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爱贝勒爷》 楔子 山西太行山 六月间,天空一碧如黛,连着十来天万里晴空的好天气,让攒峦夹翠的太行山香客、游人络绎不绝。 位于群山中的云仙、琼台二峰,因地处高岗,山险路长,游人很少。往来其间的大都以山樵猎户居多,一般游客的脚步多止于山间的观音岩,甚少人会无端深入此处,自然也甚少人知道若是沿着山崖小路攀登岭顶,将会峰回路转,另有处世外桃源等着他们发掘。 这天,有两位骑着骏马的劲装男子悄然地登上了此处,马蹄声被轰隆隆的山涧声音掩没。 放眼望向顶上岭角,四周只见群山回映,一望无际的山花像白雪般撒满岭间。 骑在前头的年轻男子突然勒住了马辔,跟随在后的侍卫也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他的主子。 这些日子来,不论是江南秀丽的莫愁湖、燕子矶,抑或是壮阔的澜沧江,苏禾从未看过他家贝勒爷曾对哪一处风景多瞄过一眼的。这会儿主子怎么会有心思停下来欣赏景色呢? “爷?”苏禾试探性地唤了声。 “嘘!”毓豪朝他比了个噤声。“你听……” 这如雷的山涧声中,隐约夹杂着女子的求救声。 苏禾大骇! “爷,这是……” 毓豪翻身下马,朝崖下探身看去,下方崖隙平台上似有一抹白色身影。 “有人在下面吗?”他出声唤道。 “我被困在这里!”女孩的声音被水声隐去大半,听来不甚清楚。 “把你的手伸出来!”毓豪喊道。他脚尖勾住石块,伸手探向女孩。 苏禾在旁护着。这山崖可是深不见底,他主子要是有个闪失,他也玩完了。 毓豪抓住女孩的手,一提气,轻易将她拉了上来。 在拉上崖边之际,他与女孩四目相对,霎时他的脸色刷白,手竟然一松,那女孩尚未站稳脚步,身形摇摇晃晃又向崖边坠去。 “啊——” 女孩叫了出来,毓豪也惊喊了声! 电光石火间,毓豪再度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苏禾也扑上前去抓住了女孩的另一只手,两人同时将女孩大力拉离崖边。 苏禾不解地望向毓豪。他主子今天是怎么了? 只见毓豪胸口急促起伏着,满含激狂的深邃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女孩,似乎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难道主子识得这名女孩?苏禾突然顿悟。他和主子踏偏大江南北苦苦寻找的人,莫非就是眼前这位姑娘?可是……他偷觑着,瞧这女孩的神色,似乎从没见过他主子似的…… 女孩感激地看向他们两人,扫过毓豪的眼光并未多作驻留,两人分配到的注目时间也恰到好处。她看毓豪的眼神除了感激之外,就只剩下对陌生人的矜淡自持。 苏禾又把头转向毓豪。主子究竟识不识得这姑娘啊?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却听到主子吼叫了出来。 “你在搞什么鬼?”毓豪朝那名女子怒吼,他眸中的激越不见了,取代的是一片恼怒。 “我……”那名女子似乎没料到他会开口吼她,神色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苏禾也没想到主子一开口会是骂人。 见女孩又要退后,毓豪倏地伸手粗鲁的将她拉向前,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又想掉下去一次?” 苏禾目瞪口呆地看着毓豪。那女孩面对他主子的凶神恶煞,似乎快哭出来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掉下去的,我……我下去是为了这个……”女孩将藏于怀中的东西拿出。 毓豪与苏禾看着她手中的毛茸茸白兔子。 “你是为了救它才爬到下头去?”苏禾惊讶地问。 “嗯。”女孩点点头,说这:“我发现它困在那里,所以下去救它,没想到……却上不来了……”她的声音愈说愈小声,因为她发现眼前的男人脸色愈来愈铁青。“我……实在非常感激两位救了我,谢谢你们,我想就此告辞了。”她飞快把话说完,转身想走。 不想毓豪却在背后冷哼了声。 女孩回过身来,绝美的脸庞露出一抹疑惑。“我很想报答两位的恩情,可是我没有钱。” “没有钱无所谓,”毓豪一耸肩,“回馈还是要的,我既然救了你,你的命自然就是我的,就用你自己来报答如何?” 女孩闻言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就走人。 毓豪却在她背后笑起来,“我记得你挺会骂人的,怎么今天这么老实?是不是舌头教猫给咬掉了?堇如。”女孩身形一僵,背着他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堇如。”她的声音透着一丝丝不稳,语调迅速转为冰冷、疏远。说完不待毓豪有所反应,她朝山涧旁的小径飞也似地跑掉。 毓豪炯亮的黑眸睨着她消失的背影。 苏禾焦急道:“爷,你不追吗?” 毓家轻笑一声,“既然知道她在这里,你想她还躲得了吗?” 他们纠葛的命运早已不容许她轻易脱身,早在……他们碰面之前,早在他们被注定的命运辘轳绑在一起的时候…… 第一章 京城顺天府 昏暗的牢房中,隐约传来外庭皂隶们“噢——”拖着长声练习堂威的声音。 堇如虚弱地躺在潮湿的草席上,远远地,一阵景音由远而近,行进间垂挂在腰际的钥匙被碰得叮当作响。 “咳……咳……”堇如咳了几声,并不把外头的声响放在心上。 从她力抗胡家那纨子胡劲的轻薄行为而用利剪刺伤他被抓进这里后,她就听天由命了,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本来就该在十二年前跟着爹娘和所有亲人一块死去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的庇荫了,只是有点放心不下翩翩,那个胡劲一定会寻翩翩晦气的,才不会理会名义上他和翩翩好歹是兄妹。 两个手持红黑水火棍的衙役领着一位青年亲贵走到堇如的牢房外。 “贝勒爷,”衙役神色恭谨道:“就是这里了。” 毓豪淡淡地点点头。“打开。” “喳!” 牢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了,毓豪没理会阵阵呛鼻的潮湿霉味,弯下腰踏进小小的牢房里。 “你是堇如?” 低沉的声音听来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威感。 堇如抬起眼眸瞧着身披昂贵黑貂大氅的男人。 这男人模样仪表不凡,有张可以让女人怦然心动的英俊脸庞,俊俏的五官将贵族特有的飒爽气度衬托得淋漓尽致,而眸中那抹不经意流露的玩世神采,更让他举手投足间显得英俊倜傥,魅力十足。 这是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男人,而他在等着她的回话。 堇如把头转开,对他没好感。她向来对有身份、有地位、养尊处优的人都没好感,尽管他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也一样。 毓豪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这姑娘对他的问话没反应?莫非……他念头一转,翩翩不是说她病着吗?于是他提高音量冲着她的耳朵喊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堇如倏地转过头来怒瞪他。“你干什么?”他的声音震得她耳膜轰轰作响,连梁上的浮尘都被震飘了下来。 “你不是聋子干嘛不回我的话?”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愠怒。 “你才是聋子!我不认识你,干嘛要理你?” 毓豪被她倨傲的态度弄得哑口无言。他按捺下火气,道:“姑娘,我是来救你的。”他期望她在听到这消息后会有不一样的态度,最起码也要露出一点欢欣之色。 岂料,堇如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她两眼一瞪。“我不需要你救!” 候在一旁的衙役见堇如如此无礼都吃了一惊。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人物可是大有来头啊,他是富察家的贝勒爷,是当令皇族中极具权势的人士,更何况他都表明是来救她出去的了,怎么这姑娘如此不近人情?别说是人见人怕的贝勒爷,换作是寻常人也会有火气的。 衙役们暗地里替堇如捏了把冷汗,悄悄地等着毓豪发飙或拂袖离去。 出人意表地,毓豪却笑了出来。 这倒新鲜了!翩翩跪地苦苦哀求他来救人,这女孩却对他的搭救不屑一顾,实在颇令人玩味。 毓豪挑得老高的剑眉显露出十足的兴味。他从没碰过这种事情,这会儿他倒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躺在地上的娇弱女孩。 她的美丽让他惊讶,也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个起色心的胡劲会被她刺伤。 她那头乌瀑般的发丝衬得她心形小脸特别白皙细致,闪亮如星的晶莹大眼,配上一对颇显英气的秀眉,让她眼波流转间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却又令人激赏的倔强傲气。她现在正用美丽的清瞳瞪视他。 她的美丽绝对是独特而耀眼绝伦,而她的个性也绝不像她的好友翩翩那样温驯柔弱。 冷硬的地板似乎让她不胜寒意,她苍白消瘦的脸庞也看得出病容,其间她咳了好几次,柔软的唇瓣都被她咳抿出诱人的玫瑰色泽。 “翩翩说你病得不轻。”他轻轻地道。 堇如听到翩翩的名字时眼神转为疑惑。翩翩怎么会认识这种权贵人家? “翩翩人在哪里?” 毓豪的俊脸扯出一抹慵懒的笑容。“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除非你拜托我!”他对自己的挑衅颇感讶异,看来他是愈来愈不了解自己了。 “拜托你?”堇如嗤笑一声,“是你自己走进来的,我可没请你进来,你不爱讲就出去!”说完,她索性合上眼睛不再瞧他。 她的反应没让毓豪失望,他微微一笑,“我是想出去,不过你得跟我走。” 堇如想开口顶撞他,却教一阵猛咳咳得她喘不过气来。 毓豪抿起唇,凝睇着她呛得通红的小脸。 只见她一边咳一边说道:“谁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凭什么你说走我就得乖乖跟在你后面走!” 毓豪皱起了眉头。“你是要自己起来,还是要我抱着你走?”他低沉而坚定的嗓音透露出他的不耐,他已经没心情玩游戏了。 “你……”堇如听出他声音里含有强烈的警告意味,她坐了起来,脚上传出一阵叮响。 毓豪顺着声音看去,幽邃的黑眸霎时蒙上一层冷怒。 堇如白皙的足踝上套着一副手腕粗的铁镣,沉重的脚镣已经将她纤柔的肌肤磨出了一圈血痕。 毓豪瞟了身旁两名皂隶一眼,冷哼道:“顺天府好大威风!城外这阵子闹飞贼也不见你们拿了几个,原来都留着精神来对付弱女子!” 他阴柔的热讽让两名衙役惊出一身冷汗。 “贝……贝勒爷,这实在不关小的的事,是府台大人交代的。小的也有向上反应说这姑娘身体弱又病着,根本不会逃……”衙役夹七夹八、含糊不清地解释,却在毓豪森冷的注视下住了口。 迅速解开堇如的脚镣,他们退到一旁,不敢再迎视毓豪那双冷冽的冰眸。 此刻两名衙役倒佩服起堇如的勇气和胆识。普天之下,有几人敢对贝勒爷如此的放肆与不敬,更不用说和他针锋相对了。 只见毓豪二话不说,弯下腰,径自伸手抱起虚弱的堇如。 堇如却推拒起来。“放我下来!你这个恶棍!” 恶棍?两位皂隶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毓豪毫不费力地制止她抡起的拳头,对她辱人的话只是扬扬眉头。 “你——你这个可恶的败类!放开我!我要自己走!”她扭着身子喊骂道。 毓豪听到这些字眼竟轻笑起来,“很对不住,可能要辜负你的恭维了,一般姑娘见到我,通常是不会叫我可恶的败类,她们大都恭敬地喊我贝勒爷。我叫毓豪,澧亲王的次子。” 堇如闻言浑身一僵。澧亲王?他是皇亲…… “不需要你抱我,我可以自己回家。”她冷着声音道。 毓豪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径自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她纤弱的身子,动作细腻从容。 堇如这时才发现他有一身俊伟阳刚的体格,意识到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过亲密了,她的双颊竟不由自主地染上一层羞赧的红晕。 府衙外头北风飕飕,冷冽的风在屋宇弄中穿梭直掠,不时夹刮着飘忽不定的细雨,冷风利得连牛皮都钻得进去。 一直候在顺天府外头的从仆小台子正踱着步儿、抖着手脚等候毓豪出来。他一见主子的身影,立即机灵地招来王府马车,掀起厚帘儿让他和他怀中的姑娘上车。 “爷,我们上哪儿去?” 毓豪炯亮的眸子询问地盯着堇如,见她偏着头不理不睬,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痕,道:“你既然不想回家,那就上我那里去?”他迅速对小台子下令,“回府!” “啊!你混球!”堇如叫起来,“你怎么可以如此霸道,让我下车,不然我就告你挟持民女!你听到没有?你这个自大的……” “闭嘴!”毓豪眉一挑,手指指外头。“顺天府就在外面,你要告我请便!” 堇如见他满脸不在乎就更加怒不可当,一对美丽的眼眸气得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是贝勒爷又怎样?是不是每个人都得对你卑躬屈膝,你才会称心如意?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自己回去了,你这恶贼听不懂吗?”她从小就与他们这种权贵中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会让她觉得安心。 “我说……闭嘴。”毓豪拖长语调,懒洋洋的嗓音似乎对她的叫嚣甚觉无趣。 “可恶的你,立刻叫你的马车停下来,立……” “闭嘴。”他温柔的嗓音听不出任何威胁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这个畜……” 他突然没预警地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唔……” 没说完的话全被他封缄在火热的唇片中,堇如又惊又怒、又羞又窘、脸红气喘,全身因病而使不出力气,雪白柔荑虽抵住了他坚硬的胸膛,却无法阻止他霸气的拥吻。 直到她娇喘不休,毓豪才向后撤身。他眯起眼,以一种暧昧的表情看她。“如果你再开口骂我,我就把它视为你对我的邀吻!”他的脸庞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 “你……”堇如喘着气、瞠目以对,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合上了嘴巴。 “怎样?”他眸中闪过一抹邪肆的笑意,“你还想骂我?请便!” 毓豪为所欲为惯了,根本没想过堇如是个不解男女情事的黄花闺女。 堇如的双颊突然像染上晚霞般火红一片,水柔的眸子低敛,垂下蛲首,抿唇不语。 她羞赧娇柔的模样让毓豪看呆了,心头一动,似有股热流灌进心田里,让他顿时燥热起来。 他觉得她好熟悉,尽管这种熟稔的感觉是荒谬的,却真的存在。 