡尔也没有叫过一声。 仿佛又回到了陪伴她成长的那个时候,只要能保护她,一切都无所谓。 箭雨过后,他像一只长满刺的刺猬,直立着,没有神力保护,他的身体也不过是普通人的身体,有血有肉,怀里紧紧抱着阿尔缇妮斯,那一圈圈的光波将她从头到脚包围,不漏一丝。 他知道全身都插满了箭,但是怀里她安然无恙。 只要这样就够了。 阿尔缇妮斯…… 我的爱…… 暗日吞噬了他的善,却吞噬不了他的爱…… 因为爱得太深了,所以不顾一切,命不过是为了她而存在,倘若没有她,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是否会为此看他一眼。 卡尔浑身浴血的站着,捆缚他的赛蒂一世已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 而他自己,伤得也很重。 心脏被刺穿了,肺也刺穿了,五脏俱损,那一柄柄箭插在身体,竟冷得有些让他打颤。”哥哥……“他的保护,让阿尔缇妮斯无意识地叫着他。”哥哥?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叫我哥哥,如果………当初,我没有答应让你参与天神与魔神那一战,就好了。“ 如果前世的太阳神没有因为月亮女神的再三央求而心软,或许就不会让她和暴风雨神相遇,更不会相爱。 这到底是谁的错。 还是命运? 不甘,不甘啊…… 他们同年同月生,一起欢笑过,一起愉快过,一起有过许许多多的回忆,他一直都爱着她,从心里期望着他们能快快长大。 他不要她做妹妹,要他成为她的妻子。 这种念头,从没有放弃过,一直在他心头根深而落。 然而,她的爱却被人夺走了。 什么神不好,非要是暴风雨神,那个魔神,她不知道如果和暴风雨神在一起的结果会是什么? 她会从十二主神中被剔出,会连神都做不得,甚至会让天神界唾弃,与众神为敌,甚至有可能还被追杀,这个代价太大了,他舍不得啊。 她应该比谁都活得高贵,活得幸福,不该遭受这些。 无论是妒嫉,还是心疼,都让他无法忍受,她和暴风雨神在一起。 是的,不能,绝不能。 就是他死,也不能。 能给她幸福的只有他。”我爱你……比谁都爱……“他嘴角溢出鲜血,即使中箭无数,他的生命力仍然还在跳动。 或许他是太阳神的关系,身体里昊日和暗日正企图为他疗伤,神力大半都耗费了出去。 拉尔西见到赛蒂一世骤然消逝,悲痛之下,奋而不顾的冲上前去,狠狠地用剑插进他的背脊。 剑透胸而过,又被拔出,再是一剑,即使暗月和昊日也来不及救治了。 卡尔可以反抗的,但那把剑穿透而过,也可能会伤到阿尔缇妮斯,他仍选择用仅有的神力保护她。 阿尔缇妮斯看着剑戳刺他的身体,想要救他,此刻,不管他做过什么,她都不愿他这样受到伤害,奈何那道结界太过牢固了,她连使暗月之力的余地都没有,根本救不了他。 她的声音也传达不出去,只能在圈里狂叫。 这个结界封锁了所有的一切,将她和所有伤害,所有在场的人都隔离了,保护得滴水不漏。 拉尔西被卡尔溅出的血沾染了一身,像个小疯子般。 帕帕奇不忍心看到他这副模样,上前制止他。 拉尔西悲吼一声,跪在地上大哭。 卡尔这才解开保护阿尔缇妮斯的结界,获得自由后,她急忙想救卡尔,她的心灵永远都是纯净的,即使他做过很多伤害她的事情,即使暗月归位后,让她终于可以硬下心肠恨她,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顾及这一切。 她是他的哥哥啊。”神眼,救他,教我怎么救他。“暗月的神力也有救治的作用,但是她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神眼在她心头说了一句,”没用了,就算你是宙斯大帝也救不了他。“ 伤成这样,还不死已经是奇迹了。 神归神,可肉体已经损毁,无用了。”你关心我吗?“卡尔听到她的急切呼救,心头涌上一片喜色,他抓住她的手,”阿尔缇妮斯,我爱你,我比谁都爱你……“ 她摇头,哭泣不止,这个时候,她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应该恨他的,但看到他浴血一身,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反而觉得自己很无用,根本什么都不能做。 她明明有暗月,明明已经恢复神力了,可是她能做什么,到底能做什么? 神眼听到她的自责,叹气道,”根本和你没关系,这是太阳神自作自受。“他的确强大,却输给了塞蒂一世的父爱。 这个世界永远都没有绝对的强大。 再者,暗月的力量没有昊月在,可谓减弱了一大半。 这是命吧,当太阳神的偏执的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这场悲剧。 卡尔紧紧抓着阿尔缇妮斯的手,”爱我,爱我好吗?“ 生命的流逝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他依然乞求着她的爱。 阿尔缇妮斯无言以对,她无法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他,如果真能爱他,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悲剧。”你还是不肯爱我!“他的视线紧紧咬着她,”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无论是神位,还是神力,他明明都是略胜一筹。”不要再说了,先救你自己。“ 阿尔缇妮斯避而不答,让卡尔显得疯狂,即使深受重伤,虚弱不堪,他还是执意想要得到她。 保护她是一回事,得到她的爱则是另一回事。 这种爱永远有消弭不了,得不到她的爱,他说什么也不愿,不想放。 他恨暴风雨神,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恨让他启动了暗日的力量,即使他快死了,只要有恨,有黑暗,暗日依然能吞噬。 卡尔的眼中再次涌动着赤金色,暗日被他无尽私欲早已浸染,只要他不放手,这股不甘,这股恨,就不会消失。 他没有理性可言,没有所谓人死如灯灭,就算死,他也不会让暴风雨神得到她。 这股执念,永生永世都消除不了。就算他死了,也还是会存在。 这种恐怖的爱,也只有太阳神才能做到。”阿尔缇妮斯,我不会让你和暴风雨在一起的,绝不会。“他残笑如钩,看起来诡异极了。 阿尔缇妮斯很想要他解开萨鲁的诅咒,但是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根本不会答应。 这样的爱,真让人无法理解,更觉得恐慌。 恨这样的人,就算再恨,也觉得无力,不管是恨,还是怨,还是干脆杀了他,都改变不了他的偏执狂。 卡尔知道自己将死,可是却没有死亡的害怕,一脸的笑容,这笑容很阴沉,很黑暗,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森冷。”我曾说过,我宁愿死,也不会放手。“ 阿尔缇妮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全身发凉。 卡尔笑道,”但是如果我死了,我也不会让暴风雨神得到你,我能做到的,你只能属于我,就算这一死,我再也无法转世,再也无法得到你,我也不让任何人有得到你的机会。“ 这样恐怖的话语,像一盆凉水,浇在了阿尔缇妮斯头上,寒意入骨。 他想做什么? 卡尔气息减弱,生命力开始消逝,但他就像只疯狗,对着天空大笑,”暴风雨神,这一世,注定是你最后一世,你得不到阿尔缇妮斯的,永远都别想得到。“”你要做什么?“阿尔缇妮斯惊叫,她能感觉到,他正计划着什么,甚至已经开始实施。”就算我死了,诅咒也会持续,除了我没人能解!!!甚至……甚至……“他的话已说不完整,紧抓住阿尔缇妮斯的手,力道之大,像是死了也要像这样抓着她。 他的眼睛赤红地看着阿尔缇妮斯,一眨不眨。 我的爱,永远的挚爱…… 只爱你,我只爱你…… 我身体里的暗日,去吧,到暴风雨神那里,让诅咒更深沉,更剧烈吧。 除了我,谁也不能拥有她。 让暴风雨神心里黑暗成为你粮食,折磨他,折磨他…… 谁也休想得到阿尔缇妮斯。 哈哈哈…… 死也不放手…… 这就是我太阳神的爱。 永别了……我的阿尔缇妮斯。 他看着她,视线牢牢锁住她,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赤红色的眼睛却依然看着阿尔缇妮斯,没有闭上…… 太阳会是他的眼睛,永远都会看着她。 偏执、疯狂、炙热、邪恶,是他唯一的写照。 孽爱一场,他得到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快乐不快乐,也只有他知道。 太阳神的爱,就像太阳的热度,灼热地能将一切都熔化。 至死,他的爱仍是疯狂的…… 至死,也不放手。 他为爱而恶,为爱而邪,为爱……走上了绝路。 天明了,旭日东升,太阳神却已陨落…… 第一章 女儿 达芙妮死了,卡尔也死了,曾经千方百计阻扰月亮女神暴风雨神相爱的两人都不在了,就象看不到的风,吹过,飘过,短暂的停留,不过是想让人感觉到存在,但结局却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卡尔气绝的当头,阿尔缇妮斯承受不住的昏了过去,暗月的状态也消失了,又恢复了她的紫发银眸,因为只有在她危险的时候,暗月的状态才会显现出来。 她真的很恨卡尔,但他死了,这个前世今生都陪伴她长大,保护她的人就这么离开了,恨又有什么用。 恨一个死去的人,有必要吗? 死亡便已是最大的惩罚了。 或许是暗月的突然回归,让她体力消耗过甚,又加上悲恨交杂,她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醒来后,她就觉得胸口闷闷地,有种恶心感,她想可能是自己还没从卡尔的死亡中恢复过来。 刚下下床,就看到正进殿来的拉尔西。 “你醒了?”拉尔西稚嫩的脸上还残留着失去父亲的悲伤。 阿尔缇妮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赛蒂一世的死,虽不是她所为,可却或多或少和她有点关系,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更何况,拉尔西间接杀了卡尔,虽然这不能怪他,但是她总觉得很复杂。 卡尔的死,让她的心灵总是平静不下来。 还有,他死前的那些话,也让她隐隐不安,这种感觉就象被一块石头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 顿时,两人都沉默了,一个死了父亲,一个死了兄长,心情都很沉重。 “拉尔西……我很抱歉。”阿尔缇妮斯觉得无论如何,她都要向他道歉,卡尔会变成那样,她也有责任。 拉尔西来到她身边,“说什么傻话,和你没关系。”尽管他还是不甚明白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但对她的好感依然存在。 “你还好吧。”他看起来很疲累,也很憔悴。 拉尔西回了她一个无恙的手势,“一切都过去了,与其悲伤,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没有忘记父王死前说过的话。 他是埃及的王子,不能被任何事情打倒,要用自己双手保卫祖国。 “倒是你,怎么脸色那么苍白。”原本以为她是打击太大昏迷而已,没什么大碍,他又忙于父王的后事,直到现在才有空来看看她。 “我没事!”阿尔缇妮斯拍拍胸口,勉强压下那股恶心感。 她很想问,卡尔的尸体他是怎么处理的,随后又想到,那不是卡尔的肉体,而是塞蒂一世的身体,深爱父亲的拉尔西,不可能让那具尸体随便被处理掉,按照埃及的惯例,应该是被送去了死亡之谷,作成木乃伊后,等着下葬才对。 问题是赛蒂一世的死因要怎么去说。 说出事实的话,可能会吓倒一片人。 “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母亲了吗?”虽然和图雅相交不深,也就见过两次面,但同为女人,她能感受到图雅对塞蒂一世的爱。 “没有,这种事情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下令让帕帕奇封锁消息,只说父王是为了保护我,遇袭身亡的。” 那天发生的惊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幸好他一开始就让博尔让闲杂人等离开,原本是为了智擒冒牌的法老,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不过这个部署还是起了作用。 光是听到这个父王遇袭身亡,他的母后和宰相诺巴利就昏了过去,处理后事就全都交给了他,他一直深受百官的爱戴,他所说所做,百官都不会起疑。 况且父王的身体上插了那么多支箭,说是遇袭很符合。 至于说是谁干的,他自然有方法瞒过去,也让帕帕奇假意去调查,现在他只希望父王的葬礼能顺利举行。 至于达芙妮,则被他谎称被来袭者捉走了而瞒混过去。 阿尔缇妮斯明白他的顾虑,这种做法其实是最好的,因为真相太残酷了。 “你一定很幸苦吧。”这个秘密注定不能让人知道,唯有他自己来背负。 拉尔西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光亮起来,他笑着说,“不,我不幸苦,就算幸苦,我也能挺得过去。”说话时,他的手些微的在颤抖,他只是在硬撑。 阿尔缇妮斯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一股怜惜,伸手握住他一直在颤抖的手,“嗯,你一定会是个伟大的法老。 “你真的这么认为?”他无法对母后说出真相,只能将这份悲伤埋在心底,更不能让柔弱的母后感到忧心,只能强作坚强。 其实,他内心有着一丝忐忑。 不知道为什么,和阿尔缇妮斯在一起时,他可以做回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而不是一个肩负重任的王子。 阿尔缇妮斯笃定的点头,脸上绽出一抹温柔的笑,“嗯,你一能做到的。” 或许是她脸上的笑,也或许是她柔和的嗓音,让拉尔西故作坚强,却已是伤痕累累的心得到了救赎。 她的手好暖,有一种热流温暖了他的心,给他带来了勇气。 他反握住她的手,也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然,也很坚定。 “拉尔西,我想我该离开了。”在埃及也快有大半个月,卡尔已经不在了,该是回到萨鲁身边的时候了。 听闻,拉尔西不免失落的垮下小脸,对她总有种不舍。 但是,她留在埃及并不安全,埃及和赫梯正在交战中,如果让人知道她是赫梯的皇妃,就算有他保护,她也免不得会有危险。 父王遇袭,已经有人开始猜测是赫梯所为,所以她不能再呆在埃及了。 “你放心,我会让萨鲁收兵的。”打仗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很喜欢。 拉尔西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会尽快安排,你先好好休息,你昏迷了三天了,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御医检查检查。” “不用了,可能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一时还没缓过来。” 拉尔西可不依,“不行,你可是很重要的人,我听说赫梯皇帝脾气很坏,万一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他恼了,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阿尔缇妮斯笑了笑,刚想拒绝,那股恶心感又涌了上来,来势汹汹,胃也像是在翻搅一样,连忙捂住嘴,奔下床,找个盆钵干呕。 拉尔西一惊,赶忙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吐了。”他眉毛都打了个结. 阿尔缇妮斯没空回答他,因为恶心感让她吐得稀里哗啦的。 这种感觉,这种呕吐,都让她觉得很熟悉。 难道是…… “我看我还是给你找个御医看看吧。”话落,他刚想出去命人把御医找来,阿尔缇妮斯便将他拉住。 “我没事,真的没事。” 拉尔西觉得她脸色更苍白了,更忧心了,“不行,你看你脸色白得吓人,一定是生病了。” “我没有生病。”她肯定的说。 “你都吐了,还不是生病。” 阿尔缇妮斯只好老实说道,“相信我,我这不是病,我想我是……”她抚上自己的小腹,一抹温柔的笑浮上嘴角。 她是有经验的人,能猜到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 “我想,我是怀孕了。” 拉尔西愣了一下,然后张大了嘴,“啊……啊……” 啊了半天,他也没啊出什么东西来。 “你干嘛那么吃惊?”阿尔缇妮斯笑问。 拉尔西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看,然后抬头,眼睛突然放出亮光,“你确定?” 阿尔缇妮斯点头,她毕竟生过三个孩子,这点自然能笃定,应该是去希腊之前的一夜有的吧,算算时间,应该有一个多月了,离开卡布斯他们时是在半个多月前,也就是那时候这个孩子尚没满一个月,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技术,卡布斯自然诊不出来,况且那时他更关心她的眼睛。 不过,这个害喜症状现在才出来,还真是赶对时间了。 孩子,她又有一个孩子了。 她轻柔按着腹部,有点高兴的想哭。 拉尔西眼里的亮光一闪一亮间,泛出一丝狡黠。 这抹光彩,阿尔缇妮斯有看到,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拉尔西嘿嘿一笑,赶忙扶着她坐到床边,自己则站的笔挺,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很严肃的说道,“就像之前我说过得,你要把你的女儿嫁给我。” 阿尔缇妮斯汗了一下,原来他还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啊,只不过…… “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不一定是女孩。” 拉尔西扬起下巴道,“我笃定这个一定是女儿。” 阿尔缇妮斯很想问他这是哪来的根据,但是他说的很坚定,仿佛能够预见似的。 “我不管啊,总之你要把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等她满十六岁的时候,我就去娶她。”他的眉毛挑了挑,说出的话实在很霸道。 阿尔缇妮斯有些哭笑不得,“不要把话说说得太满,这孩子不一定是女孩。”万一是个男孩,他要怎么办? 拉尔西目光一凛,“一定是女儿。” “我说你啊,真是……” “我说是,就是!!”他强硬地打断她的话。 是一种感觉吧,他就是感觉到这个孩子一定是个女孩。 阿尔缇妮斯只好妥协,“好吧,好吧,你说是,就是吧。”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自信。 拉尔西开心的点头,“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来个誓约之吻吧。” “哎?”誓约之吻?他要和谁吻? 而且先不论这个孩子是不是女孩,她都还没答应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拉尔西可不管那么多,单膝下跪,在阿尔缇妮斯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吻上了她的小腹,深深的一吻,带着他的兴奋期待。 他眸光熠熠生辉,嘴角还挂着大大的笑容。 他在心底对着阿尔缇妮斯的肚子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不过就是你了,你会是我拉尔西·拉美西斯的妻子,这是誓约之吻哦,你已经被我订下了,乖乖的等我来娶你。 亲吻过后,他抬起头,“好了,我已经预订了,她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反悔。”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也很吓人,好似如果阿尔缇妮斯不答应,他就会翻脸。 阿尔缇妮斯额头冒出一滴汗,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嗯?”拉尔西脸色阴沉的逼近她,摆明了是在威胁。 两双眼睛对视了很久,拉尔西非常的有耐心,不等她答应,他就绝不撤离视线,死死地盯着她。 阿尔缇妮斯没辙,这个小家伙是认真的,她要是不答应,他可能会就此不让她离开埃及。 她没辙,只好妥协,反正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情,他或许很快就会忘记,这不过是个小时候的玩笑罢了。 “好吧!! 拉尔西这才笑言逐开,而后他伸手抚摸着阿尔缇妮斯的小腹,一脸的期待样。 阿尔缇妮斯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知为何,心情竟有点复杂,有点酸酸的,好似女儿真要出嫁了似的。 她在心底想,不会吧,不可能吧。 这种未来的事…… 呵呵…… 谁知道呢? 顺其自然吧。 * 三天后,拉尔西将所有打点妥当后,秘密护送阿尔缇妮斯离开底比斯,他无法亲自送她去卡阿修林,只能送她到孟斐斯,因为这里可以直接坐船去皮布罗斯,再转去卡阿修林。 阿尔缇妮斯的离开是秘密进行的,毕竟名义上她还是塞蒂一世的妃子,等她走了,让人发现她不见了,这已是后话,他自会想办法解决,现在送她回赫梯皇帝身边才是最要紧的。 离别时,她刚想上船,就被拉尔西拉住了裙子。 “怎么了?”她回头。 拉尔西低垂着头,紧紧拽着她裙子,闷闷地说,“真的非走不可吗?” “你不是要娶我女儿吗?” 拉尔西抬头,厥嘴说道,“两个都要不行啊!!”虽然已经订下了她的女儿,可是她毕竟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舍不得她走。 一想到她的离开,他的心就闷闷地,还有点疼。 听到他孩子气的话语,阿尔缇妮斯并没有气恼,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不过买大送小这种荒唐的事情,她可不愿意。 “你可是王子,再过不久会是法老。” 拉尔西被她的话堵了回去,只好再次低下头,眼眶里湿湿的,如果他是个大人就好了,如果她和他一样年纪,如果…… 逼回湿意后,他才再次抬头,故作无恙,眼睛却红了,“那……等她出生了,你要写信告诉我。” “嗯!”阿尔缇妮斯嘴上答应道,心里却在想,如果是个男孩,要不要写信告诉他。 他会不会发疯…… 光想就觉得头大。 拉尔西不舍的松开手,看着她安全上船,船锚被拉起后,船开始缓慢前行,站在港口拉尔西一开始都直立着,动也不动,甚至没有挥手,待船由慢而快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拔腿追了起来。 “阿尔缇妮斯,我真的很喜欢你,是真的哦,不是开玩笑。” 他跟着船身跑动着,神情就象是快要哭出来了。 博尔紧跟在他后面,“殿下!” “要是赫梯皇帝对你不好,你可以了来找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他还再跑,追着船的步伐丝毫没有减慢,声声的话语,都发自内心。 阿尔缇妮斯听见了,站在甲板上,莞尔一笑,然后对他挥手道,“你要好好保重啊,要成为最伟大的埃及法老,再见了,拉尔西。” 她不会忘记他的,这个埃及的小小朋友。 船离开了港口,驶向海中心。 拉尔西这才停下了脚步,一直凝望着远去的船身。 “再见了……阿尔缇妮斯……”他的眼泪在这一刻掉落,他拼命的去擦,可是眼泪像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多。 再坚强,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夕阳拉长了他小小的身影,有点悲呛,很久很久,他都站在哪里,即使已经看不到船影了,他还是看着海面。 再见了,我的初恋…… 他真可怜…… 当博尔忍不住提醒他该回去的时候,才发现他被泪水沾染的万分狼藉的小脸。 “殿下……”博尔是第二次看到他这么流泪,第一次是在那夜面对法老的灵魂时,这一次…… 唉……这是失恋的眼泪,还是初恋。 “你走开!”拉尔西推开他,此刻他需要大哭一场,哀悼一下自己。 博尔只好静静地陪伴着他,看不出王子殿下还真个情种啊。 好久好久之后,拉尔西带着哭音的唤道,“博尔!” “是!殿下。” 拉尔西回过头,泪痕未干,可是神情却是很骇人,“不准把这件事情传出去。”他指的是失恋这件事情,因为很丢脸,好歹他也是埃及未来的法老,这种丢脸的事情,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博尔赶紧答道,“当然,当然!”就算他不说,自己也不敢说出去。 擦干泪,拉尔西迎向金桔色的夕阳,那红桔色的光忙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的小小的,但十分俊美的脸庞。他的眼神就象黑夜的星辰,黑发舞动之下,浑身似乎散发着太阳般闪耀的光芒,充斥着一股小小的帝王之姿。 突然,他嘴角一弯,勾勒出一抹笑。 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期待着与赫梯公主相遇。 那只属于他的未来…… * 又过了几日,阿尔提妮斯被拉尔西派出的侍卫安全地送抵卡阿修林,她的安全归来,令处于暴戾状态下的萨鲁狂喜万分,如获至宝般的将她抱在怀里,久久都不肯放手。 此行,侍卫的领队是帕帕奇,他有使命在身,就是和赫梯皇帝商谈停战事宜。 但是,萨鲁根本甩都不甩他,将他晾在一边,眼里,心里只有阿尔特缇妮斯一人。 这个接洽的重任,自然就交给了默布。 他老人家就盼着这件事情了。 于是,埃及和赫梯就此停战,这并不是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阿尔缇妮斯在萨鲁身边,任何事他都会答应的,更何况,当他知道她怀孕了,根本顾不上和埃及打仗这种事情,只想密不透风的将她保护起来。 经历两次她被掳走的事件后,萨鲁决定,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要守在她身侧,一步都不会离开。 他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默布来处理,自己则和阿尔缇妮斯先行回赫梯。 想当然的,赫梯的皇宫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哈图沙什城,因为今年的新年祭时,皇帝远征,并没有热闹的庆祝,这次归来,又是皇妃无恙,皇宫里的官员们便决定好好热闹一番。 一切都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但是萨鲁根本无心去搞这些有的没的,回到寝殿的第一时间,就是让御医官巴鲁尼过来替阿尔缇妮斯检查身体。 她说自己没事,他听过就忘,非要巴鲁尼检查后说了才能算。 巴鲁尼的手还没好,但是不敢怠慢,很仔细为阿尔缇妮斯检查身体,结果证实了她已经怀孕有一个多月了。 除了身体需要好好休息,加上调养之外,一切无恙,这才让萨鲁纠结的眉松了开来。 万籁俱静的夜,因为她在身边,已不再显得那么孤寂,只要看着她的睡颜,他的心情就会无比的欢愉。 “露娜……”他吻上她的唇,轻柔地像片羽毛,因为喝了巴鲁尼调配的药,她就沉沉的睡着了。 思念和渴望像是几万只虫子在他身上爬窜,弄得他心猿意马。 他想要她。 可是……她怀孕了。 一丝恼意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发黑,但是看她的眼神却像是最温暖的水,柔柔地包裹着她。 她回来就好,其他的,他都可以忍。 “露娜,我的露娜,再也不准离开我了……” 深沉的包含无限占有欲的话语在熟睡的阿尔提妮斯耳边不断的响起。 猝然,一个声音猛然在萨鲁的心头划过,带着冷冷地笑意。 她爱你吗,她真的不会离开你吗? 这个声音清晰地就像一颗子弹震到了萨鲁。 谁?是谁? 萨鲁抽着气,背脊就像应和着这个突突地疼了起来。 钻心的疼,刺骨的痛,仿佛有人正在他的背上用利器戳刺,他整个人都因为这股疼而冒出冷汗。 这种痛楚,他曾经历过,一次是和太阳神对战时,另一次就是阿尔缇妮斯归来的前几天,那也突然背脊发疼,这种痛几乎能要了他的命。 这是怎么回事? 心底的那个声音笑得很猖狂,那笑声犹如魔音,震得他耳膜也鸣叫了起来。 萨鲁捂住头,素不知他的眼睛已经变了色,暗红地像干涸的血水。 我就是你,你最诚实的一面,你在欺骗你自己。 她不爱你,她不爱你,她不爱你…… 无数的‘她不爱你’像巨浪一样在萨鲁脑海里翻滚,他想摆脱这股恼人的声音,却办不到,背脊上的某个部位灼热异常,像是烧起来了。 他不禁痛呼出声。 沉睡中的阿尔缇妮斯被他惊动到了,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和发红如魔鬼般的眼睛。 “萨鲁!!”她惊叫,眼见他痛苦的样子,连忙起身,她的手刚碰到他,就被他无情挥开。 “萨鲁?”他的力道用得很大,挥疼了她的手。 “别碰我!!”他眼神如狼枭,气息紊乱,像是走火入魔了般。 “你怎么了?萨鲁……”阿尔缇妮斯显得很惊诧,怎么前一刻还好好,醒来就变了样了。 他看起来很痛苦,一直在床边打滚。 “你那里不舒服吗?萨鲁,你别吓我。”阿尔缇妮斯慌了神。 “好痛,我的背……”萨鲁痛苦的哀叫。 背!? 阿尔缇妮斯一惊,迅速翻过他的身体,他背脊上的箭伤正泛着极为妖冶的光,黑的,还是红的,或者两者都有,就像就像…… 卡尔的眼睛!! 猛然卡尔死前的话,在阿尔缇妮斯脑海里回荡。 就算我死了,诅咒也会持续,除了我没人能解!!!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但是现在看来,他一定在死前做了什么。 那时的卡尔狠冷的声音翻滚着某种执念,她最担心,最惊惧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发生了。 她想动用暗月能来压制它,但使了半天,也没有出现,这才猛然想起,暗月只有她遇到危险时才会运作。 “神眼,神眼!!”她在心里呐喊道,现在只有向它求救了。 神眼果然冒出了头,“阿尔缇妮斯,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它也很着急啊,原以为事过境迁了,谁想到暴风雨神会这样。 虽然它早就阿尔缇妮斯说过,太阳神的诅咒不会随着太阳神的死而消失,除非他能解开,或者是同时齐聚暗月和昊日的月亮女神。 但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按道理说,诅咒不可能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难道…… 它猛地惊了一下,这一惊,阿尔缇妮斯也有所感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只是猜测,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依照暴风雨神的能力,要诅咒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是有诅咒能力的暗日的话,就可能办到。” “你的意思是萨鲁诅咒就是暗日。” 神眼答道,“这个可能很大。” “但是卡尔明明就有使用暗日的能力啊。”他那种恐怖的状态,分明就是暗日的状态,这就代表暗日已经归了位,又怎么可能在萨鲁身上。 “如果太阳神将暗日分成两半,用一半的能力来诅咒暴风雨神,那就可以了。”它虽然是猜测,但是越想越笃定,按照太阳神那种疯狂的爱,他一定会这么做。 阿尔缇妮斯也深觉这种可能性相当大。但,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卡尔死后,他身体里另外半个暗日会去哪里。 神眼凝重说了一句,“和另外半个暗日会合。” 阿尔缇妮斯像是被猛击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岂不是…… 阿尔缇妮斯神情颤抖看着在床上翻滚忍痛的萨鲁。 脸色瞬间惨白,顿时了解了一件事情,为什么卡尔死前会说那句话,而是他早就知道了,他身体里半个暗日会和萨鲁身体里的暗日会合。 诅咒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加重了。 怎么会这样!? 她悲呛倒抽了好几口凉气,这就是卡尔的痴狂吗,到死都不愿放手。 “你不要先难过,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太阳神的诅咒除了太阳神能解之外,就是齐聚暗月和昊月的你……” 阿尔缇妮斯歇斯底里的叫道,“可是现在的我不可能,难道你要我去杀了塞琳娜公主吗?” “阿尔缇妮斯,你冷静点,除了这两个办法,还有一个就是暴风雨神就是自己也能冲破这个诅咒,只要他相信你爱她,只要他能相信……”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除非我说我爱他,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相信。”太阳神的诅咒邪恶至极,前世的就已经让萨鲁认定她不会说这句话。 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更让她无法说这句话,说了他就可能会死,不管是写得,还是让人传达,他都还是无法感应,她又不是没试过。 她突然觉得幸福离她好遥远,是不是月亮女神和暴风雨神注定了要被命运戏弄。 神眼显然感受到了她消极的情绪,连忙道,“阿尔缇妮斯,振作起来,他听不到,就让他去感受你这份爱,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坚信的吗?一直都不是在这样努力吗?让暴风雨神真切去感受你爱他的这份心,你一定可以的。” 她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阿尔缇妮斯此刻有点不敢相信了,她的脑子里很混乱,就像塞满了一团浆糊,根本无法去思考。 猛然间,她又想起了雅典娜的话。 那个最后的办法。 手紧紧的揪起被单,揪得指关都发白了。 当时的她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我相信萨鲁。 那时的她就是这么回答的,信誓旦旦,充满了自信。 只要她爱他,总有一天他能发现的。 这仿佛像是在黑暗里,射进了一道光芒,让她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真正的敌人不是达芙妮,更不是太阳神,而是萨鲁的心里的黑暗啊。 真正阻扰这份爱情不是任何人,而是他自己。 心魔远比所谓诅咒,神力更可怕。 “萨鲁……”念着爱人的名字,她竟觉得有点凄凉,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敌人,真正的敌人,就是他自己啊。 但,这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她会让他冲破这层黑暗的,决不让暗日吞噬他的心。 她随即紧紧抱着萨鲁,让他的头靠在他怀里,不住地呢喃道,“萨鲁,不要紧的,我在你身边,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你会没事,你会没事的……” 她温柔的呢喃让痛苦中的萨鲁开始平静下来。 萨鲁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不禁有种被爱着的感觉,这种想法让痛苦慢慢减去,慢慢沉落,慢慢消失。 “露娜……别离开我。”他已经安稳了下来,可能是刚才的疼痛,让他的精力消耗太大,沉沉地进入昏睡状态,即使如此,他还是看起来很不安心,眉毛纠结在一起。 因为太爱了,所以总是患得患失。 “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她在他耳边不断的说着。 像是听到了,他笑了。 黑暗被暂时被隐去,他只想这样,就这样永远被她这样的话语所包围。 待他熟睡了,阿尔缇妮斯轻柔地拂开散乱在他脸上的发丝,轻柔的烙下一吻。 倘若这是她迎接幸福前的必然之路,即使充满了坎坷与荆棘,她也要走完它。 不管有多痛苦,有多艰难,她都不会退却。 只是…… 对着沉睡中的萨鲁,她充满了恳求,“我只求你一定相信我。这是唯一能给与我勇气走完这条坎坷之路的方法…… 一定要相信我。 波澜不惊的夜,夜凉如水的风,有一种名叫信任的东西,正被黑暗所围绕,是被吞噬,还是冲破困境,绽出力量。 那便是考验爱情最大的阻扰,也是最终极,最难以对付的boss。 信任,只是一份信任而已。 * 八个半月后,阿尔缇妮斯顺利的足月产下一名婴孩。 那是个十分可爱漂亮的女孩,粉润地脸颊有着阿尔缇妮斯的五官模样,更又一双罕见的双色瞳眸,左眼是紫色的,右眼是绿色,十分清亮与华美,让她原本已经很美的脸蛋,更是绽放出年难以想象的绝美,可以预想,在十几年后,她必定是个百年难见的美人儿。 赫梯的第一公主降生了。 一来到人世,就像是个天使一样,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就像一块美玉,已经是完美地宛若获得了上天所有眷爱。 小公主被取名为菲儿·玛丽安,也就是未来的米特女王。 至于,她会不会嫁给埃及法老拉美西斯大帝。 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安排。 誓约之吻,已经启动…… 第二章 囚禁 早春天气,乍暖还寒,萨鲁默然驻立在寝殿外,风吹衣袂,褐发飞舞。他临风而立,淡淡出神。卓然风采之处,尽显着帝王的霸气。他的绿眸,深不见底,薄唇紧抿着,那五官分明的俊容,严酷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但,当他看到寝殿内的人儿时,这份严酷就像暖阳下的雪,一点一滴的开始融化,最后变成一池温水。 寝殿内,阿尔缇妮斯正抱着刚满月没多久的女儿,来回走动的哄她入睡,这时候还是清晨,可能是饿了,她哭得十分响亮,喂过奶后,她才逐渐安稳下来。 阿尔缇妮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不过一会儿就让小家伙进入了梦乡,看着熟睡的女儿,她嘴角挂着一副有女万事足的笑容,然后将孩子交给丽莎照顾。 丽莎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将孩子抱入寝殿新辟的一处房间。 阿尔缇妮斯伸了伸懒腰,刚想回床上补个眠,萨鲁高大的身子如黑影般欺近她,长臂一捞,便将她紧紧地拥入他的怀中,他俯头轻吻了一下她粉嫩纤细的颈项,窃取她馨馥的幽香。 感觉他炽热的鼻息如爱抚般柔呼在她雪腻的颈肤上,阿尔缇妮斯转过头,对上他炙热的双眸,突然抱人的举动,似乎是他的兴趣,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突如其来,幸好她习惯了,要不然准又被他吓到。 “你又把官员们晾在议事殿了?”这时候应该还是朝会时间,他却回来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从她自埃及回来后,他就时时刻刻地守在她身边,仿佛怕她会随时不见似的,就差上厕所也跟着她。 萨鲁听了,眉毛一纠,“你不喜欢我回来陪你?”他盈斥着一股不悦,怀抱她的手,顿时紧了几寸,让她娇小的身体整个都贴熨在他宽厚的虎胸上。 “萨鲁,我们刚才还在一起。”按照现代的时间算,他离开才不到5分钟,或许更少,而从寝殿到议事殿就算走得再快,也要10分钟,很显然他半路就折返了。 “胡说,我离开的时间足以让一壶羊奶烧干,这还不够久吗?” 阿尔缇妮斯无话可说,这种算法,也只有他能算得出来。 男人能这么粘,也是证明了他爱她,所以,她不用计较太多。反正,朝会的事情默布会处理的,有个贤能的大臣,就是有这好处。 “好吧,好吧,随你这么说。”她踮起脚,凑上唇,啄了他一下,“你喜欢怎样,就怎样?”说完,她转过头,打算叫丽莎准备早膳。 萨鲁半声不吭,眼里的不悦却已经被她的啄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犹未尽,粗砺的大手抚掌著她柔腻纤细的颈项,扳过她小巧精致的脸蛋,下一秒,他就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唇,另一只手掌深入纠缠她已经长长的银发。 他的吻霸道蛮横,吮去了她的呼吸。 好久之后,他才抵着她的额头说,“刚才的那种吻算什么,这种才行,知道吗?” 他霸气逼人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跟狼似地,让她的心噗嗵噗嗵地乱跳,脸色更因为刚才的深吻,而绽开红润的色泽,像一个成熟蜜桃,分外诱人,“ 猛的,萨鲁一颤,反常的离开她几步,可眼神半寸都没离开过,瞳眸从翠绿转为深绿,再渐变成墨绿,最后是发黑,下颚紧绷,目光幽暗。 这种状态,让阿尔缇妮斯冷不丁心惊肉跳,从她自埃及回到赫梯的那一夜,他肩上的诅咒爆发,虽经过她的安抚平复了下来,可近十个月来,又连续发作了几次,每次都变得暴戾无比,一次比一次可怕,挨过去了,他就又变回了正常的样子,为此,她时时刻刻都很担忧,她知道他很爱她,可是诅咒一日不解,他就一日听不到她的爱语,诅咒也就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 她舍不得他疼痛难忍,也舍不得他被心里的黑暗一面折磨,只要他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她就会万分的紧张,尽管有时候,她也觉得心伤,因为这说明他的信任依然处于风雨飘摇之下。 