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轻风细雨》 第1章 赋春 远山如黛，近水如岚。 民居水榭，白墙青瓦。 这个山水环绕的婺源乡镇，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赋春。 —— 三月的赋春，细雨连绵。 微风裹挟着冬季的余寒迎面吹来，春寒料峭。 傍晚，校园里响起熟悉的放学铃声，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依然清晰可闻。 教室里，随着老师的一声“下课”，同学们纷纷背上书包，撒欢似的往外跑，临走时还不忘和老师挥手道别。 “程老师再见！” “程老师下周见！” 看着这群稚嫩又有活力的学生，程希莞尔：“同学们再见，回家注意安全。” 她站在讲台前，身姿窈窕，细眉红唇，弯唇笑时梨涡浅浅，半含秋水的眼睛里晕着温柔。 同学们觉得，新来的历史老师真好看。 他们乖巧地应了声。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几位值日生。 程希将用过的粉笔放进笔盒，又将讲台整理干净，才拿着课本离开教室。 办公室里，两位年轻的女教师正在闲聊。 聊起课堂，聊起学生，聊起这场初春的雨。 见她回来，她们止住话题。 “程老师你下课啦，那收拾一下，我们出去聚餐吧？” 程希放下课本，嗓音温和：“嗯，久等。” 这次聚餐是她们前两天便商量好的。 她们三人都是这个学期新来的中学老师，虽然被分在同一间办公室，但彼此之间还不熟悉，于是想借此机会增进彼此的了解，交个朋友。 两位同事都是初一年级的语文实习老师。 短发的女生叫余数珍，另一位扎着高马尾的长发女生叫宋维怡。 程希也教初一，教的是历史。 来到教学楼下，看着地上的积水，宋维怡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青色折叠雨伞，“这雨都下三天了，还不停啊。” “害，别说了，我前两天洗的衣服都还没干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发霉发臭。”余数珍愁眉苦脸。 “哈哈，还好我带的衣服多。” 相比于宋维怡的庆幸，余数珍只能无奈苦笑。 转头看向因为锁办公室门而慢几步下来的女孩，她朗声道：“程老师，雨不大，我们共用一把伞吧？” “好。” 程希带的是一柄淡绿色的油纸伞，撑开之后，伞面上绘制的墨竹徐徐铺展，古典又雅致。 余数珍眼馋了好几天。 她迈着小碎步躲进程希的伞下，仰头看着伞内部的结构，眼带欣赏，“哇，真好看……欸？这上面还写了你的名字呀。” 淡绿素雅的伞面上，用簪花小楷署了“程希”二字。 余数珍更眼馋了：“程老师，你这把伞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把。” 原谅她没见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油纸伞，并用它遮雨，新奇得很。 程希如实相告：“家中奶奶做的，用了好些年头了。” “没想到奶奶还是手艺人呀，佩服。” 她微微一笑，“这伞不稀奇，若你想要，镇上便有卖。” “真的吗？那我明天去逛逛。” 宋维怡撑着伞走在她们身侧，插了句话：“这是甲路伞，我家里也有两把呢，不过都放在角落里，很久没有用过了。” 第2章 花信年华 余数珍随口问了一嘴：“为什么不用？” 宋维怡也随口回答她：“因为没有现代雨伞方便好用呀。” “哦，确实。” 听着两人的对话，程希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沿着伞骨滴落下来的雨水，略微失神。 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如今正在人们的记忆中慢慢消失，失了往日的鲜活，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几分失落。 春风拂面，泛着凉意，她抬手合拢灰绿色的开衫毛衣外套，握紧了木质光滑的伞柄，将伞往余数珍的方向微微倾斜。 “欸……”宋维怡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程老师，甲路伞不是婺源的特产吗？难不成你也是本地人吗？” 程希回过神来，“嗯，赋春是我的家乡。” 如今上班教书的中学是她的初中母校。 “那我们算是老乡呀，我是紫阳镇的，家就在县城。” 她有些讶异，“好巧。” “那你也是来参加毕业实习的吗？”宋维怡越靠越近。 程希摇头：“不是，我已经毕业了。” “毕业了？” 余数珍挠挠脸颊，调笑着询问：“冒昧问一下，请问程老师今年芳龄几许？” 前方有个小水洼，正在说话的她没有注意到，程希轻握她的手腕，软声提醒了句“小心”。 待跨过水洼，她才抬眸，盈盈浅笑：“正值花信年华。” “二十四岁？” 两人露出同款诧异的表情。 走在她身侧的余数珍羡慕地看着她白皙的脸蛋，“说实话，你这看着像十八岁，你说你是高中生我都信。” 这不是客套恭维，而是实话。 程希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眉毛细长似柳叶，明眸善睐，翘鼻秀气，唇边点缀着两个小小的梨涡。她拥有让人一眼惊艳的长相与“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面对她的夸赞，程希羞涩地抿了下嫣红唇瓣。 三人谈笑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餐馆。 踏上台阶后，程希收起油纸伞，将伞轻轻靠放在门口。 宋维怡本来想拿着雨伞进去，见她这番举动，也跟着将还在滴水的伞留在门外。 她们已经提前打电话预约过了，报出姓名之后，老板将她们带到一楼的包间。 说是包间，只不过是用一面玻璃与木架隔开的一处空间，木架上摆放了几盆绿植，陈设虽然简单，但看起来古朴又雅致。 三人落座，等着上菜。 此时，又有两位客人进来。 “老板，二楼包间！” 说话的男人嗓门有些大。 “来了！”正在厨房的老板闻声出来，乐呵呵地招待他们，“二楼从这边上，你们先在一楼点菜，看看喜欢吃什么。” 一楼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很大的菜单，上面有各式的菜名。 “老江，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啊。”穿着蓝衣外套的男生抬手搭在身边人的肩膀上，语气豪横。 江匀瞥了眼菜单，抬手拂开他的手，“点碗枸杞汤，其他你随意。” “枸杞汤？不是吧，你年纪轻轻，那么注重养生干什么？” “不注重养生，难不成跟你一样，年纪轻轻就脱发吗？” 胡祥州：“……” 扎心了。 玻璃后方的包间内，低头喝茶的程希听到两人说话的动静，下意识抬眸望了眼。 正是这一眼，她愣住了。 第3章 似是故人 目光所及，似是故人。 穿着灰色毛衣的俊朗青年微微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菜单，脸上盛着淡淡的灯光，像覆上一层雾蒙的轻纱，衬得五官越发立体。 余数珍也注意到了外面的两人。 “欸，你们看到了吗，那个穿灰色毛衣的小哥哥好帅啊。” 虽然已经是当老师的人了，但她本质上还是个21岁的姑娘，看见帅哥忍不住欣赏一下。 宋维怡闻言回头，看到她话中所指的那个颀长身影时，赞同地点了下头：“嗯，确实挺帅的。” 程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了口茶。 “这个地方真的是人杰地灵呀，短短几天，就让我看见这么多养眼的人。”余数珍单手支着下巴，啧啧感叹之后开始美好畅想：“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小住半年，会不会变得更漂亮？” 宋维怡由衷夸奖：“你已经很漂亮了。” “没有程老师漂亮……程老师？回神啦！” 见一旁的程希在发呆，余数珍抬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下，瞬间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眨了眨眼，放下茶杯：“抱歉，走神了。” “看帅哥看呆了？”余数珍挑了下眉，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 程希有些羞窘，却没有反驳。 好在这个话题很快就跳过了，她们并未深究，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外面的两人正在跟老板点菜。 程希不由自主地再次抬头看向他们。 恰好这时，视线中的人似乎若有所感，身体微侧，朝这边望过来。 她僵住。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认出她，但偷看的心虚感一下子涌上脑海，让她的脸蛋瞬间变得燥热。 长睫胡乱地颤了颤，她急忙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桌上的茶杯。 殊不知，她这番欲盖弥彰的小举动全都被江匀看在眼里。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眼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跟老板点完菜的胡祥州打算上二楼，走了一步，见身边的人没动，豪爽地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了。” 菜都点完了，看啥呢？这么入迷。 胡祥州好奇地顺着他之前看的方向瞅了眼，却隔着透明的玻璃看见包间里坐着的三位年轻姑娘，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哎哟～ 老江这颗铁树开花了？知道看姑娘了。 ……嗯？ 其中一位姑娘咋瞅着有那么一丢丢眼熟呢？ 不确定，再看一眼。 于是胡祥州又扭头看了几眼，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后，他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记忆突现！ “我去！老江，那不是你……” “闭嘴，上楼。”江匀幽幽出声打断他的话，并朝他射去一个凉飕飕的眼刀子。 胡祥州下意识噤声。 见他上楼，胡祥州连忙跟上。 等来到二楼，他一脸兴奋，直接在江匀身边坐下，“老江，刚才坐一楼的，不是你初三的时候为爱断腿的那个女生吗？！” “我还记得当时是圣诞节，你为了给她送苹果，跑太快，结果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左腿摔骨折了，之后拄了一个月的拐杖！” 第4章 黑历史 在胡祥州的记忆里，江匀这位初中同学兼好友的黑历史不多。 这件事绝对算一个。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笑。 在江匀的死亡凝视下，胡祥州依旧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说真的，这件事我能笑你一辈子哈哈哈！” 他笑得前俯后仰。 江匀微眯眼眸，也勾起唇角笑了，危险的气息缓缓蔓延：“我觉得，你初二穿女装的事，我也能笑你一辈子。而且，我还有照片留念。” 包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胡祥州一秒切换表情，“江哥，我错了！” 成功拿捏住他的江匀冷呵了声。 谁还不知道一两件别人的黑历史了。 晚上七点过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赋春镇上亮起万家灯火，街上空荡，室内却热闹，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成了助兴的乐曲。 吃完饭的程希三人站在门口互相道别。 余数珍和宋维怡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而程希住家里。 挥手和她们告别后，她才拿起门口的油纸伞，小心撑开，走进雨中。朦胧细雨里，她的身影纤瘦又单薄。 餐馆二楼，江匀坐在靠窗位置，垂眸盯着女孩的背影，略微晃神。 程希的家离餐馆不远，走路十分钟便到。 远远地，她便看见了坐在门口等候的年迈老人。 两侧灯火百盏，唯有家门两盏最吸引她的目光，她加快脚步，踏着地上破碎的光影，心安地融入自家灯火。 “哎呀，小希回来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高兴地扶着椅子站起来。 程希收起油纸伞，迈步跨过门槛，神情有些无奈：“奶奶，以后不要在门口等我了，天凉，你小心身体。” 她一边温声絮叨，一边将伞放在门后的竹筐里。 轻拍身上沾惹的雨珠之后，她才伸手挽上老人的胳膊，姿态亲昵，“你的腿还疼不疼？今天有没有搽药酒？” 程奶奶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我这老寒腿是老毛病了，搽不搽药酒都一样，况且今天也没疼。” 程希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不疼也要搽。” “行行行。” 程奶奶应得敷衍，并开始转移话题：“你爷爷在厨房炖鸡汤呢，估计快炖好了，小希啊，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喝鸡汤。” “你看看你，鞋子都湿了，赶紧把鞋子换下来。我跟你说啊，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小心以后跟奶奶一样得老寒腿……” 这下轮到程奶奶絮絮叨叨了。 程希耐心地听着，嘴角挂着笑意，“知道啦。” 等她洗完澡出来，奶奶已经将鸡汤端上了餐桌。 爷爷偷喝了两口，被一旁的奶奶轻拍了下手背，笑骂：“里面放了人参和红枣，这是给小希补气血的，你喝什么？” “嘿，我炖的我还不能喝了？那还有那么多呢，就喝一碗。” 程爷爷守在厨房守了两个小时，被鸡肉的香味馋得不行。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程奶奶有些心软，勉勉强强地松了口，“行吧，就喝一碗啊，再多也没有了。” 第5章 书香门第 程希忍俊不禁。 “奶奶，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喝不了那么多的，我喝一碗就可以了。” “那不行，这是特地给你炖的，你得多喝点。你看看你，最近都这么晚睡，这嘴唇白得跟墙灰一样！以后不许熬夜了，听到没有。” “……嗯。”程希乖乖地站在一旁听训。 反倒是程爷爷看不下去了，一手端着瓷碗，一手去拉自家老伴儿：“行啦，你就别啰嗦了，小希是老师，现在又正好开学，要做的事情很多，自然忙了。” “我们以前教书的时候也没这么忙啊？” “程太太，你要意识到，时代不同了。” 程奶奶思量了下，“也是。” 她有些感慨：“唉，我们都老了。” “人都是会老的，愁什么？小心又多长一条皱纹。”程爷爷老神在地喝了口鸡汤，满足地喟叹了声。 “你嫌弃我老了？” 他眼睛一瞪，无辜极了：“我哪敢啊。” 听着两位老人的拌嘴，程希不禁弯了眼眸，鸡汤的温度慢慢从指尖席卷四肢百骸，暖洋洋的。 晚上八点左右。 程希穿上外套，敲响书房的门。 里头传来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请进。” 她开门进去，将手中拿的厚本子放在桌上：“爷爷，我这个月的读后感写完了，您看看。” 正在书桌前整理资料的程老先生闻声抬头：“嗯，来，我看看。” 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旁，他伸手拿过她的月读本，再捞起放在一旁的老花眼镜戴上。 每个月阅读一本书，写一篇一千字的读后感，是爷爷在她三年级时给她布置的任务。 她那时候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只觉得是一种学业负担。 可爷爷告诉她：“日积月累的知识，会成为你日后的底气。读书学习不是为了取悦老师、取悦家长、取悦社会，而是为了让你自己变得更优秀，你要有这种意识，读书才不会觉得累。” 于是这么多年，她坚持写，他坚持批改。 他评阅时，程希便规矩地站在书桌旁边看着他，双手轻握自然下垂，像是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事实上，爷爷也确实算得上是她的老师。 退休前，他曾是一所大学的历史学教授，教了一辈子的书，教育学生、教育儿孙，他的学生都尊他为先生，或者程教授。 他们程家从曾祖父那一代开始，便从事教师这一行业，如今一脉传承，代代相授，也算是书香门第。 “写得不错”，程爷爷花五分钟仔细阅读完她写的读后感，满意地评价了一句。 他拿起一支红笔，在读后感下面的空白处写上一个“阅”字，并用行楷签上他的名字——程华契。 批阅完后，他将月读本还给她，“挑好下个月想看的书了吗？” 程希双手接过：“还没有呢。” “那去读一读海昏侯刘贺的文献吧。” 他难得给她指定阅读内容，程希笑着应下：“好。”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江爷爷后天新店开业，我有事去不了，你能帮爷爷把礼物送过去吗？” 后天正好是周日。 第6章 送礼 “江爷爷？”程希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爷爷提醒她：“你不记得了？就住在咱家前面第三个岔路口的那家，以前你初中上学都要从那里经过。” 只不过后来新修了一条去学校更近的路，她就再也没有走过了。 程爷爷和江老爷子是至交好友，对方新店开业，他理应去道贺。 程希揪着手指犹豫两秒，才轻轻点头。 之后程爷爷从书桌底下拖出一个黄色的竹篮递给她，说里面装的是礼物。 有些重，还用旧报纸一层一层地包裹住。 程希虽然好奇，但没有拆开看。 她拎着篮子离开书房前，爷爷还不放心地叮嘱：“篮子记得给我提回来啊！这是你奶奶编的。” 他舍不得送人。 …… 周日，天终于放晴。 晨曦洒落，水汽升腾，山间民镇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似轻纱，如梦幻影，仙气萦绕。 程爷爷要去参加一场学术论坛，一大清早起来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匆匆出门赶车，程奶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碎碎念了许久。 九点左右，程希带着礼物出发前往江家。 江爷爷开的是一家古玩店，店名为古元斋。 新店开业，门口铺设了红地毯，两侧摆放着四个艳丽的大花篮，上方牌匾还挂着红绸，瞧着十分喜庆。 店内，一大早就赶来参观的胡祥州搭着江匀的肩膀，小声吐槽：“老江，说真的，你这装修审美，有那么一点点的……土。” 江匀没反驳，只是偏头说了句：“我家老爷子监工的。” “额，我刚才用词不是那么准确，仔细看看，也还挺别致的。”尊老是传统美德，怎么能嫌弃老人的眼光与审美呢，这样不好。 “不对呀”，胡祥州琢磨了一下：“你是这家店的店长，还是江叔公是店长？” 江匀拍开他的手，“法律上，我是。” 胡祥州搓了搓被拍红的手背，了然地哦了声，“懂了。” 法律上，江匀是老板。 表面上，江老爷子掌店。 程希来到古元斋门前，便瞥见了店中的修长身影，她停下脚步，无意识地握紧了竹篮提手。 江匀…… 记忆中曾不可一世的少年，再次相见，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以前，他可是镇上出了名的问题少年，看起来凶巴巴的。 不过，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他应该也变得稳重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程希缓缓舒出一口气。 她踏上台阶，走进店里，却发现门后竟然趴着一条黑白色的边牧犬。听见动静，它立马抬头坐好，抬起两只前爪朝她招了招手，热情地摇着尾巴。 程希惊奇地看着它，觉得它很可爱，便不由自主地朝它笑了下。 “汪！”它兴奋地叫了声。 她被吓了一跳。 听到门口的动静，店里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随即愣住，说话声戛然而止。 只见进来的女孩容貌清丽，五官标致，她扎着丸子头，穿身米白色长裙，外搭一件灰绿色开衫外套，脊背挺直，腰肢纤细，仪态落落大方。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胡祥州瞪大了眼，无声地发出“我去”的感叹。 程希也看着他们，面露一丝尴尬。 她提着篮子温糯开口：“你好，我是来送礼的。” 第7章 好久不见 江匀在短暂的怔愣后，嘴角挂起不含情绪的淡笑：“是程希啊，好久不见。” 程希语气平和：“好久不见。” 说起来，他们已经将近六年没有见过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高考结束后的暑假。 她上前两步，将手中篮子打开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家老先生选的礼，祝古元斋开业大吉。” 礼物许是很重，江匀注意到，她白嫩的手心已经被勒出了红痕，他伸手想要接过竹篮，她却没有松手。 他疑惑地挑了下眉。 程希的脸蛋染上薄红，虽然有些羞窘，但她还是谨记爷爷的叮嘱：“篮，篮子不能给，你直接把礼物拿出来吧。” 从楼上下来的江老爷子正好听见这一句，被乐得笑出声了。 “老程还真是越老越抠门了，让我瞧瞧，他给我送的什么礼物。”他拄着手杖慢慢走上前，看着挚友的孙女，神情和蔼：“小希啊，介意我现在打开看看吗？” 程希笑着回话：“不介意。” 于是江老爷子使唤一旁的江匀去拿。 江匀倒是没说什么，弯腰靠近，双手伸进篮子里去抱礼物。 程希配合地举着篮子，动作有些僵硬。 他低头时，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间缩近，高大颀长的身影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眼前的黑色碎发柔软蓬松，看起来很好摸…… 可惜，老虎的毛摸不得。 程希只是快速地瞥了眼，便规矩地收回视线。 江匀将分量十足的礼物轻轻放在柜台上，然后转身看向自家爷爷，轻抬下颌，“拆吧。” 江老爷子将手杖递给他，上前将报纸小心撕开，等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惊讶地嚯了声，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别说，还挺好看。” 程老先生送的是一大块紫水晶晶簇，颜色浓郁梦幻，簇尖闪烁，即使没有灯光照耀依然闪闪发亮。 这份礼物，寓意着紫气东来。 江老爷子一想就通，立刻乐呵呵地指挥自家孙子将晶簇摆放到前台最显眼的位置，还贴上了“非卖品”的标签。 程希坐在沙发上，很想道别离开，但看到兴致大发正在欣赏礼物的江爷爷，她默默把话咽了下去，不想惊扰了他的雅兴。 江匀给她倒了杯绿茶。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确实有些口渴，程希端起茶杯喝了口，竟然尝到了甜菊叶的味道，不禁微愣。 赋春的绿茶经过炒青之后清香馥郁，滋味醇厚，只是入口时带有一丝苦味。程希从小就喜欢喝绿茶，但她有个小习惯，就是每次泡茶的时候都会放一片甜菊叶冲淡其中的苦味。 江匀怎么也会放甜菊叶？ 是……巧合吗？ 程希只是疑惑了一会儿，便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胡祥州大大咧咧地坐下，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眼带八卦：“妹子，你是叫程希吧？前程似锦的程，希望的希。” 程希点头，“嗯。” “那就没错了，对上号了！你知道吗，我俩初中同校，我以前见过你。我记得你是一班的，我和江匀当时在三班……” “喝茶。”江匀皮笑肉不笑地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眸色幽沉。 胡祥州：“……” 糟糕，有杀气！ 老江这一副“敢多说就弄死你”的表情真是让人无法忽视。 胡祥州咋舌，将瓜子咬得咔嚓响，“哎吗呀，这瓜子真香，程希，你要来点不？” 第8章 发财狗狗 他太过自来熟，而程希是个慢热的人，停顿两秒后，她温声拒绝：“谢谢，最近上火，就不吃了。” 胡祥州知道她在说客套话，也没在意。 “中午留下来吃饭？”江匀坐下，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出这句话，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程希婉拒：“家中还有老人，等我回去照料。” “老爷子希望你留下。” “我待会儿去和江爷爷说。”她拒绝别人时，依旧是温声细语的。 “……行吧。” 江匀没再挽留，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长睫低垂，漆黑的瞳眸里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情绪莫测。 “呜汪！” 一声狗叫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低头，只见自家宠物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叼着一颗红色的玩具球蹭到他脚边，摇着尾巴看着他。 江匀睨它一眼，摊开手心接住它叼来的球，然后随手往门口一扔。 严阵以待的边牧立刻撒丫子追着球出去。 不一会儿，它就把球重新叼了回来，熟练地放在主人的手上，然后坐在地上，兴奋地晃着毛绒尾巴。 他再扔。 它再跑出去捡，玩性大发。 程希端着茶杯坐得端庄，目光却一直落在边牧身上，眼泛微光。 好听话，好可爱。 想摸…… 虽有这样的想法，但她十分矜持，没有对狗的主人说出要摸摸它的请求。 可她的小表情实在太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 江匀轻挑眉梢。 当球再次回到手上，他没有再扔出去，而是看向一旁的姑娘，手臂微伸将红球递给她，“要不要试一试？” 程希愣了下。 “不要？” 见他作势要收回手，她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要。”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她不由得红了脸颊，却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球。 “谢谢。” 江匀偏头，微不可查地扬了下唇角：“不客气。” 看着乖巧又热情地坐在自己面前的边牧犬，程希扬了扬手里的球逗它，眼里满是欢喜，“它叫什么名字呀？” “发财。” 额。 真是朴实无华的名字。 程希弯唇笑了下，将球抛出去，“发财，去捡回来。” 得到指令的发财欢快地去捡球了。 她抛的力度小，球才滚了几米。 发财很快就衔着球回来了，毫不犹豫地摇着尾巴把球放在程希的脚下，完全忽视了自家主人。 嗑着瓜子瞧八卦的胡祥州乐了：“嘿，发财还真聪明。” 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要讨好谁。 程希眨了眨眼。 她试探地伸出手，手心轻轻覆在发财的脑袋上，见它不抗拒，才放心地抚摸。 她不由得感叹：“它好乖呀。” 程希一直很想养一只既聪明又能看家的狗狗，可又很担心自己不能照顾好它，还要给家人添麻烦，就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发财完全就是她的梦中情狗。 这时，江匀适时出声，“你可以带着它出去玩会儿。” 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然而看透了他本质的胡祥州在心里暗骂了他一声闷骚。 想让人家姑娘多留一会儿就直说呗，拐什么弯，抹什么角？ 长着一张嘴是干嘛用的？ 这么闷骚是追不到姑娘的。 第9章 提前养老 程希没有抵抗住可爱发财的诱惑。 她拿着球来到店门口的一处空地上，幼稚地和发财玩丢球捡球的游戏。 裙角微动，笑靥如花，两侧的马头墙，远处的青山，都不及眼前这一抹绝色。 江匀懒散地倚靠在门口看着她，有些失神。 从他后面幽幽走过的胡祥州觉得自己这个发小真没出息。 看他这样子，明显就还对程希余情未了。 跌进一个姑娘坑里，一跌就这么多年。 太没出息了！ 三分钟后，再一次从他身后路过的胡祥州见不惯他这副痴汉样，嗑着瓜子上前，探出脑袋，略微欠扁地悠悠开嗓，“哟，看风景呢？” 然后他就被江匀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对方恶人先告状，“你吓到我了。” 胡祥州揉着小腿，龇牙咧嘴，像是没拴绳的恶犬。 江匀看他一眼，无声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胡祥州：“……” 他好像从这一步里，品出了羞辱的意味。 翻了个白眼，他直起腰身，“我说老江啊，江叔公回赋春，是想回来养老，你一个985大学毕业的优秀青年，不去你爸公司当经理，回来干嘛？建设家乡啊？” 优秀青年江匀面不改色，“回来提前养老。” “……你认真的？” “不然呢？你当我开古元斋是闹着玩呢？” 一阵凉风吹来，胡祥州搓了搓手，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某人才回来的。” 某、人，他着重了语气。 “总之，不是为了你回来的”，江匀的嘴不仅硬，而且毒。 胡祥州遭不住。 他还是嗑瓜子吧。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跟守门神似的挡在门口。 碍眼。 江老爷子看不过去，赶紧使唤他们去整理店里的货物。 临近十一点，江匀才忙完。 等他出来，却发现程希已经离开了，而发财趴在地板上，睡得流哈喇子，擦干净的红色玩具球被放在它的身侧。 江匀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玩具球，又看了眼一旁的发财，漆黑的瞳眸里蕴着浅浅笑意。 “倒是有用……” 被利用了的发财浑然不觉。 程希离开古元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拐去了一个小巷。 小巷有些狭窄，石砖铺路，砖缝中还积留着前两日落的雨水，湿漉漉地滋养着里面的绿色青苔。 往前走上十几米，才豁然开阔。 程希的目的地是一家制作甲路纸伞的小作坊。 踏入坊中，入目的是十几把正在摊开晾晒的油纸伞，五颜六色，排列有序，伞面上绘制着精美的水墨画，形成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美妙绝伦。 因为她常来，所以坊里的老板娘认识她。 见到她来，对方停下刷桐油的动作，亲切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小希啊，你怎么来了，来找你奶奶吗？” 程希微笑点头，“嗯。” “她在里面呢。” “谢谢胡婶。” 老板娘笑呵呵地看着她，觉得这孩子真有礼貌，招人稀罕。 程希往里走，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扇半掩的木门前。她轻轻推开门，发现奶奶正捏着画笔，认真细致地在伞面上勾勒线条。 怕打扰她的工作，程希放轻了动作。 第10章 甲路纸伞 她安静地找了张小藤椅坐下，身后是灰白的墙壁，阳光透过木窗散落在她身侧，在她的米白色裙摆上晕染出一片淡淡的金光。 程希默不作声，恬淡娴静。 甲路纸伞的制作，从选竹、裱伞、糊伞面，到绘画，上桐油，过程有些繁杂，而程奶奶的工作，就是给这些油纸伞绘画，让它们变得丰富多彩。 她曾是一位美术老师，退休后闲不住，便出来找了这么一份专门对口的工作。 这是她的爱好，也是打发闲暇时间的方式，程希和程爷爷都没有反对。 只是最近，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如今执笔绘画，都需要戴上老花眼镜。 病痛似乎格外关注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稍有不慎，便会给年迈的身体留下难以根治的病症。 看着奶奶发白的头发，程希的心忽然提起。 她见过奶奶年轻时的模样。 爷爷的书桌上一直摆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是他们五十年前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奶奶穿着旗袍，身材纤细，年轻漂亮。 如今，岁月在那位美人的身上刻下了无法抹除的皱纹。 后辈们慢慢长大，他们却渐渐老去，好似下一刻，便会湮灭在时间里。 程希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想到生老病死，却有些惶惶不安。 “孙女，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呢？” 奶奶亲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程希看着她，语气轻松欢快：“我来陪你上班呀。” “上班有什么好陪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程奶奶笑着摘下老花镜。 程希上前，站在她身后，稍微弯下腰看着前面的黑色油纸伞。伞上画着一簇金黄的桂花与两只依偎在一起的橘猫，憨态可爱。 “奶奶，这是画好了吗？真好看。” 程奶奶有条不紊地收拾画笔和颜料，站起来活动有些僵硬的筋骨：“画好了，这是客户定做的，可赶嘞。” 程希帮她把油纸伞放到通风处晾着，然后回来给她按摩肩膀。 抱着几把伞进来的老板娘见状，调笑道：“程姨啊，有福气欸，孙女这么漂亮，还这么孝顺。” 这话程奶奶听得十分乐呵，“那是，我家小希可疼我了。” “小希大学毕业了吧，有男朋友吗？打算多少岁结婚啊？” 20岁以后，邻里乡亲们总是会和她谈起这个话题，程希无奈，“还没有呢。” 程奶奶赶紧护犊子：“她还小呢，不着急嫁人。” 老板娘把油纸伞摆开，工作的同时不耽误唠嗑，“不小嘞，汪叔他孙女跟小希差不多大，上个月都摆婚礼酒席了。” 程家的这个女娃养得是真好，打小就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大家都想知道她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镇上几家熟识的老太太凑在一起闲聊，老提到这事。 听她们谈论了几句，老板娘也不由得好奇了。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小希啊，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公啊？” 这个…… 程希倒是没有想过。 不过长辈问话，她一般都会答。稍加思索，她温和一笑：“也许是……谦谦君子。” “啊？”老板娘好茫然。 原谅她没文化，她没听懂。 第11章 三月八日 回家的路上，程奶奶轻拍孙女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语重心长，“小希，嫁不嫁人不重要，你别听她们瞎说啊，我跟你爷爷又不是老古板。” “谁说女人一定得嫁人的？得遇到你既喜欢，又值得托付的人才能嫁，不能因为年龄到了去结婚，知道吗？” 阳光落在身上，把一颗心也烘得暖洋洋的。 程希温柔敛眉，“嗯，我知道了，奶奶。” “我家小希啊，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姑娘……”程奶奶絮絮念叨，对她是满心满眼的疼爱。 程希是程家求来的宝贝，独一无二。 她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孱弱，经常感冒生病，大家怕这个娇弱的婴儿会夭折，都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 程奶奶和程爷爷是唯物主义者，那时却为了她跑了好几趟寺庙，上香求佛。还听从大师的建议，每日在她的眉心画上一颗红色的观音痣，希望能凝聚福气，驱除病邪，保佑她平安长大。 程希也不负众望，健健康康地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知书达礼，秀外慧中。 她是独生女，程奶奶舍不得她嫁人，又不愿她晚年孤寂，只希望她能寻一良人相伴，余生平安顺遂。 这一日，阳光正好，年轻的姑娘挽着年迈的老人徐徐漫步。 微风习习，树影婆娑，似在轻喃着老人对孙女的关怀。 …… 3月8日。 妇女节。 这一天上午，学校里的每位女老师都收到了一束鲜花。 大家将花束摆放在各自的办公桌上，被书本和试卷堆满的办公室都变得明艳不少。 程希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只青釉瓷瓶，把花插在瓶中，雅致又漂亮。 余数珍觉得她是有点插花手艺在身上的，不然怎么能随便一插，就弄得这么好看呢？ 沉吟片刻，她去找来一个塑料的矿泉水瓶，然后一手拿瓶，一手抱着花束，兴致盎然地跟程老师讨教插花的艺术。 这时，开会结束的各班班主任回到办公室。 冷清的办公室一下子热闹起来，班主任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走到程希的办公桌旁，略微拘谨，“程老师，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程希闻声抬头看向他，水灵的眼睛黑白分明，漂亮的鹅蛋脸看起来软乎乎的。 她疑惑地询问：“王老师，有什么事吗？” 王寅章扶了下眼镜，有些不太好意思，“是这样的，学校要求我们班主任今天下午放学之后，要给各班的女生开一次生理会议。我一个男的给女生讲生理，有点尴尬，所以想请你帮忙，给我们一班的女生开个会。” 他补充道：“不用开很久，十分钟左右就行。” 一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正好是她的历史课。 程希答应了。 王寅章顿时松了一口气，露出爽朗的笑意，“感谢！下次请你吃饭。” 他翻开自己的会议记录本，“我先跟你说一下生理会议的事项吧……” 见他们有事要忙，一旁的余数珍很识趣，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撤退，给他腾出空位，“那你们聊。” 第12章 历史课 俊男靓女凑在一起讨论工作，画面真是养眼。 隔着几张办公桌的余数珍撑着下巴看着这两人，眼神流露出几丝八卦之色。 程老师的心意她不清楚，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王老师一定是喜欢程老师的。 他比程老师小两岁，这俩要是在一起了，不就是妥妥的姐弟恋吗？ 嘿嘿。 想一想还挺带感…… 程希伸手去拿黑笔时，余光瞥见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禁眨了下眼眸，微微歪头：“怎么了？” 余数珍被她柔和好看的侧颜晃了下神。 嘶…… 她忽然唾弃自己刚才不正经的想法，眼神不自在地乱飘：“没什么，我发神经呢。” 程希不明所以。 下午最后一堂课，上了一天课的学生们已经没什么精神了，不少同学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 程希提前一分钟走进一班教室，前排打闹的男生立马乖巧地回到座位，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程老师好！” “同学们好。” “老师，今天下午是不是要开女生会议？男生是不是可以先走？” 不得不说，学生的小道消息传得还挺快。 程希微笑摇头，“不可以。” “啊……” 前排的几个男生表示遗憾，并且不解。 她面向全班同学，说话的音量放大了一些，字正腔圆，清脆悦耳：“下课前十分钟，我会给同学们开个短会，尽量不占用大家的放学时间。” 她特地强调：“男生也要听，不要跑哦。” “好的！” “知道了老师！” “没问题老师！” 男生们倒是积极响应。 熟悉的上课铃声响起，程希拍了拍双手，集中同学们的注意力，“上课啦，同学们好！” 全班同学稀稀拉拉地起立。 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学生也被各自的同桌拎起来，迷迷糊糊地跟着喊了句：“老师好！” 站一站，倒是清醒了不少。 “同学们请坐。” 程老师的声音真温柔啊，适合当催眠曲。 不过上她的历史课，学生却不敢打瞌睡，因为她经常提问，还会随机点人回答问题。 虽然回答不出来，她不会生气，并且还会给予安慰鼓励，但他们还是被点名支配的恐惧感狠狠拿捏了。 课堂上，不只是程希会提问学生，学生也会问她一些问题。 初一的这群孩子们，青春活泼，皮得很。 比如，他们会问： “老师，你会英语和数学吗？是不是只会历史呀？” “老师，为什么唐朝以胖为美？” “老师，古代有灯吗？是谁发明的？” “老师，诸葛亮草船借箭，算不算诈骗？” 程希：“……” 面对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会耐心地和他们略讲一二，几句话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又不会拖慢课程进度。 她不动声色地把控着教学节奏。 而学生则完全被她渊博的学识折服。 好像无论他们问什么问题，程老师都能回答出来，口齿清晰流畅。 虽然才相处了半个月，但程希已经成为了不少学生心中最喜欢的老师。 她会与他们讲一些有趣的历史故事。 她会温声细语地为每位同学答疑解惑。 她会教他们什么是君子之道…… 学生从她身上学到的，远不止是课本上的知识。 第13章 生理会议 下课前十五分钟，程希掐着点结束今天的历史课程。 她合起课本，提醒道：“好啦同学们，时间到了，接下来我们准备开会吧。” 打起精神听了半个小时课的学生们闻言立刻放松，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班级氛围顿时变得轻松不少。 程希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u盘插入多媒体电脑，打开里面的会议文件。 意识到她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女生们显然有些害羞。 几个很皮的男生见状原本想要起哄，却在看见程老师严肃的表情时逐渐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向脾气好的程老师发起脾气来，会很吓人。 程希站在讲桌旁，开始给班上同学普及生理常识，对他们进行生理健康教育。 这些知识，他们日后在生物课上也会学到，并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当谈及女生月经问题时，她抬眸轻扫，缓缓开口，“很多女生来月经时，常常会产生尴尬、羞耻的心理。可是，月经是女性特有的生理现象，是每一位女生都必须经历的生理过程，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并不需要为此感到羞耻。” 她用最温和的嗓音，说着最直白的话。 “拒绝月经羞耻，不仅是女生的事，男生也要注意。当你发现女生的裤子染了血，手里拿着卫生巾，切记，不可起哄、不可嘲笑、不可欺辱。如果你做了那样的事，那么，老师会为你们的行为感到不耻，明白吗？” 班上的男生异口同声地回答：“明白！” 洪亮的嗓音把路过走廊的教导主任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往一班教室瞄了眼。 隔着半开的窗户，他看见里面的学生全都正襟危坐，十分认真地听教。 哎哟，这么有激情？ 不错不错。 站在教室外看了一会儿，教导主任才背着双手，满意地继续路过。 专心开会的程希并未看见他的身影。 “好啦，这次会议就开到这里。时间有限，老师可能说得不是特别详细，女同学对这方面如果还有疑惑，或者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老师谈一谈。老师保证，绝对保密。” 女生们会心一笑。 前排一位男生举手，笑着问：“老师，那男生可以去问你吗？” 程希笑了下，“男生有问题，找班主任王老师哟。” “老师你偏心！我们就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男生捂住胸口，装作一脸受伤的样子耍宝。 后桌的女生抽了抽嘴角，抬手揪住他的后领轻轻一拉，锁住他的喉，“闭嘴，你好油腻啊！” 其他同学笑成一片。 几秒后，下午的放学铃声响起。 程希弯腰握住鼠标，关闭了会议文件，笑着说出他们目前最期待的两个字：“下课。” 同学们欢呼了几声。 一班的学生打闹说笑着起身，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教室。 路过走廊时，他们发现其他班级的生理会议才刚刚开始。显然，他们班是初一年级唯一一个准时放学的班级。 嘿。 突然有点感动，还有点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学生失踪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其他班的生理会议专门为女生召开，男生可以先放学，不少班级的教室门和窗户都紧关着，隔绝了里面的声音，也阻挡了男生窥探的好奇目光。 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一班的学生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今天这一场与众不同的生理会议，给他们的心灵带来了小小的触动。 此时，一班教室里。 有几位女生围在程希身边，与她探讨一些问题。 待她一一解答完，她们才心满意足地散开。 程希拿上课本准备离开教室，踏下讲台台阶时却看见第一组靠墙的角落，有一位女生靠坐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发呆，情绪看起来十分低沉。 观察了几秒，程希脚尖一转朝她走过去，轻声唤出她的名字：“胡婵娟。” 对方惊了下，连忙回神。 许是没有想到会被突然点名，她无措地站起来，眼神如幼鹿般无辜迷茫，“老师，怎么了？” 程希抱着课本站在桌边的过道上，关心地询问：“放学了，你怎么不去吃晚饭呀？” “我不饿。”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只是不想回家，”胡婵娟的语气勉强，显然不太想探讨这个问题。 少女有心事，程希也不便深挖，只是劝道：“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不饿也得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还在长身体呢。 胡婵娟微微低头，闷闷地嗯了声。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吃。” 程希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有继续打扰。 一个小时后。 天色暗沉，吃过晚饭的学生们陆续回到学校，开始上晚自习。 来到一班教室，准备坐班的程希却看到胡婵娟的座位空着，询问前后桌的同学，他们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程希坐在讲桌前等了五分钟，女孩依旧没出现在教室。 她当机立断拿出手机，给一班的班主任王寅章发了条消息：【王老师，一班的胡婵娟同学和你请过假吗？】 几秒后，对方回复：【没有啊。】 程希蹙眉：【她现在不在教室。】 【嗯？】 两分钟后，王寅章出现在教室里。 他轻推眼镜，扫视了眼班上的学生，目光最后落在第一组唯一的空座上。 靠近讲台上的程希，他压低声音询问：“还没来？” 她轻轻点头。 “那我打电话问一下她的家长。” 程希也跟着他出去，回到办公室。 王寅章找出学生入学时填的资料表，上面有家庭信息。他翻出胡婵娟的那一张，找到她家长的联系方式，开始拨打上面的电话号码。 一旁的程希拿起桌上的资料表，认真查看。 看着女孩的身份证号与出生年月，她细心地发现了一件事：“今天是她的生日？” 王寅章微愣，凑过去看了眼，“还真是。” 这时，电话接通。 他赶忙收敛心神，“喂，您好，请问是胡婵娟同学的家长吗？我是她的班主任……” 通了五分钟电话后，王寅章总算了解了情况。 胡婵娟那孩子下午回去和她的奶奶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 第15章 夜晚寻人 胡奶奶一开始以为孩子去学校上晚自习了，直到王老师打电话给她，双方互通信息，他们才发现女孩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家，但并没有到学校。 王寅章揉了揉眉心，感到几分头疼。 第一次当班主任，就遇到这么棘手的问题，他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 学生失踪，他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可是胡婵娟的奶奶说不用报警，还说孩子从小就在镇上长大，对小镇很熟，不会有什么危险。等她自己在外面待够了，觉得冷了、饿了，就会自己回家。 不要给警察添麻烦。 家长心大，但他们做老师的，不能不管。 如果学生在上学期间出了什么事，他们是要负责任的。 “现在要怎么办？”他长叹了口气。 程希放下手中的资料表，心中已有决定：“王老师，今晚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代班。” 王寅章不解：“那你呢？” “我去找人。” 程希自小在赋春长大，她比王老师这位来自外地的实习班主任更熟悉镇上的地形。 两人约定好保持通信，她便拿上自己的杏色小挎包，匆匆离开了学校。 程希按照资料表上的地址，先去了胡家。 那家中只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婆婆，听她提及孙女，神情明显是担忧的，但却不能理解孙女的叛逆。 胡奶奶拉着程希的手，用方言和她诉苦：“吃的、穿的、用的，平时哪一样少她了嘛？她今天过生日，非吵着闹着要吃什么蛋糕？我去哪里给她弄蛋糕嘞？我都不知道蛋糕长什么样。” “我家娃儿以前很乖的，可乖了，现在一定是跟一些不学好的同学学坏了。我老了，管不了她了……” 说到最后，她用布满皱纹的手背抹了抹眼泪，恨铁不成钢。 程希扶着老人家坐下，然后拂裙蹲下，微微仰头看着她，“婆婆，婵娟在学校里表现得很好，结交的朋友也都是些好孩子。我听说，她是您一手带大的，我觉得，您把她管教的很好。” 昏暗的灯光下，她不疾不徐地安慰着眼前的老人，温柔的嗓音似穿堂而过的轻风，干净清爽。 “只是，孩子长大了，难免会有自己的心事和烦恼，我们需要和她多沟通，了解她的想法。等把她找回来，我会和她好好谈一谈，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请您不要太生她的气，好吗？” “好，好。” 胡奶奶哽咽着点头。 之后，程希又问了一些事关胡同学的问题。 比如，她喜欢吃什么？ 她平时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去哪里？ 她在镇上有没有很信任的亲戚或朋友？ 胡奶奶告诉程希，她家孙女平时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出门去找朋友。 只是她那些朋友都是和她同龄同校的学生，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都待在学校里上晚自习。 根据胡奶奶的描述，胡婵娟有个关系非常要好的发小，是个小姑娘，在初一三班。 那正巧也是程希所教的班级。 得到这个信息，她立刻给待在学校的王寅章打电话，让他去三班找那个女孩。 只是让人失落的是，胡婵娟的发小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第16章 出来遛狗 夜色渐浓，气温寒凉。 黑沉沉的天幕，稀疏地点缀着几颗微闪的星星，一轮弦月斜挂，半隐薄云。 寻了一个小时依然没有找到人的程希不免有些担心。 赋春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找一个有心想藏的人，却需要费一番功夫。 她捏着手机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三岔路口，不由得轻叹了声。 牵着狗绳出来散步的江匀远远地便认出了女孩的身影。 她身着一件杏色长裙站在路灯下，身后是爬满绿植的石墙，橘黄色调的路灯洒落着光点，将她的轮廓映照得柔和又朦胧。两侧的景致仿佛被拉开很远，只留下纤瘦单薄的她独自一人，坠入这凡尘烟火。 轻度近视的他微眯眼眸，恍然间觉得，她遥远缥缈，触不可及。 看了几秒，江匀走过去，语气淡淡地唤她：“程希。” 她的肩膀微抖了一下，显然被他的突然出声惊到了。 他挑了下眉。 胆子还是这么小啊。 程希回神，转身看向从黑暗里踏步而出的高大青年，不禁眨了眨长睫，“江匀，你怎么在这里呀？” 他绕了圈狗绳，“显而易见，出来遛狗。” “汪！”一旁的发财附和地叫了声。 江匀若无其事地伸手摸了摸发财的狗头，看向她的眼神又颓又痞：“你呢？来这里干什么？出来约会？” 程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 她如实相告，“我出来找学生。” 听到她的回答，江匀那还没来得及上扬的嘴角被压了下去，眉头一皱。 什么皮孩子，还要她一个女老师大晚上的出来找人？ “那学生离家出走了？” 他一猜即中。 程希点头，“她与家中长辈闹了些矛盾。” 看着她瘦弱的小身板，江匀那秀气的眉心皱得更紧：“有那个学生的私人物品吗？给我一份。” 他的要求有一些无礼。 程希微歪脑袋，黑白分明的瞳眸里此时盛满了疑惑。 江匀解释道：“给发财闻一下，没准它能帮你找。” “汪！” 边牧犬昂首挺胸，眼里闪着智慧光芒，看起来威武可靠。 程希被它戳中了萌点。 迟疑了一下，最终败于寻人心切，她接受了他的好意：“那麻烦你和发财了。” 她返程回到胡家，向胡奶奶要了一件女孩穿过的蓝色外套。 江匀接过后，蹲下，将外套拿到发财面前，让它记住气味。 发财是纯种的边牧犬，很聪明，之前又经过训练，寻气味找人这件事对它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它贴着地面嗅了嗅，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方向，慢慢前进，走几步嗅一下。 江匀拽着狗绳。 程希安静地走在他的右侧，与他隔着半米的距离。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有些长，偶尔交叠重影，气氛莫名的有些古怪。 趁他的注意力落在前方，她仰头看了他一眼，自然垂在腿边的手不自觉地轻揪裙摆。 与他独处，有点紧张…… “看我做什么？”江匀语带隐隐的笑意，“看路。” “对，对不起。”偷看被抓包，程希羞得耳根都红了，慌忙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路。 随后，她听见身侧的人轻笑了声。 顿时更羞了。 第17章 夜晚爬山 两人一狗越走越偏，灯火稀疏。 十几分钟后，发财带着他们来到了镇郊的一处山脚下。 见它还要往山上走，程希终于出声，“那孩子是躲在山上吗？” 江匀看了眼她手臂上挂着的蓝色外套，开口：“让发财再闻闻味道。” 她听话地照做。 发财嗅了下衣服上弥留下来的气味后，直接在原地趴下了，兴奋地摇晃着尾巴。 江匀立刻明白它的意思，“它确定没找错，你那个学生现在应该就在山上。” 胜利在望。 程希蹲下，喜爱地顺着发财脑袋上的柔软狗毛，温声夸赞：“发财真厉害。” 一旁的狗主人开始不爽了：“……” 啧。 突然有点嫉妒是怎么回事？ 暗暗磨了磨牙尖，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眼前这片被黑沉夜色笼罩的山林。 他对这座山有点印象，初中的时候和怨种发小胡祥州来这里露过营。 山顶上有一棵高大的栗子树，他们露营时正好是板栗成熟掉落的秋季，随意往地上一坐，屁股便被隐藏在落叶中的栗子壳扎一下，十分酸爽。 即便如此，他们那时还是倔强地缩在帐篷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人扛着半麻袋的板栗回家，然后报复性地全部煮熟吃光。 现在想想……往事不堪回首。 江匀看向程希，“晚上的山路不好走，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程希拂裙起身，下意识朝他走了一步，“我和你一起去，我的学生没有见过你，你会吓到她。” 他牵绳的动作稍顿，目光幽幽地看向她，玩味道：“程老师，我长得很吓人？” 程希微愣，随即意识到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不是。” 江匀的样貌自小便十分出众，她曾见过他年幼时的精致可爱，也曾见过他少年时的唇红齿白，如今正值青年的他褪去了昔日的青涩稚幼，棱角分明的脸有几分美玉的温润模样。 不知有多少女孩见到他的第一眼，会误以为他是清风朗月的谦谦君子。 直到他开口，破灭了一众幻想。 程希抿了下唇，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我的意思是，我的学生和你素昧平生，这么晚了，你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说在找她，她会被吓到的。” 没准还会把他当成坏人。 试想一下那个画面，就会发现那不是救赎文，而是惊悚片。 “行吧”，江匀暂时被她这个解释说服了。 上山前，他回头叮嘱：“跟紧我。” “好。” 程希一手举着打开了手电筒功能的手机照明，一手提着长裙裙摆，尽量跟上他的步伐，不拖后腿。 她有些庆幸，今天穿的是帆布鞋，而不是高跟鞋。 曲径通幽，上山的小路十分狭窄，江匀带着发财在前面探路，走得很稳，颀长的身影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她一抬头，便能看见他劲瘦有力的腰背，心中对这幽暗山林的惧意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些。 夜晚，山上蚊子多，不过走了半程，程希那白皙的手背上就多了两个显眼的蚊子包。 挠了挠，有些痒，她便用指甲在上面划出“十”字，让痛感驱散痒意。 第18章 牵手 山路的后半程，坡度有些陡。 程希不小心踩空，向前扑倒，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紧接着身体又往下滑跌了半米，摩擦过程中，左脚脚腕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嘶！” 江匀急忙回身。 见她跌坐在地，他眸光微凝，往下踏了一步，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没事吧？” 程希借力起身，低声与他说了句“谢谢”。 抽出胳膊，拍了拍身上和手中外套上沾染的泥土与落叶，她面无异色，柔弱又坚毅：“我没事，继续往上走吧。” 她将手机照向前方，轻拂衣裙。 黑暗掩盖了她身上狼狈的伤痕，让她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摔了一跤。 江匀皱眉，抬手帮她拿掉头上的一片落叶，然后朝她伸出手，“牵着。” 看着眼前那葱白如玉的手指，她愣了下。 看出她的犹豫，他扯唇，语气不咸不淡：“如果你不想摔得鼻青脸肿去见你的学生的话，最好牵着。” 程希轻抿淡粉唇瓣，思索片刻，才把手搭放在他的手心。 她垂首敛目，红了耳尖，轻柔的嗓音在这一方的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失礼了。” 江匀握紧了她的手。 感受到她的手心在发烫，手指僵硬，他调侃道：“第一次和男人牵手？这么紧张。” “不是，也曾牵过长辈。” “……” 眼前的姑娘倒是实诚，居然乖乖答了。 江匀拨开眼前垂挂的树枝，“我是说，除长辈之外，是第一次？” 程希隐约感受到，他在试探着什么。 只是如今她心中惦念着离家出走的学生，没有心思细想，只是顺着他的问题，心不在焉地低嗯了声，算作回答。 他将她拉上一块山石台阶，另一只牵着狗绳的手虚揽她的后腰。护着她站稳，他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低头睨她一眼，清润的嗓音裹着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那你还真是清心寡欲啊，小观音。” 许久未曾听过的外号，随着缱绻的尾音轻落，缓缓入耳，像是俯在她的耳畔低喃，勾得思绪一恍。 短暂的怔愣过后，程希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好在江匀没有再与她闲聊，而是专心地牵着她上山，这莫名地让她松了口气。 从山脚爬到山顶，他们大约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当寂静的山顶突然闯入两个身影，漆黑的视线被一束光线照亮，独自倚坐在栗子树下的胡婵娟被吓了一大跳，尖叫着站起来，慌乱又警惕。 “你们是谁啊？！” 走在最前面的发财动了动毛绒耳朵，本能地冲她叫唤了两声，“汪，汪汪！” 江匀用力拽了下狗绳，它立马止住声音，委屈地低呜了一声。 看着树下的女孩，程希停下前进的脚步，连忙出声安抚：“别怕，我是程老师。” 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温糯婉转，让人心安。 几乎在认出她声音的那一瞬间，胡婵娟心中的恐惧与惊吓便如潮水般退去，但还是有些后怕。 她捡起放在脚边的手电筒，摁下开关，昏暗的山顶顿时明亮。 第19章 旦逢良辰 看清楚对面两人的样貌，胡婵娟才完全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猜到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和家长吵架，离家出走，缺席学校晚自习，这些叛逆的行为全都被敬重喜欢的老师知晓，强烈的自尊让她觉得难堪，无地自容。 “程老师，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女孩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等着批评的惶恐模样。 程希轻叹了口气，摁灭了手机灯光，踩着手电筒的光影慢慢地朝她走过去，身形窈窕，满身清辉。 这时，站在她身后的江匀终于看清了她此刻的模样。 只见她那原本扎得整齐的丸子头被一路上的树枝勾得已经松散，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杏色的连衣裙也变得有些脏乱，山顶的风拂动她的裙摆，隐约可见杏色的布料上沾上了一片红色的印迹。 江匀眯了眯眼眸，手指捏紧了狗绳。 程希走到胡婵娟身前，抖开手里的蓝色外套，轻柔又细心地披在她的肩上，“胆子怎么这么大，晚上来山上，不怕有蛇吗？” 她的语气并不重，也并没有责怪批评，反而能从中听出一丝夸奖和敬佩的意味。 胡婵娟轻咬着下唇。 她和奶奶吵架时没有哭，离家出走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之后没有哭，一个人躲在漆黑的山上，寂寥无依的时候也没有哭。可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温柔的程老师，她却觉得鼻子发酸，有落泪的冲动。 她红了眼眶，带着哭腔：“程老师，对不起……我就是，就是太心烦了，才躲到这里的。” 程希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拥抱，手心轻拍她的后背。 “嗯，我知道，这里的风景是不是很美？” 从她的角度往下眺望，能看见赋春的夜景，那璀璨灯火，像是坠入人间的星河，流光溢彩。 她微笑轻语：“婵娟，祝你生日快乐。”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胡婵娟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进她的怀里，终于委屈地哭出了声。 江匀牵着发财站在栗子树下，十分识趣地当个背景板，只是晦暗幽沉的目光一直落在程希的小腿上。 等哭够了，胡婵娟才慢慢从她的怀里退开了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一边小声啜泣，一边抹着眼泪鼻涕。 程希从随身斜挎的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扯出两片递给她。 “谢谢老师……” 她擦了擦满脸的狼狈。 程希替她拉了拉外套，低头看向她，“山上冷，我们先下山吧？有什么事，下山之后再说，好吗？” 胡婵娟不敢看她，声若蚊蝇地嗯了声。 “那走吧。” 程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给王老师和胡奶奶分别发了条信息，告诉他们，人已经找到了。 之后，她将手机放进包里，准备带着学生下山。 只是她刚动一步，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抓住了胳膊。 随后，头顶上方传来男人微冷的声音，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你打算就这样拖着两条受伤的腿下山？” 程希颤了颤睫毛，略感心虚地偏头看向别处，“我没事，可以走。” 第20章 背她下山 “程老师，你受伤了？” 对上学生担心愧疚的目光，程希顿了下，轻声解释：“只是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没有什么大碍。” 江匀却觉得她说得过于轻描淡写。 他不信。 在她面前屈膝蹲下，他头也没抬地说了句：“小孩儿，打个灯。” 一旁的胡婵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对她说的，连忙将手电筒照向两人。 程希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尖。 杏色如花瓣般的裙摆只遮到她的脚踝，江匀蹲下后，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脚腕上的伤口。 一路上山，她时不时裸露出来的脚踝被路边野草划出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那白皙娇嫩的肌肤被尖锐的树枝戳出了一个小窟窿，鲜血顺流进鞋子里。 江匀看得眉头直皱。 她摔的那一跤，应该不止受了这一处伤，他伸出手想掀开她的裙子仔细查看，但下一秒，动作却顿住。 眼前的姑娘是个重礼仪、知礼节的小淑女，怕是会反感这种掀女孩裙子的不礼貌行为。 所以，他打算先打个招呼再掀。 “把裙子提起来，”江匀仰头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询问，“你来还是我来？” “……” 程希呆愣地低头，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唇瓣微抿。 一旁的胡婵娟安静地握着手电筒，弱弱打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边牧发财则趴在地上，专心地舔着自己前爪的毛发，一副功成身退的悠闲样子。 程希犹豫了下，还是自己揪住裙摆，缓缓把裙子提到膝盖位置，露出里面白色的长款安全裤。 她有些窘，又连忙将宽松柔顺的裤子往上提了提，双手捏住。 江云这才发现她两只膝盖磕得一片青紫。 他幽幽地轻啧一声。 伤成这样也不吭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她还真是能忍啊。 江匀一时不该说她什么好。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她蹲好，腰背微弯，“上来，我背你下山。” 程希想拒绝，“不……” “程老师，你确定要在这件事上和我浪费时间吗？”他微微侧头，唇角勾起浅淡的弧，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出几分清冷漠然。 看了眼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的学生，思虑几秒后，程希放下裙摆，动作僵硬地爬上了他宽厚的后背。 “谢谢。” 女孩低软害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 江匀稳稳地托住她，背着她站起来，“今天晚上你已经跟我说过很多声谢谢了，你对老同学，都是这么客套的吗？” 程希：“我今晚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 他突然往上颠了她一下。 程希轻呼出声，下意识环着他的颈脖，双腿也不由得夹紧了他的腰。 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这么趴在别人的肩膀上，还是小时候被父亲背着去买糖。 如今趴在一个成熟男人的背上，感觉……有点不一样。 江匀让胡婵娟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然后背着她开始下山。 伴随着他稳健的脚步，程希听见他缓慢而悠闲地道：“程老师，道谢可不是口头上说一说的。” 第21章 日后有空 人情世故，程希还是懂一些的。 她稍加思索，而后学着曾听过的一套万能说辞，温声开口：“日后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行吧”，他状似勉强地应了。 过了一会儿，程希忽然想起发财的狗绳没有人牵。 扭头看向身后，她却看见发财正自己叼着狗绳，欢快地跟在他们身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自己溜自己”。 程希再一次被它可爱到。 察觉到她扭身的动作，江匀拨开眼前的藤蔓，提醒她，“注意头。” “嗯。”她低头躲开，下巴轻抵他的肩膀。 江匀动作微僵，被她靠近的耳尖开始发烫。 下山比上山更轻松，但也要更谨慎，大家都看着脚下的路，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四周有鸟叫虫鸣，让人心静，程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江匀有节奏的呼吸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过近，她低头便能看见他俊秀的侧脸，鼻梁高挺，轮廓分明，骨相很美。 “江匀，我会不会很重呀？”程希忽然小声问。 他说：“很轻。” 江匀说的是实话。 除了她，他没有背过其他姑娘，不知道怎么衡量女生的体重，但他背过一百斤一袋的米。 她比那袋米轻很多。 “要是累了，你就把我放下来吧。” “哦。”江匀随口一应。 累是不可能累的。 下山的路程差不多十几分钟，江匀一路背着她，没有放下。 遇到有些陡峭的台阶，他便一只手托住她，另一只手撑着随手捡来的树棍，轻松麻溜地跨下去。 这时候，程希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一路有惊无险地下到山脚下，她缓缓舒了一口气，轻拍他的肩膀，“江匀，放我下来休息一下吧。” 这次，他倒是弯腰把她放了下来。 待她站稳，他说：“我送你去镇上卫生诊所。” 程希抬头，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其实，我的腿没有那么疼。” 走起路来也不会一瘸一拐的。 “江匀，我能请你帮忙，先把我的学生送回家吗？”而她给出的报酬也很简单直白，“日后有空，我请你吃两顿饭。” 两顿饭…… 江匀听着确实有点心动。 但他低头瞥了眼她的脚，却不太想答应这个请求，眉心蹙着，看起来有点拒人千里的凶意。 他虽然没有开口拒绝，但是那张帅脸上好似写满了“拒绝”二字。 一直拘谨地站在旁边的胡婵娟讪讪出声：“程老师，不，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放心，我家离这里不远。” 然而程希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刚离家出走的小姑娘独自回去呢。 江匀目不斜视地盯着她，漫不经心地给出一个提议，“那就带着她一起去卫生所，给她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去卫生所接人。” 胡婵娟连连点头。 老师的伤要紧。 这个时候不能任性。 程希看了看两人，最终妥协地从包里翻出手机，给胡奶奶打了个电话，但却不是让对方来接孩子，而是歉意地让她在家再稍等一个小时。 胡奶奶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好，晚上出门若是没有人陪着，不安全。 第22章 别哭了 江匀背着程希去了最近的一家卫生诊所。 诊所里只有一位中年男医生在值班。 医生穿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戴着手套，仔细查看女孩腿上的伤。 膝盖上磕碰的淤青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但她左脚脚腕上的那处伤口就比较严重了，都被尖锐的树枝戳出了一个血窟窿，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细小木屑。 “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怎么看起来像是在山上摔了一跤？你大晚上的还上山啊，还穿着裙子上山啊？” 医生有一双观察入微的慧眼，字字都戳中了真相。 他一边准备药品、棉签，一边忍不住絮叨，满脸不理解。 程希揪着裙子没有说话，只是尴尬的微微一笑。 站在门口的胡婵娟羞愧地垂着脑袋。 都怪她。 程老师都是为了找她，才受伤的。 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江匀双手揣兜，淡淡地睨她一眼。 医生给程希的伤口进行了消毒清创。 她紧紧揪着撸到膝盖上的裙摆，一声没吭，只是在他上药时，肩膀时不时轻微颤抖一下。 医生疑惑地抬头瞅她两眼，等拿着纱布帮她包扎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不痛啊？” 这么乖巧又安静的伤患，还真是少见。 正专心致志看着他包扎的程希听到他的问话，先是懵了下，随后长睫低垂，回答：“痛。” 但她能忍。 “痛你怎么不喊呢？”医生轻抬下巴，示意她看向牵着狗站在诊所门口的帅气青年，打趣道：“这么好的机会，不得让对象心疼一下？” 程希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随即弯唇失笑，“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的对象，我们是朋友。” “是吗，看着不像啊？” 医生狐疑地打量了下两位年轻人，手指熟练地给绷带系了个活结，脸上的慈祥笑意有些意味深长，“那帅小伙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啊。” 帅小伙·江匀：“……” 这门不隔音，他全听见了。 大叔你很懂啊。 毫无心理防备地被人戳穿了心思，他曲着食指，面无表情地摸了摸鼻尖。 胡婵娟歪头看着眼前的大哥哥，按捺不住对老师的八卦之心，她凑过去，超级小声地问：“叔叔，你是不是喜欢程老师呀？” 才二十五岁就被喊叔叔的江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 他放下手，低头与她对视，脊背挺直，气质温雅矜贵，帅气逼人。 可惜这样的男人，偏偏长了张嘴。 “小孩儿，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今天晚上该怎么度过吧。” “……” 好扎心。 胡婵娟顿时垮起一张稚嫩的小脸，颓丧地低着头，拒绝谈论这个话题。 虽然她知道自己今天离家出走的行为幼稚又不懂事，但还是忍不住委屈。 想着想着，她控制不住地涌上泪意，两颗豆大的泪珠吧嗒地滴落在手背上。 不小心用一句话惹哭了人家学生的江匀站直了些，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别哭了。” 她哭得更凶了。 江匀：“……” 啧，难搞。 不就是离家出走吗，至于这么害怕吗？ 他初中的时候，可比她叛逆多了，不也在家法和校规的伺候下好好活到了现在。 第23章 诊所谈话 江匀揉了一把黑色碎发，无奈地看着眼前哭泣的小女孩。 怎么办？ 老子不会哄小孩啊。 忽然，他低头看向趴在脚边的发财，想让它去哄哄。 察觉到主人的目光，发财抬头看向他，无辜地摇了摇尾巴。 ……算了。 江匀打消了这个离谱的念头。 余光瞥见程希正望向这边，他低咳了声，单手揣着口袋，站姿懒散，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眼神却带着一点欲盖弥彰的心虚。 见背对着玻璃门站着的胡婵娟垂着脑袋，肩膀一抖一耸的，程希立刻察觉到她是在哭。 她撑着座椅扶手站起来，面朝门口唤了声，“婵娟，可以进来帮老师一个忙吗？” 胡婵娟闻言，立刻胡乱地用手抹了下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依旧满掩闷闷的鼻腔，“嗯。” “老师有点口渴，可以帮忙倒一杯水吗？” 诊所里有饮水机和一次性纸杯。 胡婵娟乖乖地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程老师接过纸杯，双手握着，然后抬头看着她，笑得温和：“来，坐下吧。” 这是要谈话的前兆。 胡婵娟迟疑了两秒，才坐在她身侧的空椅子上。 程希挪动双腿，面向她侧坐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婵娟，今天是你的生日，却没有吃到生日蛋糕，你会觉得遗憾吗？” 胡婵娟愣住。 她垂眸，轻声回答：“会。” 这个话题正好戳中了她心中的委屈，顿时让她有了倾诉和解释的欲望。 她揪着外套衣角，神情有些难过，“程老师，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吃什么蛋糕，我就想让我爸妈，还有奶奶多重视一下我的想法……” 以前，她从来没有过生日一定要吃生日蛋糕的想法。每年生日那天，奶奶都会给她准备两个煎蛋和一碗长寿面。 虽然简单，但她很满足，很开心。 直到去年春节，爸妈带着弟弟从广州回来过年。她和弟弟待在房间里聊天时，弟弟无意间告诉她，他生日的时候，爸妈都会给他买一个蛋糕，并送他一份生日礼物。 他开心地和她分享，却没有看见姐姐瞬间呆愣的神色。 所有人都觉得她懂事、听话，却没有想过，她也会嫉妒羡慕，也会向往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渴求着独一无二的关怀。 爸妈去广州打工，带走了年幼弟弟，却将她和奶奶留在老家，把她变成了留守儿童。 “前两天，我给我妈妈打电话，我问她可以给我一百块钱吗？我想给自己买一个蛋糕，请朋友一起来吃，但是她拒绝了。” 程希问：“为什么呢？” “她觉得，蛋糕太贵了……”胡婵娟低着头掉着眼泪，“她说，她和爸爸在外面打工，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让我和弟弟过上更好的生活。” “我不明白，什么是更好的生活？是连一块生日蛋糕都不能给我买的生活吗？” 程希安静地倾听，等她说完，便将手里那杯没有喝过的水递给她。 “喝点水吧，让心情缓一缓。” 看着眼前的纸杯，胡婵娟啜泣着，双手接过。 第24章 不疼走两步 江匀双手环臂，倚靠在门边看着里面的师生两人。 胡婵娟仰头喝完了杯里的水，温水入口，干涩的嘴唇和喉咙被滋润，心中的郁气仿佛随着这杯水被咽下了肚，心情顿时通畅了许多。 “婵娟，你的家事，老师不能随意置评。”程希一边安慰她，一边用纸巾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不过，老师想告诉你，生日蛋糕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吃。有一天你可能会发现，自己已经得到了比生日蛋糕更好吃的东西。” “是什么？”小姑娘红着眼看着她。 “在你的家里”，程希弯唇，梨涡显露：“要回去看看吗？” …… 程希和江匀将胡婵娟送回家。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胡家门口的两盏灯依然亮着，年久未换的灯泡覆着一层灰尘，灯光昏暗。 见到孙女回来，一直等在门口的胡奶奶立刻蹒跚上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像是怕她再闹脾气离家出走，那双黝黑粗糙的手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奶奶要担心死了。要不是你们老师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都这么晚了，你明天还得上学……” 胡婵娟一声不吭地被她拉着往里走，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责怪，不免有些心烦。 可当她看到奶奶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时，她愣住了。 老人把她拉到餐桌前，“没吃晚饭就跑出去了，饿了吧？快吃饭。小娟啊，奶奶不知道怎么做蛋糕，只会给你做长寿面，你别嫌。” 和蔼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心酸。 胡婵娟那颗稚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击中，又软又酸涩。 她握着筷子，看着眼前这碗加了两个煎蛋和几片青菜的长寿面，缓缓动筷。 当面入口的一瞬间，她无声地落下了眼泪，又怕奶奶看见，只能低着头假装认真吃面。 她好像……明白程老师说的，比生日蛋糕更好吃的东西是什么了。 孙女回来了，胡奶奶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她看向站在客厅里的两位年轻人，热情招呼：“程老师，你们留下来吃碗面吧，我去给你们做，很快的。” 程希摇头拒绝，“不用了，婆婆，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江匀点头附和：“我也吃过了。” “啊，吃过了？”胡奶奶显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再挽留，只是在他们临走时从厨房里提出两篮鸡蛋，想要送给他们。 程希自然不会收，可又不知道如何拒绝老人家的好意，只能无措地连连后退。 最后还是江匀挡在她的面前，说了句“以后有空会常来做客”，胡奶奶才勉强收回两篮鸡蛋。 从胡家出来，程希长松了一口气。 江匀笑了下，低头看了眼她的左脚，鸦羽长睫微垂，悠悠发问：“脚疼吗？” 程希也低头看了一眼，“不疼。” “不疼走两步，我看看。” “……哦。” 她竟然真的往前走了两步，虽然没有一瘸一拐，但膝盖绷直，走得略显僵硬。 江匀被逗笑了。 他笑起来时，清隽温雅，身上那股慵懒的痞气也变得别有韵味。 第25章 怨种发小 程希回头时，正好捕捉到他唇角未散的浅薄弧度。 他……刚才是笑了吗？ 她不明所以地微歪脑袋。 江匀收敛神情，问她：“这离你家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你打算就这么走回去？” 程希点头：“嗯。” “腿不想要了？程老师，你明天还得上课吧？” 她轻拢外套，笑得淡然，“但是，也不能一直麻烦你背我。” 江匀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无奈叹气，走到她面前，“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他出来遛狗，除了狗和钥匙，其他东西都没带。 程希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锁屏密码后递给他，“给。” 他单手握着手机，修长有力的拇指在屏幕上轻点，凭着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骑车来接我”，江匀非常理直气壮。 正窝在床上打游戏的胡祥州被菜鸡队友气得有些暴躁，闻言瞥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你谁呀？” 这么嚣张。 “江匀。” 原来是他的怨种发小。 “老江你闹呢，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鬼才出门，不去。” 他还要打游戏呢，没空！ 然而他的硬气只持续了一秒，随后就听见对面的人淡声道：“五百。” “……” 直接拿捏。 胡祥州毫不犹豫地抛弃队友退出了游戏，然后麻溜地下床穿鞋，“你在哪呢？给我地址。” “另外，我家有摩托车、自行车、三轮车和拖拉机，你想让我开哪辆车去接你呢？什么？自行车啊，好嘞！” 另一边。 江匀挂断通话后，并没有立刻把手机还给一旁的程希，而是思索了两秒，垂眸看向她，不疾不徐地提醒：“程希，你欠我的两顿饭，还作数吗？” 她乖软地点头，“作数。” 她向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这一点，江匀自然知道。 他扬唇，微微弯腰与她平视，主动出击，但眼里的侵略与诱惑却被隐藏得很好，“那我们是不是得加个联系方式，方便你以后联系我？” 他说的是，你联系我，而不是我去找你。 主语的不同，表达的意思也不一样。随意的一句话，他便不动声色地把主动权握在了手里。 他的理由很正当，程希没有理由拒绝：“那，我在手机里存一下你的号码吧。” 江匀眸光幽深：“嗯。” 接下来，他如愿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输进了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并在她的允许下，点开她的微信，查找了他的微信号，申请了添加好友。 程希觉得，请人吃饭得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喜好。 于是她直接问：“江匀，你喜欢吃什么呀？” 江匀将手机递还给她，诚实相告：“只要不加香菜和大蒜，都可以。” “噢。” 程希点头，表示自己认真记下了。 两人站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高一低的身影并肩而立，格外和谐。 风风火火地踩着自行车赶来的胡祥州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惊讶地张开嘴巴灌了一口凉风。 第26章 汝甚狗 把车骑到他们面前，胡祥州帅气地摁住刹车，一脚撑地，惊疑不定地看着两人。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老江大半夜出来约妹子？ 还带条狗？ 还让他来接？ 这是什么操作？他迷惑了。 江匀没有解释，只是扶住自行车把手，“车给我吧。” 胡祥州愣愣地跨腿下车，“不是，老江，你也没告诉我有两个人啊，现在我们三个人怎么回去？” 此问一出，他就看见他的发小忽然朝他笑了下，“程希受伤了，我送她，反正你家离这里不远，就当出来夜跑吧。” 胡祥州瞪大了眼睛：“……” 汝甚狗！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这是人话吗？！ “我穿着拖孩来的啊！”胡祥州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蓝色大拖鞋，一抖一翘的大脚趾彰显着存在感。 然而江匀已经跨上了自行车，修长的双腿撑着地面，闻言瞅了他两眼，“嗯，看见了，辛苦你了。上车。” 最后两个字，他是看向程希说的。 胡祥州发现江匀不干人事的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双标。 还好人家姑娘比他明事理，还知道问一句：“可是，你的朋友怎么办？” 江匀：“没事，他双腿健全。” 胡祥州：“呵呵。”我就笑笑不说话。 程希与江匀的这位朋友并不认识，做不到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帮助。 她看向特意来接他们的男人，眼神温婉，明眸皓齿，“你好，我是程希，古元斋开业那天，我们在店里见过的，但是，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胡祥州挠挠后脑勺，笑得爽朗：“你好，我姓胡，叫胡祥州，祥瑞的祥，九州大地的州。” “谢谢胡先生来接我们。” 美女都道谢了，他也不能显得小气：“不客气。” 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江匀抬起右脚踩了下脚踏板，微微弯腰，双手搭在车头，长至眉心的碎发在墨沉的眼眸里落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程老师，你还回不回家了？”他拖腔带调。 程希转身：“回。” 她一步三挪地走到自行车后座，捋顺裙子侧坐上去，随后裹紧了长裙裙摆，将斜挎包压在腿上。 江匀侧头：“坐好了？” 她一手抓住后座的铁杆，另一只手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哪个位置。 犹豫片刻，她轻声问：“我能抱着你的腰吗？” 他挑眉，用听起来十分大方的语气道：“抱吧。” 得到他的准许，程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抱住他的腰。 意料之外，他的腰不像魁梧壮汉那般粗壮，反而十分精瘦，她一个女孩子抱起来竟觉得细。自行车起步时，她因为惯性不由得抱紧了些，隔着衣服隐约感觉到他那紧实有力的腰腹线条。 她面上一热，手指像是被烫到，微微蜷缩。 江匀低头看了眼环在腰上的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胡祥州跟在车后走了两步，大喊：“记得转账啊！不对……记得还车啊！” 对方头也没回地抬起一只手，敷衍地比了个“ok”的手势。 看着两人骑着他的自行车远去，独自站在昏暗路口的胡祥州默默地抹了把脸，仰天长叹。 怨种竟是我自己。 早知道他开三轮车来。 不过，老江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胡祥州扭头，与趴在不远处的边牧犬对上了眼，“……” 第27章 送她回家 晚上十点半，两侧的商铺大多打了烊，街道上有些冷清，只有几盏路灯斜照在干净的路面上，月色蒙蒙。 程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仰头看着前面高挺的身影，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看着两侧层层迭落的马头墙，她有些失神。 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安静，抿唇纠结片刻，她主动唤了他一声：“江匀。” “嗯。”他没什么情绪地回应。 她鼓起好大的勇气，问：“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她说完这句话后，自行车的车头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即稳住。 江匀握紧了车把手，目视前方，“为什么这么问？” “初中的时候，你曾送了我一朵玫瑰花……”程希点到为止，她以为说到这两个关键词，他就会明白。 没想到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出声，“所以呢？” 程希看不见他的神情，也没办法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判断出他的情绪。 她攥紧了拂动的裙摆，忽然有些忐忑。 她好像不应该挑起这个话题的。 是她失礼了。 程希低唔了声，底气不是那么足：“没事，其实，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假的。 其实记得一清二楚。 江匀放慢了骑车速度，眼里是泼墨般的浓稠夜色，缀着点点细碎光亮，“程希，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你。” “什么？” “你以前，是不是很讨厌我？” 程希愣住，搂着他腰的那只手无意识地轻抓他的衣服。 “很难答？” “不是……”她斟酌着用词，“不是很讨厌，只是有些不敢接近。” 江匀淡淡地哦了声，若有所思。 在没有离开赋春镇之前，他确实挺混蛋的，每天不学无术，逃课打架，他那小混混的名声可是传遍了整个小镇，所有家长都把他当成教导孩子的反面教材。 那时候，即使他桀骜不驯，不听从管教，仍有不少女生受到他这张脸的蛊惑，怀着满腔的少女心和他告白。但是，那些女生里，绝对不包括身为乖乖女的程希。 江匀扯唇，从喉腔里挤出一道微不可查的苦笑。 早知道，他会喜欢身后这个姑娘这么多年，当初就不应该给她留下那么不好的印象。 就，很后悔。 现在能怎么办呢？ 只能不断挽回形象了。 不知不觉间，程家到了。 江匀刹车，稳稳停下，用一条腿斜撑着自行车。 下一秒，腰上环住的纤细手臂便收了回去，留下一片余温，却又很快被风吹散。 程希小心翼翼地跳下后座，站在车旁看向他，双手轻握垂在身前，是十分乖巧优雅的站姿，“我到了。” 江匀把自行车停在一边，从车篮子里拿出一袋药递给她，“记得按时上药。” 她是老师，明天还得站着讲课。 程希双手接过，“嗯，谢谢。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程希”，江匀叫住她，清哑的嗓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蛊惑。 已经调转脚尖的程希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第28章 别再怕我了 薄唇轻抿了会儿，江匀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现在，已经改变了许多。这些年，我没有再打过架，我不抽烟，不酗酒，不违法乱纪。” “高考后我考上了复大，我大一开始创业，参加了很多比赛，得了很多奖，我银行卡里的存款可以让我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他平铺直叙的语气里并无炫耀，反而有些低落和自嘲，“这应该算是长辈口中的，学业有成，事业有方。” 当年那个莽撞桀骜的少年，为了能够触碰心中那抹遥不可及的倩影，自愿褪去了混不吝的伪装，慢慢变成了所有人都满意的模样。 程希怔忪地听着。 江匀话语稍顿，看了她两秒，便微微偏头望着地面，单手插着口袋，“程希，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别再怕我了。” 他的嗓音轻哑，仿佛在喃喃自语，可她听得真切，一字不落。 恍然间，程希好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心中像是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颤了颤眼睫，攥着指尖沉默片刻，才温软地点头：“好。” 简单却又认真的一个字，便让江匀的心不由得轻颤，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试探地跟她确认一遍：“真的？那，说好了。” 程希很认真：“嗯。” 江匀勾唇，终于满足地舒展眉宇，“那我的话说完了，进去吧，晚安。” “……晚安。” 程希朝他挥了挥手。 跨过门槛，她转身要关门，却见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动作不禁顿住。 想了下，她客套地说了一句：“天黑骑车，回去要注意安全。” 江匀愣了下，而后愉悦勾唇，深邃的瞳眸里似落入了一片星光，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字一顿，缓缓而缱绻地笑道：“多谢程老师关心。” 他站在光影里，目光灼灼，眉眼清隽。 程希的呼吸微微一窒，连忙轻轻合起大门，落上锁，未让门外之人看见自己脸颊微红的模样。 他笑得太犯规了…… 程希在门后站了会儿，等脸上的热意消散，才轻手轻脚地上楼。 这个时间点，爷爷奶奶已经睡着了，但给她留了灯。她松了口气，还好两位老人家睡着了，不然看见她身上的伤，要操心得一晚上都睡不好觉了。 另一边。 江匀骑着自行车回到古元斋，惊讶地发现自家老爷子竟然还没睡，他正坐在一楼会客厅，强打着精神饮茶。 听到开门的动静，屋里的老人捏着茶杯转头，显然专门在等他，“不是说出去遛狗吗，怎么溜了三个小时才回来？” 发财的腿都要被溜断了吧。 “你干什么去了？发财呢？”江爷爷疑惑地戴上老花眼镜，往漆黑的门外瞅了两眼。 江匀倒茶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面不改色地解释：“中途遇到点事。” 江爷爷眼神古怪地瞪着他，“所以你就把发财溜没了？” 江匀倒是不担心：“发财认路。” 这是认不认路的问题吗？ 这明显是他有问题啊！ 等了一晚上的江老爷子还想唠叨一会儿，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灌了杯茶之后就起身上楼，语气欠扁：“我先上去洗澡了，早点睡吧，老人家熬夜对身体不好。” 第29章 程小观音 江匀回到房间，拿起桌上的手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同意了程希的好友申请。 女孩的微信名叫“晨曦”，头像是一幅水墨画。画的是赋春人熟悉的徽派建筑马头墙，柿子树的枝丫从墙头探出，几颗红彤彤的柿子点缀着黑白画卷，简笔勾勒，画面简洁又带着几分禅意。 倒是符合她的性格。 江匀挑了挑眉，指尖轻敲，落下一个备注 ——程小观音。 …… 程希从卫生间吹干头发出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了。 她作息的一向规律，每天晚上一般十点半入睡，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睡过了，此时困得直打哈欠。 想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程希叹了口气。 揉着头发坐在床边，她随手点开微信，第一眼便看到自己的聊天栏里增加了一位新朋友，以及一条系统自动提示的消息。 江匀：【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的头像是一条狗，十分引人注目。 放大的图片里，装扮成财神的发财抬起两只前脚，对着镜头站立作揖，画面喜庆，完全是一张“恭喜发财”的表情包。 程希莞尔。 她的目光在这张图片上了停留几秒，随后返回主界面，开始查看今天的未回消息，一条一条进行回复。 其中，备注为“君宝”的某闺蜜发的消息最多，堪称消息轰炸。 君宝：【啊啊啊，烦死了，我的领导又叫我加班！再加下去我的头发都要秃没了！】 君宝：【我还没吃晚饭呢，饿死了，不说了，我要先去开会了。】 此后，过了一个小时。 君宝：【宝贝你在吗，你干嘛呢？怎么不回我消息？】 君宝：【对了，宝贝，你还记得我那位奇葩的男同事吗？之前你来接我下班，跟你要过微信的那个。】 君宝：【我跟你说，他现在转移目标了，你知道他的目标转移到谁身上了吗？】 君宝：【是我。】 君宝：【怨种微笑jpg.】 君宝：【他今天还当着全公司人的面，给我送了一束玫瑰花，我不能接，又不能扔，太尴尬了。】 君宝：【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鄙人深感不幸。】 君宝：【吹毛求疵的老板，做不完的工作，奇葩的同事……我受不了啦！我要辞职！】 程希一条不落地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慢吞吞地搜索了一张“静”字图片，点击发送。 对方秒回，【？？？】 然而让君宝震惊的并不是她发过去的这张图片，而是…… 【这个点了，你居然还没睡？！】 【天呐，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在凌晨捉到一只活的程希宝贝！】 【你失眠了？】 程希不紧不慢地敲字：【不是，只是遇到了一些事。】 君宝：【什么事？】 程希：【说来话长。】 君宝：【没事，那就长话短说，你说吧，我听着。】 程希：【学生的事。】 一分钟后，卢君宝看着没有再弹出消息的对话框，缓缓打出一个疑问号，【就……没啦？】 希宝贝：【嗯。】 她抗议：【你这也太短了！】 第30章 要吃糖吗 程希弯唇，关灯躺在床上：【很晚了，要睡觉了。】 君宝：【睡什么睡？反正咱都熬到这个点了，再熬一个钟头有什么区别？起来嗨！月亮不睡我不睡，我们一起当秃头小宝贝！】 君宝：【你真睡了？别呀～】 这波浪线，隔着文字都能想象到她拖腔带调的撒娇语气。 程希眨了眨眸子。 君宝：【至少睡之前把睡前故事讲了，快说，你今晚遇到了什么事啊？我好奇。】 正坐在化妆镜前的卢君宝打完字之后撕了张面膜贴在脸上，静静地等着对方回复。 “叮咚！” 她连忙点开界面，发现对方这次发来的是语音。 女孩温柔软糯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似缓缓展开的卷轴，充满韵味，“我已经躺下了，君宝，熬夜对身体不好，快睡觉啦，晚安。” 卢君宝捂住小心脏，忍不住又听了两遍。 啊啊啊啊，过分！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声控，还用声音诱惑她！ 卢君宝哼哼唧唧地打字：【好吧，今晚放过你，睡吧睡吧，晚安。】 听到手机的震动声，程希拿起来看了眼，微微一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没再回复。 夜深人静，人们入睡前好像总会勾起一些埋藏的回忆……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初中时期的程希长得白净秀气，稚嫩的脸蛋长开了些，出落得格外水灵漂亮。 她是班上同学公认的最好看的女生，明明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性格却沉稳内敛，待人有礼，满身萦着书卷气息，温和儒雅。 每次考试，她的总分也是一骑绝尘，稳稳地排在年级第一的位置。 但是，很多女生都不太喜欢和她玩。 因为感觉她总是端着架子。 比如，课间时，她们都在嬉笑玩闹，她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阅读大多数学生都不太爱看的名着，看起来有些故作文雅。 尤其是她的这份与众不同，吸引了不少男生的注意力。 不少女生对她更不喜了。 程希的同桌对此愤愤不平，“气死我了，程希，你知道我刚才去上厕所，听见我们班和其他班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说什么吗？她们说你这么有能耐，怎么还待在乡下……反正说得挺难听，我都不想说出来脏了你的耳朵。” 她捶桌：“什么嘛，她们都不了解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自己不优秀，还见不得别人优秀，我看她们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程希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看着同桌替自己生气的样子，心中微暖。 她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两颗软糖递给同桌，轻声道：“没关系，不生气，要吃糖吗？” 她像是拿糖在哄人，让人瞬间心软。 同桌一下子就哄好了，美滋滋地接过糖，“要！谢谢。” 不熟悉程希的人可能会觉得她内向又不易接近，但只要与她相处片刻，便会知道她是个很好、很有教养的人。 果然，长辈们说得不错，与优秀的朋友在一起，能修身养性。 同桌吃着程希的糖，心想一定要离那些嘴碎的女生远一点。 第31章 初中回忆 自从上了初中，程希的身边从来不缺乏爱慕者，她的课桌上时不时会出现几封情书，有时走在路上还会被人拦下，当面告白。 喜欢她的那些少年们莽撞又大胆，怀着青春期的一腔热忱，想要获得她的芳心。 然而程希一心只有学习，半点不受诱惑。 体育课上，程希再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一位初三学长的告白。 她明明是容易害羞的性子，却硬是在这么多次的告白中被磨炼得心无波澜，由第一次被告白时的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到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等学长和围观起哄的人群散去，不远处的同桌才寻到机会上前。 看着告白失败，黯然离去的男生背影，她连连感叹，“程希，你真的太坚定了！刚才那个男生挺帅的，又高又帅……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说着，她掐着指尖，比划出一个小指甲盖的距离。 程希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阳光下更显晶亮，清澈明净，“若欣，识人不能只看相貌的，况且，我还小呢，早恋对学习不好。” 她并不认识刚才那位初三学长，对方却向她告白，她觉得这种行为有些草率和轻浮。 胡若欣故作惊讶地打趣：“呀，你也知道自己还小呀？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像我的邻居姐姐。别误会，不是说长得像，是心性像，唉，年纪轻轻，说话都这么老气横秋的。” 尤其是她那位邻居姐姐天天把“爱情都是狗屁”挂在嘴边，还说在十几岁的年纪谈恋爱，就是自寻烦恼、自讨苦吃。 “我们还是十四岁的花季少女呢，得活泼一点。即使不想品尝爱情的苦，但也不能把一门心思全放在学习上呀，小心变成书呆子啊。”胡若欣挽上她的胳膊，语重心长。 程希无辜的歪歪脑袋。 两人说闹间，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拘谨的招呼声：“你好？” 她们下意识往声源处瞧过去。 只见一位穿着校服的瘦弱女生小跑到程希面前，用一种崇拜的眼神打量着她，紧张得眼睫不断忽闪。 “你就是程希吗？” 程希微愣，随即疑惑地点了下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生连连摆手，脸蛋很红：“没，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过来确认一下……现在确认完了，我走了，打扰了！” 说完，她就低着头跑开了。 留下不明所以的程希和胡若欣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她们便看见那位女生跑到不远处的树荫底下，迫不及待地与她的朋友会合，声音难掩激动，“啊啊啊，她真的是程希！她长得好好看！如果我是男生，我也会跟她表白！” 距离看似很远，实则听得一清二楚的程希：“……？” 一旁的胡若欣：“？？？” 气氛安静了几秒。 回过神后，胡若欣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盯着程希的脸，“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现在居然男女通吃？！啊，你这该死的魅力啊，就离谱！” 程希抿着嫣红唇瓣，白皙的脸颊迅速爬上一抹诱人的桃粉色。 她也不想害羞的。 可是，被女孩子夸，真的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呀。 第32章 初三教师节 时光如白驹过隙，初二的学生们还未来得及反应，时间却已经在悄然间将他们推向了初三毕业季。 学校刚开学不久，就迎来了新一轮的教师节。 初三一班的学生想给老师们一点过节的仪式感，于是悄悄开了一场班会，提前筹集了一些班费，交由班长去购买一些鲜花和贺卡，再由各科课代表送给各科老师。 程希那时是语文课代表。 早读课间，班长拿着一个花束和一张贺卡来到她的课桌旁，“程希，这是送给语文老师的礼物，你把贺卡写完就送去办公室吧。” 程希正低头喝牛奶，翻看着桌面上的三国演义，听到自己的名字本能地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茫然。 听清楚对方的话后，她缓缓放开嘴里叼着的吸管，点头应下：“好。” 班长把东西放在她的课桌上，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行，那就麻烦你了。贺卡的内容就写一些感谢老师的话，几句就行，不用很多。尽量在这个课间写完，然后送到语文老师办公室。” “嗯，好。” “还有，如果语文老师不在的话，你就直接把花和贺卡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她回来之后就能看到……哦对了，贺卡上记得写上我们的班级。” 程希：“好的。” 男生挠挠头，还想再说什么，结果发现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 程希见状开口：“班长，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你忙吧。” “哦。” 看着班长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微歪脑袋。 同桌支着下巴看着她，唉声叹气地小声说了句，“我觉得班长暗恋你。” 程希打开笔盖，准备写贺卡，闻言轻叹了一声，“若欣，莫要乱猜。” “你不懂。” 胡若欣觉得她这双慧眼看透了太多，“以我看了两年言情小说的经验来看，他肯定是对你有好感的，眼睛和脸红不会骗人，不信的话，我们赌两包辣条！” 程希摇头，嗓音娇软：“不赌，别人的心意，不可糟践。” 被批评了。 胡若欣瘪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好吧，我错了。” 过了几秒，她又凑近同桌，看着她在精致的贺卡上落下几行漂亮的楷体字，操着没用的心：“唉，别忘了写班级。” 程希点了下头：“嗯，感谢提醒。” 胡若欣趴在桌上，嘿嘿一笑，“程希，我待会儿和你一起去办公室送花，送完花你再陪我去上厕所吧？” 好姐妹就是得一起上厕所！ 程希笑得有些纵容：“好。” 在贺卡上认真写下“初三一班全体同学赠”，她放下手中的黑笔，纤白手指捏着贺卡将它放在花束上。 花束不大，只有一朵向日葵、几株满天星和三朵康乃馨。 程希放置贺卡的时候，还发现里面裹着一盒润喉糖。 礼物虽小，但却是同学们的心意。 程希抱上花束，金黄色的向日葵衬着她白皙的脸颊，她微微低头，伸出一只手，露出浅浅梨涡：“若欣，走吧。” 胡若欣欢欢喜喜地牵住她的手起身。 第33章 我不能要 语文老师不在办公室，程希将礼物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便离开了。 陪同桌去了一趟厕所后，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路过三班的走廊时，程希却被人叫住了。 “程希。” 清秀帅气的少年懒洋洋地趴在教室窗台上，濯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像只傲娇漂亮的大猫，就连唤人的语气都有些慵懒和散漫。 程希侧头看向他，愣了两秒，“江匀，你叫我吗？” “嗯”，他伸出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朝她招了招，唇边微扬，“过来，送你一件东西。”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衬衫，宽大的圆领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了些，露出两截白皙的锁骨线条，黑白两色，莫名的有一种视觉反差。 