他情不自禁地俯向她,她却刚巧在这时开了口,“我住桃花沟畔。” 毓豪坐直了身子,闪亮如星的黑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接着,他让马车转向桃花沟。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真要把她留在这里吗?毓豪瞪着摇摇欲坠的破屋子。 不用开口问,他轻易地找到屋内仅有的一间卧房。把堇如放到床上后,他对屋内的简陋看都不看一眼,转身朝跟在后头东张西望的小台子道:“你回去请于太医来一趟,再叫两个丫头过来。” “喳!”小台子麻利地转身离去。 “你不用麻烦了,我不要人伺候。”堇如急道。见毓豪没反应,她更是直接下起逐客令,“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她知道皇亲贵戚住的都是琼楼玉宇,这种地方他是不会习惯的。 毓豪却一撩袍摆,在床边的竹椅坐了下来。 堇如咬着下层,看着眼前英气焕发的男人。他闲适得仿佛坐在自家太师椅般的惬意自如。 “你不打算走吗?”她发现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受人左右的男人。 “我答应要好好照顾你。”毓豪简洁地说道,说完,他微眯起眼,深不见底的眸子直盯着她的眼睛。 他瞪视的目光教堇如心慌。 “你到底在怕什么?” 堇如被他突来的问题惊得一跳。“没……没有!我为什么要害怕?”他那双犀利的眸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要问你自己。”毓豪伸手挥挥衣摆。“你似乎怕我却又不像,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究竟在怕什么。”他太危险了!堇如心想。 这男人的洞察力十分敏锐,他惯于掠取别人的内心世界。 “我是怕你没错。”堇如直视他。“你不觉得孤男寡女独处在这屋檐下很不妥吗?” 毓家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地嗤笑一声。 堇如在他眼中看到充满不在乎的放肆瞳光。 他是不在乎。 毓家固执地待到太医来诊视,霸道地强迫堇如照他的意思喝下药,专横地不顾她的抗议留下两名小丫环伺候,然后又随性地随时造访她的小屋……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这是不对的! 理智告诉堇如要趁早离毓豪远一点,她也知道他不是可以等待的男人,只有傻子才会把心思放在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有结果的男人身上。 可是毓豪就像个发光体,牢牢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就像飞蛾扑火般,明知危险,却又禁不起诱惑。堇如同她近来养成的习惯一样,她常把眼光投向桃花林,企图寻找那抹不定时出现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很傻气,但是又情不自禁。 这天,堇如独坐在屋内,她将手上的小布囊打上最后一个结,用牙齿咬断线后,拿起一旁的桂花仔细倒进布囊里。 这是她预备给毓豪的,上次他闻着桂花直说好香,当下她说了要缝个桂花囊让他带着的话。 但她和翩翩不一样,她向来拙于针黹,这个素面布囊在她手上翻来覆去,怎么看都是个失败的作品。这囊袋应该加点花边什么的才会好看,可是她能缝完它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绣花了。 堇如叹口气,把它放进袖袋里。看来这个桂花囊是送不出手了。 她起身整理手边的芍药,细心地为它们除去冗叶,再一枝枝插进水瓶中。她低头忙碌着,身后突然扬起熟悉的浑厚声音—— “你在做什么?” 毓豪来了,他带笑的声音永远令她耳红心跳。 她回眸一笑,“照顾我的衣食父母。”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毓豪盯着她柔媚细致的美丽脸蛋竟有些闪神。 “哦?”他抬眼瞧了瞧外头那块小园子,这花圃比他房前的花花还小。“你为什么把秋儿和莲儿都遣回去了?她们可以帮你。” “不必了,我一向都自己来的。” “你自己也卖花?”毓豪诧异问道。 “不,有人帮我。”堇如淡淡地回答。不想让他再问下去,她转身帮他倒了杯茶。 毓豪嗅了嗅空气,“有桂花的香味儿。”他看向堇如,“我的东西呢?” 这男人连跟人家要东西都这么霸道!堇如瞥了毓豪一眼,他今天披了件元狐袍子,里头青色江绸长袍上系了条石青缂丝腰带,简单尔雅的装扮适度衬托出尊贵的气息,让他一身颀长俊挺的体格更加潇洒出众。 她白色的粗布囊如何配得上他这身矜贵?堇如悄悄按了按袖袋里的桂花囊,道:“你说的是桂花囊袋吧?我忘了做,下回吧。” “哦。”毓豪用他独特的邪魅眼神睨着她,深邃的眼瞳直让人摸不透他现在的思绪。 只见他耸耸肩,优美的薄唇勾出一抹浅笑。“那我总可以索取一点补偿吧!” 他伸手一把揽过堇如纤柔的肩膊,将她霸气地钳在自己胸膛上,随即低头覆住她的樱唇。 “啊!”堇如惊呼一声,声音却悉数被他霸气地吞噬进口中。 他的吻没有任何保留,赤裸而浓烈,舌头大胆狂野的探进她口中翻搅她的丁香小舌,竭尽所能的吸吮、缠卷,放肆地挑逗她。 他炽热的吻蚕食了堇如的理智,让她忘了天地还有万物的存在,忘了周遭所有的事物,全部的意识填满了他的气息、他的温存、他的一切,直到—— “小如子!” 蓦地这声惊喊,震得堇如一跳,酣醉的心魂顿时清醒过来。 毓豪和堇如同时看向门口,只见门边站着一名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满脸惊愕地瞧着他们。 “啊!”堇如惊呼一声,当下连粉颈都羞红了。是李隆! 毓豪眯起眼看着来人。门口这男人五官端正,飞扬的剑眉下,一对眼睛正恶狠狠、无礼地瞪视着自己。 一股微妙的妒意让毓豪刻意收拢胳臂,不顾堇如的挣扎,紧紧地将她钳圈在怀里。 “你是谁?放开小如子!”李隆对毓豪冲口大吼。 乍见堇如被陌生男人抱在怀中,他肝火大动,直觉断定她被人占了便宜。这男人若不是登徒子也绝非善类。 “李隆!”堇如急喊一声,制止他别再度出言不逊。 李隆生性憨直,有时候会在冲动下做出莽撞的事儿来。 她转头看向毓豪,见他一扫方才的激情,变得冷极了,英俊的脸庞像刀刻似地紧绷。听到李隆的挑衅,他一言不发,仅将眉毛稍稍往上挑,冷漠地睇着他。 堇如想挣脱毓豪的钳制,可偏偏就是挣不开他的手臂。 李隆却按捺不住了,他向毓豪大吼道:“叫你放开她没听见吗?”他浓眉倒竖,大步上前,一副想找毓豪打架的模样。 “李隆,你不要乱来!”堇如一边挣扭手臂,一边对毓豪道:“你放开我。” 毓豪眯起眼,慢慢松开手,嘲弄地对堇如扬扬眉头。“小如子?” 李隆一把扯过堇如的手臂,保护性地将她推到身后,然后用不善的挑衅眼神瞪着毓豪。 毓豪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脸上带着浓厚的讥讽之色。 “看来你们很亲密嘛!” “不、不,你误会了……他是我的老朋友……”堇如急急解释。他的眼神让她感到心惊,那闪着清冷眸光的眼瞳看起来好遥远、好陌生…… “小如子,他是谁?”李隆神色不豫地问。 “他是……”堇如咬着柔嫩的唇瓣,极不自然地瞟了毓豪一眼,吞吞吐吐地道:“他是毓豪贝勒。” 毓豪冷冷地盯着李隆,犀利的眼神带有十足的狂傲气势。 李隆在知道毓豪的身份时,显然吃了一惊,但是脸色随即变得更加铁青。 堇如有些无措地向毓豪介绍道:“他叫李隆,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毓豪冷眼看着她忸怩的神态,脸上露出一抹笑痕,笑意却未达眼底,“很显然你的老朋友挺关心你的!” “废话!我当然关心她!还用你来说吗?”李隆嗤道。 毓豪见堇如仍站在李隆的身后,撇起嘴讥嘲道:“看来,不用我来,自然会有人照顾你。”说完,他用力挥甩了下袍摆,径自跨过门槛而去。 “你……”堇如开口想唤他,嗫嚅了下,又吞了回去。 “你什么时候认识个贝勒爷的?”李隆问道。 他兴师问罪的模样,倒把堇如给惹毛了,于是她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会突然跑来了?” “突然?”李隆叫起来,“敢情你把日子都忘了!”他不客气地睨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教那小子给迷了心窍?明天有市集,我来拿花!” “哦。”堇如歉然地看了李隆一眼。“对不起,我马上弄好。” 她转身朝花圃走去,李隆紧跟在她后头。 “你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的?” 堇如手里忙着,简单地答道:“他救了我,又请大夫医治我的病。” “你们认识多久了?之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李隆动手帮堇如把一枝枝含苞待放的菊花剪下来,细心地放到一旁去。 “两、三个月吧!”她含糊说道。“我不觉得这是件大事嘛!所以就没提了。” “不是大事?”李隆提高音量,“你是怎么了?要是让我爹知道你和一个贝勒爷来往,你想他会有多担心?他从以前就一直提醒你要离那些人远一点!” “我知道。”堇如烦躁起来。“所以我才不告诉你的嘛!免得你们担心。” 李隆盯着她。“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不能曝光的,那么多年都平安过去了,我可不想那小子来搅局。”“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照顾我,没有别的。”说到这里,堇如心底突然掠过一丝苦涩。是啊,人家只说是受了翩翩所托而来,可从没有说过喜欢自己的话。 “那你干嘛让那个小子吻你?你喜欢他?”李隆没好气地说。 堇如见他又提亲吻的事,窘得满脸通红,嗔道:“没有的事,你不要瞎猜!” 她神色黯淡了下来。 她在骗谁呢? 她不能爱他,也不敢爱他。 可是他的身影却偏偏已经在她心版上烙下了印记,一个属于他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而他呢?堇如唇解噙着一抹苦笑。一个尊贵无比的贝勒爷是不会把心思浪费在一个卑微的卖花女身上,何况他生得玉树临风,不知道有多少金枝玉叶正等着跟他结为连理…… 自己的出身却是……她跟他是不可能的…… 一整飘忽的心绪,堇如把花束整理好交给李隆。 “亮伯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关节痛让他下不了床。” 堇如偏头想了一下,说道:“对了!有样东西你带回去给亮伯,对他的身体可能有帮助。”她走进屋里,一会儿后,她拿出一包东西交给李隆。“这是上好的阿胶,你拿给亮伯补身子。” 阿胶不是寻常人家可以买得到的尊贵补品,李隆默默地接过手,没问这阿胶从哪里来。 这是他忠厚的地方,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贝勒爷拿来的。 想到毓豪,堇如把手伸到袖袋中…… 咦?袋中空无一物,桂花囊袋不见了,一定是方才忙碌时掉到园子里了。 她走到园子里四处梭巡着。 “你掉了什么?我帮你找。”李隆问道。 “哦,算了!掉了就算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没关系。”她喃喃地道。 反正那个桂花囊袋她原本就不打算送出去的。 第二章 “这次红玫瑰卖得很好。”李隆在堇如的小园里微笑道。 “哦,是吗?”堇如应着。 “我看这次多搞些玫瑰吧,胡大婶上回多订了两束。” “好。” 李隆看着她蹲在玫瑰花丛中无精打采的模样,问道:“那个贝勒爷还有来纠缠你吗?” “没有。”她淡淡地说。 毓豪已经一个月没有来看她了,以前他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或许他不会再来了。她难过地忖着。 “没有最好!”李隆哼道。 “毓豪人不错,你干嘛对人家那么有偏见。” “他配不上你!” 堇如睨了他一眼。“别胡说!人家是贝勒爷。” “是贝勒爷又怎样?我认为他配不上你就是配不上你!”李隆直率道。 “拜托!人家对我根本没意思,你这样子说,活像我很在意他似的。”堇如不悦道。 “我看他是一副没安好心的模样,下次他再来,你记得随便敷衍他就行了。”他叮咛着,一副慎重其事的模样。 “我知道。”堇如站起身来,安抚道:“我会敷衍他的……哎哟!”她嘴里说着话,一个不慎,手指被玫瑰刺狠狠刺了一下。 “怎么了?”李隆立刻放下手边的东西,赶到她身旁低头审视她的手指。 几乎是同一瞬,两人的背后冷不防地响起毓豪慢条斯理的饥诮声—— “看来我是打扰到两位甜蜜的时光了!” 堇如吓一跳,迅速与李隆拉开距离。 她转头看到毓豪,一张芙蓉似的俏颜迅即绽放狂喜的光彩。她红着脸,微微激动道:“你怎么来了?” 只是当她充满喜悦的晶灿眸子看进毓家那双泛着寒意的冷瞳时,一颗心顿时像方才被玫瑰刺给刺到般,突地痛缩起来。 “他能来,我就不能来?”毓豪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讥笑。“还是……这地方只欢迎他,不欢迎我?” 他淡淡的声音中充满浓厚的挖苦意味。 堇如睁着一对澄眸,愣愣地瞪着他。“你怎么这么说?不是这样的……” 她又突然缄默起来。他来了多久了?难不成听到了她和李隆的对话? 一旁的李隆扛起捆好的一把把花束,看都不看毓豪一眼,对着堇如道:“我先走了。” “嗯,好。” 堇如送走了李隆,转身面对一脸阴沉的毓豪。 “该走的人应该是我才对,省得你还要耗费精神应付我。”毓豪微眯起乌眸,冷酷地讽刺。 果然! 堇如咬着唇,有些无奈道:“我不是存心这样说的,刚刚只是为了安抚他……” “哼!你还真行,刀切豆腐两面光!这会儿在我面前反倒说是在安抚他!”毓豪不屑地冷笑一声。 “不是这样的!李隆他……他……不是很喜欢有权势的人……”她有口难言,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开口解释。 “哦?我记得你好像也不怎么欣赏像我这样的人。”毓豪的眸光嘲弄中带着锐利,“那我现在站在这里,是不是让你感到为难?” “你是……我的朋友。”堇如眸底闪过一丝狼狈。 “朋友?”毓豪嘲讽地扬起一道眉,接着以迅豹般的速度移向她,用指头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懒洋洋地开口道:“那李隆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堇如被他温柔的嗓声迷惑了,她凝视他泛着邪肆的深瞳。“他……也是我的朋友。” “嗯。”毓豪大手轻如蝶翼地抚摸她的脸颊,温柔的动作与他藏在眸底的那抹冷鸷格格不入。 毫无预警地,他倏地攫住她小巧的下颚,俯首粗鲁地吻住她。 “啊!”堇如被他突来的举动震惊住了,下颚同时被他毫不怜惜的力道掐出了红痕。 好痛! 她黛眉紧蹙,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干什么吻她? 突然间,她的脑子又整个清明过来,也了解他的意图。他把她看成随便的女人了! 受辱的感觉顿觉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放开我……放开我……”她在他怀里挣扎,偏头躲开他辱人的吻。 