可这无法击退她,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好的。”萨鲁?“她试探性地轻唤,想了解他现在是不是处于清醒的状态下。 突然,他别开头,转过身,不理她,身体却在颤抖。 她一惊,自然而然的上前想拉住他的手。 刚碰到,就被他甩开,更惹得他凶暴的一吼,”别碰我!!“”萨鲁!“这下,她更急了。 难道真的又发作了? 她又慌又急,脸色也跟着白了些许。 这副表象落在萨鲁眼里,以为是自己的话重了,伤了她。”露娜,抱歉……我……“话说到一半,他显得十分懊恼,继续道,”总之,你现在别碰我。“ 阿尔缇妮斯诧异地一愣,他好像不是因为诅咒才反常,反射性地问道,”为什么?“ 萨鲁火热的目光像是在烧灼她的每寸肌肤,更仿佛想要吞了她似的,”那会让我想要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嗓音暗哑得像是在打颤。 他一直都在顾念她的身体而隐忍,比之她被掳去埃勃拉前,她的身体就弱了很多,这次的分娩虽然很顺利,可是他总觉得,她柔弱得像是被风都能吹跑。 再加之她现在还处于产后的调养中,就算自己再渴望,他都不准自己因为欲望而伤到她。 可她离自己是那么近,她软嫩的耳、红润的唇,低头时,露出的白皙肌肤,她的香气,她的十指,她的眼神、她望着他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想着,他已是气息粗重,渴望已化为火焰,在四肢百骸里燎烧,烧得他燥热难耐。原本以为,他的意志力惊人,却是如此不堪一击,甚至经不起一个吻的诱惑。 欲望如针,扎得他快忍不下去了,但是不可以,现在的她还没有康复到足以承受他需索的程度。 他得离开,就离开一小会儿,他能冷静下来的,他办得到的。 他不流露半分异状,打算用很无所谓的样子离开,可是脚步却沉得根本动不了。 萨鲁的话,顿时让热气袭上阿缇妮斯的脑门,脸颊发烫似地嫣红,一颗心更是狂跳不已,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这……这真让她……说是虚惊一场,还是…… 她娇羞地看着萨鲁,而那双眸子里的火光,是那么的熟悉,教她颤抖不已。 从去希腊前的那一夜,他们有恩爱过一回后,就便没有了,先是她被卡尔掳到埃及,回到他身边时,她又有了身孕,然后分娩……最后是产后的月子…… 算一算,竟然快有一年了。 在她羞涩的当头,萨鲁心浮气躁,无论如何,就是定不下心来。 他极力克制,可情况没有改善,反而愈趋严重。”萨鲁……“ 她软软地嗓音,让他萨鲁颤得更厉害,光是听见她的软语,就产生强烈得近乎痛楚的冲动。 太久了。 他已经那么久、那么久,没有…… 阿尔缇妮斯觉得有些抱歉,她最近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刚出生的女儿和他的诅咒上,以至于忽略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她走到他身边,这时一阵微暖的春风吹过,扬起了她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当他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嗅闻到她的香气时,他的理智,开始崩解,欲望就像海浪在翻滚,根本刹不住脚。 他灼亮如火的视线,牢牢盯住身旁的阿尔缇妮斯,无法再移动分毫,他是这么想念她柔软的身子,想得魂不守舍,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厚实的大手根本不听脑子指挥,缓慢的挪移,经过她的颈项、粉颊、下巴、唇瓣…… 太久了。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尝过她的甜美了? 因为他一直不说话,光拿这种像要吞了她的眼神看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萨……萨鲁……“ 她的喊声,让萨鲁清醒了片刻,火速收手,但满脑子的欲望,却再也羁绊不住,怒吼着要得到她。 那么久了,那么久了…… 他忍不下去了…… 咆哮了一声,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并已经疾步走了起来,像是要去投胎似的,一到床榻边,就将她抛了上去。 这时,丽莎从偏殿走了出来,一看到两人都在床上,还是那么暧昧的姿势,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脑子一转,赶忙把小公主抱出来。 这种时候,要公主哭了可就不好了。 她偷偷地抱着小公主出了寝殿,还很善解人意地将寝殿的门关上。 丽莎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阿尔缇妮斯的眼里,她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萨鲁的情欲来势汹汹,根本管不了其他事情,将阿尔缇妮斯压在身下时,他努力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隐忍着,喘息着,豆大的汗沿着额际,滑落,”露娜……可以吗?我可能会伤到你。“ 忍了一年了,倘若爆发了,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停得下来,或许他会就此就在这床上跟她缠绵到死也说不定。 阿尔缇妮斯的红唇微启,酡红的嫩颊如玫瑰花瓣,”嗯!“”就算你咬我,打我,我都不会停的。“ 她的脸更红了,可还是点头,”嗯!“ 她的柔顺是最后,也是最强烈的一击! 最后的防线,终于宣告失守。 没有保留、没有迟疑,只剩急切难忍的渴望和索求。 萨鲁低下头,用牙齿解开她的襟扣,直到整件衣裳从中敞开,热烫的呼吸,埋在她的颈间,逐寸啃吻。 然后是……嘶啦! 月白色的布料顿时纷飞,散落一地。 布料被扯碎的声音溜进她耳里,被吻得轻颤不已的她,有些好笑的想,他还真是养成撕衣服的习惯了。 她感觉到他的唇吸吮含弄着她,他唇间濡湿的感觉逐渐地蔓延开,她漾着情欲的水眸微微地眯着,绽出薄淡的光晕,柔蜜的檀口微放,犹沾染著他的味道,微微红肿,泛著被深吻过后的光亮湿泽,呻吟出柔媚地气息。 他放开了她檀蜜的丹唇,将她娇颤的身子按在床褥上,大掌锁住了她纤细的皓腕,令她动弹不得, 此刻他是一头野兽,被名叫隐忍的牢笼困了太久,一旦被放出来,就会恣意妄为,狂肆无尽。 两人的气息都烫热得仿佛烧熟任何东西,当他热烫的唇舌,撩拨着她全身每一寸肌肤的时候,她以为会在最最羞人的时候,因为这邪恶的举止而死去。 过了像是永恒那么久的时间,萨鲁才停止这细腻又强烈的折磨。他双眼灼亮,进出烈焰,狂野得像一头猛兽,急迫的撩起衣袍……又急又狠地要了她…… 男人的低咆声,以及女人的娇啼同时间响起。 或许是距离上次欢爱已经太久,她几乎难以承受他,忍着痛想出声制止他狂猛的攻势,但他好像早已知道,霸道的吻吞下了她喉间的话语。 瞳眸里的渴望,像随时都能窜跳出的野兽。 她再也没说出话来,只是像具最美的乐器,任由他摆布。 直到月上西头,寝殿里依旧春色浓浓,娇声整夜不断。 然后是旭日东升…… 接着是月上树梢…… 再后又是阳光倾洒…… 接着又是满天星斗…… 再再然后……日升月落,月栖日照…… 女儿呢,不要紧,有丽莎在照顾。 儿子呢?没关系,他们会明白的。 国事呢?没问题,有默布在处理。 吃饭呢?会有人送的,也会有人喂的。 那她呢? 呃……那就得看某人什么时候尽兴了…… * 当不知道第几日后的日光照进寝殿,阿尔缇妮斯又累又乏地从迷蒙中醒了过来,她没有因为某人的纵欲过度而翘辫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生命力足以挤进世界纪录。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从萨鲁的臂膀中仅只离开了半寸,熟睡中的他,毫无意识之下,那条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又把她捞了回来,困得更紧,再也离不开了。 转了个身,她就看见了萨鲁熟睡地脸庞,但即使是熟睡,无意识的他似乎因感觉到她刚才脱离他怀抱而感到不悦,眉头纠结成一条线显得很不安。”露娜,不准离开我,不准……“ 下意识地,她软软的指尖,滑过他古铜色的皮肤,像是正用触觉重新记忆他的轮廓。她摸得好仔细,十指恣意游走、碰触。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薄薄的唇,有着些许的凉意,她挪开指尖,忍不住凑上前,轻轻的,用她的唇去温暖他的唇。 她的触摸比任何言语都有效,一下于就逼退了他所有不安。她的吻更是瞬间就将他降服,让他陶醉得几乎要融化,再也想不起来自个儿在不安心什么。 这些动作,扰醒了他,睁开眼睛,他的绿眸因为渴睡而朦胧。 软嫩如花的唇,甜美得让他醒了,还以为在梦里,主动加深了这个吻,吮住她红嫩的舌尖,像是一个饿极的人,需索着她的甜蜜。他粗糙的大掌摸索着她的娇躯,重温每一寸的温香嫩软。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露娜,我的露娜,我爱你,我爱你……“他兴奋地呢喃。 朦胧的瞳眸里有着热切的期待……啄吻不断。 阿尔缇妮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可她却…… 一直等不到她的回应,萨鲁瞬间僵住了。 他停下所有动作,绿眸里的柔情蜜意转瞬消失,朦胧更是变成了一种阴沉,每块肌肉都僵硬如石。 阿尔缇妮斯想开口说些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刚想开口就见他翻身下床,背对着她,一语不发的穿衣。 望着那逐渐被衣衫遮盖,却仍掩盖不住的男性身躯,以及他宽阔的肩背上,小小牙印以及条条抓痕,欢爱的点点滴滴,这些以往能让她脸红的‘纪念’跟本引不起她的羞涩。 紧绷的气氛,已经让她很是惊慌。 她怕诅咒会因为他的期待落空而爆发。 萨鲁将衣服穿妥,从头到尾都没看床上的她一眼。 她倚在床上,小手抓着被褥,遮掩着胸口,心里忐忑不安。 她清楚的感觉到,他辐射而出的怒意。 他在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 看着那冷漠的转身,看着他阴森的表情,看着他明明是翠绿色,却越来越浓黑的眼睛,她的心吊在了胸口。 萨鲁压抑着濒临爆发的脾气,心在骚动,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正在啃咬他。 为何她还不是不肯说。 她本来就不爱你,要她怎么说。 心里有个声音对他说。 不,不是这样的。 那个声音有着讥笑,那她为什么不说。 他回答不上来,但是拼命的去找理由,她说过,那是误会,那是太阳神设计的误会。 他相信她,只要她说得他都会相信的。 心里的那个声音却笑道,可她也说太阳神死了不是吗,死无对证啊。 死无对证,死无对证…… 萨鲁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四个字后,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相信她,他要相信她…… 但她从来不说她爱他。 她说那是误会,可是那个设计误会的人却死了……”萨鲁……“阿尔缇妮斯见他一直都不说话,神色却是扭曲痛苦的,”萨鲁你说话,不要不说话,她抓住他的手,发现好冷,下意识的去搓*揉。 她起身,捧着他的脸,“萨鲁,看看我,我是露娜,你不要胡思乱想。” 萨鲁像是被什么给蛊惑了,像个木头人一样地呆立着,而后他似乎觉得很难受,全身痉挛。 “痛!” “哪里痛?是不是背脊?”阿尔缇妮斯从床上跳下,赶忙扶他坐下,然后跪坐在床上,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 “萨鲁,忍耐一下,很快会好的。” 只要能熬过这股痛,他又会恢复正常的。 但是,很明显疼痛让萨鲁难受异常,阿尔缇妮斯知道,他每次发作,疼痛都会比上一次更剧烈。 她不知道该怎么没做才能让他的疼痛消失,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猛然地,萨鲁痛吼一声,摔倒在床上,拼命地扭动身体。 “萨鲁!!萨鲁!”阿尔缇妮斯抱住他,怕他会为了压抑痛而伤到自己。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萨鲁昏了过去。 他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他内心似乎还存在着另一个人 何时开始的?就是在阿尔缇妮斯从埃及回到他身边的前几天,那时开始,那个声音就时不时的出来跟他说话。 他看不到那个人,但那个人的声音却很清晰。 每一次,他都像不顾一切去相信露娜的话,只想着,只要他爱她,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每当这时,这个声音就会出现,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她不爱他,她会背叛他的。 黑暗里,那个声音一直在说话,他不想听,可是却无法阻止。 倘若有一天,她背叛了你,知道你会怎么样吗? 她会杀了你。 那个声音冷酷地说。 萨鲁因为这句话,而感到背脊上的部位更痛了,他记得这种痛,撕裂着他的肉体,又好像一把箭穿透而过…… 你不记得这种痛了吗? 那个声音似乎在提醒着他。 前世,你就是被她的箭射死的,血淋淋的,皮开肉绽,她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说,她不爱你,跟本就不爱你,还说,无论多少次相遇,她都不会爱你。 你还要再来一次那种痛苦吗? 被她欺骗,奉上所有的真心,却被她踏在脚下。 萨鲁颤抖着,越听下去,越觉得自己快要被某种东西吞噬了。 但,如果她不爱他,又为什么会那么柔顺,任由他欲取欲求,又为什么那么温柔叫他的名字? 对了,她甚至牺牲了刚出生的孩子,只是为了保护他。 萨鲁像是找到了证明她爱他的证据,而喜色一片。 心头的声音却说,哦……你真的这么以为吗? 什么意思? 那声音只是笑,又冷又讥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萨鲁无法承受这种笑声,脸色更为扭曲,像是被染上的毒气一样的青黑。 女人不爱你,还能给你她的身体,这就证明,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温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有什么好奇怪的。 萨鲁在心底大叫,不,你胡说。 胡说?你认为我的胡说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萨鲁不想再听了,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因不说话了,可是在笑,笑得好凄凉,又很悲哀,更是有着恨。 萨鲁还想追问,可是耳畔却听见了阿尔缇妮斯的声音。 “萨鲁,醒一醒,不要吓我,萨鲁……” 她似乎再哭,烫热眼泪低落在他颊上,他轻颤着。 她在为我哭…… 眼泪不过是女人软化男人的武器- 那声音又开始反驳了。 “你不要再说了!!”萨鲁大吼。 可怜的男人,你是个可怜的男人…… “我不是,我不是……”他捂着耳朵,拼命驱离这声声的讽刺。 她不爱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你。 萨鲁觉得自己快疯了,挣扎着象要从黑暗中爬出来。 阿尔缇妮斯一遍又一遍哭喊着他的名字,听着她的喊声,寻着她的温暖,萨鲁努力地想要张开眼睛。 “露娜……露娜……”他喊着她的名字,希望能听到她的回应。 “我在,我在你身边……”阿尔缇妮斯吻着他的额头,鼻尖,脸颊,泪水也跟着落在吻过的地方。 萨鲁感受到这股烫热,不想让她再落泪了,她的眼睛,不能哭,否则会有伤害。 他想着这些,把这些当作苏醒的意志力,终于爬出了黑暗,缓缓张开眼睛。 望着阿尔缇妮斯地泪容,她轻颤的双肩上,还留着放肆纵情时,烙下的无数瘀痕,以及雪白颈上的齿印,还有那被蹂躏得几乎要见血的红唇。 “露娜……” 他醒了! 这让阿尔缇妮斯喜极而泣,哭得更厉害。 “别哭,你的眼睛……” “萨鲁,萨鲁……”她抱紧他,只想紧紧地抱着他,感受他温暖,听他喊她的名字。 萨鲁很想回应,可是他好累。 “我好困!” 阿尔缇妮斯擦干泪急忙说道,“那你睡吧,我陪着你。” “嗯!别离开我。”他埋首在她的大腿上,“我不准……” 她重重地点头,“不离开,我不会离开你的。” 萨鲁枕着她的腿,心头却没有因为她的承诺而安心,紧紧抓着她的手。 沉入梦乡时,他想到的是--女人不爱你,还能给你她的身体,这就证明,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 他皱眉,不想再去介意这句话,可是却甩不掉。 他像着了魔似的,对这句话反反复复地思考着。 最后,他问自己,露娜想要什么?他身上有什么是她想要得到的?即使不爱他,也可以让她留在他身边的东西…… 带着这个疑问,过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有颗叫猜忌的种子,开始发芽…… 在他听不见的内心角落里,隐藏在他内心的那个声音,又笑了。 笑得好阴冷…… * 自萨鲁的诅咒再次爆发,又过了三日。 这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与阿尔缇妮斯内心的沉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自那日过后,她发觉,萨鲁总是拿一种极为深究的眼神看着她,象是在探索着什么,让她越来越觉得不安。 明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在每晚欢爱的时候,也不曾停止过。 就像他正在找答案。 她觉得有一种她想象不到的东西正在阻碍着他们。 暗日到底让他怎么了? 想来想去,她都想不出所以然来,依旧坚信着,真爱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倒的。 她叹了一口气,从寝殿的窗口离开。 这时,丽莎从殿外走了进来。 “皇妃,您的信。”她将一个粘土版递了过来。 “是希腊来的信吗?” 丽莎点头,“是,刚刚送达文书库。” 听见这个,阿尔缇妮斯一扫之前的郁卒,心情立即变好,赶忙敲开粘土版上的封壳。 这封是米诺斯的来信,自她回赫梯后,两人就用书信联络,但却是以亚希彼斯的名义,毕竟希腊王是女人,她知道,可其他人不知道,而且一国帝王与他国皇妃没事就通信,礼数上不合,只好用亚希彼斯作幌子,因为他是医生,通信是为了详细了解她眼睛情况,避免她复发,这个借口很合理,无论是谁都不会去怀疑的。 亚希彼斯的确有些医疗方案送来,但在里面还有夹层,那才是米诺斯的信,而她回信时,也会封上壳,敲上皇妃的徽章,所以文书库的官员是不会察看的。 她坐在椅榻上,看着信时,不时露出笑声。 米诺斯说,她最近刚和海上的一个民族打仗,对方的船烂得可以,竟然还有胆子挑衅希腊,简直可笑到了极点,她没花多少功夫就将他们击败,顺便将他们的首领脱光衣服扔进了海里,准备让他泡上几天,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上面还说,塞琳娜终于嫁人了,对象是希腊的一个文官,品性还不错,是塞琳娜自己看上眼的,她这个做‘哥哥’的,也就了了一桩心事。 米诺斯还询问,萨鲁对她好不好,有没有因为诅咒的关系而虐待她。 看到这个,她的心沉甸甸地。 跟着,米诺斯说,如果萨鲁对她不好,一定要告诉她,她会立刻奔赴赫梯,拧了萨鲁脑袋,为她出气,到时候,她干脆嫁给她这个希腊王好了。 阿尔缇妮斯因这一句,而扑哧笑出了声。 米米地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不,正确的说是雅典娜的个性才对。 最后的落款是--最爱你的米米。 阿尔缇妮斯摸着这几个字,心里暖意一片,她不是一个人在奋战,在遥远的希腊,还有米米在支持她。 看完信,她就将这份信偷偷碾碎,因为留着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将亚希彼斯那封信给丽莎。 “皇妃,要回信吗?”丽莎说道。 她并不知道里面还有一封米诺斯的信,只知道是亚希彼斯写来的,可是皇妃为什么看了会笑。 那不是亚希彼斯大人写来的医疗方案吗? 她看了一眼,上面全是教导皇妃要如何保护眼睛,还有吃什么东西,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地方可笑的,她歪着脑袋想不出所以然来。 “嗯,帮我拿粘土版过来吧。”阿尔缇妮斯想趁萨鲁回来之前将信写了,正好赶上文书库发信。 她起笔,写了起来,交待了最近的情况,对萨鲁诅咒的事情却一笔代过,只说他对自己很好,因为她不想让米诺斯担心。 写了一些有的没的,包括她女儿的事情,因为米诺斯得知她生了女儿后,很高兴,也送来了礼物。 她的落款是--爱你的露娜。 她在封壳上敲上了皇妃的印章,然后交给丽莎。 “送去文书库吧。” 丽莎接了过来,“是,皇妃。” 这时有侍卫来通报说,皇帝陛下和默布大人因为讨论农耕事宜,还没有结论,可能要晚些过来,让她先用膳。 她听了,回了句,“知道了,告诉陛下,我会乖乖吃饭的。” 侍卫领命就退了下去。 丽莎将午膳布置好后,就去了文书库。 通常午膳到时候,阿尔玛和凯洛贝洛斯也会陪她一起用膳,但马上是赫梯波哈姆节了,身为皇子的他们去了阿尔方休斯(赫梯专门炼铁的城市),要五天后才能回来。 波哈姆节是赫梯风季节,因为一到风季,赫梯就会炼铁,炼铁前皇帝都要亲自参加祭典,但是萨鲁不愿离开她,更不愿意她舟车劳顿,所以身为皇子的他们就被顶替了上去。 说起来,两人可是极不愿意,但是萨鲁一凶起来,他们两个也没辙,只好上路。 她坐在毛毡子上,享用着午膳,难得今日吃饭是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是吵吵闹闹的有意思,吃了几口,她就没什么食欲了。 刚想着让侍女将午膳撤了吧,就看到奥利正从走廊一端过来,他手里正捧着什么,小心翼翼地,脸上还洋溢着兴奋。 “奥利!” “皇妃殿下,打扰您用膳了。”奥利恭敬地行礼,他穿着青色的布甲,下面是同色的腰布,裸露在外的手与脚上,都有着鞭伤。 每次看到这个鞭伤,阿尔缇妮斯都会气不打一出来。 她是回到赫梯一个月后才知道,当她失踪后,奥利、卡布斯,塔卡三人受到的惩罚。 为此,她还故意不理萨鲁好几日,若不是因为他的诅咒又发,她才不会那么快消气呢。 “你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用。”她还没让侍女将午膳撤走,见他来了,就让侍女多送一杯羊奶来。 “不,不用了。”奥利赶忙拒绝,和皇妃用膳,与礼不合,更何况赫梯对膳食的规格有很严格的要求,是不可以混乱的。 但是,阿尔缇妮斯不喜欢这一套,拉着他就往毡子上坐。 奥利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但是还是不敢动膳点,尽管那些膳食非常精美,一定很可口。 阿尔缇妮斯看到他一直捧着的盒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奥利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这是送给皇妃您的。” “我的?”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是礼物吗?” “是。” “可还没到我的生日啊。”每年她的生日,都会收到他们的礼物,可是现在好像早了点吧。 将奥利递过来的盒子打开,赫然她看到了一支十分精美的箭,箭身的尺寸比起一般的箭要短些,尾端的羽毛洁白的像初雪,在箭柄的部位还雕刻着一轮月牙,十分之华美。 “这是……”阿尔缇妮斯疑惑地看着奥利。 奥利搔了搔头,“这是我亲手做得。皇妃不是从希腊带回了一把弓吗,可是却没有箭。” 他不说这件事情,她还真忘记了,原本那把弓是米诺斯让她用来对付达芙妮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制箭,她就被卡尔带去了埃及。 根本没来得及用它,达芙妮就死了。 那把弓至今还放在箱子里吃灰尘,她还哪里想到要制箭。 “你亲手做得?”她拿起箭,却看到箭因为她的触碰,泛出银光,“这是用月华罗树制作的?” “是的,皇妃!”那把弓他曾看到过,十分精美,仿若神器,其他的箭矢实在难以匹配,因为对于她被卡尔掳走的事情感到自责,所以他就想替她制作一把箭,算是表达歉意。 本来不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但是一直找不到好材料,后来想到了月华罗树,月华罗在她手亲触下就会泛出银色,月华罗是传说中月亮女神的箭所变,与她十分匹配,所以他就用月华罗的树干制作了这把箭,光是挑选能做箭的木料,他就选了很久,加上他的鞭伤,拖慢了制作的时间,直到近期他才完成。 上面的月牙也是他在其他木料上刻熟练了,才刻上去的,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阿尔缇妮斯把玩着箭,很是喜欢,她对有月牙标志的东西,通常都会无法克制的喜欢上。 “皇妃,如果还想学箭的话,就可以用它来配那把弓了。” “谢谢,奥利,我很喜欢。”当初学箭的兴致因达芙妮的死而消弭了,现在看到这把箭,她又有了兴趣。 “你等一等,我去把弓拿出来。”她拿起箭,兴奋地跑去寝殿。 不一会儿,她持着弓又跑了回来。弓矢一架,果然十分匹配,就像合该就是一套的。 “奥利,来教我射箭吧。”她提议道,反正下午她也没有事情可做。 她这个皇妃现在可是比谁都闲,因为萨鲁根本不让她操心国事,她现在只要负责照顾好儿女就行。 “可是……”奥利迟疑着,他只是来送箭的,教射箭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皇帝陛下为好。 阿尔缇妮斯打断了他的话,兴致盎然地向他招手,“来嘛!快点!” 看到她脸上的兴奋和期盼,奥利不忍让她失了兴致,只好乖乖地领命。 但是,他根本没教她什么,她已经射得相当出色,让他大开眼界。 阿尔缇妮斯想这可能是身体里的暗月发挥了作用,毕竟月亮女神可是神箭手,虽然暗月记录的都是那过往地悲伤,但同时也有一半她的能力,这能力里自然包括了射箭这个项目。 她现在可是手到擒来,当下射得不亦乐乎。 “对了,伊斯的身体好些了吗?”射箭的当头,她问道。 “好了很多了,亚希彼斯的药方加上卡布斯的精心调养,已经能让他下床走动了。”看见阿尔缇妮斯又射中了把心,奥利立即鼓起掌。 “他还是不肯见我?”说起这个,阿尔缇妮斯就犯愁,伊斯对于她被卡尔掳走的事情,内疚到现在,说什么无脸来见她,就连她想去见他,他都不答应。 奥利也对此觉得很无奈,伊斯的脾气固执得就像一头牛。 这也许是他觉得自己空有预知能力,却每次都帮不了她的关系吧。 塔卡也是因此内疚自责到差点自尽谢罪,还好被卡布斯劝服了,在与埃及一战上,杀敌无数,算是让他觉得有点将功赎罪的意思了。 卡布斯虽然也自责,但他是医生,她回赫梯时,他鞭伤未愈,下不了床,所以错过了她怀孕初期时的照料,等好了,他就揽下了巴鲁尼的所有的工作,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小公主就是他接生的,因为分娩得很顺利,产后的调养他又做得十分完美,这才让皇帝对他的脸色好看了点。 他们的忠心,让阿尔缇妮斯很感动,却也很愧疚,因为每次一出事,萨鲁就会迁怒到他们头上,让她觉得,他们每次都因她而受到伤害。 虽然他们很忠心,可是关于路斯比爷爷的事情,他们却始终不肯回答,从埃及回到现在,不仅是他们,还有萨鲁,无论她问几遍,还是没有答案。 渐渐地,她也不想再问了,人死不能复生,只要路斯比爷爷依然活在她心里就好。 想着,她的准心就偏了几寸,等发现的时候,箭已离弦而去。 偏偏萨鲁正在这时,从对过走了过来,那把箭恰巧对上他,银箭嗖地一声,直插入他旁片的柱子上,抖动着箭尾,发出与风摩擦的鸣叫。 顿时,一切都像是静止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奥利因为那把箭没伤到萨鲁,而感到松了口气。 但是萨鲁和阿尔缇妮斯都像是被骇到了,神色乍青乍白。 萨鲁看着她,又看着那把箭,一股寒气,蓦然窜上背脊,教他打了个寒颤。 她在射箭!! 她竟然在射箭!! 那把箭朝他飞来时,就和前世一样,光是看到箭,他就已经觉得心痛至极了,那像是噩梦,不断他脑子里重复放映。 锐利的鹰眸蒙上一层骇人阴鸷,他没有中箭,身体却在痛,那背脊上的伤疤就像是被刺到了,鲜活地疼痛着。 瞧,她开始练箭了。 内心里的那个声音,陡然出现。 萨鲁气息紊乱,手不自主地握拳,那把箭还插在离他咫尺的地方,那石柱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具身体,一个背,箭插入的地方,正汩汩地流着血。 他颤抖,总觉得流血的人是他。 “萨鲁!!你有没有事!?”阿尔缇妮斯奔了过来,她知道他没中箭,但他的样子比中了箭,还要糟糕。 她暗自叫糟,不该一时兴起练箭的,还差点射到他。 前世他就死在她箭下,她懊恼得几乎想去撞墙。 萨鲁看着她,绿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是何情绪,只是看着她,有一种复杂中带着纠结的眼神盯着她。 好半晌,他冷声开口道,“谁让你射箭的?” “萨鲁……我只是……” “不准再碰它,就算是看也不行!!”他强霸无比的开口,握住她的肩,好似她要是在敢射箭,他就会掐死她。 看着凶狠却脸色发白的萨鲁,阿尔缇妮斯心头一阵不舍,他一定是又想起了以前。 “萨鲁,你听我说,我只是……”她必须告诉他,她不过是练着玩得。 但,萨鲁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整个人都阴骇得像暴风一样,他放开她,气息紊乱不堪,倒退的脚步都是不稳的。 “萨鲁……” 她的叫唤没能阻止他陷入内心的交战,那个声音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她在射箭,多精准的箭。 他听得全身都在发颤。 背脊上的疼痛,也越发的剧烈,疼得他冷汗淋漓。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寻求她的安抚,退了数步,转身就离开。 阿尔缇妮斯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但脚步刚一动,就被他喝止住了. “不要跟着我。”他咆哮,宛若困斗中的野兽。 阿尔缇妮斯停下脚,只能眼睁睁地见他逃难似的离开。 奥利觉得十分奇怪,只是射箭而已,陛下用得着那么动怒吗,看着阿尔缇妮斯一副受伤的表情,他于心不忍,上前安慰道:“皇妃,陛下可能是因为政务繁忙,以致于心情差了些。” 阿尔缇妮斯逼回快要落下眼泪,不想让奥利担心,强作无事的应了句,“嗯,我知道。”她拔下箭,又看了一眼弓,决定将它们永远藏起来,再也不会射箭了。 * 萨鲁回到空无一人的议事殿,黝黑的额角,爆起青筋,他深吸口气,平复着心里的惧怕,以及背上痛,可是鲜明的记忆,让平复变得脆弱不堪。 身体里的某种恶魔因子,在窜跳,仿佛就要冲破禁闭地牢笼,吞噬他。 心里的那个声音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会相信的。 他爱她,他爱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爱她。 只要这样就行了。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 猛地,他站起身,在议事殿里来回的走,仿佛这样能让他安静下来,不用去想,不用去思考。 他只要想着,爱她就好。 对了,他还有政务要处理。 他走回案几,果然上面有成堆的粘土版,应该是文书库刚送来的书简,他像是找到了可以驱逐恐惧地方法,赶忙把粘土版抓过来看,那上面的字,他看在眼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看了许久,他都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心烦意乱之下,他猛地将成堆的粘土版推倒在地,案几上只剩下几块而已,倏地,一个显现的标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月牙的的印记是那么显眼,就像土中的一株百合,待放时地清吐娇美。 这是露娜的徽记,因为她很喜欢月牙,所以他舍弃了以往赫梯皇妃惯用的徽记,改用月牙来代替,所以这个月牙也就是赫梯皇妃的专属徽记。 这是露娜的信,是要给谁的? 看着上头地记识,这是要送到希腊去的。 是给希腊的那个神医的回信吗? 她的眼睛虽然已经复明,可是有时候看东西还是会模糊,还需要进一步的调养,但他是不可能再让她去希腊的,那位神医也不能来赫梯,因此他同意用书信的方式,彼此传达病况和治疗方案。 她的眼睛因为这个方式而好了很多。 看来是文书官粗心大意地将它和书简混在了一起,没有检查就送了过来。 心下也没有任何怀疑,反而庆幸,刚才没有弄坏它,只想将它收好,让梅诺送去文书库,让文书官赶紧送去希腊。 手刚碰到,才发现封壳是软的,还没有烘烤,不知道的情况下拿捏得太用力封壳因而损毁,这也没什么,里面才是内容,不损坏就无事,封壳可以重新制作,他将损坏的封壳剥去,粘土版上的字也显露了出来。 他只是随意瞄了一眼,但看到的东西却让的瞳孔为之收缩,不止瞳孔,就连毛孔都像是被窜入冷风,而全身发颤。 那落款,让他的眼睛充满了血色。 爱你的露娜。 爱你的……露娜…… 她的名字,这个一直都是他才能叫的名字。 还有爱你的…… 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这种话,而这封信,却大剌剌地写着这个爱字。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打击到了,肌肉僵硬地像块石头,信上的内容毫不保留的进入了他的眼睛,脑子,甚至是四肢百骸。 这不是写给亚彼希斯的,这是写给希腊王的。 因为上面写着,塞琳娜公主出嫁了,你这个哥哥是不是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塞琳娜公主的哥哥,除了希腊王还有谁?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受到,她对于这位希腊王的关心,不仅嘘寒问暖,还说着俏皮话,像是两人很熟悉,很亲热。 最不可饶恕的是,上头还写着萨鲁对我很好,所以米米可以放心了,等他欺负我的时候,你再拧他的脑袋吧,然后我就嫁给米米。 米米?拧了他的脑袋?嫁给他? 多亲密的昵称,多可笑的话。 猛地,他将粘土版碾成一团烂泥。 内心为这封信感到无比的愤怒,希腊王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何这样亲密,还有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传递书信,他们到底已经这样多久了? 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轻易的对另外一个男人用‘爱你的’这种词汇。 为什么?为什么? 他像只是被惹毛狮子,双眼通红,指骨因为握拳而泛白,双眼闪烁着暴戾。 她未曾对自己说过一次‘爱’,却对另外一个男人说了。 残酷的笑意噙在嘴角,是苦涩地,也是最阴冷地。 希腊王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 自己又被她放在心里的哪个地方? 他浓重地喘息像极了野兽的咆哮,脸上笼罩着一片狰狞凶狠,即使如此,那仍是一英俊得慑人的脸孔。而俊美与恶的同时出现,更使那张面孔显得如此诡异的冲突、难以忍受的矛盾。 他像疯了似的,在议事殿里狂笑,双眸中射出两道尖锐邪异的渗绿阴光。 身体里的那个声音,也在笑。 她不爱,她不爱你,她根本就不爱,永远都不会爱你…… 这种意识让他惨烈的意识到,身体的那个声音说得对,她不爱他,她真的不爱他。 露娜!!露娜!!他狂喊着这个名字,喊了多少遍,就有种被刺了几刀的感觉。 心里的那个声音在耻笑他的悲哀,他是个天底下最愚蠢的男人。 你看,我说得对吧,她不爱你。 他头疼欲裂,他想去质问她,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那个声音却说,你想再痛苦一次吗?让她对你说,她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听闻,他一颤,怯懦了,退缩了。 如果是真的…… 他抖颤更为厉害,突然发现如果她亲口说出这个答案,在听到的那一刻,他可能就会死去。 因为他爱她,可以忍受任何事,唯独忍受不了她爱着别人。 那他应该怎么做? 第一次他感到如此无助,这种无助比很多年前在面对她要离开时,更为剧烈,就好像天与地都在眼前崩塌了。 不,不能去问,就当不知道,不知道…… 他爱她,对,他爱她,只要爱她,就行了。 他不断说服自己,只要自己爱她就行了。 他像只受伤的小兽,坐在椅榻上颤抖。 他想起了阿尔缇妮斯,只想看到她,确定,她还在他身边。 猛地站起身,她疾速跑出议事殿,他只想见到她。 这时的阿尔缇妮斯将女儿放入摇篮里,手刚离开摇篮的那一刹那,她的腰猛然被一只钢铁般的手臂紧紧搂住。 紧得她连呼吸都困难,“萨鲁?” “不要说话,就这么让我抱着你。”他嘶哑的叫喊,力道更狂猛。 她觉得腰都快被折断了。 他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力道又多大,狂乱地叫着,“不准离开我,不准,听到没有,不准。” “萨鲁,你先放开我。”再抱下去,她就快窒息了。 “放开!?”这两个字让他眼中的绿光乍然暴射,抓住她两只手腕把她往墙上一按,整个人随即覆盖上去,另一手则蛮横凶猛地撕开她的衣服,凶残的戾气布满俊美的脸庞,他粗暴阴狠地瞪着她。 “不,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 * 所谓的爱情,越是爱,越是深,最后不是坚强无比,就是极为脆弱,为了保护自己,这种爱情便开始悄然产生出很多其他的东西--猜忌,疑神疑鬼等等。 当这些东西一旦种下,就会因某些突发事件而瞬间长成大树,再也难以拔除。 它会越长越大,直到撑破一个人的极限,最后变成歇斯底里。 萨鲁的情况已经处于这个边缘上,他的紧迫盯人,日趋加深,只要阿尔缇妮斯离开她几秒,他都会暴戾得像只野兽。 这种状况让阿尔缇妮斯担心不已,随时都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 整个皇宫都变得愁云惨雾,萨鲁变得残暴地让人无法想象。 是人看到他,都会像是见到魔鬼一样。 这样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已经变得人心惶惶,甚至任何靠近她的人,都会变成他的敌人,包括孩子在内。 这夜,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她必须要和他说清楚,再这样下去,会疯掉的人不是她,就是这皇宫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夜的深沉,让空气也变得很低靡,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打着,一如现在皇宫里的氛围,随时都处于可能会因为惊吓而变得神经衰弱。 侍女和侍卫都因为看到她而恭敬的行礼,对于这位皇妃,他们十分爱戴,除了必要地尊敬,他们都很乐意和她在一起,因为她即使对最卑微的下人,也不会动怒。 和她身后的皇帝真是有天差地别的远。 阿尔缇妮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和他说话,寝殿里有女儿在,万一他又怒吼发狂,可能吓到她,花园是个不错的选择,够幽静,他想吼,想叫,都无所谓。 但是她似乎算错时间了,这么重要的时刻,偏偏遇到了几个杀千刀的刺客。 来赫梯行刺的人其实一直很多,但是能深入皇宫的却没有几个,一半以上都被她设计的机关给擒获了,显然能来这里的几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黑衣黑裤,又蒙面,天又黑,不仔细,还真看不见,但是那两晃晃的刀,却分外明显。 刺客的出现,让萨鲁狂风怒吼仿似天神的震怒,又若魔王降临,就算他只是站着不动,也已经将刺客吓得手脚发抖。 这一吼,侍卫倾巢而出,脚步声就像大象群过境。 这些刺客很明显是亡命之徒,等害怕过去了,就开始以命相拼,寻找可以制胜的关键,显然阿尔缇妮斯看起来是最好的袭击对象。 她是个女人,身份又高贵,西亚各国都知道赫梯皇帝有多么宠爱这位皇妃。 以她为人质,必定能事半功倍。 他们共有五人,其中两人就打算引开萨鲁的注意力,其他三人就直接攻向她。 阿尔缇妮斯为了不让萨鲁搂搂抱抱的,故意离了些距离,没想到这些刺客,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等攻过来的时候,显然萨鲁来不及将她拉回身边,也就给了刺客机会。 