胡若欣已经忍不住捂嘴惊叹了。 妈呀，这男色，比漫画还好看！ 然而从小看习惯了的程希却心如止水。 见她站着没动，胡若欣伸出食指悄悄地戳了一下她的侧腰，又轻轻把她往窗台方向推了推，看热闹不嫌事大。 程希无奈地走了两步，来到少年前面，“什么东西呀？” 江匀睨她一眼，慢吞吞地伸出左手，露出手里捏着的一朵鲜红玫瑰。 “哇喔～”他身后的三班同学立马起哄。 胡若欣也激动地看着这一幕。 哇，告白吗？ 这是要告白吗？！ 见程希愣在原地，江匀蹙了下眉，“愣着干什么？拿着。” 程希没接，心跳却不由自主地漏了两拍。她轻捏指尖，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轻声问：“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多余的”，少年随意解释。 程希明悟，原来是送给老师的教师节礼物。 他们班也送花吗？ “抱歉，我不能要。” 男生送女生花，这种行为本就暧昧，她要是收下，就说不清了。 江匀轻舔牙尖，幽幽地哼了声。他直起身，占着身高优势，长臂一抬，就将薅了刺的玫瑰花竖插进了她扎起来的高马尾上。 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他收回手，顺便把窗户关上了。 站在窗台前的程希都懵了。 他怎么还带强送的？ 程希哭笑不得地抬手，把头上插着的玫瑰花拿下来，看着紧闭的玻璃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胡若欣默默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前走，一步三回头。 确定后面的人听不见后，她才兴奋地凑近，刻意放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八卦之意：“啊啊啊啊，程希，江匀居然送你花了，什么情况什么情况？难不成你这位青梅竹马一直喜欢你吗？” 胡若欣满脸不可思议，“天呐，怎么会这么突然，毫无心理防备啊！果然，现场的瓜吃着就是新鲜，我居然比自己被表白了还激动。” 程希有些愁眉苦脸，“若欣，这花……要怎么办？” “额，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拿到教室去吧，太招摇，可直接扔了的话，又不太好。” 就在她思考之际，身边的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 胡若欣回头，见她神情微僵，眼神呆滞地看着手里的玫瑰，疑惑地问：“怎么了？” 程希微睁瞳眸，像是被吓到了，缓缓道：“花里，好像，有虫。” 胡若欣：“？？？” 第34章 扔了吧 胡若欣半信半疑地从她手里接过那支玫瑰，拿到眼皮底下仔细观察。 倏地，玫瑰花蕊部分的花瓣抖动了下，接着，她便看见一只乳白肥胖的小虫蠕动着往外爬，身体一拱一挪，身上还粘着一层黏液，看起来有点恶心。 “咦惹？！” 真的有虫啊！ 猛然遭受到这种视觉冲击的胡若欣身心都不适了，连忙伸手，把花拿远。 “江匀太过分了！居然搞这种恶作剧！我还纳闷他怎么会突然送你花呢，原来是想拿虫子吓你！” 程希沉默不言。 胡若欣看向她，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同桌，我觉得这花不能要了。” 程希垂眸，语气淡了些，“那就扔了吧。” “真扔吗？” “嗯。” 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就有一个垃圾桶。 胡若欣小心翼翼地捏着花杆，小跑过去，嫌弃地把外表鲜艳漂亮的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赶紧拉着程希去洗了个手。 其实胡若欣更想直接把花扔回到江匀的身上，那样子不仅帅气，还解气。 但想了想，她悲催地发现，她不敢。 别看江匀长得又奶又帅的，他可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打架的时候，凶得很。 正常人谁去招惹他呀。 胡若欣不放心地叮嘱自家同桌，“你以后还是离江匀远一点吧，别被他的男色迷惑了。你长得这么好看，我都怕他哪天强抢民女。” 程希轻轻摇头，“他不会的，不要把他想的那么坏。” 胡若欣眼神古怪：“他刚捉弄完你，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呢？宝啊，老实交代，你不会早就被他的男色迷惑了吧？你的少女心是不是早就对他怦怦跳了？” 越说越离谱了。 程希无奈，伸出食指轻戳了一下她的眉心，学着她的语气笑道：“宝啊，不要整天沉迷于言情小说和早恋八卦。” 胡若欣理直气壮地反驳：“这可是我唯一的娱乐项目了，不看小说看什么，学你看名着啊？我可不想满脑子都是曹操刘备、张飞李逵。” “要不，看看红楼梦？” “……” 你的同桌并不想搭理你，并给了你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傍晚。 程希和胡若欣在学校不远处的岔路口挥手道别。 路过抄近路回家的一个巷口，她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脚步声、咒骂声、劝架声……有些混乱。 程希不想惹事，于是想绕道而行。 然而下一秒，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她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江匀，你个生姜胖！你以为你算老几？！你踏马给老子等着！” 那人说完，气愤地啐了一口。 旁边的两个兄弟一边拉着他，一边劝架：“王建，算了吧，你跟他打什么架？他打架不要命的。” “就是，别冲动，打赢了进局子，打输了进医院。” “……”王建动摇了。 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背着书包的程希不合时宜地闯进了众人的视线。 “打扰一下，请问，可以让一下路吗？” 女孩的声音温和低软，和镇上卖的一样，甜甜的。 原本火药味十足的场面因为她的插入，顿时变得寂静。 第35章 非礼勿视 站在人群外的少女目光浅淡地望着他们，面容姣好，一双水润的眼睛似盛着一汪清泉。她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扎着马尾，气质干净，看起来很乖。 挡在她面前的两个男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让出道路。 程希颔首道谢：“谢谢。” 她往前走了两步，随后便与不远处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穿着黑衣的他站在巷中，单手插兜，右手拿着一块暗红色的搬砖，眼角微眯，神色极冷，像是准备蓄势而动的凶兽，周身散发着寒凉的压迫感。 程希的脚步微顿。 不动声色地捏紧了书包肩带，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江匀，不是让你在学校门口等我吗，怎么先走了？” 她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江匀愣了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程希看了眼围在巷子里的三个男生，歉意地微微一笑：“你们是江匀的朋友吗？抱歉呀，我们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王建撇嘴，一脸桀骜：“谁跟他是朋友！” 这妹子是不是眼瞎？ 她有见过拿着板砖相向的朋友吗？ 不过战局已经被她掺和了一脚，他们也不好意思再动手了。 毕竟他们还不至于这么没品，对无辜的女生动手。 见他们没有阻拦，程希故作镇定地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江匀没动。 一点也不配合。 程希不由得抿了下唇，认命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声催促：“走啦。” 江匀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三个男生，意味不明地啧了声，随手将板砖扔到一旁角落，任由女孩拉着他离开。 程希低着头，走得有些快，只想赶紧把他拉走。 少年那微蹙的眉宇间显露出几分不耐烦，却还是迈着一双大长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侧，瞧着莫名乖顺，跟被拎住了后颈的大猫似的。 被撇在原地的王建看了几秒，随手搭上旁边兄弟的肩膀，后知后觉地询问：“那妹子谁呀？江匀他妹啊？” “不知道啊，没听说他有个妹妹。” “我觉得她看着有点眼熟……” “会不会是他女朋友？” “不像啊。” 三人勾肩搭背地站在巷子里思索了一会儿，没思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显得他们像个二愣子。 另一边。 江匀低头看了眼拉着他衣袖的纤白手指，又看着一个劲往前走的女孩，幽幽地叹了声气，“衣服，要被你扯坏了。” 听到他清哑的嗓音，程希下意识抬头。 下一秒，她便呆滞地停下了脚步。 颀长清瘦的少年也跟着停下。 只见他的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拽下了一大截，露出他那精壮有力的肩膀和线条分明的锁骨，白皙的皮肤有些晃眼，画面十分香艳。 这一瞬间，程希恍然理解了同桌曾嚷嚷的“又野又欲”的小说男主是何模样。 程希面色一热，连忙松开他的衣袖，尴尬地移开视线。 非礼勿视。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匀挑眉，“哦。” 他漫不经心地抬手，修长手指捏住衣领，将滑落的衬衫提上肩头。 第36章 叫声哥哥 程希悄悄瞄了眼，见他已经整理好衣服，这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红晕却消不下去。 她低头盯着脚尖，“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家了。” 江匀扯唇，靠在身后的石墙上，忽然发问：“程希，那朵花，你是不是扔了？” 程希微愣，随即垂眸，诚实地点了下头，“嗯。”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语气随意：“扔了就扔了吧。” “……” 明明是他在恶作剧，为什么感觉他好像比她还生气？ 程希不明白。 也没等她想明白，眼前的少年就又抛出下一个问题，“刚才为什么帮我？” 程希真心实意地回答：“因为江爷爷。” 江爷爷曾拜托她帮忙监督江匀。 她答应了。 听到这个回答，江匀显然有些不满，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程希被他盯得不自在。 她很想直接离开，余光却瞥见他的食指上有一抹鲜红血迹，视线微凝。 到底是做不到视若无睹，她脱下书包的一条肩带，单肩背着，侧身拉开拉链，从书包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 “你的手流血了，擦一擦吧。” 江匀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个小口子，正往外渗着血。 看了眼她递过来的洁白纸巾，他伸手接过，慢条斯理地擦了下指尖的鲜血，动作略显粗鲁。 看着他这错误的处理伤口的方式，程希的眉心直跳。 他是没有痛觉吗？ 程希欲言又止，最后微微叹气，“江匀，不要再打架了。” 江匀闻言动作一顿。 他轻掀眼皮，歪头嗤笑了声，眼神玩味：“程希，你是在管我吗？” 她点头，温温软软：“是。”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江匀微眯眼眸，弯腰凑近她，“你既不是我妈，又不是我媳妇儿，凭什么管我？真当自己观音下凡，来普度众生了啊，小观音。” 他这人！ 怎么老是时不时地喊她的外号？ 程希憋了憋，飞快地瞥他一眼，随后有些不服气地轻声道：“也许，可以当你的姐姐。” 江匀：“……” 他被气笑了，咧着嘴像是想咬人。 “我有姐姐，而且，你比我小，想造反啊？” 也就比他小五天出生而已。 当然，这话程希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 稍加思索之后，她从善如流地说：“当妹妹也可以。” “是吗，那叫声哥哥来听听？” 江匀故意逗弄她。 果然，容易害羞的小青梅听到他的话后，为难地红了脸颊。 几秒后，他遗憾地直起腰身，“不叫吗？那我走了。” “等一下。” 江匀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随即克制地抿成淡淡的直线，他转身看向她，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程希妥协，试图谈判：“如果我叫了，你可以答应我，以后不打架了吗？” “看情况。”他含糊其词。 程希蹙眉，脸颊微鼓，“哦，那我不叫了。” 谈判失败。 她背好书包，转身就走。 少年愣了下，下意识跟上她。 悄悄观察了下她冷淡的神情，他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觉得你刚才那个提议，也不是不行。” 第37章 年少轻狂 程希狐疑的歪歪脑袋，“真的？” 对上她明亮的眼睛，江匀不自在地颤了颤鸦羽长睫，目光越过她的发顶，看向不远处，近乎服软地“嗯”了声，嗓音有些闷。 女孩捏着衣角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他这话的可信度。 江匀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认识这么多么年，还没听她喊过谁哥哥呢。 他很期待。 就在他的思绪神游之时，忽地，一道软软的、害羞的嗓音伴着清凉的微风传入他的耳膜。 “哥哥。” 江匀：“……！！” 草！ 明明做好了心理防备的江匀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撩到了，心跳如雷。 他终于知道胡祥州为什么是个妹控了！ 一声软绵悦耳的“哥哥”谁听了不迷糊？ 程希叫了一声后，就像是突破了什么屏障，忽然没有那么害羞了。 于是她抬头，再次加大音量唤了一声，确保他能听清：“哥哥。” 江匀的耳根子瞬间红了。 他抬手，手背拼命遮住上扬的唇角和红透的脸，睫毛胡乱地颤了颤，这一刻，少年那青涩的心思表露无遗。 程希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的反应。 他怎么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 她，她喊得太凶了吗？ 程希觉得她受到了打击，还有一点羞耻感。 她张了张嫣红唇瓣，干巴巴地说：“我喊了，你要说话算数。” “嗯，说话算数”，江匀胡乱地应了声，随后狼狈转身，匆匆丢下一句“赶紧回家了”，便落荒而逃。 程希反应过来，便只看见他远去的背影。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呀！”她不放心地叮嘱。 前方的少年踉跄了一下，站稳后，他回头大声地应了一句，“知道了！啰唆。” 程希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时的她以为，江匀可以说到做到，他会改掉打架的毛病，不让江爷爷再为他操心。可是，后来她发现，那只不过是她一人的约定。 他并没有遵守。 那天傍晚，天色灰蒙蒙的，飘着雨。 少年一身伤痕，独自靠坐在巷子的角落，两条笔直的长腿随意曲起，深蓝色的校服沾染了泥污，整个人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 蒙蒙细雨飘飘渺渺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低着头，垂下的鸦羽眼睫沾惹着细小雨雾，湿软的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眉，在漆黑的瞳眸中落下一片阴影，让人无法窥视他的神情。 听到消息匆忙赶到的程希见到这一幕，心里一紧。 她小跑过去，蹲在他面前，将手里的油纸伞撑到他的头顶。 “江匀？”她轻声唤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没事吧？” 如同雕塑一般的少年听见她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看向她，黑沉沉的眸子凝着还未收敛的、让人心惊的冷意，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开始消散。 “没事，”他抬手抹了下破皮的唇角，不顾脸上的伤口咧嘴一笑，年少轻狂，无畏无惧，“我打赢了，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那帮孙子。” 程希的白皙小脸紧绷着。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生气：“先起来吧。” 第38章 无可救药 程希朝他伸手，想把他从湿漉冰凉的石砖路上扶起来。 他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别，我现在脏。” 他现在一身泥，他自己都嫌弃。 说完，江匀扯开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自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瞧着有些狼狈。 他比她高一个头，程希撑伞的手随着他的起身，也跟着往上抬。这时，她才注意到他膝盖位置的校服裤上有一个泥泞的脚印，像是被人踹的。 她微蹙眉心。 程希抬头，看着他唇角的青紫伤口，耐心地开口问：“江匀，你今天为什么要打架？能告诉我原因吗？” 提到这个，江匀的语气很凶：“因为他们欠打！” “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打架的”，程希有种受骗上当的失望，“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一定要用武力解决呢？” 从小的教育告诉她，君子动口不动手。 若有人欺之、辱之，最好的报复便是诛心，而不是以暴制暴。 少年在憋着气，眼神倔强，“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讲道理？” “江匀！”程希无奈地喊他，向来温柔的嗓音染上一丝严肃。 她仰头，长而高的马尾扫过干净的侧颊，嫣红唇瓣张合几下，一字一顿地认真提醒他，“你答应过我的，你忘了吗？” 她那两声“哥哥”白叫了吗？ 傲娇的少年神情微僵。 他低垂眼睑，遮住眼里的心虚和难堪，想要维持最后的体面。 过了会儿，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浅薄的弧度，自暴自弃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显而易见，我失约了……那就是一个口头约定，随便说说的，你还真当真了啊？程希，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忽悠呢？” 他语调悠悠，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然而这个玩笑对程希而言，一点也不好笑。 付出的信任被践踏，任脾气再好的人也会难过和生气。 程希不可置信地微睁眼眸，握着伞柄的指尖微微泛白，脑子一热便有些口不择言：“江匀，你简直，无可救药。” 这是她至今为止说过的最重的话。 也最伤人。 程希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就后悔了，然而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江匀的笑容僵住。 女孩的话，就像一个铁锤，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砸得他胸口又闷又疼。 唇角的弧度缓缓落下，他挽着校服外套的手不由得攥紧，面上却风轻云淡：“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真是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程希此时也冷静下来，有些无措，“对不起，我刚刚……”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江匀打断她的话，看起来并不在意，“你说的没错啊，我本来就无可救药。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凶的时候啊。” 他弯腰看她，语气揶揄，“只是，你骂得不够狠，连脏话都不会说，你这样以后会吃亏的。” 程希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江匀往后退了一步，从她的油纸伞下退出来，吊儿郎当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这样吧，我教你说脏话。你就说，江匀是王八蛋。” 第39章 离我远点 “你就说，江匀是王八蛋。” 漾漾细雨斜织缠绵着，静悄悄的落下，凉风一吹，纷纷而至，如覆轻纱，氤氲着视线。 少年背靠着墙，一只脚往后轻抵墙根，站没站相，背却挺直，如风雨中抽条成长的新竹。 从来没有骂过人的程希无法接他的话，只能沉默地眨了眨眼，清秀稚嫩的脸蛋上露出怔忪的神色。 程希一本正经地想，他可能在打架的时候伤到了脑子。 哪有人会主动找骂的？ 他确定不是在说反话吗？ 思虑几秒后，她认真地提议：“江匀，你要不先去诊所看一下身上的伤吧？” 忽然领悟了她话中之意的江匀：“……” 他耷拉下眼皮，眸色幽深压抑，眼神凶厉：“你是想说我脑子有病吗？” 程希顿了下，轻声道：“我没说。” 江匀抿了下唇上的雨珠，从鼻腔里溢出一道轻哼，“但是你的心里面肯定是这么想的。” “没有。” “你有。” 程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开始纠结这个问题，刚才不是还淡定自若地让她骂他是王八蛋吗？ 见她不说话，眼前的少年像是吵赢了架的小学生，梗着长脖，又凶又幼稚，“你看，你默认了！” 女孩柔柔蹙眉，似是无奈，又像是无语，凝视了他一会儿，她便点了下头，顺着他的话回答：“好吧，你说有便有。” 然而听到她承认，他好像更不爽了。 “书呆子！” “……” 程希发现，他可能只是需要一个由头发泄心中憋着的火气，她有没有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她轻攥衣角，无措地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居然冲眼前的小姑娘发了火，江匀整个人有些躁。 他烦闷地揉了揉软塌塌的头发，然后随意将手里的校服覆盖在头顶上，挡住迎面飘来的雨雾，也挡住他自己的大半张脸。 看了她一眼，他转身就走。 程希连忙撑着油纸伞追上去，“你要去哪儿？” 前方的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眼神似泛着深秋的凉意，飘着点点烟雨，让人捉摸不透。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抵在女孩的额头上，阻止她靠近，沾着血污的指尖无意在她白皙的眉心落下一抹黑红色，似白纸染墨。 两人皆是一愣。 灰蒙昏暗的小巷里，一时之间只有风声轻啸，雨水顺着高高的屋檐滴落在青砖上，溅起点点水花。 回过神的程希默默后退了一步。 她张开唇瓣，还未出声，便听见少年冷冽清哑的声音：“程希，你要是不想被我带坏，就离我这种王八蛋远一点，好好读你的书，上你的学，我他妈不用你管！” 程希脸色微白。 她伫立在原地，看着少年快步穿过雨巷，修长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她思绪恍惚地想，原来，这就是和朋友吵架的感觉吗？ 有点……难过。 心里像是下着一场江南烟雨，沁着丝丝缕缕的冰凉，朦胧雾气掩藏着那颗年少又纯澈的心，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仿佛微风一吹便会显露出此间真容，可下一刻又觉得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第40章 我骂了他 等在巷口的胡若欣无所事事地叼着一根棒棒糖，余光瞥见少女撑着油纸伞从巷子里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走近之后却发现她的眉心有一个黑乎乎的脏点，在她那张白净的小脸格外明显突兀。胡若欣拿下嘴里的棒棒糖，探长脑袋，好奇地打量：“欸？你的额头怎么了？好像沾到了什么东西。” 程希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她的话后迷茫地抬手摸了摸额头，“什么？” “你等一下啊……”胡若欣用脖子和肩膀夹着雨伞，费力地从书包里掏出一面粉色的小镜子，然后举到她面前，“喏，你看，你眉心那儿。” 干净的镜面上清楚地映照着程希额上眉间的那抹血污，与她小时候点的观音痣有些相似。 程希眸色微暗，用手指擦拭了两下，轻声解释：“可能被雨水溅到了。” 见她擦干净了，胡若欣才收起镜子，朝她身后看去，想起了正事：“对了，江匀呢？” 程希：“走了。” “走了？他还能走啊，那说明他没缺胳膊断腿，死不了”，胡若欣的关注点清奇，“校霸的实力，还是得有的。” “嗯。”程希垂眸，整个人焉哒哒的。 胡若欣歪头观察了她几秒，“额，程希，你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开心啊。” 瞧瞧，情绪都写脸上了。 同桌那么久，胡若欣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没精打采的，没考到年级第一的时候都没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 “你和江匀在里面待了那么久，说了什么？他该不会骂你了吧？难不成……他打红了眼，连你也一块打了？！”她一副要撸起袖子去帮她讨回公道的样子，表情夸张，“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真是岂有起理！” 程希知道她是想逗自己开心，但她笑不出来。 她低头，乖软的嗓音蕴含着几分低落：“他没有欺负我，是我，骂了他。” 胡若欣：“？？？” 她好像幻听了。 胡若欣一脸不信，“你？骂他？你确定你没有说反吗？” 程希抿了抿唇。 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胡若欣还是有点不敢置信，连忙问：“那你怎么骂他的？” 她很好奇淑女同桌骂人的时候会说什么。 程希老实回答：“我骂他无可救药。” 胡若欣当时的表情，顿时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她咬了口棒棒糖含在嘴里，斟酌了几秒，“这也……不算是骂吧？” 文化人骂人都飙四字词语的吗？ 胡若欣放下手里的雨伞，钻进程希的油纸伞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你这骂的不行，你应该多去菜市场或者街头巷尾逛逛，看看那些泼辣的大妈和不讲道理的大爷是怎么骂人的，保准你能长不少见识。” 程希将伞往她那边移了些。 “若欣，你在偏离主题。” 重点不是骂人的内容，而是事情本身。 胡若欣舔了舔唇，想了下，宽慰她：“哎呀，不就是骂了校霸嘛，你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你还担心他报复你吗？放宽心，没事的。” 程希无奈地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担心什么？” “江匀他，好像很生气。” 第41章 心是偏的 “他生气？他凭什么生气？”胡若欣表示不理解。 程希垂首敛眉，“我的话，太伤人了。” 胡若欣重重地哼了声，“明明是他小心眼，而且，你那叫骂人吗？你那顶多叫教育不良少年。” 她的心是偏的。 仙女同桌怎么会有错呢？都是那个江匀的错！ 他就是欠教育！ 胡若欣：“我觉得吧，你不用这么内疚，这件事是江匀有错在先，明明答应了你不会再打架，却出尔反尔，他还有脸生气呢？我要是你，估计会把他骂得更狠！” 胡若欣可看不得她受委屈，想想就生气。 于是她正色道：“程希，说真的，你别管他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他变成地痞流氓，犯法坐牢，也跟你没关系，我们以后别跟他玩了。” 程希和江匀，无论是性格还是学习成绩，都天差地别。 如果两家长辈不是朋友，他们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在胡若欣的眼里，江匀除了拥有一张帅脸，其他一无是处。偏偏学校里好多女生都被他的脸迷惑，竟然觉得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样子很酷。 不可否认，胡若欣也曾被他的帅气晃了下眼，但是，一想到他那糟糕的脾气，立马清醒，恨不得自戳双目。 她是真心不希望程希和他走得太近。 见身侧的少女愣神，胡若欣没好气地摇了摇她纤瘦的肩膀，“听到了吗？” 程希回神，卷翘眼睫轻颤，“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江匀爷爷，会好好监督他的。” “害，你就是责任心太重了。江匀是谁？那可是怼天怼地的校霸耶！他家长都管不了他，还要指望你一个人把他管好吗？那也太难为你了吧。” “好啦，别想他的事了，有什么好想的？”看了眼乖软温良的同桌，胡若欣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来，给你一颗糖，好好想想今天的一堆作业，是不是突然觉得烦恼转移了？” 程希接过糖，总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嗯，确实，谢谢。” 她把糖收进口袋，看了眼已经暗沉的天色，心情轻松了许多。 那天之后，江匀与程希像是陷入了冷战，即便偶然遇见，也只是默契的如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他不再主动与她说话，她也如他所愿，没有再关心过他的任何事。 程希为自己的失信向江爷爷表达了歉意。 慈祥和善的老人并没有责怪她，只是面容惆怅，“不怪你，是那臭小子不懂得珍惜这个福气。” 程希沉默不语。 后来，镇上新修了两条马路。 程希上下学时，便再也没有走过需要途经江家的那条小道，平日里在校外经常能遇见的两人，好像一下子离得很远，形同陌路。 他开始渐渐淡出她的视线与生活。 只有在学校里，程希才偶尔能从周边同学的口中听到一些他的事。 比如，他因为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一，被老师请了家长。 比如，他因为逃课上网打游戏，被学校通报批评。 比如，他在课间下楼梯时没看路，不小心把腿摔骨折，安分了一个月…… —— 作者的话： 初中回忆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继续写现实剧情。 第42章 三月九日 3月9日，星期五。 天气有些阴沉，灰白调的云层像是染了色的海绵，层层铺叠遮挡住阳光，空气又湿又闷。 清晨起床，程希觉得浑身酸疼，眼睛干涩，显然是昨夜爬山与熬夜的后遗症。 她原本想掩藏一下脚腕上的伤口，结果发现自己走路居然有些一瘸一拐，下楼梯时被眼尖的奶奶抓了个正着。 “小希，你的脚怎么了？” “……” 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程希下楼的动作慢了些，老实交代：“摔了一跤。” 程奶奶闻言顿时急了，连忙走到楼梯口，“昨天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摔了，在哪儿摔的？摔哪了？严重吗？赶紧下来，让奶奶看看。” 正在喝粥的程老先生也放下勺子，戴上老花眼镜看向她，“怎么回事？” 待她坐下，露出腿上的伤，两位老人家心疼坏了。 程爷爷皱眉，“怎么跌成这样也不吭声，伤口搽药了吗？” 程希放下宽松的裤腿，柔声回答：“嗯，搽了，我昨天晚上去卫生所处理过了。” 未免他们担心，她又补充道：“刚才在房间里，我也搽过药了。” 听她这么说，他们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不过随后，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二老念叨了一早上。 他们原本想着让她跟学校请两天假，好好在家养伤，可程希怕耽误学生课程进度，思虑过后还是打算去上课。 程奶奶和程爷爷拗不过她，只能帮她从仓库里推出年前刚买的白色电动车，让她慢速骑行。 教学办公室内。 程希刚坐下，其他老师顿时围在她的办公桌前，显然是想打听昨天晚上的事。 余数珍一手拿着油条，一手握着豆浆，“程老师，听说我们一班昨天晚上有个女生离家出走了？她没出什么事吧？” 程希取下肩上的帆布包，“没事，安全到家。” “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昨晚值班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都直冒冷汗，吓死了。” 宋维怡打趣她，“你吓什么？胆子这么小呢。” “我好歹也是一班的语文老师啊，我是怕学生出事，到时候她的家长来学校闹，我可不想在我的实习日记里写上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了……”余数珍忽然想起一件事，低头看了眼，“程老师，那你没事吧？我刚才看你进来的时候，走路姿势有点不对劲。” 程希微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事。” 其中最了解实情的王寅章推了推眼镜，转着椅子面向她：“程老师，胡婵娟今天会来上学吗？她没跟我请假。” 程希想了下，“她没有请假的话，应该会来。” “好，那就行……那你昨晚和她聊得怎么样？” 程希觉得这件事需要详谈一下。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王老师，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好。”王寅章推开椅子起身。 考虑到她的腿上有伤，他伸手轻握她的手臂扶住她。 女孩的手比他想象中还要细，在触碰到的瞬间，他的心跳便不由得加快了些。 程希微愣，随即伸手挪了下椅子，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第43章 我有约了 手中的细软触感消失，王寅章微曲手指，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坚持去扶她，而是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 余数珍啃着油条看着他们，不由得眨了眨眼。 两人来到办公室外的走廊。 程希和王寅章简单说了下胡婵娟同学家的情况。 他听得认真。 “她是留守儿童，目前监护人只有她的奶奶，父母在外务工。一般来说，留守孩子的自尊心往往会更强，他们渴望更多的关爱，但是不需要过多的干涉和关注。我们作为她的老师，如何把握关心的尺度很重要。” 说到这个，她有点犯难，“关心不够，怕学生太过孤僻内向。关心过度，又怕她会不自在。王老师，你觉得应该要怎么做呢？” 王寅章和她聊天有些紧张。 他扶了下眼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咳了声：“我也没有什么经验，我觉得这个问题，得问一下资深的班主任，比如隔壁二班的詹老师。”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班主任就是个菜鸟。 没有几年教学经验，在应对学生的事上根本做不到游刃有余。 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当班主任的老师，头发会掉的这么快了…… 王寅章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身侧的姑娘，眸光微闪。 他抬起手肘搭在走廊栏杆上，目光落在下方的一楼广场，佯装淡定地搭话：“不过，程老师好像对留守儿童很了解。” 程希愣了下，“会吗？”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程希沉吟片刻，抿唇浅笑，“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有位朋友，和胡同学很像，他也是留守儿童。” 王寅章觉得她提起这位朋友时，语气有细微的变化，于是忍不住问：“你那位朋友也干过离家出走的事？” “嗯。” 而且比那令人操心多了，程希心想。 “他……”她微张唇瓣，随即又闭上，摇头失笑，“没什么。” 随着早读时间即将临近，到校的学生越来越多。 飞奔上楼的学生偶尔会向两人打招呼。 点头回应了两位学生的热情问好后，程希觉得他们两人站在这里太招摇了，像是专门逮迟到学生的教导主任。 恰好这时，拿着保温杯的年级组长远远地朝这边喊了声，“哎呀，小王你今天来这么早啊，过来一下！” 王寅章回头应声，“稍等，马上！” 见他有事，程希动了动脚踝，“王老师，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等一下，程老师！” “嗯？怎么了？” 程希抬眸，仰着白净的小脸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的后文。 王寅章紧张地滑动喉结，镜片后的眼睛不敢看她，“那个，今天中午你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吃个饭。” 这番话，其实已经间接表明了他想要追求她的心意。 程希听懂了。 因为在大学时，她就听不同的男生对她说过很多次。 她露出一丝优雅而又礼貌的笑，熟练回拒：“抱歉，我已经有约了。” 王寅章连忙问：“那下午呢？” 程希一本正经：“要和男朋友一起吃饭。” “……” 王寅章呆滞傻眼了。 第44章 程老师脱单了? 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知道，初一历史组里最优雅漂亮的程老师还是单身。 也正是因为这样，王寅章才敢鼓足勇气来约她。 此时，乍然之下从她的口中听到“男朋友”三个字，他觉得自己暗恋的萌芽刚刚冒头便岌岌可危。 他愣了下，勉强掩盖住心中的失落，诧异地问：“程老师什么时候脱单了啊？” 程希抬眸，淡定地告诉他：“最近。” 这是她经常对追求者撒的谎。 虽然骗人不好，但经过实际经历表明，这是拒绝追求者时见效最快的理由。看着眼前的王老师，她只能在心中默念一声抱歉。 而此时，余数珍正好出来扔垃圾。 无意间听到两人的对话，正站在垃圾桶旁边吸着最后一口豆浆的她被呛到了。 嗯？？？ 她听到什么，程老师有男朋友了？！ 什么情况？ 前段时间聊天，她不是还说没有谈恋爱吗？ 余数珍飞快地瞄了眼不远处的两人，默默咽下嘴里的豆浆，竖长耳朵听着最新八卦消息。 得知喜欢的女生已经有了男朋友，王寅章无奈一笑，“那，祝你脱单快乐。” 程希的眼神有些不自然：“……谢谢。” 王寅章曲指轻顶眼镜，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悲催的神情，“唉，不能再聊了，我现在得赶紧过去找组长了，也不知道他刚才喊我有什么事，祝我好运吧。” 程希与他相视一笑，顺口搭话：“祝你好运。” 出去时是两个人一起，回办公室时却只有程希一人。 当她坐下，余数珍立马凑上前，眯着眼睛，脸笑得像朵花似的，“程老师，你居然脱单了呀？” 程希看向她。 余数珍立马竖起三根手指，以表真诚，“先说好，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故意偷听，我只是出门扔个垃圾，恰好听到了这一句。” 程老师是何许人也？ 她就跟天上明月似的，温柔皎洁，让人觉得肖想一下都是亵渎。 这样的姑娘，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获得她的芳心呀？她怎么可能说恋爱就恋爱了呢？ 反正，余数珍是不信的。 她左右看了看，然后超级小声地问：“程老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骗王老师呢？其实你根本没有谈男朋友对不对？” 程希歪头笑了下，“你猜。” 余数珍瞪大了眼睛。 程老师你居然还有这么调皮的一面呢？ “我猜肯定没有，你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没有直接承认，在某种情境下就是间接否认的意思”，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程希沉吟了两秒，然后道：“不如，再猜？” “……” 余数珍凝噎了会儿，不想猜了。 白嫖的答案才最香。 “你就悄悄告诉我嘛，我嘴严，保证不说出去。” 程希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开始转移话题：“余老师，我记得一班今天是语文早读哦。” 余数珍没反应过来，“啊，好像是吧。” 程希温柔提醒：“你不用去坐班吗？我刚才看到副校长上楼了。” 余数珍神情微变，火急火燎地起身，“改日再聊！” 第45章 今天有空 早读时间，各个教室陆续响起熟悉的朗朗读书声，清澈嘹亮。 初一年级组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悠闲自在的程希和正在拼命批改作业的宋维怡。 看着眼前一叠待批阅的试卷，宋维怡放下红笔，甩了甩有些疼痛的手指，打算休息两分钟。 她颓废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望天长叹，开始吾日三省吾身：“我错了，我真是大错特错，我为什么要给学生布置这么多作业？两个班的语文作业叠在一起批改，简直是双倍折磨。” 看着对面喝着牛奶看着报的美人儿，宋维怡眼露羡慕，“程老师，我怎么觉得当历史老师好悠闲啊。怪我，年少不知历史好，错把语文当成宝。” 程希闻言抬头，晨光入眉间，自带一股不急不躁的优雅美感，“各有各的好，语文也很有韵味呀。” 宋维怡揉了揉眉心：“话是这么说，但改作业真的没意思，我都看不懂学生在写什么天文密语，改得我三叉神经都疼。” 吐槽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有些停不住，“你是不知道，我教的那两个班级，有些学生的字简直不忍直视，怎么说呢……就，有一种不顾老师死活的潦草。” 程希哑然失笑：“这么夸张？” “那可不”，宋维怡觉得眼见为实，于是从桌上抽出一张典型试卷递给她，挑眉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程希接过试卷。 看着潦草的如杂草丛生的卷面，她沉吟了片刻，而后十分含蓄地说：“贵班学生的字，确实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宋维怡重重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给他们布置练字作业。” 说着，她缓缓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魔鬼笑容。 程希：“……挺好的。” “嗡——” 两人聊天时，程希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漆黑的屏幕随即亮起。 有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程希下意识看了眼，随即愣住。 江匀：【你今天去上课了吗？】 她捏着手机，回了个：【嗯。】 刚起床的江匀颓散地揉了揉毛躁蓬松的头发，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映照着他微蹙的眉心和俊秀的脸。 他盯着女孩的回复看了会儿，随后一边单手打字，一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室内瞬间亮堂起来。 他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眸。 江匀：【你的伤，没事？】 程小观音：【嗯。】 这么冷淡呢。 一起床就给她发消息的江匀感觉心里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自顾自地郁闷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回了个：【哦。】 话题似乎到此终结。 程希看着两人的对话框，明亮的眸子眨了眨。 她双手握着手机，两只拇指摁着输入框，却不知道该聊着什么。 想了下，她缓缓打字：【程希还欠江匀先生两顿饭，不知何时可邀约。特立此欠条，待江匀先生有空兑换。】 检查了下没有错别字，程希才点击发送。 昨天承诺了要请他吃饭的，她应该主动一些。总不能让对方先开口，那样的话便有些不礼貌了。 几秒后，手机连续传来两声震动。 江匀：【今天有空。】 第46章 约他吃饭 手机沉寂下来，江匀猜，另一端的她应该正在纠结思考如何答复。 两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清脆的“叮咚”一声，听起来格外悦耳。 程小观音：【那我可以邀请你今天一起吃晚饭吗？】 终于上道了。 江匀面上挂着心满意足的淡淡笑意，轻点屏幕的白皙指尖越显莹亮，【可以，你下午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敲字的手指稍顿，他又发送了一条消息：【你还有伤，就别来回折腾了。】 本来想拒绝他接送的程希看到这句话后，默默将输入框里的“不用麻烦”四个字逐一删除。 看了眼课表，她回复他：【五点，麻烦你了。】 江匀：【顺路。】 看着这条消息，程希不禁弯唇。 哪里顺路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傲娇呀。 坐在对面的宋维怡抬头瞥了她一眼，不明所以，“程老师，你笑什么呀？” 程希抿了抿绯红唇瓣，颊边梨涡的弧度浅了些。 抬手别了下颊边碎发，她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报纸，温暾开口：“最近的新闻，挺有趣的。” 看着她那张报纸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宋微有些懵，下意识接话：“什么新闻？” “一男子深夜醉酒后，蹲在路边与野猫对骂半个小时，最终，成功吵赢。猫恼羞成怒挠伤了该男子，于是一个小时后，男子拎着猫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嚷着要猫咪付医药费。” 程希语气轻缓，还真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一段新闻。 宋维怡：“……好家伙，这是什么沙雕新闻？” 程老师是看着英文报纸念的，还是随便瞎编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宋维怡眨巴着眼，问：“程老师，你现在是不是不忙啊？” 显而易见，“不忙。” 就等着她这个回答的宋维怡立刻摆出求人的卑微表情，捏着嗓音柔声道：“那不如，帮我改几张试卷吧？” 程希思衬两秒，点头：“可以。” “感谢！” 宋维怡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开始高兴地分试卷，“来，你一沓，我一沓，答案在这儿，千万别客气呀。” 程希：“……” …… 早上八点。 古元斋准时开门。 江老爷子将“正在营业”的木牌挂在门上，然后扭头看向刚下楼的大孙子，没好气地敲了下手杖，“我出去一趟，你千万记得看好店。” 一听他这话，江匀就猜到他估计又要去找镇上那些大爷大妈下棋唠嗑了。 而且一去就是一上午。 老年人的养老爱好还真是修身养性。 江匀叼着一盒牛奶，没骨头似的窝在前台的沙发椅上，头也没抬，含糊又敷衍地回应了声：“嗯，知道了。” 江爷爷不放心，看向趴在门边打瞌睡的狗子，用手杖轻轻戳了戳它软乎乎的肚子，把它闹醒了，“发财，好好看店啊，爷爷回来给你带鸡腿。” 在外野了一晚上刚回来不久的发财没精打采地抖了抖耳朵。 它微微抬头“呜”了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都说狗随主人，这一人一狗此时的神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江老爷子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更像狗。 第47章 江匀看店 鉴于一人一狗瞧着都不太靠谱，江老爷子出门前又忍不住教育了他们两分钟。 “有客人进来买东西记得上前去招待，你别坐在这里跟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就你这样子做生意，哪个人愿意进来买东西哦……” 江匀听得眉心直跳。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至于吗？ 见他一念叨就收不住嘴，江匀抬起一只手摁揉着太阳穴，眼皮轻掀：“阿爷，你还要不要出门了？你要是不出门的话，我俩换换位置。” “当然出去！换什么位置？你给我在家里老实待着！” 说完，江老爷子左手一背，右手拿着手杖，留给他一个苍老又潇洒的背影，“我走了。” 看着他三步一缓的脚步，江匀忍不住出声问：“手机带了吗？” “带了带了。” “行，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就在镇上，能出什么事？我身子骨还硬的很……”江老爷子嘀嘀咕咕地拉开店门。 目送他出门远去，江匀才默默收回目光，随手拿起桌上的牛奶，叼着吸管一口气喝完。 他转着椅子看了眼，发现垃圾桶离得有点远，于是伸出一条笔直长腿，轻轻踢了下边牧的黑色大尾巴。 “发财，去扔垃圾。” 发财趴着没动：“汪。” 江匀斜眼睨它：“你午饭没了。” 这个威胁屡试不爽。 果然，干饭狗发财瞬间竖起耳朵。 “汪呜！” 它赶忙蹬着四条狗腿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咬住他手里的空牛奶盒，摇着尾巴朝垃圾桶走去，将盒子丢进了垃圾桶。 这时，有两位年轻女孩恰好路过。 见到店中的这一幕，其中一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拉住身边的闺蜜惊叹道：“你看那条边牧，好聪明啊，它居然还会扔垃圾呢！” 一旁的闺蜜往店里看了两眼，高深莫测地问她：“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边牧是边牧，狗是狗。” “哈哈哈。” “这家店卖什么的？” “好像是古玩，前台桌子上的那个紫水晶摆件好闪，好漂亮啊。” “那要不要进去看看？买点纪念品。” 两人在店门口聊了会儿话，才互相挽着手，说说笑笑进店，“老板，请问一下，你这里卖甲路伞吗？” 坐在前台的江老板轻点脚尖，旋着转椅面向店口。 抬头时，他那一张俊美的脸完全显露在他人的视线中，皮肤白皙，唇瓣绯红，深邃清朗的眉眼中带着些许懒散，为本就优越的骨相平添了几分蛊惑。 蓦然遭受了一波颜值冲击的两位小姐姐呼吸微滞，只觉得有一片羽毛在她们的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她们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卧槽，好帅！ 江匀的眸光轻扫。 只见进店的两位女孩梳着好看的发型，穿着飘逸的长裙，妆容精致，说话的口音又带着明显的外地腔调，显然是来赋春旅游采风的游客。 他缓缓开口，声线清哑地回答她们：“抱歉，没有。” 刚才问话的粉衣小姐姐有些结巴，“啊，没有，没有就算了，我们可以看看其他东西。” “请随意。”江老板朝她们点了下头，皮相自带清润温雅之气。 “好的好的。” 粉衣小姐姐连忙拉着一旁的闺蜜往里走，娇羞地迈着小碎步。 她们在店中逛了逛，最后被木架上摆放的一些饰品迷住了眼睛。 过了会儿，粉衣小姐姐拿着一串浅绿色的手持来到前台询问，“老板，这个手持是什么材质？多少钱？” 江匀看了眼，微笑道：“您的眼光真好，这是和田玉，只有一条，一千块钱。” 粉衣小姐姐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手串刺客！ 老板说得对，她的眼光真好，一挑就挑到这么贵的。 不过，谁家把这么贵的和田玉随便挂木架子上？ 这确定不是假的吗？ 她拿捏不准，于是直接问：“老板，这是真的假的？” 眼前的帅气老板扬唇轻笑，不疾不徐地开口：“客人，你这么问我，我自然会回答你这是真的。不过，这个回答对您来说，可能不可信。” 粉衣小姐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买贵的东西，这不是得慎重一点。” 江匀不置可否。 他轻推座椅，一手搭着前台起身，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玉石鉴定的国检证书递给她，“这是这条手串的证书，您可以自行辨别。” 两位姑娘互相抵着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 最后，粉衣小姐姐纠结地看着他：“老板，可以便宜一点吗？” “您想出价多少呢？” “五百？”小姐姐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 江匀挑眉：“抱歉，这个价卖不了。” 女孩有些沮丧：“卖不了啊……” 她还挺喜欢这条手持的。 一旁的闺蜜揽住她的手臂，开始替她讲价：“老板，最低价是多少？” 江匀：“八百。” 两人说要考虑一下。 江匀表示理解。 她们在不远处考虑时，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桌上放着的淡绿色手持，绕在骨感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开始漫不经心地盘玩。 圆环跑动，清新绿色的流苏垂落，时不时划过青年白皙的手腕，温润锃亮的玉珠在他的指尖灵活转动，有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美感。 他靠着椅背，殷红薄唇轻抿，隽雅漂亮的眉眼里拢着一片安宁，执着手持的模样像是礼佛的贵公子，不知晓其性情之人见此一幕，怕是要觉得眼前君子端方，温文和煦。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粉衣小姐姐无意中瞥见这如画景色，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她有些激动，一边用手肘顶了顶闺蜜的手臂，一边掏出手机，默默地对着年轻老板拍了个不露脸的视频。 “姐妹，你快看你快看，我的天哪，我的纸片人老公有现实素材了！” 好帅，好欲，好蛊。 可恶，她沦陷了！ 那条手持真好看！ 买它！ 她这被色所迷的劲儿，一旁的闺蜜两只手都拉不住。 询问了老板，得知自己刚才拍的视频可以保留之后，粉衣小姐姐直接激情付款，花八百块钱买下了那条和田玉手持。 不过遗憾的是，她向老板讨要微信，对方拒绝了，但最后赠送了她一条白色菩提手串。 总的来说，这次的交易还是很愉快的。 第48章 发财被迫营业 复古精致的古元斋内，那位俊美如画的青年老板坐在前台，便是妥妥的活招牌，一个上午，就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进店。 有人想和他拍照合影，都被他礼貌拒绝。 被问的次数多了，江匀便有些不耐烦。 趁店里暂时没客人，他找来一块写字板，在上面写下两行龙飞凤舞的字。 ——老板不上镜，想合影请找发财。 ——狗不咬人，疫苗齐全。 他圈起“发财”二字，标了个箭头，在箭头那端画了一只简单潦草的黑白色边牧，然后将板子摆在前台最显眼的位置。 于是接下来，原本拴着狗链在睡觉的发财开始被迫营业。 它的性格比较外向，很亲人，和陌生人拍照时还会露嘴笑，摆出十分有精神气的拍照姿势。 不少进店的客人都忍不住来和他合影。 “哇，它好可爱。” “它是不是能听得懂人话？” “试一试，发财，你今年几岁呀？” 发财：“汪汪！” “两岁吗？” 它“汪！”了一声，表示肯定。 “我去，它简直要成精了。” 发财逐渐在众人一声声的夸赞中迷失了自我，昂首挺胸地蹲坐着，尾巴摇得简直要飞起。 抱着箱子进店的胡祥州啧啧感慨：“老江，你是真狗啊，居然连发财都要压榨。” 江匀跷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五颜六色的魔方，闻言头也没抬：“它一个月要吃掉三百块的狗粮和两百块的零食，不赚钱养家，等着饿死吗？” “嘶，老江，你家还缺狗吗？长得像人的那种。” “不缺。” 胡祥州哀怨地控诉他：“无情！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呢？不想养我就算了，昨天晚上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吹冷风，你这是典型的喜新厌旧，见色忘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越说越气，“呸，渣男！” 还留在店中的客人默默地朝他们投去古怪的目光。 江匀的嘴角抽搐了下。 有生之年，他居然被一个男人骂“渣男”。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眯着眸子睨他一眼，江匀放下手中已经复原的魔方，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我突然想起来，那五百块钱还没转账，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 胡祥州一秒变脸，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怂的话：“哥，我错了。” 江匀心满意足地给他转了账，“嗯，小弟弟，拿这五百块钱去买糖吃吧。” “滚。” 胡祥州拿到了钱立刻就翻脸不认人。 他将手里抱着的纸箱放在桌上，“说正事，我是来给你送货的，你定的三十个木雕摆件都做好了，你看看。” 江匀打开箱子，随意地探头往里瞅了眼，“嗯，多少钱？我转你。” 胡祥州有些诧异：“你不验货吗？” 至少核对一下数量啊。 江匀不在意地问：“难不成你会坑我？” 胡家是镇上有名的雕刻工匠，尤其擅长木雕和砖雕，手艺和口碑都信得过。 胡祥州单手抄着口袋，笑得很皮：“那可说不定。” 江匀抬眸，语气幽凉：“那你的死期就到了。” “……我开玩笑的。” 第49章 我来等她 精美小巧的木雕一摆出来，便被店里的三位客人一眼相中，一下子阔气地买走了好几个。 一手货源手艺人·胡祥州目睹江老板这位中间商赚差价后，实名羡慕了。他摸着下巴琢磨，“我觉得我应该自己开一家店，肯定赚钱。” 江匀半阖着眼，漫不经心地将魔方重新打乱，“你没本钱，还没时间。” 陷入赚钱梦的胡祥州瞬间清醒了，“要不要这么扎心！” 人比人，气死人！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胡祥州：“这地儿是待不下去了，我走了！” 江匀没挽留：“慢走不送。” 他慢悠悠地换了个坐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两秒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慵懒抬眸：“对了，你的自行车在后院车棚，你要不自己骑回去吧，省得我送了。” 手已经搭在门把上的胡祥州幽幽回头：“……” 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 下午四点三十分。 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有了放学的期待，因为今天是星期五，他们马上就要迎来周末休息时刻了！ 办公室里，余数珍和宋维怡正凑着脑袋，讨论周末要如何度过，这时，打开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礼貌敲响，声音不急不缓。 “扣扣扣。” 两人以为是哪位学生或者老师，扭头望去，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男人。 对方单手抄着口袋，另一手还放在门上，手指曲起，莹白如玉。 他穿着宽松的白衬衣和黑色休闲裤，身高腿长，刻意拉低的帽檐遮挡住他的额头与眼睛，在脸上落下灰暗的阴影，让人无法看清全貌，但那露出的下半张脸却十分白皙，棱角线条分明，却又给人淡漠的疏离感。 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什么危险分子。 宋维怡站起身，疑惑又警惕地看着他。 还来不及询问对方是谁，便听见他率先说明来意：“你好，我找程希。” 江匀淡淡地扫了眼办公室，并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 他收回手，出声问：“她还在上课吗？” 宋维怡微愣，低头和余数珍对视了一眼，才冷静地回答他：“对，程老师还在上课，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江匀抬起一只手正了正头顶的鸭舌帽，唇角微勾，清润的嗓音含着几分缱绻：“没什么事，只是程老师邀请我一起吃晚饭，我来等她。” 宋维怡呆住：“……啊？” 程老师邀请他一起吃晚饭？ 一向温柔有礼的程老师会主动邀请一个帅哥吃晚饭？ 不会吧不会吧？ 而且听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程老师在追求他？ 她惊讶地微张嘴巴，瞬间脑补了一场女追男、男有意的爱情戏码。 一旁的余数珍倒是冷静多了。她轻挠额头，有些迷茫地打量了下门口的男人。 欸？ 话说，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帅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应该啊。 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来，她也就不纠结了。 余数珍试探性地问：“那个，你不会就是程老师的……男朋友吧？” 江匀愣了下，随后轻挑眉梢：“她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结合程老师上午说的话，余数珍也没细想，下意识点头，“嗯。” 江匀轻笑了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知道，按照程希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在同事面前说他是她男朋友这种话的。 那么极有可能，是她的同事误会了。 不过这种误会，他并不介意。 听着两人的对话，宋维怡一脸懵。 等等，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程老师不是年级组里的单身一枝花吗？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这么劲爆的消息她居然不知道！ 余数珍抬头看了眼时间，热情地告诉门口的隽朗青年：“程老师还有二十分钟下课，你可以进来坐一下。程老师的办公桌在那儿，上面摆着名牌。” 她伸手给他指了下。 里面只有两位女老师，江匀看了眼她指向的办公桌，没进去，“多谢，我在外面等就可以了。” “好吧。” 朝她们点了下头后，江匀转身离开。 抱着一叠试卷回来的王寅章和他擦肩而过时，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眼。 回到办公室，王寅章将刚打印出来的厚重的试卷放在桌面上，随口问了下：“刚才那位是谁啊？没见过。” 余数珍看着他，眼神复杂又带着一丝同情。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宋老师已经笑着回答他：“他是程老师的男朋友。” 王寅章的动作顿了下。 他掩饰性地推了下眼镜，语气平静：“哦，原来是程老师的男朋友啊。” 宋维怡觉得有些奇怪：“咦，王老师，你不觉得惊讶吗？” “有什么好惊讶的，程老师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能找到男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王寅章十分镇定地数着手底下的数学试卷。 宋维怡：“额，话是这么说……” 一旁的余数珍连忙拉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哎呀，维怡啊，你有没有给你班的学生布置周末作业呀？” 宋维怡成功地被转移了话题：“布置了呀，我让他们预习新课，然后做一下同步训练，再练两张字。” “练字？我怎么没想到！”余数珍一副受到了启发的表情，“我们班学生的字也得练一下。” 王寅章心不在焉地站在角落数着试卷，并没有加入两人的谈话。 另一边。 江匀来到教学楼的走廊，双手搭着栏杆，眸色微深地望着这所熟悉又陌生的初中母校。 这里的布局，一如往昔，只是教学楼的墙壁和不远处的塑胶跑道已经翻新，底下花坛种着的几棵桂花树如今也长得挺拔，见证着往届学生缓缓逝去的光阴。 看了会儿，江匀闲逛到一班的教室门口。 里面的大多数学生都在认真上课，但每个班免不了有几位调皮的学生，开小差不听课。 江匀淡淡地瞥了一眼。 后排小声嬉笑打闹的男生瞥见走廊里站着的人影，以为是查纪律的老师，被吓得立马安静下来，装模作样地看向黑板。 第50章 友情之上 看着安静下来的学生，正在讲课的地理老师挠了挠地中海的脑袋，不禁往走廊瞅了眼。他这个视角，看不见外面的人。 他狐疑地收回视线，拍了拍书本，紧盯着后排的几位男生：“好啦，知道你们很想放假，还有最后十五分钟，坚持一下啊，打起精神来！” 坐在第一组的胡婵娟无意中看见窗外站着的颀长身影，不由得愣住，眨巴了下眼眸。 她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昨天晚上的帅叔叔。 他怎么来学校了？是来找程老师的吗？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 他面无表情地偏头看向她，深色的瞳眸透着几分清冷淡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胡婵娟有一种开小差被长辈抓包到的心虚感。 尤其对方昨天晚上还全程参与了她离家出走后的寻人事件，现在回想起来，她忽然感到一阵尴尬和羞耻，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好在对方只是看了她两秒，便淡淡地撇开目光，迈步离开。 胡婵娟缓缓松了口气。 江匀沿着走廊往前走，忽然在一片混杂的声音里，听见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吴侬细语，像是山风拂过竹林之音，不急不躁，音质悦耳。 三班教室里。 程希正站在讲台下，一只手扶着讲桌，另一只手拿着历史课本，专心致志地讲课。她戴着挂耳式耳麦，纤细的腰上挂着一个小音箱，字正腔圆的温糯嗓音经过音箱的扩音后传遍教室。 底下的学生都在认真听课，时不时应和两声。 走到后门的江匀靠着走廊栏杆，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女孩纤长的双腿上，眸光微动。 一开始，余光瞥见走廊上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时，程希并未在意。直到看清对方的样貌，她的思绪忽然卡了下壳，但随后就反应过来，他是来接她一起吃晚饭的。 可是，这也来得太早了吧。 程希朝他投去一个稍等片刻的眼神。 江匀见状，唇边笑意隐现，越发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目不转睛。 程希抿了下唇，抬手调整了下唇边的耳麦，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 她克制着不去看窗外，但那道灼灼目光却让人无法忽视。 程希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正慢慢上升。 为什么一直看着她呀？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尽量忽视门外那道人影。 十几分钟后，当下课铃声响起时，程希才猛然放松下来。 等班上学生都离开大半之后，她才抱着教材走出教室。 江匀已经站在前门门口。 她来到他面前，微微仰头：“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有很久，而且听程老师讲课，很有趣”，江匀笑了笑，像是在怀念什么，低哑的声线有些勾人，“如果你是我的初中老师，我那时候可能就不会舍得天天逃课了。就算你念经书，我估计也能精神抖擞地听一节课。” 程希小声反驳：“哪有这么夸张。” 明明那时候他还超级凶地说，让自己别再管他。 “哇，程老师，这位哥哥是谁啊？” 旁边打开的窗户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一位女生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水灵清澈的眼睛里带着藏不住的八卦探寻之意，古灵精怪，“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呀？” 程希回头，发现还待在教室的学生们全都看着他们，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着求知欲。 她有点尴尬，温声解释：“不是。” 江匀沉默地看她一眼。 女生看着走廊上的两个大人，点了下头：“哦～那我懂啦。” 既然不是男女朋友，那就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程希一脸疑惑，哭笑不得地问：“你懂了什么呀？” 女生露出已经看透一切的憨笑，“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虽然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初中生，但是大人们那点恋爱事她还是略懂一二的。 那位帅哥哥明显是在追求程老师！ 不然怎么可能会专门来学校等程老师下班呢？ 她猜接下来，他们肯定要去约会了。 看着程老师面前的大帅哥，女生人小鬼大地说了一句：“哥哥，你加油。” 说完她就迅速将脑袋缩了回去。 江匀不动声色地微挑眉心。 程希微愣之后，恍然明白了学生的话外之音，白皙的脸蛋悄然爬上一抹粉晕。 她无奈地朝江匀笑了下，“抱歉，学生有点淘气……我们走吧。” 江匀凝视着她，小声呢喃：“我倒觉得，这小孩儿还挺可爱的……” “什么？” 往前走了一步的程希没听清他的话，抬头看他。 “没什么”，见她走路不便，江匀伸手虚扶她的手臂，低头问：“程老师，你想好待会儿要请我吃什么了吗？” “还没想好……”程希想了下，直接现场询问：“你想吃饭，还是吃面食？” 江匀随意挑了一个：“饭吧。” “好。” 教室离办公室还有些距离，他迁就着她的脚步，步伐迈得很慢很小。 程希歪歪脑袋，“江匀，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匀突然有点紧张：“你问。” 他以为她要问什么正经的问题，没想到她盯着他看了两眼，疑惑道：“你今天，为什么戴帽子呀？” 江匀：“……” 他抬手顶了下鸭舌帽的帽檐，淡声回答：“怕被人认出来。” 程希不解。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当他们回到办公室门口时，迎面遇到了副校长。 而这位五十多岁的副校长，正好是两人的老熟人。他曾是程希和江匀初中时期的语文老师，更是江匀的初三班主任。这么多年，他一直坚守在这所学校，未曾离开。 程希微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詹校长好。” 副校长和蔼地点了下头：“欸，程希，刚下课啊。” “嗯，对。” 站在一旁的江匀直挺挺的像根木头。 他下意识想拉下帽子遮住脸，但老校长已经看见了他，并且一眼就认出他是自己曾教过的学生。 “哎呀？等等，这位……江匀？你是江匀吧！” 相比于他的惊喜和热情，江匀脸都僵了。 靠。 怕什么来什么。 第51章 要扶着吗? 站在一旁的程希悄悄偷瞄了眼身边人的反应。 师生二人重逢，应该有话要叙，她在这里怕是有些打扰，于是她稍微侧身凑近江匀，小声道：“你们聊，我先进去了。” 江匀喉腔微震：“嗯。” 目送女孩抱着书进了办公室，他才收敛神情，温和谦逊地看着眼前的老教师：“詹老师，好久不见。” 詹副校长见到他很高兴，语带怀念：“确实好多年没见了，有十年了吧？你都长这么高了啊，变化挺大，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对了，你现在怎么样？大学在哪所学校就读啊？学的什么专业？” 江匀简单地回答了一下：“复大，学的是工商管理。” 詹副校长十分诧异，“不错啊，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呀？” “在镇上开了一家店。” “那挺好的，离家近。” 人各有志。 詹副校长看着他，十分感慨：“我以前真的没有想到，十年之后再次见到你，你会这么有长进。你们那一届学生里啊，我对你的印象是最深刻的……” “咳，是吗”，江匀假装不经意地打断他：“对了，詹老师，您现在教初几？” “我现在带初三毕业班，还有不到三个月他们就要毕业了。” “教初三？您辛苦了。” 老校长：“不辛苦，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只是想一想，马上又要送走一届学生了，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一届的孩子特别乖，跟你一样调皮的学生没几个，我记得，那时候全校就你最皮，最让老师操心。” 江匀笑容微僵：“……” 人有黑历史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帮你回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今天来学校要戴一顶帽子了，因为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初中黑历史的准备。 他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颈脖，“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事……” 不服管教，还经常和老师顶嘴。 这些行为，确实够让老师印象深刻的。 江匀放下手，叹了口气：“詹老师，抱歉，我以前说的混账话，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老校长哈哈笑了两声：“这有什么放不放心上的，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叛逆过，那都是小事。你以前说了什么话，我早就不记得了，老了，记性不好。” 江匀轻笑：“多谢詹老师。” “客气什么，以后可以常回学校看看。” 江匀不着痕迹地往办公室看了眼，唇角微勾：“嗯，一定。” 程希回到办公室后，刚放下手中的教材，对面的宋老师便朝她挤眉弄眼，“程老师，今晚要去约会呀？” 她老实回答：“去吃饭。” “吃饭，那不就是约会吗？哎呀，不用害羞，我懂的”，宋维怡单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说：“和男朋友刚交往的时候，确实会很害羞，但是多吃几次饭，多交流一下，就熟练了。” 程希敏锐地抓住了“男朋友”这个字眼。 “男朋友？”她疑惑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思维迟钝了，“谁呀？” “门口那位帅哥呀。” 程希愣住。 她刚要开口解释，便听见宋老师说：“说起这个，程老师，你不仗义，要不是数珍和王老师告诉我，我都还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呢。” 回想起自己早上拒绝王老师时说的话，程希顿时哑口无言：“……”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现在要如何解释？ 程希憋了半晌，最后把脸都憋红了，却只能微笑地咽下这个苦果。 果然，撒谎是要遭报应的。 看了眼站在走廊中和詹校长叙旧的江匀，她默默拿起桌角的杂志翻阅。 完了，好心虚啊…… 刚看完一页，江匀便进来了。 他说：“我聊完了。” 一米八几的颀长青年低头看着他，莫名的有点乖。 程希忙放下杂志，拿起一旁的帆布包搭在肩上，“那我们走吧。” 同事的目光太灼热了，她受不住。为避免他们说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招架的话，她觉得走为上策。 江匀：“包给我？” 程希温声拒绝：“不用啦。” 她伤的是脚，不是手。 江匀淡淡地哦了声，神色自然地问：“那要扶着吗？” 程希也知道自己走得很慢，稍加思索之后，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她不太好意思地点了下头：“谢谢。” 走出办公室后，程希才伸手抓住他的手，借着他搀扶的力道慢吞吞地下楼。 不料刚下两个台阶，她的膝盖猛然酸软，身体前倾，险些要摔倒。 好在一旁的江匀及时接住她。 站稳后，程希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在慌乱中，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的手心，被他反手握住，力道有些紧。 这个姿势，像是在跳华尔兹。 手心相触，触感温热，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江匀颤了颤长卷眼睫，轻动手指，松开了手心里的柔软，紧接着蹙起眉心，看着她思量道：“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背你下楼？” 程希红着脸，连忙摇头：“刚才是意外。” 江匀凝视她几秒，最终只能无奈地轻舔了下牙尖，朝她伸出一只手臂：“扶好，再摔我可不一定能接住了。” 一旁的姑娘温软地应了声，伸出手挽上他的胳膊，然后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秀气漂亮，模样很乖。 “扶好了。” 江匀：……草！ 他默默偏头看向脚下的楼梯，浅薄唇瓣轻抿。 已经低头看路的程希并未注意到，身侧的青年悄无声息地红了耳尖。 她挽着他的手下楼，这副景象落入旁人眼里，便是亲密十足，帅男靓女，看起来格外般配。 扒拉着墙壁偷瞄的宋维怡挑了下眉：“男朋友实锤了。” 余数珍缓缓冒头，赞同地点了下头：“嗯。” 宋维怡被吓得一个激灵：“你吓死我了！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余数珍无辜极了：“刚上厕所回来，为了赶上这一幕，我手都没来得及洗。” “……” 不愧是你。 教学楼下。 江匀在程希的指引下，准确地找到了她那辆白色电动车。 他将粉红色的头盔取下递给她，程希正要伸手接过，肩上的帆布包却因为她的动作滑落到手臂上，压得她的手不由得抖动了下。 江匀低眸轻扫，抬手将头盔轻轻扣在她的脑袋上，然后顺手接过她的包，“把扣子系好。” 第52章 老同学 程希听话地动手系好了头盔，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电动车，“你要载我吗？” “嗯。”江匀薄唇微启，似笑非笑地开口：“不然让你载我，我会良心不安。放心，我有驾照。” 他随意又自然地将手里的白色帆布包地挂在肩膀上，动作很优雅，但是包上绣着的粉色碎花与他的外表格外不搭，衬得他那原本矜贵冷酷的气质顿时变得接地气起来。 程希有点想笑，但是江匀看起来毫不在意。 他握住车把手，扶住车身，让她先侧坐上去。 等她坐稳，江匀才跨腿坐在她的前面，启动车子。 也许是电动车载人更稳，江匀发现身后的女孩一直与他保持着一段小小的距离，一只手抓着后座，另一只手乖巧地放在腿上。 他蹙了下眉，好看的绯红唇瓣稍稍抿直了些。 江匀突然有点后悔那么快将自行车还给胡祥州了。 应该再多借几天的。 他思量着，要不叫老州把自行车再送过来？ 正在家中院子里刨木头的胡祥州觉得鼻子一痒，猛地打了两声喷嚏，眼前木屑飞扬。 他拍了拍头上的碎屑，揉揉鼻子，嘀咕了句：“谁想我呢？” 程希请江匀去的是镇上有名的一家农家乐餐馆，里面的环境干净整洁，满眼瓜果花草。后院还有一个小而清澈的池塘。一方庭院，仿佛远离了闹市喧嚣，却又人来人往，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这个地方，程希也是第一次来，并不熟悉。 好在来之前，她悄悄在手机上做了一下功课。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靠窗位置入座后，老板娘分别在他们面前放了一张菜单，又端来两杯茶水招待他们。 江匀看了眼菜单，目光便落在对面，眼带笑意：“程老师，想吃什么？” 程希问：“上面有你喜欢的菜吗？” “都可以。” 虽然他一副很好养活的模样，但是这个回答对要请客的人来说，却是最难揣摩的答案了。 程希有些为难地浏览了一遍菜单，然后抬头看向一旁的老板娘，温和开口：“那，来一份粉蒸肉和一台红烧鱼吧。” 想了下，她又补充道，“再来一碗莲子枸杞排骨汤。” 她记得，某人曾说过要养生。 江匀轻挑眉梢。 老板娘笑呵呵地记下了，然后极力推荐：“那还要点其他菜吗？酒糟鱼，还有这个豆腐，都很不错的！” 其实两个人吃两菜一汤，已经够了，她的胃口小，但程希觉得请客的话，得问问客人的意见。于是她转头江匀，想问他还要不要再点一些菜。 江匀看出她的想法，不等她开口便率先将菜单递还给老板娘，说：“不用了，暂时就这些吧，谢谢。” 程希见状也双手将菜单递过去。 老板娘收起两份菜单，“好咧！对了，那个鱼啊，你们得自己去池塘捞啊。” 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他们家的鱼都是现捞、现宰、现做的。 江匀起身：“那我去吧。” 程希微微一笑：“好。” “那小伙子你跟我来，这边这边”，老板娘热情地领着他去捞鱼。 江匀离开后，程希安静地待在座位上，捧着茶杯，扭头欣赏窗外的院中风景。 她这个位置，是个绝佳的观景视角。 只见院子里栽种了许多花木，杜鹃热烈，山茶花明艳。其中最显眼的是院侧的两棵桃树，被修剪得十分漂亮，嫩芽抽条，一片片新长出来的绿叶中零星地点缀着几朵还未凋落的粉色桃花，粉绿相间。院角处，还有一丛茂盛笔直的毛竹，竹叶细长，青翠欲滴。 此景清幽，若是无事，程希觉得自己怕是可以独自坐在这里看上一整天。 可惜，偏偏有人扰了她的宁静。 “程希？” 进来的客人中，有一个人忽然喊了她一声。 正看着窗外发呆的程希闻声回头，眼神茫然地寻找出声者。 这时，不远处一位打扮得十分艳丽的女士拉着身边的男人上前几步，走到她这一桌前，低头打量她，“还真的是你啊！” 王珍英一开始看着她的侧脸并不确定，只觉得有几分眼熟，于是试探性地喊出了那个名字。现在看着对方这张和记忆里相差无几的脸，她才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 程希看着她，眼中迷茫之色更甚。 她好像，并不认识这位女士。 程希大方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下，“请问，我们认识吗？” 王珍英拉着男朋友自来熟地在坐在她的对面，“老同学，你不记得了？我是王珍英啊。” 本来想提醒他们那个位置有人坐的程希目光一顿。 王珍英？ 她对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她初中的同班同学。 可是…… 程希默默辨认了下对方那张陌生的脸蛋，发现名字对不上记忆中的人脸。 稍加思索过后，她只能归结为，女大十八变和神奇的化妆技术。 程希若有所思地哦了声，露出恍然想起来了的表情，朝对方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在镇上遇见初中同学的概率还真大呀。 不过，她和王珍英初中时并没有什么交情。 准确来说，她们以前的关系一点也不好。 程希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打招呼。 王珍英身旁的男人自从坐下后，便一直盯着对面的女孩看。 女孩没有化妆，素颜白净，长眉若柳，唇瓣泛着自然的嫣红色泽，十分清纯漂亮。她独坐一排，坐姿端庄，娴静温雅。 男人单手揽住自家女朋友的腰，忍不住问：“阿珍，这位美女是谁啊？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他的语气有些轻浮，嗓音有种故作低沉的油腻，让程希感到非常不适。 王英珍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为他介绍道：“她叫程希，我的初中同学。” “哦，原来是你的初中同学啊”，男人微微倾身，笑着伸出手，“美女你好，我是阿珍的男朋友，我姓饶，富饶的饶，我叫饶向杰。” 程希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并没有握住。 她笑容很淡，语气疏离：“你好。” 饶向杰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同学还挺害羞。” 第53章 被欺负了? 王英珍见男朋友被落了面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是啊，她以前就是这样的。” 看起来高贵又做作。 偏偏那时候还有这么多人喜欢她。 现在看来，她一点礼貌都没有，连握手这种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会。 王英珍心里对她有些鄙夷，姿态也不由得高傲了些，“程希，没想到今天可以在这里遇见你，好巧啊，你怎么回赋春了？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 程希喝了口茶，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教书，初一历史。” 王英珍有些诧异：“不会是我们以前读的那所初中吧？” “嗯。” “当初中老师，每个月工资有多少啊？” 程希微笑：“抱歉，这个不方便透露。” 王英珍一猜就知道她的工资很低，所以不好意思说。 装什么装呢。 没想到当年的年级第一名现在混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她呢。 王英珍别有深意地笑了下，“当老师挺不错的，工作稳定，还有周末可以休息。不像我，我前两年在市里开了一家服装店，天天都得守着店，忙得要死，每个月才两三万块钱。” 程希自然听出来了她话里的炫耀之意。 不过，生活各自经营，苦乐自知，并没有什么好比较的。 对她来说，钱不在多，够用便行。 程希轻抬眼眸，淡定自若地看着他们：“做生意，也不错。” “还行吧，唉，现在的生意难做，钱不好赚啊。” 王英珍将颊边的波浪卷长发别到耳后，不经意地露出左手上戴着的一克拉钻戒，笑得十分甜蜜，“我和我男朋友下周就要结婚了，这次特地回来这边办喜酒，我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了。” 程希说着真心实意的客套话：“恭喜，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大家都是一个镇的，离得那么近，到时候你也可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啊。” 饶向杰附和地点头，“没错，人多热闹。” 程希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指轻点几下设了一个闹钟，状似为难道：“我下周，怕是没有时间。” 饶向杰语气揶揄：“程老师这么忙呢？” “嗯”，程希敷衍地应了声。 她朝后院方向望了眼，心想江匀怎么还没有回来？ 饶向杰对她很感兴趣，不断找话题和她聊天，“程老师，你大学在哪所学校读的？” 程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面上却不显露：“北师大。” 王英珍连忙接话：“专科还是本科？” 程希挑眉，笑而不语。 一旁的饶向杰觉得很丢人，连忙拉住女朋友的手，“那肯定是本科啊。” 北师大有专科吗？ 王英珍并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问题暴露了她的见识，不太高兴地瞪他：“我又不是问你。” 饶向杰都无语了。 他凑近她耳边，不悦地提醒她：“你自己上网查一下北师大是什么学校，别不懂装懂。” 王英珍愣了下，下意识想掏出手机上网搜索。 这时…… “叮叮叮~” 一道手机铃声在三人之中突兀的响起。 程希看了眼手里拿着的手机，歉意地朝对面二人说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王英珍假笑道：“没事，你去吧。” 程希起身，顺手拿起一旁的帆布包朝后院走去。 走了几步后，她才关掉了手机正在响起的闹钟铃声。 只是低头看手机的她没有注意看路，拐过转角处时差点和从后院进来的江匀撞个满怀。 程希惊了下，连忙后退。 对方扶了下她的手臂，清哑低沉的嗓音含着一丝笑意，像是甘醇浓厚的酒酿，让人不禁沉醉，“怎么进来了，想去捞鱼？” 程希愣愣地眨了眨眼，随即摇头：“不是。” “鱼我已经捞好了，老板正在做。” “不是鱼的问题”，她无辜地看着他，惆怅地叹了声气，“江先生，我们恐怕得换一个位置坐了。” 江匀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探头，往他们原先那个位置看了眼，却发现那里正坐着一对陌生的男女，当即皱起眉心，散漫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被人欺负了？” 程希摇了下头：“那位女生是我的初中同学，我和她不太熟，坐一起的话，有点尴尬。” 江匀皱着的眉心未松，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扫了眼餐馆里仅剩下的三桌位置，看中了一个角落，于是低头询问女孩的意见：“去那边坐吗？” “好。” 两人刚到新位置坐下，程希的手机便响了。 这次不是特意设的闹钟，是真的有人给她打电话。 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备注，程希拿着手机起身，走到一旁接通。 “希宝贝，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呀？”女孩甜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一张大大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 程希觉得对方身后的背景有些眼熟，但镜头晃动，她一时无法辨认，“看不清呀，若欣，手机拿稳一点。” “我现在在走路，稍等啊”，胡若欣停在路边，调整了一下镜头角度，拿稳之后笑嘻嘻地问：“现在能看清了吧？” 程希：“能了。” 但看清之后，她便愣住了，“你在我家门口吗？” “对呀，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我胡若欣回来啦！” 程希弯了弯眸子：“你不是在深圳上班吗？还说这个周末要加班，怎么突然回来啦？” “我辞职了呗，那个破公司，只给我五千块钱，不包吃，不包住，五险没一金，还想让我一周七天朝九晚六的为他卖命，怎么可能！我虽然爱财，但我更惜命好吗？而且我那个上司还巨凶，我才不受这个窝囊气。” 于是，在和理念不合的领导硬刚了一番后，胡若欣果断甩出了一封辞职信。 辞职理由：领导人菜瘾大，还有口臭。 吐槽一番的胡若欣只觉得身心舒爽。 她望向镜头，“不提这些糟心事了，你现在应该下班了吧，什么时候到家？” 程希看了眼时间，正想回答。 胡若欣突然凑近镜头，“等会儿，你现在是在哪儿呢？” “……餐馆。” “啊，那你今天是不回家吃晚饭了吗？” 程希愧疚地点头：“嗯。” 第54章 胡若欣心态崩了 作为程希多年的好友，胡若欣太了解她了。如果不是和别人有约，她是绝对不会抛弃家人在外面吃晚饭的。 所以，今天是什么情况？ 胡若欣凭着直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摸着下巴，“希啊，你把镜头往左挪一点，你现在的光线有点暗。” 程希照做。 但左边什么也没有，只有饭店的白色背景墙。 胡若欣继续指挥：“不对不对，应该往右……再往右，再右，对，停！别动！” 卧槽！ 瞧瞧，瞧瞧她看见了什么？！ 看着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她的心态炸了：“你，该不会，和你身后的那个帅哥，在吃饭吧？” 程希看了一眼入镜的江匀，乖巧点头：“嗯。” 胡若欣：“什么？！” 不行，淡定。 她要淡定。 也许只是同事聚餐呢？ 胡若欣挤出一抹笑容，再次发问：“不会就你们两个吧？” 程希眨巴着眸子，十分坦诚：“嗯。” 胡若欣：“……” 很好，她的心态彻底崩了。 “程、希！你居然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约会？我大老远地从深圳回来，刚放下行李就马不停蹄地去你家，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不回来和我一起吃晚饭就罢了，居然还反手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吓！天理何在啊！嗯呜呜呜呜。” 胡若欣说得声泪俱下，俨然一副被抛弃了的小媳妇儿模样。 “我还是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悉心呵护多年的白菜要被拱了，要问我现在的感受是什么，我只能说，我现在这个心里啊，拔凉拔凉的！” 程希默默扶额：“……” 戏过了。 她无奈地叹气一声，“那是江匀。” 胡若欣：“……嘎？” 江匀？ 她没听错吧？ 胡若欣震惊了：“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她不在的时候，都错过了什么？ 程希被“搞”这个字眼弄得有些窘。她定了定心神，温声解释：“他帮了我一些忙，我请他吃饭。” 胡若欣：“哦～只是这样啊～” 你看我信不信？ “若欣。”程希嗔她一眼，眼神微恼。 胡若欣唉声叹气地蹲在路边，托腮望天，一脸忧郁，“唉，好吧，真羡慕他，居然能和漂亮的仙女宝贝一起共进晚餐。没关系，你们吃吧，不用管我，我不饿，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多晚我都会等的。” 她故作坚强，越说越可怜。 明明知道她是个戏精，但程希还是心软了，“我吃完就回去啦，你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带。” “你们吃的什么？给我打包一份，我要一份一样的！”胡若欣装作一副勉强被哄好了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程希给她报菜单：“我们吃的红烧鱼，粉蒸肉，还有莲子枸杞排骨汤。” “这么多？那算了，打包带回来多麻烦”，胡若欣搔了搔脸颊，望着不远处的胡家大门，“程爷爷和程奶奶现在应该在家吧？我干脆直接去你家蹭饭吧，把你的那份饭吃了。” 胡若欣以前便经常来程家，和两位老人相处得跟亲人似的，蹭饭这种事没什么好局促的。 程希看了下眼现在的时间，奶奶已经下班了。 “他们在家。” “那就行”，胡若欣拍拍屁股站起来，“挂了挂了，你先吃饭吧。” 她不放心地叮嘱了句：“吃完给我早点回来啊。”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呢！ 程希莞尔：“好。” 结束通话后，她心情颇好地回到座位。 江匀支着下颚盯着她，狭长眼眸微眯，悠闲地打趣道：“程老师，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中了彩票。” 程希摸了摸脸颊，笑意收敛了些，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买彩票的。” “那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刚才得到了一个惊喜。” 确实有种中了彩票的心情。 女孩弯了弯眉眼，颊边的梨涡让人很想伸手戳一戳。 江匀本来想接着问是什么惊喜，但是想了下，又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他刚才隐约听到了一点她的通话内容，听声音可以判断出，电话另一端是个女生，那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坐着等了会儿，老板娘很快就端来了他们点的汤和粉蒸肉，然后又给了两份干净的餐具。红烧鱼是最后上的一道菜。 程希发现，江匀全程都在照顾她。 餐具是他帮忙烫洗的，米饭也是他帮忙盛的。 而她待在座位上寸步未离。 好惭愧。 程希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遇见老板娘，便想把账先结了，然而却被老板娘告知，“你们这桌已经给过钱了啊，我记得那个小伙子捞完鱼就把钱付了。” 程希很懵。 一脸茫然地坐下，盯着对面的青年看了两秒，她无奈又郁闷地问：“不是说我请客吗？你怎么先结账了呀？” 江匀低咳了声，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汤勺，抬头看向她，幢幢灯影映着他俊秀的五官，漆黑的瞳孔跌进了零碎的点点光影。他稍加思索，扬唇轻笑：“可能是因为……从众心理？” 程希不解。 “我看其他桌都是男士付钱，我就跟着付了。”他如是道。 还有些理直气壮。 程希一时无言以对：“……” 江匀的眸光微不可查地飘忽了一下，“下次再请我吧，我记着呢。” 程希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那看来下次请江先生吃饭，得找一个安静人少的地方，免得江先生再次从众”，她神色认真，语气也很认真，好像真的在思考下一次请客的地点。 但江匀被她这两声“江先生”喊得怪怪的，还莫名的有点心虚。 谁说小观音不会怼人的？ 她这话是在阴阳怪气吧？ 啧，还怪新奇的。 江匀垂下清冷好看的眸子，慢吞吞地喝了口汤，突起的性感喉结上下滚动，“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吧，先吃饭。” 程希简直拿他没辙。 一顿饭，其实结束得很快。 当拿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开时，程希这才发现要出去的话，必须路过王英珍那一桌。 唔…… 她该如何解释自己一通电话打了将近三十分钟？ 第55章 吃饭吵架 “阿珍，你那同学怎么还没回来？”饶向杰看着已经上齐的饭菜，不由得出声提了一嘴。 王英珍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你管她干什么？人家啊，高贵的很，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同桌吃饭？” 自从搜索完北师大之后，在想起自己刚才在对方面前说的炫耀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巴不得程希别回来。 饶向杰觉得女朋友的语气酸溜溜的，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问道：“你们以前关系不好？” 王英珍理直气壮地回答：“对啊。” 饶向杰皱眉，满脸写满了不理解：“那你还上去跟她打招呼？” 还拉着他一起霸占了这桌餐位。 有毛病啊！ 怪不得那位美女对他们爱答不理的。 王英珍嗤笑了声，“我那是好奇以前的年级第一现在过得怎么样。你是不知道，她初中那会儿有多自命清高，她只跟学习好的人一起玩，瞧不起那些学习差生，还每天捧着一些古今外的名着在看，自以为自己是什么大才女……” 饶向杰暗自朝她使了个眼色，小声打断她：“别说了，吃饭吧。” “你眼睛溅到汤了？抽风呢。” 饶向杰都要无语了。 “原来我在王女士心中，是这样的形象吗？”女孩轻缓又带着一抹沉思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王英珍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循声回头。 背后说别人坏话被现场抓包，她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 只见程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座椅后侧，情绪不明地看着她。而在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面色微冷，气息冷硬，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王英珍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底浮现一抹怔愣。 气氛凝滞了两秒后，她回神，故作镇定地抬手别了下头发，“我又不是说你。” 她刚才也没有指名道姓吧。 这么一想，王英珍心中的那份尴尬情绪消散了些，“程希，你别自己对号入座啊。” 程希轻抿唇瓣，而后温声询问：“恕我冒昧，请问，王女士初中时，您认识几位年级第一呢？” 除了初二有次期中考试，她因为高烧生病发挥失常，考了个年级第二之外，其他考试，她稳坐年级第一名。 她对的是年级第一的号，入的是年级第一的座。 觉得被羞辱到的王英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认识几个年级第一关你什么事啊？” 既然都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不用再维持成年人的体面了。 王英珍猛然将手里的筷子摔到桌上，蹭地一下踹开椅子站起来，“程希，你初中考个年级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习好又怎么样？你现在赚的钱还不是没我多！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她的嗓音之大，让其他客人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嘴里的饭都忘了嚼。 哦豁，这是有什么撕逼大战吗？ 相比于卷发女人的尖酸刻薄，她对面的那个姑娘看起来倒是个讲理的，声音也平静温和，“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只是敬人者，人恒敬之，尊重是相互的。你用敌视的态度对待我，我自然不可能对你有好脾气。” 程希一直不明白王英珍讨厌她的原因。 好像从初二开始，对方就一直若有若无的针对她。 话音刚落，一杯水便猝不及防的迎面朝她泼来。 程希下意识想躲，却发现无处躲避。 江匀眼眸骤凝，眼疾手快地拿起手里的帆布包挡在她面前，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护进怀里。 一杯水泼在包上，水花四溅。 程希的侧脸沾上了一滴水珠。 是温的。 所有人都愣了下。 江匀护犊子似的反手将女孩拉到身后，然后毫不客气地朝对面的女人甩了下帆布包上的水，眸光冷冽，声音里好似结着寒冰，“王女士的自尊心，还真是薄弱啊。” 以至于需要不断贬低别人，不断攀比，来获得那份被认同的虚荣感。 一旦得不到认同，便开始恼羞成怒。 什么是奇葩同学，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被护在他身后的程希心乱了一拍。 王英珍脸色涨红：“关你什么事！你是她的谁啊？用得着你替她说话吗！” 回过神来的饶向杰急忙拉住她，夺走她手里的水杯，不耐烦地低吼：“好了，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王英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险些被气歪了鼻子。 她的男朋友不帮她就算了，还嫌她丢人？ “饶向杰你站哪边的？看见一个狐狸精就走不动道，说不出人话了是吧？！” “瞎说什么呢你！” 王英珍冷笑：“难道不是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店之后一直盯着她看！” 被骂狐狸精的程希：“……” 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水珠，默默蹭了蹭。 饶向杰也怒了，“男的爱看女的，女的爱看男的，有什么问题吗？你自己不也看了其他男的吗？”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 “我他妈看谁了？！” 他抬手一指，“你敢说你刚才没有盯着他看？” 突然被指到的江匀：“……” 他意味不明地轻啧了声。 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老板娘立马上前劝架，“哎呀，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事非得要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说，有什么架出去吵。” 千万别激动，也千万别摔她的杯碗！ 一套餐具老贵了！ 和气生财！ 有了老板娘的插入，王英珍勉强克制住心里的火气。 恶狠狠地瞪了眼身侧的男友，她拿起包，怒气冲冲地甩身就走，“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十分清响，力道重得似乎要将地板踩穿。 饶向杰想追出去，却被老板娘一把拉住，“欸！你们这桌还没给钱呢！” 他只好尴尬地停住，脸上无光地和她去付了款。 程希倒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本来是自己和王英珍的矛盾，却无意间挑起了这对情侣的争吵。 看了一场闹剧的程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江匀在这时回头，将帆布包递给她，“检查一下，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湿。” 第56章 闺蜜与竹马 帆布包里有一层防水布，里面是干的，只有表面湿漉，晾一会儿就好了。 程希检查完之后告诉他，“没有湿。” 江匀：“那就行。” 他从一旁的餐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溅到的水珠，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好像格外好看。 程希看了会儿，长睫忽闪，“江匀，刚才……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也跟他说过很多句谢谢，但这一次，好像有了一丝不同的心情。 江匀原本想说不客气，但话在喉腔里一转，他瞬间改了主意，嘴角微翘，“谢就不用了，要不，再加一顿饭吧？” 程希呆住。 啊……还加呀？ 今天请客没成功，再加一顿饭的话，就是三顿饭了。 倒不是她不想请，只是今日的事件让她觉得，请客好像有些麻烦。 程希轻攥包包的提手，思索片刻，商量地问：“可以折现吗？” 江匀被她的小表情萌到了，不禁低笑一声：“程老师，你不觉得，给钱的报恩方式太俗气吗？” 她摇头：“……不觉得。” 好多人都喜欢这种方式。 实在，直接。 两人并肩往外走。 过了会儿，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你觉得什么方式才不俗气呀？” 她虚心请教。 江匀想也没想地回答：“让别人请客吃饭。” 程希无奈：“除了这个呢？” 江匀闻言脚步不禁放缓了些，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噙着两点淡淡的暗芒。沉默半晌后，他隽雅的嗓音徐徐落下，“自己想。” 期待得到回答的程希有些失落：“……” 好吧。 …… 江匀将程希安全送到家时，天色几乎暗沉，天边还残留的一点点白色光晕正渐渐与黑色交织相融。 已经蹭过晚饭的胡若欣悠闲地坐在程家门口，并拢的大腿上放着一碟炒熟的花生和一部手机。她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刷着搞笑的小视频，不禁感慨这种日子太过舒服惬意。 不用上班的感觉真好！ 要是有个富婆闺蜜能养她就更好了。 她不介意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胡若欣美滋滋地剥开一粒花生抛进嘴里。 屋里，程爷爷正守着老旧的收音机听着咿咿呀呀的戏曲，时而优美婉转，时而豪迈粗犷的戏腔十分有穿透力。 听到熟悉的曲目，胡若欣时不时会跟着哼上两句。 “离了东阁门，来此西厢地……想瑶琴曲终音不断，苦幽怨却又向谁言。”这是京剧的《西厢记》。 “喜上眉梢，乐在心窍，喜得它见我身影，沉向水底深处，水底深处啊，啊啊……”这是徽剧的《贵妃醉酒》。 程老先生原本独爱徽剧，只因京剧与徽剧的唱腔有些相似，便爱屋及乌，两种都听。 胡若欣一开始不爱听戏，觉得太过无聊，没有动画片和电视剧有趣，但来程家听的次数多了，耳濡目染之下，她便渐渐学会欣赏这些戏曲。 她记得，徽剧还是他们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来着。 不过她不怎么会唱，也就感兴趣的时候学上一段。 程希的唱腔那才叫好听，因为她那专业唱徽剧的小姑曾经教过她。当年初三的迎新晚会上，她一展唱腔，不知道惊艳了台下多少人。 想到初中，胡若欣便忍不住怀念。 唉，时光一去不复返，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胡若欣靠着椅背，缓慢地用脚掌打着戏曲节拍。 在她翘首以盼的目光之中，她终于看见了一辆电动车朝这边驶来，车灯晃眼。 这一看就是她等的人回来了！ 胡若欣高兴地挑了下眉，收拾好腿上的东西站起来，顺便伸了个懒腰。 可当白色电动车在门口停稳，她却发现车上有两个人。 开车的人是……江匀？！ 胡若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眼神变得哀怨。 “咔嚓！” 她手里的花生壳被掰得稀碎。 正好看见这一幕的江匀眼皮一抖。 他怎么觉得程希的这个闺蜜好像对他不太友好？ 这一脸不欢迎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坐在后座的程希小心谨慎地下车，然后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 她笑吟吟地望着不远处的高挑身影，“若欣，我回来啦。” 两人平日里虽然经常视频通话，但她们在现实中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胡若欣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张开双手，蹦蹦跳跳地迎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终于舍得回来了，你这回来得也太晚了！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吗？一个小时十三分钟！这段时间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看我的手，都被蚊子咬出了两个包！