毓豪大手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到几乎要捏碎堇如的下颚。 “唔……”她咬紧牙关,硬是不开口喊痛。 毓豪一双幽邃的眼眸斜睨着她。“既然都是朋友,想必你也让他吻了你?” “你……你太过分了!”她喘着大气,气怒地瞪着他。 毓豪轻佻地耸起一道眉,松了手劲。“过分!”他眼底闪过一抹轻蔑。“或许你不止让他吻了你,还已经让他尝了你的滋味?” 堇如的嘴巴惊愕地半张着,尔后猛地合了起来,用牙齿咬住下唇,睁着一双明亮炽怒的眸子瞪视他那张邪佞的脸孔。 她似乎并不觉得痛。毓豪看到她柔嫩的红唇被咬出了血丝。 他露骨的辱人字眼极具杀伤力的在堇如心底轰出个大洞,让没设防的一颗心霎时揪痛起来。 难忍屈辱,她对着他大吼,“你怎么可如如此污蔑我们!李隆是正人君子!不像你……” 毓豪原本看到堇如那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已经心软了,再见到她瞳底凄迷的眸光,心中更是掠过一丝近乎怜惜的不忍,可是她那句“我们”又无端勾起他潜藏的妒意,让他软化的柔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人君子?”他截住她的话,阴戾地道:“好个正人君子!他是君子,那我是什么?” “你卑鄙龌龊!十足一个心胸狭隘的伪君子!登徒子!讨厌的人渣……”堇如口不择言地骂出来。 毓豪闻言,额上青筋暴起,一张俊颜瞬时阴骛冷峻得吓人。 他一出世即贵为王公贝勒,何曾受过此辱骂? 只见他深暗的乌眸眯起,炽怒的瞳光像两道无情寒冰,冷冽地扫向堇如。 堇如望着他胸口起伏着,原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却点点头,阴柔地一笑。 “没错!我是伪君子、登徒子,恰恰配你这个泼辣的荡妇!”他讥讽地说。 “住口!”堇如气疯了,瞪着他满是冷傲的眼,倔强地回嘴,“我的贝勒爷,这可是你自个儿跑来的,我又没有招惹你来……” “你不喜欢我来?别说违心话了。”毓豪挑起双眉,冷笑道:“我记得你对我的吻可是陶醉得很,就是不知道你在李隆怀里是不是也同样享受……” 还未说完,堇如便将手腕使上十足力气,一个巴掌对着他的俊脸掴过去! 毓豪的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举手格开了她。 她用足了力量的手腕冲撞到他钢铁般的手臂,“啪”地一声后她痛呼出声! 手腕脱臼了,她疼得蹙眉咬牙,嘴唇发白。 “怎么了?” 毓豪大吃一惊,上前想察看她的手腕。 堇如却猛退一步,狠下心肠,一咬牙,倔傲地抬头冷笑道:“你讲对了,贝勒爷,我是和李隆好过了!虽然我是一个你看不起的荡妇,但毕竟我还是有点格调,我的身子情愿给他,就是不愿给你!” 毓豪闻言僵在原地,阵阵抽搐的颊肉将他刚毅的脸部线条绷得更加猛惊阴沉。 她知道他正用自制的修为控制内心翻搅的怒气。 时间仿佛在毓豪的瞪视中停住了。 堇如感觉两人之间就像一只驮得过重的老牛,蹒跚的步伐缓慢得让人焦灼心惊。 终于,毓豪重重一甩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走掉了。 堇如无言地凝望他英挺的背影,一颗心沉甸甸地,充满失落的刺痛。 她蹂躏了自己的自尊,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 负荷不了沉重的痛,眼眶里强忍多时的泪水终究挣脱了骄傲,像泄洪般涌了出来,流淌下双颊。 她觉得好痛……不止是她的手腕,还有她的心…… 连泪水都治不了的痛……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艳阳下,堇如吃力地提着水桶走着。 水井离她的小屋还有段距离,她汲了水,步履蹒跚地走在碎石路上,虽然用了双手,可是她的右手只是虚扶着水桶提把,根本使不上力。 水桶里的水在她不稳的步伐下一溢一涌,把她的衣裳溅湿了大半。 悄立于一旁的毓豪微眯起眼,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右腕上。突然间,他专注在她身上的神色陡地一变,想出声示警但为时已晚。 只见她脚下绊到了石子,一个踉跄后整个人向前扑去,辛苦提的水全打翻在地上。 好痛!堇如轻蹙蛾眉,左手按着地面想爬起来,身边却飞快掠至一道身影,伸手搀起了她。 “啊?”堇如惊愕地看着毓豪,嗫嚅道:“是你……” 毓豪没理会她的话,径自卷起她的袖子察看她的手腕。 她白嫩的皓腕上有一片怵目惊心的红肿,看得他倒吸口气,蹙着眉,问声问道:“你没看大夫?” 他脸色悒闷,她手上的红肿似乎正无言的指控他的罪过。 “没有!”堇如想抽回手,毓豪却不从她的愿,不肯松手。 他抓得她好紧、好痛哟!堇如皱起小脸。这男人不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吗?她抬眼瞪他,却看到他也瞅着她。 “走!我带你去给大夫瞧瞧!”他低沉的声音透着不容反驳的强硬口气。 堇如清丽的脸庞微露苦涩,执拗地说道:“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她不想要他的关心,她承受不起! “你不要跟我闹脾气!现在就跟我走!”毓豪沉声道。 他抓着堇如没受伤的手想走,她却一心想挣脱他霸道的钳制,正当两人纠缠时,背后冷不防的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豪哥哥,你骗我说有事儿,原来是自个儿跑到这里来玩了!” 毓豪闻声,整个人顿时一僵,他放开堇如的手,慢慢旋过身来。 有个女孩正笑容可掬的迎面走来,她的模样娉婷柔约,弱腰似柳,鹅蛋脸上一张丰唇宜嗔宜喜,一身的华服明艳入时,十足是个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娇娇女。 只见她闪着灵黠的眼眸,朝着毓豪与堇如娇笑着,“豪哥哥,你怎么不帮我介绍这位妹子呢?” 豪哥哥?堇如狐疑地向毓豪看去,只见毓豪那双狭长的星眸深沉难解,望着女孩的表情教人费解。 他简洁地说了句,“她是天星格格。” 见毓豪就此打住,天星娇笑了声,走到他身侧亲昵地勾着他的臂膀,道:“我是天星格格,已经指婚给他了。” “指……婚?”堇如呆滞地重复着。 “是啊!”天星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甜蜜。“我和豪哥哥三天前定亲了。” 堇如惶忑迷惘的睁着水眸看向毓豪,见他虽没承认却也没否认,不置可否的表情说明了事实。 她恍然大悟,他连着个把月没来找她,原来是忙着定亲去了。 堇如心头猛地一阵怆痛,突来的惊愕让她措手不及,一颗心顿时失落得空荡荡的。 无力移开的视线,骤然对上毓豪那双满是沉静的眼,她慌了起来,感到有丝狼狈地想掩饰自己无措的模样。 堇如避开他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咽下心中的艰涩,对天星笑道:“格格,恭喜你了,你们真是一对璧人。” “谢谢你。你是……” “我叫堇如,是……”她看了毓豪一眼。“是他一个普通朋友。” 自始至终,毓豪的眸子一直紧紧地瞅着堇如苍白的小脸。他凝视她的瞳光中似乎掺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 堇如难受地看着他们。毓豪任天星攀着他,甚至还勾起唇对天星微微一笑,迷人的笑容里充满令女人无从抗拒的玩世邪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高攀了,搞不好在他眼中她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连做“朋友”都没有资格。 “哦,那就好。”天星笑说,“你这么漂亮,我刚刚还一直担心你是豪哥哥的红粉知己哩!” “怎么会呢?格格别说笑了。”堇如陪着笑脸,可是心底却愈来愈迷惘。自己在这场混乱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你是毓豪的朋友,就不要跟我生分了,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我的朋友不多,以后可以常来找你玩吗?”天星对着堇如笑道,同时有意无意地瞥了毓豪一眼。 毓豪百般推拒自己的婚事就是为了这女孩? 天星庆幸自己跟踪他到这里来,才看到了对手。 她迅速把堇如上下估量了一遢,暗自冷笑着,就凭她这丫头想跟她抢丈夫?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她不相信堂堂恭亲王府的格格,当今皇太后的亲侄女会输给一个小村姑! “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听到堇如如此说,天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才不在乎毓豪眸底那抹吓人的冷漠,那根本影响不了她。 她喜欢享受胜利的快感,因为她从小一直都是胜利者。 还记得小时候曾和淡玉格格一起抢一支翠玉笛,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那支翠玉笛,谁教淡玉偏偏要和她抢,淡玉愈喜欢,她就争得愈凶,最后逼得淡玉不得不让步。她得到手后,却随手送给了身旁的奴婢,气得淡玉直跳脚呢! 她又看了堇如一眼。事情愈来愈有趣了…… 第三章 那一晚,有名白发的大夫上门来为堇如接上脱臼的手腕,但她没多问什么,心想毓豪既然已经定亲了,实在没必要为她多费心思。 蹲在园子里,堇如拿着小耙子耙土,背后传来一阵车轮辘辘,她转头瞧去,却因白灿灿的阳光而一时看不清来人,但是脆铃似的笑声已经响起。 “堇如,你在做什么呢?” “啊?格格!” 只见天星笑嘻嘻地下了马车,然后吩咐马车离去。 “瞧你!怎么又喊我格格,我叫天星!” 堇如被她率直的个性感染了,她笑道:“好,我就叫你天星。你怎么有空来这儿?” “我和豪哥哥约好上你这里玩的。”她东张西望,“咦?他还没到吗?” “没有。”堇如摇摇头。 “那好!”天星雀跃地说道:“我们两人可以先说说体己话儿。”她有趣地盯着堇如手上的花苗和小耙子,“你在做什么?” “种花苗,这是紫阳花的花苗。”堇如看着天星一身华丽的打扮,“天星,你最好站远些,免得弄脏了衣服。”没想到天星反倒蹲了下来。“我来帮你好吗?”她兴致勃勃地卷起袖子。“种花苗好像很好玩。” 堇如望着她纯真的模样,脸上不由得展现笑容。这个格格真的不太一样。 “你的手好了吧?”天星盯着堇如的右手腕瞧了一眼。 “啊?” “那天大夫有来吧?” “大夫……有,那大夫是你请来的?”堇如讶异地问。她一直以为是毓豪。 “是啊!”天星看了她一眼。“他的医术很出名,我哥哥们有什么筋骨扭伤之类的都是找他治的。他太老了,本来不想跑这一趟,是我硬拗着他来的。” 堇如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天星。” “没什么。” 天星随口问起堇如和毓豪认识的经过,堇如亦是有问必答。 “对了,堇如,你有被喜欢的男人吻过吗?” “咳!”堇如因天星突如其来的大胆问题而呛岔了气。“咳……你为什么这样问?” 天星眨着翘睫毛,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告诉你,豪哥哥坏死了,他每次都趁没人注意时偷吻我,好几次差点被我额娘撞见呢!” 堇如闻言胸口突然闷痛起来。毓豪是这种玩世不恭的个性没错,她不是也领教过了他的随性吗? 闷闷地种完花苗,堇如看到天星双手沾满泥土,遂说道:“后头有水井,我带你去清洗。” 不料天星却摇摇头。“我们去溪边洗好不好?我刚才看到溪边落下了好多桃花瓣,好美哦!” “好吧。” 来到溪畔,只见落英缤纷,有的桃花瓣飘在溪面随波浮沉,有的落在岸边,把地上点缀得像铺上一层花毯。 “啊!快看!”天星突然叫起来,“堇如,你看那溪边有一朵完整的桃花!啊!它快飘走了!好可惜!今天没带丫环出来,不然就可以教她们捞上来给我。” 堇如奇怪道:“枝头上还有这么多桃花,为何一定要捞水面上的?” “多就不稀奇了嘛!能落到水里还能保持完整才是珍贵哩!” 看到天星一副想要又拿不到的惋惜模样,堇如不禁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捡上来给你。” “真的?”天星欢喜道。 她走到堇如身后,看着堇如蹲在溪岸倾身捞桃花。 “你看,我拿到了!” “不!不是那一朵!是前面那一朵……”天星在后头故意喊着、推挤着,却在大笑问,趁堇如全神贯注捞桃花时,顺势推了她一把。 “啊!” 堇如倾身在溪边,重心本来就不稳,被天星这一推,惊喊了声,瞬时头重脚轻地跌进溪中。 “哈哈哈……” 好在此处溪水并不深,只到半人高,堇如下水后,耳旁听着天星开心地大笑。 “哈哈……好有趣哦!堇如,你瞧瞧你的模样儿……哈哈……” 这个时候,天星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她转头,看到毓豪正策马弯过桃花林朝此而来。 “堇如,把你的手给我,我拉你上来。”天星立刻道。 堇如在水中将手伸向天星,慢慢上了岸。 “你真是太淘气了……”堇如嘴里嗔着,刚来得及站稳脚,天星却突然“啊”地大叫一声,也跌进了溪中。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救命啊!救命……”天星胡乱拍着水,在水中载浮载沉,扯着喉咙大嚷大叫。 堇如骇愕,想赶到天星身边,却被及时赶到的毓豪抢先一步。 只见他迅速跳进溪中,一把抱起吓得毫无血色的天星,将她救上岸。 堇如愣愣地看着毓豪,见他脱下外褂,细心地披在天星身上,再轻柔的将哭泣个不停的天星揽在怀中安抚着。 天星惊魂未定地嚎啕哭泣,“我……最怕水了……豪哥哥,我好害怕,我差一点就死掉了……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偎在毓豪怀中抽噎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毓豪轻哄着她,“没事了,别怕!” 堇如站在一旁浑身直滴着水,冷风吹来,让她起了一身冷颤。 同样是落水,待遇可差多了。天星得到毓豪的温暖与安慰,而她呢?除了满腹心酸和凄楚外,她一无所有! 湿透的衣裳让她抖得像秋风中翻飞的落叶,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也落水了。 是啊!人家是格格千金,而自己呢?没任何身份地位的人要奢求什么呢? 心底沉淀着苦涩,她慢慢转身想回屋里去,耳边却听到毓豪问天星,“你怎么会掉下溪里?” “是堇如啦!”天星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里泣道。 堇如闻言一愣,止住了脚步。是她? “堇如掉下溪去,我好心要拉她上来,她知道我怕水却坏心的把我推下去……”天星可怜兮兮地哭诉道。 啊?天星在说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她说得那样? 堇如惊愕的抬起眸子,迎接她的却是毓豪满是冷峻犀利的厉眸。 只见毓豪浓眉紧蹙,疾言厉色地说道:“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你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不是这样子的!”