侍卫来时,就看到刺客分批攻击萨鲁和阿尔缇妮斯,立刻冲上前去,准备救驾,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所有的侍卫第一个反应,就是去保护阿尔缇妮斯,每一个侍卫都不约而同地呼喊着,“保护皇妃,保护皇妃!!” 他们所有人整齐一化地迅速将阿尔缇妮斯围护起来,仿佛她才是这个帝国最重要的人,根本忽略了萨鲁这个皇帝。 默布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情形,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状况,竟然只保护皇妃,而没有人去保卫皇帝。 这像话吗? 阿尔缇妮斯为此更是怔愣住,脑子一片凌乱。 “皇妃,您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皇妃,请站在我身后。” “皇妃……” 全是皇妃,皇帝半个字都没有提。 这些侍卫……只想着保护她。 对上萨鲁的视线,她竟看见绿眸里妖魔般冷光,他望着她,曾经的探索的光芒,象是终于找到了答案,让人惊悚。 他双腿跨立,稳挺如山,狂乱飞舞的褐发有如妖魔的催魂索。他双手高举向天,唇角噙着一抹残暴冷酷的阴森笑意。 这是是暴风雨神的神力。 根本不需要侍卫上前围剿,刺客当场毙命,横尸倒地。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快保护陛下,还有,派人去搜索还有没有可疑之人。”默布手心冒汗的命令侍卫们。 这真是不敢置信的一幕,侍卫全体都去保护皇妃,竟完全忘记了皇帝的重要性,就算他有神力自保,但皇帝始终是皇帝。 这是关乎地位阶级地事情。 国家当以王为主,后为次,绝不能颠倒。 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显然刚才刺客的出现,他们都是不经思考的,第一反应就是去保护阿尔缇妮斯,等默布提醒后,才惊觉他们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一时间气氛就像是凝固了。 阿尔缇妮斯望着萨鲁,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也是手心冒汗。 为什么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慌。 萨鲁看着她,那句话又猛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女人不爱你,却能给你她的身体,这就证明,你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 他看上去平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内心却是翻天倒海的卷着巨浪。 心里那个声音又在笑了,讽刺地更为浓烈。 你是皇帝,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人,那些侍卫却都不保护你,即使你强大得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但你是皇帝,是这个国家最高的主宰,你竟然就这么被忽略了,在他们心里的地位,竟远不如她,他们的心竟然都向着她。 向着这个不爱你的女人。 你是个可怜虫,就连这个国家都将你遗弃了。 你想等她主宰你吗。 这声音刺得他全身乱颤,这代表了,在侍卫的心里,她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这个皇帝,将来她可以一脚踢开他,他的国家,他的一切,都可以为她所有。 而他,什么都会失去。 曾经,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能爱他。 曾经,他认为国家,权力,金钱都不如她,只要她爱他。 曾经,他认为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都无所谓,只要她爱他。 但是……她不爱他。 这些曾经,只会让他变得一无所有。 到那时,他就会被丢弃,会永远,永远的失去她。 恐惧,懦弱,就像是无形地魔手,将他擒获。 这些全都是暗日最喜欢的情绪,越多越好。 萨鲁害怕了,黑暗的内心暗日的邪恶爆发开来。 黑暗在扩大,拼命地扩大,越来越大…… 他不能失去她,绝不能。 但她不爱我。 有一天,她或许会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夺走,然后踢开他…… 就算他再爱她,也没用。 萨鲁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恐惧…… 他身体里暗日在笑,像是在鼓励他,再多点,再多点,把你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 我会让你变得冷血无情,谁都无法伤害你。 暗日……诅咒……让萨鲁的猜忌,终于长成了一颗巨树,将他全部的心填满。 萨鲁因此而变得阴风四起,狠残一片,就像浴血的魔王。 本就风雨飘摇的信任,一点点的流逝,最后全部消散,有的只剩下猜忌…… 阿尔缇妮斯看到了,血色从脸上尽褪…… 走到尽头了吗…… 那能给她勇气走完这条坎坷之路的信任,终于还是……没有了吗? 有一种痛,一直痛入肝肠,痛入骨髓,痛得五脏六腑都扭曲了…… 此刻,萨鲁的心里只想着如何让她不离开自己。 她不爱他,就代表她随时都可能离开,甚至夺走他的一切。 为了不让她离开,为了能永远拥有的她。 最好的办法就是--囚禁。 永远将她囚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永远……永远…… 不给她任何权力,将她囚禁在身边。 他眸色涌动着阴寒的占有欲,以及强烈的猜忌,冷声启口。 时间像是停止了,空间像是凝固了,之后,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启口的唇,一上一下,一阖一开。 终身囚禁!! 他说要终身囚禁她!! 侍卫们的惊呼声,默布的劝诫声,她都听不见,只是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以及哀求,但一切都无用,因为他是皇帝。 她的双眼模糊起来,天与也跟着摇晃起来。 当他望过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有他眼里的绝情。 她以为会哭,可是最后却没有一滴眼泪。 心碎了,一片片地掉落,她听到碎裂的声音。 她的心,她的泪,还有,她的爱…… 悲凉的笑从她唇畔绽开,她的声音小小的问道,“爱情是什么?” 萨鲁愣了一下。 阿尔缇妮斯苦涩地笑道,“你不会回答的,因为……你根本不懂……” 算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面对侍卫领命后的进退两难,她只说了句,“走吧。” 无论他们要带她去哪里,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率先迈开脚步,长廊上,月光清寂,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她形单影只,愈走愈快,不论身后的人怎么呼唤,就是没有回头。 因为,她最在乎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唤她。 这一夜,阿尔缇妮斯被囚禁。 这一夜,她只感到绝望而悲痛…… 第三章 方式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是三年…… 时节转变,物是人非…… 赫梯的哈图沙什城又迎来了寒冷的冬季。 这一年的冬季来得特别早,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整个哈图沙什城都覆上了白雪皑皑的一片,每到入夜之时,就会刮起大风,吹拂着光秃秃的树木,显得萧瑟而清冷。 寒风肆虐的夜晚,侍卫们巡逻于皇宫内的各个角落,口里呼出的热气仿佛瞬间就能冻结,搓手取暖之余仍然尽责地守卫着。 位于皇宫左翼有座赫梯神话中月神阿尔玛的神殿,在众多神殿里它不是最大,最雄伟的,却是最特别的--因为它是囚禁赫梯皇妃的牢笼。 烛光摇曳的殿内,一道娇小的身影坐在软榻上,身边堆放着小山高的粘土版,芊白的小手握着书写工具正在写字,铜鼎里燃烧的炭火噼啪作响,橘黄色的火光从镂空的图案缝隙中透泄出来,染红了她美丽无比的小脸。 空旷的殿内只有她一人,入眼望去,除了庄严的阿尔玛神神像之外,还突兀地出现了圆形巨大的床褥和日常所需的用品,摆放在一隅的数个柜子里陈满了衣物和首饰,离她不远处的矮桌上布上了珍馐美食,澄黄的铜盘里几串色泽晶亮的葡萄在烛火的照明下更显水润剔透。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手握书写工具的玉手终于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望向纱幔飞扬地窗边,些许晶白的雪花被风吹了进来,落在地上,化成水渍。 又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几场了? 阿尔缇妮斯放下手中的书写工具,缓缓起身,一袭白色的长裙将她玲珑的躯体包裹得妩媚典雅,轻移步伐,来到窗边,借着月光,一双美丽的紫眸澄清而蕴满疲乏。 高挂在天际的月亮,逐渐被厚运遮掩,白雪纷飞,瑟瑟的冷风吹起了她的裙袂,拂起了她长及腰部的银发,单薄的衣衫根本阻挡了不了寒风的肆虐,她却丝毫不觉地冷,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笑,这世间已没有东西能比她的心更冷了。 静默片刻后,她又回到了软榻上,没有继续刚才的工作,只是端详着手里的粘土版,上面有她娟秀的笔迹,每一笔,每一字都是她的心血所铸。 历时三年,这本赫梯法典,在她的修改和编著下即将完成,移开视线,她环视空旷地四周,淡笑依旧,但参杂着些许哀伤,等它完成之后就会离开这里造福人民,而她却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里。 这里是她被软禁的地方,终生都不得离开。 她轻笑出声,音色凄美苍凉,有什么可哀怨的,时至今日,还有什么是可以期盼的?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孤寂的站起身,突然很想出去走走,依然是单薄的纱裙,缓步走到紧闭地门前,用力推开,寒风肆虐窜入室内将摇曳的烛火吹熄了大半,门外的侍卫再见到她之后,波浪般起伏的俯首下跪,恭敬的声音齐刷刷的响起,“皇妃殿下!” 清丽的紫眸因为这声称呼,闪过一丝冷意,富贵如云,她从不奢求,高贵的身份又如何,能给她自由吗?更何况她本就拒绝了加冕仪式,当初留下只为一个情字,可惜此情却伤她最深。 “你们起来吧。”她幽幽且淡然地说道。 众侍卫起身望向她,三年来,她似乎有意不出神殿半步,除了定时来服侍她的侍女,和每日必来看望他的两位王子殿下外,他们也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没料到她今日会突然出来,甚是疑惑,想开口询问,却被她的美丽惊艳,被她的高贵的气质慑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她,更惊异于她的容貌仿佛时间停止了似的,未曾有一点改变,与她初到赫梯时一模一样,仿若十七、八岁的年纪,倒是风韵越来越浓厚,散发着风华正茂的成熟魅力。 阿尔缇妮斯踏出一步,迎接她的是交叉的矛器,她冷眼瞥向守在门口的士卫,他们手中的武器阻挡了她前进的步伐,没有任何退却,“我只想在庭院里走走,不会为难你们。” 两名侍卫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长矛分开,恭敬地俯首,“是!!” 尽管皇帝陛下命令过不准皇妃离开神殿,言犹在耳,但对于善良、爱民如子的皇妃,他们无法拒绝。 “天气很冷,让属下为您取件披风。”见她衣裙单薄,恐会着凉,其中一名侍卫说道。 “不用了,只是走走而已。” “让属下跟着您。”她眼里的清冷和淡淡的哀愁,让人顿生股保护欲,没想要监制她,只想保护她。 她点头,然后踽踽向前而行,小小的脚印,在雪中印得很清楚,风雪飘扬在天际,雪花飘落,逐渐覆盖了足迹,她直视着前方,来到了莲花池畔,俯视结冰的池面,光秃秃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几株枯萎的枝干窜出冰面,萧瑟惨淡一如她。 她想找个地方坐下,不怕冰冷,反而觉得刺骨的冷意可以提醒自己,感觉还存在,身后的侍卫察觉到她的意图,急步上前,为她拂开积雪,似乎是怕她冷着,将身上的披风卸下铺在池畔,然后恭敬的退居一旁。 她没有阻止,安静得坐下,仰望天空,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厚云散去,高挂的月亮在没有繁星点缀得夜空里,显得清冷异常,皎洁的月光映在她的银发上,互相交辉,像一道洁白的银光将她包围。 静静的坐着,先前雪花飘落而下,落在她的发上,脸上,衣服上,汇成水珠滴落。 她的心突然有些痛,苦笑了一下,小手捂着胸口,本以为这里早已被掏空,不会再痛了,却经不起寒风的肆虐,她垂下手,凝望皎月,笑意染上苦楚。 让它去吧,等冷到麻木,或许就真的不会再痛了。 月夜寒重,她独自坐在莲池畔仰对明月,此景萧瑟无比,却也无可奈何。 思绪翻滚,往事历历在目,算一算,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十个冬天了。 膝头猛然紧扣,微微颤抖的双手握拳,她突然问自己。 十年里,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放弃一切,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地位?她是赫梯地位最高的女性,却是个不愿加冕的皇妃,没有正式的仪式,却是人民心中唯一的皇妃,也是第一个被终生软禁的皇妃。 权利?她掌握了赫梯一半的军权和政治,更有一批誓死效忠她的朋友,但为了保护她,他们全都被押进了牢笼。 孩子?她有三个皇子和一个小公主,却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为了保护十万大军,她亲手丢弃了自己的小儿子,令他至今下落不明。 爱情?她曾经有份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它却连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 她失去了一切,只因为她在人民心中地位超越了皇帝的存在。 惨淡一笑,她哀叹着:这或许就是选择离开爷爷的惩罚吧。 呼出一口白雾,心却已结冰,眼泪滚落,一滴接着一滴…… 她被囚禁了三年,心痛了三年,也等了三年。 然而…… 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如同风中最脆弱的花蕊,每一声急促轻浅的呼吸,都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缓缓割绞着五脏六腑。 心灰到了极致,只剩绝望。 为什么!?他还是不相信她? 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她的眼里不再有泪,有的只有被狠狠打击到的绝望。 她不反抗的被囚禁,不是她的心死了,而是在给他机会,她在等他想通,等他明白,可是三年了,她已经等了三年了。 她还有信心再等三年吗? 还是,无数个三年又三年? 悲凉一笑,答案只有她知道。 就算再绝望,她还是会等,但愿她能等到。 “神眼,我能等到的吧?”寂寥的夜,神眼一直都是她的倾诉对象。 “你爱他不是吗?” “嗯……” 因为爱,所以甘愿等。 直到她的心死了为止…… * 万籁俱静的夜,只有风雪在呼啸,皇宫里烛火百盏,亮如白昼,即使风雪再大,这里也是温暖明亮的,但燃烧的火烛照不亮孤寂带来的黑暗,也暖不了寂寥所带来的寒冷。 自从阿尔缇妮斯被囚禁后,这里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这里是魔窟。 没有欢声,没有笑语,只有阴冷。 默布来到皇帝的寝殿,还没让侍卫去通报,殿门就被打开了,出来的是梅诺。 一见到他,梅诺就诧异地问,“默布大人,有事?” 默布点头,“陛下就寝了?” “没有,正和小公主玩耍呢。”梅诺回答。 默布听了,明白了,这就意味着,他白来了。 皇妃被囚禁后,皇帝的脾气越来越阴沉,个性也越来越残暴,宛如魔王一般,但对唯一的女儿却很是宠爱,倘若他是和女儿在一起,就算天大的事,他也不会理。 “如果大人真有急事,那我去给您通报?”梅诺见他不走,眉毛又皱在一起,好意说道。 默布赶忙拒绝,“不,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还是明日见了陛下再说。” 这时候进去,恐怕他这条老命就会没了,他老了,可承受不住皇帝的怒气,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想想还是打道回府吧,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他这把老骨头都快冻僵了。 见他走了,梅诺才松了口气,刚才说要去通报,完全是随口说说得,真要让他进去,他恐怕会当场尿裤子,皇帝和小公主在一起的时候,谁敢打搅,下场通常都会很惨。 唉……这年头下人也不好做啊。 对了,他还得去准备夜宵,免得小公主饿着了。 梅诺急急地离开,殿外除了守卫,已无他人,寂静一片,偶尔寒风会呼啸而过,冷得守卫们唇齿打颤,可寝殿里却是温暖如春,烛光闪闪之下,恍若白昼。 偌大的寝殿里,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椅榻上,两条粉藕似的小腿晃啊晃得,那是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及腰的黑发,和厚厚地一刀平似的前刘海,都泛出宛如绸缎般的光泽,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白里透红,只是三岁的年纪,精致五官却已展露绝色的美丽,活脱脱一个惊世的小美人。 此刻,她的身边正摆着一只金银色的棋盘,只见她肥嘟嘟的手指将一颗马型的棋子移动了一下,小脸一皱,好似又觉得不妥,偷觑了一眼棋盘另一边的萨鲁,见他正在假寐,一紫一绿的瞳眸闪了闪,十分灵动和俏皮,她偷偷将棋子移到了另一边,见萨鲁没有发现,捂着嘴嘻嘻地偷笑,然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小手摸到敌方阵营,又将敌方的一颗对自己有威胁的棋子给挪了回去,看了一下目前的局势变成了自己有利,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甜甜地说道,“父皇,我走好了。” 萨鲁张开眼,就捕捉到她脸上的狡黠,看了一眼棋盘,很明显,棋子被改动了,但他没有戳破,只是移动了另一个棋子,瞬间就将局势反转。 小女孩看了,脸都皱在了一起,怎么每次都赢不了父皇呢,这个游戏真不好玩,随即说道,“不玩了。” 萨鲁也倒随着她的性子,轻抚着她的小脑袋,“那你想玩什么?” 她歪着脑袋,细细想着,不一会儿说道,“菲儿要骑马。” “骑马?”萨鲁眼里满是宠爱,“好,骑马。” 这马,自然就是他这位皇帝了。 菲儿·玛丽安,也就是赫梯的小公主,立刻高兴地跳下椅榻,冲到他身边,“骑马,骑马,菲儿最喜欢父皇了!!” 萨鲁愉悦至极,此时的他没有一点帝王的样子,完全是一个溺爱女儿的父亲,他将女儿抱了起来,让她稳当地跨骑在肩膀上,然后宠溺道,“我的小宝贝,要跑了哦。” 菲儿粉嘟嘟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煞是可爱,一骑到萨鲁脖子上,她就扯着他的头发,大呼道,“驾,父皇快跑。” 萨鲁听话的跑了起来,她更是兴奋的大叫。 “哇,哇,父皇马马,跑得真快。”她扯着萨鲁的头发,就像是在扯缰绳,萨鲁则在寝殿里打圈奔跑。 即使被她扯得头皮发痛,萨鲁也一点怨气都没有,脸上依然笑意浓浓,充满慈爱。 菲儿高兴得大喊大叫,小屁股也跟着挪来挪去,兴奋地脸颊通红通红的,可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子,精力也就一点点,跑了几圈,她就露出了困意,开始打瞌睡了。 不过一会儿,就趴在萨鲁头上睡着了。 将她从肩膀上抱了下来,萨鲁将她安置到床上,她咕哝了一声,卷起身子靠向他,就像一只偎暖的小猫咪。 他和衣躺在她身边,望着她稚嫩绝美的小脸,眼神涌动着一种光芒,仿佛正透着怀中的小家伙,想念着另外一个人,抬起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小脸的五官。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一切一切都像极了她。 可惜头发却非银色,而是反差极大的黑色, 记得她曾说过,那是她父亲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关系,所谓隔代遗传吧,为此她还很高兴,玩笑道,女儿幸好不似她,像个白发魔女似的。 一想起她,萨鲁的眸中尽是纠葛,深得让翠绿的眼睛失去了颜色。 露娜…… 露娜…… 他在心里一遍遍喊着这个名字,渴切至极,涌动在心头的是思念的啃噬。 他囚禁了她,同时也囚禁了自己的心。 囚禁并不是冷情,而是太爱了,爱得害怕失去她,只有这样他才能抓牢她。 因为她不爱他。 即使囚禁了她三年,这句话她还是没有说。 顿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内心的愤怒开始灼烧他,让他无法平静。 内心的黑暗里,那个声音,又开始捣鼓他。 你做得对,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离开你,只有这样,你才算拥有。 每日每夜,声音就像催眠似的蛊惑他,让他深信,这么做没有错。 即使他让两个儿子对他怒目相向,失去了父子亲情,即使他失去了若干臣子的忠心,即使他变成了一个暴君,即使每个夜晚,他都孤枕难眠,他都觉得无所谓。 只要她还在这里,在他的权力之下,这就足够了。 露娜永远都是他的…… 寂寥的夜,他无数次失眠,今夜也是,闭上眼,他脑海里满是她的倩影,细细的回味,假想着她就在身边,就在她怀里。 还有,她爱他…… 这是他唯一能选择的爱她的方式。 夜,好冷,也好悲…… * 深夜的皇宫花园里,银月当空,不知为何,今夜的月显得晦暗,像是蒙上了一层暗影,极为混沌,让人心生一丝不安。花园里白雪皑皑,因为月光反射,泛出点点的银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不小心了落了下来,美丽却也凄凉。 默布本来从皇帝的寝殿就直接出宫的,哪知半路上想起还有几块粘土版落在了议事殿里,便半路折返,路过花园时,就遇上了一个熟人。 深夜的寒气冷得让人忍不住打颤,可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禁衣衫单薄,还不畏严寒,仰头看着月时,风吹过他褐色的长发,衣衫飘荡之下,让他修长的身形看起来更为纤细,他没有发现默布的到来,仿佛正沉浸在月光的洗礼下。 “伊斯大人!”默布唤道。 听到声音,伊斯回头,转过身体,他看到了默布,背着月光的他,五官看不清楚,唯有眼睛很是闪亮,就像一汩清泉。 “默布大人。”他回应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默布诧异地问,还穿得那么单薄。 伊斯儒雅地一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他不是睡不着,而是刚被噩梦惊醒,心头很乱,无法平静,所以想接着寒冷来让自己清醒一下。 又是那个梦,那个阿尔缇妮斯中箭的梦,一次比一次清晰,他很确定这一幕会在未来发生,但至于是怎么发生的,到底那把箭为何会伤到她,就是无法得知。 “那也用不着穿得那么单薄。”默布走到他身边,忙将身上斗篷褪下,递给他。 “不,默不大人,还是您自己用。”伊斯对默布相当尊敬,见他将御寒的衣物递给他,急忙推了回去。 默布虽然年老,但身体还算健康,就是连日来为了处理政务,没睡上几个安稳觉,显得有些疲乏,风一吹,就只打哆嗦,但也好过伊斯的身体,不像个药罐子,需要拿药当饭吃。 加之,路斯比视伊斯犹如亲生子,这让身为他好友的自己,或多或少有些爱屋及乌,免不得也想好好照顾他,路斯比已经走了,他自己也老了,宰相这个位置迟早要让贤,放眼现在的赫梯年轻一辈,也只有伊斯能担得起这个职位,其他的要不就是缺乏定性,要不就是不够稳重。 伊斯很像路斯比,有一种大贤者的气质,为人谦和,头脑也敏捷,只是经验还少,加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像路斯比那样的宰相,这是默布一直寄望的事情。 比起现在在牢狱里的那几个笨蛋,他是要好得太多了。 皇妃被囚禁时,奥利、塔卡、卡布斯为此三番五次惹怒皇帝,要不是看在皇妃的面子上,,他们几个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那时,他就很庆幸伊斯没有跟着犯傻。 皇妃又不是被杀,只是被囚禁,而且还是被囚禁在皇宫里,说是被囚禁,可是什么都不缺,被照顾得很好,地位依然保有,无人敢对她不敬,只不过是失去了自由而以。 皇帝既然下了命令,就任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定,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行,相信伊斯也是明白这一点,才没有去激怒皇帝。 “最近有去看过奥利他们吗?”默布知道他时常去开导他们。 伊斯点头,随后苦笑了一下,“还是老样子,精神倒很不错。” 默布抚了一把胡子,叮嘱道,“你好好说说他们,别老是那样毛躁,要学学你,有些事情,我们做臣子的是不能改变的。” “明白,我会的。”伊斯应承道。 默布欣赏的点点头,“还是你头脑清醒,最近加布特和戴玛斯那两个老家伙,有没有找你麻烦。” 这三年,伊斯已从小相升至元老院的议员,和加布特、戴玛斯属通一个机构任职,时不时都会碰面,这两人一直是反皇妃一派的,还都吃过阿尔缇妮斯的苦头,早就憋了满肚子的怨气,所以阿尔缇妮斯一被囚禁,最高兴得大概就是这两个人了,伊斯又是她这边的人,免不得在官场上会有摩擦。 “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伊斯生性随和,就算对方再可恶,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默布拍了拍胸脯示意道,不光是因为路斯比的关系,更因为他是国之栋梁,理应好好栽培与照顾。 “谢默布大人,我想我自己可以应付。”伊斯有礼的道谢。 默布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政事,默布始终是个老人了,精力有限,不过一会儿,便向伊斯告辞,一个人先行离开。 伊斯独自站在花园里,怅然一叹,当他得知阿尔缇妮斯被囚禁时,其实也和奥利他们一样,愤慨无比,只想冲去找皇帝理论,但他很了解她,囚禁之时,她一点反抗都没有,以她的个性,这种不公平待遇,她是不可能会接受的,一定会为自己抗争,可她没有。 那时,他就知道,在她的心里,一定有着什么计量。 至于是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支持她,帮助她。 但,当时的他能做什么?以他的当时的官职和势力,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他决定冷静下来,从长计议,与其与皇帝抗争,不如在赫梯站稳脚步,更为有用,而不是逞一时义气,让自己身陷囫囵,什么也帮不了她。 他的这个态度第让卡布斯和塔卡相当不理解,只认为他这是在害怕皇帝降罪,他当然也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但早在囚禁事件发生后,他们就丧失了冷静和理智,结果就是一意孤行,惹怒了皇帝,被关进了监狱。 每次去看望他们,也是有理说不清,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他只好孤军奋战,开始力争上游,逐步踏入赫梯政界最高层,三年来,他不畏幸苦,也不惧压力,拼命的往上爬,终于让他进入了元老院,成为了议员之一,这是个很好的职位,不仅可以随意调配宫中人员,也可以自由出路宫中任何地方。 因此就算戴玛斯和加布特处处刁难他,甚至因为他看上去对她的囚禁莫不关心,而遭致很多人暗骂他是忘恩负义的败类,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只要能帮到她,一切都无所谓。 一切都是为了她……只要想到,将来自己能帮到她,这种甜蜜,已经是他最好的回报了。 即使那有可能让自己失去性命,他也无畏,早在很久前,他就知道,他是为了她而存在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无怨无悔。 只是……那个她中箭的梦…… 他眉毛纠结了起来,仿佛感同身受般的胸口生疼。 眸中闪着一股不屈的信念,就算那真是她的未来,他也要扭转乾坤。 他一定能,一定能的。 这一次,他一定能帮到她。 月夜下,他发着誓,寒风中,他昂首而立,握拳的手,微微颤抖,信念在眼里融汇成万丈的光芒,比那繁星还要璀璨。 或许他爱她方式,只有这样了,默默地守护着她。 * 希腊王宫 面朝波澜壮阔的爱琴海,米诺斯站在偌大的阳台上,金色的短发配上英姿飒爽的仪态,清澈的蓝眸回闪之间,连璀璨的阳光都微微黯淡了颜色。 忽然,她海蓝眸中像是激起了千层的浪花,涌涛阵阵,将手中的粘土版捏得粉碎。 她猛地握拳击向栏杆,霎时鲜血沾染了上去,她像是发泄似的,不知道痛,一遍遍的捶击,最后从喉间发出愤怒的咆哮。 亚希彼斯一接到传召就火速赶了过来,一见到她跟自残没什么两样行为,心一颤,急忙制止她不断捶击的举动。 米诺斯雪白的关节骨已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难掩脸上的心疼,将那双手受伤的小手温暖包裹着,她想抽回去,可他坚决不许,但见她脸上不愤之情,他既心疼又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就算再生气,我也不准你这样伤害自己。” 米诺斯怒气满溢,海蓝色的眼睛更像是飓风下的爱琴海,滚浪似兽,骇人无比,用力撤回手,她一把揪住亚希彼斯的衣襟,“你懂什么?她现在正在受苦,你知道吗,那个杀千刀的混蛋竟然敢如此伤她。” 亚希彼斯当然知道她说得是谁。来之前他已经从探查消息的士兵口里把整件事情了解了七、八分,也能想象米诺斯会有多生气,多愤怒,但却没想到她会这样气到将自己弄伤。 他看着伤口,眉头皱得足以夹死一打蚊子,“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说话间,他又将米诺斯的手抓了回来,准备上药。 “我不要上药,我要去救人!”她大叫道,企图把手再次抽回来,但亚希彼此说什么都不肯放。 “给我闭嘴!!”亚希彼斯素来温和儒雅的脸孔猛地一变,很是凶狠。 因为太突兀了,米诺斯冷不丁被吓了一记,第一次看到亚希彼斯这副如狼似虎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愣愣地任由他上药包扎。 等治疗完了,亚希彼斯才开口,“好了,最近千万不要碰水!” 米诺斯这才回过神,看着被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亚希彼斯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哪里有,我是真的生气。”米诺斯喝道。 当她知道阿尔缇妮斯被囚禁的事情后,内心的怒火就无法克制的爆发,熊熊燃烧着她的理智,杀千刀的暴风雨神,竟然敢这么对待她。 亚希彼斯见她怒火重燃似的颤着背脊,就知道此刻的她,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的。 他知道,她对那位赫梯的皇妃有着近乎姐姐对妹妹一样的宠爱之情,甚至比她对亲生妹妹塞琳娜公主还要宠爱得多,一直都和这位皇妃保持着书信的来往,但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赫梯皇妃的回信,一开始,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可能身为皇妃有很多事情要做,太忙了,等空了自会回信的,可是等了几个月也没有,她就有点担心了,本来打算再写一封信去询问一下,哪知希腊附近的诸个小国开始暴动,身为希腊王的她自然需要全副身心的去应付,她也不想战争的事情让赫梯皇妃担忧,事情就被搁置了下来。 这场仗一打就是两年多,等事情平息下来后,她才有空思量,结果是越想越不对劲,所以就派了探子,去赫梯调查这位皇妃的近况。 万万没想到,探子送回得竟是这位皇妃被终生囚禁的消息。 这位皇妃被囚禁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大肆宣扬,或者是赫梯刻意隐瞒了,所以西亚诸国都不知道,倘若不是米诺斯派了探子去暗暗查访,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想而知,十分喜欢这位皇妃的米诺斯会有多生气。 这些亚希彼斯能了解,但是要生气道伤害自己,还要打算大动干戈的去救人,他就不能苟同了。 “这可能会引起希腊和赫梯的战争。”他对米诺斯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希腊近两年都在和周边小国打仗,实在不适合再战。 米诺斯当然知道这不是件小事,拿这个当宣战的借口,恐怕希腊官员都会认为她是疯了,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到阿尔缇妮斯再受苦,想到…… 想到她可能会做出傻事,心里就不能平静。 她是那么深爱着暴风雨神啊,被这么深爱地人伤了,她一定很难过,一定很绝望…… 绝望到……绝望到…… 米诺斯打了一个冷颤,那个她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的方法,或许会让阿尔缇妮斯付诸于行动也说不定。 这是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决心一定,谁也无法让她打消这个决定。 前世的画面轰然闪过,那是甘愿为了阿尔缇妮斯舍弃一切,劈荆斩棘的承诺。 谁若是敢伤她,无论是谁,她都要杀了那个人。 即使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就算螳臂挡车,她也要去。 回过头,她眼里是有无法撼动决意。 亚希彼斯看到了,心里心疼不已,她似乎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就算她真的是因为讨厌男人而甘愿抛弃女儿身,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小部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得不那么做,小时候,她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妹妹,长大了则是为了国家,一切都是为了他人。 而现在,她又要为了另一个人去做傻事了。 真是……让他觉得很难受。 可是能不管她吗? 他做不到,他永远都无法对她放任不管。 “你想怎么做?”他决定帮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帮她。 “我要亲自去救她,把她带回希腊。” 从此,就由她来保护阿尔缇妮斯,谁也休想再伤害她。 “即使要开战,也不惜吗?” 米诺斯眉目间傲骨峥峥,坚定地说,“在所不惜!!” 亚希彼斯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既是爱恋,也是无奈,“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一定带上我。” 她要保护别人,他阻止不了,而她,则会由他来保护。 听到他的话,米诺斯蓝眸低垂,闪烁着温玉般的光泽,抬起脸时,她问,“亚希彼斯,怨我吗?”怨她明知道他爱她,却一直都不给回应。 亚希彼斯笑了,眼里的流光就像爱琴海面的粼粼波光,温暖且耀眼,“我很幸福!!” 因为她就在身边。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只要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只要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只要每天都能见到她,他就很幸福了。 米诺斯高贵依旧,美丽不减,没有了冰冷高傲,只余下明眸雪肤,唇边笑意荡漾,轻轻地靠在他怀里,“你很傻哦……” 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因为她是希腊王,所有人眼里她都是个男人,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改变。 “这是我爱你的方式,我甘之如饴。” 今生能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来世,亚希彼斯,我会比谁都先找到你的。”她承诺。 “不,我一定会比你更早,更早一步找到你。” 来世,以一男一女的身份,找到彼此,以弥补今世的缺憾。 “那时……” “我们会很幸福。” 阳光倾洒,投射到爱琴海上,旖旎且美好…… 爱情只有一种,爱的方式却有很多种。 爱情本没有颜色,是要用爱的方式去渲染,才会展露出色彩。 是七彩,还是黑白,是幸福,还是痛苦,只看爱的方式是对的,还是错的。 爱情很简单,幸福也很简单。 幸福,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只是很多人都不明白…… 第四章 要挟 七日后,希腊陡然向赫梯宣战,将西亚的平静,再次打破。 米诺斯的来势汹汹,让赫梯的边境之城--皮布罗斯,迎来了暴风一般的袭击。 五百战船临立于地中海上,让赫梯士卒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作出有效的防范,皮布罗斯再次沦陷。 米诺斯站在最为首的船头,黄金战甲比日光还要璀璨,绝代风情不足以道尽她的英姿,倾城倾国亦不够描绘她的容貌;既如雾般清濯妖娆,又似冰般坚韧深邃。 “告诉赫梯皇帝,我是来要回阿尔缇妮斯的。”她宣战道。 一言落下,震彻万人,沐浴在晨光中,她就像最善战的神灵,身后的战船在滚涛海浪中,宛如天兵天将,卷动着地中海最深最浓的骇浪,破敌之势,无人敢抗。 赫梯士卒不得已退兵百里,将皮布罗斯拱手相让,并将这句宣战之词,在最快的时间里送达赫梯首都哈图沙什城。 当萨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阴风四射,煞气骤开,暴戾的魔瘴在凝固了三年后,再次爆发开来,就像放出牢笼的野兽,一出笼就会将敌人的咽喉咬断,又像魔神般,残狠毒辣得仿佛弹指一挥间,就能毁天灭地。 来了吗? 这个个梗在他喉间足足有三年的刺,终于有机会拔除了。 这次,再也没有人可以夺走他的露娜了。 嗜杀的鸣吼,让整座皇宫天摇地动。 瞬时,他就下令御驾亲征,默布连规劝的时间都没有,他就雷厉急行般闪出议事殿。 呆立在议事殿的默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阿尔缇妮斯,撩起衣袍,急忙冲了出去。 这时,阿尔缇妮斯正在和凯洛贝罗斯和阿尔玛,以及小女儿菲儿享用午膳,也是一日中她最开心的时候--忘却心中的痛,和孩子们一起享受天伦。 她的儿子和女儿……淡淡的苦笑着,吞入喉间的葡萄也变得无味了,她似乎也只剩下他们能慰籍日渐干涸的心灵了。 小小的菲儿坐在她身边,胖乎乎的小手正捧着羊奶饮用,看到她,阿尔缇妮斯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心里暖暖地,每日只有在这个时候,女儿才能陪伴她,,大多时候都是和萨鲁在一起,所以,她格外珍惜这段时光。 她知道萨鲁很宠菲儿,几乎是宠上天了,经常将菲儿带在身边,因此她见女儿的时间也就相对少了,她并不埋怨,菲儿的年纪还小,对于自己囚禁的事情还不了解,所以不像阿尔玛和凯洛贝罗斯那般,因为她的囚禁,而埋怨萨鲁,疏离他。 女儿的陪伴或多或少能弥补一下这份缺损的亲情吧。 他寂寞吗?三年了,少了路斯比的他,关押了奥利的他,失去父子亲情的他,一定很寂寞吧,所以他才时时刻刻需要女儿的陪伴。 