痒死了。” 在外面她是个独立且坚强的大人，但在自家闺蜜面前，胡若欣仿佛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撒娇卖惨委屈一套流程熟练得很。 拥抱结束后，程希仔细看了看她白皙的手，“哪里呀？” 胡若欣装模作样地抓了抓手背，“本来有的，等你等的蚊子包都消了。” 这话说得面不改色。 程希不禁莞尔：“好吧，我的错，对不起。” “看来你这么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谁让你是我的仙女小宝贝呢。” 正揽着女孩肩膀的胡若欣一抬头，恰好对上青年黑沉沉的眸子。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身影修长，那双好看的漆黑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们，让人想忽视都难。 胡若欣的视线顿了下，满面的笑容收敛了些。 出于礼貌，她扬起手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 胡若欣对江匀很熟，不过是单方面的，他在她心中的印象总的概括来说就是：闺蜜不靠谱的校霸竹马。 江匀朝她微微点头：“你好。” 江匀对程希的这位闺蜜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但并不知道名字。 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 聊天就此尬住了。 程希察觉到两人的不熟悉，正想开口为他们正式介绍一下，一旁的胡若欣却主动开口道：“谢谢你送我家程希回来，对了，你肩上背着的包是她的吗？” 江匀：“嗯。” “麻烦给我吧，谢谢。” 江匀看她一眼，把包卸下。 胡若欣接过包后直接挎在手臂上。 第57章 我很喜欢 站在两人中间的程希牵住胡若欣的手，落落大方地抬头看着眼前的隽朗青年，温声邀请：“江匀，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他将她送到家门口，她理应请他进屋入座，以茶回礼。 江匀看了眼灯火通明的程家，浓墨渲染般的黑眸微微一怔。 “不了，改天吧。” 虽然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但他听见了屋内的戏曲声，说明她的长辈在家。 他还没准备好见她的家人…… 程希没有勉强，只是弯了弯唇，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东西想送你。” 江匀眸光微动：“哦，好。” 见他应下，程希才放心地拉着胡若欣往屋里走。 她一走动，胡若欣便发现了她那不自然的走路姿势，连忙挽住她的胳膊。 “等会儿，你的脚怎么了？受伤了？” 程希脚步一顿，默默点了下头。 “怪不得今天你是被送回来的！怎么伤的？严不严重？”胡若欣低头打量着她的双腿，生气地关心道：“受伤了你怎么没跟我说啊，你要是跟我说了，我刚才不就去接你了嘛！” “若欣，只是小伤。” 胡若欣闻言不高兴地嘿了一声，松开她的手，双手叉腰，“小伤就不用跟我说了？你以前可是什么事都会和我说的，现在受伤了居然还想瞒我？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程希，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程希拉住她的衣袖，果断低头服软：“对不起嘛，不气不气，气大伤身，还长皱纹。” 胡若欣瞬间破功，“……” 女孩撒娇的样子，又软又可爱，一旁的江匀挑了下眉，也有些忍俊不禁。他忍了忍，最后以拳抵唇轻咳了声。 意识到江匀还在一旁，胡若欣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帆布包甩到另一侧的肩膀上，然后伸手扶住她，“先进去，以后有的是时间审问你。” 走了两步之后，胡若欣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青年，晶莹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沉思。 送受伤的女孩回家……以前初中的时候，她怎么没发现江匀这么热心呢？ 当年他拒绝女生的告白和接触时，可是毫不怜香惜玉的…… 看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跨过门槛后，胡若欣的嘴开始闲不住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程希侧过头：“嗯？” “你的包摸起来为什么有点湿湿的？” 胡若欣不确定地将肩上的包提起来，仔细瞅了瞅，“这包本来就是这种手感的面料，还是里面装着的水杯漏了？” 程希眨了眨眼，轻声解释：“被人泼了水。” “泼？”这个字眼听起来可不太妙。 胡若欣皱眉，“谁泼的？” “王英珍。” “咦？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儿听过……你千万别提示，我自己想，我肯定在哪里听过。” “好，那你先想，我去找东西。” 望着两人的身影，江匀轻抿唇角。 屋内传来声声铿锵的戏曲，他安静地听着。 很快，本就要唱完的戏曲便落下尾音。 江匀轻转瞳眸，百无聊赖地看着大门上贴着的春联，帽檐在脸上落下一大片阴影，遮挡住视线。 他抬手摘下头顶的黑色鸭舌帽，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发隙间，随意地拨动发丝，被压塌的头发顷刻变得蓬松起来。他拿着帽子负手而立，微微仰头，浅碎的发梢垂落额前，扫过清朗而深沉的眉。 红色春联还很新，未褪色，没沾污，上面的毛笔字行云流水，端正大气。 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 下联：春满乾坤福满楼。 横批：心想事成。 这幅对联，看字迹，应该是程希写的。 字如其人，见字如晤，不难想象到她执笔落墨时的虔诚与雅致。 江匀勾唇轻笑。 程希拿着东西出来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光影与黑暗交织处，孤傲颀长的青年站如松柏，长身玉立，他仰着头，不知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冷硬的面色柔和下来，绯薄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似用画笔勾勒，精致清晰。 程希缓缓停下脚步，长睫轻颤，只觉得眼前之景，太过摄人心魄。 夜月与他皆入画…… 惊鸿一扫乱凡心。 程希捏了捏指尖，思绪微缓。 迈步朝他走去，来到他面前，她疑惑地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了眼，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江匀的目光此时已经落在她的身上，“春联。” 他说：“我猜，这是你写的。” 程希点头，笑了下：“猜得很准。” 她伸手，将手里精美的手提袋递给他，“这是送给你和江爷爷的。” 江匀眼露期待：“什么东西？” 程希笑而未答，等着他自己拆开看。 江匀接过，打开袋口往里看了眼，那两罐玻璃罐上贴着的“枸杞菊花茶”五个大字十分显眼，“……？” 程希解释：“这是养生必备。” 江匀挑了下眉：“给我家老爷子就算了，你怎么还给我准备了一罐？我年纪轻轻的，看起来是要养生的人吗？” “你之前说，不注重养生，年纪轻轻是要脱发的。” 江匀迷茫地微眯眼眸。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想了下，他突然回忆起来，这话是他和胡祥州一起去吃饭时说的，那次正好遇见她和朋友在聚餐…… 江匀低笑一声，稍微弯下腰与她平视，漆黑的瞳仁里凝着几分意味深长的促狭，“原来你听见了啊，记性还挺好。” 程希愣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她懊恼地红了脸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不小心听到了。” “哦，不小心听到了”，一样的话，从他的口中重复说出来，尾音微挑，莫名的旖旎勾人。 程希被堵得说不出来话。 见她一副羞窘得要钻地洞的模样，江匀收敛了些。 他直起身，绅士地后退半步，微弯的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谢谢程老师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程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喜欢就好。” 第58章 闺蜜谈话 屋内客厅。 正在听戏的程老先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瞅一眼大门方向。 过了会儿，他挪动屁股，凑近正在身旁绣花的老伴儿，小声问：“小希怎么去了那么久，你知道她在外面和谁说话吗？” 程奶奶熟练地绣了一针，即使耳边嗡嗡地响也丝毫不受影响，“你在说什么？听不清。” “我说，孙女在外头，不知道和谁说话呢！”程老先生加大了说话音量，但语调好像开了慢倍速。 程奶奶还是听不清，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她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手背，“哎呀，你在说什么鬼话嘞？先去把收音机关了。” 这下轮到程爷爷听不清了，“啊？你说什么？” 程奶奶放下针线，没好气地指了指收音机。 程爷爷反应过来，起身关掉了收音机，咿呀的戏曲声戛然而止，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坐下后，他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怕她听不清，特意说得很慢，“我刚才说啊，小希回来之后，上楼拿上一个袋子又出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外面和谁说话呢。” “她拿的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啊”，程老先生无奈，“杨女士，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送她回来的人，是一个小伙子。” 他刚才都看见人影了。 “大惊小怪，她不是说过和朋友一起吃晚饭吗？”程奶奶眯着一双老花眼，细细地捻了捻手中的线，“你一个退休的老教授，怎么无聊到突然八卦起孙女的事来了？跟抓学生早恋似的。” “我这叫关心，怎么能叫八卦呢？”程爷爷严肃地纠正道。 程奶奶乐呵呵地瞥他一眼，还不了解他？“做什么，怕孙女突然给你带回来一个孙女婿啊？” 程爷爷：“这有什么好怕的，她要是有喜欢的男孩子，可以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我们也可以帮她把把关。你说这孩子，人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知道请别人进来坐坐。” “你怎么知道小希没请？也许是人家不想进来呢。我们这两个老头老太太坐在这里，分量多大啊，跟定海神针似的，一棍子敲下去都能棒打鸳鸯，哪个小伙子敢直接上门？” 程爷爷：“……” 倒也不必这么说。 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开明的。 程奶奶不放心地看着他，“我可跟你说啊，孩子长大了，你别老拿你那套规矩拘着她，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程老先生：“我这叫未雨绸缪。”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往那边去一点，你挡到我这儿的光线了。”程奶奶开始赶人。 程爷爷不情不愿地往边上挪了挪。 程希出去一趟，不过两分钟的时间。 见她回来，程爷爷放下电视遥控器，忍不住问了一嘴，“送你回来的小伙子已经走了吗？” 程希顿了下，点头：“嗯，他回去了。” 嘿，还真是小伙子啊。 程爷爷：“怎么不请他进来坐坐？” “他说改天。” “这样啊。”程爷爷没再问了。 待在程希房间里的胡若欣见她回来，立刻双手环胸，挺直腰背，一副开庭审问的架势，“来吧，请开始你的解释，凳子都为你准备好了，坦白从宽。” 程希很配合地坐在她对面，软绵的笑容带着一丝宠溺：“那，尊敬的胡女士，你想先听哪件事的解释呢？” 胡若欣很果断：“你的脚。” 这件事，程希用三言两语概括便是：“昨天晚上，我上山找一位离家出走的学生，摔的。” “那江匀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年没见，怎么突然又熟悉起来了？你今天还请他吃饭。”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程希柔声细语：“他陪我上山找人，帮了我很大的忙。” 胡若欣等了几秒，见她没有继续开口，便知道她的话说完了。 这就完了？ 这也凝练了吧！ 她这些问题的疑惑好像都解开了，但细究之下，疑惑好像又更多了。 “让我捋捋啊，昨天晚上，你们学校有个学生离家出走，作为老师的你去找人……”这合情合理。 “但是，江匀为什么会陪你上山找人？你是主动联系他寻求帮助，还是恰好遇见？是在哪里遇见的？还有，你们找人怎么会找到山上去呢？你是怎么摔的？上山摔的还是下山时候摔的？江匀面对受伤的你是什么反应？” 胡若欣抛出了一大堆问题。 程希：“……”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巧老实地回答了。 时间在两人的聊天中悄然过去。 等胡若欣彻底了解完程希受伤的始末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此时两人已经洗完了澡，躺在床上。 胡若欣穿着程希的睡衣，睡着她的床，搂着她的手臂，精神抖擞，一副要彻夜长谈的架势。 程希有些招架不住。 她小声地打了个哈欠。 胡若欣抬头：“对了，你还没解释王英珍是怎么回事呢？我现在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她初中的时候和我们同班吧？初一下学期才转到我们班的那个女生。” 程希拉了下滑落的被子，听到她的话后不由得思索了下：“转班？我不太记得了。” “应该是她，初中的时候她就针对你，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找你麻烦？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这么讨厌！”胡若欣愤愤道。 程希困倦地耷拉着眼睫：“其实，她变化很大。” “什么变化？” “脸。” “啊？” 胡若欣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仔细回忆，“你这么一说，我脑海中死去的记忆突然复苏了，我记得不知道谁跟我说过，王英珍好像整过容……你等会儿啊，我翻翻聊天记录。” 程希轻蹭枕头：“唔……” 胡若欣拿起手机，翻找了三分钟的聊天记录。 “找到啦，程希，你快看看，是不是她？” 差点要睡着的程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眯着眸子看了眼举到眼前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两张照片合并在一起的对比图片。 一张是王英珍初中时期的毕业照，另一张是她一年前发布在社交平台上的生活照。 对比之后发现，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第59章 你在我心里永远最好 程希觉得有些神奇，“是她。” 胡若欣放下手机，“那就没错了，每个女生都有追求美的权利，我对她整容这件事不予置评，但是，她今天朝你泼水这件事我可得好好在背后骂她一下，太过分了！” 还好泼的不是滚烫的热水，要不然告她故意伤害！ 程希侧躺着，抿着嫣红唇瓣沉默了会儿，才出声问：“若欣，我初中的时候，是不是很讨人厌呀？” 胡若欣皱眉，“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自我怀疑的问题？” 她想了下，精准猜测，“是不是王英珍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程希的困意消散了不少，“她今天确实说了一些话，让我有些在意。” 胡若欣：“什么话？” 程希将王英珍的话缓缓复述出来，“她说，我初中那会儿自命清高，只跟学习好的人一起玩，瞧不起那些学习差生，还每天捧着一些古今中外的名着在看，自以为是什么大才女……” “你本来就是大才女啊。”胡若欣抓住了这个词，并觉得没有任何毛病。 程希脸一红，“重点不是这个。” “哦，你是说前半段话啊……那你觉得自己是她口中形容的那种人吗？” 程希认真回答：“不是。” “那不就得了，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你别管她怎么说。” 胡若欣面对着她侧躺着，和她躺在被窝里聊天，声音不由得放柔、放轻，“你忘了，我初一的时候可是一个数学能考11分的学渣，后来和你成为同桌之后，学习才慢慢提上去的。所以，王英珍她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你不是只跟学习好的人一起玩，是我们和你一起玩过之后才学习好。” 什么狗屁的自命清高？ 程希那叫温和低调。 虽然头顶年级第一的头衔，但她在班上却不怎么出风头，不争不抢，不会当面跟着别人起哄，也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她既没有看不起班上的差生，也从未推拒过任何班级活动，遇到需要帮助的同学，还会默默伸出援手。 就这样，居然被人说成自命清高？ 胡若欣蹭了蹭头下香软的枕头，回忆道：“希宝，你知道初中的时候有多少人喜欢你吗？跟你告白的那些男生暂且不提，就拿我们班的同学来说，除了王英珍那个小群体，其他人都很喜欢你。” “初二投票选语文课代表的时候，你可是大家一起选出来的，全班三分之二的人都投了你，这难道还不能足以证明你的人缘好吗？” 说着，胡若欣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凑近她，小声兮兮地说：“我知道王英珍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了。” 程希睁着一双茫然的眸子看着她，“为什么？” 胡若欣告诉她，“你还记不记得，她和你一起竞争过语文课代表这个职位，但是当时大家都选了你，看到结果后，她很不高兴，脸拉得老长了。” 程希对此事只有一点零星的印象。 “只是因为这件事，她才讨厌我吗？有点……说不通。” 胡若欣：“哎呀，或许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但绝对不是你的原因，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就莫名其妙被她针对了，只能说，太过优秀的人难免遭人嫉妒，看不惯你的人会找一百种理由去讨厌你。” 程希听得一愣一愣的。 半晌之后，她才抿唇笑了下，“若欣，你这么夸我，我的内心是会膨胀的。”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你，我还考不上一本大学呢。如果优秀是一种罪过，我愿意和你一起被嫉妒。” 胡若欣还记得，初中毕业后，她们考上了市里的高中，两个人同校不同班。因为不适应高中生活，她的学习成绩下滑得很快。 那个时候，是程希拉了她一把，经常利用周末时间给她补课，邀请她一起做作业，慢慢把她的学习拉上正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老祖宗留下的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胡若欣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闺蜜的肩膀，正色道：“程希，不要因为别人的话怀疑自己，你在我心里，永远最好。” 程希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她笑了下，眼弯如弦月，“被你安慰之后，心情好多了，看来我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 闻言，胡若欣微微张口啊了声，“那估计不能。” 程希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我会打呼磨牙。” “……” “还会踹被子。” 程希默了两秒，包容又温柔地道：“没关系。” 明天周六，不用上班。 胡若欣抱住她的腰，语气又开始不正经了，“宝贝，你果然最好了！放心吧，为了你，我会尽量克制住自己不打呼，不磨牙，不踹被子！” 她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 然而很快，程希就发现她的话不可信。 因为半夜，勉强入睡的她被身旁打呼磨牙的胡若欣连人带被一脚蹬下了床。 程希：“……” 她抱着被子，站在漆黑的房间里，迷茫地眨了眨眼。 第二日清晨。 换好衣服出来后，胡若欣从被窝里捞出一只萎靡不振的程希。 看着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她的良心忽然有点痛，“呵呵呵，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爸妈今天要回家了，我得先回去收拾一下屋子。” 端正地坐在床边的程希不禁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眼睛水光潋滟。 她抬头，嗓音轻和：“嗯，路上注意安全。” 胡若欣：“那我走啦，下午再来找你。” “好。” …… 胡若欣这次辞职回来，其实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慎重考虑。 她想考研，继续读书深造。 工作与学习无法兼顾，所以她便暂时放弃了工作，回到赋春打算专心备考。 待在家里，不用操心房租水电、柴米油盐，可以省一大笔钱，还能领失业补贴。 多好。 听到她的这个决定后，胡父胡母虽然忍不住絮叨了一会儿，但最终没有反对。 程希知道后，问她：“年底便要考试了，你的学习进度怎么样呀？” 胡若欣骄傲地朝她竖起两根手指，笑得张扬明媚，“已经学完了百分之二十。” 第60章 知识就是财富 “二十？你什么时候开始备考的？”程希开口问。 胡若欣拉了把椅子坐下，闻言想了下，“其实去年11月份就已经买了资料开始备考了，现在三月份……这么一算，我的学习进度好像有点慢啊。” 她耷拉下肩膀，“没办法，谁让我之前一边要上班处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工作，一边还要深夜学习呢，精力无法集中，所以学习都是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没事，这不是还有你嘛，你可是现成的研究生老师，我觉得有你在，万事大吉。”她这么安慰自己。 在学习上，胡若欣一向很依赖程希。 虽然不想打击她的信心，但程希还是得提醒她一件事，“若欣，我是保研。” 胡若欣点了下头，没发现问题所在：“昂，我知道啊。” 当时知道这件事后她老羡慕了，同时也为她感到骄傲。 程希比她小一岁，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保研之后继续在北师大读完了三年研究生，去年7月份刚毕业。 在学习方面，这么多年，她一直保持稳定发挥。 胡若欣不得不感慨，这就是学霸的实力啊。 程希无辜地看着她：“所以，我没有参加过研究生考试。” 与她对视两秒，胡若欣才猛然反应过来。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讶又懊恼地一拍大腿，“对哦！你当年没考试！” 都已经保研了还要考什么试啊。 这就是我和学霸之间的差距吗？ 胡若欣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木了，“我还一直以为可以蹭一蹭你的备考经验呢！天呐我这脑子，让我缓缓……” 程希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双手抵着太阳穴自闭了一小会儿，胡若欣冲着她眨巴着双眼，不死心地问：“宝啊，即使没有参加过考试，但是英语，你应该还是会的吧？” 在她期待的注视下，程希哭笑不得地点头：“会一点。” 胡若欣顿时心安地摸了摸心口，“那就行，这说明我的英语还能抢救一下。” 她长叹了声，嘟嘟囔囔：“早知道，我应该趁着我英语六级的知识储备还在，毕业那年就去考研的。现在都毕业三年多了，我已经把英语忘光了。” “没关系，遗忘的知识可以再学回来，已经学过一遍了，再学一遍，很快的”，程希安慰道。 “突然感觉压力好大。” “比上班压力还大吗？” 一提上班，胡若欣就来劲了，“那肯定没有啊。” 怪只能怪在她选了一个和她气场不合的公司。 程希轻抚裙摆，在她身边坐下。 她打趣道：“若欣，你不会是为了不想上班，才去考研的吧？” 胡若欣：“倒是有这么一丢丢的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呀？” “我发现啊，知识就是财富，拥有知识可以创造财富。”胡若欣的语气十分高深莫测，还带着一丝丝沧桑。 程希赞同地点头。 胡若欣只是惆怅了几秒，随后便笑嘻嘻地挑了下秀气的眉梢，“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三年回来之后，思想突然觉悟了。” 第61章 志不高远 她笑得没心没肺，程希却有些心疼，“嗯，你确实成长了好多啊。” 胡若欣：“那可不，我可不是只有年龄在长，我的心理年龄也在蹭蹭地往上长啊。” “那你现在的心理年龄长到多少岁了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老师的缘故，胡若欣觉得程希的语气温柔得跟哄小孩似的。 她开玩笑地说：“二十五岁的年龄，五十岁的心呐。” 程希故作惊讶：“这么老？” 老？ 女孩子可听不得这话！ 胡若欣立马叉腰，毫不犹豫地改口：“老娘永远十八！” 看着她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程希失笑：“好的，祝胡姑娘永远十八。” “哈哈哈，这个祝福我爱听。” 两人打闹了会儿，便开始交流备考攻略。 忽地，胡若欣琢磨道：“话说，研究生是不是有奖学金来着？” 程希表示肯定地点了下头，“有呀。” 胡若欣两眼放光：“有多少？” “因学校而论，不会很低。” 不过是有获得条件的。 看着她这么有动力的模样，程希想了下，没有细说。 “果然，知识就是财富”，胡若欣斗志昂扬地给自己打了一通气，“为了上岸，我拼了！一天不学个十二小时我不睡！” 程希：“加油。” “有你这位榜样在前，确实得加油了啊”，胡若欣扭头看向她，“对了，希宝，你有没有想过读博深造？” 程希摇了下头，弯唇浅笑，“若欣，你知道的，我的志向并不高远。” 能陪在家人身侧，能做一位教书育人的教师，便是她所有的志向了。 现在的生活，已是她最喜欢的。 胡若欣叹息：“我知道，就是感觉有点可惜。” 总觉得，像她这样才华横溢的姑娘，应该可以站得更高一点。 不过，人各有志。 …… 胡若欣回来后，程希的生活便热闹了许多。 在她的脚伤还没好之前，胡若欣每天都会接送她上下课，然后借此机会与她全程用英语交流，美其名曰：练习口语和语法。 程希这位历史老师，已经成为了她的专属英语老师。 在一节历史课上，她在讲课时，不小心脱口而出一句英语。 当时她愣住了。 全班学生也愣住了。 双方沉默地对视两秒后，程希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 反应过来的学生十分好奇，连忙询问：“老师，你刚才说的那句英语是什么意思呀？” 温柔的程老师告诉他们：“你们刚才的回答是错误的。” 学生们：“……” 尴尬了。 不如不问。 从那之后，程希便发现，偶尔会有学生跑来办公室问她一些英语问题。 年级主任看见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乐呵呵地过来打听，“程老师啊，你的英语水平怎么样？” 程希回答：“尚可。” “你这就谦虚了，你的英语肯定过六级了。” 年级主任知道她是学校教师队伍里为数不多的研究生学历，那各方面肯定是非常优秀的。 人才资源就是得合理利用起来！ “程老师，你看啊，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其实挺少的，所以啊，下学期你要不要试一下多教一门英语？” 程希有些惊讶和茫然：“……啊？” 还可以这样跨学科教学吗？ 她好像突然理解“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这句话的本身含义了。 胡若欣知道这件事后，险些笑岔气，“所以，你答应了没？” 程希点头：“答应了。” 她说可以尝试一下。 胡若欣朝她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 周六的学校，是最适合自习的地方，学校会为学生开放专门的自习教室，给他们提供一个周末写作业的安静场所。 胡若欣觉得这个场所非常适合考研党，于是和程希约好一起去学校自习。 两人来得很早，一楼的阅览室格外安静，空无一人。 她们坐下后，便开始做自己的事。 程希需要批改三个班的历史作业，试卷加练习册叠在一起，摆满了两张空桌子。 而胡若欣坐在她的后方，专心上网课。 戴着耳机学了两个小时的英语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脑袋都要炸了。 暂停课程后，她摘下耳机，打算休息一下。 她们这个位置靠窗。 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小雨，胡若欣伸了个懒腰，然后单手托腮，一只手咕噜咕噜地转着一支黑笔，嘀咕了句：“这雨下个没完了。” 三月中旬，赋春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周的雨，地面湿漉漉的。 她们来学校的时候差点湿了鞋。 正发着呆，黑笔忽然脱离她的指尖被甩到地上。 胡若欣看了眼，将笔捡起来。 抬头看着前桌的程希，她觉得有些无聊，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和她聊天，“希宝，你是不是还欠江匀三顿饭啊？” 程希将正好改完的一张试卷放在一旁，然后回头看向她，“对。” 胡若欣：“那你想好什么时候请他吃饭了吗？” 程希摇头，“还没有呢，最近下雨，” 这段时间，她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口结痂，走路也不会再泛疼。 程希一直记着自己还欠江匀三顿饭，本想尽快请完这三顿饭，没想到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天气与时间。 为此，她也有点苦恼。 胡若欣撇嘴：“下雨天为什么不能请客啊？” 程希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下，“因为下雨天出门不安全，会湿鞋，心情不好，所以我们一般请别人吃饭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避开不好的天气。”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胡若欣微动指尖，重新转着笔。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没忍住，问出自己的困惑，“希宝，你难道不觉得，江匀让你请客的目的不纯吗？” 这几天，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你想啊，今天请一顿饭，明天请一顿饭，这相处的机会不就来了？” 程希手中握着的红笔顿了下。 她抬眸，卷翘长睫扇动，不太好意思地告诉她：“若欣，一开始，请客吃饭是我先提出来的。” 胡若欣用笔盖绕了绕头发：“可他不是没让你请嘛，上次和你吃饭的时候还主动付了钱，然后再坑了你一顿。” 第62章 周日有约 “那不是坑，他付了钱，就相当于他请我吃了一顿饭，我需要还他一次”，程希的思维很清晰，“所以，前后的恩情和人情加起来，我总共欠他三次请客呀。” 胡若欣捋了捋这个因果关系，突然发现：“欸？这么一想，你好像……确实没有吃亏啊。” 江匀帮了她，她请他吃两顿饭。 这件事有问题吗？没问题。 江匀付了钱，请她吃了一顿饭，她再还他一顿。 这件事有问题吗？也没问题。 “可是我为什么还会觉得整件事怪怪的，所以，问题出在哪儿呢？”胡若欣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思维里。 程希垂眸轻喃：“我也不知道。” 梳理了半晌，胡若欣想不通，于是不想了，“算了，我还是认真学习吧。” 她重新戴上耳机。 阅览室里安静下来，程希的心却有些不静了。 看着桌面上的历史试卷发了会儿呆，她放下手中的红笔，然后拿起一旁的手机。 查看了下未来半个月的天气预报后，程希点开微信，找到江匀的“恭喜发财”头像。 自从两人加了微信之后，偶尔会聊天。 上一次的聊天消息，停留在他说：【枸杞菊花茶，味道不错。】 她回了个笑脸。 程希经常看见他更新朋友圈，里面是一些风景照和发财的视频和照片。他的拍摄技术很好，每一张照片都拍得非常好看。 不过，他显然不喜欢自拍。 因为众多照片中，没有一张他的自拍照。 * 古元斋二楼客厅。 江匀看着茶几上放着的手机，神情漠然，“您怎么突然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阿匀，你跟爸爸说话一定要这么客套吗？”手机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无奈的声音。 他语气清冷疏离，“您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一口一个“您”，看似尊敬，但两人中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下来。 江匀垂眸，“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江林才急忙出声，“你爷爷的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能吃能睡。” “阿匀，你爷爷的年纪大了，需要人照看，你一个人能照顾得过来吗？要不，你们还是回上海来吧？” 听到“回”这个字眼，江匀微掀唇角，“您好像忘了，这里才是您的老家。在外头做生意做久了，连根都不要了吗？” 江林才被他的话呛住了。 他讪讪道：“爸爸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我们一家子能好好聚在一块，你看我们现在这个家都散成什么样子了……” 江匀打断他：“您可以回来和我们一起住。” “……” “怎么，舍不得自己的事业和荣华富华吗？”江匀嗤笑了声，“江总，您赚的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不肯放弃。 世上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好事？ 江林才有些生气，“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以为我赚的这些钱最后会留给谁？还不是都留给你！” 江匀：“留给我？你考虑过阿姐吗？” “你姐姐都已经嫁人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江匀眼神微沉，“那些钱，您自己留着养老吧，我不需要。” 江匀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在做兼职，从高中到大学，他从来没有开口向自己这位父亲要过钱。 以前不会要，以后也不会要。 就连对方间接花在他身上的钱，江匀都连本带利地打进了对方的银行卡里。 江林才头疼地揉揉眉心，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一身的反骨。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放缓了态度：“我知道，因为你妈妈的事，你一直怨我，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爸爸是真的想你和你爷爷了。” 江匀语气冷淡，“想我就不必了，您有空可以给爷爷打个电话，他如果同意去你那儿养老，我不会拦着。” 不过，对于老爷子的想法，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要是愿意留在江林才那边，就不会回赋春了。 正说着，江匀看到手机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程小观音：【镇上最近新开了一家餐馆，听说味道不错。】 十分含蓄的试探。 江匀伸手捞起茶几上的手机，神色柔和了些。 江林才还在和他打着亲情牌，江匀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了。 “挂了。” 漫不经心地撂下两个字，他便果断地摁断了电话。 江林才看着手机，心里一阵郁结，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看书的程希很快便收到了江匀的回复。 江匀：【要请我吃饭？】 他好直白。 程希缓缓打出了一个字：【嗯。】 江匀：【可是最近下雨。】 程小观音：【周日天晴。】 江匀曲起食指抵在微微勾起的殷红唇瓣上。 原来已经提前看过天气了啊。 看着自己发送的文字，程希不禁面热。 她是不是有点太不矜持了？ 犹豫几秒，她想点击撤回，对方却已经看到了消息，并回复：【周日有约。】 程希有些失落地抿了下唇。 她还没说是吃午饭还是晚饭呢，就被这么果断地拒绝了吗？ 正思索着该怎么回复，手机连续响起消息提示音。 江匀：【和别人约好了去踏青。】 江匀：【要一起去吗？】 程希感到几分意外。 周日天晴，春光又正好，确实适合去踏青。 可是他和朋友一起去踏青，邀请她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呀？ 见她盯着手机愣神，后座的胡若欣疑惑地探长脑袋。 江匀：【他们让我多拉几个朋友，玩游戏的时候人多热闹，可以帮个忙吗？凑个人数。】 江匀：【抵消两次请客。】 程希轻眨眼眸，原来是这样。 沉吟了会儿，她回道：【好。】 见女孩答应下来，江匀唇边的笑意愈发深。 两分钟后，她发来一条消息，问：【那我可以带一位朋友一起去吗？】 江匀非常爽快：【可以。】 阅览室里，程希抬头，看向因为好奇而凑到身侧的胡若欣，杏眸微弯：“他说可以。” 胡若欣高兴地搓了搓手：“那就行，踏青啊，我好久没去过了。” 第63章 莫名其妙的污水 胡若欣觉得自己上一次和朋友一起去踏青赏春，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对了，明天的踏青组织，一共有多少人呀？” 程希摇头，“我没有问。” “你要不问问他……算了，等到明天就知道了”，胡若欣回到座位，已经开始期待，“希望明天不会下雨。” 程希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告诉她，“若欣，我们明天九点出发，预计下午四点回来，基本上一整个白天呢。” 胡若欣比了个“ok”的手势，“我知道了。” 程希把自己的后半句话说完：“所以，你今天要不要赶一下学习进度？” 胡若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啊……” * 和女孩约定好之后，江匀握着手机静坐在沙发上，下巴后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搭在腿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带着几分慵懒。 片刻之后，想好了主意的他点开通讯录，拨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接通，“老江，有话快说，我正忙着呢。” 江匀开门见山，“帮我个忙。” 听到他这话，胡祥州的眼皮一跳，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警惕地问：“什么忙？” “明天陪我去踏青。” “……？？？” 胡祥州伸出尾指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么玩意儿？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刚才说，让我陪你去踏青？” 江匀挑眉：“嗯。” “你有病吧？”胡祥州果断拒绝，“不去，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去踏什么青啊？我还有一堆木牌要雕刻呢，很忙，没空。” 老江怎么老逮着他一个人霍霍？ 突然对他发出这种邀请，肯定居心不良！ 他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胡祥州拒绝得很硬气，甚至不带一丝犹豫。 直到江匀不疾不徐地问他：“一个小时一百，确定不去？不去的话，我只能去请别人了。” 胡祥州：“！” 可恶。 怎么还搞金钱诱惑呢？ 这让他如何抵抗得住！ 胡祥州放下手里的刻刀，低咳了声，“哎呀，早说啊，都是兄弟，我陪你去。钱不钱的倒无所谓，主要是这几天下雨，我待在家里都要发霉了，正好想出去走走。” 顺便兼职一下小时工。 他问：“就我们两个人？” 江匀：“你可以再叫两个人。” 胡祥州：“叫谁啊？” 江匀对此没有要求：“随意，你定。” 胡祥州：“行吧。” 周日踏青春游的事就此定下。 * 程希和胡若欣从学校出来时，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餐馆门口，一男一女正吵得不可开交。 “凭什么不办酒席了，饶向杰，你对得起我吗？！你让我的亲戚怎么看我？” “我说这几天办，你非说下雨天不吉利，我说推迟几天半，找的时间你又不满意！让你选你又拖拖拉拉，你当我很闲天天有空不用上班吗？” “你上班？就你赚的那点钱能养活谁？办酒席的钱一半是我出，一半是我爸妈出，你一个一分钱没出的人凭什么说不办就不办？” “我没出钱吗？我娶你是没给彩礼吗？当初我们说得好好的，回你老家办酒席的钱你出，在我家办婚礼的钱我给，你现在在这里跟我横什么？” 看着前面那对吵架的情侣，胡若欣连忙拉着她停下脚步，“希宝，我们等一下再过去。” 容她看会儿热闹。 程希轻抬油纸伞，抬眸望去，随即愣了下。 还未应答，一旁的胡若欣此时已经拉着她躲到一家书店的屋檐下。 她只好收起了油纸伞。 见她看得起劲，程希伸手拉了下她的衣袖，轻声说：“若欣，我们换条路走吧？” 胡若欣：“啊？为什么？” “前面那位女生，是王英珍。” “？!” 胡若欣立刻回头，仔细地瞅了瞅那对吵架的情侣，“你确定是她？” 程希：“嗯。” “嚯，这不巧了吗，换什么路啊，直接上去刚！” 胡若欣已经开始挽衣袖了，“别怕，这次有我在呢！还能让你被她欺负了？” 程希无奈：“不是怕她，只是为了避免麻烦。” 她无心观看别人的狼狈，若是被对方发现，只会觉得尴尬。 “希宝啊，有的时候，麻烦不是你想避就避的。”胡若欣轻抬下巴，示意她看前面，“她现在已经看到你了。” 程希下意识抬头，果然与不远处的王英珍对上了视线，“……” 此时，她的未婚夫已经气冲冲地大步离开了，留她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雨中。 胡若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要换路吗？” “……不换了。” 此时换路，便会显得欲盖弥彰。 程希叹了口气，撑开手中的伞，“走吧。” 胡若欣伸手挽上她的胳膊。 她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想直接忽略路边的人。 不料在她们即将路过时，对方却幽幽出声：“我的婚没结成，你满意了吗？” 程希脚步微顿。 看着她那优雅漂亮的模样，王英珍嫉妒极了，“程希，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程希不明白，她的婚没有结成，与自己有何关系？ 她的质问，实在是莫名其妙。 程希还未张口，胡若欣的脾气就先炸了。 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闺蜜，当她不存在吗？ 她立即回怼道：“这位女士，你要是脑子不好，我这边建议你去医院挂个精神科呢。” “关你卵事，你才脑子不好！” 王英珍认出了胡若欣，但是说话依然不客气。 胡若欣没想到有一天遇见老同学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先吵一架。 她扯唇冷笑，气场大开，“你要是脑子好的话，怎么会问出那么脑残的问题？你的婚没结成，关程希什么事啊？她是抢你老公了，还是炸你老家了？真是搞笑。” 王英珍心中怒气翻涌：“你敢说吃饭那天她没有跟我男朋友说什么吗？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男朋友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跟我吵架？！” 他们吵了一个星期，最后连婚事都要吵没了！ 程希蹙起眉心，向来温和的语气重了些，“那天你离开后，我和你的男朋友并没有说话，我想你们吵架的原因，不是因为我。” 这盆污水，她不接。 第64章 因为江匀? 王英珍满脸不信，“不是因为你，还能是因为谁？” 胡若欣很无语：“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自己吗？你们情侣之间的矛盾请内部解决，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好吗。” 从他们刚才的吵架对话就能听出来，他们之间的问题绝对不是突然被挑起的，而是日积月累一朝爆发。 “我不信她那天什么话都没说！”王英珍执拗地抓着这个点不放。 胡若欣肩膀一耸：“那怎么办，要不然你报警吧？” 她遇到过很多奇葩的人，但是像王英珍这么脑残的，还是头一回见。 她终于知道程希刚才为什么提议绕道而行了，那样确实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见对方噎得说不出来，胡若欣的心情总算舒爽了一点。 她挽住程希的手，“希宝，走吧，别跟她浪费时间，我快饿死了。” 程希点头。 正要迈步，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王英珍，眼神凝着淡淡的疑惑：“王女士，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对方目光不善。 “初中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程希自认为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问心无愧，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讨厌了那么多年。 与其自己苦思，倒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说起这事儿，胡若欣也挺好奇的，“对啊，为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竞选语文课代表败给了程希？ 那样的话，是不是太幼稚了？ 王英珍先是愣了下，随后像是回想起什么，脸色微沉，“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 程希语气淡然，“那我做了什么事，让你看不惯呢？” “因为那时候江匀……” 突然从她口中冒出来的意想不到的人名，让程希和胡若欣都不由得愣住。 这时，王英珍却反应过来，眼睛微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胡若欣：嘿，我这暴脾气！ 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了！ 她抽动了下嘴角，忍了忍，最后和善地提议，“请你吃顿饭，我们来玩个坦白局怎么样？你对我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可以尽管说，我们和平交流，叙叙旧。” 王英珍很不屑地轻抬下巴，“谁稀罕你们的饭，谁要和你们叙旧。” 她们不是想知道吗？ 她偏不告诉她们！ 感觉掰回了一局的王英珍冷呵了声，翻了个白眼后转身就走，连架也不吵了。 程希和胡若欣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等王英珍走远后，胡若欣才双手叉腰，不开心地哼了声，“她刚才居然拿鼻孔看我，我感觉我被藐视了！” 程希被她搞怪的语气逗乐了。 “不就是掌握了几件陈年旧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希宝，走，我们不稀罕她的回答，估计知道了也是给自己添堵。” 胡若欣拉着她往前走，避开地上的小水洼，“她不告诉我们，我们还不会自己去打听了？同班同学那么多，总有一两人知道原因。” 程希笑了下，“若欣，你有没有觉得，打听别人为什么讨厌自己这件事，有点怪怪的？”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的话只说一半，害得我抓心挠肺的，不过好歹有个关键词……”胡若欣看向身旁的人，“话说，她以前和江匀有什么关联吗？” 程希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居然连你都不知道？凭借我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要不直接去问问江匀吧？” 程希嗓音轻缓：“江匀不认识她。” 胡若欣有些诧异：“这么肯定？” “因为江匀上次在农家乐餐馆见过王英珍了，他的表现，不像是认识。” “哦，这样啊……”胡若欣挑眉一笑，“希宝，你好不好奇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关联？” 程希抿了下唇，很诚实地点头，“好奇。” “那我去打听一下吧，我有很多初中同学的扣扣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得上。” “辛苦你啦。” “没事，我也好奇。” 周六下午，赋春的雨总算停了。 周日，天气多云转晴。 . . 作者的话： 手在键盘上敲，脑子在后面追。 我要被自己混乱的逻辑逗笑了。 宝子们，你们可以第二天白天再看前一天发布的章节，因为我晚上是会不断修改的。 不要问我最近为什么这么勤奋更文，问就是上推pk，编辑要求加更（手动狗头微笑） 第65章 梳妆 “希宝，我来啦，你收拾好了吗？” 胡若欣拎着一个蓝色背包，兴冲冲地踏进程家，等看到屋里的两人时，她不禁放缓了脚步，“欸？你在扎头发啊……阿婆，早上好！” 程奶奶抬头，熟络地招呼她，“若欣来啦，吃早饭了吗？” “吃了。”胡若欣放下背包凑上前。 “小希还没那么快呢，你先坐在旁边等一下，我帮她把头发弄好。” “嗯嗯，好。” 此时，程希正乖乖地坐在矮小的凳子上，任由坐在身后的奶奶给她打扮。听见胡若欣的声音，她小幅度地动了下脑袋，但立刻就被奶奶动手摆正，“哎呀，不要乱动。” 程希只好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好。 可随后，她的脑袋就被扯得微微后仰。 她不由得低唔了一声，软声提醒：“奶***皮有点紧。” “紧吗？那松一点啊。”程奶奶拿着木梳低头松了松她的头发。 “噗”，一旁的胡若欣见状忍不住笑了声。 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妈妈给自己扎头发的时候，也是跟眼前差不多的情形，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 程奶奶给程希扎了一对麻花辫，然后将麻花辫对折，再用两条淡粉色的碎花发带绑起来，系成漂亮的蝴蝶结。飘逸的丝带垂落在她的肩上，偶尔随风轻扬，时不时扫过她凹凸好看的锁骨。 她那标致的容貌配上这样的发型，简直美出了新高度，像是复古的民国千金，端庄又清纯。 胡若欣被程希成型之后的造型惊艳到了。 “这也太好看了吧！阿婆，你的手艺真好！” 被夸奖的程奶奶笑得眼角皱纹都合拢在一起，“那阿婆也帮你扎两个小辫子怎么样？给你们搞个姐妹头。” “好啊！” 反正现在才八点，时间还够。 程希撑着膝盖起身，让出身下的矮小木凳给她坐。 胡若欣坐下后，取下皮筋套在手腕上，头发散下，“希宝，江匀给你发消息了吗？我们到哪里集合见面啊？” “我家面前左拐，第一个路口。” “那还挺近的。” 听着俩孩子的对话，程奶奶有些惊讶：“江匀？小希，你们说的是不是老江家的那个孩子啊？” 程希：“嗯，是江爷爷的孙子。” 程奶奶慢慢帮胡若欣梳理着头发，也加入闲聊，“那孩子和你差不多大，生日也就差几天，今年估计也是二十四……快二十五岁了吧，他找对象了吗？” 胡若欣下意识看向程希，“这个我不知道呀，对哦，希宝，他有对象吗？” 程希微愣，思索了下后摇头：“应该没有。” “那他以前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啊？” 胡若欣觉得江匀长得这么帅，初中的时候就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高中和大学的时候，他估计同样会很受欢迎吧？ 程希低垂下眼睑，唇角挂着无奈的微笑，“若欣，你这个问题超纲了，我也不知道。” “哦，好吧……嗷呜！” 没有丝毫防备的胡若欣感觉后脑勺有处头皮一紧，脑袋不禁后仰，并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头发被梳断的声音。 第66章 江匀:迟到扣钱 程奶奶连忙放轻了动作，“哎呀，阿婆是不是拽疼你了？” 胡若欣：“没事没事，是我的头发太干枯了。之前工作太忙，都没时间保养。” 程奶奶抓着她那一缕打结的头发，仔细梳顺，“工作再忙也得好好爱护自己，不然小姑娘老得快嘞。你的头发确实有点毛躁，平时洗完头，可以抹一点护发的精油……” 身后的老人语气亲切和蔼，胡若欣听着心里微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过世多年的奶奶。 她笑嘻嘻地应声，“知道了阿婆。” 等头发扎好后，胡若欣举着镜子，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新发型，拨弄着头上的黄色碎花发带。“真好看，谢谢阿婆。” 程奶奶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艺：“客气什么嘞，喜欢就行。” 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撑着膝盖站起来，将椅子放回原处，“都这个点了，我得去上班了。老头子欸，我要出门了！” 程奶奶往屋里喊了一嗓子。 正在看早间新闻的程老先生关了电视，戴着眼镜走出来，帮她把包提上，“总算忙完喽，等你好久，走吧。” 程希跟在他们身后，将他们送出门，“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有你爷爷在呢”，程奶奶满脸幸福。 程老先生在家无事的时候，都会陪她一起去甲路伞作坊，然后找个角落坐着，或者和附近的老人闲聊，等她一起下班。 程奶奶出门前，不放心地叮嘱自家孙女：“你待会儿出门的时候，东西不要忘带了，不要上山，也别去一些偏僻危险的地方，要保护好自己，听到了吗？” 程希笑着点头：“嗯。” 目送两位老人相携远去，她才转身进屋。 胡若欣朝她招了招手，“希宝，我们来拍照吧！第一次和你一起扎这种发型，得好好纪念一下。走走走，我们出去拍，外面光线好。” “好呀。” 胡若欣拉着程希在一起合拍了很多张照片。 拍完之后，看着两人的照片，她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如此漂亮的发型，当然值得她们化个美美的妆啊！ 怎么可以素颜出镜呢？ * 临近集合的时间，江匀是第一个到的。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他站在满是爬山虎的石壁前，单手抄着口袋，一只手握着手机，给胡祥州发了个消息。 江匀：【你人呢？】 胡祥州：【不要着急，我得先去接两个人。】 江匀：【迟到扣钱。】 胡祥州：【……】 五分钟后。 一辆轰鸣的三轮车正飞快驶来，然后一个利落的刹车停在路边。 胡祥州甩着头发从车头下来，嘴里还不羁地叼着一个包子。他咬了口包子，指着手上戴着的手表含糊不清地抱怨，“老江你催命呢，这不是才八点五十分吗？还有十分钟呢！” 江匀收起手机，十分淡然：“你要不吃完再说？” 胡祥州愤愤地咀嚼嘴里的包子。 “咦？你不是程老师的男朋友吗？”这时，从三轮车后面跳下来的宋维怡惊讶地看着路边的颀长身影。 和她一同下车的王寅章也愣了下。 第67章 六人集合 程老师的男朋友？！ 正啃着包子的胡祥州猛地吃到兄弟这么一个大瓜，不小心噎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拍打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直到江匀递给他一瓶水。灌了两口水后，他才有种活过来了的庆幸感。 哎妈呀，噎死他了！ 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胡祥州抬头，满脸不可思议：“老江，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交女朋友了？！” 程老师又是谁？ 容他大胆地猜测一波，不会是程希吧？ 和老江颇有交情的程姓姑娘，就只有他那位小青梅了。 江匀睨了他一眼，“再喝口水。” 与他有多年交情的胡祥州立马心领神会。 哦豁，这是间接地告诉他闭嘴吗？ 看来此事颇有隐情啊。 胡祥州挑动眉梢，忽然很想犯个贱。 一看他这副表情，江匀便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放轻了声音，十分好心地问：“需要我喂你吗？” 想到那个画面，胡祥州恶寒地抖了下肩膀，“不必！” 老江这种反应，让他越发好奇了。 有女朋友这件事为什么不能提？还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胡祥州心里直犯嘀咕，喝完了半瓶矿泉水后，他总算按捺住想激动八卦的心情，冷静了不少。 见他消停，江匀这才看向从车上下来的两人。 他对眼前这位姑娘有一点印象，很快就认出来她是程希的同事。 江匀朝两人轻点了下头，“你们好。” 宋维怡回神之后朝他笑了下，“你好。” 王寅章紧接着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 这貌似认识又不熟悉的氛围，是不是过于明显了？胡祥州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来转去，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认识？” 江匀淡淡开嗓：“见过一面，不知道名字。” 宋维怡点头：“嗯。” 王寅章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胡祥州吃完最后一口包子，不拘小节的将塑料袋团成一团揣进兜里，“那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吧。” 他清了清嗓子，摊开手掌指向女孩，有模有样地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姑家的表妹，宋维怡。” 他们这对表兄妹其实不太熟，逢年过节才会见一次面，加了联系方式却好几年没聊过天。 老江让他再邀请两人，可他问了一圈，发现周边的熟人要么忙着在家带孩子，要么有事走不开，时间这么赶，他只能想到这位在中学教书的宋表妹了。 胡祥州移动手掌，又指向她身旁的男人，“这位，是我表妹的同事，王印章老师。” 他们两个就更不熟了。 这位王老师是表妹邀请来的，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王寅章轻推眼镜，态度随和地纠正道：“我叫王寅章，寅虎年的寅。” 胡祥州尴尬地笑了笑：“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寅，第二声对吧？” 主要是“印章”念着太顺口了。 念错一次，就容易改不回去，所以，还是简单一点，直接叫“王老师”吧。 介绍完他们二位，胡祥州拍了下江匀的肩膀，介绍的语气一下子就随意了许多，“他是我的好兄弟，江匀。” 在好兄弟拍开他的手之前，他预判地先把手收了回去，“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再等等，人没到齐”，江匀这时开口。 “没到齐？”胡祥州有点懵，“除了我们，还有谁？” “还有两个女生。” “靠，我说你怎么特意叮嘱我开三轮车来……”原来早就算好了人数！ 胡祥州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他设好的坑里了？ 他正想问问那两个女生是谁，就看见身侧的男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神忽然柔和，嘴角还可疑地微微上扬，神情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 什么情况？ 胡祥州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两个女孩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们牵着手，正朝这边走过来，靓丽显眼。 望着她们，又转头看了眼江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胡祥州面无表情地凑近他，下一秒便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低骂：“老江，你不厚道，你居然利用我约妹子！我为你两肋插刀，你却插我两刀，还有没有人性了？” 昨天他就纳闷呢，这人怎么突然这么有闲情逸致想要出来郊游，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匀淡定反问：“我付钱了，你觉得不人性吗？” 胡祥州：“……” 可恶，他居然无法反驳。 胡祥州很想锁他喉，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万恶的金主！ 即使和他说着话，但江匀一直注视着前方，漆黑的瞳仁里映着那道款款而来的倩影。 女孩戴着一顶粉色的遮阳帽，黑发扎成小辫垂在颈脖两侧，束绑的发带随着她的走动在耳后飘扬。许是怕帽子被风吹走，她抬起一只手抓着帽檐，粉色的长袖衬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线，紧身的蓝色牛仔裤包裹下的双腿细直而纤长，衣着简单又休闲。 她十分少见的化了淡妆，脸蛋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精致白皙，红唇细眉，温婉可人，和身边人说笑时，颊边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梨涡，形如花瓣的明亮双眸弯成月牙状，漂亮极了。 江匀看得有些怔然。 瞥见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胡祥州微抽嘴角。 他是不是没注意到人家旁边还有一位姑娘？好歹分点眼神给其他人啊！ 你礼貌吗？！ 程希远远便看见了站在三轮车旁边的四人团。 尤其是江匀的身影格外显眼，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不过走近后，程希十分意外地发现眼前的四人都是她认识的人，“维怡，王老师？” 宋维怡和王寅章见到她倒不是特别惊讶。 因为他们已经完全误会了她和江匀的关系，反而觉得他们这对情侣一起出来玩，是很正常的事。 “程老师，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啊，第一次见你化妆欸”，宋维怡盯着她，眼里满是惊艳之色。 程希挽上身边闺蜜的手臂，微笑道：“她帮我化的。” 胡若欣得意地挑眉，“怎么样，我化得好看吧。” 宋维怡：“好看！” 第68章 江匀:我载她 “要不要我帮过你也化一个？”胡若欣从包里掏出两支口红、一支眉笔和一个散粉，跃跃欲试。 宋维怡微张嘴巴：“你出来郊游还带这么多化妆品吗？” “哈哈哈，这不是怕脱妆嘛，随身带着方便补妆。” 有了共同话题后，胡若欣和宋维怡很快就熟络起来。 胡祥州一脚踩上三轮车的踏板，“这次人都到齐了吧？那我们走吧。” “先去取车。”江匀将肩上的单肩包扔到三轮车后座。 胡祥州回头看他，“取什么车？” “谁出去郊游骑三轮车？”江匀曲起手指轻敲车身，挑眉道：“而且你觉得，你的三轮车载得下我们六个人吗？” 胡祥州好想打他，“那你还叫我骑三轮车来！” “载东西。” “什么东西用得着三轮车载？大材小用了吧。” 两分钟后，看着车上的一堆食物和工具，胡祥州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牛。” 他还以为这次出来踏春，只是简单的游山玩水。 没想到，是他格局小了。 之后，江匀又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两辆自行车。 “我好久都没有骑过自行车了”，宋维怡兴奋地握着车把手，坐上去试着骑了一圈，随后停下来，礼貌地询问大家：“我可以骑一辆吗？” 其他人都表示没有意见。 宋维怡开心地道了声谢，然后热情地朝胡若欣招了招手，“若欣，我载你吧？” “啊？好呀。”胡若欣不好意思拒绝她的邀请，于是点了下头。 她走到单车后座，回头看向自家闺蜜，惦记地问：“那程希你坐哪？” 程希犹豫不定地看着另一辆自行车，又看了眼三轮车，唇瓣微启：“我……” “江匀载她呀。”前面的宋维怡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率先开口。 胡若欣微懵：“哈？” 程希溢在嘴边的话顿住，明眸轻抬，下意识看向江匀。 江匀没有异议，唇边还噙着若有似无的浅浅笑意，看起来十分随和，“嗯，我载她。” 王寅章和胡祥州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默默地上了三轮车。 如此看来，程希倒是别无选择了。 胡若欣坐在自行车后座，莫名的觉得他们好像都不约而同地在嗑同一对cp。 为了闺蜜能早日脱单，她要不……也浅浅地嗑一下？ 反正以前又不是没嗑过。 要是两人不合适，她大不了再自拆cp！ 这么一想，胡若欣再看着程希和江匀同框的画面时，突然觉得两人的颜值还挺般配养眼的。 江匀脚踩踏板，扶稳车头后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女孩，“上来吧。” 程希上前一步，十分轻松地侧坐在车后座上。 坐稳后，她犹豫了下，随后伸出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一手扶住头上的遮阳帽，微微仰头看他，嗓音轻软：“好了。” 江匀低声提醒：“那我骑了？” 程希：“好。” 之前他已经用自行车载过她一次了，这次两人都熟练了许多。 看着他们这如真情侣一样的互动，胡祥州觉得自己仿佛被强制喂了一口柠檬，牙酸得很。 他启动车子，“出发出发！” 三轮车一骑绝尘。 江匀稳稳载着程希紧随其后。 而宋维怡还在略显艰难地踩动自行车，准备起步。 车头扭得有些厉害，胡若欣吓得双手抱住她的腰，“啊，卧槽，姐妹，你多久没骑过自行车了？” 宋维怡勉强稳住车头，缓慢前进，“初中之后就没骑过了。” “这么久？”虽然有点不礼貌，但胡若欣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宋老师，我今天应该不会有血光之灾吧？” “哈哈哈，放心吧，不会的，我熟悉一下就好了。” 宋维怡对自己很有自信。 骑出一段距离后，她的车技确实好多了。 然而很快，她的自信心就被路中间的一颗小石子击碎了。 当自行车碾过石子，车胎打滑之际，差点被甩飞出去的胡若欣连自己要以何种妖娆的姿势落地都想好了。 人没摔下去，但车身还在扭来扭去，十分惊险。 她们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胡若欣：“啊啊啊，稳住稳住！” 宋维怡：“不行，要倒了！” 话音刚落，自行车便往一边倾倒。 宋维怡忙不迭用脚撑住，双手死死抓着车把手。 侧坐在后座的胡若欣借力跳下了车，因为惯性踉跄地往前跳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妈呀！好险……” 差点以头戕地！ 胡若欣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宋维怡急忙回头查看她的情况，“对不起呀，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胡若欣摇头：“没有，完好无损。” 前方的程希目睹了她们的状况，连忙开口：“江匀，停一下，若欣她们的自行车倒了。” 江匀摁住刹车，将自行车停在路边，在她跳下后座时绅士地扶了下她的手臂，“小心。” “谢谢。” 胡祥州通过后视镜看见他们没有跟上来，疑惑地跟着停下了车，探头望向他们。 程希担忧地朝后方小跑过去，“若欣，你们没事吧？” 胡若笑嘻嘻地欣拉住她的手，“没事，别担心。” “我的车技太烂了，”宋维怡把自行车扶起来，长叹了口气，“若欣，要不你载我吧？” 胡若欣轻挠脸颊，为难地告诉她，“我自己一个人骑得很溜，但我不会用自行车载人。” “啊？那怎么办？” 两人面面相觑。 商议了一番后，最终，有了自行车阴影的胡若欣选择去坐三轮车，而王寅章骑自行车载宋维怡。 王老师骑得十分稳当，宋维怡坐在单车后座上，甚至还能悠闲地晃晃双脚，欣赏两边的风景。 出了小镇的街道，他们朝郊外而行。 雨过空蒙，天上白云遮日，空气中散发着湿润的雨水与土壤混合的清香，格外清新，路边绿草繁茂，五彩缤纷的野花盛开，春景正盛。 三轮车上，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孩，胡祥州有些紧张。 安静地行驶了一分钟后，他目视前方，故作自然地和她聊天，“妹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第69章 郊外踏春 胡若欣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他这个搭讪方式太老套了，但看着他这张脸，她的脑海里也涌上了一股熟悉感。 “我也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吧！那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了。” 胡若欣想了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他：“你初中是不是和江匀同班？” 胡祥州：“是啊。” 她这么一提，他好像也有点印象了，“那你初中是不是和程希同班？” 胡若欣：“对呀。” “原来我们俩是校友啊！难怪看着眼熟。” 她挑眉道：“让我眼熟的初中男校友可不多，我连我们班男生的长相和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却对你这个其他班的男生有印象，这说明，你初中的时候应该挺有名的。” 胡祥州闻言不太好意思地嘿笑了两声，“是嘛，那还真是我的荣幸，没想到我那时候这么有名呢。” “那可有名了，我还记得你和江匀曾经一起在周一晨会上念过检讨书，原因好像是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胡若欣憋笑道，“当时你们俩一唱一和又一本正经念检讨书的样子，我至今印象深刻。” 胡祥州有些尴尬，掩饰性地哈哈一笑，“这个，好汉不提当年勇，糗事不必回首。人都是会成长的，在学校和家长的教育下，我现在可是一个妥妥的五好青年！” 胡若欣直接破功笑出了声。 知道两人是初中校友后，原本不熟悉的两人倒是有了很多聊天话题。 瞎聊了一会儿后，胡若欣低咳一声，“胡校友，我跟你打听一件事呗。” 胡祥州慢悠悠地驾驶着三轮车，“什么事？” 胡若欣瞥了眼车后视镜，看着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自行车，她的声音不由得放小了许多，“你知道江匀这些年谈过几个女朋友吗？” 胡祥州闻言想了下，“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俩高中和大学又不同校，他也没跟我说过啊。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猜应该没有吧，就他那专一的性格，估计一辈子只认准一个人。” 胡若欣轻转瞳眸，试探地问：“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不知道吗？”胡祥州惊讶地瞅她一眼。 “我知道什么？”她迷茫地歪头看向他。 “你这观察的能力不行啊，还不如我呢”，胡祥州打趣了声，随后十分了然地告诉她，“很明显，他喜欢程希啊。” 胡若欣瞪大了眼睛，“……？！” 卧槽，这是什么超级大瓜！ 她瞬间就不淡定了，兴奋的表情完全洋溢在脸上，“你是怎么知道的？江匀给你说的？” 胡祥州一脸高深莫测地反问：“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明显吗？ 胡若欣陷入沉思，“仔细想想，好像是挺明显的，又是帮程希的忙，又是一起吃饭，然后还送她回家，邀请她一起出来踏春……” 仔细分析一番之后发现，江匀他果然目的不纯、居心不良！ “等会儿，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程希的？现在还是以前？”她盘根究底地询问。 这个问题胡祥州几乎不用思考，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家兄弟，“初中啊。” 胡若欣：“what？” 冷静下来后，她揉揉额头，“这不可能吧？我记得他们俩初三上学期的时候就闹掰了，江匀当时那又凶又冷漠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他有那种心思呀。” “老江这个人呢，确实是挺闷骚的，但也不至于完全看不出来吧”，胡祥州和她越来越起劲，“教师节那天，他不是还送了一朵玫瑰花给程希吗？这心意，多直白啊，结果你们还把花给扔了。” 教师节…… 玫瑰花…… 立刻回想起这件事的胡若欣抽搐了下嘴角，“你不会是说，那朵放了虫子的玫瑰花吧？” 胡祥州愣了下：“什么虫子？” 见他好像真的不知情，胡若欣便简单地跟他描述了一下那场恶作剧，“我给你说，江匀送给程希的那朵玫瑰花里面，藏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小肥虫，贼恶心，程希当时被吓得脸都白了。” 胡祥州恍然间明白过来，“所以，你们不会以为那只虫子是老江故意放的吧？” 她点头：“对呀，不然呢？” “绝对不可能是他放的，我那时候亲眼看见他挑的花，我还以为他要干嘛呢，结果转头就把花送给了程希。那玫瑰是他现挑现送的，他哪有时间去找虫子啊。” 事关兄弟清白，胡祥州说的都是实话。 “虽然老江经常不干人事，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可能真的是你们冤枉他了。” 胡若欣困惑地眨了眨眼，“照你这么说，虫子不是他放的，他也没有恶作剧，那虫子是哪来的？” 车内安静两秒后，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 * 在车辆稀少的田间马路上骑自行车，是一件十分惬意自在的事。不用担心来往的车流，不用在意路人的打量目光。 宋维怡张开手臂，开心地欢呼了两声。 王寅章微微侧头，提醒她：“宋老师，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宋维怡笑吟吟地开口：“放心吧，我掉下去之前会拉你垫背的，所以王老师，你骑稳一点。” 他放慢了车速，“这样够稳吗？” “哈哈，我是让你稳，不是让你慢。” 王寅章轻笑了声，脚尖用力，恢复了原来的车速。 看着沿途的风景，宋维怡饶有兴致地拿出手机录像。 这时，另一辆自行车上的两人闯进了正在录像的手机镜头里。 车轮悠悠滚转，江匀载着程希超过他们，不紧不慢地向前。他目视前方，而她抱着他的腰，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又默契。殊不知，在旁人的眼中，他们正与不远处的田野青山构成一幅令人惊艳的画面。 看着这仿若偶像剧一般的浪漫场景，宋维怡连忙调整手机，把镜头对准了他们，然后喊了声，“程老师，回头！” 程希循声回头望向她，见她举着手机，便猜到她可能在拍照或录像，于是十分配合地朝她弯唇笑了下。 这一笑，直接击中了王寅章和宋维怡两人的小心脏。 第70章 油菜花田 “程老师也太好看了吧！”宋维怡看着手机不由得夸赞，俨然一副花痴迷妹的模样。 王寅章声音极轻地低嗯了声，风吹音散，恍若无声。 不远处的田野里，黄灿灿的油菜花簇拥盛开，形成美丽的黄色花海，吸引了不少路人和游客驻足拍照。 宋维怡见状也来了兴致，正想问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花田拍个照，便看见前面的三轮车和自行车陆续停了下来。 胡若欣腿脚利索地跳下车，朝他们扬了扬手，高声喊道：“everybody，我想近距离去欣赏一下油菜花，你们要去吗？” 宋维怡：“去！” 程希笑着点头。 女生们都想去，三位男士自然愿意相陪。 江匀将自行车锁在路边，随后十分自然伸手，将钥匙递给一旁的程希。看着她不解的眼神，他笑了下，解释，“给你保管。” “噢。” 程希连忙接过，把车钥匙放进自己的随身斜挎包里。 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的胡若欣觉得自己又磕到了。 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她上前挽住自家闺蜜的手，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古怪，还带着一丝兴奋。 程希微歪脑袋，一头雾水，“怎么啦？” “希宝，你知道吗，我刚才吃到了好多陈年旧瓜！我跟你说……”胡若欣迫不及待想和她分享，但余光瞥见两米外的江匀，她话语一顿，默默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胡若欣轻咳了一声，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小激动，凑到她耳边小声开口，“回去再跟你说。” 她怕她听完之后，今天一天都会心神不宁。 面对她卖的关子，程希笑了笑，“好吧。” “程老师，你们快下来呀”，站在路坡底下的宋维怡抬头催促了声。 程希被转移了注意力，温声回应：“来啦。” 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踩着田坎来到油菜花田的边缘，靠近之后，花香扑鼻，花丛中还藏着不少蝴蝶和蜜蜂。 胡若欣蹲下来，双手举着手机，“希宝，看这里看这里！我来给你拍几张照。” 美景配佳人，这不拍一些写真照真是浪费了呀。 程希按照她的要求，不太熟练地摆了几个拍照造型。 胡若欣：“头再仰高一点。” 程希有些别扭地仰起脑袋，遮阳帽滑落，遮住了她上半张脸，“这样吗？”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feel。” 胡若欣最近学考研英语都有些入魔了，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时不时飙出一些英语单词。 程希站在田坎上，右手绕过后腰轻握左手手臂，纤瘦的腰背挺直，勾勒出优雅的上下曲线，其身后是一片明晃晃的油菜花丛，鲜花似乎也爱温婉美人，随风摇曳之时忍不住垂爱地拂过她的胳膊。 望着这一幕，江匀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句诗： 乱花渐欲迷人眼。 胡若欣对着程希连拍了好几张照片，点开成片，张张高清漂亮。 她对此表示非常满意，并且想反复欣赏。 胡若欣一直觉得自己的拍照技术挺好的，直到她无意间看见了江匀拍出来的照片……她瞬间就懂了普通拍照和高级摄影的区别！ 明明是同一个角度拍出来的照片，放在一起对比之后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她不理解。 这一定是手机的问题！ 看着身侧的江匀，胡若欣踮脚探头，悠悠出声，“哎哟，你在拍我家希宝吗？拍得不错呀，手机在哪里买的？” 江匀垂眸看着刚拍的照片，眉梢上扬，“多谢夸奖，我大学时选修过摄影课。” 言外之意，他的拍摄技术与手机无关。 胡若欣哦了声，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手机里的美照：“传一份给我呗？” 江匀淡声道：“我会发给程希，让她给你。” 话说间，他又淡定自若地举起手机对着不远处的女孩拍了两张照。 胡若欣看得不禁咋舌。 自从知道他的心思后，她发现他所有的举动都太明显了。 好歹遮掩一下啊！ “若欣，还要拍吗？”程希这时看向他们，耐心询问。 胡若欣还没回答，就瞥见身边的男人迅速地转移了手机镜头，故作若无其事地在拍风景。 意识到自己欲盖弥彰的小举动后，他抿了抿薄唇，似乎有些懊恼。 这操作，胡若欣都看愣了。 好家伙，敢情他在程希面前这么怂，难怪细致如程希这么多年愣是没有发现他的心意！ 这踏马谁能发现？ 当这是找蛛丝马迹破案呢！ “若欣？”见她没回答，程希以为她没有听见，于是又喊了一声。 胡若欣回神：“拍！” 宋维怡这时候插话进来，“我也想拍，顺便帮我拍两张吧。” “no problem！” 他们六人在油菜花田待了一个小时。 在他们即将离开时，有两位女游客过来和江匀搭讪，想加个微信，被他拒绝了，“抱歉，我的手机没电了。” “那，留个电话也可以呀！” “我不记自己的手机号。” 如此委婉的拒绝，两个女生自然听懂了。 开口向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失落地问：“帅哥，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看着前方正和朋友说笑的某位姑娘，眼前帅气隽朗的青年轻翘嘴角，低喃了声：“快了。” 两个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随即微愣，立马明白了什么。 她们笑了下，识趣地没有再继续打扰。 见江匀终于跟上大部队，胡祥州特意落后几步，笑哈哈地揽住他的肩膀，不怕死地打趣道：“老江，你刚才跟那两个妹子在聊什么呢？她们不会是来找你要微信的吧？” 走在前面的程希眨了眨眼。 江匀拍开胡祥州的手，“找我问路。” “哦～那她们为什么不找我问路呢？” “因为脸呗。”胡若欣扭头接了一句实话。 感觉十分扎心的胡祥州捂住胸口，“倒也不必如此直接。” 他不服，“我不帅吗？我高中的时候好歹也是个班草！” 胡若欣很好奇，“你高中读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啊。” “哦～怪不得是班草。” 文科班男生稀少。 胡祥州：“……” 为什么感觉更扎心了。 第71章 溪边野餐 郊外山溪边，有一片溪水冲蚀沉积出来的碎石滩，干净空幽，滩上几米处铺盖着一片翠绿树枝和藤蔓，缠绕出一个天然的遮阳伞。 这是一处绝佳的野炊之地。 六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地搭起了烧烤架，摆好了折叠木桌和凳子。 胡若欣蹲在溪边，拿着一团不知道从哪里揪下来的杂草，小心细致地擦洗着鞋边沾到的泥土。 擦干净后，她扔掉草团，开始洗手。 盯着眼前清澈见底的溪水，手指逆着水流轻拨看了会儿，她忽然回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人，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水能喝吗？” “能喝，这是山泉水，挺干净的，以前上山砍柴的人路过都会喝两口解渴”，胡祥州一边奋力拆着一袋薯片，一边跟她说话，“不过现在没必要，老江不是带了一瓶桶装水吗？你要是渴了可以喝矿泉水。” 胡若欣摆手：“不，我要尝一下，来都来了，不喝几口多可惜。” 说完，她便弯腰用手掬了一捧溪水，放在嘴边嘬了两口，嘬完之后还品味了一番，“嗯，甜的。” 胡祥州都没来得及阻止，“……” 行吧，闹肚子了他不可管啊。 食物太多，带来的折叠桌不够放，于是江匀打算去路边，将放在三轮车上的野餐垫拿下来。 宋维怡惊讶地看着他，“居然还有野餐垫？你们究竟带了多少东西？” 胡祥州嚼着薯片走过来，“野餐用的东西，老江基本上都带齐了，早知道他会准备，我就空手来了，亏我还带了几瓶饮料。” 以前他们俩每次出门，江匀一律轻车简从，能少带东西就尽量少带，结果现在变得这么细心。 他有理由怀疑，这些东西都是为程希准备的，他们这些人都是附带沾了光。 江匀顶着一张帅气的脸，十分坦然地说道，“我这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胡祥州此时的内心只有“呵呵”两字。 看向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程希，他清咳了声，然后大声喊道：“程希，老江要上去拿东西，想让你一起去帮忙！” 江匀僵了下，凉凉地睨他一眼。 胡祥州贱兮兮地咬了口薯片，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有本事瞪我，你有本事拒绝呀。 程希听见声音后捂住手机，冲他们微微点头，“稍等一下。” 她将手机重新放在耳边，声音温柔似水，“嗯，朋友在叫我……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安全的。妈妈，你和爸爸平时也要注意身体……嗯，拜拜。” 结束通话后，程希才迈步朝江匀走过去，边走边问，“可以了，走吧，对了，要拿什么东西呀？” 这么一问，大家便发现自己还真落了东西要拿。 宋维怡举手：“程老师，可以帮我拿一下充电宝和充电线吗？就在那个粉红色袋子里。” 程希细心询问：“袋子要帮你一起拿过来吗？” “一起拿吧，麻烦了。” “不客气。” 还蹲在溪边玩水摸虾的胡若欣也举手：“希宝，帮我拿一包纸巾，我的鞋子湿了！” 程希无奈一笑，“知道啦，你赶紧把鞋脱下来晾一晾，别捂住。” “啊，那多难为情。”胡若欣语气扭捏。 现场还有三位男士呢，她觉得自己得注意一下形象。 胡祥州下意识问：“你脚臭啊？” 胡若欣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皮子：“滚！” “哈哈哈哈。” 在一片欢闹声中，程希又看向一旁的王寅章，还未出声，对方却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轻耸肩膀，抢答道：“我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江匀：“那就走吧。” 程希连忙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上坡，没走多远便来到停靠在路边的三轮车旁。 “江匀，我帮你拿两样吧？”程希要拿的东西比较少，见他双手拎着好几个袋子，于是主动开口帮忙。 “不用，”江匀低头看她，漆黑的瞳仁里隐隐蔓延着笑意，“我拿得动，你走前面吧。” 程希有些犹豫地走在他面前，偶尔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拎着一堆东西还能游刃有余地下坡，才放宽了心。 不料她最后一次回头时，正好对上青年似笑非笑的眼眸，“程老师，你的腿脚刚好，还想再摔一跤？” 程希立刻目视前方，不再看他了。 等两人回到营地，大家已经把场地布置得差不多了，还用碎石铺出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 江匀和胡祥州将野餐垫平铺在空地上，然后将各自带来的零食倒在上面，郊游野餐的氛围感顿时就有了。 胡若欣习惯性地在程希身边坐下，顺手接过她递来的零食。 看着两人默契的举动，宋维怡有些羡慕，“其实我一开始就想问了，程老师，胡若欣，你们两个人认识多久了？感觉你们的感情好好啊。” 胡若欣算了下，“初一认识的，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年了吧。” 程希赞同地点头。 宋维怡不由得惊叹：“好长啊，那你们这么多年有没有吵过架？” 胡若欣弯腰拿起一包饼干，“小吵过几次，但大吵好像没有。你也知道程希的脾气有好好，跟她吵架，我会感觉自己好罪恶。而且只要我们俩闹矛盾，那过错方肯定是我，这时候我就要开始自我反省了。” “哈哈，程老师的脾气确实很好，开学那么久，我都没有见过她跟学生发火，说真的，我超级佩服。” 想起自己教的那些调皮学生，宋维怡就已经开始头疼了，“自从当了老师之后，我都被气得内分泌失调了。” 胡若欣挑眉：“那你可以向程希学习一下如何修身养性，你都不知道，她平日里可是把佛经当音乐听的。” 宋维怡微睁眼睛：“是吗，程老师，快把你听的佛经分享给我！跪求！” 面对她渴求的目光，程希一语点破她的心思，“佛经不能治疗内分泌失调。” 宋维怡：“管它能不能，先听了再说，我要让佛祖安抚一下我狂躁的内心。” 程希笑了下，点开手机操作了一番，“好啦，发给你了。” “谢谢！” 胡祥州在一旁听得啧啧咋舌：“我去，居然还真的听佛经啊。” 这是什么神仙姑娘？ 第72章 儿时初见 胡祥州用手肘捅了下一旁的江匀，小声打趣：“你家小青梅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江匀曲着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不可置否地低嗯了声。 另一边，女生们边吃边聊。 胡若欣咬了口饼干，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围坐在对面的某个男人，悠悠然地开口：“其实我和程希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她跟江匀认识的时间才久呢。”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致，目光在程希和江匀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而两位当事人则愣了下，下意识对视了一眼。 宋维怡捧着瓜子，凳子越拉越近，“真的吗？程老师，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胡祥州一副看戏的表情。 程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抿起嫣红唇瓣。 她和江匀……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她还从未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江匀看向程希，“听两家长辈说，我们小时候被抱着参加了对方的满月酒。” 宋维怡；“哇。” 胡祥州：“哇哦。” 胡若欣嘴里的饼干都忘了嚼，“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但你们刚出生不久就见过这件事，我属实是没想到。” 胡祥州赞同地点头：“我也没想到。” 听着他们的谈话，王寅章心中苦笑不已。 二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那该有多深厚。 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啊。 对上大家的目光，程希微垂眼睑，回忆道：“其实，我们真正认识，应该是在六岁的时候，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江匀眯眼沉思。 —— 小时候的程希身体不好，从小就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悉心呵护着。虽然是在农村长大，但她每天都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头上别着小巧可爱的发饰，精致得像是女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洋娃娃。 那时，她的额上眉间总是点着一颗红彤彤的圆形小痣，格外醒目。 不少小孩子不理解她眉心痣的意义，在他们看来，程希是个臭屁爱美、喜欢出风头的异类。 然而在江匀的记忆中，同乡的程希从小就是个温温柔柔的小淑女，说话轻声细语，不会说脏话，也不会骂人。 两人记事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小姑娘正站在程家门前，被两个熊孩子嘲笑额上的观音痣。 在自家门口被欺负了，她也不知道进屋向家长告状，只是委屈地揪着裙角，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看起来又呆又笨。 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小男生见她软萌好欺，更加肆无忌惮。 “程希，你脸上的红点点真的好丑呀，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没有红点点，就你有呀？肯定是因为你不听话，被你爸爸用烟头烫的！” 听到他们诋毁爸爸，程希不开心地蹙起眉心，软声反驳：“才不是，我爸爸不抽烟。” “不是你爸爸烫的，难不成是观音娘娘烫的吗？他们说你是小观音，我才不信呢。” “我也不信，哈哈哈，程希是丑八怪。” “丑八怪，略略略……嗷呜！” 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痛嚎，做的鬼脸也变得扭曲。 他们愤怒地回头，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孩。 “你为什么要打我屁股？” 面对他们的质问，举着一根小木鞭的江匀理直气壮，“因为你们在欺负她！男生欺负女生，你们丢不丢人？” 程希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两个小男生涨红了脸。 其中一人还在嘴硬，“那你也不可以打人啊！你这样不公平，有本事我们来单挑！” 江匀朝他们走了两步，挥动木鞭，气势很足，“单挑就单挑，谁怕你们啊。” 他刚放话，后脑勺就被人从身后重重地拍了一下。 “挑什么挑？你要是敢打架，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江匀龇牙咧嘴地捂住脑袋，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姐，你下手不可以轻点吗？痛死了！” 江蓉收缴了他手上的木鞭，然后瞪了他一眼，“不可以打架。” 他不服气地撇过头，“我又没动手。” “我要是不拦着你，你肯定动手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回来之后整天拿着一根棍子捣乱，你当自己是孙悟空吗？” 训斥完自家弟弟，江蓉又看向不远处的两个小朋友，拿出初三大姐姐的威严，“你们要是不想被我挨骂，就赶紧回家。” 小男生们连忙撒丫子跑了。 江蓉见状得意地单手叉腰，“好了，他们走了，我现在进去送东西，你乖乖在这里等着，要是表现好，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我就给你买零食，听到了没？” 听到有零食，江匀这才勉勉强强地点头，“知道了。” 江蓉走到门口，弯腰与眼前的小姑娘平视，声音不由得温柔了许多，“妹妹，你站在这里干嘛呀？” 程希对她有一点印象，很快就认出她是江爷爷家的大姐姐。 她乖糯糯地回答：“我在这里等爷爷回来。” 江蓉觉得她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瓷白的脸蛋，问：“那你家大人不在家吗？” “奶奶在家。” “原来奶奶在家呀，我爷爷让我来送点东西，那我进去喽？” 程希弯了弯漂亮的眸子，“好。” 等江蓉进屋后，门口就只剩下程希和一个陌生的小男孩面面相觑。 想着他刚才帮了自己，程希想要和他说一声谢谢。 这时，对方却盯着她的额头，板着一张小脸问：“你的头上为什么有颗红色的痣？你是观音吗？如果我对着你许愿的话，你能不能实现我的愿望？” 程希被问懵了。 反应过来后，她小声解释：“对不起呀，我不是观音，不能帮你实现愿望。” 江匀撇嘴：“哦，原来你是个假观音啊。” 程希无措地揪着手指。 过了会儿，她鼓起勇气开口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我希望我妈能活过来。” 小男孩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诚恳认真。 程希怔住。 —— 其实初见时的情景，长大后的程希和江匀仍旧记得。 溪边对望，他们却心照不宣地没有多言。 第73章 此生有幸 胡祥州举起手，“我不服，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和江匀认识多久了？是我不配吗？” 胡若欣很给面子，顺着他的话题问：“所以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们俩是幼儿园的时候认识的，”他骄傲抬头。 江匀瞥了他一眼。 * 幼儿园时的胡祥州胆小爱哭，不喜欢上学，每次刚被送到幼儿园，就吵着闹着要回家。 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常常可以煽动其他小朋友的恋家情绪，所以每次他一哭，很多小朋友也跟着哭，此起彼伏的哭声震耳欲聋，如魔音绕耳。 老师对此感到十分头疼。 直到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了的小江匀走到哭闹的胡祥州面前，气势汹汹地将一颗棒棒糖拍放在他的桌子上，然后又奶又凶地瞪着他，“再哭打你，把糖吃了！” 小小年纪的江匀已经掌握了什么叫“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精髓。 莫名其妙获得了一颗糖的小哭包成功停止了哭声，甚至被吓得打了个哭嗝。 一旁的幼教老师十分惊奇地看着两小只。 从那之后，老师便将江匀的座位调整到胡祥州旁边，让他帮忙管一管这个小哭包。 效果显着。 久而久之，小江匀的身后便多了一个小跟屁虫，每天江匀长、江匀短地粘着他。 * 听完之后，宋维怡羡慕了，“有一起长大的朋友真好啊，我没有发小，朋友基本上是阶段性的。初中一段，高中一段，上了大学又是一段，我们一般毕业之后就没有联系了，很多时候想和他们聊天，都找不到什么话题。” 王寅章推了下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感同身受地点头：“我也是这样。” 胡若欣分析原因：“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一个镇的吧，大家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都能聚一聚，经常会有联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她十分幸运的在年少时便遇见了此生挚友。 此后，即使远隔千里，即使多年未见，依然会惦念不忘。 并且在自己心中，对方无法可替代。 这么一想，胡若欣立马抱住身旁的程希，黏糊糊地赖在她肩上，“希宝，遇见你真是我此生有幸啊。” 程希微微一笑，“我也是。” “啊啊啊，最爱你了！”胡若欣蹭了蹭她的头。 宋维怡仰头叹息，一脸生无可恋，“请停止你们这种秀友情的行为好吗，旁人看了是会嫉妒的。” 胡若欣：“哈哈哈，我不管，我就要秀。” 看着眼前这一片大好“橘”势，胡祥州摸了摸鼻子。 他想着要不也和自家怨种兄弟来一个兄友弟恭的拥抱，结果一扭头，便看见江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两个姑娘，手指慢吞吞地拆着一颗糖，看起来心平气和。 他正想伸手。 然而下一秒…… 胡祥州就听见了他咯嘣咬糖的声音，咀嚼的力道有些重，似乎要将糖咬得稀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胡祥州十分从心地默默缩回了手，“……” 老江这牙口，是真好。 就是不知道这糖是甜的，还是酸的。 他闻着像是酸的。 …… 溪水潺潺流动的声响清脆悦耳，清幽的环境里时不时传来几人的笑声。 大家围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不知道谁先挑起玩游戏的话题，最后大家决定来一点娱乐项目。 谈论了一番，最后六人决定玩“躲避数字”的游戏，输了的人要接受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 宋维怡先做出题者。 她用手机计算器摁出一个数字，然后将手机倒扣在野餐垫上，“来了啊，第一轮，一到一百的数字，从程希开始，顺时针方向猜吧。” 程希随便猜了一个数：“20。” 宋维怡：“20到100。” 胡若欣磕了个瓜子，“29。” 宋维怡：“29到100。” 胡祥州：“48。” 宋维怡：“48到100。” “88。”江匀不走寻常路。 宋维怡：“48到88。” 王寅章思考了一下：“66。” 宋维怡的表情开始有些耐人寻味了：“48到66。” 下一个又轮到了程希，“52。” 宋维怡脸上的笑容越深：“48到52。” “我去，这么快”，胡若欣感觉到了危机，连忙放下瓜子。 还剩下49、50和51这三个数，她闭着眼睛选了一个，“50！” 宋维怡打开手机，“48到50！” 毫无疑问，最终的数字就是49了。 压根没有选择的胡祥州输了。 他张开双手，一脸无所畏惧，“来吧，什么惩罚？” 宋维怡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一元硬币，“抛硬币决定，数字这面是真心话，反面是大冒险，你来抛还是我来？” 胡祥州：“那肯定是我自己来啊，有句话说得好，命运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接过硬币，潇洒地往上一抛，然后双手一拍接住硬币。 答案缓缓揭晓…… 是大冒险。 胡祥州裹紧了外套，“你们应该不会提什么丧心病狂的冒险活动吧？” 胡若欣哈哈笑了声，摆手道：“放心，不会不会，我们只会把这个机会让给江匀。” 她是懂兄弟间相爱相杀的那些套路的。 江匀轻抬眼眸，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让我提？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江，兄弟我，我平时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胡祥州被吓得开始结巴。 江匀思量几秒，决定好心放过他，“那你就唱一首好汉歌吧。” 胡祥州放心了，“可以，这我会！” 他自信满满地站起来，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然后看着手机里搜索的歌词，开始起范，“开始了啊。” 众人拭目以待。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 他一开嗓，胡若欣差点把刚喝的饮料喷出来。 当五音不全的人自信又豪迈地唱好汉歌时，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那必然是要笑死人的效果！ “哈哈哈哈哈……”胡若欣笑得差点弯腰跪地上，还不忘给胡祥州竖个大拇指，感谢他让他们听到了如此“优美”的歌喉。 程希笑着扶着她，小声提醒：“克制一下。” “克制不住，哈哈哈，哎妈呀，我笑得肚子好痛。” 宋维怡和王寅章也没忍住，拿起手机拍起了视频。 第74章 至今单身 胡祥州的惩罚结束后，游戏开始第二轮。 这次由程希随意写数。 她在手机上轻点了两下，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微笑地看向五人，“好啦，1到100的数。” 胡若欣先猜：“9。” 程希：“9到100。” 胡祥州紧随其后：“78。” 程希：“9到78。” 江匀语气随意：“64。” 程希愣住。 大家见她不说话，疑惑地看向她。 程希默默拿起手机，亮出了自己在计算器里打出的数字，“数字爆炸，江匀猜中。” 胡祥州：“我去！” 宋维怡：“不会吧？” 胡若欣：“不是吧？！” 三人同款震惊脸。 江匀也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胡若欣：“我怀疑你有读心术、透视眼。” 王寅章推了推眼镜，“三次就猜中的概率确实很低，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维怡啧啧摇头，“这一轮，我好没有参与感啊。” 胡祥州给兄弟递硬币，脸上的幸灾乐祸之色已经藏不住了，“看到没，这种时候太默契是要挨惩罚的，老江，抛吧！” 江匀捏着硬币，漫不经心地往上一抛，然后抛到了数字。 惩罚是真心话。 胡若欣立刻积极举手，“我我我！我来问！” 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问题，就等着这一刻！ 江匀看向她，“问吧。” 胡若欣：“请问，至今为止，你谈过几次恋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微不可查地看了眼对面的女孩，江匀微抿薄唇，缓缓道：“至今单身。” 此话一出，王寅章和宋维怡皆是一怔。 至今单身的意思……不就是没有谈过女朋友吗？ 两人第一时间看向程老师，却见她神情未变，反应格外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 江匀竟然不是程老师的男朋友吗？！ 宋维怡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嗑错cp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程希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又想到她曾撒谎自己有男朋友一事，她已经窘迫得想钻地缝了。 胡若欣不确信地问：“零次？” 江匀：“嗯。” “哦。” 此后，气氛沉默了几秒。 为了不冷场，胡祥州连忙开口活跃气氛，“既然问完了，那我们开始第三轮吧，胡若欣，这一轮是你写数字。” 胡若欣扬了扬手机，“我已经写好了。” 第三轮“躲避数字”游戏，大家猜的时间比较久，猜到后面越来越紧张刺激。 最后程希猜中了数字。 她轻轻抛了下硬币，然后看了眼，“是大冒险。” 程希眨巴着澄澈双眸看向他们，安静地等着他们提出大冒险任务。 她这么乖，让人无心不忍啊。 胡祥州为难地挠挠头，“要不，你也来唱一首歌吧？” 胡若欣兴奋提议：“希宝，你可以唱一首戏曲呀！” 胡祥州点头附和：“这个可以！” “戏曲吗？我没有问题”，程希欣然接受了这个惩罚。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她站起来，捻指清唱了徽剧《贵妃醉酒》中的一段词：“海岛冰轮初转腾，恰似明镜照我身，莫不是见我到此相陪奉，喜滋滋露出花容，慢吞吞娇步懒行。” 清丽婉转的戏腔，在这片空幽之地似有回音。 大家听得有些入神。 看着对面亭亭玉立的女孩，江匀不由得想起了初三迎新联欢会上，她在台上唱戏时光芒万丈的模样，恍若如昨…… 待她尾音落下，大家惊叹地鼓掌。 程希有些害羞地坐下，“献丑了。” 宋维怡感慨道：“程老师深藏不露啊。” 胡祥州鼓完掌便开始控诉，“我举报，你们区别对待啊，我刚才唱的时候，你们怎么都没有给我鼓掌呢？” “因为你的歌声，我们实在不敢恭维。”坐他身侧的王寅章道出实情。 胡若欣表示赞同，“没错，给你鼓掌，有违良心。” 江匀接着补刀，“老胡，你要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心中数刀的胡祥州要自闭了。 “我要跟你们绝交！” 大家没有理会他的无能狂怒，麻溜地打算开始第四轮游戏。 “下一个写数字的是谁？应该是你……胡祥州，你要写吗？你不写的话就跳到江匀吧。”胡若欣靠在程希的肩膀上，悠闲地嗑着瓜子。 胡祥州：“我写！” 他果断在手机里摁出一个数字，然后让他们开始猜。 第四轮游戏，江匀很不幸，再次猜中了数字。 “大冒险。”他伸出手，给他们展示手心里的硬币。 胡祥州已经不想动脑去想一些损招了，简单干脆地指定了冒险任务，“来吧，唱歌。” 他记得老江以前唱歌也是五音不全的。 好兄弟就是得有难同当，一起被嘲笑！ 江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行。” 胡若欣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做好了聆听的姿势，“你要唱什么歌？要给你放伴奏吗？” 江匀唱歌？ 那是多稀罕的事啊！ 她估计这辈子也就听这一次了。 江匀垂眸思索，而后勾唇轻笑，“唱一段戏曲吧。”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 一旁的胡祥州赶紧将凳子拉远了一点，然后举起手机对准他的脸，“请开始你的表演！” 江匀单手插着裤袋，懒散的站姿看起来并不专业。 可下一秒，他一开腔，就惊艳了在座所有人。 他清唱着：“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听到这一句，程希便已经知道了这一段戏曲的出处。 这是黄梅戏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她无声地跟唱。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呀！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只听他那原本调笑的腔调突然变得低沉缱绻，好似在诉说着什么心事。尾音将落时，他那深邃清朗的瞳眸轻转低瞥，有了几分欲语还休的勾人意味。 一直注视着他的程希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那双情绪不明的狭长眼眸。 她微微一怔。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恍若陷入了他漆黑瞳孔中的幽深漩涡，无处可躲的慌乱让她的心跳乱了节拍。 第75章 心有所动 “啪啪啪！” 一阵掌声惊醒了程希神游的思绪，她慢半拍地跟着鼓了几下掌。 胡祥州是在座中唯一没有鼓掌的人。 他非但没有鼓掌，还从凳子上蹦起来，一个箭步上前用双手锁住了江匀的脖子。 “老江，你居然真的会唱戏？！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学的？你现在还是我兄弟吗？你不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 江匀淡声道：“随便学的。” 胡祥州不敢置信：“随便学能学到这种程度？骗鬼呢！当初说好的一起五音不全呢？你却背着我偷偷学会了唱戏曲！兄弟之间的坦诚和信任都喂狗了吗？” 江匀被他吵得耳膜都有些疼。 他曲起手肘往后一捅，正中对方的胸口。 “啊”，胡祥州下意识放开了他，神情夸张地用双手捂住左胸膛，一副伤重不愈、要死不活的模样。 “老江你要杀人灭口啊。” 大家笑哈哈地看着他们打闹。 唯独程希沉默地小口吃着饼干。 见识过三人的大冒险才艺展示之后，胡若欣激动地搓了搓手，“来来来，游戏继续吧！” 她已经越玩越上头了！ 最后，他们在溪边玩了一下午的游戏，每个人都至少输了两遍，轮流表演了一番才艺。 