她心灼地想解释清楚,可是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连她也模模糊糊的。“我没有推她下水,真的!我没有!我……” 毓豪鄙夷地睨着她,沉缓的声调中带有一丝冷意,“我不喜欢谎言,我想不会有人好端端地自己想溺水吧!” “我只是要……” “住口!”毓豪严厉地喝断她的话。 天星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堇如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他轻藐鄙视的眼神让她痛彻心扉。 他怀疑她的话?他认为她在说谎? 他轻视的眼神直让她心碎,直让她昏眩。 悲愤、受辱、委屈种种情绪一起在堇如的心底刮起狂风骤雨,荏弱的一颗心摇摇欲坠。 心碎神伤地盯着毓豪,一种说不出的、近乎麻痹的虚脱不断向她的四肢百骸扩散、蔓延。 她直盯着他呵护备至地拥抱着天星,直看着他睇向自己冷冽厌恶的眸光,她觉得心好痛、好痛…… 突然间,堇如感到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晕瘫了过去……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毓豪盯着窗外缓缓沉落的残阳,远处林间传来群鸟振翅吱喳的叫声。他站了许久,沉稳的眸光似乎穿过了云层,定定地望着渐渐昏暗的天色。 他试图自一团紊乱中理出个头绪来。 许久后,他低咒了声,转过身去取了案上茶盏,心不在焉地一口接一口喝着。 随即,像不胜烦闷似的,他突地将手中的瓷杯朝墙壁奋力掷去,“哐啷”一声碎响,惹得驻守门口的护卫苏禾冲了进来。 苏禾一脚跨进书房,恰巧看到毓豪对着空气吼了声“该死”。 “爷?”苏禾惊愕地唤道。 毓豪倏地转过头来,遏抑不住地对着苏禾又怒吼了声,“她该死!”他打死结的眉头传递了此刻烦躁的恶劣心情。 苏禾想不透究竟是什么事,可以惹得他一向从容落拓的主子这么心烦。 “爷,发生了什么事?”苏禾开口问道。 毓豪却对他摆摆手。 苏禾只好瞪着粉碎的瓷杯,满腹疑窦地退了出去。他心想,主子骂的究竟是谁啊? 毓豪知道自己嘴里骂着堇如,心底恼的却是自己。 当他把她的身子抱在怀里时,一股强烈的眷恋让他怎么都舍不得放开手。 不管她的心属于谁,不管她是否已经是李隆的人,她都强烈地吸引他。无论怎样努力,他就是挥不去心头那抹独特的身影。 他清楚她,知道她的坚强全是伪装,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 令他感到好奇的是,究竟什么原因让她非得用伪装的态度来隐藏地实际的柔弱? 那苦苦撑出的坚强,堇如何磨练出来的? 她对自己的家世向来三缄其口,提到爹娘时也是含糊其词。 他知道她有一些他无从窥得的秘密,也深信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个该死的李隆一定知道,而她与李隆亲密的关系让他非常不愉快。 毓豪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书案,思索着。 一般人在王孙子弟的面前,不是慌得没处放手脚,就是畏惧得舌头打结,可是这个出身民间的女孩,在面对他或天星时却显得落落大方,丝毫不显惧色。 毓豪重新把沉思的眼光调向窗外,外头天色已经全暗了,弯弯的月儿低低地垂挂在夜空,月影下,花园中一丛丛玉兰、石榴、海棠树影都镶上一层模模糊糊的轮廓。 堇如……这充满矛盾的女孩…… 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此刻,天星和毓豪一样,同样是想着堇如,心思却截然不同。 那个贱丫头一定是装出来的!天星在心底暗为着。 不会有人这么恰巧在那时昏过去,她装得还真像!天星从鼻子哼出声来。 想不到堇如会这么厉害,懂得用昏倒这一招,自己之前倒小觑了她。 她愤怒的眯起眸子。 毓豪一见到那贱丫头倒地,急得跟什么似的,立刻把她撇到一旁去,真是可恶极了! 幸亏后来来了个叫李隆的人,瞧毓豪见到他转身就走人的模样,李隆和那贱丫头一定关系匪浅。 况且据盯梢的人回报,李隆一直在堇如住处待到深夜……呃,这可有趣了。 毓豪……天星咬着红唇,转动心思。毓豪中那贱丫头的毒太深了,无法一次就拔除她在他心中的分量,那个臭丫头! 她愤怒地坐在床上,瞪着雕花床梁思忖,再过些日子就是她的生日,不过在那之前……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不用通报,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小台子搔着头,平时笑嘻嘻的一张圆脸显得有点无措。“天星格格,您还是稍待片刻,让奴才通报一下吧,这是贝勒爷订下的规矩,不是跟您闹见外。” “狗奴才!知不知道我是这里未来的福晋?你敢挡我的路!” “奴才不敢!”小台子跪了下去,额头已微微出汗。“奴才这就……” 小台子话未说完,毓豪浑厚的嗓音从里头传了出来。 “让她进来吧!” “哼!”天星朝小台子瞪了一眼。 她一脚跨进书房里,却发现里头除了毓豪还有别人在。 “哥!”她惊愕地喊道。 易尧贝勒瞪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悦地道:“你又为难奴才了?” “人家才没有!是他挡着不让我进来嘛!” “胡闹!在毓豪这里你也这么放肆,你以为这里是恭亲王府啊?能让你来去自如!” “好啦!我知道了。”天星小声地应了一声。 所有的哥哥里头,她最怕的就是易尧,没想到她一进来就被他数落一顿。 见毓豪悠哉地坐在一旁,也不替自个儿说说话,她脸上一阵燥热,有些不悦。 “你来这里做什么?”易尧问道。 天星噘着小嘴,来到他身边。“怎么?哥能来,我就不能来呀!” “我跟毓豪是什么交情?更何况我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家一早往这里跑,不怕别人说闲话?” “哼!他们敢!”天星哼了声,“再说我跟豪哥哥都定亲了,别人有什么好说话的?像堇如啊,她连亲都没定,男人还不是照样在她那里过夜!”说完,她特地拿眼偷瞄了毓豪一下,只见他淡漠的俊逸面容一如往常,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可是眸中那一掠而过的戾光,恰恰给她逮个正着。 “天星!”易尧立即斥责了声。 见妹妹说堇如此露骨的言词,易尧有些歉意地瞟了毓豪一眼。他对这个被惯坏的妹子相当了解,能指婚给毓豪算是她的造化。 易尧训道:“女孩家怎么讲出如此不得体的话!” “人家都敢做了,我只是讲讲有什么关系!”天星理直气壮地答道。 易尧皱起眉头。“胡闹!瞧你嘴里说的是什么话!人家姑娘的名节岂可随便乱讲?真是太不像话了!你又无中生有了?” 天星不甘心地跺脚。“哥!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我一大清早跑去看堇如,谁知道就看到那个李隆从堇如屋里走出来,那时天都还没亮咧,我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掉头走开。” “堇如是谁?”易尧瞪着她。 天星把眼光调向毓豪。这个球该换他来接了。 “她是翩翩的好友。”毓豪淡淡地说了句,声音似事不关己的云淡风清。 “哦!翩翩啊!”易尧微笑起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翩翩的情景,那时候她被瑞敏欺侮得好惨,现在情况好像反过来了,瑞敏疼老婆的名声可响得很。 想到自己那时是和朝露格格在一道,他心头不禁黯了黯。 “纵使是真的,也轮不到你来说嘴!”易尧朝天星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的事你少说。” “可是他们的事附近的人都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连豪哥哥都知道,不信你问他!” 毓豪眸底丝毫没有笑意地扬唇一笑,“她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谁也没看到他放在桌下的拳头早已交握到青筋暴凸…… 第四章 “啊!堇如,你来啦!”天星欢呼了一声,迎上前去。“我一直担心你还在生我的气,不肯赏光哩。” “我怎么能不来?”堇如微笑道:“又是使专差来盯人,又是派马车接送的,你这种请法我能不来吗?” 天星嘟起小嘴儿,“那是我怕你不愿意来,所以才教人亲自去接你嘛!堇如!上次落水的事,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堇如瞧她满脸愧疚的模样,笑道:“我才不会这么小心眼,你瞧,我不是来了吗?”她拿出绑好的花束递给天星。“这是送你的贺礼,礼轻情意重,你可别嫌弃了。” “哇!好漂亮!”天星啧啧赞美着,“我去房里找个花瓶插起来。堇如,你先在这花厅坐一会儿,不要拘束,所有的宾客都在大厅里,不会到这里来骚扰你的。” “好,你去吧。” 天星走后,堇如无聊地打量起四周摆设。 她其实不应该来的,李隆知道她要来恭亲王府,紧张得不得了。 她也知道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地方,可是…… 她幽幽地叹口气。今天会到这里来,纯粹是内心偷存着一丝奢望,期待能在这里再见到毓豪一面。 她顺着墙壁一路看去,愈看愈觉得奇怪。 这屋子充斥着富贵气息,与其说是花厅还不如说是宝库。大如宝血花瓶,小至古玩王佩,所有能摆上的角落全陈设着古董摆饰,看不出布置的雅致,倒觉得有些俗不可耐。堇如一一看去,突然间,她惊喘了声,双眸大瞠,一张小脸苍白得血色尽失。 她起身朝左手一只木柜走去。 木柜上陈摆着一个西洋钟、一盆珊瑚树、一个玉嵌镇纸、一匹唐代陶马,但是堇如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上头的一柄镂花碧玉如意。 她失魂地盯着这柄如意,像着魔似的。 她识得这柄如意,她对它印象深刻极了。 记得那时她把它拿在手中玩,怎么都不肯放手,于是爹就将这柄如意送给了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如意底下应该有一行字…… 颤着手,堇如轻轻地拿起如意,翻转一看,下头果然有一小行字,刻着“赠爱女堇如”的字样。 这几个字怵目惊心地跳入眼帘,堇如口中轻逸出一声悲泣,痛苦的闭起眼睛。 决堤的泪水立即像滚珠般涌出她眼眶,睹物思亲,似乎忍了十几年的悲与苦,全在刹那间崩溃了。 她好想、好想爹和娘,如果爹娘仍然在世的话,她应该也像天星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不会有苦说不出,不会有悲往肚里吞。 她无声抽噎着,任由泪水在颊上纵横漫流。 这玉如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想到这里,她突地一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让堇如此失控? 她用手背抹去了眼泪,开始忧心起来。 天星认识她,这柄如意上的字如果被发现,那她的身份迟早会被识破,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紧咬着下唇,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拿走这柄如意。 这里摆饰这么多,如果少了一样,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终于,她惴惴不安地把手中如意悄悄挪向袖中,做贼的心虚与惶恐让她一颗心直要跳出口中,同时,她稍稍地向门口看了一眼…… “啊!” 这一瞥,让她吓得魂不附体,惊叫一声,整个人猛地旋过身来,袖中的如意一溜,滑在地上,“哐啷”一声摔破了。 她惊恐万分,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只见一脸铁青的毓豪和惊讶的天星就站在门口,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她根本不敢看毓豪,怕在他眼中看到令她心碎的鄙夷与唾弃。他看到了她的偷窃行为,日后他将堇如何看待她呢? “堇如,你……”天星踏上前,惊愕道:“想不到你……你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我都可以给你的。” 天星在心底窃笑。这倒好,省得她还要亲自演出栽赃的戏码,现下可是她自己手脚不干净,怨不得别人了。 “我……”堇如荏弱的垂下迷蒙水眸,无言以对。 她的人格、自尊,此刻就像风吹日晒的黄土墙,一片片斑剥。 “你来这里做什么?”毓豪开口了。 堇如听出他声音中疏离的漠然,也分辨得出他声调中那份鄙视的愠怒。 她突然忆起几个月前他到牢中将她救出的那一幕,万般滋味熨滑过胸口,她的心仿佛在体内绞拧了起来,强烈的痛楚让她几乎站不住脚。 “堇如一直要求我让她来这里,没想到……” 天星说的话,似乎变得很遥远,堇如脆弱而孤寂地站着,她垂敛的眸光突然看到脚边那刻有字样的碎玉片儿。 顾不得别的,堇如弯下腰伸手去捡,天星也看到她的动作,赶过来跟她抢碎玉片儿。 堇如动作快,抢到了那块碎片,生恐天星回头跟她抢,于是将它紧紧地握在掌中。 天星没有抢到,却反让那碎片的棱角在手背上划了一道,血珠立即从伤口渗出来。 “哇!”天星哭了出来,“好疼啊!呜……堇如好坏心,故意割伤我……呜……” 堇如呆愣地看着,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赶到天星身旁的毓豪不耐烦的睨了堇如一眼。已经够混乱了,她还惹出这些麻烦…… 他锐利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堇如那张无措的小脸、红肿的双眼,以及紧握的拳头……倏地,他倒抽了口气,胸口霍然紧缩,随即他舒缓了气,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调开目光不再理会她。 他温柔地拥着天星的肩膊,轻声哄道:“来吧,我找药帮你敷上,你哭成这样我会舍不得的。把眼泪擦一擦,让你阿玛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咧!快别哭了。” 毓豪对天星露出一抹笑容,拥着她离去。 他没再对堇如多瞧一眼,仿佛她是个不存在的人。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堇如一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出恭亲王府的。 只知道毓豪冷酷的眸光将她的心刺得好痛。记忆中,他那只能看透一切的犀利眼眸,一直对她散发无情的冷光。他的眸光,好冷…… 夺目的灿阳将她的身影拉成一道孤单凄怆的长影。 大街上,人潮熙熙攘攘,有不少人对堇如好奇的侧目。她浑浑噩噩地在街上走着,丝毫不察身旁投来的异样眼光。 有好事者走到她身边,对着她好心的提醒,“姑娘,你受伤了。” 堇如只是睁着一对空洞的美丽眸子茫然地盯着对方,然后失神地继续走。 突然间,她的手臂被人一把搂住! “小如子,你在干什么?”李隆惊讶地扯住她。 “你怎么来了?”看到李隆,堇如的神智似乎清醒了。 