丽莎每次来,都会有意无意的说起他都做了些什么,她知道,这三年,他的脾气更加暴躁,简直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 她更知道,他每日天未亮,都会在神殿的窗户外看着她,不声不响,只是看着她,直到天亮后,他才会走,去议事殿朝会。 他的叹气声,是那么寂寥,每一声都让她心痛,可是他却始终不肯面对她。 因为,他还是不肯信任她,宁愿让寂寞、冷清,将他带入黑暗的深渊。 她则闭目装睡,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又能怎样,他的心根本就不会有改变,他的心结已经到了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的地步。 不管是不是他自作自受,她都无法不在乎他。 即使绝望,她知道心还是爱着他。 剪不断这份爱恋啊…… 悲凉的苦涩让她的手都冷了起来,当她想握拳的时候,两只暖暖的小手覆盖了上来,她抬起头,就看到阿尔玛和贝罗斯不约而同地皱着眉,以及眼里的关怀。 她摇头,示意着自己的无事,重新扬起笑容看着菲儿。 “慢一点,别呛着。”她叮嘱道,等菲儿喝完了,就将牛肉撕成丝状,喂她食用。 可她似乎对牛肉不感兴趣,更喜欢盘子里的葡萄。 阿尔提纳斯轻笑,连饮食的喜好也很像自己,便放下牛肉丝,将葡萄剥了皮递了过去,菲儿张嘴就将它吞入口里,脸上绽出满足的笑容。 非常宠爱妹妹的凯洛贝罗斯也剥了葡萄,阿尔玛自然也是,都想喂她吃,至于谁先谁后,就免不得要争了,简直可以说是火花四溅。 “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既然是哥哥就该让弟弟。” 他们已经七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可是个性倒没什么改变。 眼前两人手里都拈着葡萄,剑拔弩张瞪着对方,菲儿伸出脖子,吧唧一口,将两人的葡萄同时吞进嘴里,“菲儿一起吃,哥哥不吵,不吵。” 甜甜的葡萄让她的眼睛笑得宛如一轮月牙,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扯了扯阿尔缇妮斯的衣袖,“妈咪,菲儿还要。”这个妈咪的称呼,还是阿尔缇妮斯花了好些时间纠正过来的。 阿尔缇妮斯宠爱地点头,立即将葡萄一颗颗喂她吃,混然未觉自己也是爱吃葡萄的人。 “我也来喂,菲儿,来吃。”凯洛贝罗斯用葡萄引诱着她。 “我的,吃我的。”阿尔玛也抢着喂她。 两人又开始互相较劲了,顿时锅碗瓢盆乱飞。 菲儿和阿尔缇妮斯则是露出同样美丽的笑容。 这真是幸福的一幕,连神都会妒忌吧。 可惜,默布突兀地的闯入,打破了这份美好。 “皇妃殿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默布不管不顾的闯入神殿,急吼声震耳欲聋,一见到阿尔缇妮斯,就扑跪在了地上。 “默布大人怎么了?您先起来说话。”阿尔缇妮斯见到他的急切的样子,慌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希腊……希腊……”可能是跑得太急了,默布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希腊?希腊怎么了?” 默布急喘了几口,忙道,“希腊王向赫梯宣战了,陛下他……陛下他……” 宣战二字一出,顿时让阿尔缇妮斯一颤。 米米会向赫梯宣战,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她想起自被囚禁后,她就没和米米联络过,一开始她也忧心米米会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三年来都一直没发生什么,她的不安也就淡了下去。 怎么突然就宣战了呢? “皇妃殿下,陛下已经下令要和希腊决一死战,现在只有您能阻止。”本来他国宣战,皇帝要应战,也很正常,但这宣战来的太突然了,也太怪异了,正常的处理应该是调查出真正的原因再应战才对,但是皇帝一听到希腊王宣战,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理智全消。 他实在担心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有没有原因?”米米不可能会突然来犯的。 “具体情况不得知,但是希腊王对放回的皮布罗斯士卒说,这是为了要陛下把您还给他,这个理由实在太莫名其妙了,让老臣实难相信,陛下又不听劝,所以……” 不用所以了,他说得这些,已经让阿尔缇妮斯明白了,米米果然是为了她而来的。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囚禁的事情,但是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被囚禁的事情没有对外宣布,但是这不代表永远都没人知道。 脑中突然窜过米诺斯的在她离开希腊前说过的话, 记住,倘若暴风雨神无法相信你,如果他伤害了你,就算没有神力,我也会想尽办法杀了他。 阿尔缇妮斯的脸色顿时惨白,米米来了,来杀萨鲁了,因为他囚禁了她,也就是伤害了她。 而萨鲁呢,本就充满猜忌的他,听到说要夺走她,以他的个性,一定会杀了米米的。 她顿觉得头晕目眩,天摇地动。 这两个人都是她最重要的人,谁受到伤害,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不!不!这场仗,绝不能开打。 她要阻止,一定要阻止。 “皇妃殿下,您看这如何是好。”默布已经慌了神了,急得团团转。 阿尔缇妮斯静下心,细细思量自己该怎么去阻止,“萨鲁走了多久了?” “就刚才,不过陛下行事如风,恐怕现在已经出发了。” 那就是还没有和米米碰面,还没到兵刃相见的地步。 那还来得及,只要赶在他和米米碰面之前…… “默布大人,给我备一匹最快的马。” “皇妃是要去阻止陛下吗,我马上去备马。” “不,我要去见希腊王。”现在她去阻止萨鲁,只会更激起他的杀意,事情可能就此不会有转寰。 她唯有先去阻止米米了。 默布的回转的身子,立时僵住,不是去阻止陛下,而是去见希腊王,这似乎不太妥当吧。 看出他的疑虑,阿尔缇妮斯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再拖下去,恐怕她就赶不及了,回身看向凯洛贝罗斯和阿尔玛,他们的脸上已没了刚才嬉笑,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听到她要去见希腊王,连忙起身,打算和她同去。 “你们留在宫里,不准离开。” 阿尔玛和凯罗贝洛斯显然很不愿意,“不要……我们……” 阿尔缇妮斯脸色一凛,阻断了他们的话,“这种时候不准任性,我要去阻止这场战事,你们就好好留在宫里处理政务,要肩负起身为皇子的责任,不可以耍小性子,还有要照顾好妹妹,否则我可要生气了。”她十分了解这两个孩子的个性,如果不把话说重,他们是不会打消念头的。 阿尔玛和凯洛贝罗斯只好很不情愿地应了句,“噢……”他们最怕的就是她生气,不答应也不行。 阿尔缇妮斯又回头对默布说道,“默布大人,我走后,他们俩就有劳您费心了。” 默布连忙点头,“是,我明白。” 阿尔缇妮斯这才昂首走出神殿,她的出现,让所有侍卫都惊诧,不知道该阻止,还是让她走。 “让开!!”她如同女王位临,气势非凡,所有人都自动让开路。 她如无人之境的离开神殿,当她离开阿尔玛神殿的范围,来到皇宫的走廊上时,无论是侍女还是侍卫,都为她的出现惊呼,他们看到了睽违许久,却也是深深镌刻在他们心底身处的俪影,瑰美的风姿,真切的出现了在他们眼前。 不敢置信,喜极而泣,还是深深的思念,在他们脸上轮番上演。 “皇妃殿下……是皇妃殿下……” “真的是皇妃殿下……” 没有了她的皇宫变得阴冷,也因为她的出现,变得温暖起来。 银若月光的发,澈若水晶的紫眸……清灵婉约如同神女下凡的身姿,都是他们熟悉的,也是怀念的…… 所有人都大声嚷嚷了起来,根本没有人想起她是囚禁之身,是不可以出现在这里的,唯一能想到的是,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 “皇妃殿下,您好吗?” “皇妃殿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皇妃殿下……” 他们整齐一化的下跪向她行礼,无数的问候和关切像海浪般涌向她,阿尔缇妮斯永远都是他们心中的皇妃,她的地位无人能替代,即使她被囚禁了,即使皇帝可能不再宠爱她,她的地位,她的存在,都一样深深植入他们的心底。 唯有她才配得上赫梯的塔瓦娜安娜(帝国第一女性的称号)这个位置。 默布也是许久没看到皇宫里这么有人气了,心里感慨万千,但是眼下可容不得感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快让开,不要阻挡皇妃的去路。”他呼喝道,等人都让开了路,他对阿尔缇妮斯继续道,“皇妃,我先去为您准备马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这一个侍卫命令道,“快去通知伊斯大人。” “是!!是!!”侍卫急忙飞奔而去。 不过一会儿,伊斯就火速赶了过来,一看到阿尔缇妮斯,清澈的眸迅速泛起一层氤氲,“阿尔……”他甚至激动的忘记了,自己曾刻意忘怀的这个称呼。 三年里,每次他都想去看她,可是都忍住了,怕见到她伤心的表情,怕看到她落泪,他会无法冷静,像奥利他们一样,失去理智,最后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伊斯!”见到熟人,阿尔缇妮斯心喜万千,连忙奔了上去。 她朝他奔来,脸上带着笑,宛若繁花尽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月光洒落的朦胧起来,她的笑,是对着他而笑的,真想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呵。 但是,她是他心中的女神,永远都是,女神是不可触及,不可遐想的。 “皇妃殿下……”他有礼的唤道,将千斤重的苦涩压回心底。 默布将阿尔缇妮斯要去见希腊王的事情告诉伊斯,他显得并不吃惊,似乎早料掉她会这么做,他立即想到的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单独前往,必须要有人保护她,除了他,还有三个人会很乐意做这件事情。 “伊斯大人,这是要去哪里。”默布见他突然回身就走,在后头叫道。 “请默布大人尽速去准备,我去释放奥利、塔卡,还有卡布斯。” 默布明白了,这是要他去准备五匹马啊。 也对,多一人保护,就多一分安全。 “皇妃,您先到寝殿稍息,我马上去准备,您稍安勿躁。”默布说。 阿尔缇妮斯点头,她一个人前往,的确不保险,也不熟悉地形,有奥利他们,她可以更快的赶往皮布罗斯,想罢,便在侍女的簇拥下去了寝殿,她也得换件容易行动的衣服才行。 伊斯急速赶往牢狱放人,不过,想放人,可不是随便就能放的,放了就等于使违抗皇帝的命令,一定会阻拦,但他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没什么权限的小相了,而是元老院的议员,有一定的权力,就算面对加布特和戴马斯这样的高级官员阻扰,他也有能力反抗。 他说过,他能帮她的,这三年苦心果然没有白费。 加布特和戴马斯面对一意孤行的伊斯,除了怒喝,也派了兵阻止,但他们有兵力,伊斯也有,一样的多,一样的强悍。 当下,奥利、塔卡、卡布斯三人就被释放了,多了奥利和塔卡,加布特和戴马斯的士兵就更没辙,根本打不过他们。 四个人立即赶往寝殿和阿尔缇妮斯汇合。 那时阿尔缇妮斯已经做好了准备,换了衣服,也背上个小包,至于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他们也没怎么去注意,三年不见了,他们已经高兴透了,哪还能管那么多。 塔卡当下就哭了起来,卡布斯则上上下下的检查阿尔缇妮斯,泪洒连连,奥利站着不动,别过去的脸,也是泪雨如下。 真的好久了呢! 她很好,很健康,平安无事。 三人这才明白伊斯当时说得很对,如果他和他们一样,现在又有谁能帮她,就算有默布在,恐怕也无力和加布特和戴马斯抗争,因为他毕竟老了,还是在皇帝不在的情况下,加上路斯比去世后,他代替路斯比成为了赫梯的宰相,在赫梯,宰相是没有兵权的,也就更阻止不了戴玛斯和加布特,因此,这两人有足够的权利,将阿尔缇妮斯送回神殿,继续囚禁。 阿尔缇妮斯虽然还是皇妃,但毕竟是囚禁之身,现在是空有皇妃的头衔,没有实权,而命令有时比尊敬更有力,倘若不是伊斯的职权可以与他们相抗衡,事情也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毕竟谁都怕死,囚禁她的可是皇帝。 现在,他们要做得就是保护她,消弭这场战事。 尽管这场仗让他们觉得很莫名其妙,这个希腊王,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乎,四人跟着阿尔缇妮斯即刻启程赶往皮布罗斯,出发的当头,伊斯心里难掩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像极了他预知到她中箭时的不安,神经和骨髓都透凉透凉的。 他将这种不安压在心头,惶惶不安地上路。 或许,只是他多心了。 * 萨鲁率领三万大军赶路,就算赶得再快也不可能赶过阿尔缇妮斯一行五人,小队伍行路最有利的就是可以抄捷径,不用担心大部队拖后腿,因此在连夜不要命似的赶路下,他们比萨鲁更早的到达了皮布罗斯。 这时的皮布罗斯已经完全在希腊的掌控下,既是打仗,被攻占的城池难免会被封锁,并加强防线,以及岗哨增多,所幸,此战希腊进攻神速,而且还是他们最擅长的海战,皮布罗斯并没有战火绵绵后的满目疮痍。 阿尔缇妮斯一抵达,就立刻来到封锁的防线附近,她离了些距离,思考着用什么名目求见米诺斯,毕竟两国正在交战中,她们两人的关系再好,可这些士兵不会知道,总不见得她跑去跟他们说,“嗨,我是赫梯皇妃,你们不是来抢我的吗?我来了,我还是你们的王是好朋友,不过,我是来劝她退兵的!”估计这种话刚说出口,她就可能被当作疯子给抓起来,硬闯也不行,人那么多,即使她有暗月,也可能无法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 正犹豫着,防线处站岗的士兵似乎发现了她,和另外一人耳语了一句,那人就走开了,不过一会儿,那走开的人就带回了一个女人,约摸二十来岁,风姿飒飒,很有女将军的味道。 这人,阿尔缇妮斯认识,几年前去希腊时,就见过她,一直都跟在米诺斯身边的,叫……叫什么来着。 正想着,那人就走了过来。 “皇妃殿下,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我是克莱,陛下的近卫长官,您终于来了,陛下可是等的很着急了。”哎?“阿尔缇妮斯愣了一下。”皇妃,请跟我来。“克莱直接为她引路。 这时阿尔缇妮斯管不了那么多,最重要的就是赶快见到米诺斯。 她很顺利被带到了停靠皮布罗斯港口的王船上。 前脚刚落到甲板上,就听到米诺斯兴奋地大叫,”阿尔缇妮斯!“ 米诺斯沐浴在晨光中,金发闪闪,细腻的皮肤就像初雪一般,战甲披身,格外耀眼,她就像斗牛一样的冲了过来,下一秒阿尔缇妮斯就被她熊抱住,”阿尔缇妮斯,你终于来了,可把我想死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她放了手,海蓝色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你好像瘦了,怎么脸变得这么小了?“她摸着阿尔缇妮斯的脸,眼睛里像是闪着泪花似的晶晶亮。 瘦?怎么可能? 她这三年来在神殿闭门不出,虽然难过伤心,可是食欲很好,这是她的性格吧,越是悲愤,越是化食物为力量,加之缺乏运动,她觉得自己起码胖了好几磅。 怎么可能会瘦!? 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而是米诺斯似乎早料到她会来。 米诺斯这会儿还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过一会儿,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你一定是受了很多苦,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万恶无比的男人一定是折磨你了,你看你瘦得都皮包骨头了。“ 阿尔缇妮斯汗了一记,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米诺斯身后站着的亚希彼斯,正和奥利、卡布斯、塔卡、伊斯等人用眼神逐一问好。”米米,你先听我说。“再让米诺斯看下去,她可能就此会认为自己快不久于人世了。 米诺斯抽泣了一下,擦擦眼泪,又熊抱住她,根本不听她说话,”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等你跟我回希腊,我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我会……“”米米!!“阿尔缇妮斯大叫道,这才让米诺斯嘴里滔滔不绝的话制止。”怎么了!?“米诺斯泪眼迷离地问。 阿尔缇妮斯挣脱开米诺斯的拥抱,直言道,”这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你早知道我回来,对吧?“ 米诺斯对她的推拒不悦地拢了拢眉,张开双臂打算再次拥抱,阿尔缇妮斯闪躲到一边,没让她得逞,她闷闷地把眉毛皱得更紧,回答道,”是啊!“ 阿尔缇妮斯的眉毛顿时抖三抖。 果然!! 米诺斯攻打皮布罗斯,将战败赫梯士兵释放,将她的宣战之言带回赫梯,说给萨鲁听,为的就是把萨鲁引开,萨鲁一离开皇宫,那么自己就从某种意义上就自由了,米诺斯也算到了,当听到两国开战的消息后,自己一定会设法阻止,一定会想办法来见她。 也就是说,米诺斯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她”自投罗网“。 米诺斯知道她看穿了,咧开嘴笑道,”赫梯皇宫戒备森严,就算我再能打,也未必能将你救出去,而且,我笃定就算我真的闯进去救你,你也不会跟我走,所以呢,我就只好让你自己来了。“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想她被囚禁了三年,面对这种非人的待遇,她竟然不反抗,唯一的理由就是她还对暴风雨神不死心,认为还有希望。 倘若她连这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会怎样? 阿尔缇妮斯一定会做出傻事--那件在克诺索斯宫殿自己不想说,却不得不说的事情。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因此,她要带阿尔缇妮斯回希腊,好好地保护起来。 再者,以阿尔缇妮斯的个性,如果是自己去救,她一定不肯就范,弄不好,还会拼命赶自己走,加上赫梯皇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进不进得去还是个问题。 所以呢,她就设下圈套,引开那个杀千刀的男人,让阿尔缇妮斯自己‘走’出来。 多完美的计划!! 然后…… 米诺斯眼放精光,分外锐利。 阿尔缇妮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能说,她上了米诺斯的当了。可这不要紧,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米诺斯退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和萨鲁对上。”米米,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退兵。“ 米诺斯哼了一下,”怕我打不赢?“”不!!我是不希望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一个是前世的姐姐,一个前世今生都是自己的爱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让她怎么取舍。”你不要说了,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个男人,我死都不会放过。“米诺斯坚定如磐石地说道。”米米!!萨鲁他其实只是还没有想明白,只要再给他点时间。“阿尔缇妮斯急切地为萨鲁解释,心依然痛,爱却让她难舍。 米诺斯听了,猛地一喝,”放屁!!“这生猛的一吼,让船上的侍卫吓得皮皮抖,只有亚希彼斯没被吓到,不过却因为她说粗话,而皱了皱眉。”什么叫还没想明白,都三年了,还想不明白,我看他永远都不会想明白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知道她还在等,有什么好等的,信任这种东西不是等就能有的,再等下去,她会被伤得很更重。 见她还想努力说服自己,米诺斯也强硬了起来,海蓝色的眼睛眯起,一股子狠劲,”你不答应的话,无妨,我就把你绑回希腊,还有……“她利眸扫向奥利等人,”如果你们想反抗的话,最好搞清楚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话落,她身后的侍卫就响应了她的话,将奥利等人团团围住。”米米!!“阿尔缇妮斯大叫,显然米诺斯打算屏蔽自己的耳朵,见说服不了她,阿尔缇妮斯只得将目标转向亚希彼斯。 亚希彼斯却回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米米,你打不过萨鲁的,你明知道你已经不是……“已经不是雅典娜了,她没有神力,而萨鲁却仍旧保有暴风雨神的能力。 这句话米诺斯听进去了,嗤之以鼻道,”那又如何?我从没说过要在皮布罗斯对付他,我的船随时都可以退到赫梯边境以外的地中海海域。“雅典娜是智慧和胜利的女神,没了神力,还有智慧,暴风雨神想要使用神力,必须是在赫梯境内,离开了,他就会和普通人没两样,到时擅长海战和拥有强大战船的她,还会怕他吗? 阿尔缇妮斯明白了,米诺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她并不打算和萨鲁进行陆地战,而是海战,而且是不属于赫梯境内的海面上。 但是这个方法有个致命性的缺点,如果萨鲁不出海呢? 不,这个缺点已经被米诺斯克服了,萨鲁一定会出海,因为……她在这里,在米诺斯的船上,只要她在,萨鲁就算明知道不擅长海战,也会追到底。 米诺斯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不仅让她‘自投罗网’,同时,也让‘自投罗网’的她变成了引萨鲁出海的诱饵。”怎么样?是乖乖地呆在我身边,跟我回希腊,还是……“米诺斯逼近她,以身高上的优势睥睨她,”还是打算离开?“ 想她多半会选择离开,因为在暴风雨神无法使用神力的情况下,与擅长海战的希腊打仗,怎么看都是希腊的赢面比较大。 阿尔缇妮斯只觉得头脑很混乱,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伊斯这时开口了,”米诺斯陛下似乎觉得海战必定能赢赫梯是吗?“ 米诺斯瞟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是明知故问,”难道你觉得海战我会输?“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希腊的海上战斗能力是天下无敌的。”如果是三年前,或许是。“伊斯言道。 米诺斯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她的疑问,同时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阿尔缇妮斯看着伊斯严肃的表情,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伊斯在众人的注目下说道,”陛下有所不知,三年前开始,赫梯皇帝陛下就已经秘密开始进行海战的特训,并且完全是针对希腊的海战特点进行的特训。“”什么!?“米诺斯大惊。 这这么可能!? 三年前,希腊和赫梯因为阿尔缇妮斯的关系缔结了同盟协议,现如今,她破坏两国的协议是为了阿尔缇妮斯,倘若不是因为她,她根本不会侵犯赫梯,也就不会对赫梯构成危险,而那个男人竟在三年前,也就是在签订了同盟协议的情况下,针对希腊的海战特点进行特训。 他是早已有了对付希腊念头,还是仅仅只是未雨绸缪? 阿尔缇妮斯也是震惊无比,因为她被囚禁了三年,三年里政务她都没碰过一下,当然不会知道,奥利、塔卡、以及卡布斯则是在牢里呆了三年,自然也不会知道。 伊斯点点头,”是真的!而且根据地就是米特。“米特也擅长海战,但是战船方面就差强人意了,当时,他并不知道会有今时的事情发生,只以为皇帝是要加强赫梯的海战能力,算是未雨绸缪吧,因为这个世界,可不是只有希腊擅长海战。 万万没想到,会有今时的事情发生。”就算如此,论造船技术和战船的强大,还是希腊略胜一筹吧。“希腊之所以海战强大,先进的战船也是原因之一。 伊斯凝重的摇头,”陛下错了,赫梯皇帝陛下在培植海战实力的同时,对战船进行了十分细靡的研究,尤其是对希腊的战船,曾经不惜代价地聘请造船师来如法炮制,最重要的是,他不光如此,他还分析了贵国战船的结构,以及可能存在的弱点,然后加以改进,如果我记得没错,两个月前,三百艘新的战船,应该已经造好了。“ 阿尔缇妮斯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三年前,也就是萨鲁下令囚禁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对付希腊了吗?不,他明明答应过她的,在她的眼睛治愈的时候,他就答应她,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对付希腊。 但是,如果只是未雨绸缪,为什么他会处处针对希腊。 三年前?他因为心里不信任,而囚禁了她。 三年前……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米诺斯的手,”米米,我的回信你有收到吗,就是三年前,我最后一封回信。“”回信,你有给我回信吗?我就是因为等不到你这封回信,我才会认为你在赫梯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那时希腊周边的诸个小国蠢蠢欲动,我早就……阿尔缇妮斯,你怎么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阿尔缇妮斯的脸色瞬间惨白。”那封回信,你没有收到?“她抖着唇,再次确认。 米诺斯摇头,”没有……“尾音还没消,就看到阿尔缇妮斯像是快要晕倒了,”阿尔缇妮斯,你怎么了?“ 米诺斯慌忙扶住她。”米米,快逃,你快逃,萨鲁他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杀了你的。“她惨白着脸,激动的大叫。 不是什么未雨绸缪,他是真的要对付希腊,对付米诺斯。”你别担心,先顾好自己,你脸色很难看。“她忧心地看着快要昏过去的阿尔缇妮斯,回头对亚希彼斯嚷叫,”你快过来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米米,我没有生病,你先别管我,你快走,快走啊。“亚希彼斯还没走近,阿尔缇妮斯就像疯了一般地嚷叫着,要她离开。”你到底怎么了?那么担心干什么,他未必赢得了我。“只是三年,就算真让他掌握海战的技术又如何,经验多寡也是决胜的因素之一。”不,不,米米你不明白,萨鲁他一定是以为我……“倘若米诺斯没有收到那封回信,那么十之八九,信是落到了萨鲁的手里了。 试问,谁能有权利,不让这封徽记是皇妃的信送出去,只有皇帝,才有这个权利。 萨鲁怎么得到这封信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萨鲁如果看了这封信,那信上的落款--爱你的露娜,对他而言绝对是最沉痛的刺激。 因为她从没对他说过爱这个字,他是那么的介意这件事情,在不知道米诺斯是女人的情况下,他只会以为,她不对他说爱,却毫不吝啬对另外一个男人说了爱,他的占有欲那么强烈,那么深重,怎么受得了。 加上暗日的诅咒…… 上帝,他一定会认为,她爱米诺斯。 但,他为什么不来不来质问她,假如他真的看到了这封信的话。 她想了想,不,他不是不来质问,而是不敢,一直以来,他都在怀疑她是否爱他,怀疑到已经无法接受任何可能是否的答案。 他在害怕,她会告诉他,她爱米诺斯,他害怕听到这个答案,所以才没有问她。 不问,才是更恐怖的,那代表他信以为真了!! 上帝,上帝啊……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呼喊上帝最多的一次了,假设她的猜想都成立,那么萨鲁就有绝对的理由想要对付米诺斯。 偏偏这时候,米诺斯为了她,率先向赫梯宣战了。 这等于是给了萨鲁一个机会。 最要命的是,她这个本该被囚禁在阿尔玛神殿里的人,竟然出现在米诺斯的船上,这会让他怎么想? 私会情郎?通风报信?还是私奔? 不管哪一个,都会让萨鲁失去理智,就算她解释都没用。 他一定会杀了米诺斯,不惜任何代价的杀了她。 她越想越恐怖,毛孔都因为这股恐惧而收缩着,心底的凉意在四肢百骸乱窜。”米米,我求你,赶快走,好吗,赶快离开这里!!“她激动至极,抓住米诺斯的手不仅冰凉,还在颤抖。 米诺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恐惧,好像自己一定会被杀似的。 笑话,她就只等暴风雨神来了,她会引他离开赫梯境内,让他无法动用神力,海战,她有绝对的信心,不管对方的船会多厉害,都一样。 她从小就是打海战打到大的,经验就是决定胜利的关键。 见米诺斯不为所动,阿尔缇妮斯的心着急地快要频临爆炸了,下一秒,当她听到突兀传来的号角声,以及远处翻滚地海浪上,那疾驰而来的船只时,她的心真的爆了,心跳都停止了。 日光下,海面闪烁金色的粼粼波光,像碎金般地刺眼,碧蓝色的海洋上,那朵朵浪花就想云彩一样,烘托着那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战船,它们就像一群凶猛的野兽,每一艘都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杀劲,高高扬起的船帆上,那鲜红色的红狮子,在白色的旗面上,像是活得,张牙舞抓地扑腾。 那是赫梯的王旗。 萨鲁来了!!”陛下,奇袭!!“克莱冲到甲板上禀报道。 顿时米诺斯的战船上骚动了起来,侍卫迅速跑动起来。”快,右满舵!!“”划桨,该快划桨!!“”迎战!!弓箭手迎战!“ 米诺斯为此只震惊了数秒,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将彻底呆滞地阿尔缇妮斯交给亚希彼斯照顾,她来到船头,海风下,披风迎风而展,像巨大的翅膀在她身后张开。 他第一时间,就是下令将船驶离赫梯境内。 她眉目一凛,极好的视力,立刻就看到了敌方最为首的船头上,那像魔王一般的男人。 血红的眼,飞舞的发,吹来的风都像是盈满了他的杀气,让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但米诺斯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仔细察看赫梯的船只,突然发现,船与船之间,竟有粗如手臂的铁链所连。 这真有点奇怪,干嘛把船和船连在一起。”是我教萨鲁的。“阿尔缇妮斯来到她身边,抖着唇说。”哎?“米诺斯诧异道。 阿尔缇妮斯苦笑,”其实萨鲁一直都很想加强赫梯的海战实力,在我没遇到你之前,就已经有了,只不过赫梯的士兵习惯了陆地,真要到海上打仗,恐怕最先要克服的是晕船,船的摇晃,不是马上就能习惯的,因此……我就告诉萨鲁,如果将船与船连在一起,借用船与船之间平衡,船的摇晃就能大大减低,士兵操练的时候,可以按照适应度,渐渐放开链子,直到全部放开,也就是完全适应为止。“ 没想到,他记住了,还用了,用来操练士兵,用来对付米诺斯。 她难掩愧疚地捂住脸。”干什么一副内疚的样子,你没有错。“妻子帮丈夫,天经地义。 米诺斯拍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要难过,不过一会儿,她又注意到,赫梯船上的士兵所穿得战甲很特殊,像是竹子做得。”那也是我教得。“阿尔缇妮斯说道,这次更愧疚,愧疚到她想跳海。 米诺斯瞅了她一眼,”不明白!“不明白那些竹甲有什么用。”赫梯的士兵不像靠海国家的军人那般擅长游泳,倘若身穿铜甲,或者铁甲,那么一落海肯定就会溺毙,但是竹甲不一样,既能减轻士兵的负重,让他们更为灵活,还能在落海时产生浮力,不致于落海就亡。竹甲虽没有铜甲和铁甲那么坚固,但是它的韧性足以应付武器的穿刺力,也可以起保护的作用。“ 这些全都是她交给萨鲁的,是为了保护他,只是没想到,她会在之后遇到米米,更没想到,萨鲁和米米会因为她而打仗。”你还教了他什么?“米诺斯看起来很郁闷。”很多!“除了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兵器制造外,她真的教了很多。 米诺斯一叹,”我只能说,你对他付出那么多,她还这么对你,他简直是个大混球。“ 如果阿尔缇妮斯不爱他,有必要教他那么多东西吗? 蠢货,愚蠢至极!!该杀!!”米米,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你赶快退兵吧。“趁萨鲁还没有正式攻击前,她还有逃的机会。”逃,我从来都不会逃,我要迎战。“她可没兴趣当缩头乌龟。”米米!!“阿尔缇妮斯急吼道。”阿尔缇妮斯,有时候很多事情是逃避不了的,就像今日这场仗一样,就算我不开战,他也会,不是吗?“她可不笨,那种以希腊为假想敌的特训,已经摆明了是要对付希腊,三年前,他就已经筹划了,这场仗早晚都是要开打的。”不,萨鲁还不知道我在这里,只要你退兵,让我回到皮布罗斯,我就有……“她还没说完,就看到远处的萨鲁的身边站着加布特。 他怎么会在这? 顿时,她捂额哀叫,完了,恐怕加布特在她离开皇宫时,也动身赶往萨鲁那里了,这么说,萨鲁已经知道了。 她在米诺斯身边。 这下,什么转寰的余地都没了。 她的视线可能是注目太久了,又或许是萨鲁早就在寻找她的身影。 所以,当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时候,即使隔得再远,他们都知道彼此是谁。 阿尔缇妮斯的心再次停止跳动,迎上萨鲁的目光时,血液都好像在倒流般,他在看她,用阴冷无比的寒光笼罩着她。 冷得她的心像是都冻结了。 另一边的萨鲁,寒目以对,眸中只剩下她的身影,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脸,他也知道她是谁,怒与妒同时涌上心头,让他的心像是被人扎了一刀。 她真的在,在那个男人身边。 她爱他,是吗?爱那个男人? 三年了,这个结一直苦苦折磨着他,今天,他真的被彻底击碎了心。 她不爱自己,她爱得是另外一个男人,心头的黑暗里,那个声音说得对,她不爱他,永远都不会爱他。 否则,为什么她要去希腊王身边,而不是他的身边。 杀意,怒意,甚至是恨意,一股脑地流泻出来,让他的脸狰狞了起来,他站在船头,发丝像是感染他的这份情绪,更为狂乱得舞动起来。 露娜……这个名字,现在唤起来,竟觉得心是痛的。 不,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他狂吼一声,下令道,”加快速度!!“”是!!“士兵们即刻传令船底的划桨队,更快向前划行。 希腊和赫梯的战船顷刻间,接近了不少。 战事即刻打响。 这时代的古代西亚,还没有炮火一类的武器,所以远程进攻大多依靠箭和矛,但这些东西射程较短,除非几十米以内,否则休想伤到对方。 希腊的船上,希腊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箭手,整齐排列,一队射完,下一队上,轮番攻击,无数飞箭,仿若海上下起了大雨,密密麻麻地落在赫梯的战船上。 同样的,赫梯士兵也照此攻击,两方人马互相对攻时,却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箭的准心都没有指向彼此的王船,所以不管是米诺斯,还是萨鲁都没有受到攻击,安然无恙,自然阿尔缇妮斯也不可能受伤,但这不代表接下来都不会。 王与王,正在接近。 见萨鲁越来越近,阿尔缇妮斯心急如焚,这时候她应该更冷静才行,想出办法来阻止,可是这场仗和以往不一样,敌对的两人都是自己重要的人,她根本无法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或许她可以用暗月,不,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害怕会伤到萨鲁。而且暗月的状态,虽然不至于让六亲不认,可是力量方面,她还不能准确地把握。 使不得,绝对使不得。”不要什么?不要伤他?你怎么还这么傻。“他都打来了,难道她还有不还手的道理。”不,我是让你赶快离开。“萨鲁有多少能力,她很清楚,他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打仗对他而言,可能比吃饭还要得心应手。 尤其还是武器和船只方面都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萨鲁的赢面似乎更大。 米诺斯寒若冰霜的蓝眸,直逼向燃烧着爱恨纠结的绿眸,无形的火花在空气碰撞,激出点点星火。 赫梯与希腊的船只也严阵以待,向各自的王船靠拢,一触即发。 前世身为雅典娜的米诺斯,和前世身为暴风雨的萨鲁,在前世并没有见过面,所以米诺斯知道,他却不知道她是谁,在他眼中,米诺斯就是一个企图抢走他心爱之人的男人。 对视了良久,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后,萨鲁怒目看向紧张不已的阿尔缇妮斯,绿眸一看到她,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爱和恨得纠缠更为激烈,像两头野兽在他瞳眸里打架,漩涡似的乱。 好久,他才嘶哑地说,”你瘦了?“眸中的血色已褪下,闪动着绿的思念。 她被囚禁到时候,他总是天未亮,就站在窗外看着她,但她每每都是背对着他而睡,让渴望的他,每次都想冲进去,抱她,好好看看她,但内心的黑暗却让他压抑了下来。 今天,他看到了,睽违了三年的‘初见’。 他明明命令过丽莎,要好好照顾她的,每日三餐必定丰富,怎么她看起来那么瘦弱,脸色也惨白的吓人。 瘦了?对于这句话,阿尔缇妮斯不像听到米诺斯说时那样,还有心情觉得是笑话,听他说,心里只觉得苦涩。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她哭了,那泪水像是会扎人似的,扎得萨鲁的呼吸都乱了。”你怪我了?“ 她摇头,又点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跟我回去!“萨鲁凝视着她,仿佛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这次,阿尔缇妮斯很清楚地猛摇头。 萨鲁的眸瞬间幻化成妖魔的眼睛,”你爱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米诺斯。”不,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和米诺斯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好朋友。“她慌忙答道,但是他眼里却是深信目光,深信她爱米诺斯。”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好成这样,不来见我,而是先见他!!“他怒喝,气息紊乱得纠结着心头的妒恨,直射向米诺斯。 囚禁了三年,她出来了,第一个想见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这个男人。 他的心像是被火烧般难受。 朋友!?让他如何相信,他们仅仅是朋友。 米诺斯见阿尔缇妮斯在哭泣,完全是反射性的将她搂进怀里。 这一举动,让萨鲁当场爆发,”放开她,不准你碰她。“ 米诺斯冷笑,”你以为你有资格可以命令我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暴涨了数倍,压抑得让空气都变得混沌了。 萨鲁眼中的血色又染深了瞳眸,红得发黑,道道厉光都在狠刺着米诺斯的身体,内心黑暗驱动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气。 这副骇人的模样,让阿尔缇妮斯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挡在米诺斯身前。”萨鲁,不要,不要伤她。“ 听到她的话,萨鲁更是难掩心头的怒恨,她竟然还在保护这个男人,她脸上的焦急和忧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后的这个男人,隐藏在身体深处的声音,又开始蛊惑他了。 她不爱你,她爱得是希腊王,她在保护他。 这个声音,就像利刃,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切割了一遍。”让开!!“他咬牙切齿地低咆。”不,除非你不伤害她。“阿尔缇妮斯清楚现在所做的,只会更让他以为她爱的是米诺斯,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的萨鲁是没有理性,如果她让了,他一定会将米诺斯千刀万剐的。 