边吃边玩，时间好像一下子过得很快。 下午四点半，六人才意兴阑珊地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离开前，他们非常自觉地把营地周围的垃圾收拾干净。 来到马路边，六人自发地根据来时的分组上了车。 将所有东西都搬上三轮车后，胡祥州探头看向其余四人，潇洒地朝他们挥了下手，“我们就先走了啊！” 胡若欣从另一侧探出脑袋，“希宝，我先回家啦，晚上给你打电话！” 程希笑着点头：“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胡祥州收回视线，扭头看了眼身侧的胡若欣，提醒道：“坐稳了啊，我待会儿带你感受一下什么叫速度与激动。” 上午为了顾及两辆自行车的速度，他硬是把三轮车开出了龟速。 憋屈死了。 这次，他要好好地兜兜风。 胡若欣牢牢抓住旁边的扶手，“不必！你慢点开，车速太快我晕车，别到时候吐你车上。” “放心吧，我开车很稳的。” “呵呵，但愿如此。” 先行一步的三轮车很快就消失在剩余四人的视线中。 另一边，王寅章扶着自行车看着不远处的程希，又看了眼站在她身侧的男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不去打扰。 关于她和江匀的关系，他其实存了一下午的疑惑想问，但想了下，却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 王寅章很清楚，从自己的心意表露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程希就已经委婉地拒绝了他…… 拎着一袋东西上前的宋维怡见他扶着车发呆，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王老师，想什么呢？回魂了。” 王寅章回头看先她，下意识推了推眼镜，“东西都拿齐了吗？” “嗯，齐了，我们走吧”，宋维怡抓着他的手臂，稳稳地坐在后座上，“赶紧回学校吧，玩了一下午，感觉精力已经用尽。” 她现在好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最关键的是，她想上厕所！ 她已经憋了两个小时了！ 人生急事之一，急起来的时候，那感觉真是不可言说。 见她坐稳，王寅章缓缓起步。 路过站在前方路边的程希和江匀时，宋维怡扭头和他们说话：“程老师，我们骑慢点，你们快跟上啊。” 程希抬头应了声，“好，马上。” 她的一只手在斜挎包里仔细摸索，终于找到了江匀放在自己包里的车锁钥匙。 将钥匙递给他时，她松了口气，“还以为丢在溪边了。” 江匀弯下腰利落开锁，扬唇低笑，“如果丢了，那这么远，我们只能走路回去了。” 程希沉吟道：“走路倒不至于，我们可以让若欣他们回来接我们呀。” 方法总比困难多。 江匀将打开的锁头随手放在前面的车篮子里，然后微微低头，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那样的话，你就要和我在这里独处了。” 自从他唱了那段黄梅戏之后，在接下来的游戏时间里，她总是若有若无地回避他的视线。 这么明显的小举动，江匀自然察觉了。 程希抿唇看着他，脸颊微红。 她不是故意的。 和他独处时，她总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比如现在。 她认真思考过原因。 以前也许是一知半解，但今日她才发现，这种陌生的情感，许是……心有所动，念有所指。 见她不说话，江匀曲指轻弹了她的眉心，然后跨上自行车，“不想和我独处，就快上车，再磨蹭下去，你的两位同事就要骑远了。” 他抬头，示意她看前面。 被调侃了一番的程希连忙坐上车后座，一手抱住他的腰。 江匀踩着脚踏板，脚尖用力，连带着劲瘦的腰腹都有些紧绷。 他骑得很快，不过一分钟便追上了前面的王寅章和宋维怡两人。 宋维怡微睁眼眸：“哇，你们好快啊。” 瞄了眼旁边即将超越他们的自行车，王寅章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然而追上他们后，江匀便放慢了车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耳边风声呼啸，程希别了下脸颊被吹散的碎发，而后指尖缓缓落在眉心。 看着眼前的背影，她想，他们现在应该也算是在独处吧？ 想着他刚才的话，程希攥住他的衣服，轻声开口：“江匀，其实我……不讨厌和你独处。” 前方的江匀只听到了“不讨厌”这三个字，有些怔然，“嗯？你说什么？” 事实证明，有时候说话也是讲究一鼓作气的，见他没听清，程希有些泄气，同时也意识到骑车的时候不适合聊天。 “回去停车后再告诉你吧”，她说。 听清了女孩的声音后，江匀搭在刹车把手上的手指不禁轻握。 几秒后，自行车被他稳稳停在路边。 他扭身回头看向她，性感喉结上下滚动，“现在停车了，你说吧。” 第76章 含蓄的告白 江匀：“现在停车了，你说吧。” 程希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睛。 她刚才说的是“回去停车后再告诉他”，显然，他直接忽略了“回去”二字。 现在他这么问她，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毫无心理准备。 她原本还想再措一下辞…… 与他对视了会儿，看着他认真询问的表情，程希突然不想让他失望。 她弯唇失笑，脸颊染上淡淡的粉色，鼓足了勇气后，她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我刚才说，其实我不讨厌和你独处。” 江匀的脸上明显露出一抹怔忪之色。 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之后，他一只手撑着歪向一边的车头，侧身弯腰凑近她，深色而潋滟的瞳眸里漾起一丝笑意。 “按照我的理解，不讨厌，等同于喜欢，所以，你喜欢和我独处啊？”他清哑的声音好似在喉腔里转悠了一圈，如浮羽一般在她耳边轻轻一挠。 程希被蛊惑着，由心地点了下头，“喜欢。” “……” 江匀没有想过她会回答得如此直白。 当听到“喜欢”这个词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呼吸一滞。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他那不安分的心跳声不断冲击着脑海。 这种让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却又心花怒放的感觉……当真是要命。 江匀低垂着晦暗双眸，温润的眉眼里蕴着几分试探和期待，“程希，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给我的回应吗？” 其实他更想问，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可他克制着，怕吓到她。 他的视线太过炽热，程希有些紧张，抱在他腰上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下。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让江匀的心情顿时下沉。 他忽然不敢再看她的神情。 江匀慢腾腾地转身目视前方，双手扶正车头，握紧了车把手。 调整好微乱的呼吸和心跳，江匀垂下长睫，慢条斯理地开口：“程希，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程希抬头看着他，视线不由得落在他那绯红的耳尖上，神情微愣。 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他紧张害羞的时候，耳朵会变得这么红。 她以前，究竟是有多迟钝啊。 程希莞尔：“我知道。” 在他唱出那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时，她便知道了，那是他含蓄的告白。 “你不用那么快回答……”江匀轻舔绯红浅薄的唇瓣，喉结上下滚动，“从这里回到你家，大概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你可以用这段时间冷静地思考一下。下一次停车，我有话想跟你说，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 他的嗓音裹挟着微风，不疾不徐地从前方传来，听起来好像十分淡定。 他未看见，身后的姑娘笑弯了眼。 她认真应道：“好。” 江匀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些，“那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考虑时间。” 程希：“嗯。” 他重新踩动脚踏板，自行车的车轮轱辘转动，牵动着两人千回百转的思绪。 第77章 我很喜欢 当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近，程希的心情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因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所以无需多想。 想的越多，心反而越乱。 骑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江匀摁住刹车，自行车慢慢停在路边。 他单脚撑地，侧身回头，开口问：“在这里下，可以吗？” 此处并不是程家门口，而是处在程家附近的一条石阶前，走上这段十几级的石板台阶，再往右拐五十米，便到了程家。 程希看了眼石阶，轻嗯了声。 从后座下来后，她便安静地站在旁边，等他放置好自行车。 女孩背着斜挎包，双手拿着遮阳帽随意置于身前，站得十分乖巧。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发型有些松散蓬松，零碎的细小发丝略微炸毛，看起来毛绒绒的，可爱得让人想揉一揉。 江匀回头看见这一幕，心蓦地一软。 见他看过来，程希攥紧了手里的帽子。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相顾无言。 程希眨了眨长睫，率先出声：“江匀，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江匀低眸凝视着她，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程希，在你的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我的心里呀……”程希想了下，站在客观的角度评价道：“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江匀心尖一慑。 程希歪头细数，“你有缺点，比如傲娇、心口不一、会骗人，有时候会很凶，但是，你也有很多的优点，长得好看，三观正、有原则、重情义，很多时候是个端方君子。” 原来他在她的心里，并不全都是坏形象啊…… 江匀注视着她的眼睛，喉咙有些干涩，“那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他一步步试探，心里忐忑不安。 程希弯唇一笑：“我会。” 江匀眸光轻颤，有些不太敢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表现显得有些呆。 程希的脸上早已爬满了红晕，眼睫忍不住忽闪，眼神却一直坚定地看着他，“世界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缺点和优点，江匀，现在的你，便足够好，我……很喜欢。” 当深藏的喜欢得到回应，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江匀觉得自己快要高兴疯了。 他不知所措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嘴角上扬的弧度再也压抑不住。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人，此时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线微微发颤，“程希，我喜欢你，是一辈子只认准你一个人的喜欢，所以，你确定，你的心意已经认真考虑清楚了吗？” 看着他喜形于色的反应，程希红着脸告诉他，“这一路上，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我的答复不会改变。” “那我们说好了？不会改变。”他再次确认。 “好。”她点了下头。 江匀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缓缓放松。 他笑着朝她伸出一只手，矜贵绅士得如同邀请公主跳舞的王子，轻翘的眼尾微红，“程希，我现在能抱你一下吗？” 程希害羞地抿了下唇，抬起一只手放在他的手心。 下一秒，他便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拉入怀中，牵着她的那只手没放，另一只手虚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江匀弯腰垂首，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嗓音轻哑：“抱歉，我太高兴了，有点……克制不住。” 几秒后，无措的程希慢慢抬手回抱住他。 此时，她忽然想起了作家三毛先生的一句名言：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嘴巴，也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原来，果真如此。 两人在石阶前相拥了一分钟，路过的几个小孩朝他们投来新奇又惊讶的打量目光。 “快看，他们是情侣吗？” “大哥哥和大姐姐肯定是在这里约会。” “哎呀，小孩子不能看，快走啦。” 程希的脸皮薄，先遭不住了，“江匀，我，我得回家了。” 江匀慢吞吞地放开了她。 垂着眸子敛去眼中神情，再抬头时，他的神情已经趋于平静。 帮她把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江匀定定地看她两秒，随后走到自行车前，将她的物品从车篮里拿出来递给她，温声道：“上去吧。” 程希接过东西，瞄了眼他的反应，“那，我走啦？” “嗯。”他的反应很正常，甚至透着一丝冷淡。 程希有些失落，他都不会舍不得她吗？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她转身的瞬间，便茫然地皱了下眉。 她踏上石阶，走得有些慢。 台阶两侧是青砖黛瓦的居民楼，圈围在阶梯旁的花圃中盛开着各种娇艳欲滴的小花，随意一角便充满着诗情画意，然而江匀漆黑的瞳眸里，只有中间那抹窈窕背影。 她置身于古典的江南景色里，摇曳生姿。 看着一步一步上着台阶的纤细身影，江匀忽然问：“程希，你穿过旗袍吗？” 上方的姑娘似乎愣了下，转身看向他。 她摇头，说：“未曾。” 江匀：“哦。” 程希眼露疑惑之色，“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站在台阶下的青年朝她笑得温和，“没什么，只是在想……你穿旗袍的样子，一定会很好看。” 他这是，在撩她吗？ 感觉被撩个正着的程希失了定力，近乎落荒而逃。 江匀站在原地，轻笑了声。 * 时至黄昏。 日落坠过青山，晚霞余晖，山光水色，编织出一幅瑰丽画卷。 坐在三轮车上的胡祥州左等右等，翘起来的二郎腿不知道换了多少次姿势，终于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他翻身下车，一手撑着车身，一手叉腰，远远地朝不远处的人喊，“老江，你去哪儿了要这么久？也不接电话，赶紧的，把我车后面那些桌椅板凳还回去！” 郊游虽然结束了，但这扫尾工作还得做。 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江匀停在他面前，扭头看他，忽然正经地叫了他一声，“胡祥州。” 胡祥州莫名的有点慌，“干什么？有事说事。” 江匀语气淡淡：“陪我去喝酒吧。” 胡祥州：“……哈？” 今天太阳是往东边落了吗？ 养生达人居然说要喝酒了？！ 第78章 两件陈年旧事 胡祥州狐疑地看着他，“你吃错药了？” 江匀勾着唇角，“到底去不去？” “去可以，你请客。” “行。” “你买单！”胡祥州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江匀：“嗯。” 胡祥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么好说话？ 这也太反常了。 看来他不是吃错药了，就是中大奖了。 胡祥州摸着下巴，得寸进尺地说：“那地点我来挑？” “可以。”江匀再次应下。 胡祥州见好就收，“就这么定了！” …… 晚上七点。 正在房间里看书的程希接到了胡若欣打来的电话。 “喂，若欣。” “希宝，你吃晚饭了吗？” “我吃了，你呢？” “我也吃完了，你接下来应该没什么事情要做了吧？” 程希：“嗯，我在看书。” “那我就可以放心的和你畅聊了”，胡若欣神神秘兮兮地开口，“希宝，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啊，不对，是两件！” 程希将手机放在桌上，开启了免提。 “什么事呀？”她一边说，一边找出一支书签夹在了书页里。 “其中第一件事情，我今天憋了一天了，再憋下去我都要忘了！” 说着，胡若欣轻咳了一声，“希宝，你还记得初三那年教师节，你陪我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江匀送了你一朵玫瑰花吗？” 程希看了眼手机的通话界面，“记得，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情呀？” 胡若欣的语气透露着一点小兴奋，“今天胡祥州告诉我，那件事是一个误会！江匀没有往那朵花里面放虫子，虫子估计是个意外，所以说，他当年送你那朵玫瑰花，不是想吓你！” 程希怔住。 原来不是恶作剧吗？ 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讨厌她，所以才会这么捉弄自己。 胡若欣有些感慨，“虽然是一件陈年旧事，但是现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感觉挺新奇的。” 程希沉默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另外一件事呢？” “哦，第二件事也是跟江匀有关。” 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胡若欣也不卖关子了，“昨天不是在街上遇到王英珍了嘛，回去之后我就跟以前那些初中同学联系了一下，他们今天都回了我消息。” 她一只手转笔，一只手翻找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我问他们知不知道王英珍和江匀以前有什么交集，有两个女生告诉我，说王英珍初二的时候和江匀表白过，但是被他拒绝了。” 不得不说，江校草的魅力真的是太大了。 “至于王英珍讨厌你的原因……我想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你和江匀走得比较近，她心生嫉妒。”这段是胡若欣自己的猜测，但她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程希揉揉眉心，着实无奈，“原来是这样吗。” 她被当成了假想敌啊。 胡若欣忍不住吐槽道：“有时候啊，人的嫉妒和攀比心真的是太可怕了，我都想不通这有什么好嫉妒的，难不成是因为江匀喜欢你啊。” 程希轻声道：“可能，是吧。” “就算是，那也……嗯？”胡若欣的脑子忽然转过弯来，“希宝，你知道江匀喜欢你啊？！” “嗯。” “卧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希双手握着手机，羞红着脸开口：“若欣，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胡若欣摁住一直在跳的右眼皮，“你说吧。” “我和江匀在一起了。” 平地一声惊雷。 胡若欣：“……？！！！” 即便她做好了一丝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她还是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希宝啊，你说的，和江匀在一起了，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程希弯唇笑了下，“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胡若欣扶住额头，“嘶，你让我缓缓……” 这个消息太刺激了！ 她的好闺蜜脱单了，而且脱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怎么感觉自己这一天，不是在吃瓜，就是在吃瓜的路上呢。 缓过神来之后，胡若欣开启了疯狂询问模式，“你们不会是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在一起的吧？谁先告白的？在哪里告白的？都说了什么话？亲了吗？抱了吗？我要听细节！” …… 小酒馆里。 看着喝了一瓶啤酒之后便有些醉的江匀，胡祥州顿感头疼。 他将一碟花生米推到他面前，“老江，别喝酒了，你要不吃一点花生或者其他菜？” 江匀看了一眼，嫌弃地推走，“不要，我要喝酒！” “行吧，你不要我要”，胡祥州夹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你今天怎么想到要出来喝酒了？以前每次喊你出来喝酒，你都说你要养生，今天不养生了？” 江匀盯着眼前的绿酒瓶子，“我今天，高兴。” “有什么喜事啊？” 他弯着嘴角，“我和程希在一起了。” “咔咳！！！” 胡祥州震惊到被花生米噎了一下。 猛地灌了一口啤酒之后，他抬手在江匀的面前晃了两下，“兄弟，你是不是喝蒙了，说梦话呢？” 梦话？ 江匀现在可听不得这话。 他拍开眼前的手，狭长眼眸微眯，压迫感瞬间上来了，“我没有做梦，程希答应我了，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的！” 他此时就像是护着宝贝的恶狼，十分凶狠地露出了尖牙。 玛德，惹不起。 胡祥州果断认怂，“行行行，你的。” 再次仰头喝了一口酒之后，他凑过去，不确信地问，“真在一起了啊？” 江匀一脚踹在他的凳子上，“你看我像是在说假话吗？” 胡祥州没敢说，就他这样喝得五迷三道的样子，还真像。 他举起酒瓶，“行吧，那为了庆祝你脱单，干一杯！” 两人碰了瓶子。 喝了一口啤酒后，江匀靠在椅背上，骨感分明的手指捏着瓶口，清隽的眉眼舒展，眸色潋滟，薄唇被酒水描摹得越显殷红，性感如妖孽。 胡祥州看了他一会儿，出声问：“老江，我有点好奇，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就没有遇到过比程希更好看、更优秀的姑娘吗？” 江匀迟钝地想了下，“没注意，也许有吧。” “你这是为了一朵花，放弃了整片森林啊，也许有比程希更适合你的人呢？” 第79章 江匀:你好随意 “没有比她更适合我的人了”，江匀醉醺醺地撑着脑袋，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曾遇到过24岁的女博士、精通六国语言的辩论社社长、琴棋书画得奖无数的名门闺秀……那些女孩的优秀是无人能否定的客观事实，值得众人欣赏和敬佩。 可是对他而言，也仅限于点头之交的欣赏。 因为在很久之前，他的心里便住下了一个小姑娘，纵使旁人再好，都不及她一分。 胡祥州夹了口菜，“程希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喜欢她啊？从初中一直喜欢到现在。” “是啊，喜欢得要命了……”江匀轻喃了声，给自己灌了口酒后斜眼睨他，语气有些骄傲，“你单身，你不懂。” “呵，我不懂？我可比这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懂多了！老子大学的时候好歹谈过一次恋爱！”胡祥州的酒意也逐渐上头了，嚷嚷着大嗓门。 江匀闻言挑了下眉，再次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胡祥州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种“你竟然谈过恋爱”的诧异。 他顿时挺直了腰背，“看不起谁呢？” “那你后来为什么分手了？”江匀好奇地询问，“说出来，让我避避雷。” “老江，你有没有心？你这是拿我的分手经验刷恋爱值呢！” “对啊。” 他还理直气壮？ 胡祥州觉得自己今晚陪他喝酒的情谊仿佛喂了狗。 一下子干了半瓶啤酒之后，他一巴掌拍在江匀的肩上，豪爽道：“行吧，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儿上，我就揭开心上的伤疤，给你分享一下我失败的恋爱经历。” 江匀慵懒地耷拉着肩膀，“洗耳恭听。” 胡祥州回忆了一下，“我跟我的前女友，是因为性格理念不合才分手的。” 江匀摇着酒瓶子，歪头思索片刻，微醺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什么叫性格理念不合？举个例子。” “比如，她爱吃香菜，我不喜欢吃，但她老逼着我吃，说和她在一起要习惯。还有，她注重节日仪式感，无论什么节日或者纪念日都很重视，而我就是个务实的大老粗。” 胡祥州停了一口气，继续说：“当然，以上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经常没有共同话题，对某些事情的意见和看法不一样，所以我们经常吵架，后来实在磨合不来，我们就和平分手了。” “这一段感情是你主动追求的吗？”江匀问道。 “是我先追的她。” “既然性格理念不合，你那时候为什么要选择追求她？”他不理解。 胡祥州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这不是在一起之后才发现性格理念不合嘛。一开始只是接触了几次，对她有好感之后就果断追了。” 江匀：“哦，你好随意。” “……” 心上被扎了一刀的胡祥州很不服，果断开始和他互相伤害，“遇到喜欢的人就得果断出手，要不然错过了怎么办？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能忍个十几年啊。要是程希在你不在的时候被别的野男人拐跑了，你现在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第80章 我们不会分手 “她现在被我拐走了”，江匀的嘴角不禁上扬。 胡祥州：“难道你就不担心你和程希吗？” “担心什么？” “担心你俩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双方性格理念不合，然后因此分手啊。” 江匀嘴角的弧度缓缓落下，严肃地蹙起眉头，“我们不会分手。” 胡祥州：“万一呢？” 这种事谁拿捏得准啊？况且他还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一点经验。 话说，老江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吗？ 女朋友要是生气闹脾气了，他知道怎么哄吗？ “老江，话别说太满，你这才刚刚开始恋爱，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见他一副完全陷进去了的样子，作为一个过来人，胡祥州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江匀踹了下他的凳腿，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我们不会分手。” 瞧着他这一脸凶样，胡祥州的求生欲突然上线，赶忙捏着手指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嘴欠，你跟程希肯定能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这还差不多。 江匀满意地嗯了声。 胡祥州消停了一会儿，吃了两口菜，但很快，他突然好奇一个问题，挑眉问：“欸，老江，说认真的，假如程希这些年有男朋友了，你会怎么办？” 他简直在对方的雷区疯狂蹦跶。 江匀眸光一沉，“等她分手。” 胡祥州接着问：“那她要是结婚了呢？” 江匀的脸色不太好，“等她离婚。” 胡祥州继续问：“要是他们夫妻感情一直和睦呢？” 江匀紧抿着唇瓣思索了会儿，认真回答：“终身不娶，等她丧夫。” 胡祥州忍不住咋舌：“……老江，你是个狠人。” 两人边喝边聊，很快，桌上就摆了好几个空酒瓶子。 胡祥州中途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便发现自家兄弟旁边围着三个女生，正在和他搭讪。 “帅哥，你是失恋了吗？” “小哥哥，你还好吗？你一个人喝这么多酒啊？小心酒精中毒哦。” 江匀迷茫地皱眉。 好吵，她们在说什么？ “他喝酒的样子好帅啊……”胡祥州刚走近，就听到其中一个女孩小声又花痴地说了这一句。 “？？？” 不是吧，老江喝个酒都能招桃花？ “来来来，让一让啊，他喝醉了，小心他耍酒疯打人哟”，胡祥州站在她们后面，悠悠地提醒了一下。 三个女生脸色一窘，连忙给他让开一条道。 “那个，我们就是看你的朋友在这里一个人喝酒，有点好奇，所以过来看一看。” 胡祥州笑呵呵地摆了下手，一双眼睛早已看穿一切，“没事，不用解释，我懂。” 被他一调侃，三位女生不好意思地赶忙离开。 胡祥州重新坐下，笑骂了一句：“蓝颜祸水！” 一直沉默不言的江匀轻掀眼皮，好看的眼尾泛着红晕，温和俊朗的皮相在炽白灯影下十分魅惑。他举起一瓶酒，“还喝吗？” “喝什么喝，不喝了，吃菜。” “哦。” 江匀放下酒瓶，安分地趴在桌子上，下巴埋进臂弯里，露出一双迷蒙勾人的深色双眼。 第81章 江匀喝醉 胡祥州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他面前。 “老江，你还清醒不？” 趴在桌上的人抬了下头，嗓音有些含糊不清：“嗯？你说什么？” 嚯，这一看就是喝大了。 胡祥州嚼着酥脆的花生米，慢悠悠地缓着酒意，“赶紧的，把这杯水喝了，或者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别等会儿回家的时候你醉得连路都走不动，我事先声明啊，我可拖不动你。” 江匀支着额头，感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但勉强听清了他的话。 拖不动他？ 江匀下意识的想法便是：“你好虚。” 虚？ 靠，这能忍？！ 胡祥州立马朝他射去一个眼刀，握拳抬臂，向他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老子会虚？开玩笑！真当我那几百斤的木头是白搬的啊，有种来决斗，看谁打得过谁！” 看着他手臂上的那二两肉，江匀眯了眯眼，优雅又轻缓地吐出两个字：“莽夫。” 胡祥州：“……” 喝醉酒的老江怎么这么会气人呢？！ 他的拳头硬了。 江匀轻声呢喃：“不用你拖，我自己可以走。” 胡祥州翻了个白眼，“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走几步给我看看。” “我不走。” “走两步，能走直线算你赢。”胡祥州使出男生间经常用的激将法。 江匀：“算我赢？赌注是什么？” 胡祥州没想到他喝醉了还这么不好骗，“没有赌注，但是你可以获得我的认可。” 江匀嫌弃地哦了声，“那我不走，你的认可又不值钱。” 胡祥州：……我忍！ 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幼稚！ …… 此时，程家二楼。 程希在房间里和胡若欣通了半个小时的电话，和她分享今天下午的经历。 胡若欣听得津津有味，“你们俩在一起的场面，我居然没有在现场目睹，太可惜了！早知道今天下午我就应该跟你一起回家的！” “不对……”胡若欣想了下，“如果我跟你一起回家，多了我一个电灯泡，江匀没准就不敢跟你告白了。” 这么一想，发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感慨了一大堆之后，胡若欣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希宝，其实让我最惊讶的是你，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江匀。” 程希眉眼含着温柔的笑意，“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 “唉，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期待你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江匀。” 沉默了一会儿，程希轻叹一声，“若欣，他很好，你不要对他抱有以前的偏见。” 胡若欣觉得心口酸酸的，“哼，才刚在一起呢，就这么维护他……好啦，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你说他好，他就一定是有好的优点吸引你。” 声音稍微停顿之后，她正色道，“希宝，我希望你的初恋是甜甜蜜蜜，从一而终的，也希望江匀就是那个可以和你携手余生的人，但如果他不是……也不要紧，咱拿得起放得下！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会帮你揍他一顿！” 程希莞尔：“若欣，谢谢你。” 第82章 拉她入红尘 “谢什么，我们俩谁跟谁啊。” 胡若欣还想跟她再聊一会儿，下一秒却被自己手机突然响起的闹钟铃声吓了一跳。 “叮铃铃……” 她飞快地关掉闹钟。 看了眼时间，又盯着桌上一字未动的英语考研卷，胡若欣赶忙道：“差点忘了，我待会儿八点还要上考研网课！还好我提前设了闹钟，不然聊着聊着就错过时间了。” 此时离八点整还有两分钟。 程希：“那你学习吧。” “好的，那我挂了，拜拜。” “拜拜。” 通话结束后，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 程希收敛起被搅乱的心神，拿起手边的书，准备继续阅读。 这时，刚熄屏的手机铃声又重新亮起，响着熟悉的电话铃声。 她以为是若欣忘了说什么事，又打了过来，没想到上面的备注却显示是：江匀。 程希愣了下。 她有些紧张地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电话那头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去，老江你慢点！前面是电线杆！” 胡祥州操心地提醒晃晃悠悠走在前面的人，“你在给谁打电话呢？麻烦注意看一下路！你右边是排水沟，你再往右边走两步就掉下去了！” 坚信自己没有走歪的江匀握着手机，回头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你好吵。” 胡祥州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信不信老子一脚给你踹到马路中央？！” 他们那边好热闹啊。 程希安静地听了会儿，才出声：“喂，江匀，你在听吗？” 听到她的声音后，江匀愣了下，将手机紧贴着耳朵，“程希？” “嗯，我是。”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他低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迷糊。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程希猜测道：“江匀，你喝酒了吗？” “嗯。” “那你有没有喝醉？” “没有，我还能走直线”，江匀回答得一本正经。 胡祥州凑到手机边上，大声告状，“程希你别听他瞎吹，他今天晚上喝了三瓶酒，现在醉得连路都分不清了！” 感觉耳朵嗡嗡作响的江匀不悦地皱眉，伸手想将他推开。 胡祥州往后一躲，顺手从他手里抢过手机。 抢完就跑。 江匀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迟钝地反应过来手机不在手上之后，他目光一凝，浑身都散发着凉飕飕的低沉气息。 程希并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龙争虎斗，只听见电话那端换了个人接。 跑到安全距离的胡祥州回头看向身后，接电话的语速飞快，“程希，老江喝醉了，现在在耍酒疯呢，我本来想把他送回去，结果他吵着闹着要去找你。” 提到这个他就脑仁疼，“我估计他见不到你是不会老实回家的，所以你看你现在方便吗？要不你出来陪他醒醒酒？” 程希望了眼漆黑的窗外，“方便，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正往你家方向走，我把他送过来，你来你家的路口等我们吧。” “好。” 挂断电话后，胡祥州走回去，将手机还给江匀，然后十分惆怅地长叹了口气，咬牙道：“我下次再陪你出来喝酒我是狗！” * 程希随意地穿了一件外套下楼，然后在客厅里找出一个保温杯，冲泡了一杯绿茶。 看了眼爷爷奶奶紧闭的房门，见门缝处没有透出灯光，估摸着他们已经睡下了，她拿着保温杯和一件旧毛毯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瞒着家长与男友深夜私会……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程希既心虚又新奇。 她来到今天下午回家时走过的那条石阶路口，左右张望了一番，并没有见过熟悉的人影，便站在街边的路灯下等待。 僻静的路口处只有她一人。 胡祥州跟着江匀走过来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了女孩的身影。 他停下脚步，有种见到了救星，如释重负的感觉，“喏，你女朋友在那，你自己过去吧，我就先走了。” 他一个单身狗可不想留在这里吃狗粮。 “女朋友……”江匀轻声念着这个词，嘴角忍不住翘起。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被突起来的一块地砖绊了下，本就不稳的脚步越发踉跄。 站在身后的胡祥州捶了下额头，简直没眼看。 他没好气地上前扶住这个醉鬼，“行，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老江，我这么仁至义尽，你明天不喊我几声爸爸都说不过去。” 说着，胡祥州朝路灯下的姑娘扬了扬手，“程希，这儿呢！” 她抬头望过来。 两人走近后，程希上前扶住江匀，一靠近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淡淡的酒香。 江匀自看见她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看，像个痴汉。 程希好奇地询问：“他怎么喝这么多呀？” 胡祥州耸了下肩，“说是高兴，拉着我去庆祝脱单。好了，人给你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谢谢……对了，你喝酒了吗？” “喝了两瓶。” 程希拿出自己带出来的保温杯，“我泡了茶，你要不要喝一点？” “不用了，对比一下我和老江的状态，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喝醉了的吗？”胡祥州得意满满。 程希笑了下，“那你路上小心。” “走了。” 目送他离开之后，程希牵着江匀来到石阶前，将旧毛毯叠好铺在台阶上，然后拉着他坐下。 看着乖乖坐在身侧的男人，她竖起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江匀，这是几呀？” 他蹙着眉心看了两秒，然后伸手抓住她摇晃的手指，定睛看了半晌，才微启薄唇，“二。” 程希忍不住笑，原来喝醉酒的江匀这么可爱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他八分醉、两分醒的样子，她眨巴着眸子，忽然想起了一句古话：酒后吐真言。 他这副模样，让她忍不住想趁人之危…… 纠结片刻，程希红着脸软声问他：“江匀，你是不是超级喜欢我？” 江匀扬唇轻笑，深深地注视着她，“嗯，超级喜欢。” 程希：“那，你今天唱的那段黄梅戏，是因为我才学的吗？” 喝醉了的江匀有问必答：“是。” 低垂的睫羽轻轻颤了颤，他拢着她温热的手指，轻喃的声音低而喑哑：“我从此不敢看观音，是因为，我一直想把你这尊小观音拉入红尘……” 心怀欲念，以至于多看一眼，便觉得是亵渎。 第83章 我不会跑的 程希听得有些愣神。 她歪了歪头，娇娇软软地看着他微带酒晕的俊脸，“你觉得自己现在得偿所愿了吗？” 江匀：“还差一点。” “差哪一点呀？” 她的语气太过轻缓温柔，跟哄孩子似的，循循善诱着他说出心里的想法。 可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太过龌龊孟浪。 江匀转移视线，目光落向下方的台阶，用仅存的理智说道：“不能告诉你，要是把你吓跑了，怎么办？” 程希失笑：“我不会跑的。” “那也不能说……”他偏开头，小声嘀咕。 “好吧。” 她没有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暂且跳过。 程希觉得提问得有来有往，不然她真的太趁人之危了，“江匀，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有”，对方低头凑近她，眼睛里带着几分凝重。 她凝息以待，下一秒，她听见他问：“程希，你喜欢吃香菜吗？” 程希有些懵，但还是温声回答了他的问题，“喜欢。” “哦，我不喜欢”，江匀勾起她的尾指，严肃的模样有些乖，“但是，你可以让我吃，我不会嫌弃。” 她疑惑地微歪脑袋，“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让你吃呢？” 江匀：“因为你喜欢。” 这是什么逻辑？ 程希有些哭笑不得，“我喜欢香菜，你不喜欢，这只是个人口味不同，不喜欢吃的东西没有必要勉强。” “不勉强。”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问题上有些犟。 程希转动脑筋，反问他，“如果你喜欢吃的东西，我不喜欢，你也要让我吃吗？” 江匀摇头：“不会。” “所以啊，我跟你是一样的想法。” 他思索着没说话，像是被说服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喜欢过节或者过纪念日吗？” 程希觉得自己得谨慎回答，“我喜欢过年。” 江匀若有所思地点头。 见他真的醉得不轻，程希拿起放在一旁的保温杯，将里面装的热茶倒在杯盖上，然后捧着杯盖，轻轻吹了吹。 升起的热气氤氲着她的脸，朦胧又漂亮。 江匀被吸引了注意力。 目光迷离地看了会儿，他情不自禁地朝她伸出一只手，修长食指穿过袅袅雾气，轻柔地又准确地落在她的眉心，其他曲起的手指沿着秀气好看的鼻梁骨轻触她的鼻尖。 程希愣住，不解地抬眸望向他，部分视线被眼前的手指遮挡住。 这一瞬间，她的思绪恍惚了下，蓦然回忆起了十几岁的两人在巷子里闹矛盾的那一幕。 短暂的愣神之后，她轻声问：“怎么了？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江匀红了耳尖：“……嗯。” 他故作淡定地将她垂落在眉间的两根碎发拂到颊边，随后便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 程希抬手摸了摸额头，不明所以地眨巴了下眼睫。 江匀低头，视线下移落在她另一只手端着的杯盖上，“这是什么？” 程希：“醒酒茶。” 她又吹了一会儿，才将杯盖递给他，“特意给你泡的，给。” 第84章 我更爱学习 听到这是特意给他泡的，江匀想也没想地接过，仰头一口闷了。 程希拿过空杯盖，又倒了一杯。 盯着他一连喝了三杯之后，她估摸着这个量应该够了，于是将杯盖拧回去。 江匀曲起双腿，支着下巴缓缓醒着酒意。 程希双手握着保温杯，想了想，继续问出自己心中未解的疑惑，“江匀，初三的时候，你为什么送我一朵玫瑰花呀？” 江匀回忆了下，“临时起意，想送了就送了，只送给了你一个人。” 提到这件事，他终于忍不住借着酒意诉说心里的委屈，“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女生送花，你还给扔了。” 程希歉意地微微低头：“对不起。” “我能知道原因吗？”江匀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是不喜欢玫瑰花，还是不喜欢他当众送花的举动？或者，不喜欢他这个人？ 程希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因为里面有虫子。” 江匀的神情瞬间呆滞，“……什么？”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所以，你觉得虫子是我放的？” 程希点头：“那时候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江匀皱眉，紧张又认真地解释：“我没放。” 虽然早就知道了真相，但听到他亲口回答，程希的心里变得踏实多了，“嗯，我知道这是个误会，对不起呀，扔了你的花。” “不是你的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江匀懊恼地抬手捂住眼睛。 他是猪吗？ 怎么会这么蠢？ 程希握住他的手，语气轻松：“那我们就彼此原谅，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要钻牛角尖。” 确实，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怎么懊恼，也没什么用。 江匀回握着她的手，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 倏地，他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极浅的念头，他睁眼望向身侧的女孩，试探性地问：“程希，你一直记得这件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那时候对我也是有些在意的？” 能发现这个问题，看来他的酒意至少醒了一半。 在他的注视下，程希缓缓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我那时候，确实对你有一点男女之间的好感。” 既然两人现在已经在一起，她曾经那些羞于说出口的小心思，就算坦白也没有关系了。 江匀的眸光微滞，有些不敢置信，绯色的唇瓣抿直了些。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暗自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是痛的。 江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程希，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在初三或者高中的时候向你告白，你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程希淡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程希神色认真：“因为那时候的我更爱学习。” 她除了拒绝，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江匀扯唇苦笑，心里高兴又失落。 她永远这么清醒，有目标，有梦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分得清孰轻孰重。 即使年少时对他动过心，也依旧会理智地将那份心动藏起来，任由时间消磨。 第85章 得看你表现 江匀不禁庆幸，他回到了赋春，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与她相逢。 好在两人都年轻。 她未嫁，身无异性知己。 他未娶，多年过后所求仍是她。 程希是江匀的一生所求。 无人知晓，此前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拼尽全力地学习、工作，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触碰觊觎已久却望尘莫及的天上晨曦。 如今，她终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江匀却发现自己仍不满足，心里的贪欲不断放大。 接着半醉半醒的酒意，他将她揽入怀中，不再克制地紧紧抱住她，俯在她耳畔轻声呢喃，“程希，现在没有学习，你以后，可不可以多爱我一点？” 说话间，他灼热的气息微微喷洒在她的耳尖。 初次恋爱的程希哪能经得起他这么撩，当即鬼使神差地应了声：“好。”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好像答应得太快了。 程希微微低头，将泛着红霞的脸埋进他的胸膛，补充了一句，“得看你表现。” 感情是需要两人一起经营的。 始于心动，钟于情深。 江匀的唇角笑意隐现，“嗯，那我以后可得好好表现。” 两人坐在台阶上说了许久的话。 顾及着程希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江匀醒酒后便准备回去。临走前，他将保温杯里剩下的茶水全部喝完了。 见他走路终于能走直线之后，程希才放心地收拾旧毛毯和保温杯踏上台阶。 当她回到家门口，却发现客厅里的灯正亮着，走近后便看到奶奶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从外面回来的程希被遇了个正着，顿时心虚地眨了眨眼，“奶奶，十点了，你还没睡呀？” “睡不着，起来坐坐。”程奶奶捶了捶腰，疲惫地叹了口气。 程希：“腰痛吗？” “也不是，就是老了，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先不说这个……”程奶奶放下水杯，招呼孙女过来，“小希，坐下，奶奶有话要问你。” 程希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走到她身边坐下。 程奶奶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慈祥地凝视着她，“小希啊，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找对象了？” 如此单刀直入的问法，问得程希猝不及防。 她以为，奶奶会先问她刚才出去做了什么。 程希不太好意思地露出一抹浅笑，有些好奇：“奶奶，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你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就你这点小心思还能瞒得住我啊，你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心思都写脸上了，奶奶这个过来人一看就知道。” 姑娘思君的神情啊，胜却无数言语。 程奶奶笑呵呵地开口：“奶奶还知道你的对象是谁，你信不信？” 程希伸手帮她按摩着后腰，顺着她的话挑选了一个选项：“我不信。” “我猜……是不是老江家的孩子？” 她微愣，随即莞尔点头：“是。” “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猜中的？”程奶奶笑得像个老顽童。 程希再次点头。 程奶奶解释道：“你今天春游回来之后就满脸开心，所以你喜欢的人，肯定就在和你一起出去玩的那些人里面。” 第86章 爷爷奶奶的故事 和她一起去春游的男生，程奶奶只能想到江匀，所以就稍微诈了她一下，没想到还真猜中了。 听完老人家的解释，程希不禁用手背摁了摁自己有些烫的脸蛋，小声娇嗔：“哪有这么明显……奶奶，你是有火眼金睛吗？” 程奶奶轻拍她的手背，温声宽慰道：“放心，奶奶有火眼金睛，但是没有金箍棒，你跟那孩子在一起，奶奶没什么意见，不会棒打鸳鸯的，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 程希听得鼻尖微酸。 她抱住身旁的七旬老人，亲昵地靠在对方的肩上，“谢谢奶奶。” 程奶奶和她一起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呀，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就长大了，都有心上人了，也许哪一天就嫁人了。” 想到这儿，程奶奶不由得感慨，“奶奶还记得你小时候，只跟这个沙发差不多高，小小的一只，路都还走不稳，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奶奶。” 喊得她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拿来哄孙女。 “你知道吗，你爷爷那个时候别提多羡慕了，但他好面子，又不说，等到了晚上就在我耳朵边上念叨，今天小希没叫我爷爷，今天小希给你拿了一个苹果，没给我拿……念得我烦死了。” 程奶奶嘴里说着烦，但脸上满是笑意。 程希听着也不由得发笑，“是嘛，我小时候还觉得爷爷好严肃。” “你爷爷是一家之主，有时候免不了会严肃一点，不过他这个一家之主没什么财政大权，就是个纸老虎。” 程希稍微仰头，“对了，奶奶，我交了男朋友这件事爷爷知道吗？” 程奶奶撇嘴：“那老头子哪里知道，他一天到晚就只会搞学问，不解风情，哪里懂姑娘家的心思？你信不信，我们要是不告诉他，他估计十天半个月都发现不了这事儿。” 程希笑问：“那你以前是怎么和不解风情的爷爷走到一起的呀？” 程奶奶回忆了会儿，语速缓慢地和她讲起两人的故事。 “我是十八岁那年遇到你爷爷的，他那天在田上放牛，结果牛没看住，就跑了，他在后面拼命追，结果牛吓得到处乱窜，把路过的我给撞了，还好我反应快躲了一下，牛只撞到了我的手。”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臂，“就是这条胳膊，现在还有个疤呢。” 程希心里一紧：“严重吗？” 程奶奶：“也不算特别严重，就是被牛角撞出了一个血窟窿，当时那个血啊，哗哗地往下流，把你爷爷吓坏了！他连牛都不管了，背起我就去村里看医生。我当时也吓坏了，想着还好撞的不是右手，不然我以后怎么拿笔写字画画。” 程希端起桌上的水杯递给她：“后来呢？” 程奶奶喝了口茶润嗓子，才继续讲：“后来医生说我的手骨折了，没有两个月好不了。你爷爷为了给我赔礼道歉，每天给我送一个白水煮鸡蛋，送了两个月，我一看这个男人这么有责任心，还这么体贴，就看上他了。” 第87章 爷爷的信 “奶奶，所以，是你先主动告白的吗？” “那哪能啊，是你爷爷先表明的心意，他告白的时候可文艺了，他给我写了一封情书。”提到这件事，程奶奶忍不住笑了下，密布的皱纹也无法遮掩脸上的甜蜜之色。 程希好奇地眨了眨眼，“爷爷写的什么？” 程奶奶对情书内容烂熟于心，“卿卿佳人，吾心悦之。盼回信。” 程希听完，只有一个想法：爷爷明明很解风情。 那时候没有钻戒玫瑰，没有便捷短信，只有少年的一封情书与附赠的一朵蒲公英，却足够浪漫。 程奶奶当年收到这封简短的情书后，害羞地考虑了许久，回赠了自己亲手做的一把甲路纸伞，打开伞后，便能看见她写在伞面上的回信：“其心所愿，心想事成。” 伞柄刻字：赠华契。 于是，相互吸引的两人迅速走到了一起，此后携手相伴，相濡以沫共度了几十载，依旧恩爱。 爷爷与奶奶的爱情质朴又忠贞。 这些年，他们也曾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过架，闹过冷战，却从来没有赌气地说过要离婚，因为他们在新婚当晚便做了一个约定：吵架归吵架，离婚这两个字不可以说。 伤人的话，三思而后行。 而且两人从来不会在孩子面前争吵。 每次吵完架，他们都会各自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反省，等情绪冷静之后再回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做着自己的事。 若是吵架的过错方是奶奶，她便会早早地做好饭菜，朝屋里喊一句：“出来吃饭了！” 这是她发送的和好信号。 每当这个时候，生闷气的爷爷就会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乖乖来到饭桌前吃饭，吃饭后去把碗洗了。 若过错方是爷爷，他会认真地写上一封道歉信放在自家夫人的梳妆台上，等她看完信之后留言。 如果她在上面打了一个勾，说明她的气已消。 要是打了一个叉，就说明她还在生气，没有原谅他。叉越大，代表的情绪就越大，没有一份礼物和好不了。 奶奶有一个专门放信的木箱子，是爷爷给她做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里面已经装了厚厚的一沓信，每一封，都是独属于他们的回忆。 程希小时候曾无意将这个木箱子翻找出来，把里面的信一封一封地拿出来瞧，然而看着上面的文字，字都还没有认全的她看着很费劲。 她便去求助当语文老师的爸爸，想让他念一念。 程爸爸接过信后看了一眼，疑惑地问她从哪里找出来的。 小程希指了指爷爷奶奶的房间，“箱箱里。” 嘿呀，小丫头做坏事了。 程爸爸放下手里的笔，蹲下来耐心地教育她：“希希，不可以乱动爷爷奶奶的东西知道吗？这样不礼貌。还有啊，这些纸都记录着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要是你弄坏了，或者弄丢了，爷爷奶奶发现之后，会很难过的。” 小程希一听，顿时心慌地抓着裙子，奶声奶气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我错啦。” “既然知道错了，那在爷爷奶奶回来之前，你要怎么做呢？” “把它们放回去。” “嗯，希希知错能改，很棒，那爸爸陪你一起把它们放回去好不好？” “好，谢谢爸爸～” 程爸爸牵着她的小手走进房间，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他无奈地挑了下眉，蹲下把它们捡起来。 小程希也有样学样，撅着小屁股跟着捡。 怕弄坏，她捡得很小心。 “我捡完啦……咦，爸爸，你在干什么呀？”她一回头，就看见自家爸爸正蹲在木箱前，一张一张将手里的信纸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面对乖女儿的疑问，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程爸爸面不改色地回答：“上面有日期，爸爸在整理顺序呢。” “这样呀。”小程希没有怀疑。 她凑上前，探长了小脑袋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那张信纸，磕磕巴巴地念着上面的字：“夫人，程某……” 她纠结地皱起眉心，指着不认识的那个字，问：“爸爸，这个念什么？” 程爸爸：“错。” “哦，程某错了，不该，不该……”后面写的是什么？ 好难呀。 小程希念了几个字便放弃了，直接趴在爸爸的腿上，软乎乎地撒娇：“爸爸，你念。” 程爸爸将她抱在腿上坐着，颇有兴致地将手上这封信的内容念了一遍：“夫人，程某错了，不该朝你发脾气，还将你的木梳弄断，我发誓，此举绝非故意。我已重新买了三把木梳放在你的抽屉里，望你喜欢。” 小程希仰头，“爸爸，你念慢一点，我听不太懂。” 程爸爸放下信，抬手轻推眼镜：“你还小，现在听不懂很正常，以后就懂了。” 小程希歪着脑袋，懵懂极了，“哦，好吧。” 看着每一张都写了字的纸，她又问：“这是奶奶写的吗？” 程爸爸：“是爷爷写给奶奶的。” “好多呀，爷爷为什么要给奶奶写信呢？” “因为爷爷惹奶奶生气了，所以通过写信的方式道歉呀。” 小程希听完这个解答更困惑了，爷爷和奶奶住在一起，还住在一个房间，想要道歉的话，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嘛。 “我知道啦！肯定是爷爷害怕，不敢和奶奶说话。” 程爸爸闻言笑了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希希这样说，也对。” 得到了赞同的小姑娘开心地晃了晃两只小脚丫。 父女俩齐心协力将这些信纸整理好，重新放回木箱里，然而就在他们要合上盖子时，却被回来的程爷爷抓了个正着。 于是当天晚上，程爸爸就被罚写了三千字检讨。 原本他只需要写一千字就好，可是他觉得冤枉，便出言解释：“爸，这是你孙女翻出来的，不关我事。” 程爷爷听完瞪了他一眼：“没看好小希，加一千字。推卸责任，再加一千字！” 程爸爸：“……” 一旁的程妈妈乐不可支地抱起女儿，“你努力写啊，房间今晚归你了，我不跟你抢，我去和希希睡一晚。” 程爸爸面如菜色。 第88章 群发消息 晚上十一点。 从程家到江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江匀却硬是走了半个小时。 这条路他曾走过许多回，却从未觉得这条路的夜景原来这么好看。 一路上，他走走停停，落在地上的影子时短时长，俊朗颀长的身姿融入昏暗的夜色中，衬着赋春独有的烟火气，好似勾勒出了一幅隽永的水墨画。 当江匀揉着隐隐泛疼的额头开门进屋，一直守在门边的发财听到动静后立马从睡梦中醒过来，热情地围在他身边摇尾巴，屁股一扭一扭的。 江匀十分敷衍地摸了两下它的狗头。 他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光线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寻到沙发后满身酒气的往上面一躺。屋内安静无声，他随意地抬起手臂遮在眼睛上，缓缓回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江匀的酒量不好。 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可即便如此，酒精的麻痹作用依旧无法抑制他心里的高兴和躁动。 恋爱果然使人上头。 躺了一会儿后，他放下手拍了拍沙发边沿，漫不经心地唤道：“发财，过来。” 已经趴在地上的发财闻声屁颠屁颠地朝他跑过来，乖巧地蹲坐在沙发边上。 江匀侧躺着，伸出一只手抱住它毛茸茸的脑袋，极轻地低笑了声，告诉它：“发财，你有妈妈了。” “呜嗯？”发财晃了晃脑袋，可可爱爱。 江匀轻揪起狗子耷拉着的黑白耳朵，在它耳边又重复了一句：“你有妈妈了。” 发财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它感知到主人的开心情绪，当即歪头去拱他的手，贴心地把脑袋放在他的手掌下。 江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头，有些昏昏欲睡。 然而很快，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慵懒地半眯眼眸打开了聊天软件，然后一个一个点击好友头像，群发了一条消息。 江匀：【我有女朋友了。】 一条类似炫耀的消息很快就激起了千层浪。 胡祥州：【我知道，别说了，我不听！】 胡祥州：【羡慕得想刀人的眼神jpg.】 胡祥州：【你能追到程希，老子居首功！明天酒醒之后记得叫爹！】 姐（江蓉）：【真的假的？？】 姐（江蓉）：【你不是在老家吗？怎么突然有女朋友了？哪家姑娘？】 大学室友陈：【兄弟，大晚上的，你确定你是清醒的吗？】 大学室友郭：【卧槽，什么情况？你这朵高岭之花居然被妹子摘了？！谁啊，这么勇？】 大学室友彭：【江哥，你要是被绑架了，或者玩大冒险输了，请回个1。】 江匀发完消息后便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全然不知掉落在沙发下的手机正在接收一大堆消息的轰炸。 很快，各位好友就发现他们发过去的消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打他电话还显示手机关机。 满肚子疑惑得不到解答的众人大晚上被勾得睡不着觉。 于是，他们纷纷对江匀这种发完消息就玩消失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靠，他是真狗啊！ 第89章 江蓉岱泽 此时，远在上海的一户人家中，只有一间主卧还亮着灯。 “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惊扰了江蓉的思绪，“我弟给我发消息了。” 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宋岱泽从身后揽住妻子的腰，微微俯身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随意地问：“他说了什么？” 正捧着手机的江蓉顺势靠在他怀里，有些兴奋地将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他说他有女朋友了！” 宋岱泽瞥了一眼：“这不是很正常吗？他都老大不小了。” 江蓉轻敲手机：“年龄是重点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匀那难搞的性子，说文艺一点，那叫不近女色，说白一点，我都怀疑他性取向有问题，这么多年，我就没看见他跟哪个女孩子亲近过。” 说着她便叹了口气：“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难怪我爸想要给他安排相亲。” 宋岱泽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低头观察她的反应，“你都知道了？” 江蓉没好气地哼了声，“知道什么？知道我爸拜托你给我弟安排相亲对象吗？” “岳父的话，我总不能不听。” 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面对着他站着，眉头一皱：“所以，你真的安排了？” 宋岱泽连忙解释：“没有。” “那就行，我弟和我爸的事，我这个亲姐都没资格管，你千万别瞎掺和啊，不然到时候我怎么面对阿匀？我可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姐弟俩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面对老婆大人的碎碎念，宋岱泽勾唇失笑，上前将她抱上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要是我真的给江匀安排了相亲对象，你会怎么办？” 江蓉斜眼睨他，“家法伺候。” “这么严厉啊，”宋岱泽亲了亲她的侧脸，“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妻子和小舅子都与岳父的关系不太好，于是岳父想通过他这个女婿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矛盾。这种时候为了不惹老婆生气，他只能对岳父阳奉阴违了。 江蓉将手机丢在床上，双手揽住自家老公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宋岱泽，你跟我老实交代，我爸最近新交的女朋友到底是谁？” 他们两人在商业上是合作关系，算是一个商圈的，平时应酬的时候经常能碰到一起。 她不信他不知道这件事儿。 但她上次问的时候，他吞吞吐吐，显然不愿意告诉她。 宋岱泽无奈地问：“真想知道？” 她肯定地点头：“嗯。” “是……他的前女友，桂阿姨。” 江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脾气瞬间就炸了，“那个女人居然还敢出现？！她信不信我撕了她！” 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宋岱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声点，孩子还在隔壁睡觉呢。” 他和江蓉高中时便相识，自然知道她家里以前发生的一些事，也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江蓉越想越气，最后被气笑了。 “他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居然还想让阿匀回来？做梦呢！” 自顾自地气了一会儿，她突然问：“老公，你过两天是不是要去出差？” 宋岱泽嗯了声。 “那我带着童童回老家待几天。” 宋岱泽瞬间紧张：“为什么？你生我的气了？” 江蓉：“不是，回去跟我家老爷子告状，让他管管自己的逆子！” 第90章 小青梅 江匀喜欢程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他猛然发觉时，已经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当她出现，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最初他只当是异性相吸，是青春期的悸动，后来发现，原来这种喜欢是会令人越陷越深、难以自拔的。 —— 初二那年盛夏，天气格外炎热。 同时在操场上体育课的一班和三班学生热得汗流浃背，站在阳光底下暴晒一会儿便觉得天灵盖都在发烫。 一班的体育老师站在前方，双手背在伸手，站得挺拔，“来，同学们把伞收好，赶紧过来排好队，一班站前面，三班站后面！我说一下啊，三班的体育老师今天请假，所以由我给你们代一节课！” 三班的学生在后面小声嘀咕。 “老师都没来，上什么课啊？这么热，还不如在教室里上自习呢。” “我本来就黑，这下晒得更黑了。” “算了吧，上体育课也挺好的，好歹可以出来买冰棍呢。” 体育老师吹了声口哨：“安静！” 他看向站在身边的一班体育委员，“去吧，带他们跑两圈热热身，跑完回来集合一下，差不多就可以自由解散了。” 体育委员：“好勒！” 他率先起跑，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同学并列跟在他身后，剩下几排的同学紧随其后。 跑第一圈时，队形还是整齐的。 第二圈时，队形便完全散了，大家各跑各的。 三班的胡祥州小跑到江匀身边，和他肩膀聊天：“欸，老江，前面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女生，是你的小青梅吧？” 江匀抬头看了眼，目光精准地落在那道纤瘦的背影上，一眼便认出来了，“嗯。” “走啊，一起上去打个招呼。” “你去打什么招呼？你们又不认识。”江匀转头看着他，目光不善。 胡祥州调整着呼吸节奏，“交朋友就得主动一点，多聊会儿天，慢慢就认识了。” “你确定不是想耍流氓？” 胡祥州白了他一眼，“我是那种人吗？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还没有跟你的小青梅说过话呢，这像话吗？” 江匀觉得挺像话的，“别去打扰她。” 他这么一说，胡祥州的逆反心理顿时就上来了。 他就要说！ 趁江匀不备，胡祥州直接加快速度超过他。追上前面的女孩时，他咧嘴一笑，爽朗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同学，你好啊！” 说完不等她反应，他撒丫子就跑。 这样的举动看起来贱兮兮的。 江匀轻啧了声。 一直在安静跑步的程希被吓了一跳，茫然地扭头看去。还未看清对方的脸，身侧就刮起一阵劲风，随后便只能看见一个男生向前狂奔的背影。 男生的体力，这么好吗？ 一旁的胡若欣捂住腹部，虽然岔气，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程希，刚才那个人是在和你打招呼吗？” 程希低头看路，额头冒着细汗：“应该不是吧。” “可是我感觉，他好像是在你和说话耶。” “我不认识他。” “他好像是三班的……” 胡若欣气喘吁吁地迈动双脚，觉得腿上好像被绑了铅球，跑得有些艰难。 她渐渐放慢了脚步，改跑为走，“哎呀不行了，我，我好累啊，肚子好痛，岔气了。” 程希有些体力不支，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你还好吗？” “不好，我得缓一下……早知道，我跑步前就不喝冰水了。”胡若欣按摩着自己的腰腹，说话大喘气。 程希扶住她，眉心一蹙：“你还喝冰水了？” “对啊，这不是太热了嘛，没忍住，我还喝了半瓶。” “难怪你会岔气。” 胡若欣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就当长教训了。” 程希告诉她：“跑步前后不适合喝冰的水，我用保温杯装了一杯热茶，等一下解散之后拿给你喝。” “让我猜一下，不会是加了甜菊叶的绿茶吧？” “嗯。” “哈哈哈，可以可以。” 路过的江匀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们一眼。 见后面三班的同学逐渐超越她们，胡若欣赶紧拉着程希跑起来，“快跑，别掉队了。” “你不岔气了？” “好一点了，对了，刚跑完步可以喝热水吗？”胡若欣发出疑问。 程希微笑道：“不可以，但你可以加点冰水，兑成温的。” “对哦”，胡若欣朝她竖起拇指：“讲究。” 两圈跑下来，大多数女生都累得直不起腰，站得歪七扭八。 等老师喊了句“解散”后，同学们欢呼着散开，各自去找阴凉的地方坐下，打算就这么坐一节课。 胡若欣连灌了两杯温热甘甜的绿茶之后，感觉火烧一般的喉咙得到了解救，“啊，活过来了。” 一旁的程希举起保温杯，“还要喝吗？” 胡若欣摆摆手：“谢谢，不喝了，我怕待会儿想上厕所。” 操场离厕所有点远，而刚跑完步的她完全不想走动。 另一侧。 男生解散后大多奔向了操场旁边的小卖部。 胡祥州抹了把头上的汗，看向一旁的江匀：“我去买水，你去吗？” “懒得动，帮我买一瓶吧。” “行，给钱。” 江匀从口袋里摸出两枚一元硬币，放在他摊开的手心里，“两瓶常温。” “不喝冰的？” “不喝。” “ok。” 在等待胡祥州买水回来这期间，江匀走到操场边的树荫下站着。 刚站了一会儿，便有一个陌生的女生小跑到他面前，红着脸递给他一瓶矿泉水，“江匀，你渴吗？这瓶水给你吧。” 江匀和她保持距离，“不用，谢谢。” “那，你可以帮我拧一下瓶盖吗？” “我肌肉拉伤，”他摁住自己的手臂，语气冷淡。 王英珍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犹豫了下，她还是不死心地接近他，“江匀，我朋友拜托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就是你，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她撒了谎。 其实这个问题，是她想问的。 江匀动了下眉梢，回答得很干脆：“有啊。” 王英珍愣了下，连忙问：“你喜欢的女生是什么类型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吧。” 第91章 喜欢的类型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吧。” 王英珍不自觉地捏着矿泉水瓶子来缓解紧张，声音有些娇柔：“你就回答一下嘛。” 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可她觉得这可能是他拒绝别人的借口。 因为她听说江匀拒绝每一个女生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回答得太轻易干脆，听起来像是随口胡诌的答案。 况且这么久了，大家也没看见他跟哪个女生暧昧过…… 江匀微蹙眉心：“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可以简单地说一下，比如，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的女生之类的……” 仗着两人的周围没人，王英珍的胆子大了些，大有一副得不到回答便不打算离开的架势。 少年抵着牙尖沉默两秒，最后轻掀眼皮，看了眼不远处正和同学说话的小青梅，语气有些随意，“我喜欢的类型啊，大概是能考年级第一的那种吧。” 王英珍愣住，万万没有想到他一个考年级倒数几名的学渣，原来喜欢学霸型的女生啊。 而且能考年级第一的女生……不就在她所在的一班里吗？ “好了，我回答完了，还有其他事吗？”少年歪头看她，精致帅气的脸上隐隐有几分不耐烦之色。 王英珍讪讪道：“没，没了。” 说完，她拿着没有送出去的矿泉水，小跑着离开。 去小卖部买水回来的胡祥州看了眼女生远去的背影，好奇地问：“那是谁啊？” 江匀：“不认识。” “哦~我知道了，估计又是被你这副皮囊迷惑了的无知少女”，胡祥州把买来的矿泉水扔给他，“你说你以后要是上不了高中，考不了大学，你打算去做什么？靠你这张脸讨饭吗？” 江匀稳稳地接住水瓶，开玩笑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真去讨饭了，那我可以友情赞助你一个破碗。”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养我呢。” “去你的！我可养不起你这个大少爷！”胡祥州笑骂道。 江匀轻松地拧开瓶盖，“你谦虚了。” 胡祥州吊儿郎当地靠在树上，“我看你才谦虚了，我们俩以后谁穷谁富还说不定呢，没准到时候我得靠你养。” 江匀喝着水，没搭腔。 放下水瓶后，他抿了抿嘴巴上的水渍，才悠悠开口：“你以后想去做什么？” 胡祥州思考了一下，“可能会跟着我爸干吧，有个词不是叫……叫什么来着？子承父业！” 江匀：“挺好的。” 胡祥州看向他：“那你呢？别跟我说什么讨饭啊，说认真的。” 江匀靠着树坐下，随手揪了一根野草捻在指尖，“不知道，没想好。” “现在想这个事其实还挺早的，哎呀，初三毕业的时候再说吧。” 胡祥州在他旁边坐下，胡乱地揉了揉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你说我们两个成绩差生现在在这里畅想未来，是不是有点搞笑啊？” 江匀的视线没什么焦点，“那你就好好学习。” “我要是能学进去，至于考全班倒数第五吗？不过，还好有你给我垫底啊。”胡祥州幸灾乐祸。 “……” 第92章 初中回忆·江匀3 上次期中考试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的江匀轻呵一声，“很好，你成功激起了我的胜负欲。” 胡祥州抬起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哈哈哈，干什么，你是想崛起了吗？” “崛不崛起倒无所谓，主要是不想考得比你差。”江匀是个记仇的人。 “要不我们来赌一下期末考试成绩？” 江匀：“来啊。” 胡祥州：“输了的人喊爹！” 江匀：“可以。” 胡祥州：“说好了啊，谁反悔谁是狗！” 不久之后…… 当初二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刻，胡祥州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 他考了全班倒数第六。 而江匀考了倒数第十，并且总分比他多20分。 江匀扬眉吐气地将成绩单平整地摆放在他面前，开始耀武扬威，“来吧，叫爹。” 在他的注视下，胡祥州缓缓张口：“汪！” 在叫爹和反悔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毕竟学狗叫没有那么羞耻。 江匀微抽嘴角：“……你真行。” 胡祥州：“过奖过奖。” 期末考试过后便是长达两个月的暑假。 当暑假临近尾声，他们便即将迎来初三。 开学前三天，刚从上海回来的江匀接到了胡祥州打来的电话。 “喂，老江，江湖救急！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完全忘了有暑假作业这一回事的江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淡定地告诉他：“没写。” “你也没写？我本来还想借你的抄一抄呢。” 江匀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找我借作业，你是怎么想的？” 胡祥州：“这不是心怀一丝侥幸，觉得你会写。行吧，既然你没写，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见！” 说完，他便果断挂断了电话。 塑料发小情，很多时候不需要这么客气。 江匀将手机扔在一边。 江老爷子摇着蒲扇路过，问了一嘴：“你的暑假作业是不是没写？” “……嗯。” “我就知道你没写，去你爸那边过个暑假，你连作业都落在了房间里，我前几天翻了下，里面一个字都没写，过两天就要开学了。” “我故意没带”，江匀看着他，扯唇冷笑，“你觉得我去他那，还有心情写作业吗？” 江老爷子无奈叹气，“你又跟你爸吵架了啊？” 他都不知道把这孩子送过去的决定是对还是错的。 江匀冷着脸：“没有。” “那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大脾气？” 他低垂着眼眸，抿唇不语，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周身气息却格外阴沉。 江老爷子见状也不揪这件事多问了，只是道：“还有两天就开学了，赶紧把作业做完，到时候我来检查，要是没做，扣光你一个学期的零花钱。” “知道了。”江匀应得不情不愿。 他回房间找出积了两个月灰的暑假作业，随意地翻了几页，发现没几题做得出来。 在第一页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他便没什么耐心地放下了笔，戴上鸭舌帽打算出门。 坐在门口乘凉的江老爷子赶忙问：“你干什么去？” 江匀：“请教作业。” 第93章 初中回忆·江匀4 不会写的作业自然得向学霸请教，于是江匀去找了程希。 当他站在程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胆子好像有点大了。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是老师，他是怎么有勇气来借作业的？ 还没进去，他在心里便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程奶奶已经看见了他，当即热情地邀他进门，并询问他的来意。 江匀硬着头皮开口：“我来找程希。” “小希在家呢，她在二楼房间看书，你先到客厅里面坐一下，我上去帮你把她叫下来。” 江匀：“谢谢阿婆。” 他不是空手来的，而是提了一袋子水果。 毕竟有求于人。 “阿婆，这是……我爷爷让我带过来的。” 程奶奶乐呵呵地接过袋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你先坐。” 江匀听话地坐下。 程奶奶上楼之后，客厅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打量着四周，最后被满墙的奖状吸引。 程家的客厅里有一面荣誉墙，上面挂满了奖状，每一张奖状都用精美的相框装裱了起来，远远看去，像是一幅幅油画。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呢。 江匀走近细看。 市级中学生绘画比赛一等奖，程希。 市级书法比赛一等奖，程希。 校园乐器比赛第二名，程希。 全国征文比赛优秀奖，程希…… 江匀站在这面墙前，抬头看着这一张张奖状，眸色暗了暗。 “江匀，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呀？”程希从楼上下来，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及肩秀发披散着，像一朵淡雅又青涩的小花。 江匀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我来是想问，你的语数英暑假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江匀还没有开口，程希却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你要借去看看吗？” 他以前也向她借过寒暑假作业抄，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江匀：“不用。” 程希：“嗯？” 她猜错了吗？ 眼前的少年终于看向了她，“我有很多题目不会，所以想问你有没有空教我。” 两人认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向她请教学习问题，程希愣愣地点头，“有，现在吗？” 她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手心。 没有带作业的江匀面不改色地说：“不是现在，我下午带作业过来。” 程希：“几点呀？” 江匀想了下，“两点可以吗？” “可以。” “嗯，那就这么说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走了。” 程希眨巴了下眼眸：“……再见。” 江匀来得突然，离开得也很迅速。 程奶奶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时，却发现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欸？那孩子就走啦？怎么这么着急，也不坐下来喝杯茶。” 还待在客厅的程希告诉她：“奶奶，他今天下午还会过来的。” “来做什么？” “向我请教暑假作业。” 下午两点，江匀带着他的作业准时过来了。 程希翻看了一下，发现他的作业本都很新。数学作业一个字没写，语文作业只写了两页。英语作业倒是写满了，但显然是abcd乱填一通。 她拿着笔无从下手，只能看向对面的少年，“你想先学哪一科？” 江匀伸出食指点了点中间那本，“数学。” “那我们就先学数学吧。”程希把其他两本作业放在一边，“第一页至第四页，你先把会做的做完。” 江匀：“哦。” 他拿起来，习惯性地绕在指尖转了转。 看着第一页的数学题目，他皱眉思索。 他在一旁做题，程希便拿出一本字帖安静地练字。 程奶奶中途来送了一次茶水点心。 一个小时后，江匀长长地松了口气，把作业本放在她面前，“做完了。” “我看看。”程希放下手里的钢笔，转而拿起红笔批改，随后便发现他十题九错，还有好几题空白。 他的基础太差了。 江匀无辜摊手，“我尽力了。” 程希将凳子挪到他左手边，语气很平和：“我先从第一题开始给你讲吧。” 他第一题便错了。 江匀不自在地支着脑袋，手指摸到了自己发烫的耳朵，“嗯，你讲吧。” 女孩坐在身边，耐心地和他讲解着这些题目，时不时会抬头问他有没有听懂。如果他说听懂了，她便会从后面翻出一道类似的题目，让他现场巩固。 江匀：“……” 年级第一的心眼子都这么多吗？ 艰难地做了两道题之后，他再也不敢随便说自己听懂了、学会了。 之后，江匀一连三天下午都来程家找程希补习作业。临时抱佛脚，他还真就把三门科目的暑假作业做完了。 最后一天晚上，江老爷子来检查他的作业时，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得多亏了程希啊。” 也就这孩子能镇得住他家孙子了。 熬了两夜补作业的江匀不想说话。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至少他一个学期的零花钱暂时保住了。 …… 初三教师节那天。 三班同学一大清早就有些躁动，尤其是当班长和各科学委抱着漂亮又夺目的花束进来时，不少同学纷纷凑上去围观。 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江匀被吵醒，眉心一皱，抬头扫了眼前面扎堆的同学。 不就是花吗？又不是没见过。 有什么好惊奇的？ 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捂住耳朵，打算继续补交。 胡祥州用本子拍了下他的脑袋，“老江，别睡了，你的语文作业是不是没交？第一节就是班主任的课，你小心挨批。” 烦死了。 江匀不耐烦地抬起头，“什么作业？” 胡祥州：“练习册第二课，你做了吗？” 江匀从桌角一堆整齐的书里面精准地抽出了语文练习册，翻开一看，“做了。” 胡祥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居然做作业了？你做了怎么不交啊？” “忘了。” 江匀用脚踢开椅子，起身站起来，拿着练习册从后门出去。 路过一班教室时，他情不自禁地往里头望了一眼，随后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座位上的程希，以及……捧着花站在她旁边的一个男生。 第94章 初中回忆·江匀5 下一秒，男生将花放在了女孩的课桌上，两人有说有笑。 看着这一幕，江匀缓缓停下了脚步，薄唇紧抿，心里冒着酸气。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站在走廊上静静地观察了会儿，一班前门第一排的女生朝他投来疑惑的打量目光。 江匀这才忽然发觉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蠢，于是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拿着未交的练习册去了教师办公室。 回来时再从一班门口路过，他随意一瞥，只见女孩正抱着那捧花束，弯唇笑得温婉明媚。 少年的眸色不由得暗沉了些。 三班教室里。 看着回到教室的江匀，前排的胡祥州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椅背，嬉皮笑脸地问他，“老江，看你这一脸便秘的表情，你去交作业的时候不会正好遇到班主任，被他训了吧？” 江匀语气冷硬：“他不在。” 胡祥州：“那又是谁惹你了？” 出去一趟回来，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江匀淡声道：“没有谁。” “哦，是吗？”胡祥州做作地翘起兰花指，掐着嗓音唉声叹气：“哎哟，你这颗男人心呐，就如那海底针，让人猜不透啊～” 听着他那尖声细语的太监腔调，江匀眼皮一跳，随手拿起自己的书扔向他，笑骂：“能不能正常一点。” 胡祥州稳稳地接住他丢来的书，夹在双手之间转了转，“我多正常啊，我觉得现在不正常的是你，唉，男人心，海底针。” 江匀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我补觉，别吵我。” “这么困？”胡祥州将他的书放回原位，“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滚。” “好嘞。” 江匀的座位在第一组后排的靠窗位置，外头走廊上时不时会有学生追逐打闹，叽叽喳喳的，吵得他睡不着。 过了会儿，一个熟悉的人名传入他的耳中。 “程希，待会儿第一节课是什么课来着？” “英语。” “嘶，英语老师昨天是不是说今天要听写单词？” “嗯，对呀。” “完了，我没背完！希望英语老师可以看在今天是教师节的份上，放我一马……” 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少年抬起了头，扭头望向窗外，果然看见了两个女孩结伴路过的身影。 他靠着椅背看了两眼，随后困倦地耷拉下长睫。 这时，前排的班长抱着两捧花束朝后方走过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对方即将路过他这一排时，江匀忽然开口：“班长，给我一朵花。” 听到他的声音，班长受宠若惊地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向他：“啊？你说什么？” 江匀：“花，我能要一朵吗？” 周围的同学诧异地看着两人。 虽然不知道他要花干什么，但班长还是大方地点了头：“可以啊。” 这么大一捧花，少了一两支也没关系。他将花束递过去，“你随便挑一支吧。” 江匀看了一眼，伸手抽出其中最鲜红的一朵玫瑰，“谢谢。” 胡祥州满脸疑惑：“老江，你要玫瑰花干吗？” 第95章 初中回忆·江匀6 江匀慢条斯理地拔着玫瑰花茎上的尖刺，“你猜。” 又来这套！ “我猜是为了放笔筒里做装饰，或者做花茶，再或者带回家泡澡……不对”，没等他回答，胡祥州就先否定了自己的这些猜测，“你也不是这么风雅的人啊。” 江匀头也没抬地冷哼了声，专心拔刺。 他的同桌笑道：“按照咱们江哥的性格，我觉得他纯属想辣手摧花。” 胡祥州赞同地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两人猜来猜去，却在一开始就直接排除了最有可能的一个答案。 那就是……送、人！ 他们为什么首先排除了这个猜想呢？是因为送花这么有情调的事，想想就跟江校草不搭边。 别人给他送花还差不多。 因此，当他们看到江匀趴在窗台，拿出玫瑰花送给路过的程希时，险些要被惊掉下巴。 胡祥州万万没有想到，江匀会将玫瑰花送给他的小青梅，他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知道给女生送玫瑰花代表着什么吗？ 女孩显然也很诧异，看起来有些警惕和疑惑，“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江匀的眸光微不可查地闪躲了一下，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多余的。” 在前排吃瓜看戏的胡祥州很想大喊：他撒谎！ “抱歉，我不能要。”走廊上的女孩温声拒绝。 看热闹的众人又忍不住起哄了一声。 原来江匀也会有被女生拒绝的时候啊。 就在围观的同学们以为这件事即将告吹时，下一秒，他们便看见站在窗边的少年直接把花竖着插在了女孩的头发上。 这浪漫中又透着几分粗鲁的笨拙举动，看得他们目瞪口呆。 哪有人这么送花的？ 他确定不会被打吗？ 好在，程希是出了名的温柔美女，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大功告成之后，江匀紧张地掐了掐手心，迅速关窗坐下，动作一气呵成。 一转头，他便对上了班上同学惊讶又暧昧的目光，神情一下子冷淡下来：“看什么？” 胡祥州双手撑着他的桌子，直视他的眼睛，嘿嘿直笑，笑得有些猥琐暧昧：“老江，你跟你家小青梅什么情况？你现在是在追求她吗？” 江匀睨他一眼，伸手推开他的脑袋，“不是。” “不是？”胡祥州想要调侃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里，他退后了一些，“那你为什么给她送花？你可别跟我提什么多余的，我这双眼睛可是雪亮的！” 周围的同学好奇地竖起耳朵，时刻关注着两个人的对话。 江匀抬手揉了揉后颈，仰头思索着他的问题。 为什么给小观音送花啊？ 因为……嫉妒吧。 嫉妒她班上的那个男生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她送花，嫉妒出现在她身边的所有爱慕者，所以，他头脑一热，就把花送出去了。 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估计会给她带来困扰吧。 沉默片刻，江匀才开口道：“今天是教师节。” 胡祥州：“所以呢？” 江匀：“开学前她给我辅导过暑假作业，算是我的小老师，所以，我给她送花，有问题？” 乍一听，好像没毛病。 胡祥州顿感失望，“搞了半天原来是师生情啊！害我白激动了。” 其他同学也是同感。 于是，这场刚刚掀起的暧昧风波，很快就在正主的辟谣下悄然平息。 另外，有三班的同学看见程希把那朵玫瑰花扔掉了。 由此可见，程希对江匀也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 第96章 初中回忆·江匀7 教师节当天傍晚。 放学之后，走出校门没多远的江匀在一个巷口被一位女生拦了下来。对方害羞带怯地递给他一张对半折叠的信纸。 江匀不想接，“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一下就知道啦”，王英珍将纸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他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接过，指尖碰到纸张折叠的开口边沿，“现在打开吗？” “不是！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打开。”王英珍连忙阻拦。 她在信里面写了那么多肉麻的话，要是他当面看的话，也太羞耻了吧。 江匀微蹙眉心：“打开看完之后呢？” 王英珍被问住了。 看完之后当然希望他能给一个回应啊，要是能回信就更好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被他这么一问后，她莫名地开不了这口，只能娇羞地低下头，“看，看完之后，随便你啦。” “……哦。” 眼前的少年说话时，眼睫低垂着，瞧着清润又温良，王英珍看得心脏怦怦直跳，“那我先走了，拜拜。” 江匀没应声。 等她离开走远后，他才打开手里这张单薄的信纸，里面的内容果然不出所料。 这是一封情书。 落款署名是：初三一班，王英珍。 原来是一班的学生，难怪看着有一丝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看完信后，江匀便动手把信撕碎，随后将碎纸屑扔进了旁边小卖部门口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他转身走进了巷子。然而没走几步路，他又被人叫住。 江匀转身看去，只看见三个陌生的男生。 最中间那个人气势汹汹地走到他面前，质问道：“喂，你刚才是不是把那封信扔了？” 江匀理直气壮地回答：“嗯，扔了。” “你为什么要扔？”对方看起来好像是来找茬的。 “我为什么要留？”他淡声反问。 信看完了，不扔的话难道带回家里保存起来收藏吗？他可没有留存陌生人东西的爱好。 王建死死地盯着他：“去捡起来。” 听着他这一副指使的口气，江匀微眯眼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建一脸不爽，“刚才给你送信的是我堂妹，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恰巧路过，无意间看见王英珍给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递情书，便忍不住拉着兄弟躲起来偷看，却没想到，会看到那个男生把信撕碎扔掉的一幕。 对方那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欠揍，于是王建上前叫住他，来找他要个说法。 走近之后，他才认出来男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江匀。 听说他打架很厉害…… 不过他们这边有三个人呢，怕什么。 面对他们三人的拦堵，江匀不慌不忙地开口：“信我已经扔了，你要是想帮她要回去，就自己去垃圾桶里捡。” 王建上前一步向他逼近，“你捡不捡？” “不捡。” 王建被他的态度激怒，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踏马是不是找打！” 江匀一时不备，被推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好在他及时用手扣住一旁的石墙，才勉强站稳，手心被摩擦得有些发疼。 他轻舔牙尖，眸底浮现出一抹戾气。 揉了揉被推搡的左肩，江匀抬头看向动手的男生，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王建连躲避都来不及，就被踹倒在地。 他的两个朋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扶他。 王建揉着肚子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一大堆脏话不堪入耳。 江匀弯腰，从一旁的墙角处捡起一块不起眼的石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眼神凶狠：“我看找打的是你啊，你想试一试你的头跟这块砖，哪个更硬吗？” 王建默默咽了下口水。 试个屁！那肯定是他脑袋开花啊。 不行，气势上不能输。 “江匀，你个生姜胖，你以为你算老几？！你有种把砖放下，我们单挑！” 他倒是勇，但是他的两个兄弟有点怂。 “王建，算了吧，你跟他打什么架？他打架不要命的。” “就是，别冲动，打赢了进局子，打输了进医院。” 王建：“……” 能不能不要灭自己士气，涨他人威风？ 这劝得他都动摇了。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顺着兄弟给的台阶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低软的声音。 “打扰一下，请问，可以让一下路吗？” 背对着巷口的三人立马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漂亮女生正站在他们身后。 看到程希出现的那一刻，江匀愣住了，身体不由得绷紧。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将手里拿着的板砖扔出去，然而手却不听使唤，反而将砖头拿得更紧，另一只什么都没拿的手倒是掩饰性地插进了口袋里。 这应该是程希第一次撞见他和别人打架的场面。 看起来那么纤弱的小姑娘，却故作镇定地站在他的面前，撒谎帮他解围。 她可能不知道，那样的她，有多让人心动。 也是在那一天，江匀诱哄她喊了两声哥哥，而他答应她，以后不再打架。 他以为自己可以信守承诺，可没过多久，他便违背了约定。 …… 在同一个巷子里，江匀被同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王建带着四个男生，专门在放学之后堵他，想要报上次的一脚之仇，顺便帮堂妹出气。 江匀不想跟他们起冲突。 下雨了，他只想赶紧回家，“麻烦让一让。” “想走啊？你上次不是挺拽的吗，这次怂了？”王建仗着人多势众，说话的底气十足。 江匀抿唇不言。 对方开始变本加厉，不断嘲讽挑衅，甚至时不时推一下他的肩膀，“还手啊，怎么不还手了？你上次有本事踹我，这次有本事还手啊……” 自顾自地说了几分钟后，见他没什么反应，王建又推了他一下，“欸，哑巴了？” 江匀借力后退两步，眸光沉沉地看着他，揣在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其他四个男生勾肩搭背，见状也忍不住嘲笑几句。 “王建，这就是你说的打架高手啊？看起来就是个怂鬼啊。” “他不会吓得尿裤子吧？” “哈哈哈哈哈。” 五人你一言，我一语。 直到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有妈生，没妈养的孬种”，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低声骂了一个脏字。 紧接着，说这话的男生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拳…… 第97章 初中回忆·江匀8 这一架，江匀一对五打赢了。 可他并不觉得光荣。 当程希撑着伞出现他面前的那一刻，朦胧的雨雾好像将两人分隔在不同的世界。油纸伞下的她干净又漂亮，不染纤尘，而他坐在地上，满身狼狈。 这是江匀从未体验过的无措、心虚和难堪。 程希说得没错，他简直无可救药。 面对这句话，江匀无从辩驳。 她这样优秀的姑娘，不应该和他这个自甘堕落的人混在一起…… “程希，你要是不想被我带坏，就离我这种王八蛋远一点，好好读你的书，上你的学，我不用你管！” 说出如此过分的话后，江匀不敢再看她的神情，头顶校服落荒而逃。 后来回想，他发现那是他一生中说过的最后悔的话。 少年一时气性，从未想过两人此后真的形同陌路。 他亲手把她推远，再想靠近，中间却好似已隔千山。 …… 早读结束后的休息时间，三班同学在教室里打打闹闹。 胡祥州一回头，却发现后桌又开始埋头睡觉，“老江，你怎么又趴下了？” “困。”江匀头也没抬，语气含糊。 胡祥州撑着他的桌子，“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王建他们不会又来招惹你了吧？” 自从他在校外和他们打了一架之后，就一直处于这种低落阴沉的状态。他每天一来到教室就开始趴在课桌上，看起来十分颓丧。 班上的同学这几天都绕着他走。 他在前面叽叽歪歪，江匀根本睡不着。轻啧了一声后，他揉着头发抬起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没有，他们不敢再来了。” 那天晚上，打架双方都被各自的家长制裁，被迫握手言和。 江匀还被江老爷子罚抄十遍佛经，说是要让他静心，学会控制情绪。 那么厚的一本，他抄一遍就得好几天。 胡祥州摸着下巴思考：“那你怎么每天还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江匀轻扯嘴角，抬眸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每天抄几页佛经，你也会跟我一样。” “你还没抄完？” “没有。” “要兄弟帮忙吗？”胡祥州帅气地摸了下头发，“反正我上课的时候也没事做。” “不用。”江匀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他确实需要静一下心。 …… 九月下旬的某日。 胡祥州发现了一件大事。 江匀好像和他的小青梅吵架了！ 都大半个月了，也没见两人说过话。今天在楼道里碰见，他们还装作没看见对方。 这一看就是吵架闹矛盾了。 难怪江匀的心情一直不好，胡祥州之前还以为是因为打架事件，没想到是因为情感纠葛。 啧啧啧，吵个架难受大半个月，这确定不是小情侣行为吗？ “老江，你这样不行啊，女生生气了是得哄的，冷战方式不可取，难道你还想等着她来哄你吗？你自己想想这可能吗？”胡祥州苦口婆心。 正在抄写佛经的江匀沉默了许久，眸色略显黯淡，“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那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呗”，胡祥州撇了撇嘴角，“行吧，那我不管了，随便你们。” 第98章 初中回忆·江匀9 胡祥州觉得，在江匀身上，完美地体现了一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明明就很在意程希，遇到她的时候却故作冷漠，全然不知他私底下的反应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 比如，程希每次从他们班走廊路过去卫生间时，他都会偷偷摸摸地瞄一眼。 比如，明明四班旁边的楼梯口离他们三班更近，他却经常绕远路从一班那边的楼梯口上下楼。 比如，做课间操的时候，他的视线从不直视前方，而是斜斜地看向一班的队列，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至于他在看谁……这个问题还要用脑子想吗？ 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胡祥州终于有一天看不下去了，“老江，你要不服个软，去跟程希道个歉吧。” 江匀转着笔，低声问：“道歉之后呢？” “道歉之后没准她就原谅你了，你们两个就可以和好啊。”胡祥州觉得这件事很简单，只要他去道个歉就可以了。 江匀摁住笔头，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却更像是自嘲，“老胡，你知道有一个词语，叫云泥之别吗？” 胡祥州：“你是说你和程希啊？” “嗯。” 胡祥州挠挠脸颊：“那个，说实话的话，你们两个人的差距……确实有点大。你看啊，光从学习成绩上来说，程希是年级第一名，而你是年级倒数几名，这差距大的不是一点点啊，就像你说的，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完全不在一个高度。” 这是来自损友的分析发言。 本来就颓靡的江匀听完他的话后，顿时更心塞了。 他伸出一条腿踹了下前排的椅子，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快闭嘴吧。” 他不想听。 胡祥州挪了下自己的椅子，琢磨道：“我觉得你还可以挽救一下，要不你立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 “比如期中考试努力考到多少分，就去跟程希道歉，你觉得怎么样？”胡祥州提出这个办法，相当于让他自己铺一个台阶下。 江匀的神情有些松动。 思虑片刻后，他别扭地点头：“可以。” 于是他给自己立了个五门科目考试及格的目标。 初三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在十一月中旬，然而等到下旬，所有科目成绩才公布出来。 看到自己的各科成绩后，江匀紧抿薄唇，在座位上静坐了许久。 他只有物理、化学、生物和地理四门科目及格了，剩下的语数英和政史五门科目都没有及格。 其中英语只差一分。 他之前落下了太多知识，一个月根本补不过来，这次考试已经算是超常发挥。 这下子，胡祥州都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了。 这时，后桌的少年推开椅子站起来。 “老江你去哪？” “打游戏。”某人已经自暴自弃了。 “这么大胆？等一下还得上课啊！”胡祥州一边劝着，一边随他一起离开了教室。 * 十二月份，圣诞平安夜那天。 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忽然掀起了一股洋气又热闹的送苹果之风，同学之间互赠苹果，说是有平平安安的祝福寓意。 其中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可以借着送苹果这个理由，向暗恋的人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第99章 初中回忆·江匀10 不出所料，江匀一天之内就收到了满满一桌的苹果。 这些苹果大部分都是别人趁他不在，悄悄放到他桌面上的，他并不知道赠送者是谁，只好将收到的苹果全部装进一个塑料袋里。 只收到了一个苹果的胡祥州看着他收拾桌面，流下了羡慕的口水，“啧，你这就有点夸张了啊！把这些苹果都卖了，应该可以赚不少钱吧？” 江匀随手递给他两个没有任何包装的苹果，“给，送你。” 他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胡祥州眉飞色舞地接过苹果，还不忘嘴欠一句：“你暗恋我啊？” 江匀毫不留情地回了一个字：“滚。” 将一袋子苹果挂在桌边，看着恢复干净的桌面，他那微蹙的眉心终于舒展。 在课桌上趴了一会儿，江匀忽然伸手戳了一下前桌的后背，问道：“这些带包装盒的苹果都是在哪里卖的？” 胡祥州回头告诉他：“校门口就有卖啊。” “哦。” “问这个干什么，你要买啊？” 江匀垂眸纠结片刻，才轻嗯了声。 他想，给人赔礼道歉的话，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坐在前排的胡祥州听到了他的回应后，惊疑不定地瞥他一眼。 下午放学时间，江匀在校门口闲逛了一圈，最后在小卖部买了一个苹果，挑选了一个精致又漂亮的包装盒。 他倚在班级外的走廊栏杆上等了许久。 离晚自习还有十五分钟时，他终于望见了女孩的身影。她背着书包，却没有上楼，而是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这时，有一个男生跑出教学楼叫住了她，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 天色昏暗，江匀看不真切，只是感觉两人有说有笑。 胡祥州和两位同学一上楼就看见他杵在走廊上，不禁好奇，凑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老江，外面这么冷，你站在这里干嘛呢？” 江匀扭头看着他，蹙着眉心问：“参加英语听力比赛的人，晚自习是不是要去图书馆培训？” “这我不知道，什么英语听力比赛？”胡祥州没关注过这件事，一脸迷茫地看向身旁的两个同学，“你们知道吗？” 其中一位男生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我们班不是有两个人参加了吗？