李隆没有回答她,他执起她的右手,惊呼了声,“天啊!”只见她的右手鲜血淋漓,不断流淌而下。 李隆骇然地摊开她掌心一看,原来是有块碎玉片一直被她紧握着,锐利的棱角深深地嵌进她掌心中,鲜血沿着手指直滴落在地上。 他重重地喘着气,心疼地为她把碎玉片儿小心翼翼地拔出,然后撕下自己的袍摆为她包扎伤口。 “这碎玉片儿别丢掉。”堇如低语着,将它宝贝地拿在手里。她要留作纪念,就只剩这个了。“你怎么来了?”李隆手里忙着,听她又问了一遢,简洁地说道:“我担心你。” 堇如突然哭了出来,她抓着李隆的前襟,把脸埋在他胸前哭得肝肠寸断。 从以前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守在她身边的人永远是他,也只有他……再也没有别人关心过她……没有别人…… 远远地,毓豪眯起眼看着这一幕。 李隆从杠房叫来软轿,他让堇如先坐上轿,却在这时看见了斜靠在远处的毓豪。他犹豫了一下,朝毓豪走去。 “贝勒爷,我希望你能远离小如子。”李隆开门见山地说。 毓豪扬起一道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慢吞吞地讥道:“凭什么我得听你的?” “小如子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从没有看她这么快乐过,但她最近瘦得都快脱形了,难道你一点都没注意到吗?” 毓豪深瞳闪着冰冷的戾光,大方地迎接李隆投来的愤怒眼神。“是我的关系吗?她消瘦搞不好是因为你!”“哼!”李隆瞪视他。“我早就警告过小如子,你们这些王公贝勒没一个好心眼的,想不到你也一样。小如子真是瞎了眼,为什么偏偏爱上你!” 他的话让毓豪的心猛跳了下,可是他仍然面硬如石,道:“她爱的人不一定是我。”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李隆大怒道:“我认识她一辈子了,她这阵子哭泣的次数比我看过的加起来还多,你还说她心中的人不是你!既然你无意娶她,何苦要来戏弄她?” 毓豪脸色一僵。“这好像不干你的事,”他的声调冷到连六月的炎阳都可以为之结霜。 “你知道小如子的手受伤了吗?” “知道。”毓豪淡漠道。 一片狂怒陡然从心中窜升,李隆怒吼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她这样走出来?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还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 “大胆!”毓豪倏地眯起乌眸。“不要以为你是堇如的朋友就可以如此放肆!”他的声音阴沉到让人不寒而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冷冷地抛下话后,他转身大步离去。 他当然知道她受伤了,不然他追出来干什么? 只是……他向软轿的方向投了一眼。她的行为古怪极了……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没错!这事儿太奇怪了。 堇如为什么要抢那柄如意的碎片?天星蹙着眉头,苦苦思索。 她依稀记得曾在堇如意的底下看过一行字,可是……到底刻些什么呢?她实在想不起来,不过……她冷笑一声,这如意从哪里来的她可是清楚得很。 “来人!”她扬声唤道。 “格格。”门外疾步进来一名国字脸的护卫。 “刘奇,你马上到内务府走一趟,调一份旧档资料……” “可是如果内务府有人问起,那……” “如果有人挡你,你就说是奉了毓豪贝勒的命令。” 听完交代,刘奇“喳”地一声衔命向外走。 “还有,”天星喊住他,“查得隐密些,别忘了内务府是毓豪贝勒的地盘,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喳!”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惊天动地的敲门声让堇如直从床上跳起来。 “谁?”她披着外衣下床。 “是我!天星。” 堇如皱起蛾眉。她已经不再信任这个自称是她朋友的女人了。 “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她冷冷地道。 “明天就来不及了!堇如,你快开门让我进去!”天星拍着门板叫着。 经过这些事情,堇如也明白天星是个言行不一的女人,她瞪着门板道:“我困了,你请回吧。” “堇如……哦,或许我应该叫你堇如格格,纳兰堇如……” 木门“刷”地一下被拉开了,堇如白着一张脸瞪视着站在外头的天星。 “你怎么知道的?” 十二年前,庄亲王鄂昌和一群拥护三皇子的亲王密谋八王议政,想趁当今皇上祭陵时来个祖制大改,进而夺权另拥立新王。 可是这事儿漏了风声,皇上趁着一次出巡,卸了他们的防心,随后令步军统领衙门及在密云训练的三千丰台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有篡谋之心的王公宗亲一并拿下,随即交予宗人府,让内务府慎刑司同步定罪,轻者丢官削爵,重则终身圈禁。 可谁也没料到,素被皇上宠信的庄亲王竟获皇上谕令,满门抄斩,诛连两百余人。 当时死的、囚的、禁的、流放的,家败人散、星云凋零,一个赫赫扬扬的宗室,就在刹那间像黄河溃堤般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 当时有多人上表求情,但是遭亲信背叛的怒气硬是让皇上诛了庄亲王满门。 提督营拿人的行动遮得密不透风,事发之前毫无征兆。当天,庄亲王的小女儿因为爬到厨房探办的马车上玩耍,被不知情的老奴李亮载出城去,谁知这一去,竟让六岁大的小格格逃过了一劫。 李亮带着儿子和小格格逃亡,他认为愈危险的地方愈是安全,于是就在城外定居下来。谁也没料到大家偏寻不到的小格格,竟然大大方方地住在京城近郊。 风声渐渐过去了,朝中与庄亲王亲近的大臣,开始暗地里寻找失踪的小格格,可惜均未有消息。 光阴就这么一年一年地过,小格格失踪之事也在人们记忆中淡去。 天星道:“不止我知道,现在整个内务府谁不知道?堇如,你可别错怪人,我是好心偷偷来要你逃命的。” “逃命?” “你一定不相信,”天星叹口气,再道:“内务府奉令捉人,可毓豪偏偏就承揽这事儿,他的亲兵待会儿就要过来拿你了。我念在相交一场,一得知这讯息后立即赶来通知你。”她故作怜悯地瞟了呆若木鸡的堇如一眼,“希望你别怪毓豪,他人在朝廷,身不由己啊。” 堇如摇摇头。“不!我不走,他要抓我就让他来吧。” 天星急得跺脚。“唉!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你不替自己想,也要替李亮父子想吧?尤其是李隆,他还有大好前途,你忍心让他就这样葬送宝贵的生命?告诉你,堇如果毓豪抓不到你,自然就无证据可以治李亮父子的罪,他们的安全也就无虞。难道你想害死他们?” 见堇如沉默着,天星径自往外走。 “你最好快点逃吧,毓豪可能马上就来了。我要走了,让他发现我来通风报信可不得了。”临走前,她回眸看了堇如一眼。“别怪毓豪,他真的身不由己。” 堇如愣然地关上门扉。 不!她不相信毓豪真的会来拿她,她不相信他会如此绝情。 不会的,堇如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上天星的当了,天星的话不能尽信。 不可能的……不可能…… 可是当她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马蹄声时,她的心头忽地掠过一阵重颤。 她熄掉了烛火,赶到窗边,从窗缝向外偷瞧,这一瞧,惊眩昏悚的感觉立即攻上心头,她体内流的血液也在这瞬间全冻结成冰,全身浸骨沁髓地冷起来。 远方,数不清的火将黑的夜色映照得亮灿如日,摇曳的火光在漆黑的桃花林里闪烁,仿佛索命鬼魅般直扑而来。 虽然他们的距离还很远,可是在万籁俱寂的星夜下,任何噪声都可以传得很远,看得很清楚。 他们……果然是来捉她这个余孽的…… 堇如抖着唇,两眼呆滞地望着紧合的门扇,四肢如被灌了铅似地瘫在原地无法动弹。 突地,门外扬起一阵声响,惊得她身子一跳,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堇如,开门!” 那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毓豪他……真的带了士兵来抓她? 她紧揪心窝,按捺住几欲崩溃的狂乱。已经没有时间容她心碎了,外头又响起毓豪叫门的声音,她一咬牙,转身走进内室。 为了亮伯,为了李隆…… 那颗已剩灰烬的心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那颗心太沉重了,她带不走,也不想带走。 她……不留恋了…… 第五章 “堇如!是我,开门!”毓豪拍着门,隔着门扇喊着。 他实在搞不懂恭亲王,竟然会派出大批侍卫来捉拿堇如,就为了一柄小小的如意。 幸亏他先得了信儿赶来,把那些侍卫挡在桃花林里。 恭亲王的气量未免忒小了些,为什么易尧也任由他阿玛这样做? “堇如……” 他把木门拍得更响。 奇怪!木门由里头下了闩,照理说堇如应该在屋内才对,怎么会无人应门……莫非—— 他心头一震,莫非她发生了什么事? 毓豪抬脚用力一踢,“啪”地一声,老朽的木门应声大开。 一脚跨进屋内,静寂无息的幽荡氛围让他感到不祥。 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沿着背脊窜上来,让他颈毛全竖了起来。 屋内无人…… 一阵凉飕飕的风灌进屋内,带进了寒意…… 毓豪上前点燃桌上的烛灯,当手指触碰到烟蕊时,心中不禁一突。这蕊心还有温度,显然是不久前才熄掉的。他转到卧房,凌乱的床褥也证明了堇如方才还在,就在他来之前…… 这屋子没有后门,窗户也都有窗棂,堇如不可能无故消失。 毓豪犀利的微眯起眼眸,定睛察看屋里的一切,突然间,他伸手揭去床板,一道楼梯赫然出现在床铺下。 毓豪惊讶地发现这密道竟然通到屋后的水井边上,显然当初盖这屋子的人,已经考虑到日后会有用到密道的时候。 这屋子为什么需要建置密道?一个单纯的姑娘家? 堇如显然是听到他的声音才逃走的。 毓豪嘴角扬起一抹艰涩的苦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自我嘲讽。她竟然怕他?! 回到木屋内,翻腾混乱的思绪让他脑中一时混沌,所有的事情似乎都透着不对劲。 包括今晚恭亲王悖理的举动,包括他获知讯息的时间似乎也巧了些,包括堇如……他皱起眉头,如鹰般锐利的眸光扫过床头,矮柜上有个东西,他走向前,伸手将它托在掌上端详…… 这是那堇如意的碎玉片儿……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贝勒爷,天星格格确实曾差人来过。” 毓豪坐在内务府里,支着头,眯眼看着跪在底下看管档案的司书。 “是吗?”他阴恻恻地说道:“把她查的资料取来我看。” 这个司书不是那天的差,他听换班的人说是毓豪交代查阅的,于是支吾道:“不知道贝勒爷要看的是什么资料?” 毓豪瞬时沉了脸色,冷哼了声,“你倒问起我,你是做什么吃的?” 司书白见毓豪脸色丕变,吓得飞奔出去自己想办法。 别看这位贝勒爷平常落拓不羁的性儿,整个内务府都知道,他翻起脸来比任何一位爷都来得教人胆战心惊。 约一盏茶后,毓豪翻阅着手上的资料。 他意看眉头蹙得愈紧,意看心里愈是透彻,突地,他将手中的旧档案“啪”地一击案,茶盏、笔砚、镇纸都跳得老高,连在旁值班的司书们都吓了一跳。 毓豪红着眼暗自咬牙。原来天星早就知道堇如的真实身份,难怪净会玩些小花样。 他转身对听差道:“立即下令北京城内各衙门把守所有陆路要道,昼夜搜索,对过往行人一律仔细盘查,一定要找到堇如格格!” “喳!” “回来!交代下去,不要弄得鸡飞狗跳,但是盘查要愈密愈好!” “喳!” 可他没料到这命令里少了“善待”两字,却让底下当差的人弄拧了他的意思。 毓豪背着手,走到窗前抬头看天。 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浮云,灿亮的太阳在云行间挣扎着露脸,灰暗乌沉的厚云从西南方席卷而来。 这天,阴得不得了。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堇如从密道逃出后摸黑穿梭桃花林,她不敢走大路,净挑隐密的树林小径走。 夜寒露重,浓密的树林把一轮明月遮得密不透光。暗夜中但见树影婆娑,丛叶呜咽,伴着林中保处的呼啸声,整座桃花林阴森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白天在城里溜转着,发现各城门、县道、渡头都有重重士兵把守,甚至连城内街肆上的巡逻都比往常严密。她心知肚明这些重兵全是冲着她来的,看来毓豪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捉拿她了。 这午后的雷雨来得又急又快,堇如躲进城西的玉皇庙内。她不敢往人多的正殿去,挑了僻静的偏殿避雨。 她进入殿中,发现早有人在里头了。 殿中之人显然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见殿中无人,将身上的薄衫褪下晾在一旁木栏上,乍看堇如进来又赶紧抓了披上。 男子无所谓地笑,道:“哪里的话,这庙殿人人都可以来,姑娘客气什么?”他看了一眼云暗天低的外头。“这雨大概还会下一会儿,我这里有杂粮大饼,姑娘要不要过来和我一道吃?” 堇如从昨天到现在还未进食,见此人相貌端正,不像是坏人,于是点头称谢,走过去拿了一块大饼啃了起来。 “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高斌。”他对堇如露齿一笑。“姑娘呢?” “堇如。你是做生意的?”堇如见他身旁放着商贾惯用的收帐布搭。 “我买卖东西。”高斌淡淡地道。 “你做的买卖会离开京城吗?”堇如转动她的小脑袋,如果能让他“夹带”着出城,就可以避开官兵的追查了。 高斌盯着她的小脸看个仔细,含糊其词地道:“不一定,看需要。” 堇如一听心中大喜,问道:“你这几天会出城去吗?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道走?” 哪知道高斌心中也在盘算着这事。 他正准备开口回答,外头一道明闪照进来,青白的光照得满殿雪亮,接着一个响雷,震得两人同时一跳。 就在这时,殿中不知从哪里涌进一群官兵,突地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两人骤然间都脸色大变。 堇如瞥了高斌一眼,只见他面色惨白,上下牙齿颤抖得厉害。 想必这男人没见过这种阵仗,所以才惊吓成这般。 她歉然地看他一眼,踏上前,对带头的官兵道:“我是堇如,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和他无关,这位公子只是和我在这躲雨,不要为难他。” 领官打量了高斌一眼。“好,堇如格格,得罪了。” 他一招手,便有两名官差拿着二十斤重的大枷往堇如头上套。 堇如看到一旁的高斌骇然地瞪着眼,她无奈地对他一笑,随着官差走出玉皇庙。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爷,”一名内务府的差役来到毓豪跟前打千儿,禀道:“已经寻到堇如格格了。” “是吗?”毓豪微笑起来。这差事他们办得倒有效率。“格格人呢?” 见毓豪面露悦色,差役回起话来也大胆了,他精神十足地道:“回爷的话,在慎刑司的大堂上。” 