她一直都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是不是真的可以脆弱到这步田地。 为何,他不信任她。 她曾想过,可以让米诺斯作为人证,去解释关于太阳神对他做得一切,可是看他现在这副模样,米诺斯说的话,他压根就不会相信,反而更可能误会她和米诺斯的关系。 她真的有些怨了,怨他甘愿被暗日荼毒。”我再说不一遍,让开!!“萨鲁魔性地声音,仿佛野兽地鸣叫。”不!!绝不!!“这是她的回答,尽管内心她在流血。 她身后的奥利很怕萨鲁会因为怒火而伤到阿尔缇妮斯,赶忙出声道,”陛下,皇妃她只是……“”住口,你这个叛徒……“萨鲁狠戾眸充斥着绞杀他的寒气。 顿时,奥利窒了窒,他已经彻底对自己失望了,或者说,等他杀了希腊王,下一个就会是他。 阿尔缇妮斯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对双方都没有益处,萨鲁是铁了心要杀米诺斯,不得手,他是不会离开的。 她的手摸向身上挎背的小包,心里的颤,让她有些站不稳了。 米诺斯在她身后,推也不是,闪也不是,因为她很强硬地挡住了自己。 亚希彼斯则紧挨着米诺斯身边,似乎只要萨鲁敢动手,他也会挡驾。”你那么爱他吗?“萨鲁吼叫道。”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已经认定了,不是吗,何必还要问。“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问出口。 她爱得是谁? 这种可笑的问题,她已经不想再回答了。”那我就杀光现在你身边所有的人,看你能挡得住几个。“这狠辣无比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震彻不已,顿生冷汗,戒备地看着他,就怕他第一个要杀得会是自己。 阿尔缇妮斯听了,抽气连连,他眼中的狠意说明,他不是再吓唬人,是真的会付诸行动。 颤抖得模出背包里的箭--那把月华罗制作的箭,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情况,抵住自己的喉咙。 萨鲁猛地一颤,血色的眸颤出惊惧的波光,”露娜!!“ 谁也没想到,她会随身带一把箭,还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箭。”阿尔缇妮斯!!“米诺斯第一反应就是夺下它,但她的行动无比敏捷,已经脱离的抢夺的范围。”在你杀别人之前,我就会杀了我自己。“她站在甲板上,离所有人都远远地,那把逼近咽喉的箭,已经刺破了皮,流下一道猩红的液痕。”阿尔缇妮斯,放下箭,别做傻事!!“米诺斯惊吼,她的心都凉了。 她不会是想……不会是想…… 想着,她几乎站不稳地看着阿尔缇妮斯。”皇妃殿下,不要伤害你自己。“奥利大呼,急忙跪在地上请求她。 卡布斯和塔卡则是企图接近她,却被她发现,刺得更深,”阿尔!!“ 萨鲁光是看到她流血,整个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掐住了,紧得血液都凝固了,看着她,视线无法撤离那把深陷在喉咙口的箭。 伊斯看着那把箭,脸色瞬间白得发青,颤抖的手,捂住胸口。 这把箭……这把箭和预知她中箭那把一模一样。 他像是被冻结了,全身僵硬,看着箭的眼睛慌乱地乱颤。 这把箭是阿尔缇妮斯在出发之前,在寝殿里偶然找到的,那本该被她藏起来的东西,下意识得就带在了身边,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早已预料到她会用得到,就像现在这般。 武器这里到处都有,但都不可能拿到,因为当她有这种以命要挟的念头,想抢夺的时候,恐怕身边的这些人会比她的动作更快。 她知道,她这么做很笨,很蠢,也很伤人,但没有办法啊,这两个人,不管哪一个,她都不愿意失去。 既然都是为了她,那么她便会是最好的交换筹码。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因为她眼里是狠了心的。 退,只能退。 萨鲁颤抖着心,就怕她不小心刺得更深,那是致命的部位。 他只能退,退了一寸,她还不松手,那就再退一尺,一丈,一米,或者更多,直到她松手为止。 赫梯军跟着退,退离了能有效攻击希腊的范围圈。”阿尔缇妮斯,他退了,你可以放下了,快放下。“米诺斯大叫道。 她摇头,眼神看着她,”你……还没退。“ 米诺斯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自己回希腊。”好,马上走,我们马上回希腊。“米诺斯看着她,一瞬不瞬,命令着船上的侍卫,”开船,回希腊。“ 侍卫们赶紧掌舵,将船行驶。”你可以放了,我都答应要走了。“ 阿尔缇缇妮斯还是摇头,”等到了希腊,我就放。“ 米诺斯急得猛跺脚,”你……你……“ 亚希彼斯安抚道,”随她的意,别刺激她。“”可是……“米诺斯还是担心得要命。”放心,我不会让她留下任何疤痕的。“他回答。”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算了!!“懒得和他说,她看着阿尔缇妮斯,又不能阻止她,只能看牢她,免得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船越行越快,渐渐远离了赫梯的船,阿尔缇妮斯看向萨鲁的方向,手在抖,心在颤,内心的苦涩无比浓重,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 萨鲁…… 这一走,恐怕会让他更胡思乱想。 她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因为回去了,他会如何待她,又如何对付跟着她的奥利等人。 米诺斯又会怎样? 希腊和赫梯千千万万的人民又会怎么样? 她的出现,根本就是一个罪过。 不该的,她不该出现的。 为何,这份情会如此地苦…… 滑落的泪,好冰,好冷,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船都离了很远了,她还是不放下箭,似乎真打算到了希腊,才准备放下。 所有人都盯着她,一是寻找机会夺下,二是她抵得太用力了,真怕她自己拿捏不准力道。 从地中海回希腊,最快也要三天,她不会真就维持这个姿势,打算过三天吧。 当然不可能,不过也撑了一天,当她不得不放下箭的时候,所有人都冲了上去。 米诺斯不知道该狠狠甩她一巴掌,还是……最后她选择一把熊抱住阿尔缇妮斯,”笨蛋,你要是再敢这样,我非好好揍你一顿。“接着她又急吼道,”亚希彼斯,你还愣着干什么,疗伤啊,要是敢留下疤痕,看我怎么收拾你。“”是,陛下,我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你抱着她,我怎么治疗。“亚希彼斯无奈地叹气。 米诺斯这才肯松开。 不等亚希彼斯上前治疗,卡布斯比他更快的冲了上去,”阿尔,别动,我马上给你治疗伤口。“他的动作很迅捷,亚希彼斯根本插不上手。 看着手里拿着绷带,亚希彼斯想自己还是当下手吧,他还是第一次当下手呢! 奥利和塔卡松了一口气,虚脱地坐在甲板上。 唯有伊斯,疾步冲向她,将她紧握的箭,一把夺下。 它不能留下! 一使劲,他就想折断它,但无论他怎么用力,箭都不断。 他骇然,更用了力气,可是它还是完好无损。”伊斯,把箭给我。“阿尔缇妮斯见他想毁箭,急忙叫道,这把箭还是带在身边为好,萨鲁不会就此罢休的。 伊斯冷了脸,”不,我不能给,由我保管。“”对,对,这种东西,你还是别放在身上好。“米诺斯附和道。 其他人也是点头称是。”你们……“阿尔缇妮斯想夺回来,可是伊斯离得远远的。 她拿不到,他们也不会让她拿到,她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别扔了它,这是奥利送给我的礼物。“ 这话一出口,奥利立刻变成众矢之的,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他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他耷拉着脑袋,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什么不好送,竟然送了一把利器。 治完伤,阿尔缇妮斯喝了药,在米诺斯恶狠狠地逼迫下,跟着亚希彼斯到舱房去休息。 甲板上,米诺斯看向奥利他们,”你们几个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赫梯了。“因为回去了,可能就是死。 奥利、塔卡、卡布斯、还有伊斯听到这话,脸色都很平静。”你们还挺忠心的。“除了伊斯,米诺斯第一次给其余几个人好脸色看。”这或许是命运吧。“奥利回应。 一抹淡淡地哀愁染上了他的脸,让他看不出真实年龄的脸,顿时老了几岁。 的确是命运的安排,他们几个不正是当年作为米特叛军的那群人吗?一个都不差,全在了,阿尔缇妮斯注定是他们的主人。 奥利多少有点感叹,他和伊斯他们不一样,他是赫梯的军人,有着不一样的责任。 一辈子…… 当陛下说他是叛徒的时候,他就知道,回不去了。 塔卡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卡布斯也走了过来拥着他,伊斯对奥利一直有心结,当叛军的时候,他可是叛徒。 但是现在……心结早已没了。 有的只有一个信念,保护她,保护他们的阿尔。 奥利凝望着赫梯的方向,叹道,”别了,我的祖国!“ 第五章 吞噬 在回希腊的路上,阿尔缇妮斯一直显得很沉默,往日水晶般澄清的眸,像是被灰暗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阻碍似的,不再发光。 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米诺斯知道她心里很难受,想尽方法让她开心起来,不时地拉她到甲板上透透气。 站在甲板上的阿尔缇妮斯望着眼前的海景,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海岛像珍珠似的散落在各处,星罗棋布于爱琴海和地中海中。 让她陡然生出一种熟悉和怀念。 进入爱琴海的领域后,她突然说道,“我能不能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哪里,马上就到雅典了。”米诺斯觉得她现在实在不适合去任何地方,休息才是最重要的,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差。 “那里!”阿尔缇妮斯指向一个方向,黯淡的眼神因为那个方向,而突然亮了起来。 米诺斯看向她所指的地方,那是座岛屿,爱琴海上的岛屿众多,但只有少数岛屿有居住人,其他的都算是荒岛。 “米米,我想去,好吗?”她眼里充满了期盼。 米诺斯本想拒绝,但她看起来很渴望,只能妥协道,“好,你说什么都好。”她揉了揉阿尔缇妮斯的头颅,脸上甚是宠溺,回身就对侍卫下令。 除了留下一艘护卫船,其他的战船都在她的命令下,驶向雅典的港口,克莱跟着先行返回王宫,去准备阿尔缇妮斯起居事宜,亚希彼斯当然是跟着米诺斯的,王船上除了十几个侍卫外,就只有奥利、塔卡、伊斯、卡布斯等人跟随。 人少了点,但这里已经希腊势力范围内,相当安全,因此足够了。 在阿尔缇妮斯的指引下,船行了约莫一刻钟,便靠近了一座岛屿。 船停下后,阿尔缇妮斯就迫不及待的下船,踏上岛屿。 这座岛屿看上去很明显是座荒岛,杂草重生,鸟无人烟的,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地方,可是阿尔缇妮斯却显得很是激动。 一踏到岛上,她就像是很思念这里似的,泪雨纷飞。 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岛屿就是阿尔缇妮斯出生的地方--海中月,她二十一世纪的家啊,就算三千年前的现在仅是一座荒岛,可在她的心里,就像是回到了家。 记忆里的景象浮现在眼前--那像把巨大的伞,笼罩着大半个岛屿的月华罗树,总是在夜晚绽放着似月的光芒,宛如海中的月亮,指引着海上的航船,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地通向前方,如火焰燃烧的玫瑰花丛,风来轻摇,吐露着浓郁的花香,还有成排的葡萄架,架上是如翡翠似的葡萄,再往前走,橄榄树林立,散发着清香,间隔出一条长廊,尽头便是一栋白色基调的庄园。 庄园的大门前,有一个慈爱的老人,银色胡须随风荡漾,笑意浓浓,苍劲地声音轻轻地飘来。 露娜,你回来了! 那是爷爷的声音。 爷爷总是在她走到长廊上的时候,就等在那里了,总是用最慈爱的笑容,迎接她,张开双臂,等着她扑入怀里。 就像眼前的景象都成真了,她扑了上去,想要抱住他。 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冷冷的风吹过…… 什么都没有…… 回身走向海边,那曾经是种植着月华罗的地方,荒凉的地面,只有风凉凉地吹过。 没有那熟悉的沙沙声,没有枝叶摆动时泻下碎光,也没有混和着树木清香的气味。 什么都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泪,滴落下来,晶莹地泛着碎金般的光泽,她失望得闭上眼,当睁开的时候,眼前只有一片荒凉。 一如她的心,空荡荡的。 “你怎么哭了?”米诺斯见她到处走,每到一个地方都像是失望似的,难掩脸上的伤心。 阿尔缇妮斯摇头,“没有,只是想起了很多事情。” 在爷爷怀抱里的她,曾是那么幸福,那么快乐,而现在,她选择离开了爷爷,选择留在这个时代,以为会同样幸福,同样快乐,却没想到,她有的只有痛。 抬起沾染着泪水的脸,风飞发扬,心中的痛,愈发地剧烈起来。 米诺斯想安慰她,可是阿尔缇妮斯脸上的表情太过哀泣,让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米米,我不去王宫了,我想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她出生的地方。 米诺斯愕然,“这里!?这里可是荒岛,什么都没有,而且天黑后,会很冷。” “没关系,我只想呆在这里!哪里都不想去。”她眼里充满了固执。 米诺斯正思索着要怎么打消她这个荒唐的念头,亚希彼斯此走了过来,轻语道,“你最好随她的意思,她现在需要一个地方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而这里很显然能让她安心。”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米诺斯反驳道。 “你是希腊王,要让人在这里搭建一个避风遮雨的小屋,不难吧。” 米诺斯眼睛一亮,对哦,没有就让它变成什么什么都有,不就行了,而且阿尔缇妮斯好像很喜欢这里,虽然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好的,不过她喜欢,就无所谓了。 她随即下令,让侍卫去准备生活所需的用品。 阿尔缇妮斯就像是丢了魂似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奥利、卡布斯、伊斯在一旁守候着,壮实的塔卡则被米诺斯指使着和士兵们一起搭建小茅屋,谁让他看起来是那么力大无穷呢? 一时间荒凉的小岛,变得十分热闹,可这人气的一面,丝毫没对阿尔缇妮斯有任何的影响,她的脑子里在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进退两难。 更重要的是,她的要挟只能让希腊和赫梯的战争暂时停止而以,根本无法消弭这场战事,这一次可以,下一次未必能行得通,到时候,恐怕所有的人都会防着她来这一招。 或许,她应该离开,离开所有人。 不,不行,她舍不得离开孩子们,就算离开了,以萨鲁的个性也不会就此罢休的,到时候,米诺斯没有了她的庇护,会更危险,同样的,奥利、塔卡、伊斯、卡布斯也会因为她遭罪。 更何况,萨鲁的身上的诅咒还没有解,这是他最后一世,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怎么能放任他不管。 或许,她应该找个机会和萨鲁好好谈一谈。 但是,会有用吗?他是那么的不相信她。 如果他相信,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她因为思考,而将所有的情绪展露在了脸上,一副心碎难受的样子,让看顾她的奥利等人,跟着难受。 “阿尔,别想太多了,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糟。”卡布斯出声安抚她。 奥利跟着说道,“对,陛下可能只是一时太生气了。”他心里清楚皇帝的个性虽然容不得背叛,但起码他绝对不会伤害她。 伊斯沉默不语,因为他的心一直在为她中箭的预知而忧心,那把箭,她不让扔,看他又看得很紧,他找不到机会,所以只有片刻不离的带在身边,预知里,除了那把箭,还有月华罗树,这里没有月华罗,也就代表此地不会是发生预知中事情的地点,因为没有相同的条件,但,他却还是不能安心,总觉得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了。 这把箭,不能留,他得赶快解决掉,烧了它,埋了它都行,就是不能让它存在。 他摸向腰间,紧紧握住,浑然未觉箭隐隐地发着光,而后落下点点银光,这些光像是丝线一样,悄悄的钻入了泥土之中…… 开始发芽……却无人知道。 三人陪着阿尔缇妮斯在岛上走走停停的,逛了一圈,已是夕阳西下了,米诺斯已经早早让人准备好了膳食,比较简单,都是船上干粮,再有就是海里的鱼,烤一烤,勉强算是美味。 阿尔缇妮斯没什么胃口,静坐在火堆前,心事重重,火光映照下,她的身体是暖的,可是心却还是冷的,米诺斯坐在她身边,不说话,只是陪着她。 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火堆旁太暖和了,她竟靠在阿尔缇妮斯的肩膀上睡着了。 亚希彼斯走了过来,见米诺斯睡着了,便取来毛毯,替她盖上,然后找了她附近的空位,坐下来,开始研磨药材。 卡布斯见了,无事可做之下,同是医生的两人便聊了起来。 塔卡还在吃东西,因为他的体能消耗比较大,搬了一下午的木材。 奥利则主动肩负起守夜的职责,因为别人看守,他总不放心。 伊斯本想趁这个时候,解决那把箭,但是他这个人实在不适合做偷偷摸摸的事情,刚起身,就让阿尔缇妮斯给逮着了。 “你要去哪?”莫怪她会问,因为伊斯的表情像是很害怕她会发现什么似的。 “没……没什么……”伊斯僵了僵身体,只好又坐位原来的位置上,看着火堆,企图避开她的视线。 阿尔缇妮斯本想再问些什么,猝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来的是一个士兵,神色相当慌张,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米诺斯被吵醒,揉了揉眼,睡意浓浓的问道,“怎么了?” “陛下,海面上出现了不明船只,约莫有七、八艘,正往这边靠近。”士兵喘了口气说。 这下,所有人的心都停跳了一记,尤其是阿尔缇妮斯,慌张不已。 难道是萨鲁……萨鲁来了吗? 米诺斯察觉到她的慌张,安抚道,“别吓自己,这里是希腊,他想如无人之地的进来,没那么容易。”而后,她问向士兵,“知道是什么船吗?” “天色太暗,看不清楚,但十分诡异。” “诡异?”米诺斯迷糊了。 “是,因为这些船上都没有什么照明,黑漆漆的一片,但行驶的速度却很快。”说诡异,也就是诡异在这里,哪有半夜黑灯瞎火之下行船的。 除非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这么做得。 阿尔缇妮斯听了,心猛颤,下意识地扣紧膝盖,她不是傻子,这种行船方式的目的,她只思考了一下,就想到了。 “米米,一定是萨鲁,一定是。” 米诺斯拍了拍她的手,“你别着急,还不一定,希腊也有很多敌人,并不一定是他。” “但是在往这里靠近,不是吗?”这里不过是荒岛,如果真是准备奇袭希腊的敌国,应该往雅典的港口行驶去。 “你别担心了,我先去看看。”米诺斯站起身。 阿尔缇妮斯一把拉住她,“米米,别去,如果真是萨鲁,他……” “我说了,他没那么容易进来,我早就让人在赫梯来的方向设下了岗哨。”她很清楚暴风雨神是不会罢休的,进入希腊的领域后,她就让人严密注意赫梯的动向,一有可疑,就会有人来通报。 她觉得不明船只,不太可能是暴风雨神,但是又不得不为它们的出现,而感到诧异。 “可是……”阿尔缇妮斯心里总觉得不安。 “我是希腊王,我能应付,你乖乖地呆在这里。”说完,她让卡布斯好好照顾阿尔缇妮斯,自己则和亚希彼斯一同离开。 阿尔缇妮斯还是不放心,急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卡布斯、伊斯、塔卡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的,也跟了上去。 今晚的夜空看不到月亮的影子,爱琴海上漆黑一片,海浪轻微的波动,拍打着海岸,发出浪鸣,岛上的入口,插满了火把,远远就看见士兵正在海岸处戒备着,米诺斯正吩咐着什么,由于有些距离,听不太清楚,奥利也在,看到她的出现,便跑了过来。 “皇妃……” “奥利,知道船上是谁吗?”阿尔缇妮斯急急的问道,紫色的眸子慌张地搜索着海面上的一切。 没有月光的照耀下,海面很黑,但隐约可以看见船只的影子,正急速往这里靠近,那黑影看起来就想海上匍匐的野兽,相当骇人。 “不太清楚,不过不像是陛下的船。”奥利回道。 等船近了些,便看到了船头上高挂的的雅典神娜神像,一看便知是希腊的战船,阿尔缇妮斯松了口气,就听到米诺斯叫了一声,“这不是西斯的船队吗?他怎么来了?” 西斯是希腊战船队的队长,米诺斯正是派他设立岗哨,以防赫梯犯境,因为他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外加精明,是最适合对付赫梯皇帝的人选。 但…… 米诺斯蹙起眉,怪异于西斯的船队为何来这里。 是赫梯有什么行动了?不对啊,她明明交待过他,就算发现了,也不要离开,坚守原地,让克莱传话给她就行了。 他又为何擅自违抗命令,还黑灯瞎火的行驶船只。 船又进了些许,再行个十几米,就能靠岸了,米诺斯刚想大声询问西斯的来意,冷不丁,船上箭雨而下,顿时哀号声惨烈的响起,靠海岸而站的希腊士兵半数中箭倒地,米诺斯因为亚希彼斯的眼明手快,被拉倒了一旁的矮石下躲避,所以幸免于难。 这一幕,让阿尔缇妮斯整个人都僵住了,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慌忙挡在她身前。 这时,船上燃起了火把,赫然出现的出现的不是希腊士兵,而是赫梯士兵。 看到此,阿尔缇妮斯脸色瞬间惨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紫色眸子望向某一点。 正中央的一艘船,甲板上的士兵自动排开两列,一个身影缓缓出现。 即使还没有现身,她也能感觉到是谁。 萨鲁就像魔神一样的出现在所有人视线内的时候,时间就像是停止了。 绿色眸一扫射,就直逼阿尔缇妮斯的方向。 米诺斯震惊于他的突然出现,脑子一片空白。 他怎么可能出现这里!? 亚希彼斯围护住她,说道,“看来西斯的船队是败给赫梯皇帝了。” 岗哨虽能起监视和防备作用,但如果遇到强劲的敌人,被消灭也正常,最恐怖的是,被消灭后,还被利用了。 他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帝的智谋,利用西斯的船队黑灯瞎火的前行,让他们看不清楚来者是谁,也就不会知道是敌,还是友,只能戒备得等船近了再行动,船上漆黑一片之下,即使近了,也看不到船上是何人,但船头的标志,却会让他们误以为是自己人,而放松戒备,这时便成了他攻击的最佳时刻。 “该死!!”米诺斯叱喝道,她太低估暴风雨神了。 亚希彼斯现在十分担忧米诺斯的安危,这块矮石挡不了下一波的箭阵。 正想着,阿尔缇妮斯已经推开奥利等人的掩护,奔了过去。 她不能让萨鲁杀了米诺斯,只要自己在她身边,萨鲁是不会让士兵射箭的。 萨鲁眉目一凛,一个眼色下达,就见船上跳下一列士兵,向阿尔缇妮斯冲去,他们敏捷度显然比阿尔缇妮斯要好得多,还没等她靠近,就将她包围了起来。 “让开!!”阿尔缇妮斯命令道,并用手推拒他们。 士兵根本不听她的命令,依然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四人想帮她,却被另一批士兵困住了。 无法之下,她只有大叫道,“萨鲁……不要伤害任何人。” 话落,包围她的士兵让开了一个缺口,萨鲁猝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绿色的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暖的东西,冷得发怵。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竟找不到她熟悉的地方。 她只觉得背脊发凉。 萨鲁狭长的眼眯了一下,视线落在她被棉布包扎得脖劲上,瞳孔猛的一收缩,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手指轻抚着她的咽喉处。 没有任何话语,只有他低沉如同咆哮的呼吸声。 突然,轻抚的手指停了,他的眼神也变得恐怖起来,搂住她的腰,下了命令,“杀光所有人,一个不留。” 一语落下,就像千万块巨石砸在阿尔提妮斯的心头。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她惊恐地看向米诺斯,亚希彼斯,还有……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 他说得可是这里所有人都一个不留吗? 她看着他的眼神,那是一种残狠到不像是人能有的眼神。 “不!!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她大叫。 听到她的大叫,赫梯士兵们迟疑了一下,在他们心里阿尔缇妮斯的话也是有一定份量的。 萨鲁狠狠地使了一个眼色,却让他们不敢不从。 接着,更多赫梯士兵跳下船,向米诺斯的所在处前行。 米诺斯拔出剑刃,准备迎战,余下的希腊士兵也奋勇地握紧手里的武器,打算一死相拼,,亚希彼斯则紧紧地挨着米诺斯,儒雅地脸上是一派凝重。 赫梯士兵冲了过来,顿时,刀光剑影,金属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米诺斯的人比赫梯士兵要少了数倍之多,不过是一时的抵抗。 同样的,另一边的伊斯这边也已是兵刃相见,为了自保反抗是必须的,只是当听到萨鲁的诸杀令时,奥利即使有过心理准备,也不免神伤,以致于影响了矫健的身手,伊斯在打斗方面本来就不怎么行,只剩下塔卡和卡布斯拼了命的抵抗。 眼见此,阿尔缇妮斯急得泪雨纷飞,“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有机会,拿自己来要挟我吗?”萨鲁的手好像铁链似的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挣脱。 他一直都暗中跟着她,但,当她进入爱琴海领域后,他不得不停止跟踪,加之希腊王早已设立岗哨严防他,他只能按兵不动,以谋后策。 如果贸然攻击,她必定又会故计重施,因此他剿灭了希腊的岗哨,并用他们的船来接近,让她防不胜防。 她可知道,那时的要挟,有多伤他。 “不要,萨鲁,求你不要!!”她嘶叫,甚至是哀求。 “是你逼我的。”萨鲁低垂着眸,怒视着她。 “不,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是你自己,完全都是你自己……不信任我。” “信任?”这句话说在他嘴里好似一个笑话,“我的信任早就被你践踏光了。” 他该信任吗? 三年前的那封信,三年后的现在,她所做得一切,以及她从不曾说过她爱他。 信任有何用? 还是那个声音说得对,消除所有一切能帮到她的人,让她永远都无法离开自己。 他不要信任,不要被背叛,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行了。 “你疯了!!”阿尔缇妮斯用手捶打着他的胸膛。 “那也是被你逼疯得。”他的眸色血红一片,狂狷地对她说。 “我没有逼你,我没有!!”她被泪水沾染的眼眸涌动着最深的悲痛。 眼见所有人都可能为她而死,她心急如焚,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她不要,她不要这样悲惨的结果。 她看着萨鲁,他根本没有任何停止这一切的打算。 心里的痛,心里的怨,还有那不被信任的伤感,同时涌上心头。 她无法阻止他,只能靠自己来挽救了。 心的碎裂,也不比上这时万分之一的痛。比在几天前的希腊和赫梯对战时,还要更痛,更深沉。 暗月,帮帮我!! 她在心里呐喊,只想着要挽救这一切。 因为这份痛,引起了暗月与她的共鸣,月亮女神和太阳神一样,不管哪里都有被供奉,没有局限。 暗月的启动迅猛而现,璀璨的银发染上了泼墨似的黑,紫色的眸不再澄清,而是如同夜空一般的黑沉,她的脸上不再有泪,只有狠戾的绝。 她的变化,让萨鲁一惊,对上那冷情的眸,立刻让他联想起那次她因为误会孩子被亚述王所杀时的情景。 她也曾如此骤变,宛若最绝情的魔女,看着他时,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那时的他……内心慌颤不已。 现在,她又一次……又一次…… 他狞厉的视线像是被打击到了,颤然抖瑟。 他知道达芙妮死了,暗月已经回到了她身上,但月亮女神是在暴风雨神死后自缢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她驱逐了昊月。 他只记得,月亮女神每每对付敌人时,用的就会是暗月。 她是把他当作敌人了吗? 是在向他宣战吗? 这,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地狱般的深渊。 握紧她的肩膀,他低咆道,“你是打算要与我对抗吗?” “是你逼我的。”她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暗月显现,让阿尔缇妮斯得以甩开他的钳制,萨鲁想伸手抓回她,却被包围她的暗月光波震到,手像是火烧般烫了一记,反射性地收回。 这一切都是暗月在自动保护阿尔缇妮斯,并不是她故意的,但见他收回手,唯恐他受伤了,急忙想上前查视,但她还没有迈步,就被萨鲁眼里的怒恨,给骇到了。 很显然,他以为她是有意伤他的。 这让她的担心转瞬压回心里,化为苦涩。 他是那么地不信任她。 阻碍犹在,仿若一条鸿沟,越扩越大。 明明离得那么近,为何会觉得如此遥远。 突然,身后传来的哀叫,让她回头看去,只见米诺斯身边的希腊士兵,已经呈现寡不敌众的趋势,死伤了一大半,心头一震,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救米诺斯。 立时,黑色的光晕变成散射的箭,将赫梯士卒打散,她虽然使用的还不熟练,但力道拿捏得很准,只是轻擦过士兵们的非要害部位,让他们无法进攻。 阿尔缇妮斯的骤变,已让赫梯士兵惊愕不已,加之突如其来的迅捷攻势,更是连连后退,无法围剿,这才让米诺斯和亚希彼斯,以及奥利等人脱离包围。 眼见她变了个模样,卡布斯惊声道,“阿尔,你这是……” 如果说,银发的紫眸的她,圣洁如女神,那么黑发黑眸的她便是妖冶魔魅的妖精,一样的美,却是不同的气韵,更有一种骇人的魔性。 阿尔缇妮斯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多少会让他们感到惊诧,但眼下,解释是多余的,“不要问,总之,呆在我身边千万不要离开。” 这时米诺斯和亚希彼斯也来到阿尔缇妮斯身旁。 人到齐了,为了保护他们,阿尔缇妮斯最大限度张开暗月保护结界,将他们包围,她使得不很顺手,但救人心切,不顺手也要用,就是不知道这个能力她能撑多久。 没有昊月,她的能力就还不算完美,对身体的负荷会很大,就算她身体里有神眼寄居也一样。 米诺斯是雅典娜转世,当然知道她这副样子是暗月的状态。 想着,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阿尔缇妮斯是绝不会使用暗月的,还是用此和暴风雨深对抗,她的心必定是万分的痛苦吧。 米诺斯觉得很懊恼,自己真是没用,明明是要救她,怎么感觉反而是害了她。 阿尔缇妮斯仿佛感应到了米诺斯的自责,摇了摇头,有些悲凉地说道,“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们会像今天这样敌对。 可是现在……不想,却不得不。 因为,他是那么的疯狂,连奥利、塔卡、卡布斯、伊斯都要杀。 萨鲁魔兽似的眼,牢牢锁着她,波光乱颤 在这里,他无法使用暴风雨神的力量,也就不能压制她,为了别人,她竟然不惜动用暗月的力量。 她竟然为了别人而反抗他。 魔魅的眼残绝地扬起怒涛,厉目指向米诺斯。 这个男人,他必定要碎尸万段。 米诺斯迎上他的视线,反瞪了回去,光是看到萨鲁的狠样,她就气不打一出来,这男人有什么资格恶狠,他所作所为都已经深深地伤了阿尔缇妮斯,不仅不知悔改,还穷凶极恶地要杀光所有人,简直是混蛋。 在这里,他无法使用暴风雨神的能力,如果是一对一,她未必会输,但是眼前的赫梯士卒足有百人之多,真是让她郁闷至极。 她真想破口大骂,好骂醒他,或者告诉他,当年的一切都是太阳神造成的,让他明白,阿尔缇妮斯有多爱她。 对,就应该这样。 随即,她对着萨鲁言道,“喂,你这家伙给我听好。” 听到他的声音,萨鲁望向她的眼神更狠了,“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我只想杀了你。” “你……”米诺斯火大了,只想冲上去劈了他,不,是应该把当年太阳神的所作所为全告诉他,但很显然她的模样一点都不想是要去解释,而是杀人,未免她太冲动,亚希彼斯拉住了她。 阿尔缇妮斯注意到萨鲁的眼神变得更为狠戾,像是在用眼神凌迟米诺斯,她知道米诺斯想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不管她说什么,萨鲁都是不可能相信的,自己不也解释过,他相信了吗? 没有!! 他只想杀米诺斯,而且是非杀不可,万一他狂起来…… 阿尔缇妮斯颤了一记,觉得现在最要紧就是让米诺斯离开这里,但……她看了一眼正和萨鲁怒目以对的米诺斯,想她一定不肯离开。 米诺斯当然不可能会离开,不过,她正想着要怎么突出重围,宰了眼前的萨鲁。 阿尔缇妮斯想到了亚希彼斯,顺势眼神就对上了他。 亚希彼斯其实早就想带米诺斯离开了,赫梯皇帝再残暴,也不会伤了这位皇妃,但是米诺斯不同,恐怕他此刻最想杀得就是米诺斯。 米诺斯察觉到两人正暗暗用眼睛互相交谈,也能猜到这内容绝对和她有关,一看到亚希彼斯对着阿尔缇妮斯暗暗点了一下头,像是已达成了某种协定。 她猛然大叫道,“休想我离开。” “这次恐怕由不得你了。”亚希彼斯凛眉道,以往都任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这次他不能再放任了。 “亚希彼斯,我告诉你……”米诺斯想说她不是冲动,而是要去把当年的误会解释清楚。 哪知亚希彼斯的动作,比她说话还快,趁她说话的当头,手刀狠劈了下去,米诺斯当场昏厥。 阿尔缇妮斯眼见,先是一惊,因为没想到亚希彼斯会这么果断,而后是松了口气,现在只要让亚希彼斯带米诺斯回到雅典,她就安全了。 “亚希彼斯,我会牵制住赫梯的士兵,你趁机带米米走。” 亚希彼斯颔首,将米诺斯紧紧的抱在怀里,已经准备好突出重围,幸存的希腊士兵自然以保护自家的王为先。 萨鲁察觉到了阿尔缇妮斯意图,怒火更甚,大手一挥,下令赫梯士兵将将他们团团围住。 眼见没有一丝缝隙可逃,阿尔缇妮斯扬起了黑色的弓箭,冷声怒喝,“让开!!” 士兵们下意识的就要退,因为她是皇妃殿下。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让!!”萨鲁站在包围圈中,厉声命令道。 士兵们僵了僵,皇帝的命令更不能不听,只能又将他们包围得更紧密。 阿尔缇妮斯知道现在只要能狠下心射杀他们,自然能突出重围,但她的个性是不可能下手的,唯有……唯有…… 她抖着收,颤着心,咬牙将准心指向萨鲁。 锐利的箭头黑得发亮,就像黑夜中的一颗星辰,乍现着冷光。 “下令,让他们让开,否则……”她说不下去,手抖得更厉害,这不是她想做得,只是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想了。 “否则什么……”萨鲁的视线从箭头移向她的脸,看了她好一会儿,眼中眸色越来越血红,“杀了我,是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抽痛的缩紧,那把箭指向他的时候,他几乎就已经是死了的。 一股悲绝将他笼罩,夺取了所有的理性。 她、想、要、杀、他!! “不!!不是的,我只是要你下令,叫他们让开!!”她大声喊叫,希望能喊进他心里去。 萨鲁这时,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心里的痛,让他迷失了。 这时,暗日又开始在他心里作着祟,冷冷的声音,仿若讥讽。 她要杀你,为了别的男人,她要杀你,她不在乎你,她想要离开你。 萨鲁听了,内心像是沁入了寒冰,全身都在颤抖。 暗日没有停止蛊惑他,一遍遍重复道,你要她就这么杀了你,然后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不!!她不会杀我的,她不会,她是我的,永远都只会是我的。 暗日狞笑着,那笑声有着最黑暗的邪佞。 不会吗?她现在正用箭指着你,刹那间就能要了你的命,就和前世一样!! 萨鲁猛一颤,回忆中的绝望,和中箭时的痛,此刻清晰无比。 把你的心给我,只要给我就能帮你。 帮我? 对,把你的心全部交给我,不留一丝一毫的空隙,全都给我,这样你就能使用我的力量了,这样你就能对抗她的暗月。 萨鲁迟疑了,捂着胸口的手剧烈的颤抖。 你不想吗?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吗?或者你想让她属于别人。 不!不!!萨鲁狂猛的摇头。 那就把心交给我,来吧,给我吧,我的力量会让你如偿所愿的,她再也不会属于别人,只会属于你,即使她不爱你,也还是属于你,永远、永远…… 这话就像是包着蜜糖的毒药,让萨鲁渐渐沉沦了,不过,仅是沉沦在毒药外的蜜糖上。 属于我,永远属于我吗?即使她并不爱我,也可以? 对,对,永远……永远…… 魔语的蛊惑,让萨鲁失去了思考,他的眼睛里只有阿尔缇妮斯一人,他的心只为她悸动,只想着,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 永远……永远…… 越爱就越害怕失去,本就已经脆弱的心,此时被攻占了最后的防线。 他爱她,爱得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 理智,消失了。 意志,散尽了。 心灵,迷失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意念,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 暗日的黑暗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吞噬了他,释放出了人性最恐怖的一面。 刹那间,空气凝冷起来,狂风乱舞,波涛汹涌,黑夜中闪电划破天空,像是要割裂这天与地。 萨鲁的眼中,血色密布,黑红色,赤金色,相互交闪,诡异得让人胆寒。 暗日说,来吧,杀光他们,杀光这些她在乎的人。 杀光他们!! 萨鲁脸上佞邪地泛着杀意,面对阿尔缇妮斯的箭,缓缓逼近,他噙着血色笑,一步又一步。 阿尔缇妮斯骇然于他的变化,大呼道,“不要过来!!” 但是,这无法阻吓他,他依旧步步逼来。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她无法放箭,无法伤害他,想得当头,他已经来到她面前。 他抬起手,碰触着包围她的光晕,保护她的暗月,立即阻挡,相碰之下摩擦出金色的火花,他仿佛没有知觉,不像之前那般收回手,而是更执意地想要打破。 这时,阿尔缇妮斯察觉到了,他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同样用某种神力抵抗着。 怎么会?这里他是不可能是用神力的!?她已明显感应到,暗月的抵抗开始减弱。 萨鲁大手一握,像是其中包裹着黑色的电流般,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转瞬间,暗月的光圈裂了一道缝隙,缝隙像是有生命似的,蜿蜒开来。 在阿尔缇妮斯惊骇下,缝隙增加了更多,就像即将破碎的玻璃,发出嘎嘎的响声,紧接着,萨鲁扬一抹黑色的光波,光晕被重重得一击,转瞬间,就破碎了,玻璃的碎片在空气中飞散。 保护的结界一消失,阿尔缇妮斯慌得连连后退,她身后的一行人,惊骇地不知所措。 “不要过来!!”萨鲁的再次逼近,让阿尔缇妮斯的箭都快握不稳了。 萨鲁仿若未闻,残绝到恐怖的眼神,直射向昏倒在亚希彼斯臂弯里的米诺斯,狠光乍然而现。 阿尔缇妮斯注意到了,急忙大呼,“不要!!” 她拚了命的跑了过去,挡在米诺斯和亚希彼斯面前。 “走开!!”萨鲁冷冷地呼喝。 “不要过来,否则……否则……”她抖颤地拉紧弦。 萨鲁似乎毫无所惧,走得更近。 “别……别……过来!!” 他还在走近。 慌乱之下,手一滑,她松了弦,箭飞驰而出,这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当箭离弦后,她自己也惊得白了脸。 这不过转瞬间的事情,当她想扑过去推开它时,箭就被挡下了,是他四周骤然而起的赤红带金的光圈将它挡下的。 