他们这两天都不在教室上晚自习，应该就是去图书馆那边了。” 江匀闻言看了眼站在教学楼不远处的程希，果断转身进了教室，拿起准备好的苹果就朝往外跑。 胡祥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飞奔下楼的背影。 一旁的两位男同学也有些疑惑。 “他拿着苹果要去干嘛？” “不知道。” “苹果？”胡祥州灵光一闪，隐约猜到了什么，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兴奋表情：“走走走，快跟上，没准有好戏看！” 另一边。 程希确实要去图书馆进行英语听力培训，为了节省时间，吃完晚饭之后她并不打算回教室。 “程希！” 走在路上的她闻声回头，和对方打了声招呼，“班长。” 男生小跑到她面前，笑着询问：“你现在是要去图书馆吗？” 程希点头：“昂，对。” “那我们一起吧？” “好啊。” “学委还在后面，马上就下来，我们要不要等她一下？” 程希看了眼手表，发现时间还充裕，“可以，那我们等等她吧。” 一班的参赛者只有他们三个人，这两天培训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凑到一起。 在等人的过程中，班长主动找话题和她聊天，“程希，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 “你好快啊，我还有数学作业没有做完，一个字都没写。对了，老师布置在黑板上的第一道大题怎么解啊？要不要画辅助线？” “是要画一条辅助线……”程希简单地和他讲解了一下那道题目的解题思路。 班长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也是名列前茅，一点就通。 两人探讨了一分钟左右，终于看见学习委员不紧不慢地下楼。 班长朝她招了下手，“你太慢了，快跑起来！” “哎呀，来啦来啦！” 此时，江匀已经下到了一楼的楼梯转角处。看着快要走远的身影，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然而有的时候，越心急，越容易出错。 当江匀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疼痛占据大脑，让他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和空白。 偷偷跟在他身后的胡祥州等人大惊失色。 “老江！” “江匀！” * 江匀被连夜送到了县医院。 时隔三日，当他返回学校时，左腿已经打上了惨白而厚重的石膏，随身物品多了一条拐杖。 根据医院出示的诊断结果表明，他这一摔，摔得左腿骨折加轻微脑震荡。 胡祥州见到他的惨状后，第一句话不是关怀，而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办法，江匀这脚打石膏、手搀拐杖的样子实在太戳他的笑点了，“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江，你这新造型很别致啊，大难不死，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江匀的脸色非常臭，“没什么感想。” “哈哈哈哈哈哈。” “啪！” “嗷！” 江匀拿着拐杖，眼神幽凉地盯着他。 胡祥州捂着被抽打了一下的大腿，识趣地憋住了笑意，“咳！我们开始说正事吧，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江匀：“坏消息。” 胡祥州告诉他：“你下楼摔断腿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学校了。” 由于他这个前车之鉴，学校开始对所有学生强调一则校规：禁止学生在楼梯和走廊处奔跑打闹！ 消化了一下坏消息后，江匀面无表情地问：“那好消息呢？” 胡祥州：“你猜。” 江匀：“……” 他默默举起了拐杖，作势要揍人。 胡祥州立马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放到他的桌面上，语速飞快：“好消息是你的苹果我给你捡回来了，完好无损，你还可以继续把它送给程希！” 江匀眸光微凝，不自觉地放下了拐杖，“你怎么知道我要送给她？” 胡祥州得意地挑了下眉，“用脚指头想的。” “呵呵。”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送？” 江匀盯着眼前包装精致的苹果看了半晌，随后随手将它丢进了抽屉，“不送了。” 胡祥州都有点看不懂他了。“为什么不送？你买都买了。” 江匀垂着眸子，嗓音轻哑：“平安夜早就过了。” 在他认清现实之后，他甚至有些庆幸，这个苹果没有送出去。 * 江匀住进医院的第二天，他的父亲给他打来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方果然先把他骂了一顿。 “你爷爷跟我说你住院了？他说你是摔跤摔的，你自己老实交代，你的腿到底是不是摔断的？还是说你又去跟别人打架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你就是不听，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高兴……” 江匀一言不发地听着。 江林才骂完，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冷硬地继续说：“这边的高中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中考结束之后你就给我过来，听到没有！” 江匀终于开口：“我不去。”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不去也得去。你现在还要靠我这个老子养，户口本和身份证都在我这里，你有什么资格和本事跟我说不？” 听着对方的话，他的心缓缓下沉。 是啊，他这种活得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儿子确实没有资格。 江匀捏紧了手机，忍不住冷嘲热讽：“就我这种垃圾成绩，应该费了江总不少钱吧。”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 “呵，江总本事真大。” 江林才皱眉：“阿匀，你说话别这么夹枪带刺的，我是你爸，我还能害你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那还真是……谢谢你了。”这句话，江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挂断电话后，他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抬手遮住眼睛，身不由己的无力感顿时席卷全身，让他有一股想落泪的冲动。 这个时候，江匀不由得想到了程希。 他恍然发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远不止是一份分数悬殊的成绩单…… 江匀喜欢程希这件事，在年少无为的青春里，注定是一场不能宣之于口的暗恋。 第100章 接她下班 翌日早晨。 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的江匀是被发财舔醒的，醒来时手背上糊满了它的口水。 见它还想舔他的脸，江匀立马嫌弃地推开它热情凑过来的狗头，起身坐起来，然后仰头靠着沙发揉了揉眉心。 原来醉酒之后醒过来是这种感觉…… 有点头疼和眩晕。 坐着清醒了一下，江匀才弯腰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下沙发的手机，本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未解锁的屏幕上弹出了许多条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 清晰地记得昨晚做了某事的江匀：“……” 官宣一句话，回复几百条。 消息太多，江匀连刷牙的时候都拿着手机在看。 当他看到自家阿姐发来的消息时，刷牙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 姐（江蓉）：【我后天带童童回赋春。】 江匀蹙眉：【你和宋岱泽吵架了？】 之后，对方九点多才回他的消息。 姐（江蓉）：【没礼貌，叫姐夫。】 姐（江蓉）：【我跟他吵什么架？我们夫妻关系好得很，我只是想你和爷爷了，回来看看你们。】 想他？ 江匀对这句话持怀疑态度。 他和老爷子说了这件事，老爷子立马喜笑颜开，“阿蓉要回来了？好啊！你赶紧，趁着这两天天气好，把你姐房间里的被子拿出去嗮，还有那些桌子、椅子、衣柜都擦干净，地也拖一拖……” 江蓉初三升高中后，便被江林才接去了他那边上学，只有寒暑假才会回这座老宅住。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毕业工作、嫁人生子，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年之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一趟。 江老爷子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听到她要回来，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江匀靠在厨房门口，听完他的絮叨之后，总结出自己这两天要干的活儿：“就是把她的房间从头到尾打扫一遍呗。” “嗯，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他无奈点头：“行吧，我知道了。” 傍晚。 宋维怡和余数珍互相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学楼。她们打算去校门口吃个晚饭，却在楼下迎面遇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男人。 “江匀？”宋维怡率先搭话，“你是来找程老师的吗？” 江匀神情温和：“嗯，来接她下班，她在楼上吗？” “在呀，我们下楼的时候，她刚好回办公室。” “谢谢。” “不客气，你要不在这里等一等吧，她估计快下来了。” 有过一起去郊游的交情，两人交谈起来倒也没有那么尴尬。不过此时此刻见到他，宋维怡不禁再次怀疑，他和程老师真的不是情侣吗？ 还是说他正在单方面追求程老师？ 那他知道程老师有男朋友这件事吗？ 他们两个人这扑朔迷离的关系都把她整蒙了。 三人停下来说话间，程希已经出现在一楼楼梯口。 看着不远处的修长身影，她微弯唇角，加快脚步下楼。 江匀现在看见这个楼梯口，就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在这里摔过一跤的经历。他不自觉地朝她走了几步，嗓音里染着一丝紧张，“慢一点。” 第101章 我的男朋友 程希乖乖地放慢脚步，稳稳当当地走到他面前。 江匀牵住她的手。 两人如此自然又亲昵的互相，让一旁的宋维怡和余数珍都看愣了。两人神色各异，前者表示惊呆了，后者表示被秀到了。 宋维怡小心翼翼地发出疑问：“程老师，你们这是……？” 程希有些害羞地眨了眨眼：“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江匀牵紧了她的手，应和地点了下头，眼里含着明显笑意。 宋维怡：“他是你的男朋友？等等，昨天玩游戏的时候，他不是还说自己是单身吗？” 江匀瞥了眼身侧的女朋友，意味深长地解释：“我那时候说的可是真心话。” “好了，我的脑子现在已经混乱了……”宋维怡双手抵着额头，古怪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转，开始脑补一段感情大戏。 事已至此，程希决定坦诚，“抱歉，我之前撒了一个谎。其实在昨天下午之前，我并没有男朋友。” 宋维怡先是疑惑地思索了几秒，随后茅塞顿开：“哦！我懂了。” 这样的话，这段感情戏一下子就疏通了。 余数珍表情复杂地点头：“我也懂了。” 所以，在这个谎言里，只有王老师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见误会解除，程希松了口气。 四人边走边聊，最后在校门口分别。 挥手与他们告别之后，程希看向身侧的青年，浅笑盈盈地开口道：“走吧，我还欠你一顿呢。” 江匀挑眉：“现在就要还？” “对呀。” “其实……可以不用还了。” “为什么？”程希不解。 江匀牵住她的手，修长指尖滑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程老师，报恩方式除了给钱和请客吃饭，其实还有一种方式甚合我意。” “是什么？” 他垂眸盯着她，目光灼灼：“以身相许。” 程希微愣，随即失笑：“原来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呀，江先生还真是……蓄谋已久。” “是啊。”江匀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如果说两人没有交往之前，他在隐藏心意徐徐图之，那么现在，他就是直白地将自己的心意摊开放在她面前，要或者是不要，主动权皆在她。 程希小声嘟囔了一句：“狡猾。” 可她偏偏吃他这套。 不过，以身相许暂且不提，请客之事还是得信守承诺。于是，程希拉着江匀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 点完菜之后，她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先付了钱。 江匀支着下巴看向她，无奈地打趣道：“程希，你有没有觉得，我像是一个被富婆宠爱的小白脸？” 程希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你的脸倒是挺白的，可惜我不是富婆。” “程老师有开拓什么副业吗？” “写作，算是我的一项副业吧。” 江匀问：“写什么类型的文章？” 程希想了下：“向杂志社投稿，主要写一些散文和故事。” 江匀挑眉：“不愧是文科生。” 程希看着他，眼神温软：“那你呢？你有什么副业吗？” “证券投资，算吗？” “赔的多，还是赚的多？” “赚的多。” 程希点头：“那算副业吧。” 江匀轻笑了声。 第102章 江蓉回来了 吃完饭从餐馆出来，天色还未完全暗沉。 两人并肩而行，江匀的目光一直落在旁侧，低声问：“程老师，周末要不要去约会？” 听到他如此直白的邀约，程希不禁红了清秀脸颊。 虽然对这个提议很心动，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时间。” 江匀：“要去做什么？” 她细数道：“要去茶园采茶，制作茶叶，还要抽空帮若欣辅导一下考研英语。” “这么忙啊……”江匀抿唇思量了一下，“那我跟你一起去采茶吧？” 程希微微仰头看着他，明澈的眼睛眨了眨，“你不用看店吗？” 江匀理直气壮，“我是老板，可以自由支配上班时间。” “那好吧。” 于是，两人在周一这天便提前商量好了周末的行程。 两人交往之后，江匀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接她下班，送她回家，美其名曰：“享受一下接女朋友下班的乐趣。” 毕竟他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只有送她回家时的那十几分钟。 见他似乎乐在其中，程希也没有拒绝。 …… 星期四下午，江家古元斋门口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引来街坊邻居的驻足围观。 江蓉从驾驶座下来，高声地朝屋里喊：“爷爷，我回来了！” “欸！是阿蓉吗？”在厨房择菜的江老爷子听到声音后连忙回应了一声。 着急忙慌地出来后，看到孙女那熟悉的面容，他激动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童童呢？” 江蓉：“他在车里睡觉呢。” 她一路开车回来，路程太远，小孩子受不住，一上车就开始睡觉。 说着，江蓉打开后座车门，轻手轻脚地将睡着的三岁儿子抱下车。 江老爷子慈爱地看了眼曾孙，声音不由得放轻了些：“把他抱到二楼房间去睡吧，床都铺好了。” “好。” 安顿好儿子后，江蓉又来到一楼，里里外外地逛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看完之后，她疑惑地询问：“阿匀呢，他现在不在家吗？” 江老爷子端了一大盘零食放在客厅，“这几天的这个时间点都看不到他的人影，估计去遛狗了。” “遛狗？我刚才看见发财在楼上阳台睡觉呢。”江蓉伸手指了下天花板。 江爷爷愣了两秒，“是吗？” 他来到楼梯口，试探地朝楼上呼喊了一声：“发财！” 发财闻声而动，很快就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屁颠屁颠地飞奔下楼，“汪呜！” “嘿，还真在家啊？那阿匀这个臭小子干什么去了？” 江蓉：“他出门前没告诉你吗？” 江老爷子摆手：“他只是说要出去一趟，我还以为他遛狗去了呢。” 江蓉笑了下，“爷爷，要不打个赌，我觉得他百分之百是去见女朋友了。” “女朋友？他搞对象了？”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知道他的对象是哪家姑娘呢。”江蓉深表遗憾。 江老爷子那苍老的脸上满是茫然，“他也没跟我说呀！等他回来问问他。” “问我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 江匀一进门就听见了这句话。 第103章 你们以前见过 江蓉双手交叠环胸，“哎呀，臭弟弟回来了啊，这是从哪里回来的呀？” 江匀扯唇一笑，不甘示弱：“哎呀，臭阿姐回来了啊。” “对呀，回来看看我的弟媳长什么样子。” 他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果然，说什么想我，都是假话。” 江蓉面不改色地解释：“其实还是有一点想你的，日月可鉴。我还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呢，不信的话，你可以帮我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看看。” 深知自己要做苦力的江匀睨了她一眼。 她这次回来，带了许多大包小包，装了满满一车，江匀怀疑她把家都搬回来了，“姐，你这次回来是要住多少天？” 江蓉坐在沙发上休息，闻言扭头看他：“干什么，我刚回来就开始嫌弃我了啊？” 江匀：“不敢。” “我回来住半个月吧。” “哦。” 看着他忙进忙出，搬了好几趟，休息够了的江蓉终于良心发现，起身帮忙。 她抱着一个纸箱跟在他身后，开始絮叨：“阿匀，你给我看看你女朋友的照片呗，她长什么样？哪里人？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江匀只透露了一个信息：“你们以前见过。” 江蓉微愣：“我见过？” 那范围可广了。 “难不成是我以前的同学，你不会是在姐弟恋吧？” 他们姐弟俩可是相差了八岁。 江匀：“不是。” “那会是谁？哎呀，你直接说嘛！”他越隐瞒，江蓉就越好奇。 “你们迟早会认识的，我和她刚在一起不久，我怕你吓到她。”这是江匀目前的顾虑和私心。 他和程希刚恋爱，他不想让双方长辈掺和进来，他怕那样会让她感到拘谨和不自在。 江蓉拧眉思索，“我又不吓人，我这么热情，这么和善，这么温柔……” “姐，你儿子是不是醒了？”前方的江匀打断她的嘀咕。 仔细一听，确实听到了从二楼房间里传来的哭声，江蓉连忙越过他小跑上楼。 江匀的耳根子终于清净。 不过很快，他就被三岁小孩的哭闹声吵得头疼。 “哇呜呜呜，妈妈，我要回家！” “童童乖，这是舅舅家，你忘了吗？妈妈以前带你来过这里呀。” “这是……妈妈的家？” “对呀。” 刚睡醒的小奶团窝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她的柔声安慰，渐渐平复了身处陌生环境的害怕心情，由嚎啕大哭变成了瘪着小嘴抽噎。 江蓉哄道：“太姥爷和舅舅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你要去看看吗？” “要。” “那我们穿鞋吧？” “好～” 牵着他来到客厅，正好看到站在饮水机旁边倒水的弟弟，江蓉低头提醒：“童童，叫人。” 躲在她腿后的宋锦童探出脑袋，怯生生地开口：“舅舅好。” 江匀看他一眼，脸色柔和了许多，“嗯，你好。” 江蓉问他：“东西都搬完了？” “搬完了。” “那正好，你帮我带一下童童吧，我去做饭。” 江匀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自己的儿子自己带，家里平常是我做饭。” “咳，我好不容易带他回来一趟，你们多相处相处，培养一下感情。” 第104章 满足愿望 江家客厅里。 江匀坐在沙发上，与自己这位三岁的小外甥大眼瞪小眼。 小孩子显然很怕生，躲在沙发最边上坐着，晃着一双小短腿看着他，还挺乖巧。 看来带孩子也不算特别麻烦。 无所事事的江匀本想玩会儿手机，但随即想到这可能会给小孩儿带来不好的影响，于是随手拿出一个魔方把玩。 宋锦童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看着看着，他就不由自主地挪动小屁股，越靠越近，最后干脆直接趴在对方身边，仰头喊了一声：“舅舅~” 江匀低头看他，“做什么？” “我想玩这个。”童童指着他手里的魔方，腼腆地开口。 江匀将复原到一半的魔方递给他：“给你。” 小家伙如获至宝，“谢谢舅舅！” “不客气。” 童童自己坐在旁边研究了一会儿，最后一脸茫然地举着魔方，请教道：“舅舅，这个要怎么玩呀？是不是红色要跟红色在一起，黄色要跟黄色在一起？” 江匀支着脑袋，侧坐着面对他：“嗯，这是魔方，要把颜色相同的方块全部转到同一面。” “那要怎么转呀？” “我教你。” 于是，江匀花了几分钟，耐心地手把手教他把魔方完全复原。 童童刚开心不到五秒，随后就看见舅舅动作飞快地将刚拼好的魔方打乱了。 他的眼神瞬间呆滞。 江匀把重新打乱的魔方放进他的小手，挑眉道：“你要是能把这个魔方复原，舅舅就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满足愿望”这个条件，对小朋友来说具有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果然，小家伙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舅舅你要说话算数，不许骗小孩子！” 江匀扬唇轻笑：“放心，舅舅肯定说话算话。” 这个魔方是4x4规格的六面体，难度有点高，像他这样的三岁小孩儿估计能玩好几个月。 外面太过安静，江蓉不放心，中途从厨房出来看了眼客厅的情况，然后便看到这一大一小和谐相处的场面。 好家伙。 她弟带娃，还真省事。 见他们相处融洽，江蓉这才放心地转战厨房。 童童玩魔方玩得不亦乐乎，连吃饭的时候都在玩。 江老爷子倒是惯着他，没说什么，但江蓉一脸严肃，“宋锦童，先吃饭，吃完饭再玩。” 一听妈妈喊自己全名，童童连忙将魔方放到一边，听话地拿起自己的专属小勺子。嚼了几口饭后，他转头，小声兮兮地喊她：“妈妈。” 江蓉看向他：“干嘛？” “舅舅刚才说，要是我复原了这个魔……魔方，他就会满足我一个愿望哦。”小家伙摇头晃脑地和她分享这件事。 江蓉给他夹了一块肉，忍不住笑了下，“难怪你这么开心。” 正在吃饭的江匀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鼓励的话：“加油。” 童童干劲十足：“好！” 江蓉微扬眉梢，计上心头。 她低头凑近宝贝儿子，和他说悄悄话：“童童，你一个人拼要拼好久，要不妈妈帮你吧？不过，你要跟舅舅保密。” 第105章 你没事吧? 母女俩凑着脑袋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一旁的江老爷子见状也凑过去，乐呵呵地询问：“你们神神秘秘的在说什么呢？” 童童抬头，嘿嘿一笑，“这是我和妈妈的秘密，不能说。” “是吗，快吃饭，菜都要冷了。”江爷爷催促着，给他们母子俩一人夹了一块肉。 “谢谢太姥爷。” 江爷爷慈爱地看着他嚼饭，“童童好像长得像他爸多一点。” 江蓉笑道：“对比之后你就会发现，他跟他爸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岱泽最近是不是很忙？” “对啊，他这几天去外地出差了，不在家。” “他经常出差？” “不是，一年偶尔只有一两次。” 许久没见的爷孙两人好像有聊不完的话，从饭桌聊到了客厅。 从厨房洗碗出来的江匀坐在一旁，识趣地没有插嘴，但两人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 “阿匀，爸爸最近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江蓉看向他。 正拿着纸巾擦拭手上水渍的江匀顿了下，“打过。” “他跟你说了什么？” “让我去他家住，不过我没答应。” 江蓉思索了下，“那他有跟你提过相亲的事吗？他拜托你姐夫，说想给你找一个上海本地的姑娘。” 听到“相亲”这个词，江匀瞬间就猜到了江林才的目的，无非是想把他骗过去，然后通过商业联姻，将他困死在他身边。 这种阴险又卑鄙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窒息。 江匀冷声道：“他没跟我说过。” “估计他过两天就会告诉你了。” “那他恐怕要失望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就算他没有女朋友，他也不可能答应去相亲。 江老爷子的反应慢了半拍，“你还真的交女朋友了啊？阿蓉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是不是我们镇上的姑娘？” 面对他的打探，江匀勾了勾唇角，“暂时保密，等时机成熟，我再告诉你们。” “连爷爷都不能说？” “嗯，因为我还没有问过她的意愿。”两家长辈太熟，这种时候反而不好开口。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天天要来回串门，谈恋爱不方便。 江蓉叹了口气，表情复杂：“说起女朋友……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爸他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而且那个人你们都认识。” 江匀没什么兴趣地问：“谁？” “是胡银桂。” 听到这个名字，他倏然抬眸，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江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阿匀，你没事吧？” 江老爷子也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江匀声线淡漠：“没事。” 想到当年的事情，江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疲惫之色，“你爸他……真是作孽啊。” 客厅里有片刻的寂静。 江蓉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开始削皮，“爷爷，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爷爷有些生气，“我才不打，管他干什么？就算他死在外面，我也管不着！” 江匀沉默地靠坐在一张木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06章 他对江家有愧 江蓉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果盘里，抽出纸巾擦拭手指，闲聊道：“爸爸估计是年纪大了，又一个人住，孤单寂寞，所以想给自己找个伴儿，其实这件事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们说他找谁不好，偏偏要找那个女人？他这是想膈应死我们一家人吗？死性不改！” 她口中的女人，自然是指胡银桂。 那个曾经插足过他们父母感情的第三者。 他们姐弟俩和爸爸的关系是不好，但又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现在这样做，简直是想逼他们断掉最后一点父女和父子情分。 “爷爷，你再不管束一下他，我怕他今年过年的时候，会直接把那个女人带回来。” 江爷爷撑着手杖，腰背弯驮，沙哑的嗓音尽显沧桑：“阿蓉，以后你爸的事情不用跟我说了，我这把老骨头啊，已经管不了他了。” 江蓉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可是你在我爸面前是最有威信的，他只听你的话。” “他那是因为自知对我有愧，对江家有愧！”江爷爷拍打了两下手杖，语气加重了些。 江蓉一直知道父亲和爷爷之间有矛盾，但是却不清楚矛盾的源头。父亲跟她说，是因为他常年在外工作，经常不回家，所以和爷爷的关系疏远了。 她对这个说法一直半信半疑。 年少时的她也曾不断追问过爷爷，想听听他的解释，但是爷爷却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对她道：“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要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后来她长大了，便渐渐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此时听到爷爷无意中透露出一些信息，江蓉心生疑窦，连忙趁机询问，“爷爷，你为什么这么说？爸爸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江家的事吗？” “我回房睡觉了。”江匀这时突然起身开口，低哑懒散的嗓音在这种氛围下有些突兀。 江蓉的视线愣愣地追随着他：“才八点，你睡这么早？” “嗯，困了。” 江爷爷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去吧，我也要去睡喽”。他撑着手杖略显颤巍地站起来，跟在江匀身后离开了客厅。 江蓉：“……” 这个话题结束得未免太过生硬了吧？ 他们爷孙俩这是心照不宣地对她隐瞒了什么事呢？ 江蓉皱着眉，思索得有些入神，直到坐在一旁玩魔方的儿子出声唤她，她才回过神来。“妈妈，这个好难呀，我不想玩了，我也想睡觉。” 玩了四个小时都没复原，童童的耐心逐渐告罄，又累又困的他委屈地瘪着小嘴。 江蓉摸了摸他的头，“不着急，妈妈陪你一起玩。” 听到她的后，童童立马举起魔方，重整旗鼓：“好呀。” 江蓉拿过魔方，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小声提醒：“不过你别忘了和妈妈的约定哟。” “嗯嗯！” 之后，江蓉花一晚上熬夜研究了网上的教程，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将魔方复原了。 童童兴高采烈地捧着魔方去找自家舅舅，“舅舅，你看你看，好啦！” 江匀轻挑眉梢，拿起魔方打量了两眼，评价了一句，“厉害。” 第107章 他们早就知道? “那我现在可以许愿了吗？”小家伙一脸期待。 江匀：“可以，你想许什么愿？” 童童举起一只手，嗓音稚嫩：“我想要未来舅妈的一张照片！” 江匀：“……” 这话一听就是他妈妈教的。 利用亲儿子来套路他这个弟弟，还真是有一套啊。 江匀瞥了眼光明正大站在不远处偷听的亲姐，她正时不时望向这边。 对上他的视线后，她还回以一个得意的微笑。 江匀刚想开口，眼前的小外甥就忽闪着纯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舅舅，你要说到做到呀，妈妈说，言而无信是可耻的。” 他笑了下，蹲下和他平视，“那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找别人作弊是可耻的？” 江匀本想借此唬住他，奈何小家伙思路清晰，“可是，舅舅你又没有说过不可以找妈妈帮忙。” 不远处的江蓉闻言默默点头。 没错没错。 儿子真棒！ 不枉费自己答应满足他两个小愿望！ 江匀：……行吧。 是他败了。 他抿唇沉思片刻，妥协地叹了口气，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一张程希的照片，点开微信发送给江蓉，然后将手机界面展示给童童看，“好了，这个就是你未来舅妈的照片，好看吧？” 童童凑近瞅了两眼：“好看~” 与此同时，听到手机响起的消息提示音后，江蓉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点开图片一看，她直呼一句：“好家伙。” 这照片拍得也太糊了吧？堪比打了马赛克啊。 江匀发的这张照片完全看不清女孩的容貌，但那纤细的身姿和朦胧的侧脸，搭配上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背景，有股难以言喻的意境美。 研究了一会儿照片，江蓉无奈出声：“阿匀，你就没有一张自己女朋友的高清图片吗？” 江匀偏头看向她：“有啊。” “发来看看？” “不可以，童童刚才只是跟我要一张照片，可是又没说要什么样的照片。”江匀勾唇，拒绝得理直气壮，甚至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江蓉只能认栽。 玩心眼，她玩不过他。 下午。 江匀照例去接程希放学。 两人闲聊时，他语气自然地和她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昨天，我姐回来了。” 程希依稀记得他姐姐的模样和名字，“是……阿蓉姐吗？” “嗯”。江匀轻点脑袋，告诉她：“她知道我有女朋友的事了。” 她微愣。 “程老师，你介意在双方长辈面前公开我们的关系吗？”他低声问。 “不介意。”程希朝他倾身，软声坦白：“其实，我爷爷奶奶早就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 江匀僵住，茫然地微颤眼睫：“他们，早就知道？” “对呀，我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们就知道了，不过，并非我主动告知，是奶奶自己猜出来的。”程希不自觉地露出颊边的浅浅梨涡。 江匀沉默几秒，低眸琢磨道：“那看来，我得尽快找个时间去你家拜访他们二老了……你觉得今天怎么样？” 程希歪头问：“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 他想去，但这个念头刚升起他就怂了。 第108章 怕什么，来什么 江匀思虑了许久，还是觉得与女朋友的家长见面，不应该如此鲁莽，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然而有的时候，每个人都逃不开奇妙的墨菲定律。 即怕什么，来什么。 江匀将程希送到石阶前，恰好迎面遇到了从超市买东西回来的程老先生。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程希朝老人小跑而去，接过他手里的超市手提袋，“爷爷，你买了什么呀？” “买了一瓶醋和酱油，两包瓜子，还有一点水果。”程爷爷一边回答，一边往她身后瞄，“那是江匀吧？好几年没见了啊，越长越俊了。” 之前在镇上也遇到过不少的熟人，但这次还是江匀最紧张的一次。 短暂的愣神之后，他镇定下来，笑着应道：“程爷爷，下午好。” 程老先生：“欸，挺好，吃晚饭了吗？” 江匀：“没有。” “她奶奶正在家里做饭，估计快做好了，要不你上我家来吃吧。” 江匀嗓音温润：“改天一定来，但今天实在没有时间，抱歉啊程爷爷。” “最近是在忙什么事吗？开店是不是很忙？”程老先生一手背在身后，莫名的有种老师在抽查学生功课的压迫感。 江匀绷紧了神经，对答如流：“还好，平日里不是特别忙，一般在周末的时候会比较忙一点。这两天主要是我姐带着孩子回来了，大家难得聚一聚。” 程爷爷有些诧异：“江蓉回来了啊，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你爷爷说她生了一个儿子，那孩子今年几岁了？” “三岁。” “都三岁了啊？我和你爷爷差不多大，没想到他都当上太姥爷了……” 见两人貌似聊得还不错，站在一旁的程希不由得松了口气。 最后，江匀还是礼貌地拒绝了程老先生的晚饭邀请。 分别时，已经踏上两级石阶的程希转身朝他挥了挥手，“那我们就先上去啦。” “……好。”江匀还没从刚才的紧张中缓过神来，回应得有些迟缓。 程希见状弯了弯温柔的眼睛，翕动唇瓣，配合着口型小声地和他说了一句，“明天见。” 立刻意会到的江匀微愣，随即轻翘嘴角，“明天见。” 程老先生这时回头看着落后好几步的孙女，温声催促：“小希啊，快回家吃饭嘞，你奶奶估计要等急了。” 程希：“来啦。” 当天晚上，江蓉敲响了江匀的房门。 坐在书桌前的他正敲击着电脑键盘，闻声头也没抬，戴着的眼镜隐隐映着屏幕的光亮。“请进。” 江蓉开门进来，“阿匀，你明天有空吗？” “没空。” 他回答得又快又敷衍，江蓉不信：“少来，你除了看店，还有什么事做？” 江匀：“上山采茶。” 江蓉有些惊诧，“爷爷让你去的？” 江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吟两秒后，他取下眼镜拿在手里，转身看向她，清浅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和几个初中同学约了明天出去聚会，所以想拜托你帮我在家照看一下童童。” 第109章 要叫阿姨 江匀提议：“你可以带他一起去。” “我和同学聚会，带孩子去不太合适吧。”关键是童童不愿意和她一起去，说是不喜欢和一群阿姨们待在一起。 她这个当妈的能怎么办？ 总不能强迫儿子吧。 江匀无奈地揉揉眉心，“那你觉得我带他就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全家就你最合适了，爷爷明天要和王大伯去逛市场，我不好麻烦他。”江蓉斜靠在书桌上，单手撑着桌面，“你可以带童童上山采茶，他还没上过山呢，正好可以去感受一下。况且我问过童童了，他说没问题。” “要是他摔倒跌伤了，你不心疼？” “我给他戴个护膝和安全帽，问题不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匀只好点头，“行吧，我可以帮你带人，不过我有个条件。” 江蓉没好气地推了下他的肩头，笑骂：“亲姐弟之间还谈条件，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说吧，什么条件？” “未来三天，你做饭。” 这倒也没什么。 江蓉爽快答应：“可以。” …… 周六上午，程希提着采茶的竹篓出门。 走下青板石阶，她便看见了早已等候在路边的江匀，以及站在他身侧的一个三岁小男孩。 江匀昨晚和她通过电话，她知道他今天要带小外甥一起去茶园。 程希走到两人面前，双手撑着大腿微微弯腰，清澈温柔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惊奇：“他就是阿蓉姐的孩子吗？好可爱。” 小朋友很害羞，半个身子都躲到了江匀的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见他如此拘谨，程希朝他友好地笑了下，“童童，你好呀。” 听见她的声音后，宋锦童怯生生地探出脑袋，眨巴着黑圆的眼睛望着她。 江匀见状伸手托着他的后背，将他往前推了一步，“宋锦童，喊人。” “姐姐好。”童童懵懂地开口，声线稚嫩。 虽然喊错了辈分，但被三岁的小朋友喊姐姐，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程希笑弯了眼，从口袋里掏出特意准备的牛奶糖递给他，嗓音不自觉变得轻柔，“初次见面，这是给童童的见面礼。” 看到糖的瞬间，童童眼睛微亮，对眼前这位漂亮姐姐的好感噌噌噌地往上涨，“谢谢姐姐！” 江匀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严肃地纠正道：“要叫阿姨。” 这喊的都差辈分了。 童童识趣地改口：“谢谢阿姨。” 程希：“不用谢。对了，你们吃早饭了吗？我带了一些饼干，要是饿，路上可以吃。” “吃了”。眼前的一大一小异口同声。 程希莞尔失笑，“那我们就出发吧。” 三月下旬正值茶叶采摘的时间，不少采茶工正结伴赶往茶园。 程希带着江匀和童童搭上了堂叔的顺风车。他们此番要去的茶园正是堂叔的产业，离小镇大约两公里的距离，步行的话需要走上二十多分钟，开车几分钟便能到。 茶园很大，占了两个山坡，浓密的茶树横向排布，从山底盘踞而上，漫坡翠绿。 第110章 茶园采茶 矮山上零散分布着几位采茶工，大多是镇上的中年大婶，瞧着有几分眼熟。她们穿着鲜艳的衣裳，戴着草帽，站在翠绿的山间格外醒目。 入园之后，堂叔给程希指了一片地儿，“那几排昨天已经采过了，你往上走，到第四排去，那一片还没开始采呢，茶叶又多又嫩嘞！” 程希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往上数到第四排，看着那绿油油的低矮茶叶，她笑着点了点头。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个茶园，对这里的地势环境已有了解。 堂叔看了眼手上的老式手表，粗犷的眉头一拧：“哎哟，都这个点了，我还得去送货呢！小希啊，叔得先走了，十一点半左右我来接你们可以吧？” “可以，麻烦叔了。” “这有啥麻烦的，走了哈，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目送他离开之后，程希率先上坡带路。 江匀一手牵着童童，另一只手帮她提着竹篓，“只采一篮子就够了吗？” 一斤鲜嫩的茶叶经过杀青烘炒等一系列工序后，估计只能制作出一小罐干茶。 程希侧身避开横亘在路中间的茶树枝条，闻言扶了下头上的遮阳帽，回头望向他，“嗯，这一篮子可以装上好几斤茶叶呢。若是我一个人摘，得需要一上午，还好有你帮忙。” 对于她的依赖，江匀十分受用地翘了翘嘴角。 被忽视在一旁的童童不甘示弱地举起小胖手，吸引她的注意，“阿姨，我也可以帮忙的！” 他仰头看着她，稚嫩的小脸红扑扑的。程希被他萌到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这么棒啊，谢谢童童。” 小团子开心地露出两颗小虎牙，格外可爱。 看着还没有茶树高的小外甥，江匀轻呵了声，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正式开始采茶之前，江匀帮他戴好手套和帽子，紧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花露水，将他从头到脚喷了一遍，免得他待会儿被虫子咬的满身是包。 哭了还得哄。 麻烦。 江匀做这些事时，动作算不上温柔，但这一大一小同框的画面，却十分有爱。 程希看得忍俊不禁。 采茶时，年幼且矮小的童童尽量踮起脚尖，哼哧哼哧地伸手去摘茶树顶上的嫩芽。这种方式太耗费体力，没消多久，他便开始力不从心，累得直喘气。 小孩子的三分钟热度散得很快。 当江匀采了一捧茶叶转过头，便看见他正席地而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知道在吃什么小零食。 “宋锦童，你不是说要帮忙吗，这才几分钟，就开始偷懒？”江匀一边将手里的嫩绿茶叶放进程希的竹篓里，一边喊他。 被批评的童童朝他撒娇：“舅舅，我累啦，想休息一下下~” 程希在一旁帮腔：“让童童休息一下吧，他刚才已经帮忙摘了很多了……” “摘了不到五十克。”江匀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严厉。 程希：“……” 五十克……理科生的严谨。 宋锦童噘着嘴，小声哼唧。 相峙了几秒，江匀败下阵来，“累了就在那里好好待着，守着背包，不要乱走，知道了吗？”包里有很多零食，够他这个小屁孩吃一上午了。 童童高兴地扭扭屁股：“好~” 第111章 初吻，要取吗? 怕童童一个小孩子在山坡上待着不安全，程希频频回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匀，要不你去看着童童吧，我一个人摘也可以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活泼好动，让他一个人待着实在是有些危险。 偏偏亲舅舅不太操心。 “没事，发财过来了，它会看孩子。” 江匀眯着眸子眺望。 程希疑惑又惊讶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田间小路上，果然有一道朝这边飞奔而来的黑白色的狗影。 她都不知道发财什么时候跟来了。 江匀对着它呼喊了一声，它顿时跑得更迅猛了。不到一分钟，发财就蹿到了他们身边，围着两人疯狂摇尾巴。 童童激动地拍拍小手。 “汪汪，发财，发财过来！” 江匀摘掉它身上粘着的细碎草叶，然后拍拍它的狗头：“去陪童童玩吧。” 得到指令，发财欢快地来到童童身边，先是围着他打转了几圈，接着才吐着舌头趴在他身边，威风凛凛，尽职尽责地当个狗保姆。 被训练过的边牧是优秀的牧羊犬，看孩子的本领与管理羊群不相上下。 有发财在一旁守着童童，程希安心不少。 她和江匀抓紧时间，不过十点半就摘了满满一篓的茶叶。 忽然很有成就。 江匀给程希递了一瓶矿泉水后，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仰头饮水，白皙的天鹅颈覆着一层薄薄细汗，略显干燥的唇瓣被水浸润过后变得嫣红晶莹…… 江匀的眸色幽深了许多。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弯腰伸手，将竹篓里的茶叶往下压实了些，估量着剩余的空间。 “还能再装半斤。” 程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那我们再摘一点吧。” “要不你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就好。”从耳畔传来的嗓音不徐不疾，不是一贯散漫又霸道的语气，反而有些温柔。 山坡上微风习习，吹着能醉人的风。 程希侧头看向他，脸微微发烫。 不知是不是阳光晒得她头昏，她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待回神，她骤然瞥见了他促狭的笑意，一时间脸蛋越发烫。受心绪影响，她那拧瓶盖的手指一划，瓶盖便斜斜飞了出去，砸进身前一棵茂盛的茶树里，很快隐没在绿叶中，不知卡在哪根枝丫上。 程希羞窘于自己竟然被男朋友的男色所惑，赶忙蹲下去寻瓶盖，借此隐藏自己不稳的心绪。 她拨开树叶。 茶树轻轻晃动，只见本该到手的瓶盖一路磕磕碰碰，最终掉落在了茶树底下。 离得稍微有点远，她够不到。 江匀上前来帮她。 他手长，一下便摸到了瓶盖。 江匀自然而然的将瓶盖递给她，只是一扭头，两人齐齐愣住。 原来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蹲了下来，距离甚近。再往前两寸，便能触碰到彼此的鼻尖。 此时，江匀忽然理解电视剧里为何总有男女主近距离对视的画面，因为……心上人近在咫尺，真的很让人心动，让人的脑海里不由得升起一些旖旎之念。 女孩从他手中接过瓶盖，却被他轻攥住手指。 江匀滚动喉结，声音喑哑：“程希，你男朋友的初吻，现在，要取吗？” 第112章 茶园里的温情 “程希，你男朋友的初吻，现在，要取吗？” 程希是个脸皮薄的姑娘。 听到男朋友如此直白暧昧的讨吻，一股充血的热意涌上脑袋，让她晕晕乎乎，脑海一片空白。她呆愣愣地盯着他漆黑的瞳眸，蝶翼般的长睫颤了颤。 在……在这里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和犹豫，江匀凑近了些，呢喃蛊惑：“别怕，其他人看不见。” 说着，他又试探性地微微倾身，离她咫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江匀凝视着她，动作缓慢。 只要她表现出抗拒，或者推开他，那么，他就会停下。 然而，她没有。 程希紧张地攥紧了他的手，在默认中纵容。 江匀终于不再克制，抽走她手中的矿泉水瓶放在一旁，随后一手轻按她的后颈，脑袋探入她的帽檐下，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这个吻很轻很柔。 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 几秒后，江匀微微抬头后撤，看着女孩乖顺又无措的神情，唇齿间溢出一丝轻笑，如山间的风，过耳无声。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摘下了她的遮阳帽，再次低头覆下，笨拙又小心翼翼地细细啃咬。 揽着她腰肢的手用了些力。 温香软玉跌坐入怀。 手中瓶盖不知何时再次掉落在地。 这次谁也没管。 蹲着的两人被前后两排茂盛的茶树遮挡住身影，只隐约露出半颗脑袋，头挨着头，看起来亲密无间。 不远处有忙碌的采茶工，以及和发财玩得正欢的童童。 他们随时可能被发现。 如此大胆。 如此荒唐…… 向来知礼稳重的程家姑娘何时做过这样刺激的事，羞极了，心跳声震耳欲聋。 童童和发财玩累了，喝了口水，然后从背包里找出一根棒棒糖。他费力地扯开棒棒糖的糖纸，兴冲冲地扭头想要跟人炫耀自己的小零食。 结果，一眼望去，两位大人不见了踪影。 “？？？” 他那么大一个舅舅和阿姨呢？！ 童童有一瞬间的慌乱，以为自己被抛弃在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踮着脚张望呼喊。 “舅舅？” “舅舅！” “汪！”一直守在一旁的黑白边牧也站起来，朝着某个方向汪了声，然后拱了拱童童的手臂，示意他不用慌。 主人在那呢～ 可惜童童是个矮墩子，看不见。 一孩一狗的声音搅扰了温情。 江匀的理智回归。 他揽着程希的腰肢，下颚搭在她的肩上，殷红薄唇微张，呼吸轻喘，性感惑人。 感受到耳边呼来的炙热气息，程希将半张脸埋在他的肩头，眸光潋滟，耳朵红得仿佛要滴血。 她扯了下江匀的衣角，瓮声瓮气地提醒：“童童在喊。” 江匀低“嗯”了声。 又过了几秒，他才收手放开她，顺手捡起地上的瓶盖，淡定自若地起身。而后他朝程希伸手，绅士又温柔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弯腰拍了拍她裤子上沾着的草屑。 童童看见他们，眼睛一亮，举着棒棒糖往前走了几步，好奇地问：“舅舅，程阿姨，你们在干什么呀？” “捡瓶盖。” 除了嘴唇红润了些，声音低哑了些，心跳加快了些，江匀面色如常。 童童舔着棒棒糖，了然地点了点小脑袋。 小孩天真无邪，衬得他们像是作贼心虚。 第113章 程希学坏了 江匀拧紧了矿泉水的瓶盖，随后慢条斯理地捡起女朋友的遮阳帽，帮她重新戴上。 程希双手抓住帽檐，正了正帽子，期间忍不住偷偷瞄一眼眼前的青年，心里仿佛还残留着触电般的酥麻心动，脸上热意一时半会儿怕是消不下去。 只不过，看着他那红彤彤的耳垂以及故作镇定的神色，她不禁弯了弯嘴角。 “笑什么？” 江匀忽然弯腰与她平视，隔着帽子轻按她的头顶。 程希未收敛的笑就这样被他抓了个正着，受惊的眸光颤了颤。 偏偏眼前的人还坏心眼地微歪脑袋，语调低缓缱绻地猜测：“难不成……在回味？” 他这人，明明自己都紧张得不得了，却还要来撩拨她。 被他撩得面红耳热的程希下意识想躲避他炽热的目光，但转念一想，这种撩拨在情侣间稀疏平常。 她不能一味的被动。 所以，她是否也该学着主动一些？ 这样想着，程希定了定心神，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紧了衣摆，沉默地做着一番心理建设。 她安静了，江匀便有些慌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得寸进尺。 应该见好就收的。 就在江匀懊恼之时，便听见程姑娘磕磕绊绊地开口：“江先生的初吻，滋味，很好。” “？！” 始料未及的回答，让江匀呼吸一滞，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 吴侬软语的一句调情，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僵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真稀罕，小观音竟然会说这样大胆的话。 她很害羞，但说这句话时却真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让他心痒难耐。 怎么办，又想亲她了…… 江匀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尖，扭头轻咳了声。过了会儿，他忍不住笑了下，拖腔带调地喊她的名字：“程希。” 程希心尖微颤：“嗯？” “你学坏了。” “……” 大概，近墨者黑？ ＊ 十一点左右。 程希和江匀带着童童下坡。 他们寻到坡下的一处阴凉地休息，开始等着程堂叔来接他们。 程希和江匀挨着肩席地而坐，童童好玩，比划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木棍，兴致勃勃地祸害周遭的野草。 高一点的杂草全折于他的棍下，无一幸存。 发财屁颠颠地跟在童童身后，时不时用嘴咬下几根草衔在嘴里，然后献宝似的放在江匀面前。 看着眼前越堆越多的花花草草，江匀抽了抽嘴角，“你要把这些东西捡回去？” “汪！” “不行。” “呜嗯……”发财委屈地耷拉下耳朵。 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一条狗，一撒娇就变成一个哼唧怪。 江匀不为所动。 再怎么撒娇都没用，看见什么东西都想往家里捡，养成习惯了怎么办。 程希心软，从草堆里挑捡出几根有韧性的野草，提议道：“我给发财编一个草环吧。” 江匀没有异议。 半分钟没有听见小外甥的动静，他抬头找寻人影，下一秒却看见了让他血压升高的一幕。 此时的童童正站在小水沟里欢快地玩水，将原本清澈的水沟搅弄得十分浑浊，一身衣服完全湿透。 果然，孩子静悄悄，铁定在作妖！ 第114章 高清黑历史 江匀走过去，看着湿漉漉的小外甥，头上青筋突突的疼。他按了按眉心：“宋锦童，你在干什么？” 水沟的水位很低，才到小孩的膝盖，溺水的风险系数很低。 但是，娇生惯养的小孩会感冒的风险很高。 一听舅舅喊自己的全名，原本还未意识到错误的童童开始心虚了。“在抓小鱼，舅舅，水里有小鱼！嘿嘿……”他仰头笑得天真无邪，企图“萌”混过关。 江匀神情冷然：“哦，那你抓到了吗？” 童童失落地摇头：“没有。” 见他意犹未尽，江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无奈地蹲在水沟旁，耐着性子询问：“那还想继续玩吗？” “想！”小外甥很诚实。 江匀思索片刻，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轻拍他的脑袋，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行，你玩吧，舅舅在旁边看着。” 童童顿时快乐了。 刚凑近的程希惊讶于江先生的纵容，然而下一秒，她便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手指点开摄像头，镜头对准童童开始录像。 程希蹲在他身边，好奇地问：“要拍给阿蓉姐看吗？” “也不全是，主要是想给亲外甥留个纪念……”江匀挑了下眉梢，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以后在他的婚礼上放。” 程希：“……” 有点损。 她看向一无所知在玩水的童童，默默地在心里同情了他一秒。 视频录制了三分钟，童童终于抓住了一条小鱼。 那鱼是真的小，大约只有一厘米长。 童童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捧着它，兴奋地展示给他们看：“舅舅，你看，我就说有小鱼的吧！” 江匀看了眼被困在他手心里的鱼，勾唇轻嗯，“童童，你知道吗，其实这条沟里除了这种小鱼，还有一种东西，也很有趣。” 他这种神态，这种语气，程希很熟悉。 这是要使坏的前兆。 偏偏三岁的小朋友毫无察觉，还好奇地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东西呀？” 江匀：“水蛭。” 童童歪歪小脑袋：“那是什么？” 问得好。 很巧，江匀刚才在脚边一片阴凉的水草底下抓住了一只，正好可以给他做科普。他用两根草秆夹起那只蠕动的水蛭，举到了童童面前，让他可以近距离观赏。 “这就是水蛭，也叫蚂蟥，属于体外寄生虫。它的嘴是一个吸盘，要是被它碰到了，它就会黏在你的皮肤上，吸你的血。”江匀的声音清冽朗朗，十分好听，但不妨碍他把科普讲得像是鬼故事。 即使是只领会了“吸血”二字，童童也成功地被吓到了。 看着眼前黏糊糊的小虫子，他寒毛耸立，害怕得差点哭出来。 不过在他哭之前，江匀就把水蛭扔远了。 一时间，童童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情绪被成功拿捏。 事实证明，江匀的科普很有效果。听完他的话，童童一秒钟都不敢在水里多待，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上了岸。 不错，很有觉悟。 江匀见状满意地关闭了手机录像，保存视频，并缺德地感慨了一句：“现在的小孩真有福气，连黑历史都是高清的。” 一旁的程希哭笑不得。 童童全身湿透，好在江匀带来的背包里有一套他的备用衣服。 如此贴心，自然是江蓉这位亲妈准备的。 第115章 秋后算账 江匀拎着童童回到家中，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江蓉还没有回来。于是，给小屁孩洗澡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这是江匀第一次帮小孩洗澡，下手没轻没重，把孩子嫩白的后背都给擦红了。 “舅舅，疼。”坐在木质澡盆里的童童哼哼唧唧地抗议。 江匀放轻了动作，低头睨他一眼：“忍着，不洗干净的话，小心身上长虫子。” 童童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长，长虫子？！ 不得不说，虽然江匀不会哄人，但吓唬人的话却是张口就来，把澡盆里的小朋友唬得一愣一愣的，要多乖有多乖。 把小家伙洗得香喷喷之后，江匀抱着他去吃午饭。 吃完饭，童童有午休的习惯，并且要听童话故事哄睡。在茶园待了一上午，早就已经筋疲力尽的童童不用大人提醒，乖乖爬到床上，盖好小薄被躺好，眼巴巴地看着坐在床前的青年。 今天是舅舅给他讲睡眠故事呢。 好期待～ 对上他亮晶晶的目光，江匀将故事书往床头柜上一搁，伸出长腿勾来一把木椅，在床边坐下，而后慢悠悠开嗓：“暂时先不讲故事。” “那讲什么呀？” “讲讲你今天玩水的事。” 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的童童呆滞了。 他胆怯地往被窝里滑了滑，只可怜巴巴地露出一双眼睛，全然一副害怕被责骂的模样。 江匀目光微顿。 挪动椅子靠近了些，他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反思道：“童童，舅舅需要先跟你道个歉，今天是我的疏忽，没有看管好你，舅舅现在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看起来很严厉的舅舅率先道了歉，童童的小脑袋瓜一下子就蒙了。 ……咦？ “不过，童童是不是也有错？”江匀双腿交叠，开始秋后算账，“如果今天那条水沟蓄了水，水位到了你的胸口，旁边又没有大人在场，你知道自己一个人玩水大概率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循循善诱时，他的表情算得上温和。 小外甥迷茫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才听见他闷闷的小奶音：“不知道呀。” 江匀告诉他答案：“你可能会溺水。” 溺水这个词，对于刚上幼儿园初班的童童来说，过于陌生。他懵懵懂懂，不理解其含义，也不知晓其中暗含的可怕后果。 今天的事也许只是一件小事，小孩子爱玩水屡见不鲜，但江匀并不觉得揪着这件事不放是小题大做。孩子拥有探索世界的好奇心，却缺乏辨别危险的能力，做长辈的，自然要防患于未然，给孩子灌输一些安全常识。 因此，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江匀给小外甥进行了一场深刻的防溺水安全教育。 教育完，再把他哄睡着，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江匀房间出来，就看见江蓉正站在房门口，捧着一杯奶茶一脸欣慰地看着他：“还说自己不会带小孩，这不是照顾得有模有样的嘛。”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给你带了一杯奶茶，放冰箱了。” “我不喝奶茶。” 江蓉咽下嘴里的芋圆，喝得有点撑，“这可是我从县城买回来的，你不喝可以送给女朋友，别浪费，现在的大多数女生都挺喜欢喝奶茶的。” 提到女朋友，江匀微敛的眸子里都漾着柔意，“不了，她也不喜欢喝。” 他家小观音只喜欢喝泡的茶水，加甜菊叶的那种。 第116章 制作茶叶 下午四点，童童睡醒了。 江蓉站在床边给他穿衣，温声询问：“怎么样，今天上午和舅舅一起玩得开心吗？” 童童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肉眼可见地兴奋精神起来，“开心！妈妈，我跟你说呀，我帮程阿姨摘了好多茶叶呢，程阿姨夸我厉害，还给我了糖……” 程阿姨？ 不错，打听到姓氏了。 江蓉握着他的小手伸进袖口，笑眯眯地继续深问：“那童童知道程阿姨叫什么名字吗？” 镇上姓程的人家很多。 不知道江匀的女朋友是哪家的。 童童歪了歪脑袋，认真回忆漂亮阿姨的名字，“程希阿姨。” 江蓉懵了下，随即便是不可置信：“谁？！” 哪个程希？ 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吧？ 江蓉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有点怀疑：“童童，你没记错吧？” 童童摇头晃脑，确认道：“就是程希阿姨呀。” “……” 江蓉诡异地沉默了。 想到记忆中那位乖巧温软的程家妹妹，又想到江匀学生时期那混不吝的德行，她不由得轻嘶了一声，总觉得有点造孽。 难怪江匀之前说她见过他的女朋友！ 原来是这样。 臭弟弟，你有点东西啊！ 晚饭期间，江匀发现自家姐姐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怎么说呢，好像很欣慰，但又夹杂着一丝……嫌弃？ 江匀的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看我做什么？” 江蓉捏着筷子，仔细打量着他，末了，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你这副皮相，确实挺有迷惑性的。” 不谙世事的乖女孩容易被他迷惑，情有可原。 听着她这句似贬似褒的评价，江匀越发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江蓉：“……呵呵。” 你品，你细品。 晚上，月朗星稀。 程希去屋外将放在竹篾上摊青的绿茶端回来。 厨房里，奶奶已经烧好了铁锅。 程希把茶叶倒进锅里，然后拿着竹篾站在灶台边上，钦佩地看着奶奶用枯瘦带茧的双手翻揉茶叶进行杀青，动作熟练，一点也不惧怕锅里的灼热温度。 大约两分钟，鲜嫩的叶片就变成了暗绿色，折梗不断，茶香清透。 见火候差不多了，程奶奶快速捞起锅里的茶叶均匀地摊在竹篾上。 程希端着竹篾扬颠了几次，清除里面的碎片灰尘。 这个过程叫清风。 接下来，清风后的茶叶还需要经历揉捻塑形、烘炒、初干和倒入锅中再炒干的过程，才能完全制成干燥的绿茶，非一晚的时间可以完成。 忙到十一点，两人不知疲倦，最后还是程爷爷来到厨房催促她们去睡觉。 周日，学生要上晚自习，程希需要去学校值班。 傍晚时分，她特意绕远路，往江家方向走去。 一走近，程希就看见了早已等在路口的江匀。他倚靠着路灯，长腿微曲，眼睛盯着路面，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是在发呆吧？程希也不确定。 因为她刚上前，他就若有所感地抬头，发现了她。 程希今天穿了一条长至小腿的蓝色连衣裙，雪纺面料，收腰款式，很衬她的身材和肌肤。 江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纤细的腰上，耳尖微烫。 四周有风，轻轻吹起女孩的裙摆，一飘一扬。她乘着风翩翩而来，将手里提着的三罐茶叶递给他，漂亮的眼睛微弯。 “给，这是报酬。” 第117章 江先生的情话 他们一起采摘的茶叶制成干茶后，足足有两斤。 程希用塑料罐分装了十罐，其中五罐寄给了在市里工作的父母，家里自留了两罐，剩下的三罐是她专门留给江匀和童童的。 童童还小，不会喝茶。 送茶叶给他，只是想和他一起分享劳动的成果。 希望小朋友会喜欢。 江匀从她手中接过袋子，对着她笑了笑，另一只手去勾她的腰，稍微用力便将她勾带入怀，低下脑袋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轻蹭了两下。 被抱了个满怀的程希很茫然，脸上腾起热意，无措的手指动了动，不知道该放哪，最后只能放在他的腰上，揪住柔软的布料。 “怎么了？”她轻声问。 闻着女朋友身上淡雅的清香，江匀暗自吸了一口气，才满足地放开她。“没什么……只是一天不见，有点想你”，他喟叹了声，缓缓诉说的想念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动人情话。 程希听得心尖都在悸动。 刚恋爱的江先生，好像很黏人。 也很勾人…… 她后知后觉地摸上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痒意的肩颈，茫然又羞赧。他刚才……是在吸她吗？像吸猫一样。 程希抬眸看他，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 那双墨黑深邃的瞳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这一刻，程希觉得眼前的隽朗青年像是古代话本里吸食精气的狐狸妖仙，好看得勾魂摄魄，只一眼，便能勾出凡人的无数真心和欲念。 看着红着脸有些恍惚的女孩，江匀心痒难耐地伸手牵她。 害羞的女朋友，真可爱。 “我要遛狗，顺便送你去上班，好不好？” “好。” 下意识回答的程希顿了顿，随即轻咬舌尖，才从美色的漩涡中抽回神来。 江匀返回家放下茶叶，然后找出牵引绳。习惯每天傍晚出去遛弯的发财不用他喊，就十分自觉地坐在主人面前，乖乖让他套上绳子。 窝在沙发上陪儿子看动画的江蓉见状喊住他：“阿匀，你要去遛狗吗？” “嗯”，要出门的江匀头也没抬，加快了动作。 江蓉连忙穿上拖鞋起身，“那等等我，我换个鞋，跟你一起出去散个步。” 晚饭吃得有点撑，她想出去消消食，顺便逛一逛久违的赋春街。 未曾想，她刚说完，江匀就停下动作看向她，淡声拒绝：“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江蓉不解。 “女朋友在等我。”言简意赅，阐明要点。 “……” 懂了。 重色轻姐。 那她更得跟着去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别让程希等急了。”说着，江蓉迅速跑到玄关，不到十秒便换上了运动鞋，仿佛慢一会儿就会被抛下。 江匀眉心直跳。 她怎么知道他的女朋友是程希？ 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就有了答案。 肯定是童童这个小间谍告诉她的。 江蓉揣上大门钥匙，回头看他，摆出了长姐的威严：“阿匀，别怪我不识趣要去当电灯泡，如果你对程希是认真的，迟早要带她回家见家长。” 她叹气道：“清明过后我就要带童童回上海了，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难道你打算等你结婚的时候再让我见弟媳吗？” 第118章 长姐如母，程希撒娇 程希在路口等了三分钟，便看见江匀和一道倩影并肩从古元斋出来，发财被牵着，屁颠颠地跟在两人身后。 江匀最终还是被江蓉说服了，由她跟着。 虽然和江蓉好多年未见，但程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待对方走近，她弯着眸子主动唤人：“阿蓉姐。” 江蓉笑着点头，温和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女大十八变，小希越变越好看了。” 在她的记忆里，十几岁的程希已经是一个美人胚子。那时每每看到她，江蓉就觉得古籍里记载的十几岁便容色倾城的美人好像突然有了代入的脸，青涩又妍丽的少女像是文人倾尽笔墨描画的大家闺秀，仪静体闲，书卷之气点缀芳华。 如今她长大了，依然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这让江蓉不由得想到程奶奶和程阿姨，同样端庄尔雅，都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佳人。 这优秀的基因，让人好生羡慕。 三人行，江蓉自觉地站在最左边，视线在程希和弟弟之间来回打转，心里有点小激动。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还别说，这对cp磕得让人上头。 真情侣果然是最好磕的。 祝福！ 锁死！ 做姐姐的甚至想催个婚！ 注意到江蓉脸上挂着可疑的笑容，江匀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示意她正经一点。 江蓉回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干嘛这么紧张？ 自己又不会吃了他的小女朋友。 走了几步路，江蓉便亲切地挽住程希的手，积极地和未来弟媳联络感情。正所谓长姐如母，“婆”媳关系不和这个问题绝对不能出现在他们家。 面对自小便认识的江家姐姐，程希并不会觉得拘谨。 两人很聊得来。 在去学校的几分钟路程中，她们已经互换了联系方式，加了微信好友。 江匀牵着狗走在两人身后，默默无言。 到了学校门口，已经和江蓉互道了“再见”的程希忽然望向他，嘴角轻抿显露出娇甜梨涡。在他期待的注视下，她来到他的面前，然后伸手勾住他的食指微微摇晃。 她仰头开口：“江匀，我进去啦，明天见。” 江匀垂下眼睑，盯着她白皙匀称的手指。 她在撒娇…… 虽然不明显，但她真的在撒娇。 意识到这点，江匀眸光微亮，发痒的喉结在白皙的脖间滚动，喉腔中发出一道低“嗯”。 还未静心感受指尖触感，程希便已经放开了手，他怅然若失地蜷缩手指想要回握，却在念头升起的下一秒生生克制住。手心空荡，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 若不是地点不对，他一定会把她拉住，然后……亲她。 目睹两人黏腻的江蓉摸了摸鼻尖。 唉~ 此情此景，让她突然很想在家独守空房的丈夫呢。 目送女孩进入学校，江匀才勉强收回痴汉一般的视线，拽了拽狗绳，语气低落又散漫：“回去了。” 他这副模样，江蓉看得想笑。 原本她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向来霸道不服管的阿匀占主导，但看样子，怕是他陷得更深。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人家姑娘不会吃亏。 第119章 清明时节 江蓉挽上江匀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学校门口拉走，“回什么回，这才出来几分钟啊就想要回去，陪我去逛街。” 江匀想拒绝。 不去。 陪她逛街，狗都嫌累。 然而他还未开口，江蓉就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想，掏出手机，朝他笑得阴险，“敢不陪我，我就去跟程希告状，说你一点也不体贴人。” 被拿捏住命门的江匀噎了下，随后发出一道无奈的叹息：“你幼不幼稚，还玩告状这一套。” 江蓉高贵冷艳地冷哼：“有用的招数用不过时。” 夜色昏暗，赋春街道逐渐亮起彩色灯盏。悬挂于门前的古色古香的灯笼与现代霓虹灯交相辉映，小桥卧波，水中的橘黄倒影也显得温柔。 姐弟两人牵着发财一路走走停停，买了不少小零食和烧烤。 发财馋得口水直流。 江蓉想喂它吃点东西，被江匀制止，“别惯坏它。” “行吧。” 路过一家包子铺时，江蓉被笼屉上摆着的绿糯糯的艾果吸引住了脚步。 差点忘了，现在到了能摘艾草的季节。 上前和老板询问价格后，江蓉直接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将剩下不多的艾果全部打包买走，边走边吃。 翠绿的艾果青团包着肉馅，温热软糯，艾草的味道格外浓郁，入口微苦，又清香扑鼻。 细细品味了两口，江蓉有些恍然：“好久没吃过艾果了，真是熟悉的味道啊……很好吃，阿匀，你确定不吃？” “不吃，饱了。”江匀提着装有艾草的塑料袋，慢条斯理地给袋子打了个封口结，隔绝了发财觊觎的视线，顺便问了一句：“姐，你还记得你出来散步的初衷吗？” 江蓉：“……” 谢谢提醒。 突然觉得嘴里的艾果不香了。 她干笑了两声，目光越过他落在其身后的杂货铺，店铺里摆放着许多纸扎花圈、香烛纸钱和红色鞭炮。 江蓉突然想起一件事，“阿匀，过两天就是清明了，你准备好扫墓需要用的东西了吗？” 在赋春的某一座山头，埋葬着他们的奶奶和母亲。 江匀面色微僵。 他看着杂货铺里的香烛，过了会儿才缓缓出声，声音很轻很轻。 “嗯，准备好了。” …… 四月五日，仲春与暮春之交，祭祖行清，阴雨缠绵，青山烟雾袅袅，路上行人匆匆。 程希一早便跟随堂叔上山扫墓。 在山林雨间穿梭了一上午，回来后的程希有些狼狈，扎起的乌黑马尾辫覆上了一层朦胧水雾，发梢微湿，雨靴和黑色裤腿沾了泥泞。 早已等候在家门口的程奶奶连忙上前，帮她把身上披着的雨衣取下，催促她去洗澡换衣。 往年孩子们不在，清明扫墓都是由程家二老去的，程希父母要是有空，也会从市里赶回来帮忙。可他们两口子今年教高三毕业班，才放一天假，来回一趟十分折腾，便不回来了。 于是，程希主动揽下了这件事。 清明时节常常下雨，雨天山路难走，程奶奶在家里担心了一上午，生怕孙女不小心滑倒跌伤。 好在人平安回来了。 第120章 不安，奶奶的身体 洗完澡后，一身舒爽的程希坐在书窗前，用干毛巾慢慢擦拭着湿润的长发，手指稍稍用力，手背上的细小伤口便泛起细微痛痒。 这些伤口是她在山上清理坟墓周边的草莽时，不小心被锋利的叶片割到的。 望着窗外飘零的小雨，程希不禁想到今天同样要去上山扫墓的江匀。 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有没有受伤…… 思及此，程希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江匀，我已经到家了，你呢？】 守着手机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复，便想着他可能还在忙，她编辑道：【雨天路滑，要注意安全呀。】 紧接着发送了一个猫咪摸头的表情包，她才放下手机。 吹干头发后，程希来到客厅寻找药膏，想要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没想到却看见奶奶正躺在摇椅上，双手轻轻捶打着膝盖，时不时发出痛吟。 她立刻明白过来，奶奶的风湿犯了。 程希快步走到她身旁蹲下，伸手帮她按摩酸疼的膝关节，“奶奶，你吃药了吗？” “吃了，老头子刚才还帮我擦了药酒”，程奶奶有气无力，“其实也不是很疼，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骗人。 程希抿唇垂眸，目光从她瘦骨嶙峋的手腕上划过，秀气的眉间拢着担忧，“奶奶，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没瘦”，程奶奶否认。 程希不信。 她起身去找出家里的电子体重秤，规规矩矩地放在地上，然后看着摇椅上的老人，满脸坚持：“瘦没瘦，称一下就知道啦。” 程奶奶无奈极了，任由她扶着自己站上体重秤。 待她站稳，程希才慢慢松手，弯腰低头去看秤上显示的数字，并与她上次称量的体重对比了一下。 她发现：“瘦了两斤。” 相比于她的忧心，程奶奶倒是很乐观，“两斤是正常的体重浮动，吃一顿饭就重回来了。” “你本来就很瘦了，哪里是吃一顿饭就能重回来的。”况且程希知道她这几天食欲不好。 小心地扶着老人重新坐下，她微蹙眉心：“奶奶，你有多久没有进行全身体检了？” 听着孙女严肃的问话，程奶奶想了下：“也没有很久，大概两年多吧，无非就是以前的一些老毛病，查不查都一样……” 她越说越心虚。 这几年，县里每年都会派人来镇上组织老年人免费体检，但她去了三次就嫌麻烦没再去了。 每次的体检结果都相差无几。 风湿病、低血糖、心律不齐…… 这些大大小小的毛病伴随她好多年了，治又治不好，一直吃着药也不会恶化。 程希握住她皱纹密布的手，“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和爷爷去市里的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吧。” “去市里的医院做什么？这么远，我跟你爷爷都一把老骨头了，折腾过去怕是会散架。”程奶奶用玩笑的口吻拒绝她。 程希低头，将下巴轻搭在她的手背上，眉眼里藏着不安。 她半撒娇半哄：“奶奶，你就依我吧。” 知道孙女是个很坚持的人，自己要是不答应，她估计能磨好久，程奶奶只好妥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好，依你。” 第121章 很想见她 清明寄哀思，乌啼雀噪，一场绵绵细雨涤不尽世间纷扰。 恬静清雅的姑娘坐在窗前，心不在焉地握着笔，看着雨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干净的窗户玻璃上，晶莹剔透，不一会儿便往下坠，凝聚成一道细细水流。 意识到自己频频走神，备课效率极低，程希揉了揉脸颊，放下笔打算休息一会儿。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 江匀一整天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希给他打过电话，却发现无论打多少遍都显示关机。 她心绪不宁，转而去联系江蓉，【阿蓉姐，你和江匀现在在家吗？】 对方很快回复：【我在，你男朋友不在。】 程希抿唇，发了一个“？”的表情包。 阿蓉姐：【阿匀心情不好，上午扫墓回来后就说想出去走走，开着我的车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阿蓉姐：【别担心，他应该会去找你。】 这是江蓉的第六感。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能让江匀亲近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是她这位做姐姐的，也很难从他紧闭的嘴里撬出他的心事。 可现在，江蓉从程希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江匀很在意她。 他那些藏在心里的对亲人和朋友无法诉说的心事，也许会在程希的身上找到宣泄口。 有些事，也许说出来之后便不那么沉甸了。 江蓉想让江匀活得轻松一点，像十五岁之前那样。那时的他虽然调皮任性，但却恣意自在。 被养在父亲身边的这几年，他就像是一头被铁链拴住的狼崽子，在禁锢中压抑本性，假装被驯服，只是偶尔显露出来的狠厉野性，让人心惊肉跳。 直到脱离了父亲的掌控，他才慢慢有了几分同龄人的朝气。 被禁锢的狼崽子得到了自由，同伴应该庆贺，只是有时候看着他，江蓉会无端的感到一阵心酸。 ＊ 嗒嗒作响的时针指向八点。 在这不见星月的夜晚，一辆白色的轿车停靠在路边。 坐在驾驶座里的江匀颓然地靠着椅背，隔着车窗望向灯火温馨的程家。 那里面，住着他想见的姑娘。 大多数人心情脆弱的时候，下意识想找个依靠，寻求安慰，所以他来了这里。 可临近时，他开始胆怯。 想露出弱点让小观音心疼怜惜，却又不舍得让她担心，承受自己一天的负能量。过分纠结的心绪让他的头隐隐泛疼，满心烦闷。 江匀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舒缓，不然，怕是要疯。 他拿起随手丢在车里的魔方，毫无章法的打乱，随后花两分钟复原，再打乱，再复原…… 这是他往常惯用的方法，这次却不管用了。 当魔方复原到第三遍时，他烦躁地轻啧了一声，随手将它丢回原位，再次抬头看向窗外。 漆黑夜幕被光影切割，碎裂成一片一片，皆数落入他的瞳仁。 车内寂静，负面的情绪好像被无限放大，江匀最终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渴望，拿出关机一天的手机，开了机。 想见她。 很想…… 电话被接通，传来女孩长松一口气的温言细语：“江先生，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 第122章 愿望有回响 江匀捏着手机，低垂的长睫颤了颤。 沉默了几秒，他才缓缓启唇：“抱歉，让你担心了。” 电话另一端的程希站在二楼阳台，向下凝望着十分钟前就停在路边的白色车辆，车门紧闭，车窗关得严丝合缝。 一直没有人从车上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程希觉得江匀就在那辆车里，好似与白色车身一起隐入了孤寂的黑暗之中。 昏暗夜色和蒙蒙水雾氤氲着她的视线，她的声音格外温柔，“没关系。” 听到她的话，江匀清冷凝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柔软。他弯腰趴在方向盘上，脑袋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一米八几的高个儿萎靡不振地蜷缩在有些狭窄的驾驶座上，摆出自我保护的不安姿势。 “程希，可以来陪陪我吗？” 失落的青年低声向他的小观音请求，语气虔诚得像是在许愿。 而后，他听见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愿望有回响。 在一片寂静里，江匀听见了自己一声又一声躁动的心跳，再次开口时，声音都变得低而哑：“我在你家楼下，白色的车。” “嗯，我看到了。” 江匀猛然一怔，心里有种说不明的情绪，下意识抬头寻望。 果然，透过车窗的单向玻璃，他看到了伫立在二楼的纤秀身影，她背着光，被空中飘忽的毛毛细雨模糊成一道虚影。在这水光融合晕染的暗淡景致里，他得观音垂怜。 两相对望，江匀无法遏抑地生了无尽的妄念。 程希撑着油纸伞来到路口时，江匀就站在车外，垂手而立，也没打伞，放任自己置身于渺渺雨雾。 身姿笔挺的青年无声地等着她走近，脸上并未特意露出什么脆弱神情，平静淡漠，但他站在雨中，乌黑碎发被打湿，软塌塌的模样透着几分可怜。 程希抬高手臂，将他笼罩在伞下。 仰头看着他，她不禁联想到了委屈撒娇时的发财，竟觉得……有些相似。 她问：“怎么不在车上等我？” 江匀自然而然地从她的手中接过了油纸伞，“车里太闷，出来透透气。” 伸手触碰他湿软的头发，程希担心他会生病，“有纸巾吗？擦一擦头发。” “车里有。” 江匀打开后座车门，油纸伞微微向她倾斜，等她坐进去后，他才收了伞紧随其后。 关上的车门像是打开了江匀的某种开关，他一秒都不想多等，便弯腰将女孩揉入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程希愣了一下，双手搭在他精窄的腰上，回抱住他。 “程希。” “嗯。” 得到回应的江匀笑了下，歪头亲了亲她香软的肩颈，“你怎么这么乖啊，说来就来，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他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希被他亲得肩膀微颤，闻言抬眸，小声问：“你会吗？” 江匀用行动证明，“我会。” 他扣住她的后背，微微低头，沁凉的唇就落在她的额上，随后吻过她乱颤的眼睫，一路往下亲过她的鼻尖，最后来到肖想已久的唇瓣，细探慢啄地攫取她的呼吸。 他吻得投入，一边学习技巧一边试探，双手却规矩，一动未动。 第123章 亲完就要跑? 车内狭窄，侧身相拥的姿势有些别扭，抱久了会难受。 怀里的姑娘不自在地挪动双腿，江匀只好暂停片刻，抿了抿水润殷红的薄唇，手臂用力将把抱坐在大腿上，然后，心猿意马地继续。 不同于初吻时的青涩，这次他进步得很快。 “等等，头发……”程希艰难出声，还记得他的头发没有擦干。 江匀不想管：“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 唇齿间溢出的细碎声响让彼此的温度不断上升。 程希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脊背酥麻。 又过了一会儿，她抓住空隙推开他，身子后仰，“江匀，可，可以了。” 呼吸不畅，她的嗓音都憋出了凌乱哭腔。 江匀遵从她的想法，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一只手牢牢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深呼吸。” 程希照做，脸上的红晕蔓延至颈脖。 待平复了些，她想从他的腿上下来。 江匀却不愿放手，恹恹地抿唇盯着她看，狭长撩人的眼里露出一丝控诉，“亲完就要跑？” 这话说的她好像是一个渣女。 程希止住了动作，摇头安抚，“不跑。” 寻到他的一只手握住，她温声问：“江匀，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江匀怔忪了一下，随后捏了捏她细长白皙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嗯，有你在，好多了。” “那你再抱抱我吧”，程希歪头靠着他的肩膀，放松了身体。 江匀喉咙干涩，将她圈在腿上抱紧。 她轻挠他的手心，“你今天下午去做什么了呀？” “开车去城里兜风，顺便买了一辆车。” “这辆吗？” “不是，过几天去提车。” “你的手机关机了好久。” “因为一直有个讨厌的人骚扰我……”他那位血缘上的父亲。江匀温顺垂眸，“对不起，下次关机，我会提前告诉你。” “嗯，你要记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车里聊天，温情脉脉。 程希不露声色地沉思。 今天是清明，缅怀悼念逝者的日子，她隐约能猜到，他心情不好也许是和去世多年的江阿姨有关。 程希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只是在长辈们的饭桌闲谈中听闻过一些往事。 当年，江爷爷的独子江林才在外地娶了一位妻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从未带妻子回赋春办过婚宴酒席，所以邻里乡亲只听说他已婚，还有了孩子，但不清楚女方的具体信息。 江林才在外工作打拼，极少回家，有一年春节好不容易回了家，却是将六岁的女儿丢回来给江老爷子抚养。 这种行为在当时遭到了不少诟病。 后来又过了几年，江林才再次回到赋春。那一次，他送回了六岁的儿子，同时送回来的，还有他妻子的骨灰。 这让镇上看热闹的人不禁唏嘘哗然。 怀里的人慢慢没了声响，眨巴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匀动了下手指拉回她的注意力，“程希。” “嗯？” 她下意识抬眸。 下一秒，头顶一重。 江匀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蹭了蹭，长睫遮掩的眸子里藏了一片阴翳。 他主动挑起话题：“你知道我每次去给我妈扫墓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 程希轻轻摇头，顺着他的话问：“在想什么？” “我想刨坟，把她的骨灰挖出来……”江匀晦涩不明地向她倾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语气如这雨夜一般森冷，“她不应该被葬在这里，她应该回家。” 程希心惊了下。 他怎么……把迁坟说得如此吓人？ 第124章 爸爸是个骗子 江匀的妈妈姓宁，是闽南人。 她去世时，江匀才六岁。 过了这么多年，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她的样貌了，但却清晰地记得她去世那天的情形……他的妈妈，怀胎七月，葬身于一场意外的熊熊大火之中，一尸两命。 浓烟滚滚，火舌灼热，幸免于难的小江匀茫然地站在楼下，被邻居和消防员拦在警戒线外。 “妈妈呢？阿姨，你看到我妈妈了吗？” 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妈妈的身影，他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恐慌。 被他扯住衣角的邻居阿姨连忙蹲下抱住他，摸摸他的后脑勺，不忍心地安慰道：“别怕，你妈妈会没事的，消防叔叔会把她救下来的。” 火灾发生时，居民楼里的大多数住户都跑了出来，唯一没有逃出来的，只有老江家那位行动不便的孕妇。 孩子们不懂，可大人们心照不宣。 火势这么大，里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被火灾波及的住户哭天抢地，痛惜地惦记着屋里的财产，生怕这一场火将他们多年的积蓄烧得一干二净。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终于被扑灭。 作为起火源的屋室一片狼藉，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孕妇衣着残片，被烧得面目全非，靠得近一些，甚至能隐约闻到烧焦的肉味…… 目睹了这一切的小江匀手脚冰凉。 他愣愣地看着妈妈被抬上救护车，一时忘了言语，忘了哭泣。 周遭的人望向他的目光满是同情。 迟匆匆赶来的江林才在楼下大哭了一场，然后精神恍惚地带着六岁的儿子前往医院。他连手术通知书都没有机会签，便被医生告知，他的妻子从火场中被带出来时就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事后，有关部门前来详细调查起火原因，最后发现是煤气泄漏加上租房电线老化短路酿成的惨祸。 根据出具的事故责任书，房东要承担一部分赔偿责任。 了解事故原因后，江林才痛苦地双手抱头，“她怀孕之后经常忘东忘西，这次肯定是她炒完菜忘记关煤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和她吵架，不该丢她一个人在家。如果我在家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泪流满面，懊悔自责。 众人听到他的话连忙安慰他。 “别这么想，这也不是你能预料到的。” “是啊，老江，要节哀啊。” “节哀顺变，想想你还有儿子，你要是垮了，让小匀怎么办？他还这么小。” 被提及的小江匀抱着魔方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只是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一屋子的陌生大人。 他咬着嘴巴，心想：爸爸是个骗子。 爸爸在撒谎！ 那天明明是爸爸在做饭，是他没有关煤气，为什么要把过错推给妈妈？！ 回想起火灾当天的细枝末节，意识到不对劲的小江匀当即扔了魔方站起来，稚嫩的童音染上哭腔：“根本不是这样的，都是爸爸的错，是他害死了妈妈！” 突然出声的男孩像是只脆弱又愤怒的小兽。 大人们诧异地看着他。 江林才僵了下，走过去将儿子抱进怀里，失声痛哭：“小匀，我知道你怪爸爸，都是爸爸的错……” 第125章 父母吵架，火灾! 看着正在经历丧妻之痛的男人，没有人再去管一个六岁孩子的童言无忌。 犯了错的大人不肯承认错误，并自我逃避地推卸责任，隐瞒真相。 那一刻，在孩子的眼里，他变得面目可憎。 小江匀猛地推开了父亲，红着眼眶扔下一句“我讨厌你”便躲进了房间。刚安置的新家干净整洁，但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不隔音的门板挡不住江林才伤心欲绝的哭嚎。 听着门外的动静，用被子蒙着脑袋的小江匀也跟着掉眼泪，哭得呼吸和心脏都发闷。 他心软又愧疚地想，自己也许不应该那么指责爸爸。 爸爸并不是故意要害死妈妈的。 他只是不小心…… 那时的他仍对父亲心存幻想。 可等他慢慢长大，知道了什么叫“虚伪”，什么叫“鳄鱼的眼泪”。 … “我妈去世的第八天，骨灰还没进坟墓，江林才就带回来一个女人。” 车后座上，江匀握着程希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柔软的指腹，轻谈慢吐时的嗓音泛着冷意，“那个女人，怀孕三个月。” 程希靠着他的肩，看不到他的神情。 “江叔叔对宁阿姨……不贞吗？”她斟酌着用词。 “嗯，可能是报应吧，她的孩子没有生下来，流产了。”说到这里，江匀咧嘴冷笑，话里藏了一丝快意。 他的父亲把一个陌生女人领进家门，让他喊“桂阿姨。” 六岁的江匀并非什么都不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格外难过。 他安静地盯着那个面露得意的女人看了许久，然后露出天真的表情，报复性地喊了一句：“小三阿姨。” 如他所愿，两人脸色骤变，看起来难堪至极。 “其实，发生火灾的那天，我妈妈就是因为发现江林才出轨，才和他大吵了一架……”江匀撕开内心结痂多年的伤疤，翻出埋藏深处的记忆。 十九年前的那日中午。 正在房间写作业的小江匀听到父母的争吵，惶惶不安地探头查看。 他看见妈妈举着手机，质问厨房里的丈夫：“江林才，你跟我解释清楚，这个女的为什么要给你发‘我想你了’？！” 正打算炒菜的江林才拧开煤气灶的开关，烦躁地拧着眉心，“我都跟你说了，是她主动纠缠骚扰我，我根本没理她！” “你说她骚扰你，那你报警。” “宁佳秀你疯了！就为了这几条短信要闹到公安局去？丢不丢人！” “丢人？江林才，分明是你在做贼心虚！”和他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宁佳秀多了解他啊，自然没有错过他狡辩时的心虚。 她扶着隆起的孕肚，突然觉得像是一个可悲的傻子！ 争吵的夫妻二人谁都没发现，煤气灶里的火并没有燃起来。不断泄露到空气中的煤气仿若暗中蛰伏的毒蛇，一口下去，能要人命…… 情绪失控的女人低声啜泣起来。 江林才皱眉，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了站在房门口的儿子，顿时有些尴尬。 为人父的他私心里不想让孩子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于是从兜里拿出十块钱，让儿子下楼去买零食，还特意叮嘱他可以晚点回来。 等孩子出门，江林才上前帮宁佳秀擦了擦眼泪，熟练地开始哄人：“别哭了老婆，我没骗你，你知道的，我最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宁佳秀指着手机，“那她是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很多遍了，我跟她真的没有关系，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先冷静一下。” 一句“无理取闹”彻底伤透了宁佳秀的心。 “冷静？老公都出轨了，还让我怎么冷静？江林才，当年我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你的时候，你一无所有，我给你生了女儿和儿子，任劳任怨地陪你一起建设我们的小家，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可你呢，你在我怀孕的时候在外面鬼混！” 这是宁佳秀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哭着控诉：“和你在一起之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话都听你的，尽心尽力地想要当好你的贤内助。是我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能不能小声一点！让别人听到了不好……” 里面的两人不知道，他们争吵时，江匀就蹲在家门口，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手里的十块钱被揉得皱皱巴巴。 大约五分钟后，他听见屋里的爸爸说了一句：“我不想跟你吵，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 随后，门内玄关处传来换鞋的声响。 怕被发现自己偷听，小江匀连忙站起来，飞快地往楼下跑。 “砰——” 身后传来一阵带着怒气的摔门声。 江匀人小，跑不快，最后在一楼的楼梯口被追上了。江林才看到他有些惊讶：“阿匀，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去超市买零食吗？” “不想去。” 小江匀低头看着鞋尖，语气很闷，像是喉间堵着一口气。 他把钱还给爸爸，转身就要上楼，下一秒却被握住了手臂。 江林才拉着他，浑厚低沉的声音透着疲惫：“先别回去，你妈妈现在脾气大，别去惹她，今天中午就在外面吃饭吧，想吃什么？” 小江匀摇了摇头，“我不吃。” 江林才又问了两遍，确定他真的不想吃，便放开了他。 江匀跑上楼，站在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 他只好敲门。 “妈妈。” “……妈妈？” 敲了好几下，妈妈都没有给他开门。 小江匀耷拉着脑袋，有种被抛弃的茫然和无措。 他想不明白。 妈妈生爸爸的气，为什么连他也不理了？ 揪着裤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门不会开之后，无处可去的他又来到楼下，躲进小区那个破旧的滑梯里，打算等爸爸回来。 滑梯小屋狭小得只能容纳一个孩子，但对江匀来说，那就像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他抱着膝盖，没过多久便昏昏欲睡。 直到听见楼里传来一声爆炸，有人慌乱大喊：“着火了！” 正打算午休的人们乌泱泱地跑出来…… 事故被调查后江匀才知道，原来他敲门时，妈妈不是不理他，而是那时候的她气急攻心动了胎气，已经陷入了昏迷。再然后，煤气泄漏，浓烟满屋，无知无觉的她躺在火海里，再也没有醒来…… 第126章 生者如斯 江匀闭上眼睛，轻声哀叹：“我本来有机会救她的。” 遗憾如蚀骨的毒药，侵入他的脑海，每每回忆，他都在自虐般地设想：如果当时的他聪明一点，返回家门口的时候及时察觉到屋里的不对劲，也许，他就能找人救下妈妈了…… 他恨江林才，也同样恨自己。 程希仰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轻声安慰：“那不能怪你，江匀，不要自责。” 江匀颤动眼睫，一睁眼便跌进了她那双凝着星辰的漂亮瞳眸里。 她满眼都是怜惜。 不要自责吗…… 许多人都说时间能够抚平伤口，可对他来说，那段惨痛的记忆非但没有遗忘，反而在一次一次的回想中越发深刻。 失神片刻，江匀勉强翘起嘴角：“我尽量。” 女孩却有些不满他的回答。 她抬手抚上他的眉心，指尖轻轻一掸，像是要把他的烦恼都拭去。 “不是尽量，是要努力学会放下”，在他怔愣的目光中，她一字一句，虔诚又认真地祈愿：“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江匀，往后岁岁年年，你要开心幸福。” 江匀慢慢红了眼眶。 他收拢劲瘦的手臂，死死地将她摁进怀里，眸中翻涌着滚烫爱意。 抱了好一会儿，江匀才慢慢松了力气。 正当程希以为他情绪稳定下来时，他缓缓低头凑近，哑声呢喃，似哀求，似引诱，“程希，你再亲亲我吧。” “……” 最后，程希从车里回到家中时，已经快要到午夜十二点了。 她把江匀哄舒心了，嘴巴却红肿得要破皮。 白车还停在路边，后座车窗被摇下半截，隐约能看到靠坐在椅背上的人影。他隐在暗处，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偏头望过来，橘黄路灯与薄薄雨雾模糊了他的神情，显得异常柔和。 站在阳台上的程希看出来，他在对着她笑。 笑的不太正经。 稍作回想青年用力亲吻时色欲靡丽的模样，程希不争气地脸红心跳。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信息，催促他快点回去：【很晚了，江爷爷和阿蓉姐很担心你。】 江匀回得很快：【嗯，马上就回去。】 程希：【那，晚安。】 江匀：【晚安。】 随着手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响起，程希看见他打开车门从车后座下来，抬头看了她两眼才慢悠悠地绕进驾驶座，不一会儿，驱车离开。 程希这才放心地转身回房。 清明过后的第二天，江蓉就要带着童童回上海了。 那日上午，程希有课，没有机会去送别，只能通过微信道一句：【阿蓉姐，一路平安。】 另外，她还让江匀帮忙送了一些离别礼。 江蓉从手机上发来一阵感谢和调侃：【谢谢程妹妹的礼物～】 她其实想喊“弟媳”，但怕太过热情吓着人家姑娘。 【我不在的时候，得麻烦你多管管阿匀了，他啊，真的很听你的话，希望你和阿匀一直好好的。】发完消息，江蓉捏着手机，抬头看着正把行李搬上车后备箱的俊俏青年，忽然有些感慨和不舍。 “叮咚。” 她点开消息。 程希：【我们会的。】 简洁的四个字，像是许下了一个坚定的承诺。 第127章 岁月迢迢，有人爱他 看着女孩的回信，江蓉倏然一笑，笑得鼻尖微酸。 真好啊。 阿匀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往后岁月迢迢，有人爱他…… 正在江蓉失神时，江匀回过头问她：“还有什么东西要带吗？” 她迟钝地思考了会儿，摇头：“没了。” 江爷爷牵着蹦蹦跳跳的童童从屋里出来，操心地往他兜里装了一把糖和几块小饼干，“留着路上吃，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呢，饿了就吃一点。” “谢谢太姥爷～” 孩子嘴甜地道谢，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两手空空的舅舅。 江匀见状，进屋给小外甥拿了两瓶牛奶，稍微意思了一下，“留着路上喝。” 虽然他很敷衍，但童童还是很开心地接住了两瓶奶。 江蓉笑着将没出息的儿子抱坐到安全椅上，仔细地扣好安全带。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她没急着上车，而是转身上前，张开双手抱住了站在身后的弟弟。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江匀僵得像根木头。 “阿匀，以后记得常联系，我虽然嫁了人，但依然是你亲姐姐……” 大大咧咧的姐姐肉麻起来，让江匀不太适应。 一身鸡皮疙瘩正要窜起，下一秒，江蓉却话锋一转，在他耳边半是威胁半叮嘱：“所以，别以为我远在上海就管不了你，好好对程希，别辜负了人家姑娘。还有啊，千万别学爸爸的做派，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是帮理不帮亲。” “……哦。” 江匀皱眉，语气别扭。 听他答应，江蓉终于放开了他，扭头又抱住在一旁偷偷抹眼泪的老人，心里很酸胀：“爷爷，我走了，下次再回来陪你，您保重身体。” 江爷爷拍了拍她的后背，连连应“好”。 江蓉母子俩离开后，江家瞬间变得冷清起来。江老爷子唉声叹气地在家里呆坐了一上午，然后不甘寂寞地出门，去找镇上老年团一起打牌下棋。 江匀倒是习惯了每天与狗为伴的日子，并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况且，如今他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上午，他看店，顺便想女朋友。 下午，他想女朋友，顺便看店。 快到放学的时间点时，他就去接女朋友下班。 真是充实的生活。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时时刻刻黏着香香软软的女朋友。 当江匀无意间将这种想法透露给发小胡祥州时，对方当即翻了个大白眼，酸溜溜地怒骂：“恋爱脑！镇上的野菜都不够你挖！” 江匀手捧茶杯，喝着女朋友送的绿茶，语气欠扁：“你现在没有女朋友，你不懂。” 胡祥州：“……” 胡祥州很想给他竖个中指。 … 周六，学校自习室里。 程希照例陪着胡若欣一起学习。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 江匀！ 看着黏糊糊坐在自家闺蜜身边的男人，胡若欣看得牙痒痒，后槽牙都要磨平了。 “江匀，你又不用考研，你跟过来干吗？你不是古元斋的老板吗？你不用看店的吗？” 江匀睨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掏出两本书放在桌上，“我来学习。” 学什么？ 胡若欣探长脖子，看了眼他面前的书。 《不当韭菜，一眼看穿投资陷阱》。 “……” 第128章 狗狗挠耳 所谓同岁不同命。 有人已经富得流油，还有闲钱去投资；有人还在拼命考研，躺不平卷不赢。 被刺激到的胡若欣默默摊开了自己的考研英语习题，咬牙默念：知识就是财富！ 江匀单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伸手勾住程希的食指，一点一点将她的手拽进手中，十指相扣。 等她看过来，他才凑近她的耳边，略显遗憾地与她小声耳语：“我本来偷偷准备了一个约会，想给你一个惊喜……” 没想到有人先下手为强，占用了她的周六时间。 想到这，江匀不由得看了眼坐在程希另一侧的胡若欣，随后幽幽垂眸，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虽然很想争宠，但是女朋友的闺蜜不能得罪，不然容易被“穿小鞋”。 坐在两人旁边的胡若欣假装低头做题，实则竖起耳朵偷听。 在说什么呢？说什么呢？ 听不清啊。 可恶，有什么是她这个闺蜜好友不能听的？白瞎她身处在磕cp的第一线！ 小情侣孤立她！ 嘤嘤嘤~ 不清楚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程希思考了会儿，小声吐字：“明天。” 江匀抬眼，没听清：“什么？” 他俯身靠近，耳朵似乎要触碰上她的唇瓣。 程希顿了下，羞赧道：“明天陪你。” 江匀这下听清了，他微微后仰，抬手想触碰被热意覆盖、泛着酥痒的耳朵，随即发现右手没空，正牵着她。他下意识歪头耸肩，耳朵在肩膀上蹭了蹭。 一抬头，江匀发现程希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 嗯？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俊俏的青年疑惑地眨了下眼睫，无声询问。 程希没有说什么，默默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只是垂首时嘴角轻翘。 她自然不会告诉江先生，自己刚才……被他萌到了。 半个小时后。 江匀发现程希居然在开小差，她捏着黑笔，看似在写教案，但教案本许久都没有翻页。 “在写什么？” 他出声时，程希正好落下最后一笔。 她将本子里夹着的白色草稿纸抽出来递给他。 江匀顿时眉开眼笑，“给我的？” “嗯。” 白纸上用黑笔描绘了一只黑白相间的边牧犬，它正蹲坐在地，歪着脑袋，努力抬起一只后腿搔挠毛绒耳朵，毛发蓬松，憨态可掬。 江匀端详着这幅画，有一点点酸地问：“为什么突然想到给发财画画？” 她还没有给他画过呢。 程希浅浅勾唇，梨涡漾着笑意，“突发奇想。” 程老师与时俱进，拿捏废话文学。 埋头苦学的胡若欣被两人的对话打断了思路，好奇地凑过去瞄了一眼。许是旁观者清，她一眼看破其中玄机，转头打量着江匀，惊叹道：“这狗长得真像你。” 江匀：“……” 他的面色有一瞬的古怪，欲言又止。 程希怕他多想，轻声解释：“这张画并没有侮辱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和发财……都很可爱。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画一张好不好？” 二十五岁还被夸可爱的江匀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他把纸张工工整整地夹进书页里，“不用，这张画得就挺好。” 江匀很喜欢。 甚至还将这张画拍下来，做了微信头像。 第129章 奶奶赠簪 江匀将原本策划在周六的约会，往后挪到了周日。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正式约会，程希很期待。 然而春季的江南，总是被雨水偏爱。 夜晚凌晨，外边下起了滂沱大雨。 清晨醒来，雨势渐小，但并未停歇，程希披散着长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湿漉漉的景色，对于今天的约会行程感到几分惆怅。 江先生的计划是带她乘船游湖，现在看来，怕是要泡汤了。 桌上放着的手机发出“叮咚”一声，屏幕亮起。 江匀：【起床了吗？】 程希：【刚起。】 发完消息，她拨了他的电话，刚醒时的声音格外低柔：“今天下雨，约会还要继续吗？” 江匀沉默了会儿，问：“你不想去了吗？” “想。”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随即笑道：“程老师，计划要学会变通。虽然不能去游湖，但我们可以去做些别的事。” 程希好奇：“比如，什么事？” 他说：“暂时保密。” 程希的好奇心和期待感瞬间被拉满。 江匀说一个小时后来接她。 程希抓紧时间洗漱。 第一次约会，她想好好打扮一下。打开衣柜，她翻找衣裙，指尖最后停在柜中唯一一件旗袍上。 这是她不久前刚买的，只试穿过一次。 程希眸光微动，将挂在衣架上的旗袍取下…… 当孙女穿着淡绿色旗袍出现在客厅，正在喝粥的程奶奶一时之间都忘了动勺子，看得目不转睛，十分惊奇。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这么俊啊？”程奶奶拉着程希打量了两圈，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我家乖孙这样子打扮真好看，漂亮哟。” 程老先生在一旁凑热闹，点头说道：“像年轻时候的你。” 程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化着薄薄淡妆的脸上浮现粉色桃晕。 看着她这身装扮和挽起的长发，程奶奶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指挥程老先生：“老契，去屋里，帮我把梳妆匣里的那支银簪子拿过来。” “那是我送你的二十四岁生日礼，你要送给小希啊。”程老先生记得还挺清楚，并一下子猜到了自家夫人的意图。 “对啊，快去。” 程希连忙拉着老人家的手，“奶奶，不用。” 程奶奶摸了摸自己那一头稀疏干枯的白发，不禁感叹一句岁月催人老，“那簪子奶奶留着也没什么用，给你正好。” 程爷爷很快拿着一根银簪从屋里出来。 簪子是竹节款式，末端缠绕着细细银丝，缀着绿白渐变的琉璃竹叶和流苏，通体银身像是雪染竹枝，瞧着清冷又素雅。 程奶奶接过发簪，示意孙女低头，然后抬手将簪子插入她盘起的发间，让原本低调的发型多了一抹银绿点缀，变得灵动和谐。 锦上添花，便是如此。 程家二老知道她今日出门的目的。 送簪之举，是两位长辈对孙女这段感情的默许和支持。 他们尊重她的选择，不会干预她的终身大事。 程希小心翼翼地碰了下簪子上的流苏，弯着眸子笑了一下，心里很暖，“谢谢奶奶。” 第130章 约会，程希穿旗袍 清晨雨雾朦胧。 江匀撑着伞站在程家路边，耐心等待，笔直修长的身姿让路过的大妈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为了今天的约会，他精心拾掇了一下自己，六点便起床梳发型、熨衬衫。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一道穿着淡绿色旗袍的倩影如约出现，由远及近……她手持油纸伞，不急不缓地踏雨而来，身姿绰约，娉婷袅娜，宛若雨中盛开的淡雅清兰。 美人如兮，螓首蛾眉，明眸皓齿。 耳边忽然万籁俱静…… 仅一眼，便使情人乱了心神。 情侣约会的第一个惊喜，默契的从见面开始。 江匀情不自禁地朝她伸出一只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很漂亮。” 他以前便想象过她穿旗袍的样子……如今得见，果然很适合她。 