毓豪忽地站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差役。“带她去那里做什么?” 那差役见到毓豪变了脸色,登时慌了,他不安地嗫嚅道:“好像……好像正在用刑……” “什么?!”毓豪暴吼出来,“混帐!” 他一旋身,瘦削的身影足不点地的飞奔出去!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慎刑司的一名衙役臂上缠着手腕粗的鞭子,迟疑地看着身旁的主事。 “用刑!” 看着被粗绳捆吊在柱上、如此柔弱标致的姑娘,他委实有些下不了手。 他将鞭子握在手中,迟迟不下手。 主事见他踌躇着,上前道:“动手吧!这是毓豪贝勒的指示,”他呶呶嘴,“你瞧,还有人在那里监看着我们咧。” 衙役转头看去,果见天星格格坐在远处盯着自己。他看了看她的脸色,一咬牙,“啪”地一声挥臂抽去。 堇如浑身一颤,背部热辣辣一阵刺痛,衣衫已被抽破,殷红的血清渍立即渗出,她闷哼了声,接着又是四、五鞭挥来,她疼得冷汗涔涔,脸色惨灰,一口气上不来,登时昏厥了过去。 毓豪一进大堂,就看到被绑在柱上的堇如,他暴戾的脸庞狂燃着杀人的情绪,见执刑的衙役扬起手臂,满腔震怒来不及发作,一个箭步掠向前,伸手扯住了鞭子。 这衙役正准备再度挥鞭,不料鞭子被人从后头扯住,他一回头,见揪住自己鞭子的人正是毓豪本人。 “啊!贝勒爷……”他话声未落,只见毓豪额上青筋尽暴,眼睛放着幽森森的戾光,一声未吭上前劈胸将他揪紧,老大耳刮子照脸打了下去!那衙役半边脸立即紫胀起来,“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在旁的主事见毓豪的脸色比正月天檐下的冰柱还要冷,双膝一软,也跪瘫了下去。 “贝勒爷……” 毓豪没理会他们,径自走到昏迷不醒的堇如身旁。 早有人上前将堇如松了绑,毓豪抱着她软绵的身子,轻轻地将她放倒在地上。见她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原本白玉般细致的肌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他全身的血液顿时往上冲,一颗心揪痛不已。 眼前一道道丑陋的鞭痕全像刀刃般刺向他的胸膛,让他连呼吸都感到痛苦,梗在喉咙的硬块竟久久咽不下去。 毓豪哑着嗓子迅速吩咐,“快到太医院请于太医到我那里去,再抬一顶软轿过来,快!” “喳!” 毓豪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松开紧握了很久的拳头,转头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衙役。 “该死的奴才!”愤怒的字眼从他的齿缝中迸出。 “贝勒爷饶命啊!贝勒爷饶了奴才……” “饶命?”毓豪下颚紧绷,双眸燃着两簇熊熊怒火。“你们擅自对堇如格格动刑,还敢要我饶了你们!” “贝勒爷!”主事叫起撞天屈来,“奴才就这么丁点大的狗瞻,怎么敢擅自作主?这……奴才也是听令行事啊!” 毓豪微眯着眸,寒声问道:“谁下的令?” 主事与衙役面面相觑,对看了半晌,主事方期期艾艾地说道:“是……是贝勒爷您下的令啊……” 毓豪火气直往上冒,又是一声暴吼,“混帐东西!”他双目一瞠,盯得底下两人浑身哆嗦个不停。“我什么时候给过这种指示?!” “是天星格格来代您传令的,格格也在这里,贝勒爷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格格……” 天星?! 毓豪转头看去,哪还有天星的影子。 他眯起狭眸,寒冰似的眼眸迸射出任谁看了都会不寒而栗的冷光。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澧亲王喀尔仑沉着一张脸瞪着毓豪。 记得不久前,他也同样瞪过另一个儿子,所不同的是,那时他是逼着瑞敏成亲,这次是毓豪来逼他要退婚。 不一样的问题,同样令他头痛得要命。 “你要退婚?”喀尔仑以手指揉着太阳穴,低声问道。 “嗯。”毓豪坐在书案后,一副闲散惬意的模样。他谈论这事的态度,就像和朋友闲聊般的稀松从容。 “你喜欢堇如那丫头?” “这是两回事。”毓豪僵着声音道。 喀尔仑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 不知怎么搞的,他一提到堇如,毓豪就会不自觉的流露出防卫态度。他在怕什么?是不是怕人们刺探到连他自己都不甚了解的内心真相? “你知不知道你的婚事是皇太后亲自指的?” “嗯。”毓豪应着。 喀尔仑被毓豪不当一回事的态度惹火了。他点点头,咬牙切齿道:“好,那你告诉我,我拿什么理由去跟恭亲王提退婚的事?” “每个人都有弱点,找到弱点,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毓豪仍然是一派气定神闲。 喀尔仑气得想把理智敲进儿子的脑袋瓜里。 “好,很好!那你告诉我,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皇太后宠爱天星是众所皆知的事,恭亲王的弱点就是皇太后,而皇太后的弱点正是天星。” “这攸关到天星的面子问题,她怎么会答应你退婚?” “哼!”毓豪冷笑一声,“她的弱点刚好是我。” 喀尔仑瞪着儿子半晌。“就算天星让皇太后收回了指婚的懿旨,堇如那丫头的事也还没了啊?现在宫里搞不好都已经知道庄亲王的小格格在你这儿了。” “庄亲王的事过去这么久了,难道皇上还为这事儿生气?” 喀尔仑叹口气道:“皇上不是不明理的人,纵使有天大的气,斩了两百多条人命气也该消了,更何况出事时堇如还是个小娃儿,懂什么呢?” “那阿玛还在担忧什么?” “要皇上赦免堇如容易,但是皇太后如果知道你是为了她才退掉天星的,她老人家恐怕不会这么好讲话。” “还不简单,阿玛,你可以进宫告诉皇太后,堇如的自由就用天星的所作所为来交换。” 喀尔仑的眼珠子瞪得像铜铃般大,不可置信地吼出,“这是威胁!你教我去威胁皇太后?” “阿玛,你干嘛讲得这么难听,就说是利益交换好了。”毓豪轻笑道。 “皇太后不会接受威胁的。” “一定会。”毓豪炯亮的黑眸散发坚定的星芒,他放慢声调,“我会有法子让天星主动去说服皇太后。” 毓豪把眼光调向窗外,有一只朱雀停在青枫的枝叶间,浓密的叶子隐的遮住它跳跃的身影。他轻易的随着它移动焦距,有些悲怜地忖着,天星就像这只朱雀,朱雀再怎么隐藏都没用,它身上那抹火红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喀尔仑吁了口气。 看来恭亲王是得罪定了!他心忖。 “堇如丫头的伤怎么样了?” 毓豪回过头。“于太医用药让她一直睡着,他说这样伤势才会好得快,也不会疼得太难受,这会儿应该还没醒,我让秋儿和莲儿陪着她。” “哦。”喀尔仑点点头。 毓豪的脸庞消瘦不少,下巴也看得到青髭。喀尔仑从未看过儿子如此不修边幅,正准备开口的当儿,书房外却传来急慌慌的脚步声,回头瞧去,恰见两名奴婢仓皇的奔进屋来。 “贝勒爷……啊!王爷吉祥!”两名奴婢一时没瞧见坐在里头的喀尔仑,又是慌乱、又是跪安,弄得手忙脚乱。 毓豪随意摆了摆手,制止了她们。“你们怎么跑来了?我不是要你们看着格格吗?”他愠怒的声音含有一丝焦切。 “回……回贝勒爷,格格她……她不见了。”莲儿嗫嚅回道。 “什么?”毓豪咆哮一声,震惊地从书案后头走出来。“你们说什么?格格不见了?” 他轮流盯着秋儿和莲儿,直把她们看得吓成一团,浑身打颤着。 气怒与惊慌同时在脑中轰轰作响,他怒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格格不是还睡着?” 秋儿道:“可……可是半个时辰前,格格已经醒了,她和我们聊了几句,然后对着莲儿说她想喝点鸡汤,莲儿离开没多久,格格说她头疼,于是我赶紧跑去找小台子,想教他请于太医过来,哪知道我们两人回到屋里,格格……已经不见了……” “该死!” 毓豪敛起瞪驻在丫头身上的眸光,脑中混乱成一团。 她的离去,一下子掏空了他的心,但立刻又让错愕、惊慌、怅然和心痛一点一滴地补满。 堇如显然是刻意离开的,她不再信任他了。 “可恶!”他怒吼一声,大步向外离去。 喀尔仑冷眼瞧着急如雷火般闪出去的儿子,不禁微笑起来。 毓豪说得对极了,每个人都有弱点。 他这个儿子的弱点是显而易见的了。 第六章 一年后白云庵 太行山的琼台掌中有一座白云庵,沿着山径前进到此,只见菩提松树、竹林柏桧围绕白云庵的四周,既清雅又碧幽。 这天,东方曙光才乍现,白云庵里的尼姑却早已诵完经,做完早课。 大殿里,有位慈眉善目的老尼盘腿静坐在蒲团上。她是这白云庵的住持,禅号明慧。 只见明慧睁开了眼,对在一旁的小尼姑说道:“静心,有什么事就说吧。” 静心打一大早就在她身旁瞎转,任谁都看得出她的企图。 静心巴不得师父这一问,立刻上前道:“师父,堇如已经在庵门口跪了一夜了。” “堇如……”明慧犹豫了一下,“叫她进来吧。” “是。” 一会儿光景,静心搀扶着跪了整晚双腿麻木的堇如进入。 “师父……”堇如见到明慧,泪眼汪汪地又跪了下去。“师父,您答应我了吗?” 明慧明亮的眸子盯着地,“堇如,你知道佛门不是尘世的避难所,不是我不信你皈依佛门的决心,而是皈佛静修之路寂寥途长,你这一刹度,就得一辈子守青灯、伴古佛,永远回不了头,你想清楚了没有?” 堇如含泪答道:“堇如想得很清楚、很透彻,今生只求诵经伴佛过一生,求师父成全。” “你的俗事尘缘……” 堇如闻言眼波闪动了下,浑身一颤。 这一年多来,她努力不去追忆过去的种种,每日在这琼台案中让碧云天、黄叶地洗涤她的尘心。与毓豪的回忆渐渐消失了,她一直以为快乐就是这种心境…… 直到昨天,在毫无心理准备下与毓豪重逢,乍照面的刹那间,所有的悲哀和心酸一古脑儿全翻涌了上来,她才猛然发现心中的伤口根本没有愈合,只不过被另一种痛楚掩盖住了,一种叫做自欺欺人的心痛。 往事不堪回首,她无力也无心再让她的心灵受创,她只想逃开……逃得愈远愈好。 “师父,您就成全我吧。”堇如泪流满面地跪在冷硬的青石地上哀泣着。 明慧无奈地摇了摇头,向静心吩咐道“取来剃刀,准备上香。” “是,师父。”静心听令下去办事,没多久就准备妥。 当明慧执起堇如一绺秀发正要下手时,门外突地飞进一颗石子,不偏不倚打中她手中的利刃,力道大到震得她虎口生疼,利刃也跟着松手掉在地上。 这瞬间的变化,让堂上三人均惊愕地转身瞧去。 只见门外大步踏进两人。 看清来人,堇如的脸色骤变。 来的正是毓豪和他的侍卫苏禾。 毓豪一脚跨进,大吼道:“老尼姑,你敢剃掉她一根头发,我就拆了你这间尼姑庵!” 毓豪气势慑人,而他开口说的话更是把明慧骇得当场瞠目结舌,口中直呼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堇如闻言,倒抽了口气,“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是贝勒爷就可以随便恐吓别人!” 毓豪斜睨着她,笑道:“怎么?今天不再说不认识我啦?” 他一派风流倜傥的自信模样儿,看在堇如眼中更是让她气恨得暗自咬牙。 睽违年余,他的俊俏容颜一如往昔,存在于她记忆中冷傲而邪佞的性格也丝毫没变。 她没理会他,俯身拾起利刃,交给师父,说道:“师父,我们继续吧。” 毓豪也随她去,只是冷冷地说道:“老尼姑,你若是敢用它剃了格格的头发,我就用它割破你的衣服!” 他随口说出了满不在乎的威胁,却让堇如、明慧、静心惊喘了声,惟一没反应的人是站在门边的苏禾。 这个生得精瘦黧黑的侍从,早见惯了主子这种随性儿,听得这话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明慧几十年来潜心悟道,从未遭受如此侮人的恐吓。虽说修道之人戒嗔、戒喜、戒悲、戒乐,但她仍然免不了绷着一张老脸,紧紧地皱起眉头。 “施主,你太放肆了。” 静心虽然也对毓豪的话吃惊,但更让她惊讶的是与地朝夕相处了一年的堇如,竟然是身份尊贵的皇族格格。 “格格……”她张着嘴巴转头望向堇如。 堇如却按捺不住了,怒道:“毓豪,你怎么可以在出家人清修的地方说出如此亵渎的话!师父了道明心,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老人家?” 毓豪一耸肩。“她干嘛要在意?我这话又不是讲给她听的。”他嘴角一撇,扯出一抹他惯有的嘲读笑容。“我这话是讲给你听的,如果你一意孤行,可别怪我没警告你后果。” “阿弥陀佛。”明慧开口了,她摇着头对堇如道:“贫尼早就说过你尘缘未了。我佛慈悲,你与怫祖缘分未到,贫尼无法收你为徒,剃度之事就作罢吧。” “不!师父,求求您……”堇如哀求道。 明慧看向毓豪,“这位施主是来带你走的吧?你就跟他走吧!”明慧晓得她的身份后,便不愿再留她在庵中了。 她是看尽红尘俗事的人,这对男女的情缘纠葛怎逃得过她的眼睛。明慧把毓豪仔细瞧了瞧。堇如跟他走,她绝对可以放心。 毓豪潇洒地走向前,从容地对堇如说道:“走吧!” 他没多废言,沉定的黑色眼眸盯住她,向她伸出了手。 堇如恨透了他的眼神,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又再一次出现,操纵、支配她的人生。 她对毓豪向她伸出的手视而不见,求救似地看向明慧。“师父……” 明慧慈祥地笑道:“孩子,你人生的路要自己走,甭说是别人,连佛祖都无法帮你的,去吧!” 堇如知道多说无益,于是泪眼汪汪地拜别明慧,又花了比正常多一倍的时间依依不舍地与静心辞行,她多么希望毓豪能等她等到不耐烦,最好是放弃掉头离开。 只是她的希望落空,一踏出门外,就看到毓豪靠着石柱等她,苏禾立在一旁。 堇如站住脚,对毓豪道:“我忘了整理行囊,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毓豪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耸肩道:“请便。” 堇如没有费事去理解他谜样的表情,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细软,她绕到庵后的小门,想从后门溜走。 谁知她一跨出后门,就见毓豪双手抱胸,颀长的身体斜靠着老榆树干,好整以暇地等候着。 “又想来一次不告而别?”他挑起一道浓眉,语带讥讽。 “我跟你本来就没有再见的必要!”她没好气地说道。 “这话挺呛的,你不怕伤了我的心?”他对她露会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 他的笑容蛊惑了堇如的心魂,她不禁为自己觉得悲哀,经过了这么久,他竟然还有影响她的力量。 “如果有人会伤心,据我的观察,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堇如绷着脸道。 毓豪笑起来,“如果这是你的观察,那我也无话可说。”他敛起笑容,“走吧!你既然被我找着了,就别想再从我手中溜走。” “抓我真的这么重要吗?你难道没有比抓我更重要的事情可做?”她的声音差点被突然涌上的酸楚梗到。毓豪看着她略闪泪光的翦水秋瞳,微愣了下,接着大笑起来,“皇上早就赦免你的罪,恢复你格格的身份了,你竟然全不知道?想来你真的过着山中无甲子的日子。” “那你还找我干嘛?”堇如瞪视他。 毓豪带笑的脸孔在瞬间冷了下来,好像她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她顿时陷入可怕的静默中,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是她感觉有一种像被沙砾掩到口鼻般的窒闷氛围,毫不留情地层层裹住了她。 