黑色箭猛烈撞击上那道光晕,瞬间发出断裂的声音,坠落在地上消失。 萨鲁毫发无伤,倒是脸色变得更骇人,褐色的更为狂乱的舞起。 这副模样,这种神力,都让阿尔缇妮斯颤意猛生。 这不是暴风雨深的力量,这是……这是……卡尔,不,太阳神的力量。 暗日,是暗日的力量!!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萨鲁竟然使用的是暗日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身体里的神眼,这时才冒出了一个声音,“看起来,暗日已经完全吞噬他了。” 阿尔缇妮斯一颤,颤得跟风中的花朵似的,抬眼看着暴怒之下,看起来残绝无比的萨鲁,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被暗日吞噬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彻底坠入了黑暗最底层。 这更代表了……没救了,没救了吗? 对于她射来的箭,萨鲁狂怒的暴吼,“你竟然真要杀我!!” “不,不是的,不是的。”阿尔缇妮斯狂乱的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杀他,那不过是……那不过是…… 很显然解释已经没用了,萨鲁已经笃定了她要杀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的心已经被黑暗吞噬光了,根本没有一丝光明。 萨鲁闪电一般的将她擒获住,阿尔缇妮斯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紧紧的锁住她。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他对着她,强烈的占有欲,让他看起来魔魅地好似要吃了她才甘心。 阿尔缇妮斯决定身体像是被控制住了,无法动弹,他以身高的优势睥睨着她,粗糙的指尖抚着她的脸颊,她感受不到温暖,只有沁人的凉意。 他的眼睛在说,你逃不了了,永远都逃不了。 奥利等人看到他钳制住阿尔缇妮斯,不知所措,他看她的样子,就像是魔王再看待自己猎物。 他们能感受到很深很沉的压抑感,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阵阵急喘,让萨鲁终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 魔性十足的眼,看他们,不像是再看人,而像是一对无用的垃圾。 “先杀哪一个呢?”他冷绝地话语,在阿尔缇妮斯的耳畔响起。 惊得阿尔缇妮斯狂抖地看着他,“不……不……萨鲁……不……”她几乎无法将话说完整。 萨鲁的眼里没有丝毫的人性可言,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一样。 她知道,无法阻止,已经无法阻止了。 猛地回头看向已是被他的话,吓得无法动弹的奥利等人,尖叫道,“逃,快逃啊!!”她边叫,便奋力想要挣脱萨鲁的钳制。 奈何暗月的力量比之暗日,竟差了一大截,恐怕萨鲁心里的黑暗,已经让暗日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的限度,阿尔缇妮斯根本无力反抗。 杀光他们!!杀光这些她在乎的人。 暗日在萨鲁心底说道,冰冷地声音,更像是下着命令。 听到阿尔缇妮斯的尖叫,亚希彼斯一骇,第一时间就是抱着米诺斯奋速撤离到一边,奥利、塔卡、卡布斯,伊斯,想逃,却被萨鲁瞪视的眼神,吓得挪动不了半寸。 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类,是野兽。 说是迟,那时快,冷笑在萨鲁嘴角绽开,他轻轻地扬起手,像只是抚去灰尘那般,扫出一道赤金色的光波。 “不!!!”撕心裂肺的尖叫,也阻挡不了光波闪瞬而去。 轰然一声,像是天际的惊雷,炸地而起。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阿尔缇妮斯隔着纷飞的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利、塔卡、卡布斯、伊斯被那道光波笼罩,吞噬,还有撕裂。 然后……血,好多好多血,像是飞溅在礁石上的海浪,在空气中飞散,散落得到处都是。 眼前,飞速地闪过,他们每个人的笑脸,他们保护她的身影,还有他们的话语。 “阿尔……你怎么总是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是卡布斯无奈又怨怼的声音。 “阿尔……我会保护你的。”这是塔卡热血拼命的承诺。 “阿尔……不,皇妃,皇妃殿下……”这是伊斯艰涩的纠正。 还有奥利……“陛下,很爱你,真的很爱你。”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他们再也不会这样对她说话了。 再也没有了,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她,救不了他们。 他们总是拼尽全力在保护她,换如今,她却保护不了他们。 甚至……杀他们的人,还是自己最爱的人。 疼痛撕心裂肺,一股彻骨的悲伤如山洪爆发,视线模糊,泪珠一颗一颗混着心里的血掉落。 “啊!!!!!!!”泣血似的嘶鸣,划破天空,混合着浪,悲鸣出撕心裂肺地哀伤。 暗月状态下,她黑色的眸,怒恨交杂地看着牢牢锁住她的凶手,悲痛到绝望的心灵,释放出最强级别的暗月能力。 黑色的火焰,夹杂着银色的光,重重地袭向萨鲁。 他像是早有防备似的,将它阻挡下,却因此不得不松开她。 对上她的恨的眼神,他像是看不到,绝狠之中只有冰冷。 “阿尔缇妮斯,你冷静一点!!”神眼疾呼道。 冷静!已经不需要任何冷静了。 他杀了他们,用他的手,亲手杀了他们。 “不,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暴风雨神自己的意识。” 阿尔缇妮斯听不到,也不想去听,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风像是感应到她的绝望,卷起她墨如黑的发,她转身,来到奥利、卡布斯、塔卡的尸体旁,绝色的脸上,哀伤无限,因为太过悲伤了,她没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奥利,塔卡,卡布斯……”她泣着泪,不断滚落下泪滴。 我该拿什么来偿还你们。 她颓废地跪在地上,哭声不止,推搡着他们毫无生息的身体,“不要……醒过来,醒过来!”她细细发颤、低如蚊呐的声音,在他们丝毫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不可抑制,语音渐次升高,破碎而出,“不--”哀然的喊声,让她坠入最痛苦的境地,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为什么这么无用。 这么无用…… 为什么!!为什么啊!! 悲绝让她陷入无尽的黑暗,让她痛不欲生。 突兀地,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仿若黑暗里的一道光明,让她在痛苦中找回了感觉。 泪眼迷离下,她看到了不远处,卷缩着一个人影,正微微的动着。 是伊斯!!伊斯还活着!! 抖着唇齿,她的脑子为他的微动而僵硬,更无法呼喊他。 伊斯感觉脑袋很沉,意识也迷迷糊糊的,他只记得,那道骇人的光波袭来时,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可是它来势汹汹,他根本猝不及防,这时……他感觉到有一股温暖包围了他,阻挡了对他的致命的一击。 摸向腰间,那里还残留着一股余热。 是……那把箭。 是箭救了他。 这箭…… 疑惑的当头,他看向四周,当看到满地的鲜血,以及奥利、塔卡、卡布斯的尸体时,呆震住了,什么都忘记了要去想。 “塔卡、卡布斯、奥利……”他语气颤都地呢喃着他们的名字,猛地爬起身,奔了过去。 可他们毫无生息,因为生命早已殒落。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塔卡,卡布斯,奥利……你们怎么了,你们怎么了?”失去同伴的痛苦,让伊斯散乱着悲号。 阿尔缇妮斯哭红着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突然想起亚希彼斯和米诺斯呢?他们在在哪里? 惊慌地眸子四处搜索,这才发现亚希彼斯和米诺斯正在不远处的礁石后。 他们也活着,他们也……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脑海里猛然窜起萨鲁毫不留情的话语,猛地一颤,眸色一闪,看向萨鲁的所在处。 他也发现了他们,看起来很是阴冷。 刚才他使出的光波,已经将残余的希腊士兵全歼,幸免于难只有伊斯、亚希彼斯、米诺斯三人而已。 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眼前的情景宛若人间炼狱,嗅到的空气都是浓浓地血腥味。 不,不能再让他杀人了。 被悲痛压得有千斤重的身体,缓缓地站起来。 现在能救他们,只有她。 赫梯士兵早已被刚才的一幕所吓,全都退到了一旁,这场杀戮太过残忍了。 惊恐在他们脸上轮现,对于这位皇帝,他们已经恐惧的无以复加,动都不敢动。 阿尔缇妮斯再次扬起黑色的弓箭,这次是最大威力的,“亚希彼斯,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带米米走,还有伊斯,也跟着走。” 她不会再让萨鲁进行残酷的杀戮。 萨鲁察觉到她准备进攻了,不知道为何,他竟没有为此暴怒,更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漠然得像个没有感情线的生物。 掌中骤然翻滚起赤金的光圈,看起来似乎要和阿尔缇妮斯抗战。 两人对峙下,海岸上,浪涛的拍打,发出的声响,十分清晰,仿佛天与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别无其他。 真是悲哀的一幕,曾经相爱的两人,竟如此地敌对。 爱情,这次真的走到尽头了吧。 到了真正的绝境。 这是结局吗? 前世,她误杀了他,今世,原本是要解救的,但是却变成这副田地。 到底是谁的错,还是命运早已安排了这个结局,是不是他们两人中,非要有一个死了,这段情才是落幕。还是她爱得还不够深,还不够足以撼动他。 不,不是的,她爱得很深了,只是所爱的这个人,到最后还是没能相信她。 可悲啊…… 爱,不过如此。 心冷了,再也暖不起来了。 硬下心,她猛然急喝,“亚希彼斯,走!!!” 话落的当头,她已神准的射出一箭,直逼向萨鲁的所在。 亚希彼斯听了,立即拔腿就奔,不能怪他丢下她不管,而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怀里的这个人重要。 萨鲁面对来势汹汹的箭雨,弯起了嘴角,淡淡地,却也是狠戾的,黑色的箭像是骤雨般密布围困住他,但都被保护他的光晕阻挡了,虽然近不了他的身,但也无法让他移动。 亚希彼斯此时已经带着米诺斯跳进了海,正奋力游离岛屿。 对于他的逃离,萨鲁狂狠的利光一现,挡开阿尔缇妮斯的攻势,准备攻向亚希彼斯。 阿尔缇妮斯察觉到后,跑到可以阻挡他看到亚希彼斯的地方,让他无法攻击。 或许是萨鲁极为想杀了米诺斯和亚希彼斯,因此注意力有些分散,一时间有了空隙,阿尔缇妮斯的箭擦过他的脸,留下一条血痕。 看到此,阿尔缇妮斯冷然的心,颤了一记。 她还是会痛,即使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她还是觉得会痛,明明心已经冷了。 握着箭的手,颤抖了,犹豫了,她真的可以再这样和他敌对下去吗? 她和他,真的只这一步可以走了吗? 她的阻挡,让亚希彼斯游得更远,他是生长在海边的希腊人,游泳就像飞鱼般的矫健,很快就脱离了能够被攻击到范围。 阿尔缇妮斯心安了些,起码米诺斯和他都安全了,米诺斯有亚希彼斯照顾,不会有事的, 这时,神眼又出现了。 “阿尔缇妮斯,雅典娜已经安全了,你现在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了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你冷静点,你好好看看暴风雨神的样子,你不觉得他像是被操纵了吗?” “操纵!?”阿尔缇妮斯听到这个词,茫然看向萨鲁。 的确,他看起来和她所爱的的人,一点都不同,冷、狠、残、绝,像是他现在唯一能有的情绪,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你注意到了,对吗?我想,他是太爱你了,又见你护着雅典娜,伤到他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挣扎你到底爱不爱他的深渊中,刺激太大,恐怕他已经失了心了。” 失了心!?意思是他现在没有心吗? 那又该怨谁?是他的不信任,是他的猜忌,造成的这个结果。 “阿尔缇妮斯,信任这种东西,不是爱了,就一定能有,有时候因为太爱了,患得患失,心慌神乱,他害怕失去你,害怕到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境界,这种害怕,除了他自己,可能没有人能了解,对他造成的是什么样的痛苦。” 暗日在他的身体里,他的痛苦便会是最好食粮,越是痛苦,暗日的力量就越是增大,他的意志力也就越来越薄弱,最后变成了无力抵抗。 阿尔缇妮斯想,他痛苦,难道她就不痛苦了吗? 他杀了奥利、塔卡、卡布斯,他杀了他们。 她没法原谅他。 还有伊斯…… 想到伊斯,她慌张地朝他所在的地方看去。 发现他竟还在,没有离开。 心里一惊,她急忙跑至伊斯身边。 伊斯因为同伴所杀,悲痛欲绝,整个人都是呆然的,对于阿尔缇妮斯要她逃的话,好似根本没听到。 他的痛苦,阿尔缇妮斯感同身受,可是现在没有悲伤的时间了,先带他离开这里才是最要紧的。 她抓住伊斯的手,这让伊斯回了神,“阿尔……”惨烈的事实,让他忘记了要称呼她为皇妃。 “伊斯,你什么都不要去想,跟着我走。”将他的手死死的拽住,她的眸子难掩痛楚地黯然无光。 伊斯这才惊觉,她的痛苦,比他更甚。 恍然想到,他的职责是什么? 奥利、塔卡、卡布斯,还有他,是为了什么才跟随她的。 保护她,即使牺牲性命也要保护她。 沉痛地眸子看向萨鲁,本以为他能带给她幸福,结果,他带给她的可能是一生一世都无法磨灭的痛与伤。 如果,她被抓回去了,她会怎样。 再被囚禁一次?这次真的会是一辈子了吧。 保护她的信念,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强,将心里的那股伤痛硬是压了下去。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她的手是冰凉的,恐怕她的心也是如此。 阿尔缇妮斯隐隐的感觉到暗月的力量正在消退,看来身体的负荷快要达到极限了,暗月的状态下,才勉强可以和暗日相斗,要是没了暗月,她要怎么保护伊斯。 不行,这里是不能留了。 “我们走!!”阿尔缇妮斯拉着伊斯就往岛屿深处跑,迅速让人来不及反应。 萨鲁眼见,阴鸷的眸色更为沉黑。 内心的暗日,又发出了声音:她要逃走了,和另一个男人一起逃了,追上去,杀了那个男人,杀了他。 萨鲁振颤一记,眸色像不见底地深渊,身体闪瞬而动,疾步追了上去。 赫梯士兵原本也想跟上去,但……他们被吓得不轻,见萨鲁离开,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连奥利队长都杀了,那么忠心耿耿的奥利队长,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他都能下得了手,还有什么人是他不会杀的。 他们迟疑了,甚至开始觉得是不是应该帮助皇妃殿下才对。 这种念头一起,他们彼此对望,这已经是他们共同的心声了。 “去救皇妃!”一人高呼。 一呼百应,所有人都高喊了起来,“救皇妃,救皇妃!” 他们跑动了起来,跟着冲进了岛屿深处…… 第六章 破咒 阿尔缇妮斯和伊斯相携而奔,头也不敢回一下。这座岛屿本就荒凉,入目都是杂草一片,有些长得比人还高,跑起来很是困难,但也幸好有这些杂草掩护,才可以隐藏他们的行踪。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已民气喘吁吁的了,尤其阿尔缇妮斯差一点儿被杂草绊倒。 伊斯赶忙扶住她,突然发现她黑发黑眼的状态开始消退,头发忽然黑色忽然银色,甚是怪异。 阿尔,你怎么样?”伊斯紧张地询问。 阿尔缇妮斯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只能摇头。使用暗月让她的体能快到极限了,这时候如果被萨鲁找到,恐怕她就无力对抗了。她还好,伊斯一定会被杀的。 “伊斯……别管我,你先走……”她觉得疲乏无力,还能站稳已经不错了。 “说什么傻话?我是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就算拿刀架着他,他也绝不会离开她。 “我跑不动了,再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她边说边回头,就怕看到萨鲁突然出现。 “我背你!”他作势蹲下身子。 她拒绝道:“不,背着我,更跑不快。”他的身体又不是很好,还给他加重负担,结果可想而知。 “那你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只要她不会被皇帝抓回去囚禁,其他一切他都无所谓。 “不!”阿尔缇妮斯差点儿尖叫起来,还好惊觉尖叫会让萨鲁发现他们的行踪,便压低了声音,慌忙拉住他的手,“不要,不要!”她慌乱地摇头,她已经失去了奥利、塔卡、卡布斯,不能再失去他了。 正说着,暗月的神力已经到了极限,黑发黑眼的状态骤然消失。为此,她显得更惊慌失措,她已经无法使用暗月的能力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在颤抖,在害怕,这些都落入了伊斯的眼里。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无用,如果他能有奥利那样神准的射箭技术,或者如塔卡那样力大无穷,再或者有卡布斯那样精湛的剑术,他或许就能保护她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他不过是个文弱的人,只有……预知!可这个时候有什么用? “伊斯,让我休息一下,我可以的。”她紧紧拽住他的手,就怕他会突然跑走,只要休息一下,她就可能跑了。 她呼气,吸气,借此来平复气喘吁吁的状态。 突兀地,近处的杂草丛中发出了细碎的响声,这让她猛然一惊,岔了气,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是萨鲁吗?他来了吗? 她抓着伊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伊斯也是惊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着杂草从。 草丛中细碎的声音越近,似是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 阿尔缇妮斯额际渗出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滚落,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被发现,千万不要! 她紧张地闭上眼睛,仿佛她看不见对方,对方也就看不见她,但这种方法纯属掩耳盗铃,草丛里的人还是拨开了阻挡视线的杂草。几个人头在来回转动,看起来是在寻找着什么。 伊斯骇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几道视线齐刷刷地射了过来,“皇妃殿下!”是萨鲁带来的赫梯士兵。 这惊喜的呼喊声听在阿尔缇妮斯和伊斯耳朵里,简直跟地狱之间没什么两样。 伊斯慌忙挡在阿尔缇妮斯身前,“阿尔,你快走!” “不,我不能走,我不……”她想推开伊斯,自己出去阻挡他们,奈何伊斯坚如磬石,动不得分毫。 她脑海里只有一上画面:伊斯惨死在萨鲁手里。 伊斯突然想起腰上的那支箭,急羽拔出。这支箭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或许可以用来保护她。预知是一回事,眼下又是另一回事,但只要这支箭在他手里,就绝对不会让预知中的事情发生。 现在,他只能靠它来保护她了。 “你们别过来!”他握着箭,在赫梯士兵想要接近的当头,对着他们乱挥舞,他的神情很有打算搏命的意思。 “伊斯大人,您……您误会了!”为首的侍卫急道,刚想靠近,就被伊斯手里乱挥的箭给逼了回去。 伊斯根本充耳不闻,心心念念都是阿尔缇妮斯的安危,他们都是皇帝带来的人,受命于他,怎么可能是什么误会。 “退开,你们退开。”伊斯凶狠地比画着手里的箭。 “伊斯大人,您听我们说……”士兵们很想解释清楚,可他就是不给他们机会。 “你们听命于皇帝,这无妨,但是你们忍心看到皇妃再被囚禁吗?她为了赫梯牺牲过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吗?你们这些军人,难道就可以这样无情无义吗?还有奥利,他那么忠心都被杀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们。”伊斯喝道,满脸的痛心,半是恳求,半是恐吓。 “伊斯大人,请您听我们说……” 见他们还想上前来,伊斯握着箭的手又是乱挥一通,戒备中又带着恳求,“就算我求你们,放过她,放过她好吗?” 阿尔缇妮斯听着他的这番话,心里甚是酸楚,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军令如山,他们不会放手的。 “伊斯大人!”士兵急得团团转,猛地上前一步。 伊斯连忙呵斥:“别过来,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杀谁!”手里的箭挥得更凶猛了。 为首的士兵连忙退后一步,视线瞟向阿尔缇妮斯,脑中灵光一现,既然伊斯大人说不通,就只有直接跟皇妃说了。 “皇妃殿下。”他恭敬地唤道。 听到这个称呼,阿尔缇妮斯驳斥道:“我不是你们的皇妃,再也不是了。”这个皇妃,她压根儿就不想当,它带给她的全都是最伤心的回忆。 “不,您永远都是我们心里的塔瓦娜安娜。”赫梯士兵们齐声叫道。 阿尔缇妮斯苦笑,塔瓦娜安娜,赫梯帝国第一任皇妃,但是这个名号现在听起来很讽刺,就算第一皇妃又如何,还不是排在了皇帝后面。她真想大哭,他们嘴里说着她皇妃,可还是咄咄相逼。 “我的命令,你们会听吗?”她说得很无奈。 赫梯士兵们听了全都异口同声地回道:“我们会!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只听命于您,因此我们不是来抓您的,是来帮助您的。” 听闻,阿尔缇妮斯和伊斯都愣住。 见他们似乎还是不相信,为首的士兵再次重复道:“皇妃,请相信我们,我们真是来帮助您的。” 后头的几个士兵则重重地点头,连声附和:“没错,没错,我们都是来帮助皇妃的。” “你们……”阿尔缇妮斯有点儿不敢置信,她该相信吗? “皇妃,请您相信我们。”为首的士兵不厌其烦地再次重申。 “是啊,请相信我们,皇妃殿下,请相信我们。”他身后的士兵群声说道。 阿尔缇妮斯看着他们,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虚伪,是最真诚的笑容,眼里流露的都是对她的感恩。 “皇妃,如果您还是不相信,我们可以放下武器。”说完,为首的士兵就将手里的长矛扔在地上。 随后,他身后的士兵也一个个地丢弃手里的武器。 “这样您就能相信我们了吧?”为首的士兵举起双手,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让她看清楚他身上没有暗藏武器,更想让她明白,他们真的是来帮助她的。 “你们真的不抓我?”他们的举动实在很难让她相信,在海岸边,她曾几次要他们住手,他们都没有那样做,现在突然这么说,太突兀了。 士兵们点头,拼命地点头。 “伊斯,他们……”阿尔缇妮斯看向伊斯,寻求他的意见。 伊斯在犹豫,这种节骨眼儿上,如果信错了人,就等于自投罗网。 “伊斯大人……”为首的士兵似乎怕他还是不相信,慌忙跪在地上,由衷地说道,“我们真的是来帮助皇妃殿下的。我们兵分三路,一批人将陛下引开,还有一批人将船驶到西面的海礁处,至于我们就负责找到皇妃,带皇妃上船。时间不多了,请皇妃跟我们走,上了船,您和皇妃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身后的士兵也都跪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和阿尔缇妮斯,“请相信我们!” “你们不怕死?”这是违抗皇令,死是必然的。 士兵们听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竟都笑了起来,那笑容很纯洁,不带一丝杂念,在他们脸上添了一层光彩。他们个个挺起胸膛,眼神晶亮,看向阿尔缇妮斯时,全是无畏的表情。 “倘若是为了皇妃而死,我们甘愿。” 伊斯显然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们,“你说引开皇帝,怎么个引开法?”论谋略,这世上恐怕只有阿尔缇妮斯能与萨鲁相抗衡了吧。如此精明的男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上当? 士兵坦言道:“陛下让我们分头搜寻皇妃的踪迹,所以只要说在与停船相反的地方发现了皇妃的踪迹,陛下就过去了。”这不是计谋,而是熟知皇帝的人都知道,只要一牵扯到皇妃,信不信是其次,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连思考都不用了。 “引陛下前去的人,会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现在就等皇妃您跟我们走,只要上了船,就能离开了。” 他们用最真诚的语气请求道:“皇妃,您跟我们走吧。” 阿尔缇妮斯捂着嘴,难掩心里的酸楚,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他们是舍了性命去保护她。再者,他们如果是来抓她的,那么一发现她就可以大声呼叫,让萨鲁知道。但他们没有,他们真的是来帮助她的。 “我相信你们。” “太好了,皇妃您终于相信我们了。”为首的士兵喜极而泣,连忙磕头感恩,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磕头。 阿尔缇妮斯赶忙说道:“你们先起来,先起来。” “是,皇妃殿下。”为首的士兵率先站了起来,“那……我们可以过去您身边吗?”他不得不这么问,因为伊斯还握着箭,对着他们。 伊斯看了他一眼,觉得的确没有可疑,便将箭收了起来。 士兵们松了一口气,全都向阿尔缇妮斯靠拢过来。为首的士兵一来到她跟前,就指了指西方,“船就停在那儿,皇妃,时间不多了,请你赶快随我们走。” 阿尔缇妮斯知道刻不容缓,但是一想到那些引开萨鲁的士兵,还有现在身边的这些士兵,他们忤逆了萨鲁,又会怎样?越想脚步就越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来。 伊斯看出了她的忧虑,轻声说道:“就算你现在说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我想他们也会一直跟随你,别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这个价值就是她能安全逃离这里。伊斯并不是不在乎这些士兵的生命,而是他更在乎她,他同样愿意随时为她而死。 阿尔缇妮斯闭上眼睛,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再去选择了。 她和萨鲁,已经不可能了。 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想离开,去哪儿都好,离得远远的。 士兵们拾起地上的武器,护卫着阿尔缇妮斯和伊斯,向停船的方向前进。他们十分小心,每走一步,都有人先去前面探查,对阿尔缇妮斯更是细心不已,为她拔开挡在前面的杂草,便于她行走。 每走一步,阿尔缇妮斯的心都是痛的,为什么到此刻她还是不舍。 不舍得他! 萨鲁……这个名字在她心里已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了。 安然地踏上早已准备好的船,她像个幽魂一样呆立着,甲板上的赫梯士兵迅速将船驶离岛屿。 她问自己,现在又应该去哪里? 突然,她听到那个为首的士兵对其他人说:“回赫梯,护送皇妃回赫梯,我们要拥护皇妃成为赫梯的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 她猛地回过神来,仓皇地看着船上的士兵们,“你们……你们说什么?”她颤抖着唇,眼里全是惊骇。 “皇妃,我们已经决定了,拥护您成为赫梯的女皇陛下!”那个为首的士兵再次重复道,眼里是一抹决绝的光亮。 “不!你在胡说什么!”阿尔缇妮斯颤抖,这么荒唐的事情他们怎么能想到? “皇妃,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陛下他……他……”像是想到了恐怖的事情,他颤抖地说道,“那么残暴、冷血、无情,实在让我们……恐惧!”这绝对是心声,说出来时,士兵们都点头默认。 这让阿尔缇妮斯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们是真的决定了要反叛! “不——”她尖叫着后退,眼神慌乱地看着他们。 见她拒绝,士兵们打算说服她,你一句,我一句,嘈杂起来。 “皇妃,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法再跟随那样的皇帝了。” “没错,他连奥利队长都杀了。” “对,还有卡布斯大人、塔卡队长,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他还囚禁了皇妃您,这三年来,他残忍到让人无法忍受,这样的帝王,我才不要再为他卖命了。” “皇妃,请您做我们的女皇陛下吧。” “对,我赞同。” …… 说到最后,好似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们高举着手里的长矛,呼喊道:“女皇陛下万岁!女皇陛下万岁!” 这一幕让阿尔缇妮斯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伊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是大为吃惊,但想到如果她做了赫梯的女皇,士兵们都会保护她,她就不会再被囚禁了。 女皇……这与米特的女王不同,是真正的女皇帝。 他觉得这才是最适合她的身份。 最美丽、最高贵、最聪慧的女皇陛下。 他竟为此感到兴奋。 士兵们还在嚷嚷,阿尔缇妮斯的脸都白了。 为首的士兵又说:“您放心,我已经联络了在地中海停留的各个船队,将岛屿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所有人一致赞同拥护您做女皇陛下。” 这时阿尔缇妮斯才明白过来,在帮助她离开岛屿之前,他们已经有了荒廖的想法,并开始筹划。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想到要拥护她做什么女皇?这简直就是一种疯狂的行为。 伊斯看到她被士兵们的举动给吓呆了,知道她现在的思绪一定很混乱,她是那种对身份、地位、权力毫无兴趣的女人。但在不经意间,她已经用自己最真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人。这就是所谓的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他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肩膀,激动地说道:“阿尔,你为赫梯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在最关键的时候,这些人终究选择的是你。” 选择她?那萨鲁呢?他才是赫梯的皇帝啊!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善良、温柔,还有智慧,这些都使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皇帝。可因为是军人,他们必须要遵守皇帝的命令。但在岛屿上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后,把他们作为军人该有的信念全都推翻了。不,不是推翻,而是让他们寻找到了更值得他们效忠的人。阿尔,你就是这个人!” 她恐慌地揪住伊斯的衣襟,“不,不要,阻止他们,阻止他们!”这不是她想要的,什么女皇,什么人心所向,全都不是她想要的。 “阿尔,已经来不及了。”人心一旦被毁,永远无法再恢复,忠诚也同样。 这种拥护她做女皇的想法,恐怕在三年前她被囚禁时就开始有了,只不过一直被压抑着。因为那个人是皇帝。但是,今日在岛屿上发生的一切,将他们以前的信念都毁了,毁得一丝不剩。 阿尔缇妮斯看得出来,伊斯非担不想阻止,还很赞同。 乱了,一切都乱了。 她觉得眼前开始天崩地裂了。 突然,“众叛亲离”四个字像陨落的石块,跌进她的脑海里。 众叛亲离…… 她脸色惨白,突然想到了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她想起卡尔临死前说过的话——“就算我死了,诅咒也会持续,除了我没人解开,甚至……甚至……” 偏执、疯狂、炙热、邪恶,充斥在卡尔的临死之言中,每一个字都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全身冰凉一片。 她开始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不,太可怕了! 她疯狂地摇头,想把心里这个可怕的想法甩掉,可它就像扎了根,怎么也甩不掉,反而扎得更深了。 这时,神眼在她心里突兀地叹气,“你终于想到了。” 听闻,阿尔缇妮斯狂颤抖,心像快要碎裂了。 “我一开始也只是怀疑,但现在看来,太阳神死前将暗日的诅咒加深,不光是让暴风雨神毁了你和他的这份爱情,更要毁了暴风雨神这一世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它才一直要她冷静,她却没有这么做,被暗日操控下的暴风雨神给逼得失去了理智。 暴风雨神又一次被太阳神算计了,这一次更为狠毒。 作为皇帝,他的杀戮,让士兵们倒戈相向。 作为父亲,他的无情,让儿子们冷漠疏离。 作为丈夫,他的不信任,让他比谁都失败。 爱情,亲情,国家,这一刻,暴风雨神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了。 倘若这一世,他身上的诅咒无法解开,那么众叛亲离便是他最后的结局。 他会是这个世界,乃至全宇宙最可悲、最惨的一个人。 好残忍啊! 太阳神最后的诅咒竟是如此残忍。 神眼能想到的,阿尔缇妮斯也想到了,整个人因此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心,痛得无法形容;泪,已无法抑抑制,每一滴都如珍珠般晶莹剔透,无声地跌落,刻骨铭心的伤痛随着泪水洒满了空气。 她犹如一朵将败的花,凄楚地摇曳着。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 如果,他没有爱上她。 如果,他们不曾相遇。 如果…… 一瞬间,她仿佛凝固了,心跳骤然停止,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空洞,无法思考;呆滞,已是她唯一的举动。 她又害了他。 阿尔缇妮斯美丽的脸上透着将至的衰败,这种神色让伊斯一惊,“阿尔,你怎么了?阿尔……” 突然响起一声野兽的号叫,刺入了伊斯的耳膜,他本能地移转目光,对上了……飘在空中的萨鲁。 魔王降世,都没有他这么恐怖。 甲板上的士兵们一见到他,脸上都呈现一片死灰。 萨鲁脸孔扭曲,全身散发出危险阴冷的气息,他身上沾满了血,胳膊上的血蜿蜓滴落,看来在岛上引他离开的士兵已全数死在了他手里。 他血色的瞳人中射出魔鬼般的波光,“敢背叛我的人,下场只有死。” 话落,身已动,无数的哀号响彻云霄,划破空气,士兵们血肉模糊,倒地不起。 他的凶狠,他的无情,他的残酷,将这艘船变为地狱。 暴风雨神已没了心志,暗日在他的心中,让他只会杀戮。 杀,无尽地杀,杀到什么都不剩为止。 太阳神死了,恶念还在,就寄居在暴风雨神的身体里,无尽地毁坏着他的一切。 如果诅咒犹在,他将万劫不复。 暗日在他心底狂笑,他却不知道。 残忍的诅咒,狠毒到令人发指。 或许是萨鲁的残忍让人觉得他已经毫无人性,伊斯慌忙将阿尔缇妮斯挡在身后,害怕这样恐怖的他连她都会杀。 船上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士兵们惊恐地大呼,嘶声号叫,就像在被野兽追捕,慌乱逃窜。但是,尽管害怕,忠诚之心还是让他们保护着阿尔缇妮斯。 “你这个暴君!”他们怒斥。 “推翻你,我们要推翻你。”他们吼叫。 声声控诉,仿佛是加深他残暴的催化剂,让他的杀意更浓。 伊斯显得格外冷静,吩咐士兵将船急速驶离,希望能与地中海上其他的赫梯船队会合。 此时的阿尔缇妮斯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的是——她该不该存在? 她表情空洞,无论伊斯怎么呼喊都没用。 士兵们拼死抵抗,虽然知道是徒劳,但毫不退缩,他们的忠诚已经全部献给了她。 “保护我们的女皇!”他们呼喊。 “女皇万岁!”他们吼叫。 “誓死效忠女皇陛下!”他们发誓。 她在想,这就是结局吗?又一次借她的手,毁了暴风雨神。这次用的是让他尽失人心的狠辣手段。 杀戮还在持续,血色尽染,船上如修罗地狱。 这时地中海上又出现了几艘船,赫然是赫梯的战船。船上的人见此情形,就算对反叛一事尚有犹豫,此刻也立即抛开。萨鲁在他们心中已不是皇帝,而是杀人魔王。 “保护皇妃,不,是女皇,是女皇陛下!”呼喝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船驶近了,他们跳上阿尔缇妮斯所在的船只,奋力保卫她。原本就是很惨烈的斗争,现在加倍地残酷起来,比修罗地狱可怕了上千倍。 在士兵们的护卫下,伊斯抱着仍处于呆滞状态的阿尔缇妮斯跳上用来逃离的船只。 “伊斯大人,由您护送女皇陛下回赫梯,这里有我们顶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誓死效忠的决绝。纵使螳臂当车,纵使身首异处,纵使血肉模糊,他们也要保护她。 “上啊,保护我们的女皇陛下!” “啊——” 一呼百应,所有人都奋勇上前,依照萨鲁的能力,不一会儿就能追上来。眼下死伤过半,再这样下去,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她了。她现在又是这副心魂俱灭的样子,让他心惊,更让他心痛。她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像是把心门牢牢地锁上了。 “伊斯大人,我们来救援之前希腊曾传来消息,说是会派船支援。”船上的一个士兵说。 伊斯想,这一定是希腊王派来的,看来米诺斯安全回到雅典后就苏醒了。 “他们说什么时候会来?”伊斯急切地问道。 “应该就快到了,但是来的方向就……” 混乱一片的情形让他们无法辨别方向,这海上东南西北看起来都一样,又是黑夜,刚才慌忙转舵,不知道转到哪个方向了。熟知方向的人也在混乱中不知所终,这艘船上不过十几人,却全都不善于航行。 伊斯一惊,万一船行驶的方向和希腊船队相反,那岂不是…… 他惊骇地倒抽凉气,慌忙间将阿尔缇妮斯忘在一旁,起身走到船头,看向茫茫的大海。暗夜下,看不到尽头,根本辨不清方向。 赫梯的士兵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被抓回去,她会生不如死的。 他心急如焚,握着栏杆的手不断地颤抖。 怎么办?他想要保护她,可他只有一个特长——预知,可是也没能保护她,她还不是一样地遇险,一样地受到 但是,他唯有这个。 这次能帮得了她吗? 深邃如潭的双眸迷离地望她,宛如朦胧的星光。 第三次启用即时预知,代价会是他的生命,如果失败了,还有谁能保护她? 不,他要相信自己,他能保护她! 他微启薄唇,缓慢嚅动,朝着远方低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温情的目光中透出一抹决绝。 血印在他额头亮起,红如鲜血,涌动出来的力量窜过四肢百骸,身体如同被碾碎般痛苦。 澄澈的目光渐渐凝聚,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希腊威武的战船。 他们就在那儿,只要这艘船能前进到那儿,他们就能会合。 “……那里……往那里走……”伊斯颤抖地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他语声艰涩,惊骇地倒抽一口气,退了一步,话未说完,便猛地咳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飞舞的发丝遮掩了他的面容,只能听见一阵断断续续地喃喃低语:“快……过去……过去……” 士兵惊诧他如何会知道是哪个方向,但这时候已容不得多想。 “快,快将船掉转方向!” 巨大的船身猛地掉转了方向,船身的抖动让伊斯重心不稳地跌倒在地,寒冷,剧痛,让他无法挪动一步,以生命作为代价的预知,会让他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看到依然坐在甲板上,毫无反应的阿尔缇妮斯时,奋力地爬了过去,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阿尔……你有救了,你有救了,我能帮到你了……能了……”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艰难的呼吸让他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但他并不害怕,只想将她的一切都映入眼底。 坚持下去,等希腊的船来了,他才可以闭上眼睛。对了,还有那支箭,不能留着,要扔了它!他颤抖地从腰际拔出箭,使力地扔出船只。听到扑通一声,他笑了,仰躺在甲板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船啊,再行驶得快一点儿。 再快一点儿。 生命开始点点滴滴地流逝,他咬牙硬撑,不断地回想着她的一切。 在卡哈格市的牢狱中,她的风华,她的睿智。 在圣地尔格山脉,她的英姿飒爽,她的运筹帷幄。 在奇卡鲁市的宫殿里,她的伤心,她的痛苦。 还有很多很多…… 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没有帮到过她什么。 为了留下她,他自绝,却被她所救。 为了能留在她身边,他舍弃米特大神官的职们,甘愿屈居于赫梯。 为了保护她,他放弃了做一个男人。 但是,他还是没能帮到她。 他是那么无能。 但这一次……布努雅神啊,乞求你,保护她,让她平安,幸福,快乐,永远永远…… “是希腊的船,他们来了。”甲板上响起士兵们的叫嚷声。 伊斯听到了,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那艘踏浪而来的船舰。 来了,他等到了。 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只有她绝美出尘的笑容,银色如飘雪的头发,璀璨如宝石的紫眸。她就站在他眼前,笑颜绽放地看着他。 脑海里又想起了在很多年前,深夜的皇宫里,黑夜中一轮月儿银光四射,万千华美。 他问:“阿尔,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他却不爱你,你会怎样?”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别问,回答就好。” “那就看他是不是已经有心爱的人了,如果没有,我就努力让他爱上我,如果有了,我可能也会如此做,公平竞争嘛!” “如果还不行呢?如果他注定是别人的呢?” “既然努力过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他有深爱的人,我会祝福他,爱不一定要占有,对方幸福就好啊。” 是的,只要所爱之人幸福就好。 只可惜他没有努力过,一直不敢告诉她,他爱她。 只能默默地守护她,默默地爱着她。 有点儿遗憾,有点儿不甘,他想告诉她,他爱她,很久很久了。 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天际,留下一道让人难以企及的炫目光芒。他无欲无求的眼睛清澈透明,唇边一抹微笑依旧。 不,他不反悔,一点儿也不后悔。 即使无法吐露爱语,他也不后悔。 因为上天让女神来到了他身边。 无法碰触,无法遐想。 可是,女神啊,我——爱——你—— 眼睛,缓缓地合上,再也不会睁开了。 伊斯仿佛沉睡了一般,脸上没有丝毫痛楚。 他在笑,幸福地笑。 他在说:阿尔,遇到你,真好。 风凉凉地、悲伤地吹过,最后一个布努雅族人离开了。 自此,布努雅一族在历史的舞台上永远地消失了。 生命的陨落带来的凄凉感,让阿尔缇妮斯心头轻轻一颤,如梦初醒,垂下头看到伊斯倒在她的身边,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裙角。 “伊斯,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也没有呼吸,听到的是嘈杂的嘶吼声,还有阵阵涛声。 “伊斯,醒一醒,醒一醒啊!”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慌,那逐渐冰凉的躯体让她恐惧,让她几近崩溃。 “他死了……”神眼哀戚地回答。 “不!”她不相信,刚才他还好好的。 神眼知道,但它不想说,它感觉到她已经快被逼疯了,受不了刺激了。 “伊斯,伊斯,醒一醒,求你醒一醒。”她跪坐在甲板上,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已经干了,哭不出来,她发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到底还有多少痛,要让她承受? “女皇陛下,希腊来救我们了,伊斯大人……”士兵刚想将喜讯告诉他们,却发现伊斯毫无声息地躺在甲板上。这太突兀了,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尔缇妮斯抓着他,寻求答案。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不过按照伊斯大人的命令将船头掉转,哪知道伊斯大人会突然死去。他想,一定是陛下,只有陛下才具备这种能力,“一定是陛下,一定是……他杀的。”士兵恐惧地大喊。 她听到了,唯一想到的是,又一个人为她死了。阿尔缇妮斯如失了魂魄,呆呆地看着伊斯,倏地,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混合着苦涩、悲哀、伤痛和怨恨。 自始至终,她所等待的皆是一场空梦。如今梦醒了,她可以死心了,完全地死心了。 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和她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的存在,只能毁了一切。 这就是答案。 希腊的战船驶得更近了,近得可以看到米诺斯站在甲板上着急地寻找着她,还有鼻青脸肿的亚希彼斯。 另一边,是如同魔王降世,不断杀戮的萨鲁。 “不……不要!”她哀泣,她慌乱,她痛苦,眼前的一切带给她撕裂般的疼痛。又有人要 为她死了,又有人要为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救人,还是毁了所有人? 刺激太大,她快要疯了,跪坐在甲板上,披散的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在思索,寻求解脱的办法。 奥利死了,卡布斯死了,塔卡死了,连伊斯也死了。 全都死了。 接下来死的是谁? 米诺斯? 亚希彼斯? 这里所有的人? 萨鲁呢? 他会众叛亲离,比死还惨。 全都是因为她。 这种沉痛的想法感染了她身体里的神眼,这种哀伤比任何神力都巨大,让暗月也无法吞噬。 “阿尔缇妮斯!”神眼惊叫,预感到她想做什么。 阿尔缇妮斯跪在地上,不说一句话,眼中掠过一抹深沉莫测的光芒,脸上突然绽出一种奇特的笑——一丝凄凉,一丝倦意,一丝嘲讽。 这时,她好象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飞来,一团银色的光晕,象是在召唤她。小手无意识地摸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它。 是箭,那支月华罗制成的箭。 她并不知道它被伊斯扔进了海里,是自己飞回来的,只能感觉到它在召唤她。 她木然,没有意识的站了起来。 “阿尔缇妮斯!”神眼惊叫。 但是她毫无知觉,根本听不到。她关闭了自己的心,屏蔽了所有阻挠她的声音。 她来到船头,站在那儿,纤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晃晃。她突然笑了,说不出的味道,很美,却带着一种夕阳时日无多的哀艳。 她站在那儿,身后竟有一轮巨大的月亮映照着她,让所有人都惊觉到她的存在。 那是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她像幽魂一般飘荡在船头,面容如冰雪,苍白,容易碎裂。她露出绝美的笑,仿佛开在悬崖的幽兰,脆弱、凄美而动人心魄。 所有人都停止了争斗,惊恐地看着她。 雅典娜转世的米诺斯一眼就看到她手里紧握的箭,心一颤,大声喊着让人加速前进。她惊颤,泪水纷飞:“阿尔缇妮斯,不要,不要啊!”她知道阿尔缇妮斯想做什么! 血色的海面上,还有一个人也正看着阿尔缇妮斯,眼中有幽怨,有憎恨,有悲哀。当看到她手里的箭时,目光转变为惊骇和恐惧,如一簇簇光芒牢牢地锁住那支箭。 她抬眼看着他,眼中的他魔性依然,恐怖得令人不敢接近,他的胳膊上,身体上,发丝上,眉目间全是鲜血。 记忆里的美好全部没有了,他变了,因为她的存在,他才会变成这样,他不该遇到她。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就不会被命运这样折磨;如果没有遇到她,他就不会如此丧失理性;如果没有遇到她,他也就不会被世人所唾弃。 这一世,他的最后一世。不该有此结局。 萨鲁看着她,冷酷的表情有些碎裂,被黑暗吞噬的理性,情感,还有人性开始骚动起来。他的手微微地颤抖,心脏也异常剧烈地跳动起来,眼前悲戚的她摄住了他所有的神经。 露娜,你想干什么? 阿尔缇妮斯用冰凉绝望的眼神告诉他:没有我,你会更好的。 那一抹微笑依旧绽放,唇瓣却不自觉地抖动,而那双眼眸里更是无限的哀戚,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从她脸颊滚落。 看着她的人都象是被魔法禁锢了,没有人敢动,仿佛他们一靠近,她就会粉碎。 “阿尔缇妮斯,不要,不要啊!我求你,不要啊!不要!”那是米诺斯的嘶喊。 苍凉的眸子看向米诺斯,她只是一笑,无限凄楚。 耳畔回响起在克诺索斯宫殿时,米诺斯所说的话—— “暴风雨神的诅咒是因你的一箭而生,也会因你的一箭而亡。” 心中骤然漾起几许悲伤,淡淡的,无色无味,在失落与怅然中不断徘徊,渐渐加深。 前世,她用箭刺穿了他的身体,那么这一世,就用箭刺穿她的身体。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箭——月华罗,同样的持箭人。 一箭还一箭。 他与她,总要牺牲一个。 这次,她来牺牲,换他下一世的平安。 现在,我就还给你…… 她颤抖的手扬起了箭,箭头对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手就要刺下。 “不——”萨鲁的哀号立时爆发,声音撕破夜空的宁静,回荡在苍穹之中。他飞身扑了过去,卷起巨大的海浪,铺天盖地地袭来。 不要,他不要她死,不要,这不是他要的! 不了,即使她不爱他,也不要紧,只要他爱她就好了。 只要她活着,他一切都可以不要! 他内心的猜忌,恨怒此刻荡然无存,因为如果失去了她,一切都是枉然。 “露娜——”凄厉无比的悲鸣声震动四野,冷冽的风声和着海浪声,显得十分悲凉。 他的手就差一点儿就能阻止她,只差一点儿,真的。 但是,晚了。 锐利的箭头狠狠地刺入她的胸口,血色乱舞。 箭没入她的胸口时,释放着难以想象的刺眼光芒,她身后陡然现出整棵月华罗树。 灿烂的银,也是悲痛的银。 悲鸣无限…… 树叶沙沙作响,将她包围。她宛若白色的飞鸟,抑或坠落的天使,没有方向地下沉,脸 上始终挂着微笑。 一箭还一箭。 消失吧,暗日,离开萨鲁的身体,离开他,用我的生命作为代价,驱除你! 刺眼的银光不仅包围了阿尔缇妮斯,也包围了接住她下坠的身体的萨鲁,将他们隔绝起来,带入了另一个空间。 四周黑沉,无景无色,也无声。 萨鲁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使他头疼欲裂。刹那间,他觉 得天旋地转,一段段影象在他脑海中掠过。头似有千斤重,他很难受地捧着头。 他看到了在暴风雨神死后,月亮女神的自缢。 他看到了她悲痛欲绝地不愿转世,驱离了昊月,让它生生世世都保护他。 他也看到了她垂着泪告诉所有人不要再爱他,因为她只会给他带来厄运。 他看清楚了,心也明亮了,她是爱他的。她的爱,比天空还要大,比海还要深。 然而,他做了什么? 他从痛苦中回到现实,这悲痛来得太突然,太剧烈了。他的猜忌深深地伤害了她。不, 他不会再不信任她了,不会再猜忌她了,永远都不会了。 这份信念让暗日抵受不住,不断地退缩,就算再怎么蛊惑也没用,因为萨鲁根本不会再听了。 箭痕开始淡去,躲在里面的暗日发出悲鸣。失去她的恐惧感和自责让他冲破了诅咒,将暗日击破,粉碎,消散…… 只是代价太大了,也太悲哀了。 萨鲁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似乎永远都不想放手。他的嘴唇轻轻地亲吻她,她嘴唇紧闭,一点儿都没有反应。他没有灰心,依然亲吻着她的眼睛、耳朵、眉毛、鼻子…… “露娜,醒过来,我错了……我错了……”心在泣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银色的树叶乱舞,飘落下来的一瞬间都变成鲜红色,红得刺眼,红得让人觉得无比疼痛。 血色染遍天与海。 “啊——啊——”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像有把利刃插进了萨鲁的心上,无力挽回, 无论是他的爱情,还是她的生命。 这一世,依然是一个悲剧。 大结局&尾声 历史的长河,悠远流长,转瞬间,它的脚步迈过了三千三百多个年头,匆匆而过,留下的只有风化过后的遗迹。 满目苍凉,满目的悲哀。 2006年8月 土耳其博阿兹柯伊 这里是位于博阿兹柯伊内,最豪华的酒店,它已经被人包下了整整一年,一年里,每个夜晚,服务生都能在深夜同样的时间,听到同样惨烈的嘶吼声,那声音混合最深的痛,闻者皆伤。 这声音来自最高层的总统套房,那里住着一个极其俊美且身份高贵的男人,却也是最悲伤的男人,他的悲伤总是流泻在眼里,干涸地没有任何温润,好似他寂寞了几千年,甚至更久。 他呆了一年了,看到他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他地位那么高,身份是那么尊贵,他到底在悲伤什么? 没人敢去打听,因为不管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都拒人与千里之外。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那声嘶喊又响起来了,无尽的沉痛,让空气也变得稀薄了。 总统套房内外,立刻骚动了起来,很多护卫都站在紧闭的门扉前,不敢妄动,只有一个人,他皱着眉,转动了把手。 他走了进去,室内富丽堂皇,宛若一座宫殿,所有最先进的生活电器,都包含在内,昂贵的波斯地毯,红木雕花的吧台,玻璃橱窗内,陈列着世界上价格最贵的名酒,水晶吊灯下,一切都是美仑美奂到有点奢侈。 在室内唯一的床榻上,有一个男人,他看起来像是被噩梦惊醒了,坐在床边,惊惧的颤抖,豆大汗水滑落下来,令他俊美到天神都嫉妒五官,有着一份脆弱。 那份脆弱,让年轻的护卫,眉头皱得更紧,走到他身边。 “殿下,您又做噩梦了?” 他口里的殿下,便是土耳其一向身居简出的亲王殿下,更是下一任土耳其王。 男人抬起脸,翠绿色的眸子没有光泽,无尽的伤痛就这样留流淌而出,刺痛人心,这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目光,因为太过悲惨了。 他捂住头,哀伤地叫道,“我又梦到她了,梦到她死在我怀里。”他在哭泣,混合着因为噩梦渗出的汗液,泪水也变得好大颗,滚落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年轻的护卫单膝跪地,心疼望着同样年轻的主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打小陪伴着他长大,年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主人的心就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块。 他寂寞,非常寂寞,谁都不能化解这份寂寞,他也哀伤,几乎到了悲痛欲绝的地步,无人能平复。 这份哀伤,与寂寞,俱他说,他是在等一个人,祈求这个人的原谅,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到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可身为护卫的他相信,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孩提时代,就开始有这种悲伤的眼神,仿佛一出世,就带着它。 “利奥……”暗哑的嗓音,听起来残破不堪。 “是,殿下,您又何吩咐。”名唤利奥的护卫,恭敬地应道。 “伯爵还在陵墓里?” “是,因为您说了,‘她’会在明日的月圆之夜出现,所以他坚持要在那里等候。”利奥回答,对于这位伯爵,他还真是有点招架不住。 脾气很大,又固执,那么冷的天,那个陵墓里会更冷,这位老人家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年纪了,就是死撑着不肯走。 男人轻笑,难得的展露笑颜,“是啊,他的个性一点都没变。”意味深长的话,听起来让人很不明白,他看向利奥,又多笑了三分,“你也没变,一点都没有。” “哎?”利奥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自己才六岁,是土耳其护卫队队长的儿子,被作为亲王的贴身护卫人选,来到了他面前。 相见的那一刹那,他就用很激动的眼神看着他,更优秀的人不选,偏偏挑中了他。 而后,有一天,这位亲王殿下就拿了一把剑,扔给他。 他说,他的前世,有一世,是被他所杀,所以现在让他刺他一剑,作为偿还。 他还说,那一世,他也是他的下属。 谁信,当下,他就认为亲王神经有问题,可是他的眼神,那种悲伤了似有千年万年的眼神,似一种蛊惑,让他相信了。 但,他没有真拿那把剑,捅他一记。 哎,因为他根本不记得了,而且是前世不是吗? 这一世,他是护卫,保护亲王的护卫。 过去的,就过去了,反正现在他是活着的。 “你不用明白,只要找到了你们,就好,她一定会开心的。”悲伤的绿色眸子,透出些许愉悦。 又是这个‘她’,利奥耸了耸眉,老实说,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一直都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他选择了去相信,因为这是他说得。 “殿下,天黑还没亮,您要不要在睡一会儿。”他看起来脸色惨白,虽然这是每次从梦中惊醒,必然的神色,但是这一次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难看。 “不了,睡不着,我打算去陵墓。”男人站起身,昂长的身体,有着强健体魄,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之心动,披上一件亚麻色的土耳其长袍,腰间束上黑色镶金的带子,在配上金缕靴,将他仿若帝王般的尊贵,展露无遗。 他很俊美,不,与其说俊美,不如说俊美这个词是为他所诞生的,浓密褐色及肩长发闪烁着微微的金色光泽,脸庞如玉质雕刻般精致细腻,却也霸气无比,双眸如同绿玛瑙般深邃,总是暗淡的眸光,让他看起来有种忧郁型的魅力,再配上线条最完美的唇型,只要他愿意,是女人都愿意为他死。 但,他没有女人,一个都没有,甚至…… 利奥咳了咳,他的主人活了二十三个年头,至今还是个童子鸡,更确切一点说,他对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当然他绝不是gay,他就是不喜欢女人,甚至不喜欢到只要女人碰他,他就会变脸的地步。 “让其它人也准备一下,马上出发,对了,让斯布卡尔,也一起去,就算他不喜欢,也不行。” 斯布卡尔是皇家御用医生,医术高超到连世界卫生组织都愿意膜拜他的地步,但他心高气傲,除了土耳其皇室成员……这个皇室成员还得筛选一下,更精确的说,除了眼前这位亲王,以及护卫他的人,他从不救治旁人。 最有意思的是,斯布卡尔也和自己一样,前世的某一世,是被亲王所杀。 亲王也有要他捅一刀的事情发生。 哎,想起来,就心惊。 “那我先出去准备,您在休息一下。” 利奥退了出去,只留他一人留在房间里。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冷风掠过,吹起了他及肩的发,黑夜中,一轮银高挂于天际,呈现出并不完美的圆,它很硕大,离得也很近,近到仿佛可以看到上面深浅不一的坑洞。 看着这轮月,他似乎难掩一种激动,激动里却有着一抹害怕,他颤抖手在窗框下,握着拳,抖得更为厉害。 他等到了,终于……终于等到了。 但,她可会原谅他。 会吗? 他有点害怕,有点退缩。 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的时光,他能忍受,比地狱的深渊,还要恐怖的寂寞和悲凉,他也能忍耐,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即使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煎熬无比,他都能挺过来。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可是却没有雀跃,没有欣喜,有的只是害怕。 害怕她淡漠的眼神,害怕她怨恨的双眸,害怕她……不愿意原谅他。 抖颤的拳,颤得更剧烈,只好握得更紧,但是颤抖像是有着感染力,蔓延至他的全身,他像痉挛了一般。 “原谅我,求你一定要原谅我。”无声的诉说,饱含苦与涩,健硕的身型,在此刻看起来脆弱的如同风中蒲柳。 一丝丝,一寸寸,那名叫哀伤的情感,在月夜下,飘散无尽…… * 这里是古代赫梯哈图沙什城的遗迹,经过三千三百多年的风霜洗礼,曾经巍峨雄壮的城市早已在历史的河流中风化成了土堆,只有些许的残垣断壁还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一阵风儿吹过,只有飞扬的尘土和微摆的野草,入眼所见尽是一片荒凉和萧瑟。 然而,这片一年前还光秃秃的地方,此刻却有了很大的不同,在遗迹北部的峭壁上有一棵参天巨木,那粗大而茂盛的枝叶将整个天空都遮去了大半,青翠碧绿的树叶像是最上等的翡翠,在阳光下艳丽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棵树名叫月华罗,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树种,它白天翠绿,夜晚灿银,极其珍贵。目前,除它之外,仅希腊的海中月(小岛名称)生长着一颗 一年前,这里的遗迹发生了地震,它从地表断裂的横沟里突兀地冒出头,然后宛如从土里长出来似的升起,让人叹为观止。 更惊奇的是,它竟然是座陵墓,一座公元前十四世纪的皇妃陵寝,这个发现让世界各地的考古学家都异常的兴奋,纷纷派遣队伍前来考察和研究。 然而,有“世界第一侦探”之称的英国伯爵理查德·哈德斯却用他巨额的财富,以及强大的人脉关系,严禁这座陵墓被挖掘和研究,就连土耳其共和国一向深居简出的亲王殿下也下了强制令:不许任何人接近这座陵墓。 一年过去了,这座陵墓依然屹立于悬崖峭壁上,圣洁如女神般地在高原干涩的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又一个月夜来临,月华罗在天与地之间展开它那银亮的枝叶,光芒璀璨,如一束通天的光柱。 寂静的夜晚,本该是无人的陵墓里却站满了人。 理查德·哈德斯在玄室里来回的走动,很是焦躁,看到的人见他来回走动,只觉得眼晕。 忽然,他像是忍耐不住了,紫眸瞪向一直凝视着玄室壁画的人吼叫道,“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这人便是土耳其的亲王,他修长的身影站在一幅美绝人寰的壁画前,一动也不动,本该无光泽的翠绿色眸子,却因为这幅壁画,闪着难得一见的光彩,仿佛除了这幅壁画,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他了。 但,他的背影,依然透着一种名为寂寞的哀伤,这种寂寞好像在他身上延续了很久很久,甚至超过了他外在的年龄。 幅壁画上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美若天仙,或是绝代风华,都很难去形容,因为画中的人,有一种难言的高贵和气质,不若凡人,更像女神。 说到画中人,说出来恐怕这世界上,除了此刻在陵墓里的这些人,谁都不会相信,壁画中的美人竟是哈德斯伯爵失踪了一年的孙女。 一年前,这位伯爵的孙女来到这座陵墓探险,就失去了踪影,据当时带她来此的考古学家杰夫博士说,她就在这里,被一道银光包围,消失了踪迹,同时失踪的还有她的护卫--卡尔。 后来,又根据种种信息,她被定认为可能穿越了时空。 壁画上这位公元前十四世纪时期的大绿海第一皇妃,也就是伯爵失踪的小孙女--阿尔缇妮斯·露娜·哈德斯。 这穿越时空,任谁都不会相信,包括伯爵自己。 但是,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却被这位亲王给证实了。 他凭什么证实? 因为这座本来深埋在地底下保存完好的陵墓,他就像是建造者般的熟悉,更甚者,在没有找到棺木前,他就知道了棺木是空的。 还有……应该从来都未曾见过这位伯爵千金的他,却能将她的喜好,习惯,甚至是睡像,描述的一字不差。 简直就好像,他跟她亲密到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步。 这怎么可能? 哈德斯伯爵很清楚,她的孙女,根本不可能和他见过。 但,这个男人却知道。 为什么知道,他却始终不肯说。 只说让伯爵耐心等待,等到和他孙女失踪的同一天,也就是一年后的今天,所有答案都会揭晓。 现在,天已经黑了,月亮也已经升起了,答案呢,答案在哪里? “你小子给我说话!”理查德·哈德斯似乎忍耐不下去了,更大声的吼了起来。 “理查德,你耐心……”说话的是杰夫博士,可是话刚起了个头,他就被哈德斯伯爵的眼神瞪得连连后退。 理查德·哈德斯,虽已年届七十,但俊朗的五官丝毫没有因为岁月的痕迹而显得老迈,一双紫眸炯炯有光,仿佛能把人看透。只是眼里的疲惫,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尽管如此,他的表情仍旧严峻而凶狠,让人不寒而栗,怒光直射进杰夫博士的心坎,狠狠刺了他一记。 “都是你,要不是你把露娜弄丢了,我会在这里干着急吗?” 杰夫自知有愧,要不是自己把他的宝贝孙女带来这里,破解什么玄室之谜,她也不会失踪,理查德也就不会把他当成仇人般对待。 哎,一切都是他的错。 两个老人家一斗气,玄室里的其他年轻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利奥走到壁画前,小声道,“殿下,您确定是今天吗?” “不会错的,它说过,就是今天。” 这回儿又来了个‘它’,谁呢?没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可是,天都黑了。”利奥不得不提醒他,这里是陵墓,就算照明设施让这里宛若白昼,可还是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他不会骗我的。”他看起来很笃定。 “是!!”利奥退居一旁,等了又等,还是不见什么事情发生,无聊之下,也学着自家的主子般,看着壁画。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幅壁画,他就觉得心里很暖,有一种怀念,还有莫名的尊敬。 好美丽女孩,即使只是画,都美得足以让人屏息,要是真人,那该美成什么样。 他很有耐心,可是伯爵没有,他老人家一个健步,冲到这位亲王跟前,阻挡他一直凝望壁画的视线。 “我要答案!!”理查德狠瞪着他。 看着他这副气势汹汹模样,他绿色的眸子怔忡了片刻,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而后又转醒,开口说道,“路斯比,你耐心一点。” 说完,他皱了一下眉,察觉到自己叫错名字了。 理查德听到这个名字,又吼了一声,“见鬼的路斯比,你又叫我这个名字。”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两人对视,他都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 “抱歉,习惯了。”他的语气可没有抱歉的意思,眼里,话语里,好似这才是真名。而理查德·哈德斯是个假名一样。 “请不要对殿下太过无礼,伯爵阁下。”利奥忍不住说道。 理查德冷哼,“别拿身分压我,对我不管用。”两人从身分上来说,是相当的,都是皇室。 “利奥,无妨!!” 利奥本想反驳,但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计较。 “我问你,答案呢?”理查德再次询问。 “快了,我保证!!” 又是快了!这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每次问,他都是这句。 “这次真的快了。”他再次保证道,随即望向陵墓外的圆月,它已经升到了正中央,绽放着一年中最亮的光辉。 像是相应了他的话一般,玄室开始莫名的动摇起来。 “地震,地震吗?”杰夫博士紧张地叫道。 但,可以看见,只有这座玄室在抖动,外面可没有任何迹象。 啪嗒一声,光亮的照明设施突然全部暗灭,让玄室变得一片黑暗。 众人刚想惊呼,奇景就在眼前发生了,当整个墓穴变得漆黑一片时,早已在墓穴口放置的镜子,将月光反射到入口最近处墙壁上的月曜石上。 经由镜子反射入内的月光顺着壁画上的月曜石像滑过天际的流星,以交错排列的形式迅速前行,黑暗中一条接一条的银色丝线,灵动快速地滑行。 当它们同时汇聚到玄室的铜镜上时,瞬间变成两束金色的光芒。 刺眼的光芒让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免得被这光芒刺伤了眼睛,但唯有一个人,没有闭上眼睛。 透过光,他能看到光束里的动静,被光芒包围的光晕中有两个人,一个小孩子,还有一个卧躺在地上的女人,她紧闭着上眼,胸口有着暗红色的红晕,气息微弱。 那是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孔,他为之激颤,双眼湿润,模糊了一切,心怦然狂跳。 像是感受到他的注目,光束里的小小的人影回过了头。 一对上他的视线,先是震惊,而后是了然,最后是赞扬的笑,“你真的熬过来了。” “是,我熬过来了,如神眼所说,只要我能承受这份残忍的惩罚,我就能再次见到她。” “三千三百多年,你竟真的挺了过来……”小小的身影,那稚嫩的脸上,那双璀璨的紫眸,氤氲出湿气,“有你的……” 他真的做到了,做到了当年的承诺。 两人目光相对,脑海里同时回想起,三千三百多年前,那一个悲痛欲绝的夜晚…… 依然记得那夜的痛苦,与绝望…… 悲伤到无力在哭泣的刹那,被萨鲁紧抱在怀里的阿尔缇妮斯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他在悲吼声中,责骂着自己。 当他以为,他就会这样失去她,阿尔玛出现了。 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的。 当阿尔缇妮斯将那把箭刺入胸口的时候,远在赫梯皇宫里的他便感应到了月华罗树为此的发出的悲鸣,并将他的力量全部恢复,也将转世成为阿尔玛后,本该慢慢消退的真身记忆全然唤醒,因为神眼寄居在她的体内,月华罗又有一半是她的头发,所以能够互相感应,月华罗制成的箭成了最好的媒介,神眼在千钧一发之际让他瞬间移动到了这里,得以在最危急的关头,将她的生命维持住,呈现假死状态。 神眼说,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让她回到原来的时代。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月华罗精灵转生的阿尔玛。 本就是他让她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时代,原想弥补暴风雨神和月亮女神的遗憾,然后作为她的孩子,在她身边守护。 没想到,暴风雨神的诅咒解开了,代价却是她的生命。 为了不让她死,萨鲁毅然决然地选择让她离开,回到她原本的时代,那个他可能永远都去不了的地方。 离别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不想失去她,倘若要失去,也要求得她的原谅。 但是,她没有意识,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时,神眼告诉他,这一世,已不再是他最后一世,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无数次的转世。 他欣喜若狂,以为能在见到她,在那个有她在的未来。 神眼却说:“不,这一世,错过了,你们就真的无缘。” “不!!”他悲吼,他不要这样的未来,不要没有她的日子。 为此,他感到绝望,当下就决定,毁灭自己的魂魄,让自己魂飞烟灭,永不超生。 没有她,他宁愿生生世世,活在地狱里。 神眼阻止了他,“暴风雨神,你先别这样冲动,听我说,还有一个法子,不过……真要那样,你会很痛苦,那种痛苦,根本是你无法想象的。” 光是听到还有可能,萨鲁自动忽略了神眼最后说的那半句。 痛苦,算什么,最大的痛苦就是失去她啊。 他甚至不问是什么样的痛苦,猛然大吼道,“告诉我,我愿意去承受。” “即使会让你痛不欲生。” “无所谓,什么痛苦都可以,无所谓!!”他只想再一次见到她,求得她的原谅。 “好,既然你愿意,那我就告诉你!” 萨鲁像是在绝望中看到希望,收起悲痛的心,仔细倾听。 神眼说,首先,他要建造一个衣冠冢,也就是陵墓,陵墓地点便是月华罗树,必须按照它说得布局建造,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这座陵墓是阿尔缇妮斯的,在她回到原来的时代后,她的自尽,以及他被暗日操控时进行疯狂杀戮的事情,都会从经历者的脑海里被神眼删除。 阿尔缇妮斯的存在会被定格于被他囚禁三年的那一刻,结局是因病去世,下葬于月华罗的陵墓中。被他因为暗日操控杀死的人都会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半点存在都没有。 伊斯不是萨鲁所杀,所以他也是因病去世。 总之,神眼会将一切改写。 他要做得就是建造陵墓--这座能够让阿尔缇妮斯穿越时空的媒介。 当做完这件事情以后,等待他的便是残忍到令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的转世,不会被消去任何记忆,他会带着每一世的记忆,转生一世又一世。 转世三十三次,也就是三千三百年。 每一世,他都非富即贵,荣享世间所有的恩宠,却唯独没有她的陪伴,因为在这三千三百年里,她都不会存在。 他会很健康,一生都会远离病痛,每一世都能活到100岁,然后寿终正寝。 不能自杀,当然也不会被人杀死,每一世都要活够100岁才会死。 他不能娶妻,更不可以碰任何女人,无论是不是他自愿的,倘若他和任何一个女人发生关系,这个方法就会失去效用,而且永远……永远…… 也就是说,他等于要活生生地等上三千三百年,用不同的身份,经受同样的痛苦。 煎熬一世又一世。 直到她转世那个时代,也就是她现在要回去那个时代。 三千三百年的等待。 三千三百年的折磨。 三千三百年的凄凉。 三千三百年的哀伤。 无尽等,无尽的痛,无尽地寂寞…… 从每一世的降生开始,直到寿终正寝,如此轮回,如此反复…… 只要能熬过这三千三百年,他就能再次遇到她。 他无法去想象这无尽等待,会有多痛苦,多恐怖…… 他的信念只有一个,愿意等,愿意痛苦,愿意去承受…… 神眼告诉他,如果承受不下去了,那他就随便找个女人发生关系,那么下一世,他就会忘记一切,前世的记忆会被抹去,忘却所有的痛苦,从零开始,但这并不影响,他转世后的荣宠,继续享受非富即贵,活到百岁的待遇。 当时,他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永生永世,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最渴望,永远只有一个人。 于是,他答应了。 没有任何犹豫…… 当时对他恨透了的阿尔玛,一次都没有唤过他父皇,他更没想到阿尔玛的前生会是暴风雨神和月亮女神作为定情信物的箭, 为了弥补遗憾带阿尔缇妮斯来到他身边,却被他给毁了。 他的确该恨。 两人对视了一眼,未曾开口的阿尔玛,突然说了一句,“这是你该受的惩罚!” 惩罚!的确是惩罚。 他甘愿承受。 “但愿,我在那时看到你。”他的眼里有着期盼。 小小的期盼,一瞬不瞬盯着他。 “我发誓!!”他承诺道。 然后,阿尔缇妮斯被阿尔玛带走了,离开了他。 他的心痛不欲生。 待阿尔玛走后,神眼告诉他,阿尔缇妮斯会在未来的什么时候再次出现,他要做的就是在那里等待。 随后,神眼改写了历史,他依然是赫梯最高贵的王。 阿尔玛因为要带阿尔缇妮斯回到她原本的时代,因此成了永远失踪不见的赫梯皇子。 建造陵墓耗时八年,他也煎熬了八年,陵墓建造完毕后,他就将皇位传给凯洛贝罗斯,独自进入陵墓,此后,一生都没有出来。 之后,真正的煎熬,也就开始了。 三千三百年里,他做过皇帝,做过将军,做过宰相,做过富甲一方的商人,也做过所有能想到最富有,最尊贵的人。 然而,他的痛苦,并没有为此而减少。 等待,一世又一世等待,痛苦一世,比一世更深。 从出生,到懂事,再到成年、中年、老年、痛苦和寂寞时时刻刻伴随着他。 每一次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他都会觉得高兴。 又一世过去了。 又一个百年,他挺过来了。 没有一丝的后悔,死时,总是带着笑容。 然后,又是下一世,同样的过程。 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活在深渊里,看不到尽头,但每一次只要想到能再见到她。 他甘之如饴。 只想时间,在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却偏偏度日如年。 只有每一世的弥留之际,他才会笑容满面。 就这样,他熬过了三十三个转世,也就是整整三千三百多年。 这第三十三世,他终于等到,等到了露娜转世的这个时代。 等到了,真的等到了。 他看到了她,就在眼前,即使离了些距离,他也觉得好幸福,好开心…… 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刻,他在想,即使要再让他等上三万三千多年的话,他也会愿意。 露娜,我又见到你了…… 以另外一个身份,却是同样的灵魂。 暴风雨神,也是萨鲁·姆尔希理二世。 回想间,阿尔玛因完成了使命,神力耗尽,开始消失。 “阿尔玛!!”他惊呼道。 阿尔玛逐渐透明的脸上,绽开笑容,凝望着阿尔缇妮斯良久,然后说道,“保护她,好好爱护她,这一世,你千万不要再错过了!” 他点头,这一刻,他才想起,他也是他的儿子。 阿尔玛笑了笑,“你做到了承诺,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转瞬间他已消失在了空气里。 轻轻地回荡在空气里,是他意味深长,又顽皮的话语,“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阿尔玛消失后,刺眼的光束消失了。 猛地,理查德的惊叫,和揪心的呼喊,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露娜,露娜!!”当他看到阿尔缇妮妮斯虚弱不堪,胸口还有浓稠的血色时,他连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真的是露娜,真的是露娜!!”杰夫博士,更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凶猛落泪。 “医生,快叫医生,救护车,救护车!!”怀抱着像是处于生命最后一刻的理查德,老泪纵横,他的露娜,竟然受伤了,还那么严重。 玄室里,一下子骚动了起来。 理查德抱起阿尔缇妮斯,就想冲出门外,却被一个金发绿眼的男子拦了下来,“放下她,这个时候,她不适合去任何地方。” 这人就是斯布卡尔,土耳其皇室御用医生。 “你能治好她?”理查德焦急的问。 “殿下让我来,就是要我治疗她,你最好赶快放下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她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不是恐吓,而是以他的经验,她伤得非常重。 理查德惊闻,立刻将阿尔缇妮斯放置在铺上了软垫的地上。 从来不愿意救除了土耳其亲王和他的护卫以外之人的斯布卡尔,竟然愿意救个外人,还那一副极为认真的表情,让利奥大感意外。 “殿下,这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不,斯布卡尔虽然不记得了,但他潜意识里知道她是谁?” 他幽幽地视线,未曾离开过阿尔缇妮斯半寸,明明很想冲过去,可他却只是紧握着拳头,身形颤动,不敢上前。 他在害怕。 她会不会原谅他? 这份纠结,让他连靠近都不敢,只能用眼睛凝视着她的一切。 斯布卡尔的医疗技术的确堪称世界一流,每一个动作都一气呵成的。 很快,他就放下了手中的器械,对着所有人说,“放心,她死不了,我已经将伤口处理妥当了,接下来,就只要送她去医院,进行必要的观察,就无碍了。” 说完,理查德喜不自胜,抚摸阿尔缇妮斯的脸颊,泪水满溢。 “露娜,我的小露娜,你回到爷爷身边了。” 斯布卡尔的话,也让萨鲁如释负重,他几乎虚脱的往后倒去。 “殿下!!”利奥赶忙将他扶住。 “没事,我没事!” 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到了,阿尔缇妮斯在理查德老母鸡似的嘈杂声中,被抬上了车,急速送往城市中心最好的医院。 “殿下,您不去吗?”利奥眼见他一副也想跟去的模样,却硬生生的停住了。 他无言,呆呆站在陵墓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他像是很悔恨似的,捶击着墙壁。 他为什么这么懦弱。 耳畔骤然响起阿尔玛消失前的话语,“这一世,好好保护她,爱护她,别再错过了……” 别再错过了…… 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蹉跎。 翠绿色的眸子,闪亮了起来,他不需要再寂寞和哀伤了,追上去,追回所有的一切。 他的爱,他的幸福,他的未来…… 利奥正想问他,要不要回酒店,嘴还没张,就看到他闪身而出,快如闪电…… 当阿尔缇妮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说,她已经死了,因为眼前的一切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电视机! 影碟机! 咖啡壶! 空调! 还有……那是什么!? 路斯比爷爷在她面前不远处的地方,熟练操纵着笔记本电脑。 这…… 她一定是死了!!否则不会看到这么突兀的画面。 可是,死了还会感觉到痛吗? 她的胸口隐隐作疼,每一次呼吸,随着胸腔的起伏,痛得更厉害。 她应该是死了的。 脑海里依然残留着自己自尽的那一幕,悲绝的情绪,让她胸口痛得更厉害。 “唔……”她难以忍耐,轻呼出声。 这一声,惊动了正在网路上查找关于整形方面资料的理查德,他猛地站起身,直冲病床旁。 “露娜,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理查德这几天流得泪,比七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他可爱的孙女,最宝贝的孙女,最亲爱的孙女醒了,昏睡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 “路斯比爷爷!!”那张脸,她不会认错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理查德眉毛一挑,怎么露娜也知道这个名字,也如此唤他。 那个路斯比到底是谁? “露娜,我是爷爷啊,你认不出我了。”这个怀疑,让理查德觉得世界在崩裂。 “爷爷?”阿尔缇妮斯愣了一下。 “是啊,我是你爷爷啊,你母亲的爸爸,你奶奶的丈夫,还有你那个入赘老爹的丈人,以及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杰夫的妹夫。” 这些身份,她应该明白了吧。 他是她的爷爷,最爱她的爷爷。 阿尔缇妮斯显然还没有消化他的话,愣怔更厉害。 理查德急了,不,是快疯了,她真的不认得他了,忙不得急吼道,“露娜,我是理查德·哈德斯,你爷爷,你爷爷啊!!” 爷爷!!阿尔缇妮斯清醒了,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那每到纹路都是记忆中最熟悉的,还有胡子,冷不丁地,她拉扯了一记。 理查德猛的皱眉,“露娜,痛。”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明知道这或许是场梦,可是手里触感那么真实,耳畔的声音那么清晰。 “爷爷……真的是爷爷!!”她紫色的眸中氤氲着湿濡濡的水气,让她模糊了视线,眨眼间,泪已滴落。 “露娜,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是爷爷,是爷爷,别哭,宝贝,别哭,爷爷看了心里难受。” 他和蔼可亲的语气,他总是呵疼着她表情,还有这股温暖,不会错的,这不是梦,绝不是梦,是真实,真真切切的存在,这让她忍不住放声大哭,“爷爷,爷爷!!” “露娜!!”理查德想拥抱她,又怕压到她的伤口,想要的拥抱的手,还维持在张开姿势,任由阿尔缇妮斯扑进他怀里。 “爷爷,露娜,露娜好想您。”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愿意为她失去了,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 这份喜悦,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就像涌放的泉,无休无止。 但,当哭过之后,她就惊觉到了,这里不是公元前十四世纪的古代,而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怎么会!?她怎么回来了。 她不是死了吗,她明明…… “你还没死,活得好好的。” 是神眼的声音,语气不知道有多骄傲。 阿尔缇妮斯一惊,没想到还能听到神眼的声音。 听它的声音,所有回忆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 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她的绝望,还有……萨鲁! 明明想一死了之,却活着,还回到了现代,这不知道让她难受,还是欢喜。 “阿尔缇妮斯,这次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对话了,因为我快要消失了。”神眼淡淡的说。 唉?她在心底惊疑。 “长话短说吧,你听好,你自尽后,我就和阿尔玛,也就是月华罗树的精灵合力将你送回了这个时代,因为只有这个时代医疗技术,才能救治你,虽然以前我什么都没帮过你,可是这最后,我还是有用处的。”散尽所有的神力,改写历史,送她回到现代,这就是它最后唯一能帮她的。 它满足了,这证明了它不是没用的东西。 这个时代,神眼已经不需要了,而她体内的暗月已回归,不需要它再做为魂魄寄居了。 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有点小小的感伤,毕竟陪伴了她许久,待到离别时,难免不舍,可是它觉得这个结果比任何事情都要来得高兴。 阿尔玛……听到这个名字,阿尔缇妮斯才想起孩子们。 还有……月华罗精灵? 她疑惑,可是神伤更甚,回到现代,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的孩子…… 在自尽的那一刻,她无法去想任何事情,只想一死了之,只想远离所有痛苦,还有对自己的控诉。 她不该活着,害人又害己。 她却忘记了,她是个母亲,她的孩子最大的才不过才七岁,却为此要失去母爱。 果然,她不是个好女人,更不是个好母亲。 对了,既然是阿尔玛送她回来的,那他岂不是也来到了这个时代。 “是来了,不过……”神眼顿了顿,嘻嘻一笑,继续说,“但他不能以阿尔玛这个身份呆在这个时代。” 就是说,她也见不到他了。 神眼神秘的补了一句,“总之,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阿尔缇妮斯没听明白,也不想去没明白,她只知道她失去了孩子,自己是一个差劲的母亲。 “你不要自责了,你自尽,也是太过悲伤了,现在雨过天晴,你的幸福会来临的。”神眼欢喜地说道。 幸福,她还有吗? 爱情、亲情,她都失去了啊。 不,她还有爷爷,亲情还有小小的保留。 这让她高兴,也难受,回到了爷爷身边,却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 “属于你,终究还是属于你,你放心,该有的,你都不会失去。”神眼饱含深意对她说。 失去的,还能再回来吗。 在这不同的时代,可能吗,她的幸福早已落在了那个遥远的时代。 “当然,我告诉你,属于你的还是你的,一个都不会少,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人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让你无法想象。”神眼感叹道。 暴风雨神真的做到了,挺过了这漫长又痛苦的三千三百年。 什么意思? 神眼神秘的一笑,“阿尔缇妮斯,你知道三千三百年,有多漫长。” 阿尔缇缇妮斯不明白。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三千三百年,对你只是一瞬间,对他而言却是万劫不复地狱,不要再有包袱,用你的心,去感受他,敞开心扉,拥抱他,幸福就会回来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到时……你就明白了,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在古代度过了十年,可是在这现代,才只过了一年,所以你别太震惊。” 因此,她的容貌没有因为十年而有所变化,也只是度过了一年的时光。 能不震惊吗?十年的时光,回来后才过了一年。 她有点骇然,她已经认定自己是快步入三十岁的年华了。 “有时候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说了,该是你的,还是你的。”神眼的声音逐渐微弱,听起来有些缥缈。 时间到了,它该离开了。 这个时代,已经不属于它了。 “阿尔缇妮斯,永别了,祝你幸福,不,是一定会幸福……幸福哦……” 温暖的话,如随风飘散,轻了,也淡了,直到再也听不到…… 幸福哦……一定要幸福…… 她真的还会有幸福吗…… 她不知道,只是现在,由于神眼的离去,她的心空落落的。 她只觉得又失去了一样东西。 理查德见她抱着自己却一直不说话,以为她睡着了,轻声唤了一句,“露娜?” “嗯?”她轻轻地应着,眉宇间残留着淡淡的哀伤。 “你怎么了?”理查德关心地问。 她摇头,“我很好,爷爷,露娜见到爷爷很高兴。” 这或许是她唯一感到安慰的的事情。 “爷爷也很高兴。”理查德回应。 “嗯!” 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再去回忆了,失去的恐怕永远都回不来了。 幸福,她真的还会有幸福吗? 她不知道,只知道,在爷爷的怀抱里,她觉得温暖,觉得有一片小小的幸福,还没有远离她。 萨鲁…… 刻骨铭心的爱,撕心裂肺的痛,还在持续…… * 三个月后,阿尔缇妮斯出院了,回到了她的家--希腊小岛,海中月。 暖阳下,海风轻起,银丝缕缕,随风而舞,纷飞中散出淡淡的光晕,她安静地伫立着,冰肌胜雪,娇颜如花,领如蝤蛴,螓首娥眉,在一片花海中宛如落入凡尘的精灵。 别于常人的经历铸就了她非凡脱俗的气质,在她的身上,少女的清雅纯真和成熟女人的妩媚动人恰如其分地融到了一块,奇异得让人不觉突兀,反而这迥然矛盾的结合,形成了她强烈而独特的风情,那是一种摄人心魂、颠倒众生的魔力。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拂着她身旁耸入云天的月华罗树,巨大的树枝随风轻摆,翠绿色的树叶像是最好的翡翠,碧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和着风,发出沙沙的旋律声,像是在安抚她。 她素面朝天,犹如卸去了那红尘中疲惫的重轭,无欲无求的眼神清澈透明,唇色清浅水嫩,眉梢眼角满是舒然惬意,即使没有任何的装饰。纵然只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也难掩她的天姿国色,似水流年。 她,是如此美丽。 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站在远处的萨鲁,凝望着她,脚步无法挪动半分,只是这一眼,他就觉得就此死去,也甘愿。 或者大哭一场,感谢上天让他还能再见到她。 她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他跟了过去,可是她昏睡了三天三夜,想见她的念头,又退缩到了龟壳里。 害怕,犹在。 他还害怕什么,再痛苦折磨,他都经受住了,还需要害怕吗? 于是,他终于迈动了脚步,走近她,一步,又一步。 他的脚为什么在颤抖,迈出步子为何越来越小,越来越慢了。 阿尔缇妮斯没有发现他的接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来的这段时间,爷爷一直都很想问她,这一年她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真的穿越时空了,成为什么皇妃了,还有卡尔…… 她总是不回答,因为那是一段悲伤到回忆,她不想再去想,更因为那里面,她失去了,她爱的人,也失去了爱她的人。 既然失去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既是这一生,她都活在悲伤里,也不要再去想了。 久了,爷爷也不再问了,只说,她开心就好。 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迹,这个轨迹,停止了十年,不,这个时代的话,应该是只有一年,又重新启动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身体像是被修补过一样,宛若新生,回到了少女时期。 这算打算抹杀一切吗? 有用吗,她的心依然是痛的的。 不去想了,不要去想了。 可为何,眼泪还会滴落……还会模糊视线,让她什么都看不到。 纷飞的眼泪,飞散在空气里,好似晶莹的珍珠。 萨鲁看到了,脑中一片空白。 她哭了,又哭了!! 猛的,他从背后抱住她,紧紧地,再也不会放手了。 猝然的拥抱,让她起先是惊吓,而后是熟悉,这股气味,这股温暖,还有着突兀起来拥抱人的手法。 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仿佛一世纪那么久,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好似都觉得这是场梦,易碎的梦。 风轻飘舞,月华罗树的沙沙声,约来越浓厚,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露娜……”嘶哑地,艰涩地,爱恋地,寂寞地,愁苦的,还有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 淡淡的,却足以让她震颤…… “你曾问我,爱情是什么?当时我不会回答,现在我会了,我的回答是,爱情就是想用一辈子去忘记的感情。如果无法忘记,那么我愿意用三千年的孤寂与等待来换取你一世的原谅,到那时,你能原谅我吗?原谅我,如此的不信任你,原谅我,伤害了你,原谅我,辜负了你,原谅我……”他哽咽了,曾经失去她痛苦,排山倒海而来,“原谅我,好吗?原谅我,求你!!” 阿尔缇妮斯的唇瓣不自觉的开始抖动,那双美眸里更是异样的漾着颤动的波光,微闪而过时,留下的是烫热的泪。 她的身体,颤然得不知所以。 阿尔缇妮斯,你知道三千三百年,有多漫长。 神眼说过的话,在她脑海猝然响起……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三千三百年,对你只是一瞬间,对他而言却是万劫不复地狱…… 她抖着身体,转首看去…… 那是一双令她心痛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一丝都没有,就像干涸了数千年的湖泊,空洞萧索,是它唯一的形容,熟悉的面容,仿佛从没有笑过,孤寂,悲凉,仿佛是它唯一的写照。 不经意间,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滴滴晶莹的泪珠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从她的脸颊滚落在地上。 他到底经受了什么磨难,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唯有,寂寞了,等待了,痛苦了三千三百年的人,才会如此沧桑。 “萨……萨……鲁……”唇齿颤抖得她几乎无法把他名字念完整。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了,整整三千三百多年,他都没听到过了,仿若世上最美妙的天籁。 “我终于听到你叫我了,露娜……再叫一遍,再叫一遍……” 手指颤抖的抹去她脸上带泪痕,期待着,渴望着,同时也是最深的怀念。 “萨鲁,萨鲁……”她唤着,用心痛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是的,萨鲁,三前三百年前,他也叫这个名字,三千三百年后,他依然叫着这个名字。 萨鲁·姆尔西理。 因为,他想听到,她唤着这个名字的声音。 “能原谅我吗?”他纠结着心再次乞求。 阿尔缇妮斯因为哭泣,说不出话来。 萨鲁震了一记,以为她不肯原谅他,脸色呈现死灰,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百倍,“你不……不原谅我……我……也没……关系,没……关系。”他颤着唇,话也说不利索了,“我知……道的,我知……知道的,对……对了,我介……介绍一些……一些人给你……认识,你……你会开心,一定会的。” 他的大手一挥,远处就有四个人影,飞奔了过来。 三个修长的,一个壮硕的,但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的,他们接近了,每接近一步,阿尔缇妮斯难言震彻,张开的眼睛,无法再眨一下。 她认得他们,每一个都认得。 “小姐,你似乎看到我很震惊。”利奥觉得她的视线,有着惊人的透射力,仿佛像是要瞪穿他。 “你这么哭,眼睛会受到伤害的。”斯卡布尔说完,就惊觉自己干嘛会说这句话。 “殿下,她怎么了,为什么看到我就看到鬼一样。”这个人长得十分儒雅,长发披散,有着学者的气质,看着阿尔缇妮斯时,眼神微动了一下。 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流淌,暖暖的,也是酸涩的。 好奇怪啊! 最后是那个最壮硕的,他这辈子最讨厌就是啼啼哭哭的女人,就算再美也一样,很想怒吼,叫她别哭了,但是吼叫却很自然的变成了小猫叫,“你,你别哭了,别哭了。” 他为什么这么说,感觉像是再哄她,这感觉好熟悉。 阿尔缇妮斯哭得更厉害了,心像是被温暖所包围,绽放出喜悦的颤动。 阿尔缇妮斯,属于你的还是你的,一个都不会少。 神眼,你是在告诉我,我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就像现在。 泪水模糊了视线,也依然隐不去他们的模样。 他们赫然是奥利,卡布斯,伊斯,塔卡。 或者说是转世到这个时代的他们。 她看向萨鲁,他也正看着她,“我帮你找到他们了,你开心吗?虽然他们都不记得了,但是我保证,他们绝对是你心中的那些人,还有……我再告诉你一个人下落,你会更开心,是路斯比,露娜,你最喜欢的路斯比。” 阿尔缇索妮斯震彻地更是瞪大了眼睛,泪水却一直还在滑落。 “别哭了,听我说,路斯比一直都在你身边,你的爷爷就是路斯比,开心吗?露娜,我本来还想为你找到我们的孩子,但是我没找到,我……”这是他最懊恼的事情,花了十几年,去寻找,却一点下落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就是还没有转世。 他看起来很自责,很苦恼,也很害怕,看她时的眼神,就像做错了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事情。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会继续找,直到找到他们,那时,你肯原谅我吗?”这是最后希望了,如果找不到,她就可能永远都不原谅他。 阿尔缇妮斯慌乱的摇头,看在萨鲁眼里,却觉得她是在拒绝原谅他。 他的心再次被撕裂了,痛让他扭曲了脸,“没关系,没关系的。”他自言自语道,像是在告诉自己,这是他应该受的。 “我还是走好了,我……”他已经快站不稳了。 脚步颤抖地退了一步,他想逃离,找一个地方独自舔舐伤口。 阿尔缇妮斯惊见,也看到了他眼里受伤的神情,哭泣造成无法说话,让她只有紧紧抓住他的手。 好半晌,她才能抽泣不已说出话来,“别……别走!!” 哭意浓浓的话语,瞬间点亮了萨鲁翠绿无光的眼睛。 她说别走,她说了,让他别走!!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在那里。 阿尔缇妮斯泪滴依旧不止,但是她笑了,笑的很开心,绝色的笑,宛若风中摇曳的玫瑰般,美妙绝伦。 痛苦,悲伤,像是被泪水冲淡了。 她的幸福,回来了吗? 此刻,神眼的话,又开始在她脑海里盘旋…… 甩开所有的包袱,用你的心,去感受他,敞开心扉,拥抱他,幸福就会回来的。 我的幸福…… 我的幸福就在我眼前啊…… 不需要任何言语,只要用心去感受,用行动去掳获。 她像张开翅膀的白色蝴蝶,翩翩起舞,飞扑进萨鲁的怀里…… 他惊愕地,有些措手不及的接住她…… 这时,金色的光芒轻柔洒在月华罗翠绿的枝叶上,流泻出满地碎金,风掀起了飘散的树叶,在这翠绿中摇曳生姿,沙沙声,悠然响起。 夹杂着如春风般温暖和幸福的爱语…… “萨鲁,我爱你。” *尾声幸福一年后,海中月的庄园里,同卵双生的三胞胎,咕咕坠地,预示着新生命的开始。 他们的名字是,凯落贝罗斯、阿尔玛、以及路卡斯。 又一年,啼哭声,再次响起…… 一紫一绿双色瞳眸在阳光下,缓缓张开…… 曾经以为的失去的,都回来了。 一个也没有少,一个也没有缺。 她的,永远都属于她。 深深烙在心底的人,永远都不会离开…… 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用千世追忆,用未来守护,用十指紧扣的手,牢牢抓住。 幸福,这一次,不再放手。 永远……永远…… 番外 鲁纳斯&拉拉&路卡斯 如果,我们能够将回忆重叠;如果,我们可以令时空逆洄。 假若,时光不曾磨损掉记忆的脉络;假若,昔日的流年能够被暗自偷换。 那么。请告诉我-- 你是否仍会选择独自坚守着回忆。时而快乐、时而伤悲? (一)鲁纳斯 菲诺斯始终清楚地记得,再次看到皇帝陛下如此开怀的笑容时,是在路卡斯·阿尔缇妮斯殿下即将登基的前一日。 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整座埃勃拉城沐浴在磅礴却恬静的流金般光雾下,璀璨四射,繁华似锦。 皇帝的寝殿内终日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息,阳光以九十度角的方位斜斜泻入微启的门,在光鉴的地面上投下一半靡晦、一半明耀的剪影。 “……菲诺斯。” 闻声,菲诺斯习惯性地抬起头,仰望着自己的陛下,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眼睛。 “我想,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寂寥的话语散落在空旷的寝殿内,声音虽是极轻的,但在菲诺斯听来却有如当头棒喝。霎时,击打得他心下一片空茫。 自从,得闻‘她’去世后,皇帝的身体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垮了,不仅是身体,还有心,都垮了,也毁了。 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一直在与病魔抗争。 “陛下--”他惊呼。向来冷静的脸庞写满从未有过的慌乱,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皇帝的眸悄无声息地转向他,眼中的金色仿若清露薄晨下,被阳光以不同角度照射的碎金。妩媚不减,妖冶依旧,眼波流转间,瞰尽天下华美。 “我想,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不是吗?”他摆摆手,示意菲诺斯不必再费心说些什么。 因为他的心,早已死了。 别过脸,皇帝不去再看菲诺斯那不甚好看的面色。他调转的视线对上一面铜镜,打磨光滑的镜面上清晰而诚实地照映出,那个此刻正对视着它的人。 依然又是那样忧郁不堪。曾经如火般艳红的发色早已逐渐黯去,褪成沧淡的暮雪之色。 注视着那个早已变得不似自己的自己,他薄唇微勾,不自然地,笑了,但只这一个无意的笑,依旧勾魂摄魄。 皇帝一直收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感应着指间丝般的润滑,轻笑出声。 “菲诺斯。你说,她现在……会在哪里呢?” --她……在哪? --那个如月神般婉约清灵的女子,那个惟一令他钦佩过的女子。此刻,又会在哪里? 菲诺斯陷入了如石像般的沉默中,他无法回答。 面对无声的沉寂,皇帝却并不追问,他只是习惯性地凝视着远方,眼中的希望与渴望交替掺杂着,阳光无声地笼上雪一般的发,似一声声悲酸怆然的悠远长叹。 随着寝殿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直半倚在窗边软榻上的皇帝回过头,望着门口的修长人影,狭长的双眼微眯,溢满了无限的温柔和喜悦。 泛着银月般皎洁光泽的发,比紫水晶更为璀璨的双瞳,如上好白瓷一样的细滑肤色。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是何等令人心悸的绝代风华! 那个深埋在皇帝心底的人逐渐与来人重合。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绰约身影,此刻竟以从未有过的清晰,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她是他命中的劫难,是他寂寞的根源。 不是不知道这样结果。事实上,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仍旧从未后悔认识了她,甚至为这本就是一段错误的爱恋而心存感激。 因为只有她,才给了他这世间如此珍贵的一个,独一无二。 够了。真的,什么都够了。 来人一寸寸走近,带着埃勃拉皇帝几十年来,一直缠绵不绝的爱情。暖风吹拂,阳光掉进他的眼睛,弥漫着好似能掐出水般的温柔,金瞳中那一贯的冰冷与杀戾,此时早已不复存在。 他的笑容宁静而安详,从未有过的纯净与明快点亮他的双眼,任谁都可以感染到他此时的欢快。 他朝着来人伸出了手-- “阿尔缇妮斯……” 真好。 我终于,还是见到你了。 我那最初,也是最终的爱人啊。你终于肯来到我身边,见我最后一面了吗? 皇帝的脸上泛起光亮的色泽,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座快乐绝美的塑像,整个人都在微笑。 沐浴着晨光的,微笑着的,天使塑像。 望着那如玉般的面孔,菲诺斯跪下身去,把脸深深地埋在阴影下,终于失声痛哭。 陛下,您终于可以解脱了…… 这些年,他伴在皇帝身边,看着他不动声色,却可在弹指间覆灭一座城池。他看着他的陛下一路走到现在,开辟的领土数不胜数。他霸气依旧,却缺失了某些东西。 他把属于他心中的真爱,永远丢在了来时的路上。 当日,整座埃勃拉城陷入一片素缟与哀悼中。 那位被万民敬仰着、畏惧着,同时又视为神明般存在着的皇帝,鲁纳斯·尤拉三世,于寝殿内驾崩。 翌日。深受万民爱戴、埃勃拉唯一的皇子正式继位登基。史称路卡斯·阿尔缇妮斯一世。 * (二)路卡斯 他是埃勃拉唯一的皇子,唯一的。但却不是他最敬爱的父皇亲生的儿子。 记得,那是他八岁的时候,他听到了,那,很小声的流言蜚语。 他不是亲生,不是亲生的。 多悲痛的言辞,让从来都不哭的脸上,被泪水沾满,狼藉一片。 他第一时间就是冲到了议事殿。 “父皇,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吗?”他哭喊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是那么骄傲,骄傲自己是骁勇善战,万夫莫敌的鲁纳斯·尤拉三世的儿子。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从来不曾慌乱过的父皇,是那么震惊,那么暴戾,那么地……慌乱。 “谁,是谁告诉你的!!”暴吼下,他身边的辛克斯·摩纳差点被吓趴下。 质问的话语,有着浓浓的杀气,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他知道。 是真的。 真的…… 因为,如果是假的,父皇绝不会这么说。 他会哈哈大笑,然后将他抱起来,抱得高高的,对他说,“小傻瓜,这种事情,你也会相信,这可不像是我的儿子。” 而不是--谁说得。 假的,是谁说的都不重要,不重要啊。 那么,他又是谁的孩子。 尽管是外公的辛克斯在他身旁,不断地安慰他,说着那是假话,不是真的,可他知道,真正的事实是什么。 只是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没有人。 父皇走了过来,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他安稳地坐在那伟硕的臂弯上。 “你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 坚定的好像连沙尘暴都无法倾覆话语,撞击着他的心灵。 “唯一的?”他眨着眼泪,不确定的问。 “对!” “永远,永远……?” “嗯!永远!” 仅是这样,他就觉得开心,破涕为笑。 那一日后,他将这个疑问,深深地藏在心底。 当母后知道这件事情后,在哄他入睡的时候,问他,“路卡斯,你觉得陛下,他爱你吗?” 爱,当然爱,父皇仿佛想要给他一切的那种爱,是他从小就能感受得到的。 “那么,你还在乎什么?” 这句话宛如醍醐灌顶,让他震颤。 是啊,他还在乎什么? 他的父皇,视他为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独一无二的。 他是鲁那斯·尤拉三世的儿子,永远都是。 永远都是…… 然后,他长大了,在长大的岁月里,他无数次看到相同的景象--最敬爱的父皇沉默地坐在寝殿一角,修长的指中紧握一束与自己相同的银发,出神地抚摩着一块早已破旧的黏土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父皇似乎在惦记着谁,思念着谁?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父皇对母后很好很好,却从不同床共枕。 他为此还问过母后。 母后那看似永远长不大的脸上,有着淡淡哀戚,她说,父皇心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占满了,他所有思绪的人。 “谁?” 她笑而不语,却是笑中带着眼泪。 他想,那去问父皇好了。 当他向父皇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始终是在他眼里是无所不能、有着坚强而不可动摇意志,神明一般的父皇,竟然脆弱得像是沙子堆砌而成的狮子。 一碰会散。 一种浓烈到连空气都变得稀薄的感情,流泻了出来。 他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 父皇,是那么的痛苦。 他不问了,再也不问了。 直到多年后,父皇去世,他才从一直辅佐自己的宰相菲诺斯口中得知,那种感情叫做寂寞与思念 也明白了,在父皇驾崩前,看着他时的眼神,却好像距离自己有一个光年那样遥远的眼神,究竟是什么。 是爱,深深的爱着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 却在他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最爱的,却永远得不到。 那个她,又是谁呢? 直到已经登基为帝的他,从宰相菲诺斯的口中听完了那个在他听来,几近不可置信的故事时,才第一次清楚地知道,那个她是谁? 她,为他的父皇带来了世间珍贵的独一无二。也同样是她,留给了父皇永失所爱的悲恸浩劫。 也是她,令父皇,在对一个女人的离与留中,绝望地取舍了后者。 此时,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名字。那个在父皇去世当日朝着他的方向伸手呼唤的名字;那个令母后笑颜背后日益累积生出丝丝悲凉的名字。 那个被赫梯人民反复吟诵着的名字,那个在很多赫梯人的生命里被刻为传奇的名字。 那个名字所代表的,是被赫梯人民千秋万代永为传诵、风华绝代的大绿海第一皇妃,阿尔缇妮斯。 那也是,他真正的母亲呵。 一直都记得,在那个温暖的午后,那个已是满头华发的宰相讲述完全部的故事,所说出的最后的一句话。 “陛下。您很像她。” 他像她。 他与那个注定无缘此生的母亲很相像,是吗? 他眼底迅速泛起一层氤氲。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清晰地看到一个深深镌刻在所有人眼底深处的俪影,正以瑰美的风姿,真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梦中,他的母亲踏着清晨的朝露朝他走来,如白莲般翩跹的身影。在她的身后,绽放了一路繁花,如五月春色般美好,纯净得不染丝毫尘埃。 淡如风轻、澈若水晶的紫眸,清若月曦之光华的银色长发…… 他与她,何其相似! 那样的美丽。迷离到不真实的美丽,分不出假象与本体的美丽。所有的一切凝固在心底,成为了他此生,最美的痕迹。 彼此的距离是那样接近,近到他可以真切感受到来自于她的温柔气息。他仰头,直视她的眼,心,刹时跳乱了方寸。 蓦地,她的瑰唇划开一丝浅笑,明亮了他的眼,整个人都被包围沉浸在这因她一笑而透出的,温馨和煦的无边春光里。 眼前白衣晃动。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轻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阵不曾闻过却又熟稔异常的淡香钻入鼻中,他闭上眼,略带贪婪地享受着这个久违了二十多年的拥抱。 一阵细风掠过,纷纷扬扬的吹起一地花瓣,她紧紧拥着他,彼此的倒影契合地融为一体,如此缱绻。 在那片飘落的美景中,她很好看的笑,灿如星子的眸中带着无法掩盖的眷恋与爱怜。 霎那间,天边隐有七彩的极光划过。 被白光刺疼双眼,缓缓张开,梦中的美景被华贵的殿寝替代。 鼻端似乎仍绕有淡淡余香,而她已不在。 她在他的梦中离去,却成为了他心中不灭的永恒。 带着知足的笑,他起身下榻,修颀的身影离开寝殿,朝着另一端的侧妃殿走去。 去向母后问安的时间到了呢。 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远远望去,纯白得仿若无形,眼泪般晶莹剔透。 (三)拉拉 在那个皇帝驾崩后一年的暮春之季。埃勃拉城下了百年罕见的大雨。 拉拉·摩纳趴在窗台上,注视着花园内氤氲的水汽在四下弥漫。细细的雨丝钻入她的衣领,她觉得自己很像是院里那株被充足浸满了水分的植物, 凉润的空气混杂着泥土与青草的香气钻入每一寸毛孔,不知是否因为雨越下越大的缘故,她只感觉自己的思维和神智忽然都变得清晰与透澈。 翅膀扑扇破空的声音划过头顶。仰起头,她看到一对不知名的飞鸟低低的掠过,彼此相依相伴,引颈清鸣。 收回视线,她想,她是再也不能看向天空了。因为那样只会令她越来越希冀,可以尽快地飞向那里。 她垂眸注视着地面,青灰色的地面被雨水蜿蜒覆没,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孔-- 巴掌大的粉嫩圆脸,长而卷翘的长睫下是一双如上等黑曜石般的大眼,秀气小巧的鼻下,红润的唇瓣此刻微抿,隐隐泛着惨淡的白。 这张宛若少女的脸孔,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依稀都是她十九岁时的模样。但两鬓间微霜的发却在时刻提醒着她时光的老去,和眉宇中再也无法掩住的悲戚。 她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年少时的迷恋,并不算得上是真正可靠的爱情。” 但是…… 拉拉·摩纳轻笑出声。假若父亲能够看到现在的自己,她笃定,她那固执的父亲必定会改变他的想法。 她的感情,早已不是少女时期,天真无暇的恋慕。她的感情,是一个女人面对着自己最心爱的男人,所能付出全部的、最最无私的爱。 在众人眼内,她是前任皇帝鲁纳斯·;尤拉三世的惟一侧妃,同时也是现任帝王路卡斯·阿尔缇妮斯一世的母亲。可事实又是如何呢?她的丈夫始终深爱着另一个被颂为传奇的女子,一直被她视若亲子的儿子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而她,任谁都不会想到,她还是处子之身。 她的丈夫从没有爱过她……她早从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清楚地知道了。 他不爱她。以前不曾、今后亦不会。直到他阖眼、陷入永久的沉睡;直到他的平生被书写上那逐渐焦黄的史籍上的某一页;直到深埋在他心底的爱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褪出所有知情人的记忆,他也一直不曾爱过她,并且从未碰过她分毫。 她已经没有所谓。她自愿为他所失去的一切,妻子的权力、母亲的权力,她统统可以不要。只因她一直知道,并深深地坚信着,为了这个男人,她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值得的。 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理由。她爱他,这就足够了。 她站起身,缓缓地向外走去,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简直像个僵硬的木偶,急需活动活动。 她屏退所有侍从,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她的裙摆被风吹起,摇摇曳曳,斑驳的雨丝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染湿了单薄的衣裙。 也许年仅十九岁时的她永远不会想到,爱上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人的滋味,就像一口一口喝下整杯冰冷彻骨的水,之后用尽自己全部的体温,将它暖化成离别时肆意蔓延在脸上的灼烫热泪。 而那时,十九岁的她更加不会知道。忘记一个深爱之人的过程,就像眼睁睁地看着世间所有瑰丽的色彩从自己世界内慢慢退却,空余下满目哀伤的素灰后,依然小声地告诉自己必须坚强面对。 但现在的她,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懂得。那味同橄榄般的爱恋,惟有自甘吞下的自己才能体会。 父亲啊,其实我早已知晓会是如此结果。但只是单纯的,想要一直陪伴着他而已……因为,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虽然他从来都不曾爱过我…… 不后悔,永远不后悔。 只是……遗憾,她不能跟他一起离开。 因为在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情里,她又有了一个极为珍视的人。 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等到,等到,他找到所爱的人儿后。 她就会去陪伴陛下,守着陛下,等待来世,再遇到他,然后再爱上他。 她的皇帝,也是她永远的爱人。 想着,突兀地,一团阴影罩上她的头顶,雨势瞬时减缓了大半。 略略有些错愕,拉拉顺着握着伞柄的修长指节看上去,看向那个站在雨中为她擎伞遮雨的年轻男子。 天色仍旧墨黑,但一袭素服的美丽男子却宛若暗夜里洒下清滢白光的天使,细小萤光在他的眼底汇聚、沉淀,点亮了他水晶般明澈的紫眼。 “母后,雨大伤身。” 男子的好听的声音有如羽毛,温柔异常。 拉拉粲然一笑,属于母爱的光辉照亮了她水墨般的眸。“怎么穿的这样少。” 她抬手替他理好微湿的鬓发,看见他单薄的穿着,语气略带嗔怪。 她现在最珍视的人,长大了,长得多么伟岸啊。 男子笑挽住她的臂,伴着她一同朝殿内走去。“下次我会注意啦……” 完全是小孩子朝着敬爱的母亲撒娇样的口气。 拉拉清楚地知道,她此生都不会忘记那时那秒,自路卡斯·阿尔缇妮斯一世手中传来的暖人温度。 他们不是真正的母子,却一直胜似亲生母子。 天边稀薄的光辉下,沙漠如金海。那隔着衣衫透出的母子深情,令她笑靥如花。 有一种爱,即使横跨了血缘与空间,依然铭心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