程希拢起油纸伞，迈进他的伞下，然后抬手搭在他的手心，被他牵住。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笑着回道：“江先生也很好看。” 今日的他穿了一件长袖的休闲白衬衫，宽松下摆扎进牛仔裤里，风格慵懒又不失矜贵，装扮简单却让人眼前一亮。即使是与他青梅竹马的程希，也忍不住沉溺于他的男色。 被夸奖的江匀心情愉悦，忍不住倾身，在她的红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程希微睁眼眸。 这个吻一触即离。 女朋友化了妆，江匀不忍心破坏她的妆容。 牵着她走到自己刚提的新车前，他帮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雨伞倾斜。 “谢谢。” 程希拂着衣裙坐进车里，低头时，发簪流苏拂过鬓角，露出的脖颈白皙纤细。 江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 上车后乖乖系好安全带，程希转头问了一句目的地：“我们要去哪儿？” “县城。” 从镇上去县里，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 江匀递给她一张薄毯，“困了就睡一下。” “嗯，好。” 程希从小到大，一坐车就容易犯困。 她今天挽了头发，为了不弄乱发型，她只能侧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车驶了一会儿，突然停下。 刚有了一些困意的程希缓缓睁眼，看向驾驶座，还未开口询问，江匀已经解开安全带凑了过来。他叹气道：“把头发解了再睡，你这样坐着不舒服。” 程希摇头，不太想动自己的发型。 她摸上发簪，莞尔：“这是奶奶帮我戴上的。” 江匀的视线扫过那只银簪，薄唇嗫动两下，最后把要劝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行吧”，无奈地轻捏了下她的脸蛋，他才坐直，重新系上安全带，“美丽果然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程希哑然失笑。 来到县城，江匀带着她直奔影视城。 周末的时候，看电影的人一般比平时多。 气质古典婉约的旗袍美人一出现，便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江匀去旁边买爆米花和饮料的空档，就有两个年轻女生趁机上前，满脸善意地和程希搭话。 “小姐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请问，您这件旗袍是在哪家店买的呀，可不可以推荐给我们？” 程希感到意外，笑着点头：“可以呀。” 第131章 约会必备，看电影 这件旗袍是程希在网上购买的，并不是什么独家定制款式，她大方地和她们分享了购买渠道。 得知网店名字的两人双眼放光，立马点开橙色软件搜索，准确搜到了同款。 价格四百五，小贵。 可看着眼前的古典美人，她们觉得物有所值！ 不知是人衬衣，还是衣衬人，总之，小姐姐这身素雅端方的浅绿色旗袍完美戳中了她们的审美点！ 旗袍是两侧开衩款式，恰到好处地露出膝盖，袖子七分长，领口的蝴蝶盘扣镶着珍珠，手工刺绣的祥云图案精巧细腻，垂顺的衣料瞧着很有质感…… 越看越有韵味，越看越心动，被种草的两人点点手指，直接将这件旗袍加入了购物车。 等她们赚了钱就买！ 抬头对上美人温柔含笑的眸子，本来是“社牛”的两个女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几分不好意思，“谢谢小姐姐，我们请你喝奶茶吧！” 程希摇头，“只是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好吧……”被拒绝了，两人虽然有些惋惜，但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打扰，“那我们先走啦。” “小姐姐再见！” 真是两个有活力的小孩，程希看出她们的年纪不大，应该是高中生。 她微弯红唇，眉眼温和：“再见。” 这时，江匀提着一袋零食回来，将一瓶牛奶递到她的手里，与此同时，他瞥了眼挽着手臂进入电影院的两道陌生身影，吃味地调侃一句：“程老师，挺受欢迎。” 程希接过牛奶，另一只手去牵他，忍不住笑：“江先生，不要乱吃飞醋。” 他喊她“程老师”，她叫他“江先生”，像是情侣间的小情趣。 虽然知道这是程希的习惯和教养，但江匀依然听得十分受用。 江先生…… “先生”一词，本身便是一种温柔文雅的中式浪漫。 “电影差不多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程希提醒。 “嗯。” 江匀已经提前在网上订好了两张电影票，给检票员查看电子票之后，便可以直接进场。 他们今天要看的电影是一部国漫。 播映厅里，观众并不是很多，大家稀疏地分布在各排。程希路过前排时，看到了刚才在影院门口和自己搭话的两个女生。 她们看起来很惊喜，冲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程希微笑颔首，无声回应。 江匀买的是情侣座，电影开始后，才发现前后左右的座位居然没人。 没人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江匀顿时无所顾忌地揽住程希的腰，和她亲密贴近。 昏暗的环境，佳人在旁，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电影放了没多久，江匀便不安分地拉拉女朋友的小手，捏捏她的指骨，温热指尖还时不时划过她的手心，带起一阵细微痒意。 身边的人如此闹腾，程希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仰头，嗓音十分轻：“怎么了？” 江匀低垂着浓密眼睫，荧幕光影映出他立体俊朗五官和无辜的神情，“我第一次坐在电影院看电影，对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应。” 第132章 程希有点诧异，“第一次？你以前不喜欢来电影院吗？” 他们现在正在约会，江匀自然不能说出什么毁气氛的话。 “不是，只是以前没有时间”，他歪着脑袋抵着她的侧额，方便和她小声聊天，“也没有人陪我一起来看。” 他的语气十分淡然，但程希却听出了一丝落寞，心不由得抽了下。 她放松身体，和他相互倚靠。 荧幕上的动漫电影一帧帧从漆黑的眸子里掠过，画面绚烂震撼，精妙绝伦，观看者却无心跌宕起伏的剧情，满心都是另一件事。 “江匀，十五岁之后，你都在做什么？” 以前程希没有过问，现在突然想知道，他们初中毕业分离之后，他过得怎么样？ 江匀沉默地回忆了半晌，才压低嗓音道：“学习，赚钱。” 四个字，便概括了他这整整十年的生活。 “现在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匀人生所有的苦难和难过，都源自原生家庭。 江林才，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父亲。 被接到他身边的那几年，江匀拼了命的挣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脱离他的掌控。 他去餐馆当过服务生，洗过盘子，去商场发过传单，当过迎宾员，高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当过家教、上过工地。后来上了大学，学了些本事，他便拿着商业计划书去创业，一路摸爬滚打…… 虽然他没有细说，但程希知道，他挣的钱，比她想象中辛苦。 程希抿唇低眸，长睫的光影投落在莹白的脸上，像振翅的蝴蝶轻轻颤动。 江匀牵紧了她的手，云淡风轻的转移话题，“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刚喝完一瓶牛奶的程希摇了下头。 江匀不再言语。 两人互相靠着，安静地看完了两个小时的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差不多十一点钟，雨还未停，地面湿漉。程希拿着伞站在门口屋檐下，等江匀开车过来。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程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立马接起，“喂，妈妈。” “希希，我和你爸已经约好了市医院的体检科，等五一放假的时候，我们就回来接你和爷爷奶奶。” “你和爸爸要回来一趟吗？” “对啊，不然让你开车送爷爷奶奶过来，我不放心”，程妈妈操心道，“你考了驾驶证之后就没开过几次车。” 手拿驾驶证三年，但开车次数屈指可数的程希：“……” 好吧。 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 “希希，二老最近身体怎么样？”另一端的手机被程爸爸接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儒雅。 提起这件事，程希轻拧眉心：“爷爷一切如常，奶奶她……食欲不佳，吃油腻的东西会反胃，最近她只喝粥，体重都掉了两斤，镇上的医生说奶奶可能是胃病犯了。” “那吃药了吗？” “吃了些中药，这两天缓解了一点。” 程希本来想请假，尽快带奶奶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但奶奶犟得很，不愿意耽误她给学生上课的时间，非要等到五一劳动节的五天小长假。 好在，现在离五一只有半个月。 第133章 雨中漫步 程希和她的爸妈通电话时，江匀就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没有上前打扰。 她很专心，并没有发现他。 等她挂断电话，江匀才出声唤她：“程希。” 程希闻声回头。 一捧鲜艳的粉色玫瑰花映入眼帘，她倏然怔住。 江匀手持花束深望，点点细碎光影落入那双深邃的眼，耳廓洇染了一层薄粉。少年长成，至此经年，这是他第二次送花，给同一个女孩。 “这次，花里没有虫子。” 他的语气略显郑重。 程希回神，展露出娇软笑颜，伸手接过花束：“谢谢。” 花束不大，只有五朵粉色玫瑰，还有几枝蓝色满天星点缀其间，淡淡花香扑鼻。 江匀问她：“收到花，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原来他听到了啊。 程希抱紧了花束，微笑轻嗯，“好多了。” 她有些愧疚，第一次正式约会，她却无法心无旁骛，心里头压了事，甚至在他面前闷闷不乐，露出了几分负面情绪。 思考几秒，她忽然问：“江先生，你订的餐厅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 程希期待地提议：“那要不要一起步行过去。” “你确定？”江匀迟疑地看了眼她脚上穿的五厘米的粗跟高跟鞋。 “我可以。” 既然如此…… “乐意奉陪。” 江匀从她手里接过油纸伞，向上撑开，然后回身朝她抬起手臂，衬衫衣袖挽起半截，露出的手腕线条流畅修长，骨节漂亮。 他笑了下，黑白分明的散漫瞳眸里显出几分纵容，周身散发着谦谦君子之气：“走吧，女朋友。” 程希挽上他的手，和他并肩，一起在雨中漫步。 高颜值的情侣总是会引人注意，两人走在街边，路人纷纷侧目。 有人走出一段距离，忍不住悄悄回头拍下他们的背影。 照片中，旗袍美人单手抱着花束，隽雅的衬衫青年撑着油纸伞，两人徐徐向前，和谐般配的影子倒映在水波清浅的路面，又不断被落下的雨滴击碎，斑驳色彩虚幻相融，浑然一体。 淡绿古朴的油纸伞遮蔽着两人的身影，恍若与薄烟雨幕分隔，自成一个空间，缓缓流淌的时间变得静谧。 程希：“江匀，这些年，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很开心的事？” 江匀：“有。” “是什么？”和他闲谈时，程希一直注意脚下，拉着他避开一片积水的地砖。 “买彩票中了五百块钱”，他得意勾唇。 “好幸运”，程希仰头问：“还有吗？” 江匀想了下：“还有……结交了一些挺有义气的朋友。”在他贫困潦倒的时候雪中送炭，在他离家出走无处可去的时候提供住所，不然，他熬不过高中三年，挺不到大学。 程希又问：“那你现在和他们还会联系吗？” “会，有时间，带你和他们见一见。” “好呀。” 江匀低眉：“别一直聊我的事，你呢？” “我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初中毕业后，我和若欣考到了市里的一中，与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认识的高中同学都很友好……” 程希慢慢和他分享自己的高中，分享自己的大学，分享和他分离的这十年生活，开心的、难过的，说出来之后都是稀松平常。 可江匀听得很认真。 听她谈起京师大，他的嘴角才微微下撇，眸光晦暗。 “京华啊……”江匀眯起眸子，平静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是不是很繁华？” 程希：“是啊，毕竟那是首都。” 他笑了笑，“好可惜，我没有去过。” 两人边走边聊，时间在不知不觉间逝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了餐厅。 点完菜后，程希想到他刚才说没有去过京华，便翻出手机相册，里面保存了很多张她在京华拍摄的照片，足足有上千张。 江匀一张一张地翻看。 这些照片大多是风景照，其中穿插着一些她和朋友的合照，她生得标致漂亮，很上镜。 不过她很少自拍。 江匀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他歪头看向身侧的姑娘，心痒难挠地眨了下眼睛，“我觉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得留存一些纪念，所以，待会儿要不要去拍写真？” 程希欣然答应，“去。” 江匀立马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照相馆，很快他就选定了一家拍摄技术看起来还不错的店，联系了店家。 和对方简单沟通过后，江匀爽快地付了定金。 程希惊讶于他的效率，“已经预约好了吗？” “嗯，可以慢点吃，他们一个小时后才过来接我们。” 饭菜已经上齐，江匀给她剔了几片鱼肉。 应顾客要求，照相馆老板开车按时抵达餐厅门口，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助理。 站在车外等待时，助理忍不住叹息：“唉，没想到这大中午的，还得突然加班，老板，咱家店外出拍摄不是得至少提前一天预约吗？” 店老板是个中年男子，他摸了摸半秃的脑袋，也跟着叹了口气：“没办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开店嘛，不就是为了赚钱。 自然是来者不拒。 在见到从餐厅携手走出来的那对俊男靓女时，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作为摄影师，他们对美好的事物抱着欣赏的态度。 这两人的颜值，上镜啊！ 助理当即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了迎面走来的情侣，咔咔按下快门，将眼前这幅和谐的画面定格下来。 手拿专业摄像器材的两位摄影师站在路边，格外显眼，江匀一眼就瞧见了。 他牵着程希走向他们。 对方热情地迎上来，“你就是江老板，没错吧？” “嗯”，在陌生人面前，江匀很清冷淡漠。 顾客就是上帝，店老板微笑应对，“人齐了的话，我们就上车吧？” 说着，他上前两步，帮他们打开车门。 程希礼貌地道了声谢。 她弯腰上车时，江匀伸手护住她的脑袋。 待两人在后座坐稳，店老板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乐呵呵地回头问：“两位有没有想好去哪里拍？没有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下，我是本地人，对这片地方熟。” 两人说话都没有口音，他以为他们是来旅游的外地人。 江匀淡声报了个地址：“去古廊桥。” 第134章 廊桥写真 乌啼雀鸣，细柳垂绦，静静矗立于山水间的古廊桥恰逢其时地邂逅了一场朦胧春雨，半隐半现于茫茫雾海之间，恍若亘越了百年时光，饱经风雨却依旧精美典雅，别有韵味。 对游者来说，这是一处绝佳的取景拍摄地。 程希下车后，静静地仰望着这座古廊桥，即使之前已经来过几次，现在也依然被这样宛若水墨画的景色美到失语。 “嘿哟，真不错……”店老板打量着四周，不禁赞叹了一句，他摩拳擦掌，“江先生，程妹子，准备好了我们就开拍吧？” 身处在这种清幽的环境中，店老板觉得自己的创作灵感迸发，一眼望去全是摄影构图！ 程希不懂：“要怎么拍？” 她之前没有拍过写真。 江匀帮她捋了下有些乱的发鬓，扶正她的发簪，“别紧张，自然发挥就好，我给你拍。”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给女朋友拍写真照的大好时机，他不想假手旁人。 正在一旁调试相机的店老板：“？？” 顾客抢活了？ 当那位帅气的男客人从自己的手里接过相机时，老板都是懵的，并带着几分质疑：“你，你会用？” 这可是价值上万的专业相机，别给他弄坏了。 “大学的时候混过几节摄影课。”江匀低头摆弄相机，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余光瞥见店老板紧张颤巍的眼神，他勾唇安抚道：“放心，弄坏了赔你。” 那就好。 店老板立马露出一副大方的神情。 在江匀的指导下，程希一手轻提旗袍裙角，撑着伞慢慢迈上廊桥的台阶，拾级而上的身影袅袅婷婷。 江匀举起相机连拍了几张她的背影，目光一直看着镜头，调整最佳拍摄角度。 当镜头中的美人踏上某一级台阶，融入那淡烟薄雾之时，山水廊桥皆成虚虚实实的背景，画面忽然美得让人窒息。江匀眸光轻动，连忙出声：“程老师，回头。” 烟雨中，身穿淡绿色旗袍的姑娘乖顺地停下脚步，手执油纸伞转身回眸，微微垂首凝望，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乱了心跳的江匀动作凌乱了一瞬，随后一连摁下几次快门，将这一幕抓拍下来。 他拍得格外专心。 店老板站在旁边尽心尽力地给他打伞，他往哪儿动，伞就往哪儿移，保证他不被雨淋湿一片衣角！这优质的服务态度，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好”。 事实上，店老板的主要目的……是给相机遮雨。 那相机，死贵的嘞！ 进入廊桥后，程希收起了油纸伞，接过助理帮忙拿着的玫瑰花束，侧身倚靠着粗壮栏杆，然后望向镜头，不确定地问：“这样站吗？” 江匀微动喉结：“可以往后站一点，别太靠栏杆，不安全。” 完全被忽视的店老板心情复杂地抹了把脸，觉得自己一身的专业本领无处展示，“为什么我觉得他叫我们过来，只是想蹭我们的设备？”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看了眼不远处你摆我拍的情侣，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老板，我觉得你可能真相了。” 第135章 江匀买补品 半个小时后，两位专业的摄影师还是有了用武之地。江匀给程希拍完单人写真后，接下来的双人照就交给他们了。 拍情侣照啊……这个活儿，店老板很会！ “欸，来，两位再靠近一点，不用这么矜持，妹子，牵一下你的男朋友。” 咔。 “这张很好，换一个姿势，男生从背后搂住女生，搂松一点，不用抱这么紧。” 咔咔。 “江先生，你可以亲一下你的女朋友……哎哟？害羞？没关系，亲脸颊也是一样的！” “妹子，他亲你的时候，你可以把玫瑰花往上举一点遮住下巴，再微微低头，脸红害羞。诶对！就是这样，非常好，表情保持住！” 咔咔咔—— 程希：“……” 江匀：“……” 不得不说，老板的戏很多。 他们差点招架不住。 拍完照，两人搭坐着老板的顺风车返回电影院。 江匀去停车场取回了自己的车。 坐进车里，程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已经是下午两点三十分了。 错过了午睡时间，她有点犯困，倦声问：“要回去了吗？” 知道她累了，江匀默默取消了接下来去游戏厅的计划，思量片刻，他说道：“我去买些东西，你在车里等我十分钟。” 程希耷拉着卷翘长睫，“好。” “约会已经结束了，把头发解了再睡，好不好？”江匀轻哄。 程希被哄着点了点头。 他帮忙取下她的发簪，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编成辫子挽起的头发，乌黑长发没有了束缚，如瀑般垂顺下来，微卷蓬松，衬得她白皙的鹅蛋脸越显小巧秀气。 江匀把她的发饰全部装进了一个盒子里，省得弄丢了。 之后，他又贴心地帮她调整座椅，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 做完这些，他揉了揉女朋友的脑袋，“在这等我。” 程希轻推他的手，“快去快回。” “没问题。” 江匀开门下车。 等他走远，程希摊开毯子盖住膝盖，缩在副驾驶座上打了个哈欠。晕晕欲睡之间，她恍惚想起，自己刚才忘记问江先生去买什么东西了。 不过，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半梦半醒时，程希听见车后备箱被打开的声音。 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江匀已经来到车窗边，正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见到她醒着，他有些诧异，“没睡着吗？” “外面有点吵，”程希坐起来。 车就停在路边，时不时会有行人和车辆路过。 往上提了下滑落的毛毯，她看向他空无一物的双手，又回头看了眼后备箱，疑惑地微歪脑袋，“你去买了什么呀？” “买了一些补品。” 程希愣了一下，困意慢慢消散，“为什么……买这个？” “给爷爷奶奶的，随便买了一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听到他的解释，她有些了然。 上午他听到了自己与爸妈的对话，知道奶奶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去买了这些补品。 程希知道这是他的心意，所以没告诉他，家里的补品已经快要堆积如山，都是爸妈在市里托人送来的。 “他们应当会喜欢的，不过，你要亲自送给他们吗？”她笑问。 那样的话，可是相当于见家长。 第136章 程希，你教教我 江匀沉吟两秒，看向她，冷静自持的眼里浮现淡淡的期冀，“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感情还算稳定，虽然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但是和你恋爱，我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要不要提前带我见见家长？” 别看他说得这般坦荡，但内心忐忑，很怕她拒绝。 真要算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月。 听到“结婚”这个字眼，程希先是怔了怔。 意料之中，没有抗拒。 她是一个在父母亲朋的爱意包裹下长大的姑娘，见证了爷爷奶奶白头相守，爸爸妈妈情深恩爱，所以，她并不恐婚。 相反，她对婚姻抱着期许，若寻得一良人，嫁娶是一件幸福的事。 对上他明亮深沉的眼睛，程希含羞垂首：“你想来，便可以来，我没有什么意见。” 江匀缓缓松了口气，开玩笑道：“打个预防针，我怕直接上门太唐突，到时候你会把我赶出去。” “怎么会？”她轻声反问。 江匀伸出一只手覆在她的头顶，顺着话哄人：“嗯，你不会。” 程家姑娘是个小淑女，到时候不仅不会赶人，怕是还会引狼入室地邀请他进家门喝杯茶。 这样，真是非常容易让他有可乘之机…… 手心下垂散的长发柔软顺滑，手感很好，他忍不住揉摸了两下。 开车回去的路上，江匀一直若有若无地勾着嘴角，心情很好。 困得迷糊之时，半阖着眼的程希偶然瞥见他如此神情，眉眼微动，也不禁翘了翘嫣红唇瓣，像是陷入了一个美梦。 车停在程家路口，两人并没有立即下车。 江匀拿着竹节银簪，面犯难色。 动了姑娘的头发，自然要对她负责，帮她把头发重新挽上。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不会。 程希忍不住笑：“不用勉强，我自己来吧。” 她抬手想拿回发簪，对方的手微微后侧，避开她。 “我可以学，”江匀看着她，像学生一般虚心请教，“程希，你教教我。” 程希哑然失语。 被珍视的感觉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我给你示范一下，你看看学，”她向上摊开掌心，“簪子给我吧。” 江匀忙不迭把银簪递给她。 程希侧身背对着他，左手拢发，右手执簪放在头发上方，从上往下绕，雪白银簪与墨黑秀发纠缠，很快便将一头及腰长发牢固地盘在脑后。 江匀紧盯着她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觉得有点神奇，“这就好了？” 程希回头，“嗯，怎么样？学会了吗？” “感觉不是很难。” 他跃跃欲试。 然而，当他拿着发簪开始实操，却发现自己脑子会了，手不行。不知是哪一步不对，拢在手里的头发总会松散。 江匀绷紧了一张俊脸，没打算放弃，“可以再示范一次吗？” 于是，簪子又回到了程希手上。 她特意放慢了动作，一边挽发，一边为他讲解细节。 “这次真的学会了，但我可能需要练练”，江先生认真的像是在做什么学术研究。 程希很包容：“没关系。” 江匀倾身伸手。 车里空间有限，施展不开手脚，他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一遍一遍地给她挽发。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失败了十几次之后，他终于成功。 第137章 江匀见家长 出去约会的孙女回来了，还带回了约会对象。 程家二老感到非常意外。 双方坐在客厅，茶几上摆满了精挑细选的各种补品和瓜果。 程希想扶额，悄悄看了眼坐在身侧的江匀。她不知道他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以至于提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差点拿不下。 “我去泡茶，”她起身，把空间让给他和两位长辈。 前几年，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客厅旁边专门开辟了一间小茶室，靠近阳台，仅隔着一道推拉木门，是爷爷和她专门煮茶泡茶的地方。 柜子里摆放着各种各类的茶叶，红茶、绿茶、花茶都有，程老先生热衷于囤积这些。 摁下热水壶的开关后，程希便探头问客厅里的三人，想喝什么口味的茶。 程奶奶爱喝红枣枸杞菊花茶。 程老先生略微纠结：“就泡前段时间采的绿茶吧。” 江匀坐姿端正，手指微蜷，他面色平静，看不出紧张之色，说：“我和爷爷一样。” 程希应下。 程爷爷的视线从茶室飘过，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想起上个月，两人在石阶路口匆匆见过一次。 那时这小子还礼貌客气地称呼他为“程爷爷”，现在却隐去了姓，随程希一起喊他“爷爷”。 一字之差，其心昭然若揭。 年轻人自由恋爱，他们这些长辈不会过多干涉，只不过现在孙女已经把人领进了家门，自然而然要帮她把把关。 程老先生仔细审视着这位想成为自己孙女婿的后生，苍老的目光还算温和，“我们家小希，今天有劳你费心了。” 江匀挺直了腰背，不敢放松，“爷爷言重了。” “听你爷爷说，你大学上的是复大？”知道孙子高考录取结果的那年，江老头儿的脸都要笑烂了，一个劲儿地在程华契这位好友面前炫耀。 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江匀点头：“嗯，是。” “天道酬勤，很不错。” 程爷爷记得这孩子初中的成绩并不好，全年级垫底，最后能考上复大这样的名校，说明他在高中三年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曾作为一名人民教师，程老先生对努力进取的学生是非常欣赏的。 接下来，他又询问了对方的近况。 江匀镇定自若地作答。 程奶奶从厨房洗了一些水果端上来，打断了两人的闲谈，热情地招呼道：“来吃点东西，小匀啊，别客气，吃点葡萄。” “谢谢奶奶。” 江匀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又顺手抽出一张纸巾，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手心的细汗。 程奶奶坐下，笑着问：“今天和小希一起出去玩得怎么样？” “玩得很开心，我们在古廊桥拍了很多照片，奶奶想看看吗？”江匀投其所好。 果不其然，程奶奶立马来了兴趣，就连一脸正经的程爷爷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江匀笑了下，拿出手机点开邮箱。 照相馆老板已经把今天拍的电子照片全部打包发给他了，让他挑选需要精修并制作成相册的相片。 程希端着泡好的茶从茶室出来时，就看见客厅三人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气氛十分和谐。 第138章 江爷爷:我懂了 “这张好看，这张也要……怎么都拍的这么好看，老契，对比一下这两张照片，你觉得哪张更好看？” 程奶奶的手指左右滑动手机屏幕，在两张照片之间来回切换。 他们正在看的是程希的单人写真照。 程爷爷凑近手机，布满皱纹的脸上架着一个老花镜，微微反光。他仔细端详了良久，没看出这两张背景和拍照姿势都一模一样的照片有什么区别，就随便指了一张，“这个好看。” 程奶奶有不同的审美，“我觉得另一张好看，光影看起来更和谐，小匀啊，洗这张。” 程爷爷：“……” 所以为什么要问我？ 江匀勾唇颔首，记下照片序号。 “奶奶，你们在看什么呀？”程希好奇出声。 “在看你们今天拍的照片，”程奶奶抬头，笑呵呵地朝她招手，“快过来，你自己也来选一选，看看想选哪些照片洗出来做成相册。” 那些写真照，其实程希也还没有看过。 她小心地放下茶托，把四杯不同的茶分放在他们面前，然后坐过去，加入挑选照片的队伍。 照片竟然有四百多张。 程希都快挑花了眼。 选着选着，四人中便只剩下她和奶奶还在坚持不懈，爷爷则拉着江匀在一旁聊天，听起来相谈甚欢。 时间很快在一片温情中逝去。 眼看要到做晚饭时间，程奶奶去淘米蒸饭之前，热情地挽留江匀一起吃饭。 考虑到家里还有一位老人，江匀连忙拒绝，没想到程爷爷听言，和蔼可亲地驳回他的话，“那就把你爷爷也一起叫过来，我和他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正好聚一聚。” 他品了品杯中清香的绿茶，回忆了下，眯着老花眼调侃道：“蹭饭这种事，江自明那家伙可是轻门熟路。” 江自明，是江老爷子的名字。 现在只有程老先生才会直呼其名。 “我打电话问问他，”在这件事上，江匀做不了主。 程老先生颔首：“去吧。” 江匀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了自家爷爷的电话：“爷爷，在忙吗？” 语气难得正经恭敬。 正坐在家里逗狗的江老爷子心咯噔一跳。 这讨好的口气，这有求于他的感觉，有点熟悉……只有这臭小子初中打架被老师叫家长的时候，他才感受过！ 不会吧？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不会还出去打架了吧？ 或者干了什么坏事，需要他这个老头子出面？ 江老爷子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遭不住事，想也没想地敷衍：“在忙，没空。” “哦，程爷爷让我喊你来程家吃饭，既然你没空，那就算了吧，”说完，江匀便作势要挂断电话。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老爷子略显激动和疑惑的粗老嗓音：“啊？你刚才说什么？去程家吃饭？程华契那个老古板为什么突然这么热情？详细说说。” 江匀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的姑娘，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他简洁明了地解释：“我的女朋友，是程希。” “哦……嗯？！” 程希？ 程老头儿的孙女？ 江爷爷蒙了好一会儿，心情颇为复杂：“我懂了，你马上来接我。” 第139章 百年歙砚 程家每天的晚饭时间一般在五点三十分左右，颇为固定。这主要是因为程家一家子都是教师，平常的生活作息贴近学校课程安排，长年累月，便形成了习惯。 不过今天为了招待客人，程奶奶多做了几道菜，花的时间比较长。 等所有菜上桌，已经过了六点。 程希也一起在厨房帮忙。 她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每周日的晚自习，除了各班的班主任需要按时到校去给学生开班会，其他课任老师的值班表分为单双周，而这周是双周。 江匀开车回家，去接自家老爷子。 知道今天吃的饭不同寻常，江爷爷特意在家洗了澡，捯饬了一下自己。 年过七旬，第一次这么注意自己的形象。 一进程家门，便看见程家姑娘站在门口迎接，穿着修身的旗袍，秀雅端庄，江爷爷笑着上前，将手里的木盒递给她，满脸慈祥：“这是见面礼，来，小希，拿着。” 程希略微无措地看向江匀，他微微点头，示意可收。 她这才双手接过，莞尔：“谢谢江爷爷。”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问了阿匀，他说你喜欢笔墨纸砚，就挑了这个，打开看看。” 在江爷爷期待的目光下，程希打开木盒。 盒中装着一个墨黑雕花的砚台，光泽深沉，温润细腻，半浮雕的兰花与墨竹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小心拿起来欣赏，发现砚底刻着砚铭：[龙尾宝材，玉德金声，兰清竹韵，君子之性。] “我很喜欢，”她猜测道：“这是……歙砚？” 江爷爷惊诧，随即赞许：“这都能看出来，还是你眼尖。” 程希不是眼尖，她只是恰巧知道“龙尾宝材，玉德金声”这一句，是出自苏东坡的《龙尾砚歌》：[黄琮白琥天不惜，顾恐贪夫死怀璧。君看龙尾岂石材，玉德金声寓於石。] 龙尾砚，也就是歙砚，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 歙砚制作技艺更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程希小心地收好砚台，合上木盒，笑了笑，“江爷爷，里面坐。” “欸。” 江爷爷精神矍铄地应了声，迈步进屋。 程希拉着江匀落后半步，举着木盒小声问他：“这是不是很贵重？” 江匀微微挑眉：“百年歙砚，算是老古董。” 她越发觉得手中礼物贵重。 “既然收下了，就还不回去了，这可是爷爷给未来孙媳的见面礼，收好，”他轻声揶揄。 忍得程希嗔他一眼。 客厅里，两位老爷子促膝长谈，好像有谈不完的话。直到程希过来，温声提醒他们要开饭了，他们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饭桌上，看着挨坐在一起的程希和江匀，江爷爷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眼角笑纹褶在一起。 “老契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俩孩子在搞对象？” “也就比你早知道那么几天”，程华契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小酒。 江自明有点不满，“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俩孩子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现在不也知道了吗。” 江老爷子被这话噎得干瞪眼，旋即去抢他的酒：“给我也倒一点！” 第140章 两位醉鬼爷爷 一顿晚饭吃到最后，两位爷爷都喝醉了。 这两人酒量都不行，才碰了两小杯就醉了。 此时，他们正互相抱头，断断续续、絮絮叨叨地回忆往事。一开始还算正常，可聊了没多久，他们就开始神志不清地嚷嚷对方年轻时的糗事。 “老明啊，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去摘李子，结果不小心捅马蜂窝，被蜇得满头大包，哈哈哈哈！” “大哥莫说二哥，你以前还爬狗洞，被卡住屁股嘞！” 程老先生梗着脖子，死不承认，“胡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不可能，你记错了，老明啊，你老糊涂了。” “我又没老年痴呆，我还记得嫂子下乡支教那年，你舍不得，就跑出去追，边追边哭啊，一个大老爷们，哭得可惨了！” “一派胡言！” 给他们煮醒酒茶的程奶奶都听愣了，讶然地从茶室探出头：“还有这事呢？” 江爷爷连连点头：“有哩有哩，嘿，嘿嘿，嫂子，我跟说……” 话还没说完，程老先生便恼羞成怒地捂住了他的嘴，苍老的皱纹都遮掩不住脸上的赤红，“江自明，你快住嘴！” 可别再说了，再说底裤都要扒没了。 孩子们还在呢，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程奶奶看得呵呵直乐。 她家先生老了，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呢。 程希也忍俊不禁。 江匀牵住她的手，笑着叹息：“有点手痒，牵着，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拿出手机，给爷爷们拍个视频。” 原本还对双方见家长一事感到紧张，没想到这两位爷爷一晚上都没怎么谈论他和程希的事，反倒是在老友叙旧。 程希轻挠他的手心，笑意还未收敛，“要尊敬长辈。” “嗯，尊着呢。” 等两位爷爷吵累了，程希和江匀才上前，一人扶起一位。 江匀要开车，倒是滴酒未沾，他扶着自家老爷子，给他穿好马甲，试图叫醒他：“爷爷，起来回家了。” “我不走，”江爷爷挥开他的手，像个老小孩一样顽皮叛逆，“我要住这儿。” 江匀：“不行。” “你说了不算。” “……” 醉鬼好难搞。 江爷爷扭头看着醉醺醺的好友，挤出满脸褶子，腆着脸皮问：“老契啊，我能在这儿住不？” 吵架没吵赢的程老先生记仇地哼了声：“不行，给我滚。” 扶着他坐稳的程希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难得听见文质彬彬的爷爷这么骂人。 “来来来，醒酒茶煮好了，给这俩醉鬼灌下去，”程奶奶将两碗醒酒茶放在茶几上，“兑冷水了，茶是温的，不烫。” 她端起其中一碗放在老先生面前，“快喝了。” 程老先生也不耍酒疯了，乖乖地捧起碗，一口闷。 相反之下，没人能管束的江老爷子就没那么听话了。 看着满脸抗拒的老人家，江匀无奈极了。 最后还是程爷爷出马，儒雅嘲讽：“就一碗茶你都喝不下去，不中用啊不中用。” 江爷爷被刺激得立马把醒酒茶喝了。 哄人半天的江匀：“……” 第141章 江匀扶着江老爷子离开程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后来，当老爷子酒醒之后，回想起自己耍酒疯的样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一晚上在后辈面前丢光了老脸，也不知道江匀这臭小子和小希听到了多少。 往事不堪回首。 没忍住啊没忍住。 那晚过后，江老爷子大半个月都没好意思去程家。 程老先生就没有他这样的烦恼了，他属于宿醉后不记事的人，一觉醒来，记忆断片，什么也不知道的他一点不尴尬。 当然，前提是，如果事后没有旁人提醒的话…… 旁·程奶奶·人：反复提醒。 而见过家长后，江匀感觉自己终于有了名分。 他和程希见面不必再像之前那般遮遮掩掩，避开长辈。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拜访程家，牵着她一起出去遛狗散步，送她上下班。 被长辈支持祝福的感情，顺利得没有什么坎坷。 江匀的心飘忽忽的，总感觉不太真实。 于是在某个送女朋友下班回家的夜晚，他将她摁在无人的狭窄巷口，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勺，骨节分明的指尖滑入她的发间，低头触上她的唇。 程希被他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 她仰着头承吻，裸露的颈脖雪白魅人。 黑暗滋生暧昧。 这个吻绵密湿漉。 程希被亲到腿软，他才放过她。 靠在他的身上，她隔着衣料听见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双手环住他的腰，她仰起下巴磕在他的胸膛，眼睛弯成月牙，“不是说，要光明正大吗？那江先生现在在做什么？” 江匀低头看着她，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忍不住又在她艳丽的唇上轻啾一下。 “我在……偷香窃玉，”他声音微哑。 程希不轻不重地拧了把他的腰。 不正经。 腰间发痒，他急促地笑了一声。 江匀捉住她的手，呼吸微乱，“程希。” 她不敢再动。 昏暗的光晕里，程希看见他再次低头。 就在她以为他又要亲她时，却听见了他缱绻蛊惑的声音。他问她：“程希，要不要嫁给我？” 刚见完家长便想着结婚，他在试着得寸进尺。 程希呆了很久。 矜持地思考过后，她轻声问：“是不是，太快了？” 虽然已经默认两人恋爱的最终结果是结婚，但是，她现在还没准备好。 江匀眸色微暗，把手中戒指悄悄放回口袋，然后摸摸她的头，“不难为你，是我太急。” * 知晓两人恋爱进度的胡若欣唏嘘不已，直呼江匀这厮下手太快。 “你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在两家人面前公开了恋情，他现在还对你求婚，真是一点反悔的退路都不给你留啊。” 和程希通电话的胡若欣忍不住担忧，怕她吃亏，“希宝，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们以后因为感情不和，或者某些原因想要分手的话……” 她的话点到为止。 一切尽在不言中。 程希明白她的意思。 江程两家是世交，平日在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假若自己和江匀感情破裂，两家人并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只是日后相见，难免会尴尬。 到时候，即便他们想分手，也注定是断不干净的。 不过，如果不是触犯法律、违反道德等原则性问题，长辈们大多劝和不劝分，因此，他们分手的可能性，很小。 程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若欣，我有点后悔了……”她把下巴埋进手中抱枕。 “后悔什么？” “后悔没答应他的求婚。” 胡若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良久，她叹息轻喃：“你到底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他了啊？” 什么时候啊？ 程希笑而不语。 第142章 变故横生 亲人在旁，恋人相伴，学校与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平淡宁静，程希满足而又幸福。 以至于，她慢慢松懈了对危机的感知，忘记了世上之事，并非事事顺心圆满。 直到早已悄然蛰伏的变故横生，给了她重重一击。 …… 四月末旬，临近五一。 学生心思越发躁动，翘首以盼即将来临的五天小长假。 下午的课堂上，几位坐在后排的学生，已经在悄声计划着假期，逛街、旅游、打游戏、看电影……讨论得正兴起，他们没有发现周围的同学正逐渐安静。 待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后排叽叽喳喳的细碎杂音，开小差的几位同学才猛然发觉，班上同学都在瞧热闹似地看着他们。 意识到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噤声，抬头看向讲台。 果不其然，对上了程老师无奈又包容的眼神。 被抓包的几人连忙羞愧地低头。 程老师见状笑了笑，提醒了一句“同学们要认真听课，”然后继续讲课。 上完课，程希抱着课本从三班出来，回到办公室后先拿上保温杯去接了一杯温水，润了润嗓子。 待会儿，她在一班还有一堂课。 从办公桌上翻出一沓批改完的试卷，程希打算提前去教室，让学生把试卷发下去。 见她刚回来就要离开，坐在对面的宋维不禁出声提醒：“程老师，刚才你的手机屏幕一直在亮，我看了一眼，有人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是有急事。” 程希微愣，旋即弯了弯唇角：“是吗，谢谢。” 她转身折回座位，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指尖触亮屏幕。 系统通知显示，四十分钟前有四通未接电话。 看到备注名，程希浅淡的笑容缓缓落下，心脏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不安的情绪丝丝缕缕地从中钻出。 给她打电话的是甲路伞作坊的老板娘。 胡婶。 两人互存电话号码至今，从未有过联系，胡婶为什么突然这般急促地给她打电话？ 程希想也没想，主动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对方便先焦急地告知：“程希，你奶奶在上班的时候晕倒了，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程希的脑袋轰然嗡鸣。 胡婶：“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估摸着你还在上课呢，所以我又给你爷爷打电话，他已经跟着镇上的救护车一起去县医院了，估摸着已经到了。” 好半晌，程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飘于虚空：“谢谢胡婶，我知道了。” 这则通话，时间不过才三十多秒，但她却觉得四周的时空都在慢慢凝滞。 她拨出爷爷的电话时，指尖微微颤抖。 “喂？小希啊。” 耳畔传来爷爷的声音，让她有些许恍惚的思绪归于清醒。 “胡婶给我打电话了，爷爷，奶奶现在怎么样？”程希冷静询问。 另一边，程华契看着被医生围着的老伴儿，沉默几秒，疲惫又担忧地告诉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她倒下去的时候摔到了头，现在还没醒，医生正在给她测心跳、量血压呢。” “怎么会突然晕倒，是低血糖吗？” “说不好，得做具体检查，”程老先生看了眼现在的时间，想起她贴在家里的课表，“你今天是不是还有课？” 程希：“嗯，还有最后一节课。” “那你先安心给学生上课，你奶奶这边有我在呢，别太担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程爷爷这话是安慰她，同样也是在安慰他自己，“奶奶要是醒了，爷爷通知你。” 她抿了抿冰凉的唇：“……好。” 看着她接完电话后苍白的脸色，宋维怡小心翼翼地关心道：“程老师，你没事吧？” 她刚才听见了“奶奶”、“晕倒”这两个字眼，能猜到程老师的家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让向来娴静淡雅的她少见地露出了迷茫脆弱的神情。 “要不要请一节课的假，或者跟别的课任老师换一下课？” 程希轻轻摇头：“我没事，不用。” “真的……不用？”宋维怡抬头注视着她，“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苍白。 不夸张地说，毫无血色。 不自觉蹙起的秀气眉心上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虑，就跟林黛玉似的，我见犹怜。 程希朝她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笑得很勉强，“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不用请假。” 她抱起试卷和课本往外走，“我先去教室了。” 正好下课回来的余数珍和她迎面遇上，与她打了声招呼，却发现她心不在焉的，愣了愣才颔首回应。 余数珍边走边疑惑回头，走进办公室后随口询问其他老师，“程老师这是怎么了？” 宋维怡没说话。 其他老师都是三三两两刚回来的，纷纷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程希垂下眼睑，缓缓做了一次深呼吸。 把心头萦绕着的坏情绪压下去后，她面色平静地从前门进入教室，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课代表，帮老师把试卷发下去吧，同学们可以先看看自己做错的题目，老师待会儿在课上会讲解。” 历史课代表连忙上前。 上课铃声还没响，学生都在嬉戏玩闹。 程希拖来角落里的一把空椅，坐在讲台边上，盯着第一排同学的桌腿，思绪放空，静静等待着响铃。 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老师。” “程老师？” 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的女生轻声喊她。 是胡婵娟同学。 程希回神，“抱歉，老师刚才没听清你的话，怎么了？” 对方拿着历史练习册，腼腆地眨了眨眼，“我有一题不会……” “哪一题呀？我看看。” 她接过练习册。 一题刚讲完，清脆的上课铃声准点响起。 原本还有一道题目不懂要问的胡婵娟只好遗憾地收起练习册。返回座位前，她歪头看了眼已经起身走上讲台准备上课的程老师。 不知为什么，刚才离得近了，她发现程老师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可上课时，见程老师的状态一如往常，胡婵娟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打起精神、专心致志地上完四十五分钟的历史课，程希走出教室时，挺直纤细的脊背如泄气皮球一般松垮下来。 因为太过担心奶奶的情况，她缺席了课程小组会议，与年级组长口头请假之后，便匆忙离开了办公室。 第143章 什么异常? 手机里没有传来丝毫消息，程希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爷爷打电话。 电话打了两遍才被接通。 爷爷告诉她，奶奶虽然醒了，但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呕吐。做了ct等身体检查，她的检查结果有些异常……他现在正在办转院手续，打算马上给她转去市医院。 程希的心揪紧，眉心蹙起，“什么异常，要这么急着转院？” 爷爷含糊道：“还不太确定，你奶奶在喊我，爷爷先不说了啊。” “那我今晚直接去市医院找你们。” 程爷爷没劝她，叮嘱了几句便匆忙挂了电话。 不知情况的程希越发忧心。 走到校门，意外地，她看到了站在保安处门口的江匀。 江匀来接她下班时，都会站在那个位置。 他长得高，年轻又帅气，往那一站，除了没穿制服，行为举止像极了……学校保安，看起来十分有安全感。 可他昨日告诉她，今日要陪胡祥州去送货，去的地方有些远，大概晚上才能回来。 怎么提早回来了？ 此时此刻，毫无防备地见到他，程希高悬绷紧的心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丝依赖。 她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小跑到他面前。 她急切地想告诉他，奶奶昏迷被送医的事，可话涌在喉间，却好似被一股无形的气团堵住，沉甸甸的，让她一出声，便有些哽咽。 一个人时，尚且还能冷静。 可一旦见到亲近可靠之人，所有压抑的情绪像是找到了豁口，顷刻决堤。 程希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 江匀心疼地拉住她的手，抬手覆在她微红的眼角，轻摁摩挲，声音很沉稳：“程爷爷已经给我打了电话，我都知道了，别怕。回去收拾好东西，我送你去医院。” 程爷爷知道她下课之后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赶往医院，怕她情绪不稳，自己一个人开车过去会出事，才早早地给他打电话，托付他照顾孙女。 程希点头轻“嗯”。 江匀护着她上车。 回到家，程希抓紧时间收拾一些生活用品和爷爷奶奶的换洗衣服，江匀有条不紊地帮忙锁窗断电。 站在屋檐下仔细思考，确认没遗漏什么东西，程希才锁上大门。 从镇上开车去市里，要两个多小时。 赶到市医院时，天色已暗，斑驳夜色像是泼了墨，有种无法化开的浓郁凝重。 来到医院前台，询问住院部的位置之后，程希和江匀立刻寻过去。 来到病房，程希并没有见到奶奶，反而看到了正在整理病床的母亲。 “妈妈，”她喊了声，如雏鸟归巢般跑过去。 背对着房门的程妈妈闻声回头，惊讶地抱住扑过来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随即看向站在身后的青年，“来得这么快？我以为你们八点半才能到。” 她早就从程奶奶的口中知道自家女儿谈男朋友的事。 只是没想到双方见面竟然是在医院。 对上她打量的目光，江匀规矩喊人：“伯母。” “欸。” “妈妈，奶奶呢？她怎么样？”程希担心了一路，目前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 “你奶奶被你爸和爷爷推着去做检查了，很快就回来，别急，先坐在这儿等一下。” 程妈妈给两人倒了杯热水。 第144章 奶奶住院 在病房里坐等了十几分钟，看到病弱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程希的眉心狠狠一跳。 注意到病房里多出来了两人，程爸爸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先是慈爱地看了眼女儿，随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她的男朋友。 两位年轻人的感情，看起来还不错。 “伯父。” 对于这个称呼，程爸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颔首应了声。 让围在轮椅边上的几人让开一些，他弯腰，小心将瘦骨嶙峋的程奶奶抱起，轻轻放在平整干净的病床上。 有一位护士端着药托进来，站在床边给她扎针注射点滴，并对几个家属叮嘱道：“明天早上要做胃镜，今天晚上禁饮禁食，最好也不要给老人家喝水，渴的话可以用棉签沾点水涂嘴唇。” 程爸爸认真记下。 待护士走后，程希连忙上前，帮床上的老人盖好被子，避免压到她打点滴的左手。 她紧抿着唇瓣，眼眶很红。 不过短短半日，奶奶的精气神就像被全部抽干，面色显得格外苍老，脸色极差。她穿着医院的宽大病服，袖子和裤子空荡荡的，皮肤干瘪没有肉感，像是残败枯枝，稍稍用力，便能折断。 偏偏奶奶还在对她笑，声音很虚弱，“我们小希怎么露出这副表情啊，奶奶没事，真的没事。” “你这都进医院了。” 这怎么能叫没事？ 程希倒是但愿，她真的没事。 程奶奶昏迷的那一刻是直挺挺地倒下去的，摔到了脑袋，有轻微的脑震荡。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就撑不住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程希想要了解一下奶奶的具体情况。 奶奶到底做了什么检查？检查结果是什么？ 程爸爸起身示意她去外面说。 程希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奶奶，跟着他来到病房外的走廊。 江匀和程妈妈也跟着出来了。 四人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谈话时放轻了声音。 程希问：“爸爸，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很大可能是……患癌，”程爸爸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还没确诊，所有的检查结果要等明天上午才能全部出来。” 程希眸光震颤。 怎么可能会是癌症？ 当今医学发展至今，大家依然谈癌色变。癌症对很多人来说，几乎与绝症画上了等号。 她不敢细想。 程妈妈同样不敢置信：“癌症？什么癌？” 程爸爸沉默了片刻，才告诉他们：“很大可能，是胃癌。” 江匀一直注意着身旁的程希，见她神情恍惚，连忙伸手握住她置于膝上的手。 她的手，好冰。 程希盯着发光的地面，喃喃自语，自责得要哭了，“我应该早点带奶奶来检查身体的，为什么……”为什么要一拖再拖？ 江匀握紧了她的手，“还没确诊，不要多想，” “不是你的错，希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真要算起来，是爸爸失责，没有照顾好奶奶，”程爸爸温声安慰了一番，知道女儿心里也不好受，他转开话题，“从镇上这么着急赶过来，你们吃晚饭了吗？” 场上应该只有江匀还算冷静：“还未。” 程爸爸猜到了，“那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或者点个外卖？” 第145章 程老师，回神 程希其实不饿，但考虑到一路开车陪自己过来的江匀，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点点头。 “你们吃了吗？”她看向身旁的父母。 程妈妈摇头：“没呢，我和你爸刚下课就直接来医院了，你爷爷忙了一晚上，估计也是什么东西都没吃，你们待会儿吃完饭，顺便打包几份饭菜回来吧。” 程希：“好。” 江匀牵着她起身，不忘问道：“伯父伯母有什么忌口吗？” “她爸不吃辣，我不吃蒜。” 他记下。 程妈妈对江家这孩子很有好感，这么晚还跟着忙前忙后，“小江，麻烦你了。” “伯母，不用跟我客气。” 医院附近有很多餐厅饭馆，晚上，烧烤夜宵的香味更是从大街小巷里飘出来，勾引着行人的味蕾。 但程希无心美食。 她问江匀想吃什么，她跟着吃什么。 站在路口观察了一会儿，江匀拉着她走进一家干净敞亮的快餐店。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有两位正在用餐的客人，老板并不忙碌。他点了两份盖浇饭和一碗汤，直接在店里吃，随后又点了三份饭菜，让老板打包。 程希一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像是什么都没想，只是放空眼神和脑袋在发呆。 盖浇饭上桌，江匀揽住她的肩，动作轻柔地晃了晃，像是要把她的魂摇回来，“程老师，回神。” 她如梦初醒，眨了眨眼。 盯着眼前温热的饭菜，程希无法避免地想到躺在病床上不能吃喝的奶奶。 “你说，要是确诊了……怎么办？”她问得很茫然。 显然，她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匀从筷筒里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将一双木筷放进她的手心，“别胡思乱想，先吃饭。” 这一顿饭，她吃得很少。 为了不浪费，最后都进了江匀的肚子。 两人提着饭菜回到病房时，里面很安静。 奶奶还在睡觉，爷爷守在旁边。 隔壁床还有一位头缠纱布的年轻病友，正戴着耳机看着平板追剧。 江匀放轻脚步，把几盒饭菜放在桌上，解开包装袋。 程希一起帮忙。 病房里飘出饭菜的香，出门装热水的程妈妈拎着保温壶回来，闻到这味儿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不行，“希希，你爸在楼道里打电话，去叫他吃饭。” 江匀开口：“我去吧。” 话音刚落，程爸爸正好开门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摆放在桌上的饭菜，“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程妈妈调侃：“这不是两个孩子怕我们饿着。” 她看着一直守在病床前的公公，小声喊道：“爸，来吃饭吧。” “我不饿，你们先吃。” 程老先生佝偻着脊背，一直捂着程奶奶吊着点滴的冰凉左手，给她暖着，半步也不愿意离开。 看到爷爷这样，程希鼻头一酸，但很快就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臂弯轻晃，“爷爷，吃一点好不好？” 这是她小时候向他撒娇时惯用的动作神态。 爷爷很吃这一套。 这次也不例外。 吃完饭，程妈妈收拾好饭盒和桌面，一回头便看见他们四个男女老少直愣愣地围在病床边，也不怕吓到老人家，嘴角不禁抽了抽。 五个人堵在病房里也不是个事儿，见天色已晚，程妈妈开始安排今晚的住宿。 病房床位不多，只能留下两个人陪床照顾。 程妈妈走到江匀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江，麻烦你大老远陪程希过来一趟，今晚你就去我们家休息吧。希希，爸，你们也回去，我和怀阙留下来就够了。” 怀阙，是程爸爸的名字，有“春光怀玉阙，万里起初程”之意。 程老爷子不太满意这个安排。 他想留在医院，结果被全票否决。 “妈这边有我和怀阙看着呢，”程妈妈无奈地劝他。 “我不走，”老先生倔强得很。 “老人家上了年纪不能熬夜，你要是病倒了，妈醒来之后估计要训你。” 全家也就只有老太太能管得了他。 果然，程老先生闻言沉默下来。 程妈妈轻咳两声，手遮在嘴边，小声地又给他找了一个理由，“而且啊，爸你要是不回去的话，希希今天晚上可是要和小江那孩子独处一室，他们还没结婚呢，这孤男寡女的……” 引人遐想。 大多数长辈的思想比较传统保守，他们可以支持自家孩子正常自由恋爱，但会强调婚前界限。毕竟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开花结果，再深厚的感情也架不住一个万一。 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对江匀而言，像极了过河拆桥，也是一种不信任，程妈妈不禁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小江那孩子，有分寸，”不过被她这么一劝，程爷爷慢慢动摇了。 不知道公媳二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但见自家父亲思考犹豫，程怀阙适时开口：“爸，今天晚上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过来轮替我们照顾妈。对了，我给你预约了体检，明早要抽血化验，记得空腹。” “病的是你妈，我体什么检？”程爷爷纳闷道。 程怀阙睨他一眼：“来都来了，都得检查一下。” 他原本预约的体检时间是五月二日，现在提前了三天。 “……” 见老爷子不再拒绝，程怀阙又看向站在身边的女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希希，带江匀和爷爷回家休息吧，家里的钥匙你带了吗？” 他说的“家”，是指在市里的房子，离医院并不是很远，开车二十分钟便可以到。 程希掏出钥匙给他看，“带了。” “那就好，开爸爸的车回去，还是……”说着，程爸爸的视线移向一旁的青年。 男人之间的奇妙交流，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懂。 读懂程爸爸眼里的拜托之意，江匀笑了下，“开我的车过去吧。” “也好。” 扶着爷爷走出医院，上了车，程希指了个大概方向，随后便有些迟疑，她有些记太清从市医院到家的具体路线了。 “你确定？可别带错了路，”江匀目光揶揄。 “不确定。” 程希打开手机搜索，然后一本正经地给他展示导航规划的路线，说：“不过，要相信科技改变生活。” 第146章 确诊 程家在市里买的房子，三室一厅，整洁宽敞。 程爷爷率先进屋。 程希站在玄关，找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扭头对身后的人道：“这是爸爸的鞋子，不要介意。” “不会。” 江匀换上拖鞋，正好合脚。 “爷爷，今晚你要睡哪屋？”程希放下一路提上来的袋子。 三间房，一间是爸妈的主卧，一间是她的房间，还有一间是留给两位老人家的。只不过他们平时喜欢住在老家，养花种菜，偶尔才会来市里住上几天，那间房间如今已经闲置成了客房。 程老先生略加思索。 江匀是男客，既不适合睡主卧，也不适合睡女孩的房间。 这么一想，几乎没什么选择性，“爷爷睡主卧吧。” 江匀自然而然睡在客房。 爷爷洗完澡便回了房间，孤灯微亮，不知道有没有睡下。 江匀从浴室出来，路过女孩的房间，发现房门敞开，她不在房里。 在房间门口停留了几秒，他眯着眸子往里扫了两眼，看见桌前书架上，摆放着一摞厚厚的高中和大学课本。他目光顿了顿，感觉自己好像在无意间，窥视到了她那几年的学涯生活。 江匀很想进去探寻，却又觉得太过冒犯无礼。 他克制地收回视线，调转脚尖。 来到客厅，他看到程希正捧着手机，坐在阳台的吊篮椅上，屏幕的莹亮映照着她素白如雪的脸。 江匀走过去，手肘撑着吊篮边沿，倾身看她：“在看什么？” 她没有避着他。 手机浏览器的搜索框中显示着几条搜索词条： #胃癌的早中晚期症状有哪些# #胃癌的病因# #胃癌从早期到晚期大概需要经历多长时间# #胃癌可以治愈吗# 江匀看得默然。 须臾，他勾起一把椅子放在她面前，与她相对而坐。椅子有点矮，他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随意曲起。 “程希。” 坐得比她矮一截的江匀仰头盯着她。 见他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程希放下了手机，垂眸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子，耐心地应：“嗯。” 她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随后，却见他抬起一只手，很轻很轻地拍了三下她的额头。 她眨了下眼，困惑征询：“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是有东西……”江匀牵住她的手，嘴角噙着无奈的笑，“有满头的烦恼，所以，我帮你把烦恼都拍走，希望你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不要失眠。” 他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哄小朋友。 程希哑然失笑，心里的郁气被他这么一打诨，确实消散了一点。 “你也这样哄过童童吗？”她状若吃醋地问。 “没有，他都多大了，还要我这个舅舅哄？” “童童明明才三岁，”程希提醒他，“而我马上就二十五了。” “外甥和女朋友，能一样？”江匀偏心得理直气壮。 程希盯着他看了会儿，轻声道谢：“江先生，谢谢你。” 他皱了下眉，不满地捏了捏她的指尖，说：“这声谢谢，我暂且收下，下次再对你的男朋友这么客气，我就要……亲你了。” 这个威胁和惩罚，没有半点威慑力。 程希浅浅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心翻转，与他十指相扣，用力地回握回去。 翌日，天气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 程希和江匀带着爷爷早早地来到了医院。 六点多钟，奶奶已经醒了，一位护士正在给她量血压。 医生进来看了两眼心电监护，见她昨晚的生命体征并没有异常，才转身看向家属，“待会儿做完胃镜，可以给老人家吃一点容易消化的东西。” 程妈妈连连点头。 等医生离开病房后，程希打开早餐盒，“爸爸，妈妈，你们先吃早饭吧，吃完休息一会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他们在医院里显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眼皮下的乌青越发重了。 程爸爸和程妈妈没有逞强，反倒十分欣慰。 女儿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 之后，程希和江匀陪奶奶做完胃镜检查，又拉着不情不愿的爷爷去做了一套全身体检。 一番折腾下来，很快就到了十一点钟。 恰好这时，程奶奶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主治医生拿着检查单，一张张翻看，神情有些凝重。 结果显示，程奶奶罹患胃癌，而且已经是中晚期，癌细胞在扩散转移，情况有些不容乐观。 得知这个消息后，即使昨天早在县医院时就有心理准备的程爷爷，也不禁头脑发昏。 离他最近的程希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唇瓣抿得发白发直。 很奇怪……明明很难过，思绪却诡异的冷静。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以前未曾经历，无法感同身受亲历者的悲痛，一旦到了要真正面对的时候，才发现那股难以言喻的恐慌，真的会如同深海之渊一般将人溺毙。 知晓自己的病情之后，程奶奶拿着自己的确诊报告单看了又看。 她这个当事人倒是比四位亲属还要冷静。 程妈妈已经泪眼汪汪，坐在旁边悄悄抹眼泪了。 两位医生来到病房，和病人和家属讨论后续的治疗方案。 他们的建议是尽快做化疗。 程爸爸等人自然是听医生的。 靠坐在病床上程奶奶却突然问道：“做化疗，就一定可以治好吗？” 其中一位中年男医生露出悲悯神情，诚实告知，“化疗主要是为了阻止癌细胞扩散，防止肿瘤持续恶化，虽然无法根治，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还是可以延长寿命的。” 胃癌晚期被治愈的可能性，极小。 病人一般只剩下六个月到一年的时间。 像程奶奶这样身体机能下降的七十多岁老人，预估的时间……恐怕要再缩短一些。 这些事，医生都已经详细告诉过病人家属。 “既然治不好，那就不化疗了，”做这个决定时，程奶奶的语气是轻松的。 她好歹是个文化人，她知道胃癌晚期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化疗不仅要承受很大的痛苦，还要花很多钱。 程老先生握住老太太的手，粗糙得像老树根的双手微微颤抖，他不停地劝她，“化疗，一定要化疗……” … … 作息的话： 月底最后一天，我疯狂赶稿。 宝子们，后面发布的章节先别看，都是没有精修的草稿细纲，很乱，得大改，过几天再看吧。 啾咪~ 第147章 化疗 程怀阙是家里最先冷静下来的人，“妈，别说这种胡话，有病我们就治，听医生的，我们住院配合化疗。” “是啊，千万不能放弃，”程妈妈泪眼婆娑，也跟着劝。 “奶奶……”程希张了张嘴。 他们一人一句劝，苦口婆心地劝了大半个小时。 程奶奶最后被劝得心软了。 她不想看见他们为她担心操神的样子。 摁着老先生颤抖的双手，程奶奶心中酸涩，无奈妥协，“行行行，听你们的，化疗就化疗，怎么一个个跟唐僧似的，念得我这个老太婆头疼。” 听她答应，大家这才止了劝。 除了脑袋有点眩晕发疼之外，程奶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并没有其他不适。 她看向儿子和儿媳，开始挥手赶人，“怀阙啊，你和玉岚不用一整天都守在医院，高三的学生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当班主任的可不能掉链子，赶紧回学校去。” 高中的劳动节假期只有三天，5月1日开始放假。 现在离放假还有两天，他们夫妻俩还得去学校上课。 程爸爸和程妈妈当了大半辈子的人民教师，心里头除了家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那一群学生。现在临近高考，对学生和老师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珍贵。 可是程奶奶如今的病情……又让他们实在放心不下。 “不用担心，我下午没有课，已经和学校请过假了，学生的事也都安排好了，”程爸爸坐在一旁解释。 程妈妈翻出手机里保存的课表，思量道：“下午的话，我倒是有两节课，不过下班时间挺早……这样吧，下班之后我先回家一趟，做好晚饭给你们带过来，妈，你想吃什么？” “随便煮点粥就行。” 儿媳平时工作已经很累了，程奶奶不想她因为自己多耗费额外的精力。况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胃里长了肿瘤的缘故，她现在看见什么食物都没有什么胃口。 粥也分很多种，程妈妈思考了一下，决定给她熬一道药膳粥。 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车钥匙，揣进包里，而后她转头，不忘问一直陪在病房中的江匀，语气温柔：“小江，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伯母给你做。” 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没有好好招待他，反而一直麻烦他帮忙，程妈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江匀却温声回道：“不用了伯母，我下午回镇上。” 这是他和程希商量后的结果。 “啊，这样啊……” 程妈妈虽遗憾，但也不好用什么理由挽留他。 毕竟若留他吃晚饭，恐怕天都黑了，晚上开车回去不安全。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让他空手而归，人情世故还是要有。于是程妈妈离开医院前，特意叮嘱程爸爸去买些水果和补品送给江匀。 补品是送给江老爷子的。 借着这个由头，江匀也不好推拒。 看着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车后备箱，他颇为无奈，“伯父伯母还真客气。” 出来送他的程希淡淡一笑：“这是礼尚往来，谁让你上次来拜访爷爷奶奶的时候，一下子送了那么多补品。” “那我下次送点别的。” 江匀勾起唇角，余光却瞥见墙上的医院标识，想到了程家如今的情况，嘴角缓缓下撇。 他勾起女朋友的手攥在手中，总觉得不太放心，“过两天我再来看望奶奶，这段时间，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程希小幅度地点头，轻轻推他的手臂，提醒道:“好啦，再磨蹭下去，等你回到镇上，天都要黑了。” “行吧，那我走了？”他微微低头，眸色微深。 “嗯，再见。” “我真的走了……”他又十分不舍地重复了一遍。 见他只说不动，程希疑惑抬眼，下一瞬对上他那双暗流汹涌的黑眸，迟钝片刻，她才恍然领会了他的意思。 心底暗暗发笑，她仰头亲在他清晰分明的下颌上，如他所愿给了他一个离别吻。 “江先生，再见。” …… 医院里，每天有许多的病人与家属来来往往。 程奶奶所在的病房，四天内就换了两拨病人，最后住进了两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许是年龄相仿，程奶奶和她们倒是很聊得来。 三个人坐在病床上，互聊家长里短，可以聊一整天。 她们畅聊时，程希一直陪在床侧，注意着吊瓶里的药水余量，时不时削果倒茶，递东西扔垃圾，扶奶奶去上厕所……全程照顾得耐心又周全。 长辈们偶尔会提及她，她便礼貌地应和两句。 临近中午，病房中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众人的闲聊。 程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歉意地起身离开病房，去接电话。 对床的李奶奶默默观察了两天，此时忍不住发出一道羡慕的感叹：“老大姐，你孙女对你可真孝顺啊，一整天都在医院陪你，坐那儿也不玩手机，这放在现在的年轻人堆里，还真不多见……” 这程家小姑娘人长得好看，说话讨喜，做事细致，不像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大孙子，一来到病房，就找个位置坐下开始玩游戏，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得她想直接动手赶人。 “我那孙子要是有你孙女一半贴心懂事，我做梦都会笑醒嘞！” 程奶奶倒是笑不太出来，心情反倒有些沉闷。 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孩子们不要这么贴心懂事，多顾着自己健康的身体。尤其是程希，每天昼夜颠倒地在医院照顾她，四天时间下来，人都瘦了，眼皮底下也浮现出了明显的黑眼圈。 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程奶奶说：“她这几天放假，才有空在医院陪我，明天就得回去了。” 隔壁床的孙奶奶耐不住八卦之心，小声兮兮地打听：“程希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吧，处对象了没？没有的话，要不要我给介绍一个？” “有啊，正处着呢。” 程奶奶一句话便断了对方想牵红线的想法。 孙奶奶神情讪讪。 病房外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程希拿着手机走到走廊尽头，面朝半开通风的窗户，望着楼下的花坛。 手机举在耳边，从中传来江匀的声音。 “现在这个时间点，有没有打扰到你？” 程希：“没有打扰。” “你吃饭了吗？”他日常询问。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奶奶住院后，胃部时常泛疼，胃口不好。爸妈格外重视她的饮食，每天都会在家里做好一日三餐，然后送过来，他们在家和医院之间，一日三趟来回跑。 程希歪头靠墙，抬起一只手搭在窗台上，看着灿烂温暖的阳光落于手背，把冷白肌肤照射得有些盈透。 许是耳畔的声音如清风悦耳，或是阳光能驱散手上凉意，在这样放松的对话间，她感到了几分困倦。 微微垂睫阖眼，她轻声回问：“你呢，吃了吗？” “刚吃完，奶奶明天是不是要做化疗？”他的话题转得好快。 程希顿了下，稍微站直：“嗯。” 她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你要来吗？” 感觉手臂被拱了一下，江匀瞥向坐在一旁侧耳偷听的爷爷，开口道：“是啊，不光是我，老爷子也想一起去医院探望。” 他们都要来？ 程希眨了下眸子，倒没有劝阻，只是惊讶之余想到了一件事，“那古元斋和发财怎么办？” 江匀早就安排好了，“有胡祥州帮忙照看。” 程希忍俊不禁，“你怎么总逮着他一个人薅呀？” 江匀叹气：“没办法，谁让我镇上的朋友少，就他这么一个发小。” 她弯唇笑了笑。 “希希？” 电梯口忽然传来程妈妈柔声的呼喊，“过来吃饭。” 程希循声转身，微笑着点头回应，随后将手机贴在耳边，继续与另一端的人低语了几句。 程爸爸拎着饭盒往病房方向走，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这孩子，在和谁打电话呢？” 程妈妈猜测：“应该是江匀吧。” “……噢。” 程爸爸扶了下眼镜，没再说话。 第二天早上。 当江匀和江爷爷出现在医院病房，早已有心理准备的程家几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这件事，程希昨天就已经告诉他们了。 程奶奶没想到，自己只是做一次化疗，居然有这么多人陪同，且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程奶奶受不住这种凝重的气氛，眉上皱纹都褶在了一起。她轻拍老先生的手安抚，“化疗只是打针吃药，又不是做什么大手术，你们怎么比我还紧张呢？” 十分了解她的程老先生抓住了重点：“你紧张？” “本来是不紧张的，被你们弄得也有点紧张了，”程奶奶无奈地说。 程希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奶奶，紧张的话，就喝点水。” “好。” 护士九点钟来到病房，开始给程奶奶注射防护针剂，紧接着是化疗药…… 考虑到老人家如今的身体状况，第一次化疗，医生只开了一种化疗药物，只需要半日便可以完成注射。尽管如此，化疗的过程也并没有想象中顺利，程奶奶出现了恶心、呕吐的不良反应。 第148章 老头子，我想回家 程奶奶食不下咽，只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吊着营养液，等待胃里翻涌的恶心感慢慢消退。 大家安静地守着她，没有出声。 前来探病的江老爷子见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地拍了拍程老先生垮下去的肩膀，无声叹息。 下午，程希简单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江爷爷一起坐上江匀的车，随他们一起回赋春镇。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最后期限，明天要上课，她不得不回去了。 而爷爷则留在市医院，和爸妈一起照顾奶奶。 一路上，程希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维持一个姿势许久，显然，她人在车上，心却还留在医院里。 江匀见不了她没精打采的模样，心疼地开口：“等到周末，我送你过来。” “这个周末要补课，”程希语气低落，心算了一下日期，“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再见到奶奶。” “平时可以视频通话。” 她点点头，笑得勉强。 她想，不一样的…… 这种不一样，等程希回到家开门入屋时，感受越发强烈明显。站在熟悉的屋内，陈设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却少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孤寂。 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将只有她一个人了。 …… 癌症化疗分为好几个疗程。 大约三周为一个化疗周期。 第一次化疗结束，程奶奶又接着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这期间她一直没有进食，只靠营养液过日，身体迅速消瘦了下去，头上为数不多的几缕黑发也慢慢变白，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让她失了往日的生气和优雅。 程奶奶的精神越发萎靡，除了亲朋好友过来探望时，会打起精神跟他们说几句话之外，其他时候，总是沉默地躺在病床上。 等身体有了些好转，能吃下一些东西后，程奶奶在医院再也待不住了，硬是让程爷爷去办了出院手续。 为了方便后续的化疗，他们在市里住下。 眼看着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身为老师的程怀阙夫妻俩越来越忙，两人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尽量挤出时间和精力，轮流来照顾家里的两位老人。 看着儿媳中午着急忙慌地从学校赶回来，满头大汗，程奶奶心疼极了。 “玉岚，你要是忙，中午就在学校食堂吃吧，不用特意回来给我们做饭，家里还有你爸在呢，我想吃什么，可以让他做。” 在厨房忙活的林玉岚没敢说，程老先生做的饭菜……对病人的胃是一种负担。 也就只有婆婆会觉得好吃了。 “没事儿，做个饭也没多麻烦，再说了，我和怀阙都习惯吃家里的饭菜，”林玉岚一边往锅里倒油，一边抽空回头，“妈，厨房油烟大，你去客厅坐着吧，我一会儿就做好了。” 程奶奶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回到客厅。 午饭做好后，林玉岚招呼老两口坐下，叮嘱他们慢点吃，自己则随便扒拉了两口饭菜，便匆匆忙忙起身回厨房拿了一个便当盒。 临出门前，她连忙叮嘱：“爸，妈，下午我和怀阙得开个班主任会议，怕是没时间回来，电饭锅里炖着鸡汤，你们晚上热一下就可以喝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第149章 是不是很疼? “好，去吧，”程奶奶摆了摆手。 等门关上后，程奶奶缓缓放下手中筷子。 一旁的程老先生见状，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她的碗里，劝她；“再吃一点。” “吃不下。” “要不要喝点汤？”医生说可以少量多餐。 程奶奶：“等会儿再喝吧。” 吃过午饭之后，家里只有两位老人。 程奶奶按时吃了药，开始躺在沙发上犯困。程老先生戴着老花眼镜，坐在她旁边看杂志。 正午的阳光洒进窗台，书页翻动刮起一阵细微声响，若没有病痛的折磨，这一幕该是多么和谐美好的画面。 两位老人安静地同处一室。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回首相望过往，再猛然回神，发现他们早已白发苍苍…… 半截身子将埋黄土之人，总是忍不住恋家。 “老头子，”程奶奶率先打破沉默，“我想回家了。” 回赋春。 程老先生听见这话，转过头来，对上了她疲惫又期盼的目光，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多吃惊。 “家里还种着菜，不知道小希有没有浇水，还有厨房里的水缸，也刚换水了……”她放心不下的事，有很多。 听着她操心的碎碎念，程老先生浑浊深陷的双眼慢慢湿润。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点头：“好，那我去收拾东西，等怀阙和玉岚回来，我跟他们说。” “真的？你都一把年纪了，可别骗人，”程奶奶略微狐疑。 “几十年夫妻了，我这个老头子在你心里这么没有信誉？”程老先生板着一张老脸。 “哪能啊！” 程奶奶从生病到现在，第一次如释重负地笑了。 晚上十点，程怀阙夫妇二人回到家，意外地发现老两口还没睡。 他们坐在客厅，旁边放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林玉岚不明所以，“爸妈，你们这是……” 程奶奶推了下身边之人的手，示意他开口。 程老先生不慌不忙地戴好眼镜，将他们要回镇上的事告诉儿子儿媳。 意料之中，遭到了两人的反对。 “那怎么行呢！”林玉岚劝他们，“妈，你半个月之后还要化疗，到时候来回折腾，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程奶奶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好多了，至少还没到要一直卧病在床的地步，她都想好了，“我和你爸先回家住一个月，等高考结束之后，我们再过来，妈在这里，会给你们添麻烦。” 一向冷静沉着的程怀阙，此刻也皱紧了眉。他蹲在年迈的母亲面前，握着她的一只手，鲜少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妈，你别这么说，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烦拖累……” 程奶奶心里也十分难受，但她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想趁现在，回去多住一段时间，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了。” 她的病，难以治愈，身体只会一天比一天差。 化疗，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双方意见不一，在客厅里聊了许久。 凌晨，等二老都睡下，程怀阙心情沉重地来到阳台，迎窗吹风，直到妻子过来喊他休息，他才回过神来。 昏暗的房间里，夫妻二人并排躺在床上，程怀阙先开了口，“我打算，明天下午送爸妈回镇上。” 林玉岚紧紧握住他的手，“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第150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二日下午，程怀阙夫妻俩和学校请了半天假后，开车送二老回赋春。 回到熟悉的环境，程奶奶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精神肉眼可见的变好，好似枯木适逢甘霖，终于冒出了一点生机。 周边邻居闻声过来看望，惊讶之余，熟稔地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程奶奶拉着一位老姐妹说了会儿话，这才看向杵在一旁的儿子和儿媳，“你们看，街坊邻居的都在家，有事喊一声，他们全都听得见，别担心我们，快回去吧。” 程怀阙无奈地揉揉眉心，“妈，我这屁股还没坐热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好歹让我们吃了晚饭再走。” 程奶奶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还早，尴尬地呵笑两声，“也行，老契，赶紧去做饭。” 正在泡茶的程爷爷回头应了声，“欸，马上去。” 程怀阙：“……” 三点的晚饭，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这是下午茶吧？ 程希此时正在学校上课，还不知道他们回来一事，直到下班后，才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顿时归心似箭。 江匀牵着发财来接她下班，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有些惊讶。 程希刚走到程家门口，正好迎面赶上程爸爸和程妈妈出门。见他们提着两袋东西放在车上，状似即将离开，她连忙问：“爸爸，你们现在就要回市里了吗？” “嗯，学校还有事，没办法耽误，”程怀阙关上后备箱。 “这么急呀……”程希微微抿唇。 “是啊，不过快了，”程妈妈长嘘了一口气，“再忙也就忙高三这最后一个月了。” 见女儿面露不舍，程妈妈上前抱了她一下，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后背，心头不禁涌上一股饱含歉意的酸楚，“希希，这段时间得辛苦你照顾奶奶了，记得提醒她好好吃饭，按时吃药，知道吗？” 程希点头轻嗯，乖得很让人省心，“我知道了。” “汪呜。” 蹲坐在江匀脚边的边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声叫唤，声音不算特别响亮，甚至是撒娇般的呜咽，但却实打实地把程妈妈吓了一跳。 “它，它怎么了？” 江匀曲指弹了下发财的耳朵，安抚道：“伯母，没事的，它在跟你们打招呼。” “哦，是嘛。” “您怕狗吗？” “怕倒是不怕，只是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狗……”程妈妈神情微窘。 “妈妈，发财很乖的，”程希拉住她的手，笑着给发财说好话，“它不咬人。” 发财晃了晃脑袋，咧嘴吐舌，看起来像是在微笑，憨萌又治愈，并没有攻击性。 老一辈的人都说，家养的狗是有灵性的动物，程妈妈见状弯下腰，大着胆子和它打招呼，“你叫发财是吗，你好啊。” 程爸爸也一本正经地朝它颔首：“你好。” “汪！汪！” 边牧热情回应。 程妈妈惊奇地看着它。 夫妻二人撸了两下狗，才恋恋不舍地和他们道别，上了车。 江匀牵住程希的手，与她并肩，看着车子启动驶离。 开车的程爸爸离开前，看了好几眼后视镜，这引起了程妈妈的注意。 “怎么了？” 程爸爸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面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待车子开远，他才缓缓开口：“希希和小江，他们两个，发展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程妈妈忍不住笑，“双方家长都见过了，你现在才说这话，是不是晚了点儿？” 对于他们俩的感情，她倒是乐见其成。 “说这话不是反对他们的意思，就是……唉，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感觉咱家姑娘一下子就长大了，都已经开始谈对象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啊，程爸爸目视前方，止不住地感慨，“现在还有点怀念她小时候的样子。” 程妈妈也感伤起来，“是啊……” 第151章 江匀:不敢动 目送父母离开后，程希迫不及待地转身进屋。 爷爷正在厨房忙活，而奶奶在房间里休息。 给江匀倒了杯茶后，程希悄悄来到爷爷奶奶的房间，打算看奶奶一眼，她开门的动作很轻，但浅眠的老人还是睁开了眼睛，被惊醒了。 “小希回来了啊，现在几点了？” 程奶奶睡得有些迷糊，颤巍着手拉开被子，打算起身。 “傍晚六点了，”程希连忙坐在床边，扶她坐起，又捞起一旁的枕头垫在她的腰后，方便她靠坐在床头。 程奶奶才睡了半个小时，但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醒来的那一瞬间脑袋昏沉，两眼昏花。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问一旁的孙女：“吃饭了吗？” “还没有呢，刚回来。” “我们都已经吃过了，饭菜在锅里保温着，快去吃饭。” “嗯，一会儿就去，”程希弯腰触及床头的开关，打开了房间的灯，昏暗的房间立马亮堂起来，这也让她彻底看清楚了奶奶的状况。 她的头发如今变得又白又稀…… 这段时间，程希每天都和爷爷奶奶通电话。 之前视频通话时，她就发现奶奶在日渐消瘦。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亲眼看到奶奶这般苍老病弱的模样，她的心还是不由得沉了沉。 “奶奶，化疗是不是很疼？” 程希上网查过，化疗就是将癌细胞和部分正常细胞一起杀灭，其痛苦程度和不良反应因人而异。 “也不是很疼，就是打针吃药，疼的话，吃两颗镇痛药就好了，倒是你，这几天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没睡好？”程奶奶的眼神在她的脸上左右打量，“你看你这气色哟……不行，还得再给你炖点红枣鸡汤补补。” 程希鼻子微酸：“奶奶，现在该补身体的是你。” “一起补一起补，不矛盾，”老人家笑着摆手。 一老一少从房间里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见到江匀，程奶奶有一瞬间的惊讶，得知他也没有吃晚饭，热情地招呼他留下。今晚的饭菜十分丰盛，三荤两素，并不是剩菜，而是他们吃饭前特意盛出来留给程希的。 留的分量很足，两人份，足够。 程希和江匀同坐一桌吃饭，靠得很近。有长辈在场，正热恋中的两人都很规矩，甚至有些许拘谨，视线偶尔交汇，默契地用眼神交流。 程希给他夹了两块肉：多吃点，我吃不完。 江匀露出无奈的眼神：好。 程老先生和老太太就坐在客厅里，佯装看电视，目光却时不时望向他们。 江匀：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这大概就是……教师之家的氛围感。 注意了一会儿，程奶奶不禁疑惑，小声问自家老伴儿：“这俩孩子，怎么跟锯嘴的闷葫芦一样不说话呢？我们老程家又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她在心里琢磨，忽然一惊，“不会是吵架了吧？” “瞎想，我看孩子们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在我们面前亲近，”程华契给她提了下膝盖上盖着的薄毯，然后端起茶几上的白色烤瓷杯，揭开盖子，里面是冲泡好的药，“快把药喝了，要凉了。” 药有些苦，随之咽下去的几粒药丸还噎喉，程奶奶抚了抚微哽的喉咙，嗓音衰老沙哑：“这人啊，还是不能生病，这药得吃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第152章 感到冒昧 程华契急忙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让她润润喉咙，然后抬起手轻轻地顺抚着她的后背，语重心长地安慰她：“良药苦口。” 程奶奶默默喝完了一杯水，没再说什么。 她最近精神不太好，总是容易犯困，明明白天睡了那么久，却在吃完药没多久又开始犯困。看出她精气神不佳，程华契也没心思待在客厅里，想着把空间让给两个小年轻，便扶着她回了房间。 餐桌旁，程希凝视着两人手挽手步入屋内的背影，眸光微暗。 见她心不在焉，江匀叹了一口气，给她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多吃一点，你本来就瘦，这段时间还整天愁眉苦脸的，再掉几两肉，紧身衣都显宽松了，程老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最近给你买的补品都是假货。” 哪有补品跟减肥药似的，人越补越单薄的。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考虑去找商家退货了。 程希微怔，垂眸看着自己纤细泛白的手腕。 她最近的状态……确实有些糟糕。 她能够在学生和同事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无法在亲近的人面前伪装坚强，尤其是他在面前，所以，她现在一定像个负能量发散体。 “……抱歉。” 看着她无力微塌的肩膀，江匀眉心一跳：“程希。” “嗯？” 来不及抬头，她忽觉脑袋一重。 江匀抬手覆在她的头顶揉了揉，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幽幽的轻啧声：“你这一句客客气气的道歉，真是让男朋友感到冒昧。” 程希下意识又想说“对不起”了，但想到他刚才的话，话语在唇边打了个转儿：“那……谢谢？” “……”江匀险些被气笑。 更冒昧了。 他沉默一秒，决定大度地不和她计较，于是收回手，板着脸将整盘菜往她那边推了推，“吃饭。” 程希看着他，觉得江先生现在就像是一只独自烦闷地甩着尾巴的大猫。 脑海里都有画面了。 这么一想，她不禁翘了翘嘴角，心情轻松了不少。 饭后，江匀站起身，抓住她正要去收拾碗筷的手，力道轻柔却让人不容拒绝，“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程希轻声回应。 他歪头打量了她一眼，接着微微弯腰平视她的眼睛，瞧见她眼底的乌青，深褐色的瞳眸里升起一抹心疼，“程老师，你顶着这么大的黑眼圈说这话，可没有什么说服力。况且，我蹭了你一顿饭，再让你洗碗，我于心难安。” 说着，他的双手移到她的肩膀上，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按住她的肩头，将她轻轻往外推了一步，“所以，安安心心去休息吧。” 程希：“……好吧。” 当江匀擦拭着湿漉的双手从厨房里出来，便看到女孩正捧着一杯茶坐在檐下，抬头凝望着前方。 见状，他取来一张藤椅，缓步走到她身旁，轻轻放置，与她并排坐下。头顶的橘色暖光顷刻将他一起笼罩，于夜色中晕散出朦胧浅淡的光晕，勾勒着精致的轮廓。 江匀斜靠在椅背上，肩膀微微向她倾斜，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第153章 好凉 程希偏头看向他，映着细碎光亮的眼睛宛如夜色深空，漂亮又静谧，让人忍不住沉溺。 “今晚的星星很多，很亮。”她示意他抬头。 江匀的目光顿了顿，而后才扭头望向昏暗夜幕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天空，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指蜷起，喉结滚动。夜观了一会儿天象，他赞同地点头，“嗯，看来明天是个大晴天。” 程希第一反应是：“适合晒被子。” 江匀忍俊不禁：“确实。” 凉风习习，吹得人很舒服，他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女朋友的肩膀上，忍不住蹭了蹭，活像个痴汉，“好香……花露水的味道？” 程希也歪了脑袋，和他互相抵着，眼里染上倦意，嗓音都有些低软，“嗯，晚上蚊子多，你要不要喷一点？” “不用。”江匀现在一点也不想动，只想和香香软软的女朋友贴贴，“我离你近一点，蚊子就不敢咬我。”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时节的蚊子确实多，还非常有富贵险中求的吸血精神。很快，在一片宁静中，响起了青年的轻啧声。他快准狠地拍死了一只正在自己手臂上吸血的蚊子，然后屈指将干瘪的蚊子尸体弹飞，忍不住挠了挠。 程希见状不禁失笑，起身去客厅拿来一瓶花露水，回来后对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处处喷抹。这么一看才发现，不过短短几分钟，他就被蚊子叮了三个鼓包。 “这蚊子，还挺毒，”他咂舌。 “你怎么这么招蚊子呀？” “不知道，可能是我看起来秀色可餐？”这厮还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两秒。 看着他清隽的眉目，程希无言以对。 江匀低咳了下，弯腰凑近，拉下衣领，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和漂亮分明的锁骨，“脖子也痒，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被咬了？” 他刚才忍不住在脖子上挠了两爪子，红肿清晰可见。 “嗯，你的脖子也被叮了一个包，肿了。”说着她便举起花露水瓶，对准他脖子上的鼓包摁了一下喷头，清凉舒爽的薄荷香味瞬间弥漫。 见他脖子上的花露水正凝成水珠往下流，程希下意识抬手覆在上面，自然又亲昵地轻轻将花露水抹开。 温热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划过凸起滑动的性感喉结，如同羽毛轻抚，刮起一阵酥麻的痒意。他身体微僵，十分配合，一动不动地任由她触摸，只是泛红的耳垂昭示着心底那场克制又难耐的悸动。 “很快就不痒了。”心跳如雷中，他听见她的安抚。 “……嗯。” 见她收回手，江匀慢慢挺直腰身，抿了抿薄唇，黑褐色的眸子好似凝集着一团浓稠的夜色。他摸上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表情纯良又诱人：“好凉。”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因他拖迤微扬的尾音而勾出了几分的暧昧，显得有些不正经。 他这副模样，活脱脱的像是要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举着花露水的程希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的撩拨，脸颊一热，干巴巴地道：“花露水就是这样的，过会儿就不凉了。” 江匀低头一笑。 女朋友真可爱。 想亲。 脑海中飞快地划过这个念头，但江匀知道现在并不合时宜，于是退而求其次，伸出双手捧住她软乎乎的脸颊揉搓了两下。 “咳。”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让立在门口的两人惊了下。 程老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客厅。 第154章 对他的考察? 江匀的指尖一僵，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双手，规规矩矩地站好，君子如玉的模样，仿佛刚才蹂躏人家孙女脸蛋的人不是他。 程华契倒不是古板的人，年轻人谈恋爱腻歪是一件正常的事，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他也乐见其成。他扫了一眼已经清理干净的餐桌，开口招呼道：“小江啊，饭吃好了吗？有没有吃饱？没吃饱的话，家里还有点水果，我给你拿去。” “不用了，爷爷，我吃饱了，”江匀温声拒绝。 “哦，那行，吃饱了的话，要不要一起去散个步？俗话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面对程老爷子热情的邀请，江匀自然没理由拒绝。只不过转身离开前，他看向一旁的程希，笑着问：“程老师，要一起吗？” 程希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疑惑和古怪，想了想，她摇头：“我就不去了。” 爷爷一般不会邀请别人一起出去散步的，他这分明……是有话要和江匀说。 是什么话，需要避开她谈呢？ 虽然她很好奇，但还是识趣地不去打扰。 听到她拒绝，江匀流露出一丝遗憾。他侧身，弯起尾指勾了勾她的手指，“好吧，看来今天我得提前跟你说晚安了，晚安，记得要早睡早起。” 青年轻缓的嗓音像一阵柔和的清风，贴慰地在她的心上轻轻拂了一下，程希弯了弯唇：“嗯，晚安，路上注意安全。”想了下，她又小声嘱托：“天黑了，爷爷晚上看不太清路，别让他走太远。” “得令。” 两人靠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此时程华契已经走到门口，气定神闲地拍了一下江匀的肩膀，提醒道：“走吧。” 等路过自家孙女时，他好像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脚步一顿，状似无意地说：“对了，小希啊，你奶奶说她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着，你如果不忙的话，去陪她说说话吧？” 听到爷爷如此刻意的安排，程希心中了然，看来是分别谈话了。 她乖巧应声：“好啊，我不忙。” 不错，很有悟性，很有默契，程华契满意地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 老人家的腿脚不太利索，走路的步调慢慢悠悠的，标准的老大爷遛弯姿态。 江匀双手揣着上衣口袋，刻意放慢脚步跟在他身侧。他隐约猜到程老爷子要跟自己谈些什么事，可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等接下来真正听到对方的话时，他还是愣住了。 “小江啊，你现在差不多有二十六岁了吧？”散了两分钟的步后，程爷爷忽然问。 “嗯。” “有结婚的打算吗？” 江匀倏然抬眸，感到有些意外，但冷静一想，这个话题在他们之间展开，似乎也合情合理。 这算是……对他的考察吗？ 四周寂静无声，他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有，”他的表现不算沉稳，甚至有些急切，“爷爷，我想和程希结婚，很早之前，我就想娶她了。” 程老爷子停下脚步，朝他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第155章 奶奶已经看开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石阶上。 程华契扶着膝盖，熟练地找到路边一块光滑干净的石头坐下，“你们还这么年轻呢，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半年，结婚的事……其实也不急。” 江匀闻言内心越发忐忑。 他蹲坐在一旁，试着揣摩老人家的意思：“您不希望程希那么早嫁人？” 程华契沉默了半晌，随后长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什么希不希望的，一切还得都看你们自己的意愿。不过我们老两口都希望，她的病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感情。” “不会影响的，爷爷，您放心，我们的感情很好。” “真的没有影响吗？”老人沉静矍铄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缓缓问出这句话。 江匀点头保证：“真的没有。” “不信。” “……” 程希知道她家爷爷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吗？ 程华契伸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你刚才跟我说你有结婚的打算，但是我知道，自从英兰生病以后，你和小希都没有心思谈婚论嫁。怎么，要是她奶奶的病一直好不了，你们就打算一直在床前尽孝，不结婚了？” 话说到这里，江匀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微张嘴唇，突觉喉咙有些干涩。 “小江啊，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不是想催婚，只是她奶奶这病，大概是治不好了……我们就想着，要是你和小希都有结婚的打算，千万别被耽搁了。” …… 程希站在门口，先屈指敲了两下房门，才推开门进去。布局温馨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奶奶戴着老花眼镜，正靠在床头上看一本绘画教材。 “奶奶？” 程英兰拾起手边的书签夹进书页里，然后摘下眼镜将书本合起随手放在一旁，往床内侧挪了挪。她拍了拍床沿，乐呵呵地招呼孙女：“过来坐。” 程希坐在她身侧，做好了促膝长谈的准备，“怎么了？” “小希，你和江匀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有没有跟你求过婚？”程奶奶笑吟吟地问，一副探听八卦的表情。 这个问题…… 她先是愣了下，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羞赧地微垂脑袋，“有。” “那你有没有答应他？” 她沉默了两秒，摇头：“没有。” “你当时不想答应的原因，是什么呢？” 程希虚抱住她，仔细回忆：“就是觉得……我们的感情进度太快了，我那时候脑袋晕晕乎乎的，没有反应过来就拒绝了他。” “那现在呢？如果他再跟你求婚，你会不会答应？” “应该会。”这是程希认真思考过后的回答，可随后她又说：“不过，奶奶，我们现在不考虑结婚的事。” “为什么？”程英兰猜到了原因，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因为奶奶的病？” 她这次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你们啊，就是太孝顺了。我生病的时候守着我，等我死了，按照习俗，还得给我守丧个一年或者半载，一来二去，你们结婚的事得拖个两三年……” “奶奶！”程希蹙着眉头，连忙打断她：“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这有什么不吉利的，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奶奶已经看开了。” 第156章 工作经验算吗? 她以一种轻松而释然的语气说着，程希却听得揪心。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她鼻子一酸，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垂下卷翘长睫遮住眼里的泪光，程希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泪意，强颜欢笑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奶奶，你想不想看我穿婚服的样子呀？” “想哦，但是……”奶奶认真跟她强调，“得是你自己想穿，愿意穿，不是为了穿给我看哄我开心，知道吗？你要是不想结婚，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要勉强。” 程希轻“嗯”一声。 “我知道，奶奶，我不觉得勉强，我和江匀一开始谈的就是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我喜欢他，愿意和他结婚。” “那就好。”见她真的听进去了，程英兰放下心来，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声音发哽：“小江是个好孩子，我们两家离得近，又知根知底，挺好的……我家孙女长得如花似玉的，穿婚服的样子一定好看。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婚服？西式的白色婚纱，还是中式传统的红色婚服？” 程希思考了会儿，说：“我喜欢中式。” 她想象中的结婚场景，不需要多么盛大，只要亲朋好友完完整整、热热闹闹地陪在她身边就足够了。