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声,“走吧!”他径自掉头走向苏禾手中牵的灰鬃骏马。 又来了!堇如恨恨地瞪着他。这情景太熟悉了,和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跟着他走过一次,结果却教凄怆与哀郁伤得心魂俱碎,她的心实在无法承受再一次的蹂躏。 堇如像被钉子钉住般伫立在原地,“贝勒爷,既然我不是钦犯了,似乎没有跟你走的必要。” 毓豪不动声色地转头盯住她挑衅的动作,半晌,他撇起嘴,简单道:“你要自己过来,还是要我帮忙?”他低柔的嗓音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别再回头看了,我说过,只要你再躲进尼姑庵里,我就教人拆了它!” 堇如心底忖度的念头教他一眼看穿,一把怒火陡然而升,她怒道:“你这个下三滥的恶棍!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除了会威胁我之外还会做什么?” 毓豪懒懒地看着她,对她的情绪叫骂似乎无动于衷。 他在等着她自己走过去…… 他不用开口也同样可以传达命令。 堇如紧张地闭上嘴巴和他相望,他潜藏的气魄,永远是如此惊人。 毓豪的缄默不是没有代价的,堇如很清楚这一点。当她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时,低低地叹了口气,温驯地向他走去,却在走了几步路后,突地向左急转,快速逃跑! “可恶!” 身后传来他的低咒声,堇如惊觉他的声音竟然在瞬间已经逼近,她才跑没几步路,即被他从身后拦腰钳住。 “啊!放开我!讨厌鬼!你这个无赖!恶棍……” 她一路咒骂,像泥鳅似地扭着身子挣扎,毓豪却充耳不闻,像扛面粉袋似的轻易把她扛在肩上往回走,接着又将她重重地甩在马背上。 他的耐性完全告罄! 他从不知道思念原来是这般教人伤魂蚀骨。 这一年来他动用了多少人力、花了多少心血来寻觅她,饱尝了刻骨铭心的相思之苦,而她竟然问他为什么来找她?难道她从没思念过他? 原来,没有他的日子她竟也可以过得如此快乐。一想到这点,就让他的心头非常不快与不满。 堇如看到毓豪从看呆了的苏禾手中接过一条绳子,心头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要用它绑我?” 毓豪潇洒利落地跃上马,稳稳坐在她背后。 “下次。”他平着声音道。 “什么?” “下次!你如果再敢逃跑,我就绑了你!” “无耻!”她向后偏头瞪他,不甘心地又补上一句,“欺负弱小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简直就是地痞、流氓……啊!” 毓豪竟然不顾身旁还有个苏禾在,俯身就用唇堵住她骂人的话。 狂野的双层迅速覆上她的红唇,灵巧的舌头有技巧地撬开她的贝齿,专制、霸道的伸进她口中纠缠她的舌头。 他的吻原本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惩罚意味,可是在接触到她的甜美后,他的呼吸立即浊重了起来,锐利的眸光渐渐变柔,原本钳在她腰侧的手,竟然往上移,攫住她耸挺的玉峰。 火燎般的吻直让堇如头晕目眩,他的唇舌取走了她全部的理智,让她口中不由得逸出一声声娇吟。 “唔……” 她无意识的呻吟让毓豪霎时从沉醉中醒过来。 “该死!”他抽离身,闷声诅咒了起来,同时对苏禾瞟了一眼。 原本看得乐不可支的苏禾接收到主子冰冽的眼神,迅速转过身去。 纵使如此,毓豪还是瞥到他一闪而过的笑容。 “真该死!”他又咒了声。 内心对于她拥有操控他的力量隐隐感到不安,他痛恨这种感觉。 瞪了苏禾一眼,他低头对酥倒在怀里的堇如邪气地笑道:“怎么?不再骂人啦?这可是你自找的,我不喜欢别人怀疑我说过的话。” 堇如迅速坐直身子,紧紧地咬住下唇,以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他的反应竟然是诅咒和调侃? 她难堪得简直无地自容,仿佛方才只有她一人陷入迷情,他却自信满满地操控这一切,冷眼旁观她的陶醉与痴情。她恨自己的软弱让她又一次掉进痛苦的泥淖中。 那股自我厌恶的感觉,发酵般停驻在她心坎上,久久不去。 毓豪见她笔直的挺着背脊,突然问道:“你背上的伤还好吧?” 他的声音含有一丝令堇如错愕的关怀。 她将目光落在远方,悻悻然地说道:“还不是拜你所赐,少在那边假惺惺!” “那不是我的本意。”他低沉的嗓音有着没说出口的歉意。 接着,他甩动缰绳让马跑了起来。 堇如没听出他话中潜含的歉意,她一心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回忆是如此伤人啊! “我在庵里拿你没办法,可是现在你找不到威胁我的理由,别以为我会一路乖乖儿跟你走!” 毓豪的薄唇扬起一道挑衅的弧度,“你是在考验我的能力还是耐性?” “天星呢?她为什么对你不闻不问?”堇如也扬起眉头,问出了她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我想,”毓豪的声音中融着他一贯的不经心,“我的行为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更何况她和我已经没瓜葛了。” “那可真不幸,我也不想和你有瓜葛!” 毓豪圈护在她腰旁的手臂突然紧缩了起来。好痛!堇如皱着眉头,却没喊出痛。 他低嘎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纵使全天下的女人都和我没瓜葛,那也绝对不包括你!” 堇如纳闷地想着,这算什么?是威胁吗?为什么听来更像宣誓? 像咬牙从齿缝中迸出的誓言……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爷!”苏禾策马而来,“爷,前头有家六合客栈,我们可以在那里用午膳。格格可能也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再赶路。” “嗯。”毓豪点了点头,看着怀里的堇如,颠簸的山路对她可能真的吃不消。 堇如却留意起两旁的街景。 这镇上非常繁荣,街道上但见瓷器、绸缎、肉肆、酒行,各色商店鳞次栉比,十分热闹,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禾带领他们来到客栈前,堇如下马后,立刻对毓豪道:“我没有带任何衣裳出来,方才我看到街上转角有间衣铺,我要去买两套。” 毓豪看了堇如身上的尼姑袍一眼,向苏禾道:“你先进去,我和格格稍后就来。”说完,他和堇如向衣铺走去。 堇如在衣铺挑了两、三套衣服,然后抱起衣服到后头更衣,毓豪就在衣铺门口望起过路行人。 半晌后,他忍不住嘀咕起来。这女人换衣服怎地这么慢? 她的动作实在慢得不像话! 这念头方起,毓豪顿时惊悟过来,他旋即转身走入衣铺,不管三七二十一,掀起布帘儿就往里头走,惹得老板在后头扯着喉咙直喊—— “喂!公子!不要乱闯啊!” 里头哪还有堇如的踪影! 毓豪脸色阴鸷地走出来,沉声问道:“方才进去的那位姑娘呢?” 老板道:“啊,那位姑娘早走了……” 毓豪一听,扭头就往外走,却让老板扯住了手臂,他蹙起眉头正准备发作,刚巧让也来到衣铺的苏禾看到,他一个眼尖,飞身掠进衣铺。 “大胆!”苏禾挥手拍开了老板的钳制,又顺手一使力,老板站不住脚,退了四、五步,肥胖的身子撞到后头柜台,一屁股坐在地上,腰眼儿早撞出一片紫青。 “哎哟!”老板呼天抢地叫出来,“抢匪啊!来人啊,有抢匪啊……” 苏禾踏上前,劈胸猛地将老板提起,照脸啐道:“闭上你的臭嘴!你八成活得不耐烦了,嘴里胡嚼些什么!想活命的,嘴巴就放干净点!你可看清楚,我们公子爷哪里像抢匪?” 老板住了口,怯怯地看了在一旁绷着脸的毓豪,“可是……方才那姑娘说了,她取走的衣物,这位公子会替她付账的……” 苏禾放开了老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老板。 老板见他出堇如此阔气,不住地对毓豪哈腰称谢。 毓豪面色阴沉地往外走,突然皱起眉头对苏禾道:“你怎么会来找我?我不是要你待在客栈等的吗?” “回爷的话,是格格教我来找您的。” “该死!”毓豪低咒了声,向六合客栈大步走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客栈里头也不见堇如的影子。 他紧握起拳头。“苏禾,把马牵出来!”他要去追那个可恶的女人。 不一会儿,苏禾从外头奔进来,“爷!”他脸上一片惊慌,气急败坏地嚷道:“爷,我们两匹坐骑都不见了!” 毓豪心中怒火一窜,额上青筋绷得死紧。“你到这附近绕绕,格格不会骑马,她不可能骑着它们逃走。” “喳!” 没多久,苏禾回到了六合客栈。 “爷!”他叫嚷着,“奴才找到您那匹明月题了!” “在哪里找着的?” “街头那家二胡肉铺子。” 毓豪狐疑的扬起眉头,“肉铺?” “是肉铺!”苏禾抬头看着毓豪,“格格把我们的马给卖了,格格……她把您的名驹卖了五两银子……” 第七章 堇如仿佛听到毓豪的咆哮声。 她微微一笑,这是不可能的,毓豪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她就用那五两银子住在六合客栈里。 她起身推开窗子,让清新的空气灌进来,月光也跟着泄进屋里,洒了一室的安详。 堇如吹熄了桌上的烛灯,躺在床铺上,合上眼睛,就在快进入梦乡之际,她突然敏锐地感觉到一股透心的毛骨悚然。 她睁开眼,看见床边站了一个人! 她惊悚地放声大叫,“啊——” 来人任她尖叫,同时也大大方方地点上烛火。 屋内霎时大放光明,堇如的叫声立即停了下来,美丽的眼眸蓦然蒙上一层惊惧的光芒。 毓豪站在床边阴鸷冷沉地睨着她。 “胆子倒不小,竟然敢戏弄我!” 堇如盯着他凌厉的眼神,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他冷冽的眸光里埋着颇骇人的怒火。 “你倒是悠哉!戏弄我一下午,自己却躲在这里逍遥!”他阴柔的嗓音冷得连火气都不带。 “你……现在心情不怎么好?”堇如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如果他眯起的寒眸还不足以暗示,那么他颊边跳动的肌肉就完全可以说明他现在愤怒的程度。 “你今天过得不愉快吗?”她谨慎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毓豪在听到堇如这句话时,紧绷了一个下午的紧张与怒气陡然高张。他倏地欺身上前,攫住她的双手,用绳子紧紧地捆绑起来。 “啊!”堇如叫了起来,“放开我!你这个王八蛋!来人啊!救命啊!我房里有大盗……掌柜的……” 毓豪好整以暇地冷睇着她,“别指望有人会过来。” 堇如不解地望向门口。怎地这客栈的人都不闻不问?照理说她喊得这么大声,也该有人探头询问才是啊! “别费事了,这时候谁敢管贝勒爷的事?”毓豪绷着嗓子,冷冷地开口,“为了找你,我知会了这里的道台,官老爷在知道他的管辖里丢了个格格后,吓得全面戒严,教官兵封锁了整个县镇。现在这间六合客栈除了你和我,我看是没人敢踏进一步。” 堇如怒气盈眉,狠狠地瞪着毓豪,“放开我!你无权这样对我!” “我说过的话绝不容许打折扣!” 他手臂一扯,将堇如背后的翻绳扯得更紧。 堇如痛得差点落下泪来,粗糙的绳索磨着她细腻的肌肤,让她的手腕红肿起来。 手腕吃痛,她执拗地对毓豪一昂头,“别以为我会向你低头求饶,有本事就绑我一辈子好了!” 这个挑衅动作立刻得到毓豪的回应,他用力握紧她的手腕,暴戾地放纵力道,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含泪的眸子,冷酷无情地看着她痛苦的神情。 堇如愈是不开口求饶,毓豪大手就愈使上蛮劲。 在昏黄的烛光中,她看到他狠戾的眸光充斥着令人摸不透的危险火花。 泪水开始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偏偏就是倔强得不肯让它们落下来。 “我恨你!”她哽咽道:“我讨厌你!” 毓豪蹙起峰案,沉怒地盯着她,脑中突然想起李隆。 她当然讨厌他,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李隆! 他的眸光掠过一道寒芒,将她的手臂向后使劲一扯。 堇如痛叫一声,上身挺向前,浑圆高耸的双峰贴上他宽阔的胸膛。 毓豪嘲讽的一笑,眼神羞辱地扫过她的胸脯,语带狎佞道:“不错嘛!想不到你的身材这么好!” 堇如突地涨红了小脸,气愤与难堪让她口不择言地骂了起来,“淫贼!你无耻!” 毓豪没有让她有太多开口的机会,他的吻惩罚、愤怒地压上她的唇。 堇如这次没有抗拒了,她一动也不动地僵立着,睁着一双美丽的眸子愤怒地瞪视着他。 毓豪被她的反应彻彻底底地激怒了。 他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承受他剑刃般锋利的目光。 为了李隆,她甚至连吻都不愿让他吻,她情愿把身子给李隆,也不甘心让他碰一下! 他嘲讽地冷笑一声,“你对李隆可真是守身如玉啊!” 堇如根本不知道毓豪心里转动的念头,她的下巴被他捏出了红痕,痛得她黛眉紧蹙。 虽然感受到他灼人的怒焰,可是受制于他的不甘心,仍让她的雾眸桀惊不驯的瞪着他。 “好!我倒要瞧瞧你如何替他守身!”毓豪冷得不带任何温度的嗓音森冷地划破空气。 他双瞳闪过一道讽刺的戾光,倏地抓住她的前襟,向两侧猛力一扯! “嘶”地一声,堇如身上薄薄的衣裳应声破裂,露出贴身肚兜。 “啊!” 在堇如的惊叫声中,毓豪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撕下她身上一条碎衣布条,利落地蒙住她的双眼。她惊悚地大叫,“你要做什么?” 眼睛一看不到,昏沉无助的感觉立即笼罩全身,原本高张的怒气顿时被恐惧所取代。 毓毫邪气地勾起唇,狎近她耳旁讥道:“我要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又不是没有经验!” 他刻意压低的嗓音暧昧地拂过她敏感的耳际,让她浑身起了一阵战栗,双唇更是抖瑟个不停。 “不要这样……求求你,放开我……”堇如抖着声求他。 他幽魅的瞳眸冷酷地看着她仓皇无措的模样,脸上浮现讥诮神色。 “男人都是一个样,你怕什么?你是为了自己求我?还是为了李隆?”他如丝般的声音滑过她唇畔。 李隆?堇如愕然。他提李隆做什么?她为什么要为李隆求他? 她的缄默引起毓豪强烈的不满,疯狂的嫉妒霎时凌驾了所有理智。 他肆意冷笑一声,舌头开始狎玩她如珍珠般的耳垂,一双大手邪佞地抚上她柔软的玉胸…… “啊……不要……”堇如颤得像风中翻飞的落叶。 毓豪铁条般的手臂牢牢地钳住她的腰,让她想躲却无处可躲。她的双手被缚,又被蒙住了眼睛,此刻的她就犹如黑夜里独驶在暴风雨中的孤舟,完全无法预料下一瞬要发生的事,全然的无助,完全的听天由命。 毓豪唇畔噙着一抹邪谑的笑意,陡地出手扯下她的肚兜。 “啊——”堇如全身一跳,惊喊出声。 毓豪的黑眸散发着狂傲之气,满意地看着她疑怯惊惧的模样儿。 “真美!”他微眯起狭眸,邪佞地啧啧出声。 一对丰腴白嫩的玉乳随着肚兜的落地弹跳在他眼前,他伸手掐住了其中一只浑圆,邪恣地大力揉捏。 “会痛!住手!你……” “痛?难道李隆没有这样摸过你?” “啊!不要这样!” 她锐抽了口气,羞惶得满脸绯红, “啊……你……你不要这样……”堇如惊怯地求饶,“我听你的话就是了,我不再逃跑……” 毓豪对她羞窘的表现不屑地一哂,薄唇轻蔑的弯起一道笑弧,“来不及了,你谈的条件没有你的身体来得吸引我!” 她听出他话中的讽意,却不知所措。 