她不希望奶奶留下遗憾，也不想自己有遗憾，所以，她想尽快把结婚的事提上日程。 这件事，需要跟江匀认真商量一下。 皎洁明月攀上树梢，月光与灯光交织营造出满室温馨，一老一少在房间里聊了很久，久到程老先生都回来了，她们还没有结束婚礼话题。 余光瞥见他的身影，程希抬腰坐直。 “爷爷，你回来啦，你们聊了什么那么久啊？” 程老先生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这一刻舒展开来，“也没聊什么，好奇啊？呵呵，你可以去问问他。” 看爷爷满意的表情，程希就知道他们应该相谈甚欢，甚至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回到房间后，程希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想给男朋友打个电话，但指尖触到拨号键的那一刻她莫名地开始紧张，犹豫了许久都没有拨通电话。 心想着，结婚这样郑重的大事，见面谈会不会显得更有诚意？ 而且，如果她主动提出结婚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有仪式感地求个婚，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这，程希的脸色顿时羞红一片。 怎么办？毫无经验。 思虑片刻后，她怀着求知好学的心态点开了手机，搜索教程。 程希的求婚仪式策划了三天，期间她还麻烦若欣帮忙出谋划策。 好友听完后震惊于她的主动，双手直晃她的肩膀，直言她被什么妖精附了身。 她被晃得晕晕乎乎，声线有些抖：“可是，没有规定说女孩子不能先求婚的呀。” “倒也是，”胡若欣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啧啧称奇，“你真的超勇敢。” 打闹外，她随手掏出一张草稿纸和一支笔，大手一挥，豪情壮志，“放心，有我在，我一定帮你策划一个完美的求婚，给江匀那小子一个难忘的体验！” 程希看着自己请来的军师，突然觉得不太靠谱：“若欣，你，你有经验吗？” “工作经验算吗？” “啊？” 胡若欣狞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不要小看一个曾经在公司当过社畜的人，做个策划而已，我分分钟拿捏，况且你的要求比起我之前遇到的甲方来说，不要太简单。” 第157章 小情侣的默契 利用下班的空闲时间，程希去镇上一家有名的老字号银饰店定做了两枚银戒。并不复杂的款式，但店家说，工时至少需要两天。 她只得收好票据，耐心等待。 程希不善于撒谎，但好在和江匀相处的这几天里，她没有露出破绽。 当然，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发现男朋友这几天很忙。他每天下午依然会腾出时间接她下班，顺便牵着绳子溜溜发财，但白天的时候，给她发的消息却比以往减少了许多。 有时间与他分享一个小视频，他也隔好久才回。若不是每次见面时他对自己还如往常一样那么腻歪，亲亲抱抱牵手一个不落，程希险些要以为他已经腻了这段感情。 每一次见他，他眼皮底下的黑眼圈都十分明显。 他解释说有客户来他的店里下了一笔大订单，所以最近有些忙不过来。 程希对古玩了解不多，但他解释得有理有据，便没再多问。 准备求婚的那天是周六，天空格外晴朗。 她和江匀约好在一家花卉餐厅约会。 从银饰店拿到戒指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止不住地紧张。哪怕她对求婚成功有极大的自信，仍然忐忑。 早早过来帮她梳妆的胡若欣看到她紧张地搓着手指，便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放轻松，你肯定百分百成功。你不是说他之前已经向你求过婚了吗，这证明他想娶你的心早就昭然若揭了。你信不信，江匀要是知道你要跟他求婚，脸都会笑烂。” 她嫣然一笑：“哪有那么夸张。” “没准还有更夸张的呢，我跟你说……”胡若欣的话被口袋里手机的铃声打断。 当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时，神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江匀？ 两人加了聊天方式之后就一直没有聊过天。 他为什么突然给她打电话？ 还挑今天这个好日子，难不成谁走漏消息了？ 胡若欣瞥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的程希，说了一声“稍等”，然后往窗边走了两步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句话，她听得直挑眉，语言难掩惊讶：“哦豁？你也要……咳，没事，你继续说。” 半分钟后，她笑着挂断了电话，重新站在程希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身望向镜子，“来，我们继续，今天一定要让你美美哒！嘿嘿。” 看来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小情侣格外有默契。 和程希一样，江匀也计划在今天求婚。 自从那晚和程爷爷聊完后，他就开始筹备了。 一大早，他便找出了自己许久不穿的黑色西装，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他下楼时，正在客厅喝茶的江老爷子诧异地打量了他好几眼，最后给予肯定：“不错，人模狗样的。” “汪？”趴在一旁的发财竖起了耳朵。 老爷子拍了一下它的狗头，笑骂：“没说你。” 说完又转头看向难得打扮的孙子，“穿这么正式，干什么去？” “求婚。” “噗……咳！咳咳！”老爷子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好半晌才缓过来。 第158章 你会嫌弃我吗? 江匀开车去程家接人。 胡若欣送自己亲手打扮出来的旗袍美人出门时，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程希今天穿着一件中长款的粉色绣花旗袍，脚踩一双镶嵌珍珠的三厘米高跟鞋，发髻梳成公主头式样，妆容精致而轻透，书卷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显得文静又秀气。 简直要迷死人了。 绝对上镜！ 胡若欣非常满意自己的手艺。 余光瞥见她的表情，程希疑惑地眨了眨眼，“若欣，你怎么这么开心？” “替你高兴嘛。” “不对，你笑得有点……”她停顿了一下，思索着合适的形容词，“有点古怪哦。” 胡若欣摸了摸鼻尖，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显得有些心虚，“哪有。” 所以说闺蜜之间太了解也不太好，她甚至都还没开口，就差点被看穿了心思。 见江匀的车停在路边时，胡若欣轻轻推了推程希的肩膀，催促道：“你快去吧，我悄悄跟在你们后面很快就到，加油！” 她的目光和思绪成功被转移。 当见到同样盛装打扮的男朋友时，程希愣了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猜想，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回头看向若欣，只见她给自己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笑得十分灿烂又意味深长，猜测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江匀目光幽深地看着袅娉走来的美人，在她走近时，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借着车门的遮挡，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圈住她纤细的手腕，然后俯身在她嫣红的唇瓣上落下一吻，眼底划过惊颤。 “巧克力味的……”他抿唇回味，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措不及防被蛊惑到的程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脸颊染上一抹薄红。 “妆会花的。” “不会，我没用力。” “……”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他浅绯色的唇瓣上。 胡说，明明沾上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灼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无声地倾诉着彼此的心动。她眨了眨眼睫试图掩饰那抹甜蜜的慌乱，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上车坐好。 江匀笑着点了点她的肩膀，提醒她：“安全带。” “哦，好。” 程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用余光偷瞄他。 他绕过车头上车，麻利地系好安全带，转过头，恰好捕捉到她那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怎么了？” 程希打量着他，有些新奇，“我好像第一次见你穿西装。” “好看吗？”他追问。 “好看，”她毫无吝啬地赞美，“很帅。” 很多版型的男式西装其实很挑身材，但他穿起来显得肩宽腰瘦腿长，气质干净矜贵。 江匀轻踩油门，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以后要去多定做几件西装了，我西装不多，这件还是大学创业的时候买的工作服。” “现在穿着也很合身。” “或许是得益于我良好的身材管理？” 他经常跑步健身。 程希放松地靠着椅背，笑意盈盈地和他闲聊：“江先生，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不少网友说，很多男生的花期很短，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小伙，等结婚以后就会发福秃顶。” “那等我花期过了，你会嫌弃我吗？”他有点在意。 “朝夕相处，到时候都看习惯啦，”她稍作沉吟，给予安慰，“没准到时候我也身材走样了呢？” “没事，我不嫌弃。” 第159章 约会惊喜 花卉餐厅是今年新开的一家网红打卡餐厅，为了吸引游客，采用的是花店与餐厅相结合的营业模式。它有一个两层楼的用餐区域，餐厅后方设有一个后花园，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植物，甚至还有一个种满了荷花的小池塘。 前两天和江匀一起决定好约会的地点后，程希就提前在这家餐厅二楼预订了能看到花园景色的靠窗的座位。 来到二楼，程希发现上面空无一人，异常冷清。 今天是周六，现在又正值午饭点，按理来说，餐厅的生意不应该这么惨淡才对。 “人好少呀。” 程希随意感叹了一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某人的脚步乱了半拍。 在预订的座位坐下后，她掏出手机扫码点餐。 江匀坐了一会儿，起身说要去卫生间。 卫生间在一楼。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摸了摸身上的小挎包，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按照策划的流程走，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自然而然地把戒指拿出来。 “姐姐。” 在她想得出神之际，一道又软又奶呼呼的声音在桌边响起。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身高尚不及餐桌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双手抱着一束小捧花，正仰头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可爱。 程希认出了她是店老板娘的女儿。 但是不知道姓名。 她弯下腰，温柔地问：“小朋友，怎么啦？” 小不点踮起脚，萌态可掬地把手里的花举到她面前，“姐姐，送你花花~” 她看起来才两岁左右，咬字尚不清晰，软萌的小奶音让人听得忍俊不禁。 程希抬头望向远处的老板娘，见对方颔首示意这才双手接过了捧花，笑着道谢：“谢谢，不过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给姐姐送花吗？” “因为，姐姐漂亮！是公主~”小朋友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两下。 “谢谢，你也是漂亮的小公主呀。” “真的吗？”她调皮地歪头。 “真的呀。”跟小朋友说话，她不自觉就夹起了嗓音。 小朋友被哄得更开心了。 程希摸了摸她的头。 忽然，小姑娘像是看见了什么惊奇的事物，激动地张大了嘴巴，一边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向窗外，一边回头跟自家妈妈分享，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惊喜。 “哇！是气球，妈妈，窝们家飘气球耶！” 程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窗外缓缓升起五彩斑斓的气球，系着细绳随风摇曳，空中还飘浮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泡泡。阳光穿透气泡，洒下斑驳的彩色光影，映着蓝天白云、娇艳鲜花。 这一幕，恍若动漫中的梦幻场景。 她心念一动，快步来到窗边俯瞰探寻。 却并没有在下方发现期待中的身影。 她不免暗自失笑，原来是自己多想。 缓缓呼出一口气后，心底的那一丝失落很快被眼前的美景冲淡，她索性倚在窗台上，托着下巴欣赏起来，猜测这是不是餐厅为了吸引顾客而营造的小浪漫。 “约会惊喜，喜欢吗？”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她身后投下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程希闻声一愣，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自己身后。而原本欢闹的小姑娘，早已被店老板娘抱下了楼。 此刻，二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160章 求婚啦 程希讶然：“这是你准备的？” “嗯，”江匀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目光从窗外飘动的彩色气球上移开，转而垂眸看着她。 “程希，我……”他看起来有些紧张，话刚起了个头就顿住。 他偏头轻咳，似乎在做心理建设。 若是此时能听见他的心音，那一定是一阵兵荒马乱。 程希歪了歪脑袋，笑着去寻他的正脸，“怎么了？” 然后，便见他红了耳朵，连白皙的脖颈都渐渐红温。 江匀捏了捏她的指尖，低声和她坦白了一件事：“其实我跟你撒过一个谎。” “什么谎？” “我之前跟你说我没有去过京华，是骗你的，”对上她诧异的目光，他微哂，“我不光去过京华，还去过京师大。” “什么时候？”程希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他回忆道：“大一到大四，每年都会去，那里的风景如你所说，确实很好看……但很遗憾，每次都没有遇见你。” 他耷拉下眼睫，颇为怅然地叹了口气，“果然，电视剧里演的偶遇剧情都是骗人的。” 程希觉得既心疼又好笑，“因为我们学校还挺大的，想要偶遇哪有那么容易，你想见我的话，为什么不联系我呀？” 他们一直存着彼此的联系方式。 “不想打扰你。” 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程希沉吟了会儿，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忽然福至心灵，开始举一反三，“那你去逛过我的高中吗？” 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偷瞄了她一眼，才慢吞吞地老实回答：“……去过。” 她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随后又听见他说：“不过保安拦着，我没有进去，就在校门口晃悠了一下。” 他没有提及的是，当时保安大叔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良混混，警惕得很。 明明他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单纯地想进去参观一下，被保安这么盯着，反倒让他陡然升起了几分心虚。因此，参观计划无疾而终。 “你会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很变态？”江匀不安地问。 程希摇头失笑：“如果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是你的话，答案是，不会。” 不仅不会，听起来还意外地纯情。 她很喜欢他与自己分享那些她不知道的、所忽略的被掩藏在时光里的陈年往事。 岁月的轻纱一层层揭开，她从中窥见了他克制的爱意。 “我们分开以后，我一直很想你。我会想，你高中穿校服扎马尾的样子会不会更加成熟漂亮？会想着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遇到一个很好的男生，然后喜欢上他。我会想，长大后的小观音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会不会……偶尔也会想起我？” 剖析起自己过往的心绪，江匀的语气显得异常平静，然而他的眼角却不知不觉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心软的程希垫脚吻上他的唇角，轻声哄他：“当然会想。” 江匀瞬间就被哄好了。 他眼神微暗，修长手臂揽住她的腰，色令智昏地低头寻着她的唇，正要吻上去的那一刻她却抬手覆在他的唇瓣上，红着脸提醒：“在窗边，会被人看见的。” 他动作一顿，遗憾地退开了些，转而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拉到身前。 两人伫立在窗畔，古色古香的长方雕花木窗仿佛一幅画框，将屋内与窗外截然不同的风景和画面巧妙地框定成了两幅漂亮的水彩画。 此情此景，氛围正好。 程希向后倚靠在她的胸膛上，目光投向窗外飘浮的气球和蓝天白云，手指在挎包中悄然摸索。 忽然，眼前一黑。 他从背后遮住了她的眼睛。 “嗯？”她小幅度地动了下脑袋。 “倒数五个数，会有惊喜，”他轻声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激起一阵颤栗。 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在悄然消退，预感到即将来临的惊喜，她听话地数着秒，每一个数字都像是心跳的回声。 “五。” 程希觉察到他的手指在轻微地颤抖，眼前透出一丝缝隙，还未看清便又重新合拢。 “四。” “三，”他随之轻声倒数。 “二。” “一。”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眼前重获光亮。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缓缓上升的红色大气球，几乎占据了整个窗户的视野，当气球停止上升，一个系在气球线上的木篮恰好停在窗外，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篮中放着一枚打开的戒指盒，里面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戒指盒两侧，摆放着一对木雕玩偶，一男一女。 即便早有预料，程希还是感动到一时失语。 他的手越过她的视线，从盒子中取出戒指，随后手忙脚乱地向她单膝跪地，脊背挺拔紧绷，黑色西装勾勒出他精瘦的腰部线条，禁欲且吸睛。 江匀事前准备了许多求婚的话语，但当他仰头望见女孩那弯如月牙般的眼睛时，脑海瞬间空白到只剩下最重要的一句话。 “程希，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他忐忑期待的目光中，程希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当着他的面打开，露出里面两枚简约漂亮的银戒指，眉眼温柔。 “这就是我的答案，我愿意。那么，江先生，现在换我问你了，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正蹲在楼梯拐角处偷偷用手机记录这一幕的胡若欣无声尖叫，激动得差点要捶墙。 此刻，江匀感觉自己仿佛沉浸在蜜罐之中。 一定是阳光过于刺眼，刺得他的眼眶和心尖都在隐隐发烫。 “我愿意，”他嗓音微紧。 程希笑着朝他伸出左手示意。 江匀拉住她的手，将手中的戒指慢慢套入她纤细白皙的中指，尺寸刚刚好。 他欣赏了会儿，终究没忍住低头吻了下她的手背，而后抬头看着她，性感的喉结滚了滚，深色的瞳眸里翻涌着朦胧的欲色，“程希，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未婚夫了。” 他在祈求她的爱怜。 程希被他缠绵的眼神牵引着，羞红着脸缓缓弯下腰，轻柔地触上他的唇。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虔诚又痴迷地仰头承受着这个吻，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热切。 胡若欣：哇哦～ 她识趣地转过身去，顺便拦下了放完气球后想要上楼偷瞄情况的胡祥州。 胡祥州：？ 怎么个事？ 还有什么是他这位深藏功与名的助攻不能看的？ 第161章 订婚帖 程希的唇妆彻底花了。 江匀双手环住她的腰，看着她拿纸巾轻轻擦拭着他嘴唇上晕开的薄红，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直到她被看得有些羞恼，才抬眸嗔了他一眼。 江匀克制地抿了抿唇。 确定他唇上的口红被彻底擦净，她才从他的怀里退出来，从包里拿出口红给自己补妆。 一切都恢复原状。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程希拿起篮中的那对木偶，仔细端详。女木偶身着优雅的旗袍，头梳传统的中式发髻，她以扇遮面，姿态羞怯又大方；男木偶则穿着简洁的衬衫与西裤，挺拔地站立，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将两个木偶贴近脸颊，一左一右，“这刻的是我们吗？” “嗯，刻得像不像？” “很像，”程希询问道：“这不会是你亲手雕刻的吧？” 江匀颔首，“我跟老胡学了好几天，不过我学艺不精，有些细节刻得不好，你不嫌弃就行。” 难怪这几天看他这么忙。 “不嫌弃，你的聘礼，我会好好收藏的。” 这一对木偶她很喜欢，摆在一起成双成对，瞧着都喜庆。 “聘礼？”江匀挑眉，沉吟道：“那它勉强算是吧，但是，给你的聘礼肯定不能这么寒碜。” 他走向窗边，伸手从篮子最底下翻找出两本红色的本子递给她，动作中带着一丝神秘。 看清封面上的字后，程希不禁愣住了。 【订婚帖】 他准备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齐全。 她展开，逐字逐句地认真翻看。 【因缘际会，觅得良人，情投意合，两姓联姻，彼此自愿及长辈同意，谨于（空白）订立婚约。待两家详议，择良辰吉日（空白）完婚，缔结良缘，喜结连理……】 帖子展开，有一米长。 洋洋洒洒地写了许多祝福语。 上面已经写好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并列出了聘礼清单。 红纸金字，是他的字迹。 江匀坐在旁边和她一起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她思索了会儿，指着其中一个未填写的日期，提议道：“订婚日，就写今天吧，怎么样？” 他颔首，眼里的笑意一直未消，“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两支黑笔递给她，“你的字比较好看，你来写。” 程希接过笔，顺带夸了一句：“你的字也很好看。” 即将落笔时她停下，侧头询问：“写农历还是阳历？” “农历。” “好。” 她一丝不苟、一笔一画地在帖子上写下今天的日期。 毫无差错。 “程老师，你竟然还会记农历？”他一边欣赏，一边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好几张照片。 程希写完收笔，闻言坦诚道：“我不经常记，只是今天……特意关注了一下。” 听懂她话外之意的江匀心痒难耐，又想亲她了。 幽深的眸光从她娇红的唇上掠过，他悄么么去勾她的手指，端坐垂眸的模样，表面上看正经又端方。 然而深知他德性的程家姑娘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支笔。 “订婚人，来签字。” 两人在“订婚人”那一栏各自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刚劲锋利，她的字清秀端正。 两份订婚帖，一人一份。 第162章 说明我们很般配 趁着氛围正好，胡若欣和胡祥州看准时机，冲上前放了两炮礼花。 “砰——” “哈哈，surperise！祝贺两位求婚成功！” “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啊！” 两人充当气氛组，把五彩缤纷的礼花撒得他们满头都是。 江匀将边笑边躲的程希护在怀里，清隽的眉眼舒展开来，格外温柔。 一阵欢闹过后，胡祥州一边收拾桌椅上的礼花碎屑，一边问：“老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 “等收拾完桌子。” 胡祥州嘀咕：“嘿，早知道不撒这么多了。” 撒时一时爽，收拾起来真费劲。 好在四人一起帮忙，几分钟就将餐桌收拾干净了。 “地上的这些怎么办？”胡若欣看了眼满地的礼花，“我去楼下找服务员拿个扫帚吧。” 胡祥州摆手：“地上的先不用管，可以吃完饭再扫，现在这样还挺有氛围感的。” “啊？要是有人上来吃饭怎么办？” “没事，老江已经把二楼包下来了，一直到下午四点，都不会有其他客人上来打扰的。”胡祥州往椅子上一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解解渴。 程希再次被惊讶到了，看了眼身旁的江匀。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解释道：“这次策划的求婚有点高调，我怕你不自在。” 胡若欣咋舌：“财大气粗。” 胡祥州附和：“‘豪’无人性。” 程希也跟着浅浅评价了一句：“很有创意。” “谢谢夸奖，”江匀颇为自豪地照单全收。 胡祥州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主动下楼喊服务员上菜。 服务员很快便端着早就做好的饭菜上楼，九菜一汤凑了个十全十美，摆满了一桌。 胡若欣凑到程希耳边，不服气地低语：“所以，我的策划案输在了经费上，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已经很棒了，在我看来，这场求婚很完美，”程希柔声安慰。 “主要是你的魅力大，你看，你都把你男朋友……哦不对，现在是你未婚夫了。你看，你都把他吊成翘嘴了，那嘴角比ak还难压。”说完，胡若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旁边。 旁边的江匀此时正在做什么呢？ 他在看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傻乐，时不时用指腹摩挲一下。 程希忍俊不禁。 胡若欣轻戳她的手肘，“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她凑过去，“若欣，求婚视频发给我一份。” “没问题，我跟你说，我把你们拍得可高清、可唯美了……”胡若欣点开手机相册操作了一番，然后一脸无奈地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扣，“视频内存太大了，传输过去至少得半个小时，还是先吃饭吧。” 这一顿饭，四人吃得格外久。 其实细算起来，他们用餐时间很短，大部分时候都在聊天。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话匣子，大家开始聊起学生时代的事。聊到兴头上，胡祥州去找服务员拿来了两瓶酒，和胡若欣举杯对饮，在酒精的作用下，聊得更上头了。 江匀还要开车，没碰酒。 坐在一旁的程希倒是小酌了两杯。 “高中的时候，大家学习压力大，我们学校就有一群校友偷偷摸摸搞了个匿名吃瓜群，时不时在里面分享一些八卦，每年还会搞什么校花校草投票。”胡若欣捧着酒杯回忆，已有醉态，“校花我不记得有谁了，但希宝绝对是他们班的班花！” 程希迷茫：“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那时候的你一心只读圣贤书，希宝，你要对自己的颜值有充足的自信，能在三分之二都是女生的文科班里杀出重围，你知道你的脸有多抗打吗？” 胡若欣放下酒杯，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我记得当时我们班有好几个男生想跟你表白来着……” 原本安静听着的江匀挑了挑眉。 对此毫无印象的程希更加茫然了。 她往后躲，试图拯救自己惨遭蹂躏的脸蛋，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 江匀扶住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手不够长的胡若欣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转而捧着自己的脸傻笑：“嘿嘿，因为他们都被我拦住了，先说好，我可不是故意斩你桃花啊。” 江匀心想，斩得好。 “他们都是烂桃花，姓王的那谁，开黄腔，一点都不尊重女生，还有他同桌，校外抽烟喝酒打架样样都沾，成绩倒车尾，后来还被学校劝退了……” 说着说着，胡若欣还给自己说生气了。 她双手一撑，气得站起来怒骂了一句：“都是些奇葩！” 就那些糟心玩意儿，还敢打她爱学习的闺蜜的主意？ 全部给老娘爬！ 同样喝醉了的胡祥州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举起酒瓶附和：“对，奇葩！” “你也爬。” “为什么？” “看男的不顺眼。” “你在耍酒疯！” 胡若欣指着他坨红的脸，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哈，不可能，我的酒量肯定比你好，要耍也是你耍酒疯，我现在清醒得很！是不是，希宝？” 程希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会儿，偏头告诉身后的人：“怎么办？他们都喝醉了。” 作为场上唯一滴酒未沾的人，江匀镇定道：“没关系，有我看着呢。” “那我也醉了吗？”程希眨巴着眼睛，眼神染上了一层迷蒙之色。 他被逗笑，低头啄了啄她的脸蛋，“你觉得呢？” “应该没有吧？只是头有点晕晕的。” “嗯，那就是没醉，”江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给她揉摁太阳穴，“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嗯。” 她舒适地微眯眼眸，神态娇憨。 “江先生。” “嗯？” “我们的酒量，好像半斤八两耶，”显然，她想起了他上次喝醉时的情景。 江匀挑眉，清哑的嗓音蕴藏着淡淡的愉悦，“那说明我们很般配。” 程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 旁边两个发酒疯的人开始兴致勃勃地玩起猜拳游戏了。 江匀用余光淡淡地瞥了一眼，没管。他单手扶着程姑娘的肩膀，伸出另一只手给她倒了一杯茶，试了下温度后递到她嘴边，低声哄她：“喝口茶醒醒酒。” 她抿了两口，眉心微蹙。 太浓了，有点苦。 见她不愿再喝，江匀将杯中剩下的茶喝完，尝到问题所在后也跟着皱眉，“下次给你放甜菊叶。” 这应该是餐厅特意给他们准备的醒酒茶。 确实难喝。 第163章 商议婚期 关于订婚事宜，还需征询双方长辈的意见。 程希的父母处理完学校事务后，立马抓紧时间在周六下午开车从市里赶了回来。 周日一大早，江老爷子便领着江匀提着一大堆礼物上门拜访。 江程两家人坐在一起仔细审阅了两人签的订婚帖，待看到聘礼的礼单时，程家长辈们都有些惊讶。 这么多？！ 有钱有房有车，还有金石玉器…… 江家平时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家底居然这么殷实吗？ 林玉岚看着自家乖巧漂亮的女儿，突然觉得这订婚帖有些烫手。 傻姑娘，你还真是什么都敢签啊。 程怀阙从洋溢着红色喜气的订婚帖上挪开目光，转而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青年，沉默良久，忽然发问：“小江，订婚这件事儿，你告诉你爸了吗？” 江匀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直了一下。 “还没有。” “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马虎，要不现在给他打个视频电话吧？正好让我们双方家长互相见见。”程怀阙温声提议。 程希下意识看向江匀，有些担心。 只见他面不改色，平静且坦然地说：“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因为拉黑了。 江老爷子伸手拍打了一下他的大腿，“你这孩子……”当着这么多亲家的面，倒也没有必要表现得这么直接。 他叹了口气，想了想：“这事儿确实应该跟你爸说一声，我来打吧。” 江老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绿泡泡通讯录里找到江林才的头像后，不太熟练地给他拨去了视频通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然而下一秒出现在屏幕中的并不是江林才，而是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露骨睡衣的中年女人！ 江老爷子被吓得手一抖，在看清对方是谁后，脸色顿时青了，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便摁断了通话。 意识到他神情不对，程华契连忙笑着打圆场：“没打通就算了。” 面对满屋子长辈们关切的目光，江匀捏紧了双手，垂眸道：“抱歉，我跟我父亲的关系不太好，现在基本上各过各的，可是我可以保证，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婚姻。” 江老爷子点头，苍老浑厚的嗓音泛着苦涩，“他爸在上海，十年到头都不回来一趟，有他没他都一样……江匀的婚事，就由我这个当爷爷的做主了。” 程怀阙依旧还有些顾虑，“江叔，你们家给的聘礼有些超出我们的预期。” 他说得委婉，但江匀心领神会，顿时明白了他的担心，“伯父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财产，和我父亲没有关系。” 见他这么真诚，程怀阙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时，程希悄悄把一个果盘推到他面前，笑着提醒：“爸，吃水果。” 程怀阙无奈地看她一眼。 她倒是会解围。 …… 两家人简单又热闹地办了一顿订婚家宴之后，程希和江匀的婚事在长辈这里便算是过了名目。 求婚即订婚，年轻人的效率果然快。 可与订婚不同，结婚的筹备大有讲究，要考虑的因素也非常多，自然不能继续让两个年轻人由着性子来。 程老先生拿出一本厚而破旧的日历本，戴上眼镜开始翻阅，仔细帮他们推算挑选黄道吉日。 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了大半个月，最后才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正月初五。 第164章 拍婚纱照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的快。 度过灼热的暑假，秋意渐浓，青黄山色掩映下的小城镇，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宁静而又深远。 恰逢秋分，江匀和程希约上两位当地的摄影师，打算去户外拍几组婚纱照。 由于婚纱的穿戴略显复杂，中途还要换装化妆，因此还得带上一位妆发师。胡若欣得知此事后积极主动地提出要去帮忙。 出发的前一晚，待在客厅里看孙女整理拍摄用品的程奶奶突然心血来潮，拉着程老先生笑呵呵地提议：“要不明天我们也跟着一起去拍照吧？” “我没意见”，程华契自然不会扫她的兴，但他还是谨慎地说道：“不过你得问问两个孩子同不同意。” 程希很想答应，但顾虑到她的身体，不禁有些迟疑。 天气转凉后，奶奶有些畏寒，当大家还穿着一件长袖时，她已经加上了厚外套。最近，她还开始咳嗽，医生建议她避免吹风受凉。 “奶奶，我们开车过去，有点远，您可能会受不住。” 程奶奶却坚持，说：“我感觉自己最近好多了，没事的，一直在家里待着，我们也闷，正要出去走走，况且，我和你爷爷好久都没有拍过照了。” 看着奶奶期待的眼神，程希最终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和江匀商量一下。” …… 青山绿水是拍照极佳的天然背景。 在赋春这样秀丽的江南小镇里，无需刻意寻找适合摄影的地点，因为这里步步皆景。 错落有致的古朴建筑与周围景致相映成趣，路上游人三三两两，或驻足观赏，或笑语盈盈。 他们将车停靠在镇郊一处古桥下，前方那条蜿蜒的小径穿梭于红枫黄杏间，阳光透过缝隙洒落，映照出斑斓的光影。从这个位置回头，还能隐约望见镇上白墙黛瓦的马头墙，以及某户人家墙头高挂的红柿子。 程华契小心翼翼地将老伴儿搀扶下车后，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温水递给她。 程希上前给她披上一件外套。 江匀从后备箱里取下两个折叠躺椅，找了一块较为平坦开阔的空地展开，随后又往上面铺了层毯子，好让两位老人家坐得舒服。 感觉被当成一件易碎品对待的程英兰哭笑不得，连忙打断他们的嘘寒问暖，“好啦好啦，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们俩就在这里赏赏风景，保证不乱跑。” “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喊我们，”程希叮嘱道。 “晓得了，有你爷爷在呢。” 被赶走的程希一步三回头。 “希宝，你可以先拍这套吗？”胡若欣从前车下来，双手捧着一套红绿相间的凤冠霞帔，兴奋又期待地等着为美人装扮，“我还从来没见你穿过汉服呢！求求了。” 闺蜜版奇迹暖暖，她很早之前就想玩了。 好不容易让她逮着机会！ 程希莞尔一笑，颔首：“可以。” 为了尝试不同风格的婚纱照，他们从婚纱店租赁了三套风格迥异的婚纱。 其中这套复古的汉服婚服最为精致华贵，红衣绿绸，绣着锦花彩丝。另外两件婚纱，一件是简约的白色鱼尾裙款式，另一件则是绿色的一字肩蓬蓬裙。 新郎的衣服款式和颜色也是与之相配套的。 程希从若欣手上接过汉服，去车上更衣。 第165章 照片 帮助她整理好霞帔红裙后，胡若欣便迫不及待地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化妆箱，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和各种化妆刷，装备齐全，看起来非常专业。 她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开始给她化妆。 十五分钟后，程希拿着镜子瞧着自己的妆容，由衷夸赞，“若欣，你真的很有成为一位美妆博主的潜力。” “哈哈，我特意跟着网上的美妆视频研究出来的，怎么样，跟上次相比有进步吧？” 她“嗯”了声，然后想到了她最近在忙的事，话题一转，问道：“你不是还要学习吗，怎么有时间研究这个？” “只是睡觉前刷一些美妆视频，为了能让你当一位美丽的新娘子，我可是勤学苦练，容易嘛，我告诉你啊，你结婚那天的化妆师非我莫属，谁都不能跟我抢！”胡若欣单手叉腰，霸道又自信，“到时候你想化什么妆，我都能给你化。” “你不想当伴娘吗？” “我可以同时是你的伴娘和专属化妆师。” “那样的话，你那天会很忙的，”程希温馨提醒。 “没事，你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能给你化新娘妆的机会也就这么一次，为了你，我能一个顶俩。” 程希心里一暖，不禁弯了弯温柔的眼眸，“那就辛苦你啦，为了报答你，给你免份子钱，再给你发工资。” 胡若欣哈哈一笑，“金主大气！” “对了，十月份就要考研报名了，你现在准备得怎么样？” “……” 胡若欣龇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不嘻嘻。 她撇嘴：“还行吧，目前已经有百分之七十的信心了。” 她现在每天朝五晚九地学习，感觉比上班的时候还辛苦。 胡若欣一边帮她盘发，一边和她闲聊：“你说如果我考上了研究生，读完三年出来找工作，却发现薪水还不如之前，那该怎么办？” 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发愁。 总觉得前路渺茫。 “唔……”程希安慰道：“那要看你毕业之后打算进入哪个行业，不同行业对研究生的待遇不同，但无论如何，多学一些知识总是会有用的。” “也是，我准备了那么久，都快临门一脚了总不能打退堂鼓……啊，先不说这个了，我觉得我现在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胡若欣仔细研究着首饰盒中那顶珠光宝气的流苏发冠，一时无从下手，“这个发冠要怎么戴？直接扣在头上吗？这么重，感觉会掉耶。” 程希默了默，略微尴尬地告诉她：“我也不会。” 两人面面相觑。 此时，已经穿戴好汉服婚袍的江匀正好上前，听到她们的对话后伸手接过一整套头饰，“我来吧。” “你还会这个？”胡若欣惊讶地看向他。 程希的脸上也流露出同样的惊讶表情。 江匀扬起唇角，“租婚纱的时候，婚纱店附赠了几条穿戴教学视频，我刚才看了一下，不难。” “行吧，”胡若欣这位业余妆发师识趣地暂时退位让贤，“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江匀颔首，回忆着教学视频里的步骤，他弯腰垂眸，认真地为自己的新娘戴上头冠，举止温柔。红色喜袍衬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形，古韵十足，清朗无双。 胡若欣蹲在旁边，笑着举起手机给他们录像。 这么美好幸福的一幕，当然要好好记录呀。 * “爷爷奶奶，你们好。” 调试完镜头的两位青年摄影师走过来，和坐在躺椅上聊天赏景的两位老人打招呼。 程奶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欸，你们好。” 程老先生也跟着回应了一声，随后站起身，客套地给他们让座，“你们要坐一下吗？” “不了不了。” 两人连忙拒绝，哪有让老人家站着的道理。 “新郎新娘换衣服化妆还需要等一会儿，他们让我们先过来给你们拍照，”解释完来意后，其中一位较为资深的摄影师主动上前沟通，“你们二位想要拍什么风格的照片呢？” 程奶奶乐悠悠地说：“没有什么风格，简简单单的就行。” “就在这里拍吗？” “对，就在这儿拍，我看这儿风景挺不错。” 拍照前，程英兰抬手整理自己稀疏的白发，将散落的几根碎发全部别在耳后。确认仪容没问题后，她转向身旁的老伴，询问道：“怎么样？看起来精神吗？” “精神！” 程华契调整了一下衣领，摘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清洁布仔细擦拭后又重新戴上，“帮我看看，我这样行吗？” 程英兰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轻轻地帮他捋平外套上的褶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挺好，没毛病。” 摄影师挑了个好看的光线角度，耐心地指导：“欸，两位看镜头，微笑……对，很好。” “保持这个姿势，我们再来一张。” 两位老人并不擅长摆出什么时髦有趣的拍照姿势，他们只是肩并肩地站立，拍摄了几张合照。 程奶奶的手轻轻搭在程老先生的胳膊上，目光偶尔交汇时，流露出满满的深情与岁月的默契。摄影师捕捉到了这一刻，用相机定格下这对老夫妻温馨而静谧的画面。 拍完合照后，程奶奶又提出要拍摄几张个人照。 她或坐或站，每一个姿势都十分端庄，看向镜头面带微笑。 而程老先生自是不用说，拍照姿势不自觉便透露出一股老干部的风范，往那一站，不苟言笑，正经得像是在拍证件照。 浏览着相机中的照片，程奶奶精心挑选出她最满意的一张个人照，“小张，这张照片能否麻烦你们单独给我打印出来？” “当然可以，您是要打印多大尺寸的呢？” 程奶奶思考了两秒，用手比划出一个长方形的大小，“大概差不多这么大吧，12寸左右。” “这么大？”小张摄影师虽然疑惑，但还是拿出手机记录下她的要求。 “具体的尺寸我也不太确定，就给我做成常规尺寸的遗照吧，”程奶奶放轻了声音，语气平静又坦然。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程希此时已经做好了第一套妆造，正欢喜地要过去给二老瞧瞧，却在中途隐约听到了“遗照”二字。她瞳眸微颤，脚步猛然顿住。 紧随其后的江匀没有听到前面那句话，见她停下，疑惑地上前牵住她的手，“怎么了？” 第166章 拍照小插曲 程希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掩饰般地扬头笑了笑，“刚才脚滑了一下。” “没事吧？有没有扭到脚？” 江匀低头看去，想要掀起她层层叠叠的裙角察看她的脚腕。 因为撒谎有些心虚的程希羞窘地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随后轻轻摇头，低声道：“没有扭到。”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江匀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他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再坚持。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前面几人的注意，纷纷回头看向两人。 对上爷爷奶奶关切的目光，程希假装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扬起笑容快步奔向他们，“奶奶，你看我这套婚服，好看吗？” 她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挺胸收腹缓缓旋转了一圈，大大方方地展示身上这套宋制的凤冠霞帔，身姿绰约卓绝，头上珠围翠绕。垂落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红色裙摆迤逦，宛如微微绽开的花朵，雍容华贵，典雅端庄。 这一套婚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合适得让人惊艳。 程奶奶拉住她的手，眼里映着鲜艳的红绿色，乐呵呵地评价道：“真好看，衬你的肤色。” 随后她又看了眼静静站在孙女身后的未来孙女婿，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于是也连声夸赞了几句，“小江这身也很适合，瞧着多周正，跟电视剧里的演员似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江匀被这一连串的词语夸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好意思地抿唇，谦虚道：“谢谢奶奶，不过……也没有这么夸张。” “奶奶是实话实说，”程奶奶满眼慈爱地将他们拉到一起，“你看你们站在一起，多好看啊。” 骨相极佳的两人，生出的娃娃一定也特别漂亮。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她便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偏头咳嗽了起来，咳得全身都在隐隐作痛。 “咳，咳咳，咳！” 看见大家瞬间慌乱起来，程奶奶在心里暗骂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 好在喝了两口水后，她便慢慢止住了咳嗽。 程希轻缓地抚拍着她的背，脸色紧绷。 “我没事，就是咳嗽几声，你们都别围着了，赶紧拍照去，”程奶奶神情轻松，摆手挥赶他们。 见她真的没事，几人才逐渐放松起来。 程希缓缓舒了一口气，挽住她的胳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自恋的神情，“奶奶，若欣说我这是限定款皮肤，不留念可惜，所以，我们一起合张影留念吧。” “行啊，”程奶奶欣然点头。 摄影师非常上道，立刻举起相机示意他们聚拢过来。 江匀迈步向前，站在了程希的另一侧。 小跑过来的胡若欣慢他一步，错失良机，只能站在程爷爷旁边。好在最后闺蜜拉着她一起单独拍了合照，抚慰了一下她遗憾的小心灵。 接下来，程希每换一套婚服，便会拉着大家一起拍合照。 三套婚服，风格各异。 若说她穿上凤冠霞帔宛如古代佳人，那么她换上白色鱼尾婚纱则显得优雅而性感；而绿色婚纱则衬得她灵动与甜美，仿佛森林中的精灵。 胡若欣的注意力全程都在她的身上，为她修妆补妆，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至于新郎？ 不在意。 顶着素颜拍完了婚纱照的江匀：“……” 没事，后期能修。 第167章 互相投喂 亲人生病，很多时候影响的是一家人的生活状态。 即使有结婚的喜气，也无法完全冲淡一直萦绕在大家心头的挥之不去的低落情绪。 今年的中秋节，阖家团圆。 不少亲朋好友借着节日送来问候，其中甚至有不少人是二老曾经的学生，听闻程奶奶的病情后赶回来探望。 那句“早日痊愈”的祝福语，不知是安慰，还是祈愿。 若是祈愿，可偏偏……事与愿违。 程奶奶的病情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十一月中旬，她再次在家中晕倒，大家急急忙忙将她送进了县医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医生说她的病情在持续恶化，经此一遭，大家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院了。 江匀抽空来到医院探望时，程奶奶正靠坐在病床上和程老先生下象棋。一人一步，相互较量，两人之间的对话不多，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语便能理解的默契。 程希坐在床侧，拿着水果刀慢慢地削着苹果，观棋不语。 此情此景，颇有一种苦中作乐的悠闲感。 程奶奶提起一个红炮，从空中飞落到棋盘上，隔山打牛，正中对方将领。此前已经连输两局，这次好不容易赢回来，她凹陷的眼睛里都溢出一丝神采。 “将军！我赢了。” 程老先生唉声叹气，双手抱拳作揖，“甘拜下风。” 程奶奶被逗笑了，“老头子，你不会是故意输给我的吧？” “怎么可能……哎哟，小江来了啊。” “嗯，”江匀点头，将提来的一袋水果放在桌上，“奶奶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程奶奶往袋子里瞄了一眼，发现又是水果，顿感无奈，“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这还有一大堆水果没吃完嘞。” 桌上确实层叠着好几个果篮，都是之前来探病的人送的。 大多是苹果和橘子。 江匀拎来的是葡萄。 “这是家里买的，程希说你爱吃，我就带了一点过来，”他微微一笑，从袋里拿出一盒饱满晶莹的紫葡萄，“已经洗好了，你们尝尝。” 程奶奶尝了一颗，“嗯，甜，在哪买的？” 江匀答：“镇上的水果摊。” 这是他家老爷子今早上早市刚买回来的，新鲜又清甜。 见程希还在削苹果，他拿起一颗葡萄，剥去外皮后动作自然地递到她的唇边，示意她吃。 她张口衔住果肉，眉眼舒展开来。 见她喜欢吃，他又慢条斯理地剥了几颗，一一喂给她，而她继续低头转动着水果刀，特意把苹果皮削成一长串连绵不断的螺旋状。 这是她现在无聊的消遣行为。 江匀见状夸她，“居然没有断，技术挺不错。” “这个……需要技术吗？”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神情微窘。 他点头给予肯定，“需要，至少我做不到。” 程希笑了下，将苹果切成四瓣，先递给爷爷奶奶，接着拿起其中一瓣递给江匀。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伸手接过，没想到他却漫不经心地低下头，用嘴轻巧地叼走了她手里的苹果，随后鼓起腮帮子慢慢咀嚼，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互相投喂的行为有何不妥。 程奶奶咬了口苹果，笑得见牙不见眼。 对上她打趣的目光，程希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偏偏这时，他又顺手捻起一颗葡萄，温声问她：“还吃吗？” 她摇头，拒绝了他递到嘴边的葡萄，声音细如蚊吟，“不吃了。” 第168章 邻床阿姨 程奶奶住的并不是单人病房，旁边病床上还住着一位病人，双方仅隔着一块帘布。 对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患乳腺癌晚期。许是同病相怜，又或是住院的生活太过单调，程奶奶和对方经常闲聊，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 程希之前来医院照顾奶奶时，也和那位陌生的阿姨聊过天，得知对方姓陈。 陈阿姨是一个很和善乐观的人。 她很爱笑，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很有活力。 除了面容略显憔悴之外，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位癌症晚期的病人。 提到自己的病，陈阿姨并不避讳，甚至还开玩笑地说：“以前总觉得，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多生两个孩子，免得老了没有人养，孤独终老，得了这病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不能想太多，人生无常，一个人能不能活到六十岁还是一个未知数呢，明天和意外，谁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奶奶问她：“你的两个孩子还没成家立业吧？要是走了，你不担心吗？” 她笑了下：“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都成年工作了，活得健健康康的，我觉得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我自己。为他们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轮到他们来操心一下我了。” 程奶奶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感慨，随即也笑了起来，赞同地附和：“没错，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时，程希也在场。 陈阿姨还拉着她一起打牌。 程希很少接触扑克牌，对规则仅略知一二，因此，在陈阿姨和奶奶的双重攻势下，毫无疑问，她输得很惨。 好在这只是闲暇时的游戏，并没有什么赌注，所以她并不沮丧，反而乐在其中。 两位病人也玩得很尽兴。 上个周末见到陈阿姨，她看起来还很精神。 然而这一次，程希却没有在病房里见到她的身影。 隔壁空无一人，病床上的被褥被护士叠放得很整齐，但床头柜上和床边，却还放着一些生活用品。 她放下东西后随口询问，奶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了声气，告诉她，陈阿姨昨天晚上突发情况，抢救之后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了。 程希愣住，唇瓣微抿，下意识又看了眼那张空荡荡的病床。 “怎么这么突然？” 程奶奶摇头，“不知道，她昨晚上睡得好好的，心电监护仪突然滴滴滴地响，把我们吓醒了。” 医生可能在日常的诊断中察觉到了某些异常，才会在前一天给她用上了心电传感器。 回想起昨晚抢救的大阵仗，程奶奶忽然心怵得慌。 “小希，医生都说我现在病情稳定了，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一听到“出院”这个词，程老先生就急了眼，第一个反对，“不行，还得再观察两天。” 程希无辜耸肩，“奶奶，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就算爷爷同意了，还得过爸妈那关呢。” 程英兰无奈：“……你们就是合起伙监督我。” “那也没办法嘛。” 江匀来了之后，被程老先生拉着一起下象棋。 程希在一旁无事可做，便和奶奶聊起学校里发生的事。 比如，同学a好心地和同学b分享了一根辣条，结果同学b吃完之后因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双方家长掰扯不清；有三位初一男生，课间翻墙去校外买零食，正好被刚出差回来的副校长撞见；还有两位学生在语文课堂上突然摔桌打架，把当时正在上课的宋维怡老师吓得大惊失色；还有些孩子为了反抗家长不愿意学习，考试故意交白卷……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这群初中孩子，每天都能闹腾出不少事。 哪怕是脾气温和的程希，偶尔也会感到几分无奈。 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还可以跟爷爷奶奶和爸妈请教，他们四位教育学生的方式可是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提起学校和那三尺讲台，二老的眼里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几分怀念，在她讲述的过程中时不时提点一番。 病房里的氛围难得轻快起来，直到一位年轻的女孩推门而入。 她默默无声地走到隔壁病床前，弯腰收拾东西。 程希见过她。 她是陈阿姨的女儿。 此时看到她难过的神情，程希心中疑惑却也不好贸然关怀，只能看向一旁与之相熟的奶奶。 奶奶斟酌了片刻，语气温和地询问：“小昭，你妈妈的情况，怎么样啊？” 女孩抬头看向他们，开口时，声音带着哽咽：“我妈她……刚刚去世了。” 病房里的人一时怔然。 而说完这句话的女孩终于绷不住一直压抑的情绪，伏在病床上放声痛哭。 此时此刻，一句“请节哀”的安慰都显得无比苍白。 程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位阿姨，可却也真实地一起聊过天。 上一次见她，她的笑容还十分鲜活，可如今，却听到了她离世的噩耗。 一切恍如昨日。 一切都那么突然。 癌症晚期，真的不可战胜吗？ 那奶奶…… 她咬住唇瓣，又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了。 程希沉默地看着那位女孩哭了很久，想上前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垂的浅色眼眸里藏着几分悲悯。她放缓了呼吸，感觉心脏有种沉沉下坠的闷痛，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异样。 女孩并没有哭很久。 在护士的安抚下，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接着，她擦了擦眼泪，一言不发地继续收拾好了母亲留下的遗物。 之后，她的哥哥来接她。 在离开前，女孩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另一张病床上的老人，含泪笑了下，“程奶奶，谢谢您，我妈妈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她这几天在医院里过得很开心，谢谢你们陪她聊天。” 她的道谢，让程英兰感到既心酸又心疼，“孩子，不用谢，不用谢……” 他们走后，病房里重归寂静。 刚刚失去了一位病友的程奶奶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她还那么年轻。” 对于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说，四十多岁的陈阿姨确实算得上年轻。 可在病魔面前，没有年龄之分。 从那之后，程希再也没有见过陈阿姨的家人。 原本素不相识的他们仅在医院有过短暂的相遇，如同擦肩而过的瞬间，最终汇入茫茫人海。 第169章 给你两个选择 入冬之后，意味着离春节越来越近了。 赋春镇的冬天是湿冷的，这种刺骨的寒冷，连浑身都是毛发的猫狗都无法抵挡。 因此江匀发现，发财最近越来越不爱动了，每天就蜷缩在自己的狗窝里，悠闲地吹着空调，只有到了饭点才会出来。精力无处发泄了，也只是在楼梯上乱窜。 下午固定带它出去遛弯，它就缩着狗脖子，耷拉着耳朵，不愿意跑太远，一副活狗微死的样子。 看着一进家门就生机勃勃的边牧，江匀沉默了会儿，然后走过去薅住它的狗脖子，“坐好。” 发财端正地坐下，毛茸茸的大脑袋被迫扬起。 “汪？” “以前天天想着跑出去疯玩，怎么，天一冷就不想出去玩了？”江匀蹲在它面前，没好气地点了点它黑乎乎的鼻子，“冬天只吃不动容易长胖你知道吗？” 这懒狗，连带着他都懈怠了。 他原本计划着每天跑步三公里，结果最近每天才跑一公里，它就死命地拽着绳子要回家。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运动，要么每餐狗粮减半，”江匀竖起两根手指，眯起眼眸，拿出了作为主人的威严，“选吧。” “汪？” 发财讨好地摇着尾巴，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然后试探性地抬起一只狗爪，将他的两根手指都按了下去。 意思是都不选。 “行，明白了，”江匀勾唇一笑，“两个都选是吧，那从明天开始，每天运动，狗粮减半。” “汪！汪汪！” 发财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就差没开口说话了。 “闭嘴，吵。” “汪唔~”狗狗委屈。 “我不管，你得陪我一起运动，婚礼之前，我要是胖了一斤，明年夏天我就把你的毛都剃光，”江匀拍着它的狗头威胁。 自己一个人运动多无聊，这懒狗必须得陪他一起，他就看不惯它这整天悠闲的狗生，忍不住犯一下贱。 发财没精打采地趴下了，假装听不见。 江匀低哼一声，伸手蹂躏了它的狗头，直到把它揉得炸毛，这才勉强放过了它。 他撑起膝盖起身，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狗毛，打算去洗个手。一回头，却看见自家老爷子正站在楼梯口，手里还举着手机。 他刚迈出去的脚一顿，“爷爷，你在干什么？” “拍视频啊，”江老爷子乐悠悠地点击手机屏幕，摁下录像暂停键，“呵呵，记录一下生活。” 他最近紧跟潮流，迷上了刷短视频，还时不时喜欢自己拍一些视频。 江匀看了眼他的手机，没太在意，“拍可以，别把我挂网上，注意隐私。” “行，不发网上，”江老爷子随口保证，下一秒却笑眯眯地说道：“我发给小希看看。” 拍都拍了，不给人看多浪费。 江匀神情微僵，“也别……” 刚落了两个音，便看见爷爷已经把手机揣进了兜里，他的眼皮一跳，“你发了？” “对啊。” “……” 老爷子手速真快。 “给你媳妇儿看一看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爷爷睨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溜达上楼。 第170章 六块腹肌 程希看到了江爷爷发的视频。 看着视频里略显幼稚的江匀，她忍俊不禁，午休的时间给他拨去了电话。 他似乎早有预料，接起电话后先是浅浅叹了声气，才道：“猜到了你会给我打电话。” “江先生，你最近是在减肥吗？”程希软声问。 “嗯，”江匀捏了捏眉心，低声解释，“冬天的婚服有点厚，我怕到时候胖了，穿起来不好看。” 他们的婚服已经定做完成了，尺寸不可能更改。 那就只能控制自己这段时间不发胖了。 程希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的模样，腰腹精瘦有力，双腿笔直颀长，是很匀称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现在的身材很好啊，不需要特意减肥。” “可是需要锻炼肌肉，大部分男人无法拒绝八块腹肌，我也不能免俗，”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 程希听得耳朵一热。 “那你现在有几块腹肌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点好奇。 江匀摁了摁自己的腹部，“六块。” “练到六块已经很厉害了，薄肌也很漂亮呀。” 忽略她脸上的红霞，她此时的语气正经得像是在和他进行什么学术交流。 江匀抓住了重点，眉梢微挑，“你喜欢薄肌？” “……” 程希想捂脸，他们为什么会探讨起这个话题？ 现在她要怎么回答？ 她握着手机沉默半晌，才轻声细语地说：“我喜欢你的薄肌。”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江匀怔了一下，随即唇畔扬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幽黑卷翘的长睫因为闷笑而微微颤动。 “程希，”他忽然唤她的名字。 程希轻“嗯”，手机贴在耳边，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他的下文。 她主动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他屈指抵唇，掩饰般地轻咳了声，慵懒愉悦的笑意却从眼中倾泻而出，眉眼秾丽俊朗，“我们应该通视频电话的。” 话题好像转得有些快。 程希没理解其中的关联，不懂就问：“为什么？” “因为通视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我的腹肌了，我好不容易练的，”青年拖着尾音，略微上扬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炫耀，而是明晃晃的勾引，像一把钩子，勾魂摄魄。 程希呆住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嘟囔：“没关系，以后也可以看……” 说完反应过来后，她自己又是一呆，默默抿了抿嘴。 她在说什么呢！ 江匀已经压制不住喉腔里发出的笑声了，“嗯，结婚之后，你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 程希觉得他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再细究下去，脑海里恐怕会构想出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她支支吾吾地找了个理由，然后便匆匆地挂断了电话，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匀看着手机屏幕，无奈中带着几分甜蜜的苦恼。 小观音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害羞啊。 以后可怎么办？ 他轻笑了声，放下手机，起身来到衣镜前，卷起毛衣的下摆，露出线条分明的六块腹肌。他抬手戳了戳，肌肉紧致而不失弹性，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看起来确实不错。 嗯，继续保持。 第171章 老师，我错了 元旦放了三天假，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 一月下旬，刚刚结束期末考试的学生顿时欢呼雀跃，如归巢的鸟儿涌出校门。 “终于熬到放寒假哈哈哈哈哈！” “你发什么疯呢？” “哈哈，上学哪有不疯的！” “同桌，待会儿去超市吗？我好想吃零食。” “去呀去呀，我想喝牛奶。” 余数珍抱着答题卡密封袋从考场出来，看着眼前追逐打闹的几个男生，笑骂了两句，“慢点，要是撞坏了试卷，让你们重考啊。” “老师对不起！” 他们笑嘻嘻地一边回头一边道歉，却调皮地没有收敛。 跑在最前面的男生不小心撞到了从楼梯转角出来的程老师，将她撞得后退两步险些跌倒，周围的学生惊呼，连忙去扶她。 几位男生倏然停止了打闹。 余数珍见状当即沉下了脸，大声呵斥：“你们几个！都说让你们慢点了，非不听！” 意识到闯祸犯错的少年手足无措，“历，历史老师对不起！” 程希刚想说没事，但想到学生的举动确实有些莽撞，于是她蹙起眉心，温婉的脸上顷刻间显露出几分严肃，“不要在走廊上打闹，要是撞到了人，很危险，放假了就赶紧回家，不要在学校逗留。” “老师，我错了，对不起，”男生低着头乖乖听训，认错态度良好，“我以后不会了，我马上就回家。” 他身后的几位少年也连连点头。 她的神情缓和下来，“嗯，我接受你们的道歉，下不为例，去吧，明年见。” 几人察言观色，见她不再生气立马又恢复了活泼好动，只是这次不敢再跑，搞怪地迈着小碎步离开。 “嘿嘿，历史老师明年见！” “老师再见！” 她微微一笑，朝他们挥挥手。 余数珍朝这边走来，关切地看着她，“程老师，你没事吧？” 程希揉了揉左肩，“没什么大碍，只是肩膀被撞得有点疼。” “你就是对他们太温柔太仁慈了，你刚才就应该多骂他们几句让他们长长教训，这群小屁孩，一天天的，使不完的牛劲。” “劲儿确实大，”程希赞同地点了点头。 * 简单地在学校吃完晚饭后，老师们来到会议室，进行集体阅卷。 各年级学科交换互改，程希和一位男老师抽中一起批改七年级地理答题卡。地理学科分值不高，题目相对较少，两人合作，批阅的速度很快。登记完成绩表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空。 做完收尾工作后，她围上围巾，拿上包准备离开。 “程老师，你就改完啦？”宋维怡忙里偷闲，抬头和她打招呼。 “对呀。” 正在批改政治大题的宋老师羡慕地看着她，“真好，那你可以下班了，寒假快乐。” 前排的余数珍回头，挑眉道：“我们的寒假还没开始，明天下午还得回来开会呢。” 宋维怡表情呆滞：“……快乐不了一点。” 程希俯身看了眼她改卷的进度，“你也快改完了呀，加油。” “估计还要一个小时……”宋维怡叹了口气，随后扭头看向她，问：“对了，程老师，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隔着一个过道的王寅章闻声抬头，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沉默无言。 程希大方地说：“正月初五。” 余数珍有些惊讶，“这么快？感觉你们谈恋爱好像没有多久耶，不到一年，就已经谈婚论嫁了吗？”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冲动结婚的人。 周围的老师听见了也有些诧异，随后热情地道贺。 “哇，程老师都要结婚了，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开学之后别忘了给我们发喜糖了啊。” 程希有些害羞，一一应下，“到时候给你们发婚礼请帖，有空可以来喝喜酒呀。” “行啊，我那天应该有空，”宋维怡率先点头捧场，话语稍顿，她歪头凑近，悄咪咪地问：“不过，程老师，你不觉得寒假办婚礼有点吃亏吗？” 程希不明白，同样放低了声音：“亏在哪里？” “那样的话，你就不能额外请婚假了啊，亏了好几天假呢。” “……这倒是从未设想过的请假方式，”她眨了眨眼。 嗡嗡—— 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程希看了眼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 江匀：【下班了吗？我和发财在门口保安室。】 江匀：【等你。】 外面冷，程希不想让他久等，于是止住了话题，和同事们道别：“我先走啦，你们加油，拜拜。” 江匀经常来接女朋友下班，久而久之，便和学校的两个保安混了个眼熟，就连发财也偶尔被他们投喂。 此时，他被热情的保安大叔邀请进保安室里，吹着暖洋洋的空调，边嗑着瓜子边闲聊，姿态格外悠闲放松。 程希出来时，就见俊俏贵气的青年正和保安大叔相谈甚欢，眼角不自觉地上扬，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炽光灯下露出几分柔和。 趴在他脚边的发财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气息，灵敏的耳朵瞬间竖起，而后叼着遛狗绳起身向她跑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程希揉了揉它的头，从它的嘴里接过绳子，环在手腕上。 江匀抬头，隔着窗户玻璃看见了她，眉梢微挑。 转头又和两位保安说了两句话，他出来，习惯性地牵住她的手。 他刚吹了空调，整个人都很暖和，手掌温热。程希靠着他，微微低头，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闷着发出声音：“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退休生活，”江匀悠哉道，“我刚才发现，当保安也不错，你说我现在去当保安的话，是不是少走二十年弯路？” 程希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会儿，“那雇主估计会很开心，能雇到你这样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当保安。” 他忍不住轻笑：“多谢夸奖。” 见她冷得直缩脖子，江匀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后敞开宽松的黑色风衣将她裹进怀里，单手揽上她的肩膀。 “嘶。” 她忽然轻轻一颤。 他下意识不敢再动，“怎么了？” 程希动了动左肩，不碰时没感觉，一碰才发觉到疼痛。 她蹙眉坦言：“肩膀疼。” 第172章 让我看看肩膀 江匀退后了些，手掌轻轻揉摁了下她的左肩，“怎么弄的？” “被学生不小心撞到了。” 他微垂眼睑，神情隐隐不悦。 程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位同学估计也很疼。” 江匀没好气地捏了捏她冰凉的脸蛋，“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现在受伤的是你，让我看看撞得严不严重。” “应该没什么大碍……”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她顿了下，小声妥协：“回家再看。” “家里有药膏吗？”他揽着她的肩，慢慢往前走。 “有，但是在奶奶的房间里。”如果进去拿药膏，奶奶一定会看见的，只是一点小伤，程希不太想让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分出心神来操心她。 江匀知道她的顾虑，“那就来我家。” 正好他家离学校更近。 * 江家。 江老爷子坐在一楼收银台后，拿着手机在刷一些搞笑视频，顺便看店。 门上的风铃响起。 他以为有客人光临，连忙放下手机扬起笑脸，结果一抬头却看见了自家孙子的脸，笑容正要一垮，转眼间又瞧见了被他遮挡在身侧的姑娘。 “江爷爷，晚上好。” 程希上前两步来到收银台前和他打招呼。 江老爷子笑得和蔼，“小希啊，吃晚饭了吗？” “嗯，我在学校吃过了。” “吃过了啊，那要不要来点饭后水果？” 她正想说不用，身旁的江匀先开口帮她拒绝了，“爷爷，我带她上楼。” “行，去吧。” 两人婚事将近，两家人最近经常走动，江老爷子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多问。 江匀牵着程希来到房间后，先打开空调。 “等温度暖和了，再脱衣服，”他的语气自然正经，并不带暧昧，“我去客厅给你拿药。” “好。” 他出去后轻轻带上了门。 程希不是第一次来他的房间，早就没有了第一次进来时的害羞拘谨。 空调制暖还需要好一会儿，她将包放在书桌上，随手从他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恰好是外国作家梭罗的《瓦尔登湖》，中译版。 这本书她曾看过，因此只是随意地翻阅重温，打发时间。 她发现，书上用蓝笔做了些标注。 江匀拿着药膏进屋，随手锁了门，见她在安静地看书，凑过去瞥了眼书里的内容，“在看什么？” 程希将封面展示给他看，书遮住了她大半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好似月牙。 他低“哦”了声，“这本书我还没看完。” “我看你在上面做了标注，你喜欢看这种类型的散文集吗？” “谈不上喜欢，一开始觉得有趣，看到一半就放弃了，”江匀仔细回想放弃的原因，“因为文段太长了，一个段落能占二三十行，甚至整整一页，密密麻麻全是文字，看起来太费眼睛。” 程希弯起嘴角，“建议心平气和，沉浸式阅读。” “嗯，以后再沉浸，”他从她的手里抽出书，漫不经心地合上放在一旁，视线全程落在她的身上，“先不管书了，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两人独处一室，现在还要脱衣服，程希忽感脸热。 第173章 我想亲你 江匀帮忙脱下她身上的外套和毛衣。 将毛衣从脑袋上撸出来的那一刻，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静电，她的头发顷刻间变得蓬松凌乱，细生生的小碎发软软竖起。 他被她炸毛的样子逗乐，伸手给她捋了捋头发。 墨色发丝穿过他的指缝，黑与白产生极致的对比，又分外和谐，两人离得很近，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程希不可避免地有些羞赧，微微低头。 她抬手覆上发顶，两人手指相触。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打底衫，线条漂亮的锁骨半遮半显，举手抬足间，修身的衣衫清楚地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曲线。 原本心无杂念的江匀目光一烫，视线默默游移。 梳理好头发后，女孩斜扯衣领，香肩半露。 只见她那白皙的左肩上，赫然有一块明显的乌青。 格外刺眼。 江匀的神情瞬间冷凝，漆黑清润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片乌青，嗓音意味不明，“程老师，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大碍？” 程希也没有想到那一撞会这么重。 她眨巴着眼睛，莹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无辜温软，“真的没事，这个过两天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体质就是这样，磕碰一下就容易产生淤青。” 想到以前她的膝盖和手肘上确实经常出现淤青，江匀缓缓叹出一口气，沉默地将药膏挤在手心搓了搓，然后均匀地抹在她的肩膀上。 “帮你活血化瘀，会有点痛，忍一下。” 她往下拽着领口，点头，“好。” 他使了些手劲儿按摩起来。 程希感觉肩膀微微一沉，紧接着一股痛感袭来，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也忍不住痛呼出声，身体轻微颤抖。她瞪圆了双眼，连忙咬住下唇，扯着衣领的手指紧紧攥着，指尖都有些发白。 江匀见状不由得放轻了些力道。 一分钟后，程希的整个左肩都被按红了。 他收整好她的领口，叮嘱道：“如果明天淤青没散，还要再抹药。” “我，我可以自己来，”程希颤巍地提出申请。 “驳回。” “……好吧。” 江匀垂眸盯着她唇上的齿痕，眸光微暗，“既然怕疼，那就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 程希顺着他的话，一口答应：“我以后尽量。” “哼，”他忽然抿唇低哼了声。 “嗯？”她仰起头，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颚。 他俯身抱住她，“敷衍。” 面对他的控诉，程希笑了声，眼睛弯如皎皎月牙，“哪有？” 对上她含笑的瞳眸，江匀缓慢地眨了下眼睫。 “嗯，没有……”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对她的情欲，他低下头，鼻尖擦过她的鼻翼，如花瓣般纤薄的唇瓣慢慢往下，声音压在她的唇边，音色喑哑：“我想亲你。” 他每次讨吻，都是如此直白炙热。 本该习惯，可程希每次都不争气地红了脸。 她环上他的脖子，颤着长睫闭上双眼，无声纵容。 下一秒，灼热的吻便覆了上来。 温柔又熟练。 细密纠缠。 他的手上还有药膏，规规矩矩地没有乱动，只是嗓音黏糊地说“热”，哄着她上手脱去了他身上的外衣。 黑色风衣落在地毯上，无人去管。 半刻钟后。 他低下头，靠在她淡香馥郁的右肩颈，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努力平复着凌乱的呼吸。 “还有二十一天，好久啊……”他碎语呢喃。 还有二十一天，他们就要结婚了。 “你每天都在倒数吗？”程希窝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是啊，”他慵懒地眯起眸子，慢悠悠地说：“根据着名的‘21天法则’，只要坚持二十一天做同一件事就能形成习惯，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养成每天见面的习惯，到了结婚那天，才不会紧张。” 程希从他恳切的言辞中抓住了重点，“所以，江先生，你已经在提前紧张了？” “……嗯。” 第174章 新年大扫除 今年除夕，江、程两家打算一起过年，顺便商议婚事。 新年前一天的大扫除，除了生病卧床的奶奶，全家都行动起来。 大扫除的核心在于断、舍、离。 程希在前面整理出一大堆没用的陈年旧物，而程老先生则紧跟在她身后，收拾好自己舍不得丢的物件。大扫除结束后，她回身一看，发现家里的东西压根就没扔几件。 “爷爷，这个木雕都已经摔坏了，”她指着一个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木雕摆件。 这原本是一个“马踏飞燕”，可上面的马首早已不知所踪。 程爷爷双手拿起，十分宝贝地用纸巾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这个洗洗还能看，扔了多可惜，这是你奶奶十几年前送我的。” 好吧。 可以留下。 “那这个呢？”她举起一个边缘已生锈的铁质月饼盒。 “你奶奶说的不能扔，平时可以装点小物件，还挺实用的。” “奶奶说的”这四个字，在家里犹如圣旨。 程希无法反驳。 劝说无效反被说服，她当即转移目标，疑惑地捏了捏桌上那只塑胶小黄鸭，鸭腹随着挤压起伏，发出“嘎”的一道声响。 “那这个小黄鸭是……” “哦，这个啊，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质量多好，现在还能叫唤，”程老先生陷入了回忆，“你小时候可喜欢这个鸭子了，还跟它交朋友呢，吃饭睡觉洗澡都要带着。” 程希：“……” 啊，谁还没有一个幼稚的童年。 这些平平无奇的老物件，每一件都镌刻着他们一家曾经的点滴回忆，老先生收藏了很多年，无法割舍。 程希最后只好专门腾出一个地方给他放那些宝贝。 另一边，身材最为挺拔的江匀被分配到了擦拭窗户和清扫屋顶的任务。 程希忙完去客厅帮忙时，却见他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注意到他发丝间挂着几缕细长的蜘蛛丝，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江先生，低头。” 他没有犹疑，顺从地弯下腰，将脑袋凑向她。 她的手指拂过他的发梢，细心地帮他清理掉头发上的杂物。 “好啦。” 江匀微微侧首，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眼眸中，唇畔扬起浅浅弧度，细碎微分的发丝掠过他那精致的眉眼，温和又不轻浮，“谢谢程老师。” 程希此时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网络上的一句经典评论：哥哥用脸杀我。 她结巴了一下，“不，不客气。” 意识到自己总是容易为色所迷，她不动声色地轻咬舌尖，目光流转间望向那扇干净透亮的玻璃，夸赞道：“你擦得好干净啊。” 江匀直起腰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手指摩挲着下巴沉思道：“干净是干净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点空旷。” 确实。 她提议：“贴个窗花怎么样？” “嗯，可以，正好我买了。” 他应得太快，让程希不禁有种落入了陷阱的感觉。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错。 看着江先生迫不及待地从一个纸箱中拿出来的“囍”字窗花，她扬起眉梢，“先贴这个？” “只是我的想法。” “不可以，过年要贴‘福’字，图个寓意，”她温柔地拒绝了他，并从一个红色塑料袋抽出一叠“福”字窗花，“这是爸爸今天早上刚买的。” “贴两天就要撕掉，多浪费，”江匀垂下眼睑，叹气嘀咕。 “可是，买了不贴，更浪费。” 他噎住，无言以对。 第175章 团圆，除夕夜 除夕当天。 江蓉和宋岱泽夫妻二人带着儿子一路开车回到赋春，准备给家里的爷孙俩一点惊喜。这是他们结婚之后，第一次回赋春过年。 白色轿车稳稳地停在古元斋门口。 门前道路打扫得十分干净，门上的对联崭新鲜红，屋檐下左右两侧悬挂着两个精致大气的红灯笼，看起来非常有过年的氛围。然而，他们下车后，与预想中的热闹迎接不同，只见大门紧锁，屋内显然空无一人。 宋岱泽的心态很好，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平和地问：“现在怎么办？”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随后她便眉开眼笑地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家里的钥匙，颇有些洋洋自得：“嘿呀，还好我早有准备。” 她利落地打开门锁，牵着童童进屋。 宋岱泽从后备箱中抱起两箱年货，紧随其后。 家里果然没人。 鉴于宋岱泽是第一次看见江宅翻新后的布局，放置好行李后，江蓉带着他在家里转悠了一圈。 他们本想耐心等人回家，可在家里待了一个小时，爷爷和江匀还是不见踪影。 江蓉终于按捺不住，决定打电话问问。 宋岱泽单手抱起乱跑的儿子，让他安稳地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悠然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刚泡好的绿茶。轻啜两口，茶香四溢间，他察觉到身边的妻子一直没有无声，于是偏头询问：“电话没打通？” 江蓉蹙起秀眉，“爷爷的电话打了两遍，无人接听。”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那江匀呢？” “还没拨打，我试试。” 此时，程家上下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年夜饭。 厨房里，江匀正专注地翻炒着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他头也没抬，不急不缓地跟刚从外面剥蒜回来的姑娘寻求帮助，“我的手机响了，可以帮我接下电话吗？在右边口袋。” “好，”程希连忙拍了拍手里的蒜衣碎屑，伸手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了眼来电显示，她面向他晃了晃手机，轻声告知：“是姐姐打来的。” “你接吧。” 电话铃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才终于被接通。江蓉深吸了一口气，浮起的心终于落下，她扯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江匀！你和爷爷现在哪呢？” “阿蓉姐，我是程希，”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子柔和而温糯的声音。 江蓉短暂地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屏幕。 嗯，没打错。 厨房的炒菜声嘈杂不已，程希来到厨房门口，点开免提，解释道：“江匀在做菜，不方便接电话。” 江蓉的声音带着一丝恍惚，“做菜……他现在在你家吗？老爷子是不是也在？” “嗯，我们今天一起过除夕，”程希温声回答，随即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阿蓉姐怎么知道他们现在不在家？ 她眼眸微转，望向厨房内那抹挺拔的身影，又看了眼在屋外和发财玩球的江爷爷，思忖了片刻，她问出自己的猜想，“阿蓉姐，你回来了吗？” “是啊，不光是我，他姐夫和童童也都一起回来了，”江蓉的话语中带着笑意。 江匀这时正好烧好了一道菜，出锅装盘时正好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他淡淡地抬头瞥了眼，随后放下铲子，一边在围裙上擦拭双手，一边端着菜走出厨房。 程希心领神会，默契地把手机递还给他。 江匀接过电话，挑眉确认：“真回来了？” “我们人都坐在家里面了，还能骗你不成，”跟臭弟弟说话，江蓉可就没有那么温柔了，“怎么，不欢迎我们啊？” “没有，”他那低沉平静的嗓音里含着一丝无奈，“我只是在想，你怎么这么喜欢给我们搞这种偷偷回家的惊喜？” “额，这不是……”江蓉讪讪地停顿思考两秒，旋即理直气壮地说：“你姐夫的主意。” 突然被甩锅的宋岱泽：“……” 这是自家媳妇儿，能怎么办？ 笑一下算了。 惊喜出现了偏差，好在问题不大。 他们一家三口应邀来到程家，双方成功碰面。 江匀自然地招呼他们，“先坐，饭菜马上就好了。” 见他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架势，江蓉微不可察地抽了下嘴角。 看来他在亲家这边混得挺好。 都能掌厨了。 他们刚坐下，就被几位长辈热情地围拢。 这是宋岱泽和程家人第一次见面。 见他长相儒雅，举止斯文，周身气质不俗，程妈妈打听了一下他的职业，得知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家公司的总裁，她不禁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宋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阿姨谬赞了，您叫我小宋就好。” “行，小宋，别客气啊，你们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这里有水果，来，吃点。”程妈妈将茶几中间的小果盘递给他。 宋岱泽从容地接过果盘，“好，谢谢阿姨。” 程妈妈和他们聊了一会儿，而后状若无意地问：“对了，亲家公怎么不跟你们一起回来？” 江蓉脸上的笑容微僵，含糊地解释道：“我爸他……有事。” 很生硬的理由。 可没办法，她总不能细说，因为她爸养的情人怀孕了，所以得陪对方养胎，连亲儿子的婚礼都不参加了吧？ 这件事，挺荒谬的。 她还不知道怎么告诉江匀呢。 见妻子露出头疼的表情，宋岱泽吃了一颗翠绿的青提，温和浅笑地岔开了话题：“阿姨，这提子好甜，这么甜，价格一定很贵吧？” “不贵，这镇上买的，几块钱一斤。” “是嘛，居然这么便宜，这要是在我们那边的水果店买的话，这么甜的提子得几十块钱一斤呢。” “害，大城市的物价贵嘛。” 宋岱泽不愧是公司总裁，健谈又谦和，隐隐把控着场上的话题，和他聊天，不自觉地便跟着他的节奏走。 客厅里分出了聊天区和带娃区。 病瘦的程奶奶坐在轮椅上，在陪童童一起看动画片。 在哄小朋友这一块，程奶奶可谓是非常熟练。 一老一小十分合得来。 临近开饭时，程爷爷握住轮椅推手，准备推她前往餐桌。一旁的童童见状，小手高高举起，自告奋勇、跃跃欲试地表示他想推轮椅。 江蓉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童童，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宋锦童被她严肃的语气吓到了，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妈妈，哪里不礼貌？” 四岁的小孩子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奶奶生了很重的病，只是单纯地觉得推轮椅很有趣。 江蓉正要开口解释，程奶奶却慈爱又包容地笑了笑：“没关系，让童童试试吧。” “这不好……”小孩子没轻没重的。 程老先生已经退后一步让开了位置。 江蓉见此也不好继续阻拦，只能弯下腰细心叮嘱儿子：“去吧，要小心点哦。” “好！” 得到准许的童童兴奋地上前。 他个子小，抓不住推手，只能推着椅背，轮椅在他的推动下缓缓前行，只是视线被遮挡，无法掌控方向。 方向发生偏移时，跟在一旁的程爷爷就默默地伸出手调整。 看到奶奶被童童慢慢推过来，程希惊讶地摸摸他的头，“哇，好厉害，童童的力气真大。” 气喘吁吁的小家伙顿时被夸得精神奕奕。 辈分最大的程老先生和江老爷子招呼大家入座。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聊着家长里短，饭量最小的童童早早吃饱，和发财在客厅里嬉戏打闹。 等天色完全暗下，窗外骤然绽放出绚丽的烟火，一束束、一团团，短暂的璀璨过后化作点点星光坠落。 万家灯火照亮了一方小镇。 今年除夕，好似比往年更热闹。 第176章 接亲 过完新年，大家尚未从节日的欢庆中抽离，便又紧锣密鼓地投入到婚礼的筹备之中。 大年初五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程希便被妈妈唤醒，起来梳妆。 胡若欣拎着化妆箱步入房间时，她已经换好了婚服，端坐在梳妆台前。 程希的婚服是一件典雅的红色新中式旗袍，面料厚实而有质感，领口和袖边都有一圈红色的绒毛，看起来很保暖却又不显臃肿，她穿起来依旧显得腰肢窈窕，曲线玲珑。裙摆之处，更是用金色丝线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凤凰翎羽，金光熠熠。 与之搭配的还有一件同样精致的红色绣花披风，只不过因为房间里很暖和暂时没有披上，被她随手放在了床上。 胡若欣眼前一亮，“新娘，早啊。” 美人转身，回眸一笑，“早呀，你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呢，现在才五点半，天都还黑着，先不着急吃，”胡若欣连打了两个哈欠，打开化妆箱，“新娘子想要美美出嫁，果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来吧，我们开始化妆……对了，你刷牙洗脸吗？” 哈欠是会传染的，程希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哈欠，眼角氤氲着湿润的雾气。 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娇软：“洗过了。” “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这妆起码得化一个小时，你要是困了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程希笑了下，“好哦，辛苦你了。” 化妆前，胡若欣用手机计时，等她帮新娘子做好妆发，时间已经悄然流逝了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太阳露出轮廓，天光大亮，几缕晨光透进姑娘闺房，昭示着今天是一个暖洋洋的晴天。 程妈妈贴心地将早餐端进了房间。 程希怕弄花妆容，只吃了些易于入口的食物，比如鸡蛋、馒头和豆浆。 而胡若欣饥饿难耐，直接端起大碗，豪迈地嗦了一碗米粉加一根油条和一个鸡蛋。擦完嘴后她去洗了把脸，开始给自己化伴娘妆。 今天有两位伴娘，一位是胡若欣，另一位是程希还在读大学的表妹。 早在得知表姐的婚礼安排在寒假时，表妹便迫不及待地预订了一位伴娘席位。 家里陆续有几位姑姑婶婶过来帮忙。 气氛开始热闹起来。 期间有两位婶婶笑容满面地进入房间，给她的床铺换上了喜庆的红色四件套。 床铺好后，她被扶坐到床中央。 婚礼的琐碎之事，都由家中的亲戚长辈帮她操心打点，程希此前没有参加过别人的婚礼筹备，不太懂镇上的婚礼风俗，她能做的，便是安心地听从他们的安排。 怕她无聊，两位伴娘待在房间里陪她。 九点钟，婚车准点停在程家门前。 车门缓缓打开，来接亲的新郎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国风中山装，修身挺拔，胸口别着一朵精美的红花，右肩至盘扣间绣有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盘旋其中，祥云缭绕。 帅得让人直犯迷糊。 人群中的男女老少不由得发出赞叹。 作为伴郎的胡祥州也打扮得一表人才。 他自信地捋了下刘海，“掐指一算，我今日能脱单。” 心情颇好的江匀闻言，淡然地瞥他一眼，大发善心地没有泼他冷水。 第177章 礼成 新郎和伴郎团在一楼跟程家的一众亲朋长辈礼貌问好，边走边发红包和喜糖，并未遭到太大的阻拦。 胡若欣和表妹听见动静后，连忙来到房门口堵门。 看着被人簇拥而上的帅气新郎和两位伴郎，胡若欣伸出手拦住他们，清了清嗓子，“新人新婚要发财，我要红包快拿来！” 江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 一旁的表妹也有样学样，挺起胸膛，俏皮地开口：“夫妻恩爱共白头，给我红包我才走！” 随即，她也收获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两位伴娘喜笑颜开，一左一右让开中间的道路。 胡若欣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朝房间里头喊道：“新郎里面请，新娘准备好！跨过这扇门，祝两位新人婚姻美满，幸福长存！” 人群中有人鼓掌：“好！”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江匀嘴角不禁上扬。 他握住门把手，轻轻打开房门。 入眼的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他的新娘端坐在床中央，手持团扇遮住正脸，窈窕淑女身着喜服，宛若寒冬里高贵绽放的红梅。 哪怕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江匀莫名地知道，她在笑。 “老江，愣着干什么？”见他在门口杵着没动，身后的胡祥州戳了一下他的腰，小声提醒，“赶紧进去啊。” “哈哈，新郎是不是紧张了？” “快去抱新娘子喽！” 在一片欢闹声中，江匀被推搡到床前。他跪在床边，笑着俯身，伸手抱起床中央的人儿，将她轻放在床尾，然后单膝跪下给她穿上喜鞋。 程希低头凝视着他，眼里满是幸福笑意。 胡祥州举起手机录像，摇头感慨：“这接亲也太顺利了吧，你们居然没有藏起新娘的鞋子让我们找。” 他的话语里有一种“你们真仁慈”的暗叹。 胡若欣晃了下手里的红包，挑眉看他：“你好像很失望？” “那倒没有，只是想体验一下抢亲的乐趣。” “抢亲的乐趣？”表妹恍然了，来劲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折起来的纸，兴致盎然地展示给他看，“有啊，我提前准备了好多堵门的问题！结果一个都没有问呢，要不现在问？” 因为表姐希望她们不要太为难新郎，所以她们才收敛的。 既然伴郎主动要求，那么……嘿嘿。 她露出一副要搞事的笑容。 江匀闻声抬头，眉梢一扬。 胡祥州顿感大事不妙，急忙阻拦，语速飞快，“别别别！妹妹，咱把这个收回去，我错了，我乱说的！什么乐趣？现在就挺好的。” 他不想被老江记黑名单啊！ 表妹稍显遗憾地耸了耸肩。 “好吧。” . 新郎稳稳地抱着新娘下楼。 出门时，礼炮声响起，彩色的丝带纷纷扬扬。坐进婚车后，程希放下手中的团扇，笑着给他收拾头发上沾着的细碎彩片。 然而，她身上沾着更多。 江匀耐心地帮她拍干净。 新人的婚车在前，程家人送嫁的几辆轿车跟在后面。 两家本就离得不远，开车几分钟便到了。 程希由江匀牵着，走进了江家的大门，跨火盆、过马鞍，敬拜天地和长辈，相互行礼，而后两位新人在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至此，礼成。 第178章 婚宴 接下来是新娘敬茶环节。 新娘解下披风，红色的婚服便变成了雅致而方便的敬酒服。 江匀的长辈不多，为首的只有江爷爷一人，旁侧站着江蓉和宋岱泽。 江父不在，江母已经去世，长姐如母，江蓉便代行长辈之责，接过了程希双手敬来的茶，并给了一份沉甸甸的红包。 婚宴订在酒店，十一点左右，大家开始陆续前往酒店。 江匀和程希作为新人，游走在每一桌宾客之间举杯敬酒，与他们寒暄谈笑。 身为伴郎的胡祥州也全程陪同，并十分靠谱地提前将两人的酒换成了白开水。 喝了一圈，两人的脸上都不见醉色，有几位叔伯还惊讶地直夸他们酒量好。 胡祥州露出深藏功与名的神秘微笑。 因为正值春节假期，平日里许久不见的亲戚朋友，这一次都来了。 难得的见面机会，大家不知不觉便聊得有些久。 程希学校里许多同年级组的老师也带着份子钱和礼物来参加，其中便有宋维怡和余数珍老师。她甚至还在餐桌上见到了自己的两位学生，随父母一起过来的。 她和江匀都不约而同的没有邀请大学朋友。 大家天南地北，各处一方，加上春节车票难买，所以便没有麻烦他们特意过来一趟，只是在朋友圈里分享了喜讯。 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 婚宴结束后，他们又忙着送别宾客，收拾东西。 一直忙活到晚上，吃完晚餐，才算是真正清闲下来。 夜幕降临。 新人入住婚房。 江宅上下一共三层，一楼是古元斋，二楼和三楼都是三室一厅、双向阳台的布局。 他们的婚房在二楼主卧，卧室很大，有独立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的程希穿着舒适的毛绒睡衣，卸了妆的清秀脸蛋被水汽熏得泛着一片桃粉色，看来十分可口。她刚洗的头发吹得九成干，蓬松披散，发梢还有些湿润。 一席白衬衫的江匀正盘腿坐在床尾的地毯上，黑色中山装外套搭于臂弯，修长手指握着手机，不紧不慢地一一回复闲置了一天的消息。 听见浴室开门的动静，他抬头看去，随即眸色微深。 他扬唇一笑，朝她伸手，“夫人，来拆红包。” 他面前的地毯上放着一叠红包，都是别人给的份子钱。 程希的心神轻易地被他这一声低沉性感的“夫人”勾住，朝他走去。她脱掉鞋子，赤脚踩上干净柔软的地毯，将手搭在他的手心。 他稍稍用力，便将她带入怀中，随后自然而然地垂下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嗯……果香味的沐浴露。 程希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红包上。 每一个红包都在背面写了名字。 她拆开第一个红包，忽然想到：“得拿纸笔记下来。” 人情世故，讲究礼尚往来，这些礼金，以后都是要还的。 江匀乖顺地“嗯”了声，松开她，起身去书桌前拿来了记事本和笔，“你来念，我来写。” 程希一边拆，一边念名字和金额。 当她从姐姐给的满满当当的红包里拿出一叠红彤彤的钞票时，不由地顿住了，眨巴着眼眸看向身旁：“这……会不会太多了？” 江先生很淡定地瞟了一眼，“目测一万。” 她仔细数了一下，正好是一万。 第179章 数红包 江匀提笔记账，淡淡的语气里夹杂着一抹扬眉吐气，“嗯，不算多，我之前孤家寡人的时候，可是给他们夫妻俩随了不少礼，现在终于轮到他们礼尚往来了。” 程希忍不住笑了笑。 可随后，她拿出了姐夫宋岱泽给的随礼红包，拆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张银行卡！卡上还贴心地附上了密码。 她不禁沉默了。 这得是什么金额，才用得上银行卡啊？ 轻轻一张卡，拿在手里感觉很有分量，她没敢收，默默把卡递给江匀。 两人相视一眼。 “他们表达心意的方式就是给钱，习惯就好，”江匀挑了下眉，接过银行卡后上下翻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一边，“既然是姐夫的心意，那就先收着。” “好吧。” 程希接着往后拆看其他红包。 收到的心意太多，加上还有未到场的朋友在线上发来了红包，即便两人配合，也花了不少时间。 江匀隐隐后悔，早知道应该把这个活给旁人干的。 良辰吉日，实在浪费。 记账结束后，他放下笔，伸了伸胳膊活动筋骨。 一旁的程希整理好散乱的红包，也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江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颗喜糖，慢慢撕开包装后递到她的嘴角，哄孩子般的调笑语气，“夫人辛苦了。” 程希垂眸，入眼的是一颗散发着甜腻牛奶味的白色软糖，还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灯光映照下好似精心雕琢的白玉，修长、洁净。 她下意识将糖含进嘴里，下一刻又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刷完了牙。 拧眉纠结一秒，事已至此，她享受地眯起眼眸，嚼了嚼软糖，“好甜。” 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江匀的眉心微微动了动，清浅的眸光慢慢变得灼热。 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他所有礼金往她面前一放，又亲昵地吻了下她的嘴角，才慢慢撑着床沿起身，声音低缓平静，“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澡。” 程希愣了会儿神，再抬头，他已经动作麻利迅速地拿着睡衣走到了浴室门口。 她抱着一叠红包茫然：“那这些……” “都给你收着，”他推开浴室的门，站在明暗交界处侧身看她，微弯的眼睛里好像掬着一汪月光，“房间里的所有柜子，你都可以用。” 程希怔了怔，心软绵绵的。 环顾房间，最后她寻了书桌一个带锁的抽屉，将账本和红包全部放进去，锁好。 做完这些，她伫立在书桌前，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嘴里的糖已经完全化开，甜腻的味道侵占了喉腔，让人心情愉悦。忙碌了好几天，现在难得悠闲下来，她拿上自己的手机，想上床坐着玩一下会儿小游戏。 手掌刚触碰到大红的喜被，她的动作倏然停顿，想起了一个险些被自己忽略了问题。 新婚夜…… 都是成年人了，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烫手般的收回了手。 再看这床喜被，程希突然觉得浑身燥热。 用手扇了扇脸上的热意，她轻咬唇瓣，在地毯上来回踱步，脚步无声，心跳却砰砰作响。 还是好热。 她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下调了两度。 第180章 夫人，继续 江匀从浴室里出来，便看见大红喜床上隆起了一个鼓包。 走近一看，发现妻子正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玩手机，手指不时地往上一滑，视频便一个接一个刷新出来。屏幕的亮光映照着她红润的小脸，像一个香甜的苹果，让人想咬上一口。 看了一眼空调温度，江匀上前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些，露出她的脑袋，免得她闷着。 “觉得冷怎么不把温度调高一点？” 说着，他便起身去找遥控器。 程希从被子里爬起来坐着，红着脸小声道：“不冷，现在的温度刚刚好，之前开得太高了，有点热。” 江匀正拿起遥控器要调试温度，闻言停下了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她闷热的脸，感受着房间里暖和的温度，他沉默两秒，深以为然。 是挺热的。 他揉着凌乱的碎发，长腿一抬便上了床。 程希低着头假装专注地玩手机，感觉到身侧略微凹陷，一股熟悉的果香味萦绕在鼻尖，香香甜甜的，格外好闻。 手指不经意地滑动屏幕，下一秒，手机上的做菜视频骤然切换成了一个帅哥变装视频，画面初始便是紧致健硕的八块腹肌和诱人的古铜色肌肤。 “……” 这是什么！ 程希手指微抖，睁大了眼睛。 大数据为什么给自己推这个？ 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和羞耻是怎么回事！ 她微动指尖刚想滑走，一双修长干净的手从旁伸出，将她手中的手机抽走。 视频还在继续播放，只见上身赤裸的博主变装成了一个湿身的古装美男，豪放不羁地侧卧在瀑布旁的巨石上仰头喝酒，长发如瀑般散落，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沿着下巴缓缓流进白皙修长的颈脖，最后淌进衣襟微开的缝隙里，引人遐想。 江匀瞥了一眼，神情淡然，深色的眸子里却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喜欢看这个？” 她的目光下意识跟随着他的手指移动，澄澈的眼睛眨了眨，无辜又坦荡，“没有，无意间刷到的。” 他不咸不淡地低“哦”了声，屏幕在他的手中暗了下去。 手机被轻轻放置在床头柜上。 随后，他倾身抱住她。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好像听到了他极轻的一道低哼，紧接着，低沉性感的嗓音附在耳边，隐隐带着一丝醋意，“网上的男人哪有现实中的真实，这视频一看就用了滤镜，晚上玩多了手机对眼睛不好，所以，来玩我吧。” 他今天没有喝酒，可扑面而来的气息却有些醉人。 程希感觉耳朵都酥麻了，瞬间被撩得面红耳赤。 江先生真的……骚断腿。 她抿了抿绯红唇瓣，看着他，磕巴地询问：“怎，怎么玩？” 江匀拉住她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腹部，隔着睡衣，依然能感觉到劲瘦有力的腰腹线条，以及灼热的体温。 他靠坐在床头，狭长的眼睛微弯，浑身透着一股性感的慵懒劲儿，端着一副好皮囊，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 “不是说喜欢腹肌？我也有，今晚你想怎么玩，都可以，”想了下，他又愉悦地补充了一句，“以后也可以。” 见妻子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知道要怎么下手，他哑笑一声，圈住她的手腕将她缓缓落下，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肖想的红唇近在咫尺。 他稍稍仰头，轻啄了一口，眸色完全暗沉。 随着他的动作，修长的脖子和上下滚动的喉结完全显露在她的面前，线条清晰晃眼，她手下的腹肌也因为用力而变得紧绷。 男色惑人。 色令智昏。 一直在被撩拨的程希大着胆子，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肌肤相触，随后，用力摁了一下。 他闷哼了声，眼眸微眯。 真是……要命了。 江匀抬手，宽厚手背遮了遮眼睛，几秒后又放下，漂亮清隽的眼睛里难掩潋滟之色。他好像很享受，哑声鼓励：“夫人，继续。” 程希却不敢再动。 低头埋在他的胸膛，她全身羞红，像是要被烤熟了。 “会被听到的……”她闷着脸，瓮声瓮气地提醒。 “不会，”他顿了一下，“房间隔音。” 因为一楼是店铺，人来人往，平时有些吵闹，所以在装修时，楼上的房间都加装了隔音和防火材料。 “不信。” 怀里的姑娘摇头，丝毫没有察觉到鼻尖蹭到了身下之人一个敏感的小点。 江匀身体一僵，动了动唇，好半晌才发出声音：“那要不要试试？” 试试？ 怎么试？ 程希眨巴着眼睛思考。 一分钟后，房间里响起一首广场舞经典伴奏。 歌声很大，且饱含热情。 让人听得上头。 程希裹上披肩，拿起水杯，在床上新郎幽怨的注视下，打开了房门。 “你还真试啊？”他试图挽留。 “我去接水。”她一本正经。 眼见房门被重新关上，独自留在房间里的江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凌乱地往下一躺，在洗脑的歌声中开始进行自我反思。 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建议？ 简直是在自作孽啊。 二楼客厅亮着灯，却没有人在。 大家应该都回房间了。 程希来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温水，喝了两口后，她静下心来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只隐约听见了一点声音。 保险起见，她还去楼下逛了逛，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房间的隔音效果确实很不错。 她举起水杯碰了碰红温的脸蛋，在楼下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迈步上楼。 “程希，你怎么还没睡？” 江蓉正在客厅里装小零食，见到她，有些惊讶。 程希：“出来接水。” 江蓉笑了笑，也没问她为什么接水是从一楼上来，“你姐夫和童童在房间里看电影，我来拿点零食。” 他们一家三口的房间在三楼。 她提起装满了零食的小篮子，看了眼二楼主卧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今天忙了一天，你们夫妻俩……今晚早点睡啊。” 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程希害羞地颤了颤眼睫，“……嗯。”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找点其他话题。 她抿了口杯里的水，问：“我刚才好像没有在楼下看见发财，它在三楼吗？” “发财应该在爷爷屋里吧，”江蓉解释，“天冷，它就爱守着人睡，加上爷爷年纪大了，晚上有发财守着，我们也更放心。” “噢，这样啊。” 第181章 新婚之喜 两人在客厅里简单地聊了几句，便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程希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暖意袭来，还未看清屋内景象，眼前便落下一片阴影，随即腰被环住，整个人被轻轻推到了门上。 房门咔哒一下，上了锁。 房间里的音乐还没停，震耳欲聋。 “试完了？”江匀低头碰了下她的唇，“结果怎么样？” “还行……” “那接下来，该轮到我试了，”他黏腻地亲上来，语气很轻，染着缱绻欲念，“希宝。” 他第一次如此唤她。 程希被他这一声“希宝”摄了魂，任由他打横抱起。 仅存的理智，便是手中的水杯依然好好端着，没有洒落两人一身。 江匀来到床边坐下，搂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单手固定她的腰，另一只手取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又随手关掉了小音箱。 然后，彻底没了顾忌。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唯有两人紧紧相靠的心在快速跳动。 她抱住他的脖子，微微垂首，而他仰着头亲吻她，以承欢者的姿态掌控着节奏。 手指轻挑，她身上的披肩慢慢滑落在地。 冬夜寒冷，房间里的温度却在节节攀升。 随着“吧嗒”一声，天花板上的大灯瞬间暗灭，只留一盏橘黄色的床头灯，经久不熄…… 这一晚，房间隔音的好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杯水，最终还是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欺负惨了的程希抵着他冒着青筋的手臂，终是受不住，抽噎着软声骂了句：“江匀是王八蛋！” 十几岁时教她说的一句脏话，时隔多年，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一时赌气的妄言。 不是一拍两散的争吵。 而是欢愉，满足，怀念……心里被这些情绪填得满满的，有些酸胀。 他轻笑一声，应了，被骂得心甘情愿，“嗯，江匀是王八蛋。” 怎么办，她这样，让他想变得更加王八蛋一点…… 娇香软玉，欲壑难填。 “程希。” “嗯？” “希宝。” “……”她眼神迷蒙，说不出话来了。 “我爱你。” 情人的呢喃比冬夜里的灯火更加璀璨灼热。 一声，一声，燃吞着理智。 听得月亮都娇羞地藏进了云里。 …… 程希许久没有赖床睡过懒觉，新婚的第二天，便一觉睡到了中午。 生物钟好像都失灵了。 她是被饿醒的。 一睁眼，她就看见身侧靠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江匀已经换好了衣服，正静静地翻阅着手里的书。 是他没看完的那本外国散文。 阳光落在窗台，光束中糜尘浮动，一派岁月静好。他低垂着墨色睫羽，看起来十分专注，高领的黑色毛衣修饰着长颈，衬着肤色冷白，有股难以言喻的禁欲感和书卷气，清冷斯文，温和端方。 与昨晚的形象大相径庭。 ……都是假象！ 这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总算是见识到的程希哼唧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醒了会儿神，才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坐着，依旧睡眼惺忪。 过了会儿，她才发现，床单被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 虽然依旧是红色的，但不是昨天晚上那套。 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她默默拉起被子，埋头捂脸。 肚子却在这时咕噜咕噜地叫唤了几声。 “……” 好饿。 好困。 好累。 江匀昨晚不做人！ 不做人的江匀此时衣冠楚楚。 他合起书朝她靠近，眼见她，便伸手把她扶起来抱着，“饿了吗？午饭快要做好了，要出去吃，还是给你端进来？” “出去吃，”她的声音带着起床时的沙哑低软。 新婚第二天在房间里吃午饭，连房门都不出，不符合礼节，也多少有些荒唐了。 明眼人一猜便知昨晚发生了什么。 程希坚决扞卫自己的脸面。 她揉揉眼睛，从他怀里起来，“你几点起床的？” “大概八点。” “你怎么不叫我呀？” 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她不由得加快了动作。 “今天没什么事，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没关系，不着急，”江匀也从床上下来，不紧不慢地弯腰整理床褥，“老爷子早上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吵醒你呢……” 话未说完，卫生间传来关门的声音。 回头一看，房间里没有了妻子的人影。 他静了静，随后弯唇轻笑。 难得见到她这么慌张可爱的样子。 快速洗漱完后，程希找出一件杏色的高领毛衣换上，又搭了一件外套，彻底遮住了脖子和锁骨上的暧昧痕迹。好在天冷，这么穿也不会显得不对劲。 江蓉正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菜，见到他们出来，笑着招呼道：“你们醒啦，正好开饭，快来尝尝你姐夫的手艺。” “好香啊，”程希坐下，看着她递来的碗筷，又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谢谢。”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她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环顾了一圈，她疑惑询问，“江爷爷不在吗？” “他啊，听说镇上来了个傩戏班子，闲不住，一大早就出去看戏了，还是和程老先生一起去的。” 程希一愣，“我爷爷来过了吗？” “没呢，听他们在电话里约的，”姐姐一边分发着碗筷，一边解释。 她笑叹了一句：“感觉错过了好多事。” 江匀问：“想去看傩戏？” 程希摇头，没说话。 这时，刚洗完手出来的童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霸占了程希身侧的位置，可可爱爱地晃着小脚丫，“我要挨着舅妈坐。” 江匀挑眉睨他一眼，看在他的嘴这么甜的份上，他慢条斯理给小外甥盛了一小碗红枣乌鸡汤，配上小勺子放在他的面前。 童童受宠若惊：“谢谢舅舅！” “嗯，喝吧。” 程希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江先生带娃透着一股敷衍和随意。 “童童，小心烫，先吹一吹。” 正与童童说着话，她的面前也放上了一碗汤，里面是满满的鸡肉和红枣。 江匀特意给她挑的。 见她看过来，他凑过去，与她小声耳语了一句：“多喝点，补身体。” 程希脸蛋一红，借着餐桌的遮掩，轻轻踢了他一脚。 他闷笑了一声。 对面的江蓉将这对新婚夫妻的小动作看了眼里，满脸欣慰地调侃：“哟，结婚了就不一样啊，弟弟居然会体贴人了，跟你认识了二十多年，我都还没喝过你盛的汤呢。” 江匀闻言，手里的碗转了个方向，顺水推舟地将刚舀给好的鸡汤递给她，“喏，现在不就喝到了。” “谢谢老弟~” 刚想给妻子盛汤的宋岱泽默默收回了手：“……” 唉，感觉自己多余了。 …… 【ps：这章不会给我毙掉吧？审核大大求放过，真没写啥露骨的内容，含蓄得很！全靠脑补。】 第182章 近嫁的好处 江蓉一家小三口在初七下午返程回了上海。 因为牵挂着奶奶，程希只在江家住了三天，便住回了程家。 热闹好像只维持了几天，生活又重归宁静平常。 刚结完婚，江匀自然不想独守空房，于是白天看店，晚上跟着程希一起住进了程家，暂时当一个上门女婿。 程希发现，江先生似乎很喜欢她的房间，搬进来后便一直新奇地打量。 以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他可是经常往她家跑，自然也进过她的房间。这么多年，她的房间布局并没有什么变化，哪里新奇了？ 她问出心中的疑惑。 彼时，江匀正倚靠在窗台上，闻言回头轻笑：“以前的我可没想过，未来会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住进你的闺房。” 程希走到他身旁，伸手虚握手指，假装给他递话筒，笑着采访他：“那请问江先生，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挑了下眉，而后垂眸，目光紧紧地锁住她的眼睛。 现在的心情啊。 “想……”他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十分露骨的话，“做……” 程希：“！” 程希羞恼得差点给他一拳。 可惜与婚房相比，她的房间不太隔音，所以，江匀只能遗憾地收敛着。 这一晚，夫妻俩盖着被子纯聊天。 程希习惯在睡前浏览一些新闻热搜，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时不时戳一戳她的脸，靠着她玩了一会儿手机，又悄悄用手指勾她的头发，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偏头，对上他的眼睛，眨巴着温柔漂亮眸子，无声询问。 萌死了。 江匀难抑嘴角，“终于舍得理我了？” “江先生，你好幼稚。” “谁让你一直盯着手机看。” “我在看新闻。” 他问：“看完了吗？” 她摇头：“还没有。” “我也想看，我们一起看。”江匀揽住她的肩膀，和她紧紧挨着。 程希只好在他的怀里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把手机移到两人中间，让他也能看见屏幕。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清润的眼里映着点点亮光，终于安分下来，当她点进他感兴趣的新闻时，还时不时和她交流探讨一番。 等看完了一天最新的新闻后，程希困倦地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 “困了？睡吧。” “嗯。” 某人嘴上说着要睡觉，可一关上灯，她整个人就被他捞过去抱着，细密的吻落下来，磨蹭，勾缠。 江先生美名其曰：“晚安吻。” 紧接着，呼吸又被攫取。 黑暗中，她被吻得晕晕乎乎，忽然听见他轻叹了一声，灼热紊乱的气息喷洒在颈侧。 “明晚，回婚房睡好不好？”他嗓音低哑而温软地请求，透着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 她在迷糊中应了声：“好。” …… 这时候近嫁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新婚的小两口今天住江家，明天住程家。 两家离得近，每天都能凑到一起吃饭。 程家隔壁的邻居大婶看到后羡慕得不行，一连几天都给远嫁省外的女儿打电话唠叨这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嫁得太远，连今年过年都不能回来看望他们这对空巢父母。 大婶的女儿：“……” 谁懂啊，好像突然遭受了无妄之灾。 解释八百遍了，今年不能回来过年不是因为远嫁，而是因为她公司不放假！ 完了……越解释越心酸。 打工人狠狠破防了。 这理由还不如远嫁呢！ 第183章 奶奶病逝 并不知道自己差点间接引起别人家家庭矛盾的程希最近很忙。 她在忙着抄写经文。 从小一直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信奉任何教派，可有时候，唯物主义并不能成功解决所有的问题。 她清醒地知道求神拜佛并没有用，可还是这么做了。 抄经祈福，权当是一点心理安慰。 她端坐在书桌前，手持毛笔，一笔一画地眷写着复杂的经文，静心专注，字迹工整娟秀。 信女所求，唯有一愿。 愿家人健康平安…… 这个愿望，她在心里默念了许多许多遍。 程爸程妈还有江匀都陪着她一起抄写经文，抄了三天，累积的纸张堆叠成厚厚的一摞。 程妈妈拿了一个收纳盒，专门用来存放这些经文，并将其放置在老人家的房间内。 得知此事后，程奶奶直乐呵，不知道是无奈还是高兴，“你们怎么还搞这个，要相信科学和医学。” “奶奶，我小时候生大病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嘛，”程希给她撕开靶向药的包装，“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你这孩子，都会用我的话来调侃我了，行吧，你们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程奶奶就着温水喝完药，便开始指挥程老先生将装有经书的盒子放进了一个红漆褪色的陈旧木箱里。 程希认出，那是两位老人专门用来存放信件的木箱。除了小时候出于好奇偶尔打开过几次，她后来就再也没有触碰过那个木箱。 不过她知道，里面放着的，都是他们珍藏了几十年的宝贝。 …… 春季开学，程爸程妈回市里返校工作。 照顾三位老人的担子便落在了程希和江匀的身上。 相比于需要去学校打卡上班的程希来说，身为店老板的江匀显然灵活自由得多，因此，他主动承担起照顾三位老人的责任，每天买菜做饭，晒衣扫地，做起家务活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年后的这段时间，江匀陪伴程家二老的时间比程希还要长。他经常陪他们在家下棋，或者出去散步，偶尔还会送一些小礼物逗他们开心。 贤惠又体贴。 周围的邻居一时都不知道该羡慕谁。 这么好的孙女婿，到底是怎么找的？！ 胡若欣也时常抽空来探望。 这就不得不提一件喜事，她考研成功通过了初试，最近正忙着准备复试，每天都沉浸在学习中，学得有些疯。 同时，她也抽空学习拍摄和剪辑了一些美妆视频发布到网上，初有成效。 三月初，奶奶的病情再一次恶化，成了医院的常驻患者。 她已经疼得无法下床，连坐轮椅出门都难受。 在她强烈的意愿下，她主动停止了化疗，疼的时候就吃止痛药，打止痛针，就这么捱过去。很多时候，她吃不下饭菜，只能依靠输入营养液。 强烈的病痛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好似原本在自然中慢慢衰弱的一支优雅玫瑰，在病害的摧残下，加快了凋零。 冬去春来，很快迎来六月仲夏。 气温逐渐升高，温暖而不炙热。 在六月七日，一个平静的清晨。 程奶奶在医院病逝。 第184章 奶奶的遗言 程奶奶离世的时候，表情很安详。 身体到极限的时候，自身似乎是能够预测的。前一天晚上，程奶奶便似有所感，晚饭过后突然让程希在家庭群里发消息，将大家召集到医院里。 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和每一个人都说了些话。 大家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是在留遗言。 她跟儿子儿媳说：“好好照顾你爸，他这个人啊，离了我，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别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还有啊，要是他以后看上了哪一个老太太，想来一段夕阳恋，你们也别阻止他，毕竟他要是能长命百岁，还有二十多年的活头呢，一个人，太孤单了。”许是病糊涂了，在这时候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带着呼吸机，声音很轻，喃喃自语般，听不真切。 大家得凑近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接着，程奶奶把程希和江匀叫到床边，“两个人经营一段婚姻，要互相信任、互相体谅、互相扶持，才能一直、一直走下去……奶奶希望你们都能活得开心，轻松，健康。” 程希哭笑着连连点头，声音哽在喉咙里，闷得喘不上气。 江匀也温声应下。 程奶奶又一一和其他人说了会儿。 最后，她才看向沉默了很久的丈夫，朝他伸出手。 大家连忙让开。 程华契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头抵着她的侧额。 “老契。” “欸，我听着呢，你说。” 程英兰很轻地扬起嘴角，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了，“老契啊，你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别太想我了……要是实在想我，就给我烧一封信，见字如晤，没准，我真能看到呢。” “你又在哄我给你写情书。” “没办法，爱看。” “好，给你写，那你呢，给我回信吗？” “给你托梦。” “那我们说好了，不准食言。” 老夫老妻语气平常，好似只是一场寻常对话。 程英兰困倦的目光，深深地扫过病房里的每一个人，弥留之际，眼神依然是慈蔼的。 身体在痛吗？好像是的。 可是，她感觉不太到了。 只觉得，很困，很想睡觉。 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思维混沌，耳边还能听见嘈杂而模糊的声音，像是穿越虚空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 应该是睡着了吧。 程英兰感觉自己做了很多很多个梦，梦中的景象，时而清晰可见，时而隔着层层迷雾，她也无法理清，可仍然沉浸其中。因为她觉得，那一定是美梦。 像亲身经历过的，人生无数个瞬间。 在众人悲伤沉默的看护下，程奶奶安然地睡了一晚上，然后，在晨光初现的清晨，于睡梦中离世。 当心电图的线条定格在静止的那一刻，大家围在病床前，泣不成声。 在场唯一没有哭的人，是程老先生。 可是，他坚挺了几十年的脊背，好似突然间弯曲了，有了垂暮老人的佝偻姿态。他轻抚着妻子发白的鬓角，唇瓣嚅嗫，最后止唇无言，苍老的眼睛里雾蒙蒙的，里面映着的身影…… 一直是她。 第185章 爷爷的书信 奶奶的葬礼结束后，大家的心情持续低迷。 家里少了一个人，却多出了一张六寸的灰白照片。 那是奶奶给自己选的遗照。 也是留给家人的纪念。 爷爷购置了许多精美的玻璃相框，把她生前拍的那些照片全部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 他每天都要看好多遍，时常擦拭，不让相片落一点儿灰。 逝者已逝，悲伤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日子好似恢复如常，可爷爷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迟缓键，一切都放慢了速度。 他好像突然间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和节奏，常常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或是屋檐下发呆，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起步，孤身寂寥，颓靡不振。 对他而言，时间仿佛变得漫长难熬。 江老爷子每天都牵着发财过来陪他，与他闲聊。 程老先生每次都对着来看望他的人说：他没事，他很好。 可是看他的状态，怎么可能像是没事的样子。 大家都很担心他。 好在他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个月。 他退休前曾执教的大学诚挚地邀请他参与编写高校历史教材，程华契思虑再三，接受了委托。他终于缓过劲来，逐渐恢复了精神，开始埋头于书案，让自己忙碌起来。 即使再忙，他每天晚上也会坚持做一件事，那便是手写一封书信，存进木箱。 信件内容简洁地记录着他一天的活动，开头第一行注明时间、日期和天气，其格式颇似日记。 【今晨，孙女买回来一条一斤的鲫鱼，煲制了一锅鲫鱼豆腐汤，味道很鲜美。她继承了你的手艺。】 【今日，我依旧忙于编写教材，一切如常，未有新奇之事发生。】 【今日与昨日无异，略过不提也罢。】 【英兰，你已经三日不曾托梦于我，可是在怪我写信敷衍？可是这日子离了你，实在是枯燥乏味。】 【十五的月亮，圆润如镜，像你之前做的月饼。可惜月亮高挂，触不可及，不然我一定要摘下来尝尝咸淡。】 【老江非要拉着我去钓鱼，无奈之下，我只能忙里偷闲陪他去了。多日未曾出门，今日外出，才惊觉镇上的荷花已然盛开。】 他执笔写下的字里行间，不仅仅记录了日常生活的点滴，更饱含着无尽的思念。 程希无意间瞥见信上的只言片语，内心都在为之发颤。 木箱中的书信堆叠整齐，满满一箱，已经快要装不下了。其中有一些几十年前的老信件，尽管保存得当，也依然抵不过时间的侵蚀，纸张泛黄，上面的字迹在逐渐模糊。连带着曾经的那些记忆，也随之渐渐褪色。 她向爷爷提议，把这些信整理成书。 此时刚好放暑假，程希闲暇无事，便毛遂自荐：“我可以当你的助手，帮你一起整理。” 程老先生文笔出众，出版过多部教材和书籍翻译作品，但从未涉足自传或小说创作。 程老先生有些意动，考虑了良久，“等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过几天，程希才知道他要返回大学，参与教材的现场交流编写会。 这一去，竟要一个月之久。 第186章 我带家属 程希和江匀开车将程老先生送到高铁站，目送他检票进去，慢慢推着行李箱，身影隐入人群。 回镇的途中，程希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想到现在空荡荡的老宅，不禁陷入迷茫。 她看向开车的江匀，“我原本打算暑假的时候好好陪陪爷爷，可现在他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在家里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人果然还是要忙点好。 她现在一旦闲下来，就忍不住多愁善感。 江匀思忖片刻，提议：“我们可以出去散散心。” 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兴致，却还是下意识接话。 “去哪儿？” “我有一个朋友，过几天结婚，昨天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去上海参加婚礼。”他原本不想去，当时便随口找理由拒绝了，现在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他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可以顺便去看看姐和童童。” 程希想着，反正暑假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后，江匀那位朋友正好又给他打来了电话，不死心地再次邀请他参加婚礼。 “江哥，你结婚的时候都没邀请我，太不仗义了，咱俩都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让我错过了你的婚礼，现在还忍心错过我的婚礼吗？来嘛，大家这么久没见，正好借这次机会聚聚啊，我们高中和大学那帮人都会来……” 他们两人是高中同学，又是大学校友，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有些交情。 在他长篇大论地回忆往昔之前，江匀淡淡应声，打断了他的话，“嗯，行。” “……欸？”本来以为要劝好久的郭申誉愣住了一下，惊喜中又带着一丝不确定，“你答应了啊？真答应了啊，可别反悔。” “我带家属去，没意见吧？”江匀提前征询。 “那肯定没意见啊，不过先问一下，你要带谁来，带几个？我好订席位。” 郭申誉隐约能猜到他要带的人是谁，暗戳戳地期待着他的回答。 江匀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不远处的倩影，“带我媳妇儿。” 果然！ 哪怕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电话那头的人却莫名的能想象到他嘴角的柔和。 能让这么清冷淡漠的一个人化为绕指柔，郭申誉倒是对素未谋面的嫂子越来越好奇了。 江匀去年发朋友圈，官宣他有女朋友的时候就震惊了他们一圈子的人。后来他们在手机里狂轰乱炸地追问，可什么也没问出来。 大年初五那天，一大清早，他又突然发了条朋友圈，说自己要结婚了，简单地晒了个结婚证封面，连自己和新娘子的照片都没放。 却把朋友圈里那些人炸得完全清醒过来，捧着手机直刷新。 这人把他老婆藏的跟宝贝似的。 现在终于肯主动把人带到他们面前，他们可是求之不得。“那可太行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想见嫂子好久了！你们来参加婚礼产生的所有费用都找我报销，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啊。” 江匀略微沉吟：“份子钱也可以报销？” 他用客气的语气问出了不客气的话。 深知这个狗东西真能干出这事儿的郭申誉抽搐了一下嘴角，“江哥，要不你还是客气一下吧。” 第187章 很像你的风格 规划好行程后，江匀和程希慢悠悠地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下午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高铁抵达上海。 到站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夜幕低垂。 宋岱泽开车来接人。 程希这是第一次来到上海，倒是有几分新奇。 这里的夜景很漂亮，高楼大厦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璀璨，处处彰显着繁华。 姐夫一家住得离高铁站有些远，中途堵了一会儿车。 江蓉在家里早早便炒好了几个菜，安心地等着丈夫接人回来。 看了眼墙上的钟，估摸着他们快要到家了，她将放在保温箱里的菜一一端出来，随后猛然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疏忽——她把米饭放进电饭锅后，忘记摁开关了！ “……” 哈。 被自己蠢笑了。 她连忙开始补救。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开门声。 “阿蓉，我们回来了，”宋岱泽放下车钥匙，朝屋里喊了声。 在客厅里看动画书的童童听到声音后，眼睛一亮，急忙地从沙发上挪下来。 “回来啦。”江蓉从厨房出来迎接，一眼就瞧见了自己那花容月貌的弟妹。 一见面，对方就温婉礼貌地喊她“姐姐”。 哎哟~ 她觉得自家弟弟做过最给力的一件事，就是娶到了程家的这位姑娘。 这俊男靓女的，真养眼。 江蓉真心实意地欢喜，“你们终于到了，欢迎，快进来，这两双是给你们准备的鞋子，新买的。” 她指着玄关处一灰一粉的两双拖鞋。 程希刚换鞋进门，童童就扑上去抱住了她的大腿，仰着头撒娇，“舅妈，我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我呀？” 小家伙的嘴是越来越甜了。 她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也想你，给你带了镇上的小零食哦。” “哇，在哪里呀？” “咳，”江匀上前两步，将小胖团子从程希的身上扒开，有些吃味，但面上依然维持稳重，“零食在行李箱，吃完饭再拿。” 面对高大冷然的舅舅，童童立马乖巧地站好，一听零食在行李箱里，又立马积极主动地帮他们推箱子。 他这个头也就比行李箱高一点点，程希怕他摔倒，连忙制止。 “那个……菜已经做好了，但是饭还得等一会儿，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江蓉面色尴尬，随即又补充道：“不过房间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江匀，要不你先带弟妹进去看看？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 江匀一听就猜到，她应该马虎地忘记蒸米饭了。 程希也猜到了，微笑应声：“没关系，我们在高铁上吃了点东西，现在不是很饿。” 一路上，他们一边戴着耳机看电视剧一边吃零食，现在不仅不饿，甚至还有些饱腹感。 江匀卸下肩上的背包，“我们先去收拾行李。” 宋岱泽弯腰抱起童童，“去吧，等饭好了我叫你们。” 江匀应了声，随即自然地推着两个行李箱往里走，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开着房门的房间。 程希紧随其后。 房间十分宽敞整洁，整个墙面是一片质朴的白色，干净如雪，室内陈设简约又井然有序，浅色的书桌、衣柜、床头柜搭配杏黄色的窗帘，书架旁还摆放着两盆绿萝，绿意盎然，整个房间给人一种既简约又舒适的感觉。 “很像你的风格。”这是她的评价。 江匀微扬嘴角，“喜欢吗？” 她点头。 江匀轻松地把行李箱平放在地，弯腰蹲下，冷白的手臂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而后抬头打量了一圈，兀自地笑了下：“以前住着还行，现在觉得有些冷冰冰的。” 他还是更喜欢老宅的房间。 尤其是他们的婚房。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不然媳妇儿又该害羞了。 程希蹲下来和他一起整理行李，“你以前经常住这里吗？” “也不算经常，每个月偶尔过来住两天。” 江匀在上海学习和工作那些年，不愿回家的时候，就会来找他们两口子求收留。他们搬了三次家，但每一次都会给他留着一个房间。 没办法，江蓉是真怕他无家可归。 明明他的存款都可以在市中心买一套房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在这里定居——他对这座繁华的城市没有归属感。 不过江蓉和宋岱泽结婚买房的时候，他倒是出资赞助了一大笔钱。 吃饭的时候，江蓉看着吃相秀气优雅的弟妹，忽然叹了口气。 “程希，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也没有……”对上她心疼的眼神，程希停下筷子，正要否认。 一旁的江匀却给她夹了一筷子肉，淡声拆台：“她瘦了6.3斤。” 程希哽住。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她顿了顿，扭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江匀抿唇斟酌了一会儿，解释道：“家里的体重秤连接着我的手机，每次使用都会自动上传数据。” 程希：“……” 这么智能？ 所以，她每次偷偷称体重，他都知道？ 还憋了这么久不告诉她。 好坏。 他不知道女生的体重是一个秘密吗？ 程希嗔他一眼，郁闷地低头吃了一块肉。 瞧着她纤瘦的样子，江蓉不禁忧心，“你现在有点太瘦了，再瘦下去身体怕是会出问题，得多吃一点，长点肉。”想了下，她提议道：“暑假还长，要不然，你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吧，我找一个营养师给你调理一下？” 美人之姿，无论瘦削或丰腴都有韵味。只是过于清瘦的话，就会添上几分病弱感，脸颊渐削，五官更显立体，瞧着格外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程希自然不好意思接受这份好意，脸上露出微笑：“我上个月去进行了一次教师体检，医生说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过段时间我就胖回来了。” 听出她在婉拒，江蓉只能叹息了一声。 她嫌弃地瞪了眼自家弟弟：“都说爱人如养花，你看你把人家养的。” 江匀沉默了一瞬，随后抿紧双唇，轻轻应了一声“嗯”，反思道：“确实是我的错。” 程希闻言摇头，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眼中满是不认同的神色。 “这……”跟你没关系。 他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饭，是她自己心情不佳导致食不下咽。 她正开口，江匀却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心轻挠了一下，“要吃虾吗？我给你剥。” “……要。” 为了他下次不挨训，她努力多吃一点。 第188章 一起抓娃娃 第二天，江匀和程希打算出去逛逛。 因为想着江先生应当对此地很熟悉，所以程希事先并没有做旅游攻略。没想到出门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身边的人似乎陷入了茫然，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江匀确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了解这座城市。 高中时期，他收敛起叛逆的性格，每天只知道埋头苦读；后来到了大学，又忙着创业，摒弃了许多娱乐活动。除了东方明珠和博物馆，他再没有去过其他景点。 出来一趟，本就不是来旅游的，随心而动就好，于是程希提议去逛逛他的母校。 大学周边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娱乐和餐饮场所。 以前看着很多校园情侣来这边约会，江匀都难以深谙其中的乐趣，而今，与程希牵着手漫步在这条街道上，他忽然有了约会的甜蜜和幸福感。 路过一个大型商场的入口，程希蓦然停下脚步，目光被里侧的两排娃娃机吸引。机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各式布娃娃，色彩鲜艳，形态各异。 “你看，那些娃娃都好可爱呀。” 她转首看向他，满脸都写着“想玩。” 江匀不禁一笑，“是很可爱。” 他牵着她走进去，环绕了一周，“你最想要哪个娃娃？” 程希拉着他站定在一台娃娃机前，指尖轻触冰凉的玻璃，指着里面那只呆萌的羊驼玩偶，“这个。”稍作思忖后，她的手指又转向旁边那条粉嫩的小龙：“还有这个。” 说完，她笑着转身望向他，问道：“你有喜欢的吗？” 江匀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特别喜欢的。 于是他在隔壁的娃娃机里随手挑了一个顺眼的，“那颗白菜。” 白菜，百财，寓意不错。 “不如我们来比赛吧？看看谁先能抓到第一个娃娃。”出来接触了一些新鲜事物后，程希的心情明显轻松了不少，现在兴致正浓，玩心四起。 江匀颔首，眼尾微翘，“有赢输奖惩吗？” 这倒是没想过，程希略作思考，“暂时想不到，那就输了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江匀没有意见，“可以。” 与以往需要投币的老式娃娃机截然不同，这里的娃娃机配置了便捷的付款二维码，顾客直接扫码就可以启动机器。 他们各自扫码支付兑换了十次机会。 程希喊“开始”，相邻的两人便操控起遥控杆。 第一次机会，两人都没有抓到。 听说抓娃娃机讲究概率，第一次就抓到的概率很小，意料之中的结果，程希并不气馁，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上方泛着金属光泽的抓爪。 失败九次后，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难啊。 她都快怀疑这台机器的爪子是不是故障了。 瞥了一眼隔壁的江先生，见他紧抿着唇瓣，同样一无所获的样子，心中稍显平衡。 看着又一次从松散的爪子间滑落的白菜娃娃，江匀轻舔牙尖，直起腰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心里燃起了斗气。 最后一次机会，他还就不信了。 目光如炬，他精准地将爪子对准了锁定的目标，随后看准时机，拍键落爪！ 就在这时，身侧突然有人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 “江匀？” 第189章 他们说得没错 在他分神的刹那，握住操控杆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下，导致爪子在下落的瞬间偏移了一丝方向，最终与那只娃娃擦身而过。 江匀：“……” 他松手，抬眸望向来人。 三米开外，有两个互相挽着手的年轻女生，手里都提着两个包装袋，看样子应该是来逛街的。她们此时都热切地看着他，让他无法判断刚才出声喊他的是哪一位。 不过哪一位都无所谓，反正他都不认识。 应该是曾经的同学吧。 反正没印象。 江匀只瞥了一眼，便淡漠地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程希凭借着最后一次机会，成功抓到了一只小粉龙。她弯腰从出口处捞起娃娃，双手举起向他展示，眼睛亮晶晶的，透着几分活泼的孩子气，“你看，我抓到啦！” 江匀的注意力顿时落在她身上，神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他竖起大拇指，“厉害，你赢了。” 成就感让她难止笑意。 “江匀？真的是你啊！” 那两个女生听到他的声音，似乎笃定了他的身份，惊喜地凑上前来与他搭话。 “我们还以为看错了呢。” 程希疑惑地歪头瞄了她们一眼，旋即又抬头看向眼前的江匀。意识到他可能遇到了认识的人，她礼貌地没有插话，抱着玩偶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江匀总不能真的置之不理，于是耐着性子朝她们露出一个客套又疏离的浅笑，“你们好，真巧啊，在这里碰到。” 虽然不记得她们是谁，但见面打招呼用这套说辞总不会出什么错。 假装认识，能省去很多寒暄的废话。 “是挺巧的，”其中一位身形较为娇小的女生开玩笑地说：“班上好多同学都说你回老家发展了呢，没想到今天居然可以在这里见到你。” “他们说得没错。”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肯定“回老家发展”这句话。 她一时语噎，默了默，“额，那你这次来上海是为了……” 江匀不冷不热的语气略微柔和下来，“和我太太一起出来散心。” 他垂眸看着明显在走神的自家夫人，朝她伸手。 一旁的程希正默默思量着待会儿要不要继续扫码抓娃娃，一只手就被他握住，修长的手指滑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结合他刚才说的话，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两位女生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眼里都带着几分惊讶。 突然被注意到的程希出于礼貌，朝她们颔首问候，笑容恬淡大方：“你们好。” “你，你好。” 原来江匀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啊…… 初见第一眼就觉得舒适的长相和气质，令人不禁联想到山间的一缕清风，田野的一簇小花，温柔而美丽，扑面而来的古典温婉气息，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却有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圣洁。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突然有种积聚多年的疑惑得到了答案的豁然。 另一位长卷发的女生笑得有些不自然，“没想到你真的结婚了啊？我们之前还以为是郭申誉那帮人乱传的谣言……” 第190章 高岭之花? 很多大学同学私底下建了一堆小群。 曾经作为大学系草的江匀，长相干净帅气，专业成绩次次名列前茅，是很多人的视线焦点。大学四年，他的照片年年被学姐学妹挂上表白墙。 哪怕毕业后，不少人都还是有意无意地留意他的消息。 去年有人在群里传江匀在乡下交了一个女朋友，过两个月又传他和女朋友分手，再之后，又说他和女朋友和好了，分分合合，最后女方未婚先孕，两人领证结婚了。 版本很多，真真假假。 甚至还有打胎离婚的离谱剧情。 大家都不太信。 毕竟这种情况在大学时便常有发生。 在江匀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大家私底下都快给他编上一本爱恨情仇录了。可他身边了解他的很多人都知道，他非常洁身自好，并不是会乱搞男女关系的那种人。 之前有不少女生和他告白，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连后续追求的机会都不给。 女生们虽然难过，但不觉得难堪，见他对待追求者们一视同仁的冷淡态度，心里甚至有一股微妙的平衡感和庆幸。 他不喜欢自己，好在也不喜欢别人。 大家都说，他就像是一朵封心锁爱的高岭之花。 不近女色，温和漠然。 好像谁也摘不下来。 没想到，现在不仅被人摘下来了，还隐隐给人一种连根带盆都端走的感觉。 高岭之花陷入爱情之中，看起来居然有些……粘人？ 商场内，两个女生都惊奇地看着眼前十指紧扣的年轻夫妻。 又简单地聊了几句，两人才终于意识到对方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交谈的意愿，气氛逐渐变得尴尬。再待下去，估计要非常讨人嫌了，她们讪笑着同江匀挥手道别。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再见。” 江匀微笑点头：“再见。” 等她们走远，程希才出声询问：“江先生，她们是你的大学同学吗？” “应该吧。” “嗯？为什么用不确定的语气？” 他牵着她重新站定到娃娃机前，垂眸道：“因为不记得了。” 不记得还能聊得这么自然且毫无破绽？ 这下轮到程希给他竖大拇指了。 他笑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还要继续抓娃娃吗？” “当然要。” 他的白菜娃娃还有她的那只小羊驼都还没有抓起来呢。 两人又玩十几分钟的娃娃机，逐渐上头。 一口气抓上来四只娃娃，他们才满意地离开。 吃饭的时候，江匀想起他们约定的赢输奖惩，问她：“想好让我做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程希其实也想了一路。 她放下筷子，双手层叠垫着下巴，双眼莹莹地看着他，红着耳朵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不好意思地提出自己的述求：“我想看你扮演狐狸精。” 江匀夹菜的手停顿在半空，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倒是从未料想到的大胆要求。 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为什么是狐狸精？” “因为……狐狸精好看，”程希小声解释，瞳眸里闪烁着期待之色，“不可以吗？” 江匀把夹起的菜放到她的碗里，嘴角似笑非笑地弯着，欣然答应了，“可以，等我研究一段时间。” 第191章 婚前同学聚会 婚礼前夕，郭申誉举办了一个聚会，邀请的人都是即将来参加婚礼的同学和朋友。 其中大部分都是本地人，余下的一些人要么是毕业后选择留在这里工作定居，要么是特意从外地赶来。 下午六点，奢华宽敞的ktv包厢里，年轻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无论是久别重逢的老友，还是初次相遇的新朋，都已经聊作了一团。 这样的场合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轻松愉悦、适合社交的绝佳环境。 大城市里，多拓展一些人脉关系总是有益的。 “姐妹，你这个美甲是在哪家店做的？真好看。” “哈哈，这是我家阿姨帮我做的。” “哇，那不就是独一无二的定制款吗，你家阿姨的手艺真巧，这比外面店里做的都好看。” “学委，你也来啦？好久不见了。” “你们想喝果汁还是果酒？我去给你们拿。” 一片热闹与寒暄之中，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不是说江匀也会来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周围的人愣了一下，随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江匀会来？真的假的？” “说起来，都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他不是回老家创业了吗？”一个男人举起酒杯，揶揄的语气暗含一丝不屑，“大忙人，平时忙到连班群里的消息都不回，会有空来参加聚会？” 前两日刚偶遇了江匀的那两位女生也在场，其中一人随口接话：“他应该会来吧，我们俩前两天还碰见他和他老婆一起逛商场呢。” 此话一出，原本以为群里那些消息都是谣言的人都颇感意外。 安静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生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怔愣地开口：“他老婆？” “对啊，他老婆还挺好看的。” 女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坐在她身旁的闺蜜见她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眉心一挑，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角，小声询问：“晗衣，你不会……还喜欢江匀吧？” 罗晗衣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闺蜜见状眼睛一翻。 得，那就是还没放下。 大家议论得热火朝天，这时斜前方一个男人出声提议：“我们在这里瞎猜，不如直接去问老郭，他应该最清楚吧。”说着，他左右张望，疑惑地挠了挠头，“欸？老郭人呢？” 旁边有人应声：“出去接人了。” “接谁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郭申誉接的自然是江匀夫妻俩。 江匀和程希挽着手从停车场出来，一眼就看到他单手插兜站在ktv门口，一身骚包的荧光粉衬衫格外显眼。 郭申誉很快也看见了他们，眼睛一亮，龇着大牙朝他们挥手，“这儿！” 说实话，江匀很想扭头就走。 可对方的热情不容他退缩。 郭申誉小跑着迎上来，笑着捶了一下的肩膀，“可算是到了，就等你们了！江匀，你迟到这么久，待会儿可得自罚一杯。” 其实程希和江匀早就出门了，之所以来得那么晚来是因为他们在路上遇到了车祸堵车，堵了一个多小时。 江匀拍开他的手，“开车来的。” 第192章 社交悍匪郭申誉 “没事，喊个代驾，”郭申誉收回手，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姑娘，眼里划过一丝惊艳，神色正经了一些：“这位就是嫂子吧，嫂子好，我叫郭申誉。” 作为即将参与婚礼的宾客，程希自然知道这位新郎的名字。 她笑着颔首，也进行了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希，禾口王，希望的希。” “哈哈，江哥跟我说过，来来来，我们先进去吧。”郭申誉领着他们进入会所，途中嘴巴一刻也没闲着，“嫂子，你是哪里人啊？你和江哥是怎么认识的？你们谁先追的谁呀？跟我唠唠呗……” 他一个大男人长了一颗八卦的心。 没办法，实在是好奇。 三人一路上楼，全程没有冷场。 因为郭申誉的嘴太能叭叭了！ 他简直是一位社交悍匪！ 程希都被问得有些拘谨了。 不过和他聊天，还挺有意思的。 她悄悄地看了眼身旁的江先生，挠了下他的手心，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 真好奇以他懒散淡漠的性格，是怎么交到这样外向的朋友的？ 难不成也是像现在这样？ 江匀叹了口气，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突。 虽然对这次的见面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显然，他的准备还是做少了。 要不是顾忌着郭申誉明天是新郎，江匀显些要忍不住抢过服务员手里的抹布塞进他的嘴里。 太吵了。 好在从一楼到包厢的路并不长，勉强能忍受他的聒噪。 包厢里，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经到齐。 江匀和程希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哥，嫂子，你们坐那儿吧，特意给你们留的位置。”郭申誉指着一张双人沙发。 原本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个男人识趣地起身挪开。 众人神色各异。 成为全场焦点的江匀恍若未觉，牵着程希走到那边坐下，任由他们的视线跟随打量。 大家发现，毕业那么多年，这人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五官依然周正俊朗，腰瘦腿长，身材不见发福的迹象，唯有气质变得更加成熟矜贵。 跟着他一起来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太太。她身着简单休闲的白衬衫和黑色半身裙，脸上只化了一点淡妆，小脸白皙，清丽秀美。 俊男靓女坐在一起，般配又养眼。 曾经暗恋过他的单身女生芳心已碎。 罗晗衣怔怔地看着他们紧紧相牵的手，眸光一暗。 她缓缓呼出闷在心里的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 作为这次聚会的发起人，郭申誉自然得控场。他牵着自己的未婚妻走到面前，拿起麦克风开始招呼：“好了，现在人都来齐了，大家今天晚上尽情地吃喝玩乐，全场我买单！” 他是富二代，不差钱。 “哇喔，郭老板大气！” “老郭，唱歌唱歌！” “和敏姐来一首情歌对唱！” 郭申誉嘿嘿一笑，含情脉脉地看向身侧的人，“这我可不能擅自答应，得我老婆同意。”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他的未婚妻陆思敏笑着推搡他，“行了，就唱一首。” 两人点好歌后，一人拿起一个话筒，面对面深情地对唱情歌，现场气氛被炒热。 第193章 聚会社交 一些同学上前和江匀和程希打招呼。 除了大学室友，江匀能记起来的人其实寥寥无几，但叙旧寒暄时，他表现的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凭着三言两语挖掘潜在的生意客户。 他平时不太愿意搭理陌生人，可一旦费心去交谈的话，就像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先释放出温和有礼的信号，然后用他做生意时的巧妙话术，慢条斯理地引着对方上钩。 程希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正经社交的样子。 不得不说，很有魅力。 陌生的场所里，除了他，全是陌生的同龄人。她没有和其他人攀谈的欲望，便静谧地坐在一旁，当一个旁听者，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江匀虽然在跟别人说话，但余光时不时投注在她的身上，见她手中的果汁已经喝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便顺手拿起自己没有喝过的那杯西瓜汁递到她面前。 程希接过，朝他露出乖巧的笑。 他倾身凑过来，“会不会觉得无聊？” 包厢内十分热闹，台上接连不断有人上去唱歌，台下还有人组团喝酒玩游戏，场面氛围显出几分纸醉金迷。 他清润的声音落在耳边，仿佛瞬间驱散了周遭的嘈杂喧嚣。 “不会，你聊你的，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也歪头凑近，和他挨着脑袋说悄悄话，一副探听八卦的狡黠神情，“要是能再聊点你高中和大学的事就更好了。” 耳畔安静了两秒，随后传来他极轻的笑声，刻意压低的嗓音低沉磁性，“想知道什么，回家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么，程希总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 她耳朵一热，稍微挪着屁股离他远了一些。 看得出来江匀在学生时代，一定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物。 不断地有人过来和他说话。 程希屈起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欣赏台上的人唱歌跳舞，不知不觉间，又是半杯果汁下肚。 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她起身去卫生间。 回来时，她发现自己原本的座位前站了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高挑女生，优雅地举着酒杯，笑着在和江匀说些什么。似乎是站累了，她拂着裙摆想要坐下。 程希的脚步慢了下来。 这时，江匀先一步伸手横在沙发前，阻止了对方的动作，嘴角勾着的弧度淡得快要消失，深色的瞳孔里藏着一抹郁色。他拿起自家夫人留下的白色小挎包，放置在旁边座位的正中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罗晗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啊，抱歉，我不知道，我看这个座位空着，就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江匀不咸不淡地“哦”了声，没再说话。 包依然没有拿开。 罗晗衣以为自己解释了一番，对方会给她一个台阶下，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人面子。 眼见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隔壁沙发上一个女生往旁边挤了挤，热心地腾出了一个位置，解围道：“姐妹，这儿没人，你坐这儿吧。” “好啊，谢谢，”罗晗衣友好地点头微笑，坐过去坐下，顺势和她们聊了起来。 仿佛刚才那一幕真的只是个无心的小插曲。 第194章 谁是卧底游戏 见程希回来，江匀贴心地将沙发上的包包拿起，方便她坐下。 “怎么去那么久？” “前面有人排队，”程希去的还是包厢内的卫生间，没想到女厕这么多人。看着桌上那杯剩余的西瓜汁，她神情微窘，“不能再喝果汁了，喝多了容易想上厕所。” 江匀失笑，“那多吃点东西，我去给你拿。” 包厢两侧放着很多自助的水果和糕点。 她爱吃什么，他都知道。 程希放心地坐等投喂。 见江匀起身离开，罗晗衣眸光轻闪，看向独自坐在一旁的女人…… “你好，我们在玩游戏，还差一个人，你有兴趣加入吗？” 被突然搭话，程希愣了下，正要拒绝，对方却笑盈盈地拉住她的手，撒娇似地邀请：“我看你一个人坐着，肯定也无聊，不如就加入我们吧？” 和她坐在一起的两位女生见状帮腔。 “对啊，别干坐着嘛，一起来玩呀。” “我们玩谁是卧底，很好玩的，你要是不会，我们可以教你。” 程希耳根子软，耐不住别人的再三邀请，便点头答应了。 【谁是卧底】这个游戏，她以前和同学一起玩过一次。游戏规则很简单，主持人分发词语卡牌，在场的人里有一个人拿到的词语和其他人不一样，每人每轮只能用一句话描述自己的词语，不能重复，且描述中不能出现词语中的任何一个字音。 每轮描述结束后，所有人投票选出自己怀疑是卧底的对象，得票数最多者出局。 程希玩的是五人局，最多投票三轮，如果最后剩下的两个人里包含卧底，则卧底获胜。 输的一方要喝一杯苦茶。 四女一男，还有一个男人充当主持人，大家围坐在一起各自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才开始游戏。 第一轮，程希抽到的词语是“柑橘”，且第一个发言。 希望不是卧底牌。 她描述道：“是一种水果。” 按照顺时针的顺序，罗晗衣紧随其后：“果皮可以用来除臭。” “长在树上。” “南方种植的比较多。” “酸酸甜甜。” 五人描述完毕，主持人掌控气氛：“第一次发言结束，现在，你们有十五秒钟的思考和讨论时间，计时开始！” 程希没想到还有讨论环节。 她看了眼其余四人，歪头思索。 “你觉得谁是卧底呀？”罗晗衣主动和她交流。 程希犹豫了一下，认真道：“我想投你。” “为什么是我？” 她真诚地眨了眨眼：“直觉。” 罗晗衣撩了下头发，笑了下：“那你的直觉可能不太准噢，不过也是巧了，我想投你，因为我觉得你的描述最广泛，也最不容易出错，水果种类那么多，范围太大了，没准这是卧底的保守发言。” 其他人觉得她的分析有几分道理，怀疑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程希身上。 她哑然。 主持人拍了拍手，兴奋地带动他们投票，“ok，时间到了！接下来请进行投票。” 大家纷纷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怀疑的对象。 程希掌心向上，四指并拢，指向身旁的罗晗衣。 而其他人全部指向她。 程希四票出局。 第195章 被针对了 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主持人笑得合不拢嘴，宣布结果：“卧底还在，游戏继续！” “啊？” 大家遗憾地惊呼。 江匀端着水果和糕点回来，随后十分意外地发现一向安静内敛的程希居然和几个人凑在一起玩起了游戏。 看样子，还被淘汰了。 他坐下，用叉子叉起一块哈密瓜递到她的唇边。 “在玩什么？” 程希下意识咬进嘴里，随即反应过来，觉得吃着东西说话不太雅观，便抬手遮唇，声音有些含糊地回答：“谁是卧底。” 他挑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一边投喂，一边旁观。 程希作为已经出局的玩家，选择和他一起旁观，腮帮子被喂的鼓鼓的。 又经过两轮的发言和投票，卧底成功隐藏到了最后。 最后的人里剩下罗晗衣和唯一的男玩家李鹤霖。 大家一起亮出卡牌，只见罗晗衣手上的卡牌赫然写着“脐橙”，而其他人的都是“柑橘”。显然，她就是这一轮的卧底。 “我就说我是冤枉的！” “晗衣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你！” “666，果然越漂亮的美女越会骗人，”李鹤霖调侃道。 罗晗衣抬手别了下颊边碎发，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侥幸而已，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卧底，这两个水果太相似了，我也是听你们的描述才判断出来的。” 主持人端来一个托盘，将十几杯苦茶放在茶几中央，“来来来，输的人要喝一杯苦茶，这可是好东西，清热去火的。” 茶是黄褐色的，看着就没有食欲。 味道也如其名，非常苦。 好在只有一小杯，一口能喝完。 一杯入口，程希的小脸都拧巴在了一起。 江匀连忙叉起一块奶油蛋糕喂给她，她的脸色才稍缓。 他微皱眉心，“还要玩？” 这都苦成这样子了。 程希点头轻“嗯”，既然都答应了，中途退出不太好，会扫兴的。 “江匀，你要不要一起？” 罗晗衣像是才注意到他，随口一问。 江匀对这个游戏没兴趣。 相比于游戏，他还是更喜欢和香香软软的老婆贴贴。他握住程希的一只手，亲密地攥在指尖轻轻摩挲把玩，双睫慵懒地微垂下来，声线平淡无波：“不了，你们玩吧。” 罗晗衣状似遗憾地耸了一下肩膀，“好吧。” 游戏第二局。 程希抽到的词语是“蛋糕”。 她第二个发言，说了句：“制作时会放很多糖。” 然后在第一轮就被三票投了出去。 三位女生都投了她。 主持人惊讶地挑眉：“卧底出局，游戏结束！” “哇噢！”坐在罗晗衣身边的两个女生兴奋地击掌。 其他四人的词语是“面包”。 卧·程希·底：“……” 她不理解。 她刚才的话用来描述面包，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呀？ 她一个人喝了一杯苦茶，游戏快速地进行到下一局。 这次的词语，是“井底之蛙”。 “是一个四字词语。” “是一则寓言故事。” “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目光短浅。” “嗯……是贬义词。” 作为最后一位发言的程希听完其他人的描述，思考了两秒，说：“其中一个字是一种动物。” 他们这局并没有讨论，大家只是对视了一眼，不需要主持人提醒，便开始陆陆续续投票。 程希怀疑的对象是刚才说“贬义词”的那位男玩家，可让她觉得诧异的是，其他四个人全部指向她。 再一次在第一轮就出局，这不禁让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不成自己在这局又是卧底？ 她刚才说得太明显，自曝了吗？ 可随着主持人宣布“游戏继续”后，程希抿唇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被针对了。 可是，为什么？ 平民输的话，四个人都要受惩罚，怎么想都损人不利己。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四人，没有看见一旁的江匀眼神彻底沉了下来，手指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划拉了几下。 几分钟后，第三局的结果出来了，最后是卧底胜利。 大家亮牌一看，卧底果然是那位男玩家！ 他的卧底词是“鼠目寸光”。 程希叹了口气，再次端起茶杯。余光瞥见一旁的罗晗衣已经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茶，她刚才的猜想又有些动摇了。 没有证据就恶意揣测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应该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杯了，程希熟练地一口闷了苦茶。 紧接着，唇边再次出现一小块蛋糕。 “啊……”江先生哄孩子般的语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秀恩爱，程希的脸皮都要在他的影响下变厚了，听话地张嘴吃下。 又喝又吃，她感觉自己已经饱了。 在他们即将开始第四局游戏时，江匀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道玻璃碰撞声，在一片闹哄哄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 好似能让人的心脏也随之咯噔一下。 一桌的人朝他看过来。 “一直玩这个游戏，是不是有点无聊？不如，换一个更有挑战性的游戏？”说话时，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好像真的只是在提一个建议，只是细看却发现他那抹笑意不达眼底，泛着冷意。 罗晗衣善解人意地点头，“可以呀，我没什么意见，不过大家想换吗？” 她征询地看向其他玩家。 程希自然不会驳自家先生的面子。 其他两个女生也点头同意了。 “我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 “先说好，是什么有挑战性的游戏？”李鹤霖谨慎地微眯眼睛。 在他们讨论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位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双手端着托盘，进来找寻了一圈，最后来到他们这一桌，弯腰询问，“您好，打扰一下，请问哪位是江匀先生？” 江匀抬手示意，“放这儿吧，谢谢。” “好的先生，这是您点的游戏卡牌，已为您送到，”服务员将一叠未拆装的卡牌放在茶几上，全程微笑服务，“有需要可以再叫我，祝你们玩得愉快。” 这家ktv高级会所与五位数的价格相匹配的是周到的服务，不仅提供唱歌设备、酒水甜品，还有各种各样的桌游礼盒。 “扑克牌？这就是你说的有挑战性的游戏？”李鹤霖不屑地挑眉。 第196章 英文扑克牌 江匀抬手示意，“放这儿吧，谢谢。” “好的先生，这是您要的游戏卡牌，”服务员将一叠未拆装的纸牌放在茶几上，全程微笑服务，“有需要可以再叫我，祝你们玩得愉快。” 这家ktv是一家高级会所，与五位数的价格相匹配的是周到的服务，不仅提供唱歌设备、酒水甜品，还有各种各样的桌游礼盒。 看着服务员悄然出现，送完东西又很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罗晗衣心尖一跳，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词——有备而来。 他提前准备好了新游戏，这意味着他发现了啊…… 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攥紧，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真不甘心。 “扑克牌？这就是你说的有挑战性的游戏？”李鹤霖不屑地挑眉。 江匀漠然地瞥他一眼，动作随意地撕开游戏礼盒的包装，从里面抽出四张游戏规则单，“这个游戏叫英文扑克牌，这是规则，你们可以看看。” “英文扑克牌？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这个游戏我之前看别人玩过耶。” 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大家凑在一起阅读规则。 英文扑克牌一共有112张，其中有104张英文字母牌，2张空白牌，3张翻转牌，3张炸弹牌。 玩家需要将牌组成正确的英文单词打出，每回合只能打出一个单词并翻译，不限字母的数量，出牌前，需按照出牌顺序，从下一顺位的玩家手中抽取一张牌。空白牌可以代替任意一个英文字母；翻转牌可以要求顺位玩家展示3张牌，并从中选取一张；炸弹牌可以任意炸掉自己持有的字母牌，无需组成英文单词，至多炸掉三张。 规则并不复杂，不难理解。 江匀单手揽着程希，下巴放在她的肩膀，葱白的手上捏着一张规则单，和她一起看，“以前玩过吗？” 程希小声回答：“没有。” “那有没有信心赢？” 她无法夸大，“唔……没有百分百的自信，得看抽牌的手气。” 组英文单词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涉及到运气成分的游戏，没有人能预判输赢。 “没关系，运气不好，我们可以靠策略弥补。” 他语气平静，但程希却从中听出了很浓的胜负欲。 虽然他没说，但她觉得，他好像在帮自己出气。心暖得一塌糊涂，她冲他微微一笑，“那我尽量不给你丢脸。” 两人的耳语只有彼此听见，在旁人看来，便是这一对夫妻俩在你侬我侬。 罗晗衣捏紧了手里的规则单，将纸张边缘掐出褶皱，面上依然维持着和气优雅。她出声询问：“规则上建议玩家人数3-5人，我们这么多人，具体要怎么玩？” 江匀稍稍抬头，深色的瞳眸微转，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可以两人一队，分成三队或者四队。” 他赖在程希的身上不动，一副谁也不能把他们两个分开的黏糊劲，选择显而易见。 李鹤霖心念一动，已经有了心仪的队友，率先发出邀请：“罗小姐，我们一队怎么样？” 罗晗衣大方点头：“好啊。” 剩下的两个女生明显是好朋友，自然而然地组成了一队。 第197章 帮我赢 “我们凑个四组吧，”罗晗衣询问围过来凑热闹的闺蜜，“莹莹，你要来玩吗？” “啊？可是我还没研究完规则呢……”章莹莹话未说完，手就被她拉住。 罗晗衣快速凑到她的耳边，在她看不见的阴暗角度里，眼神坚定又狠绝，语气却很软地低声恳求：“帮我赢。” 章莹莹愣了下，眼露疑惑。 这怎么帮？ 罗晗衣退开些，笑意盈盈：“来嘛。” “……好吧。” 章莹莹硬着头皮，拉着男朋友一起上场。 晚来一步的郭申誉懊悔地直拍大腿。 哎呀，没赶上。 “江哥你不讲义气，玩游戏居然不叫我！” 对于他的控诉，江匀面不改色：“你可以预定下一轮。” “行啊。” 郭申誉挑眉，歌也不唱了，果断选择在边上围观看戏。 啧啧啧，还挺佩服这些人，居然有胆量和江匀玩这种要动心眼子的游戏。这人可是名副其实的“游戏杀手”，以前大家伙儿拉着他一起玩策略性的桌游，结果被他杀得片甲不留，那场面至今让人映象深刻。 甚至当时都给有些小伙伴们整出阴影了。 显然，这几个人应该还是第一次和他组局玩游戏，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场游戏只有第一名是赢家，其他三队均视为输家，惩罚依然是喝苦茶，最后一名的队伍每人需要喝三杯，倒数第二喝两杯，第二名只喝一杯。 这是江匀提出来的。 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游戏正式开始前，除了江匀和程希，其他三队都商量着换了座位。 主持人洗牌后，依次给他们发牌，每队正好分到28张牌。 程希一只手捏着一叠排成扇形的牌，其中一张空白牌和一张炸弹牌十分明显。 看来这次的手气还不错。 看着手上这些字母牌，她不露声色地思考着可以拼凑出哪些英文单词，在心里默默拼写了一会儿，下意识想要将这些散乱的牌排列在一起，方便查看。 江匀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小声提醒：“别。” 程希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他，在他的眨眼暗示下，很快便领悟了他的意图。 在出牌前，每队还要抽牌，若将字母牌按照单词拼写顺序排列成一连，很容易在抽牌时被其他队拿走其中一张，导致单词被打散。 四队理好牌后，大家猜拳决定哪队第一个出牌。 两个女生组先出牌，按照顺时针的顺序出牌，随后依次是罗晗衣李鹤霖、章莹莹和她的男朋友、江匀程希。 “嘿嘿，我们先抽一张，”其中一个女生摩拳擦掌，从罗晗衣的手中随便抽走了一张牌，随后眼睛一亮，果断甩出一个单词，“有了！read，阅读。” 接下来轮到罗晗衣队伍出牌。 她拿出其中四张牌，语气神秘地询问一旁的李鹤霖，“我们是不是还差一张i，就可以组这个词了？” 李鹤霖瞬间猜到了她说的是哪个单词，“嗯，对。” “希望我的手气好，”罗晗衣看向章莹莹，粉白的指尖随意点了一张她手上的牌，眼神带着一点俏皮的试探，“这张是i吗？” 第198章 这也叫为难吗 章莹莹和她对视了一眼，表情深沉地点了下头：“是。” “真的假的？这张呢？” “也是。” 罗晗衣一连询问了三张，对方都混淆视听地回答“是”，一听就是迷惑人的烟雾弹。可在只有她看得见的角度，章莹莹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其中某张牌暗示。 罗晗衣会意，故作纠结，状似随意地抽出了那张牌。 果然是她想要的“i”牌。 “smile，微笑。” 她们自认为配合默契，可对面的程希早已将她们的举动看在了眼里。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 和在课堂上一回头便捕捉到学生在底下偷偷摸摸开小差的感觉差不多。 若是当众揭穿，怕是要闹得很难看。 程希娴静一笑，当作没看见，继续游戏。 她举着牌，看着章莹莹随意抽走一张“s”。 显然，这张牌对于双方来说暂时没什么用，章莹莹撇嘴，把它搁置在一边，“kill，杀死。” 程希是向两个女生队伍抽牌，她从中抽到了一张“t”，随后反应迅速地将原本准备好的简短单词拆开，重新用这张牌组成了一个较长的单词，“question，问题。” 看着她一下子出掉了八张牌，在第一轮次占据了优势，周围看热闹的观众瞬间欢腾。 郭申誉：“嫂子厉害啊！” 他还以为这场游戏是江匀来主导呢，没想到他是一个陪衬的辅助。 其他三队的人却笑不出来。 罗晗衣微不可闻地轻啧了声，他们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游戏又进行了两回合，程希手里只剩下10张牌，是在场队伍里最少的。空白牌和炸弹牌还没有用，剩下的字母牌只能组一个“sky”，其余五张是无法组成单词的散牌。 “这两张功能牌要先用掉吗？”她和身侧的江匀小声沟通，“不用的话，被抽走的概率会越来越大。” 前面三个回合，场上只消耗掉了1张翻转牌和1张炸弹牌。也就是说，除了她手里的这两张，其他队伍还有1张空白牌、2张翻转牌和1张炸弹牌。 到游戏后期，功能牌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把功能牌留到最后，可是随着牌数减少，很容易被抽走，给他人做嫁衣。 江匀勾唇，朝章莹莹队伍轻努下巴，“要赌一下他们没有翻转牌吗？” “可他们有翻转牌的可能性很大。” 按照抽屉原理，其他三队中至少有一个队伍拥有不少于两张功能牌。 江匀冷静道：“如果他们手上有翻转牌，这回合就一定会用，我们可以等他们抽牌之后再决定。” 程希也是这样想的。 意料之中，章莹莹在第四回合对他们使用了翻转牌。 对方的手指从十张牌上一一掠过，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 可程希眨巴着澄净无辜的眼睛，好像她选择哪一张都无所谓。直到对方挑选完毕，她紧绷的心情才暗自放松下来，笑着向大家展示这三张牌，分别是s、k、i。 章莹莹选了一张“k”，“kid，小孩。” 接下来轮到程希抽牌了。 两个女生队伍还有16张牌。 程希也学着其他人抽牌时的方法，白皙的手指慢慢悠悠地在牌上徘徊，似选非选，“我需要一个e，这张是吗？” “呵呵，你猜。” 她猜不是。 程希悄悄观察对方的眼神，手指继续游走，直到停留在某一张牌上，女生明显紧张了一些，眨眼的速度变快。她的指尖一偏，对方又悄然松了一口气。 一番试探之下，让女生有所反应的共有三张牌。 程希一时倒有些拿捏不准了。 江匀这时忽然出声，给出建议：“右数第五张。” 程希听他的，果断抽牌。 牌抽出来的一瞬间，遭到了一丝阻力，她抬眸一看，两个女生面如菜色，捏着牌不舍得放手。 “啊……别吧。” 不怪她们是这样的反应，因为她抽到的是炸弹牌！ 有人欢喜有人愁，程希给江匀瞄了一眼，他的眼里也缓缓晕开了一抹笑意。 手握三张功能牌，他们基本上已经提前锁定了胜利。 程希用空白牌代替字母“e”，打出了一组单词：“size，尺寸。” 在他们还剩下4张零散的字母牌和2张炸弹牌的情况下，章莹莹唯一能阻拦他们的机会便是抽中一张炸弹牌。 三分之一的概率。 “好纠结，早知道翻转牌留到这轮用了，”她观察了一会儿，把选择权交给一旁的男朋友，“你来，我手气不行。” “我手气也不好啊，你忘了我领红包只能领到几毛钱的事啦，先说好，没抽中别抽我啊，”男朋友提前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 “不怪你，抽吧抽吧。” 章莹莹的男朋友眼一闭，手一摸，翻开一看…… 心凉了。 是一张“s”。 他哭唧唧地看向自家女朋友，而章莹莹却愧疚地看向闺蜜。 事已至此，她没办法帮她赢了。 对上她无能为力的眼神，罗晗衣朝她轻轻摇头一笑，示意她没关系。可随后，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十几张牌，颊边的头发半遮着脸，神情晦暗莫测。 游戏进行到这里，已经毫无悬念，程希和江匀率先出完所有的牌，获得了这场游戏的第一名。 然而游戏还要继续，决出剩下的名次。 江匀揽着程希坐在一旁等待最终的结果，悠闲地诠释了什么叫“无事一身轻”。 十几分钟后，游戏终于结束。 两个女生队伍第二名。 罗晗衣和李鹤霖第三名。 章莹莹队伍最后一名。 旁观的人早已哄闹着端上苦茶。 李鹤霖想在美女面前展示一下绅士风度，于是便提出帮罗晗衣喝。 罗晗衣心里对他的示好十分不屑，但还是露出感动的表情，“谢……” “罗小姐，愿赌服输，”江匀忽然起身打断她的话，拿了两杯苦茶放在她面前，优雅贵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鹤霖皱眉，“江匀，两杯茶而已，我帮她喝就行了，你没必要这么为难她吧？” 江匀轻抬眼眸，清隽的眼睛不带丝毫情绪，莫名地显出几分凶戾冷漠，偏偏他的嗓音又清润如常，有股云淡风轻的平和，“你也说了，两杯茶而已，这也叫为难吗？” 他已经……很收敛了。 第199章 接受惩罚 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气氛不太对劲。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郭申誉也有些发愣，捏着一把瓜子左看看，右看看，眼里的疑惑和八卦之色要溢出来了。 刚才玩游戏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闹掰了？ 江匀不是主动挑事的人，平时面对不熟悉的人，顶多就是高冷酷拽地不爱搭理，即便是拒绝女生告白时，也是一副表情冷淡的模样。郭申誉认识他这么多年，还真是很少见到他这么阴阳怪气的一面，看起来攻击性有点强。 罗晗衣是怎么惹着他了？ 郭申誉默不作声地思量着，最后脑中灵光一闪，目光落在安静的程希身上。 已知，罗晗衣两年前疯狂追求过江匀一段时间，闹得整个他们交际圈的人都知道…… 所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众目睽睽之下，罗晗衣也没有想到江匀会这么直接地针对她。 她咬了下舌尖，兀地柔声笑了笑，伸手拉开眼前的李鹤霖，“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愿赌服输，我还是自己喝吧。” 两杯苦茶而已，又不是毒药。 对她造不成影响。 被拒绝的李鹤霖悻悻地退到一旁。 罗晗衣端起苦茶，面不改色地一连喝完了两杯，这番大方利落的举动，反倒显出几分气魄。末了，她抿了抿殷红嘴角，回味了一番，开玩笑道：“味道其实还行，比苦瓜汁好一点。” 章莹莹见状，也不好意思开口让男朋友帮自己喝了，只能自己皱着脸喝了三杯苦茶。 盯着他们接受完惩罚，江匀脸色稍霁。 他拉着程希起身，让出位置，“谁要玩？来吧。” 还想和他们玩一局的郭申誉顿感失落，“你们就不玩啦？” “饿了，去吃点东西。” “行，去吧去吧，带嫂子多吃点，”郭申誉识趣地摆手，然后迅速抢占了一个游戏位置，欢快地招呼自家未婚妻过来，“思敏，我们一队！” 经过刚才一事，罗晗衣也没有了游戏的兴趣，起身让位。 桌边很快就凑齐了新的玩家，继续热闹地玩起了英文扑克牌。 江匀和程希拿了一些食物，重新找了个空位坐下，开始填饱肚子。 刚吃了两口，江匀的手机便忽然响了起来。 包厢里太吵闹，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周围的人见程希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里，便热情地上前给她递话筒，邀请她上台点歌。 她笑着摆手拒绝，“我最近嗓子疼。” 这个理由很有用，对方听后果然作罢。 正要继续吃甜点，空气中却忽然弥漫着一股烟味，程希偏头看去，发现是隔壁桌的两个男人在边聊天边抽烟。昂贵的烟闻起来是淡淡的烟草香，烟雾也是细散飘渺的，并不呛人，但是她不习惯烟味，待在这一处只觉得气闷。 程希微微蹙眉，顿时没了食欲。 拿上包从包厢里出来，她并没有在走廊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在门口透了一会儿气，她打算去一趟卫生间，拿出手机给江匀发了位置消息后，便循着标识朝楼道尽头走去。 一踏入卫生间，程希便瞧见了正在洗手台前补妆的高挑女人。 第200章 清醒的疯批 罗晗衣瞥了下映在镜子上的人影，嘴角轻扯却没说话，慢慢用指腹抹开唇上的口红。 想着刚才在包厢里闹的不愉快，程希没有自讨没趣地和她打招呼，迈步往里走，推开一个没人的隔间。 外面传来女生谈笑的声音，似乎是进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又很快离开，卫生间重归安静。 等她从隔间里出来，发现罗晗衣还没有走。 干净敞亮的卫生间里，此时好像只有她们二人。 程希神情自若地走到洗手台前，摁了点洗手液，双手伸向感应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仿佛冲谈了一丝空气中弥漫着的沉寂。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和江匀原本是要联姻的。” 隔着两个洗手池的距离，罗晗衣突然慢悠悠地开口。 水声停止。 程希愣住，眨巴了两下眼睛，扭头看向她。 对方的目光却依然落在面前的镜子上，手指梳理着长卷的亚麻色头发，好像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说话，“我求了我爸妈很久，他们才同意让我和江家这个暴发户联姻，我费劲心力朝他走了那么多步，他只需要向我走一步就好，可是，他连相亲见面都不愿意来……” 她的语气低落了一瞬，很快又自嘲地掀唇：“呵，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在她说话时，程希始终保持安静。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倒扣在一旁，接着又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 罗晗衣没有听见她的回应，终于斜眼打量着她，“只能说他的品味不怎么样，居然跑回乡镇娶老婆。” 话里眼里，都是一副贬低她的傲慢姿态。 程希并不恼怒，“所以，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要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罗晗衣嗤笑一声，转身倚靠在洗手台上，“我这么优秀的人，又不是非他不可，他一个脏了的男人，还不值得我为他掉价。” 说白了，她喜欢的只是他高岭之花的样子，想征服他，想看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别人看不见的色欲表情。 一旦这朵花被别人采撷下来，她便觉得索然无味。 可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破防，疯狂嫉妒。 听完她的话，程希缓缓蹙眉：“那你今晚针对我的目的是什么？” “因为我不甘心啊，好歹喜欢了他那么久，看你们秀恩爱，我心里自然不好过，所以，也想恶心一下你们，让你们也不好过。”罗晗衣彻底撕开表面良善的伪装，坦然地向她展露出芯子里的森森恶意，“这很正常吧，人性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毁掉才会让人心理平衡。” 程希：“……” 程希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别这么看着我，只是玩了几场无伤大雅的小游戏而已，你说我搞针对，那又怎么样？我犯法了吗？”罗晗衣不屑一顾，并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反问时脸上一直带着优雅美艳的笑容，“况且，你们不是赢回来了？” 哪怕自损一千，也要损敌八百。 这样的人，是一个清醒的疯批。 看出来了，她主打一个不内耗。 程希是真的被恶心到了，“不犯法，但不道德。” 第201章 你可以去告我 “哪里不道德？今晚这么多人看着，我可没有明目胆张地做什么出格的事，反而是你们，明显在难为我。”罗晗衣觉得自己伪装得还不错，至少表面功夫做到了位，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凡事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说我针对你，还说我不道德，我可以告你诽谤污蔑的，”她轻笑着倒打一耙。 程希睁大了眸子：“……哇噻。”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哇噻一声，感叹一下见识到了人类物种的多样性。 她的发言，给了程希一个不小的震撼。 果然是大城市机会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能看见。 对付这么无耻的人，大概需要一点录音制裁。程希拿起手机轻晃两下，向她展示手机界面，从容道：“不好意思，职业习惯，我录音了。” 这还要感谢学校里的不良学生以及无理取闹的家长，让她成长。 看到她手机界面的那一刻，罗晗衣原本坦然的神情顿时有些龟裂。 “你！”她咬了咬牙，面露凶狠，“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权，给我删了！” 程希摁下录音暂停键，还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你可以去告我。” 在录音没有公开传播的情形下，保准她一告一个不吱声。 她认为这是把柄，可在自己看来，这是她想要诬告自己的证据。 可得好好保存。 罗晗衣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一个看起来温婉无害的女人身上栽一个跟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给你五万，把录音删了。” “然后好让你告我敲诈勒索？” “你到底想怎么样？” “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程希平静地和她对视。 她并不想和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有什么交集。 罗晗衣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双手交叠环胸，盯着她思索了会儿。似乎想通了什么，她慢慢恢复了冷静，呵笑道：“你以为我很想见到你吗？这个录音……随便你怎么样，是发给江匀，还是放给包厢里那群人听，我都无所谓。” 程希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搭理她，捏着手机往外走。 这般无视的态度，让罗晗衣一口郁气憋闷在心里，不上不下，梗得慌。 程希在回包厢的走廊上遇到了江匀。 “怎么出来了，找我吗？” 她摇了摇头，回头睨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女人，“里面闷，出来透透气，现在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江匀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好，那我进去跟郭申誉说一声。” “我和你一起，”程希上前一步牵住他的手。 江匀略感意外地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浅薄唇瓣微弯。 罗晗衣也紧随其后进去。 刚才她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和紧张，怕程希真的当众播放录音，让她社死丢脸。 好在他们进到包厢后，真的只是和郭申誉告了个别，随后便相携离开。 她缓缓松了一口气，随即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呵，不过如此。 还真以为能奈我何呢。 事实上，她的心放早了。 当晚睡觉前，程希便毫无隐瞒地和江先生说了这件事，并将录音播放给他听。 江匀寒着脸听了两遍，幽深的眼里蕴着一场暗沉风暴。 第202章 告状 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程希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歪头凑到他眼皮底下逗他，“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生气呀，都气成冰块了。” 江匀从愠怒的情绪中回神，手上稍微用力将她拉进怀里，双手抱住她的腰，紧张地解释，“罗晗衣是我之前一位投资商的女儿，我跟她不熟，联姻这件事我不知道，也没有去相过亲，这件事估计是江林才自作主张答应的。” 程希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我当然相信你啊。” 他眨了眨眼，低头凑近。 “夫人真好，再亲一下。” “等……唔？” 明明在说正事，怎么突然亲起来了啊！ 程希揪住他的睡袍衣领，勉强跟上他的呼吸节奏。 好在江匀理智尚存，只是亲了一会儿。退开之后，他又低头蹭了蹭她温热柔软的脸颊，周身仿佛戾气消失殆尽，转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录音传给我，这件事我来解决，”他低声道。 程希拿起手机，将录音文件传输给他。 想了想，她不太放心地问：“你要怎么解决？” “告状。” 程希疑惑：“跟谁？” “跟她爸，我记得，罗家家教很严。” 江匀前两年出席一个商业活动的时候，目睹了罗晗衣被她父亲教训得一声不吭的场面。 他从微信通讯录里查找出许久没有联系的罗总，先发送了一个句号测试，确认双方还是好友后，将录音文件转发给了他。随后，他又敲出了一句话：【罗总，令爱的言行，真是让我和我的夫人大跌眼镜。\/微笑\/】 在他的印象里，罗老总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 他绝对无法忍受他的女儿在外面丢他的脸面，还被人贴脸嘲讽。 十分钟后，罗总回了消息。 是一条语音。 江匀点开。 “小江是吧？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等她回来，我就好好管教她！”男人雄厚的声音里难掩怒意，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的霸权语态。 听到他称自己的女儿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不知怎的，程希的心里忽然对罗晗衣升起了一丝同情，“罗小姐的性格，应该有受到家庭的影响吧。” “应该吧，不过性格不好，不是她来祸害我们的理由，”江匀搂着她，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着他冷漠的双眸。 对方的家庭怎么样，他并不关心。 任何欺负程希的人，他都很厌恶。 听完他的话，程希轻点脑袋表示认同：“嗯……也是。” 过了会儿，罗总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这次，对方的语气明显平和了很多，像谈生意般有商有量，“小江，叔叔想麻烦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个录音外传？就当叔叔欠你一个人情，以后给你多介绍一点生意。” 对方想维持表面的和气，江匀自然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回道：“可以。” 对方发来一个微笑的友善表情。 他没再回。 当天晚上，罗晗衣被自己的父亲一通电话叫回了家，刚进家门便迎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这场教训的最终结果，他人不得而知。 只知道罗晗衣第二天没有参加郭申誉的婚礼，反而是罗总出席了。 第203章 恭喜，老来得子 在婚礼现场，江匀还看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当那对中年男女手挽手出现在眼前时，他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了下来，绷直成一条细细直线。 正在迎客的郭申誉暗道了“不好”，连忙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江哥，江叔他们估计是我爸妈邀请来的。” 最近双方公司有紧密的合作。 除了他们，郭家这次还邀请了不少合作商的老板，说白了，这场婚宴既是小辈们的婚庆场，也是长辈们的社交名利场。 没想到正好凑到了这么一个修罗场。 早知道他过目一下他爸妈拟的宾客名单了。 郭申誉低咳一声，“江哥，今天我结婚，你……悠着点呗？” 江匀垂眸轻“嗯”。 知道他有分寸，加上有嫂子在一旁管束着他，郭申誉放心下来。 “嫂子，江哥交给你了，”说完他便快速闪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一旁的程希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与此同时。 不远处，同样看到了他们的江林才明显愣了一下，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孕妇难看的脸色，喜出望外地朝这边走过来，“小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要过来，怎么也不跟爸说一声？” 江匀觉得挺讽刺的。 他扯起唇角，随意瞥了他们亲昵挽着的手一眼，“你结婚生孩子的事，不也没跟我说一声吗？恭喜啊，老当益壮，老来得子。” 江林才的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讪讪地从身边的女人手里抽回了手臂。 已经怀胎八月的中年妇人表情僵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抚摸上自己的孕肚，散发着温柔的母爱，只是眼睛里闪过的那一抹得意之色略显扭曲，“小匀，好久不见，你别怪你爸，他想告诉你来着，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哦，拉黑了。” “……” 他这么直接，一时间给胡银桂整不会了。 她尬笑着转移话题，“呀……这就是儿媳妇吧？真漂亮，小匀这孩子也真是的，现在才把人带过来给我们看。” 胡银桂打量着程希，无形中端起了长辈的架子。 程希也在打量着她。 第一次见公婆，她只是微微浅笑，并没有出声。 她怕自己一出声，说出口的话不太好听。 他们这次碰见纯属巧合，什么叫把人带过来给他们看？ 这话听着让人有些不舒服。 江匀极轻地嗤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这位小三阿姨还是只会这么一点老绿茶的手段，真挺没意思的。 他神情微恹，连怼人的欲望都没了，牵着程希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入座。 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江林才被他无视的态度激怒，下意识低声斥责：“你阿姨跟你说话呢，你……” 江匀从桌上抓了几颗喜糖放在程希面前，头也没抬，语气很冷，“别逼我在这么喜庆的日子不给你们脸。” 知道这个逆子真的能当众和自己撕破脸面，江林才噎了一下，忍了忍，视线在程希的身上停留了两秒，眼里的精光微闪，“婚宴结束后，我们一家人聚一下吧。” 江匀专注剥糖，没回应。 眼看周围的宾客都若有若无地看向这边，江林才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妻子到席位上落座。 … … 【提前预告，快完结了。 下一本文在构思中。】 第204章 贪多必失 程希含着他喂来的喜糖，远远地看了眼正笑着和别人攀谈的江父，接着又看向自家先生，征询他的想法，“要去吗？” 江匀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咖啡味的喜糖，舌尖轻抵，微微蹙起的眉宇间挂着几分躁郁，“不去的话，他们会死缠烂打，有些话，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他们说清楚。” 程希没反对。 她单手支着下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另一只手戳了戳他俊朗微鼓的脸颊，心软软的：“这么不开心呀？” “还好，没有不开心，只是有点烦，”他抬手抓住她作乱的手，握在手里轻捏慢揉，对着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因为这次有你陪着我，所以他们对我来说，就无关紧要了。” 程希被他的这番情话撩拨了心弦，忍不住颤了颤卷翘的睫毛。 她莞尔，咬了咬嘴里的糖。 婚礼结束后，各方宾客陆续离席。 江匀和程希和新郎新娘道别后，也拿上包准备离开。 江林才早已在门口等着他们，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见他们出来，他上前两步，眼里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阿匀，走吧，我们回家。” 江匀和程希没有拒绝。 车上，胡银桂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 等他们在后排坐好后，江林才慢慢地驾驶车子出发。 一开始，车内有些安静，江匀不想说话，程希不知道说什么，胡银桂则因为丈夫要接这两人回家而暗自恼火，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闭眼休息，眼不见心不烦，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最后还是开车的江林才打开话匣。 他目视前方，偶尔扫一眼后视镜，“姑娘，你是叫程希吧？赋春程家的那个。” 程希并不意外他会和自己搭话，早已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是的，叔叔。” 江林才并没有反驳她这个称呼，好似没有察觉到不对，语气儒雅和善，“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没想到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听说你现在是老师？” “嗯，是。” “当老师挺好的，知识分子，有文化，就是乡镇老师的工资应该不是很高吧？你有没有想过跟着阿匀来这儿工作？我们这儿的教师待遇还不错。” 他好像只是和她随口闲聊，顺便提个建议，但程希却从他的话里抿出了一丝高高在上的排外之意。 “……” 挺想叹气的。 她张了张嘴，还没有回答，江匀已经听得不耐烦了，沉声提醒：“专心开车，别忘了你车上还有个孕妇。” “行，爸不说了。” 一路驱车回到江家的别墅，程希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富人区。 听说这里的房子，还只能算是中档偏上的程度，她不敢想象，这座大城市里最高档的房子究竟有多豪华。 “贫富差距”四个字，简直具象化了。 她后知后觉，不禁在江先生耳边感概了一句：“我好像拐了一个富二少回家。” 江匀低头，“我不算什么富二少，不过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去给你争点遗产。” 说完，他原本灰恹恹的眼睛微眯，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 总觉得好像在密谋什么不得了的事…… 程希连忙打断他的思绪：“别，我开玩笑的，江先生，物不知足，贪多必失呀。” 第205章 矛盾爆发 江匀这次回来，是为了拿走他留在这里的几件东西，因此在进门后，听到江林才提出让他们在这里住几天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他来到自己原本住过那个房间，推开房门，发现里面的布局和装潢已经大变，看不出丝毫原来的模样。 胡银桂这时候来到他身后，假惺惺地解释：“小匀，抱歉啊，我看这间房采光不错，你又那么长时间不回来住，所以就和你爸商量着把它改成婴儿房了，想着等孩子出生了，就可以用上。” 江匀回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眼神晦暗冷漠。 “我的东西呢，你扔了？” 胡银桂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忽然意识到，他已经长大了，自己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去挑衅这么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很不明智。要是他恼羞成怒动手，她根本没有还手的胜算。 这般想着，她害怕地后退了两步，双手护住高高隆起的肚子，离他远了一些。 “没，没扔，你的东西，我让张妈整理出来，放在书房了。” 就几本破书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而已，她原本是想扔的，又怕江林才知道后生气，干脆全部扔到一个纸箱子里放着。 “噢，那就多谢小三阿姨了，”江匀单手揣兜，嘲讽地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转身去了书房。 胡银桂气得面容扭曲，下意识追着他骂：“你说什么呢！我跟你爸已经结婚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我！” 江林才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走过来，皱眉呵斥她：“吵什么呢？” 她的眼睛说红就红，委屈地低声啜泣，“老公，你都不知道你儿子刚才怎么说我的……” “他性子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不就好了。” 毕竟这逆子连他都敢呛。 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江林才耐着性子哄她，“行了，别生气了，都快生了，生气对孩子不好，还容易长皱眉。” 胡银桂闻言，气更不顺了。 她早些年流产过一胎，现在对这一胎看得格外重，加上她现在四十岁了，算大龄产妇。她现在最听不得的话就是说她孩子不好，还有逐渐衰老的长相。 这是安慰吗？ 这简直在戳她的肺管子！ 胡银桂气恼地推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回房。 江林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觉得她怀孕之后，脾气是越来越不好，明明以前还小蜜温柔的。 坐在客厅里默默喝茶的程希目睹了全程。 在对方转身和她对视的时候，她捧着茶杯，微笑赞叹：“叔叔和阿姨的感情真好。” 她表情真诚，一时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嘲讽。 江林才：“……” 果然，逆子娶的媳妇也是会气人的。 他并不喜欢程希，在他看来，儿子放弃自己给他挑选的联姻对象，跑回老家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那对家里的事业根本毫无帮助。 所以他们的婚礼，他是故意不去的。 偌大的客厅里，现在只有他们公媳两人，江林才不再掩饰自己的打量，看似语重心长的话语里难掩轻视，“姑娘，你也看到了，你和我儿子并不门当户对，你跟他结婚，图什么？” 程希放在茶杯，莹莹一笑，“很多啊……图人、图钱、图我们青梅竹马，图他爱我，图我爱他。” 她很坦然。 “叔叔，那么你呢，你和胡阿姨结婚，图什么？她既不年轻，也不是有钱人家，应该并不符合你门当户对的观念吧。” 江林才默了一下，才道：“我们和年轻人不一样，她跟了我很多年。” “所以，只是图一个情分，”她了然地笑了下，再次发问，“那你当年和宁阿姨结婚，是图什么呢？” 一向温婉的女孩犀利起来，像柔韧的丝线，丝丝绞人。 想到早已去世的前妻，江林才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抖。 他皱着眉错开视线，见两人的茶杯都空了，倾身倒茶，“你突然提她做什么？” “好奇，”程希挪开了自己喝过的那盏茶杯，茶水顷刻溅在了干净的桌面上。这一番举动并不符合她从小到大的教养，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带着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怒意。 “我很好奇，拿着前妻的死亡赔偿款起家，到现在功成名就的江总，会有什么感想？” 这番话，可以说十分冒犯了。 她也确实在有意冒犯。 江林才也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敢这么和自己说话，顿时气血上涌，重重地放下茶壶，多年浸润商场的气势如利剑般指向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江匀跟你这么说的？” 江匀抱着两个纸箱一出来，就听见了他的怒吼声。 他脸色当下一沉，扔下箱子快步来到妻子面前，见她好好坐着，才松了一口气。 待转过身后，他掀唇冷笑：“是我说的，实话而已，江总这么大气性呢，小心气出病来。” “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吗？你就这么护着她对付你老子！”江林才站起来和他怒目而视。 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作为引起这场争吵的根源，程希自然不能干坐着，遂也站起身，正要和他说明情况，就被他握住了手护在一旁。 “没听到，”江云理直气壮。 “那你……” “但我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江匀理直气壮且坚定。 手心的温度仿佛暖进了心里。 若不是场合不对，程希真的想亲亲他。 “你……你们，”江林才被气得不轻，嘴唇都在哆嗦。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眼时，眼神瞬间颓老了许多，“阿匀，你一定要这么跟爸爸说话吗？我们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比不过这么一个女人？” 江匀不为所动，“父子情分？从你当年纵容胡银桂虐待我的时候，我们的父子情分就断了。” 第206章 争锋相对 “原来是因为孩子啊，我还以为你有多爱她呢，”看着眼前这个虚伪自私的男人，江匀忽然觉得，跟他沾上关系的人都挺不幸的。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主卧的房门，眼里满是讽刺。 打开一道门缝偷听的胡银桂死死捏住了门把手。 真可笑啊。 她十九岁就跟了江林才，陪他住出租屋到现在住别墅，二十多年一直没名没分，只能暗地里当一个情人，像一个玩物一样取悦他、伺候他。直到自己这次怀孕，他才愿意和自己去领结婚证，连一个婚礼都没办。 不过没关系，奉子成婚又怎么样？ 都到现在这个年纪了，大家年老色衰，谁还谈爱情。年轻时看中了江林才的长相和能力，现在，她只图他的钱和阔太太的身份！ 只要有这个孩子和结婚证，她就有倚仗！ 胡银桂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是慈爱又嫉恨的笑，她暗地里找人问过了，这一胎可是个儿子呢。 即使对上原配的儿子，她们母子俩也可以继承到一大笔财产…… 客厅里，父子俩的争锋相对还在继续。 江林才觉得胸闷气短，扶着沙发坐下，“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好吵的，你长大了，户口也被你迁出去了，你要和谁结婚，我没有办法拦你。同样，我要娶谁，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不管你认不认，她生下来的孩子，和你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见他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情绪激动地拍着桌子，唾沫横飞，“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你要是再和我闹，你从今往后就别再进这个家门，以后我的财产，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江林才是很在乎这个儿子，想要修复这段父子情，可是每次见面，要么被这个逆子冷漠无视，要么就是上来一顿夹枪带棒的争吵。 哪有做老子的这么热脸贴儿子的冷屁股？ 时间久了，他只觉得心寒。 他本就是控制欲极强的人，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他都格外喜欢听话懂事的人，如今面对这个极其不可控的儿子，他已经起了放弃的念头。 不就是儿子吗，这个废了，大不了再生一个！ 江林才这些年一直想要再找人生几个孩子，奈何年轻的时候经常喝酒应酬、熬夜加班，伤了身体，医生说他的精子存活率很低。 不得不说，胡银桂这次怀孕，给了他一个极大的自信。 他觉得自己努努力，又行了。 江林才以为自己的威胁能让这个逆子收敛一点脾气，没想到他听完，满不在乎地点了下头：“行。” 他噎了下，一双锐眼微眯：“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自己打拼，你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钱！” 江匀刚想怼他看不起谁呢，可随即又诡异地停顿了一秒。 “……哦。” 忘了江总并不了解他的资产状况。 毕竟自己当时决定回赋春的时候，随口敷衍他的理由是公司破产了。 事实上，他大学时就和郭申誉那一帮朋友一起创业的公司并没有破产，反而发展得不错。 只不过，他现在当了甩手掌柜，公司都是郭申誉在经营，他只拿股息和分红，即便如此，收入依然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