毓豪伸出手指挑逗地摩挲她的绛唇,温热的唇随后停在离她脸上寸余之处。 他的男性气息喷在堇如脸上,她看不到他满是邪惑的五官,却能感受到他冷诮邪肆的气息围绕在她周身。 摸在她胸上的大手邪恶地对顶上乳头肆无忌惮地搓揉弹弄。 眼睛看不见,身体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她无可抑制地吟哦出声。 毓豪温柔地用唇瓣磨蹭她滑腻的颈窝,用他一贯的独特嗓音慵懒低语。 他的喃语家恋人的爱抚,柔得似乎无害。 可他的大手猛地一把扯下她的亵裤,粗鲁的将她往后推,动作快得让她无所适从,也让她惊恐得尖叫出声。 “啊——”堇如喊声未竟,背部随即抵住了白墙。 毓豪不待她反应过来,一把抓起她被缚的双手,高举于顶。 他邪佞的口吻带有乖张的成分,温柔的哄抚后,下一刻却是粗暴的动作。 堇如完全无法预测他狠戾邪肆的举动,她惶惑无助的喘息着,胸脯随着呼吸而上下剧烈起伏。 毓豪转炽的乌瞳意图不良地望向她羞窘红透的小脸,往下看到丰满高耸的玉丘,再往下。 “呃……”堇如又是一声惊喘。 他的手指突然雅肆的伸进她腿间,拇指纯熟地搓掐起两片灼热的花瓣。 “湿答答了……”他扬唇诡笑,“你知不知道你下头已经湿答答了……。 他的坚硬烫的身子贴近堇如,她倒抽了一口气。不知何时他已经褪去自身衣物,赤裸炽热的肌肤相亲,让她陡地一颤。 毓豪俯身吮吻已被他吻肿的唇瓣,胸膛贴着她的软丘。 未晓人事的堇如,遭受毓豪蓄意的挑逗,震撼的快感让她情不自禁吟哦出声。 毓豪暗沉的眼眸染上一层讽色,轻蔑地微眯起眼。看着她微张着樱唇,不断前后款摆的模样儿,他嘴角噙着一抹讪笑,“真看不出你脱了衣服后意是这般骚样儿!” 他浓浓的讥嘲突破团团迷雾,像闪电打雷般,震得堇如身子顿时一僵,他却已经挪,没有丝毫犹豫,极不温柔地一缩健臀,用力挺进她狭窄的花径中。 “啊”堇如霎时失控地狂喊,痛得全身痉挛。 毓豪也愣住了,他勉力按捺挺进的冲动,不信地瞪着身下痛苦得紧皱成一团的小脸,“你……” 怎么会这样?她竟从没跟男人燕好过? 深深的不舍从心底骤然而起,他单手解开了她双手和脸上的束缚。 只见堇如晶莹迷灿的眸子蓄满泪光,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毓豪心疼极了,说不出的怜惜与心痛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抱着我,不会再痛了。” 他将她纤柔的手臂圈上颈项,轻柔地吻去垂挂在羽睫上的泪珠儿。 “抱着我就行了。”他嗓音沙哑地对她提出保证。 接着,他缓慢地在她体内律动起来。 堇如紧紧地抱着他……紧紧地…… 寂的黑夜里,只听得一声声喘息、娇哦。 堇如合上眼,环抱着他。 这个让她心碎的男人,她一心想逃开的男人…… 再次遇上他,她不仅没能逃开,反而输得更彻底。 这一次,她连身子都交给他了……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堇如懒洋洋地动了下,缓缓地眨了眨眼睫以适应室内的光线,她首先注意到身边的床位是空的,毓豪早已不在身旁。 “格格,您醒了!” 堇如闻言一惊,这才看到床边站着两名奴婢。 她蓦地红透小脸,窘迫地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不仅身上只裹了条薄被,凌乱的床褥更说明她昨晚做了什么事。 她想伸手拉好被子,这一动,赫然发现她的双手又被缚了起来,这次是用她衣服的破碎布条绑的。 堇如大怒,立即把羞怯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当下柳眉倒竖,没好气地说道:“快帮我把布条给解了!” 两名奴婢迟疑地对看一眼,怯怯地道:“对不起,格格,奴婢不敢。” “为什么?” “因为我吩咐了。”毓豪带有揶揄的浑厚嗓音响起。 抬眼瞧去,只见他优雅从容地步进来,“我说了,她们谁解了,谁就得对我负责。” “贝勒爷吉祥。” 两名奴婢裣衽为礼。 昨夜的记忆犹新,堇如乍见到他,突然变沉默了。 毓豪一撩袍摆,在堇如身旁坐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怎么?今天怎么不想骂人?可惜,我倒是很想吻你。” 他调侃的话语让堇如没来由地红了脸,娇羞地垂下眼,不敢正眼看他。 堇如的羞怯神态,看得毓豪心头一热。他又爱又怜地扳过她娇小的身子,低头攫住了昨夜被他吻得微肿的红唇。 两名奴婢遇上如此风流倜傥的贝勒爷本来就脸红耳热,心头暗地狂跳个不停,这会儿见他这般放肆举动,更是掩嘴偷笑,微眯着眼儿偷觑,暗自倾心不已,恨不得他此刻怀中抱的人是自己。 毓豪自幼即习惯仆役成群地环伺身侧,他是无所谓有人旁观,可是堇如却推拒了起来。 她噘着嘴道:“你怎么又绑了我?” 毓豪一笑,拿出随身的匕首替她割开了布条,然后双臂交抱地站在床沿笑睨她,“别瞪我,我可不希望一转身又得追着你满城跑。” “那她们也是你叫来监视我的?”她看向退到一旁的丫环。 毓豪一耸肩,“她们是道台府的丫头,昨晚就被派过来了。我的身份曝光了,免不了得一路招摇着回京。”他盯了她一眼,“这倒好,明着走,前后都有随从跟着,省得我得时时刻刻看着你。”说完,他向奴婢们随意一点头,“服侍格格梳洗吧。” 堇如盯着毓豪走出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地翻搅起来。 经过了昨夜,她还能逃到哪里呢? 她惟一能去的地方就是他的臂弯,可是…… 那地方真的是安全的吗? 第八章 “爷,”苏禾下马跪禀,“前方驿馆已经准备妥当,可是太原巡抚打一大清早就在官道旁恭迎,他希望爷能住到他的府邸去。” 太原巡抚……毓豪微微皱着眉头,沉吟着,“太原巡抚罗致化是吗?” 罗致化是恭亲王的门人,如果不去就折了恭亲王的面子。近来耳闻这个罗致化似乎卷进了贡生贿考的弊案里,现在他这么殷勤…… 毓豪冷冷一笑,对苏禾一点头,“好,去告诉他,就住他府邸。” “喳!” 罗致化满脸谀笑地引着毓豪与堇如进入巡抚府邸。他一边往里让,一边谄媚道:“能请到贝勒爷和格格两位贵客,真是罗某的造化,可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两位的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全府上下莫不感到十分光荣啊!” 毓豪对他的阿谀之词仅是一笑,说道:“罗大人忒谦了,我们才是叨扰了。” 堇如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这个罗致化巧言令色,十足小人相,他这番客套话听来真是刺耳极了。 她拿眼瞧向毓豪,恰见他专心看向前方,她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前方跪迎着一对男女。 一道莺声燕语般的声音响起,“给贝勒爷、格格请安。” “贝勒爷、格格吉祥!” “呵呵……”罗致化上前笑道:“这是小犬罗仁和小女希儿。” “罗大人,你这一对儿女真是人中龙凤!” 罗致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贝勒爷,您太抬爱了。小女自幼丧母,我又疏于管教,平日顽劣得很,不过琴棋书画倒是还略知一二。” “哦?”毓豪扬起一道眉,颇有兴致地盯着希儿。 希儿嫣然一笑,当真是笑靥如花,流眄似波,连同是女人的堇如也不免看痴了。 堇如一偏头,却发现罗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转头佯装欣赏远处的水榭亭阁。这座巡抚府邸从外头倒真看不出竟是如此气派。 罗致化偷眼观察,笑道:“今天晚膳不妨让小女表演一下歌舞琴艺,好为贝勒爷和格格助兴。” 毓豪不置可否地笑笑,“那倒是我们的福气了。”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当天晚上,堇如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享受,她如坐针毡,宴席不到一半就称病离席了。 并不是罗府的招待不周,因为希儿的歌声娇婉动人,琴声悦耳,而罗致化的招呼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整个晚上希儿几乎从头到尾腻着毓豪,明目张胆地对他表达爱慕,而他似乎也乐在其中。 堇如却对过于殷勤的罗仁感到厌烦透顶。冷眼瞧去,只见希儿姣好的娇躯几乎全偎在毓豪身上,这景象让她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变成酸酷似的在胃里发酵冒泡。 “格格不舒服吗?”罗仁关心地盯着她的脸色问。 “嗯。”堇如点点头。 “既然格格身体不适,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希儿水汪汪的眼睛勾魂摄魄地瞧过来。 “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致,我想先回房了。”堇如起身道。 罗致化一听,即刻向儿子命令道:“仁儿,你送格格回房休息。” “哦,不……”堇如欲开口推辞,转头却见毓豪端起酒杯啜饮,她心一呕,脸上堆着微笑,改口柔声道:“不好意思,那就麻烦罗公子了。” 堇如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绝伦笑靥,灿笑如花,当真是倾国之姿,看得罗仁眉开眼笑。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毓豪低敛的眼底有抹杀人似的不悦眸光。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好端端地宜人夜色,不料竟雷电交加起来,没多久便下起大雨。 一道道金蛇从云层中猛窜出来,瞬间照得大地恍如白昼,几乎每个人都被惊心动魄的响雷给吓得惊醒过来。 堇如从床上坐起,耳旁听着轰隆隆的滚雷声,再也睡不着。她心底不由得想着毓豪,他现在应该也醒着吧! 半晌后,堇如听到敲门声。 一定是毓豪!她雀跃地下床,门外却传来罗仁的声音。 她打开房门,面对满脸关切的罗仁。 “格格,你没事吧?”他体贴地问道。“突然狂风骤雨的,格格有没有被吓到?” 堇如摇摇头。虽然对他的过度关心觉得有些厌烦,但是人家毕竟是好意,于是她迅即挤出一抹微笑,柔声道:“我很好,谢谢你。” 罗仁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冷冷的讥诮声—— “贵府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周全了些,三更半夜还巡逻到这里!” 堇如惊讶地看到毓豪也来了。 见到毓豪,罗仁的神情颇显尴尬。他干咳了声,不自在地说道:“奴才是怕格格受到惊吓,所以特地赶来看一看。” “哦?”毓豪的眉毛挑了下,“那你是不是也该去关心一下你妹妹?” “妹妹……哦,她从小就不怕打雷的。” “是吗?”毓豪眉头挑得老高,“那她方才怎么跑去敲我房门,说她怕得睡不着?” “啊?希儿她……竟然骚扰贝勒爷休息,真是罪该万死……” “好说,你不也一样跑来格格这边打扰她休息?”毓豪冷言讥道。 这话堵得罗仁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在旁的堇如见到毓豪这么不给罗仁情面,心中反倒过意不去,她开口道:“罗公子也是一番好意……” 怎知话没讲完就被毓豪抢了白,“哼!这雷可能还会再打一会儿,你就慢慢地接受他的好意吧!”带刺的话说完,他径自拂袖而去,留下堇如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气得杏眼圆睁。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滂沱大雨不分昼夜,没完没了地连下了十数天。 这两就像海龙王玩性大发,不停地把一桶、一桶的水从云里直接往下洒倒,淹了良田,也冲了桥梁。驿道有多处路段因洪水而受阻,毓豪一行人也只好在罗府住下了。 这天,堇如在游廊上碰见苏禾,见苏禾浑身湿透,她惊讶道:“这种天气你打外头进来?” “回格格,奴才奉贝勒爷的命令去打听一些事情。” “哦。”她点点头,“你禀了贝勒爷没有?” “奴才刚刚禀过了,贝勒爷这会儿正在房里下棋。” 下棋?堇如蹙起眉头。陪他下棋的人除了希儿还会有谁。 她想去找他却又裹足不前。希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自己却只在家里念过一年书……她不会下棋,现在去找他不正是自讨没趣吗? 堇如望着被雨打落一地的花瓣,五颜六色的花瓣被污泥一和,不管在枝上有多么美丽,如今都褪了颜色。她无心绪地发愣着,心头也跟这雨一样纷扰烦闷极了。 不想,罗仁刚巧来到身后,“格格,你一个人发闷吗?” 堇如转身瞧着罗仁,突然问道:“你会下棋吗?” 罗仁一愣,“我对下棋略懂皮毛,棋艺不精,恐会让格格笑话……” “教我下棋好不好?”堇如打断他近似喃喃自语的谦词。 罗仁顿时精神一震,喜上眉梢道:“是吗?有这个荣幸教格格下棋,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堇如暗自叹气。他的马屁要拍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罗仁是奉了父命要对堇如献殷勤,希望能娶个格格进门。恰巧罗仁对堇如也是一见倾心,于是卯足了劲追求。 堇如却一心想着如果她学会下棋,兴许哪一天就可以陪毓豪解闷。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一声声悦耳的娇笑声,听得毓豪眉头皱了起来。 他踏进屋里就看到堇如大笑地从罗仁手中抢回一颗白棋,嘴里娇嚷着,“我不管、我不管,这一步不算……” “啊!贝勒爷,您来了!”罗仁起身相迎。 毓豪阴沉地看着他们,堇如则是讶异地在他眸中读到风雨欲来之色。 只见他抿起唇,眼眸冷冽的瞟着罗仁,“你如果懂得居安思危的话,最好离她远一点!” 这威胁性十足的话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 罗仁脸色骤变,连堇如也睁着一双明眸直瞪着毓豪。 “他……只是陪我下棋而已。”堇如嗫嚅着。 毓豪神色冷淡地看着罗仁,“只是下棋?” 他挑衅地睨着罗仁,后者竟然吃不住他严厉的眸光,稍稍挪开眼神,避开他噬人的目光。 “我……我对格格是真心的……” “大胆!”毓豪怒喝了声。“你敢对我的女人存有不轨之心?”他犀利的眼神冷得像冰铸的利剑,毫不留情的射向罗仁。“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碎尸万段!” “啊……”罗仁一张脸顿时白里发青,他惶恐地嗫嚅着,“我不知……道……格格是……”底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嘴。 贝勒爷碰过的女人他当然沾惹不起。 虽然他知道毓豪贝勒至今婚事未定,堇如格格也还是自由身,可是他没想到她已经是他的人…… 贝勒爷的权势岂是他这个小人物惹得起的?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罗仁当下吓得手心、手背全是冷汗。 堇如听到毓豪的话则是倒抽了口气,羞愧得满脸酡红。 她没想到他竟全然不顾她的感受与自尊,毫无顾忌地讲出这种话来!她抿紧唇儿,恼恨地直瞪着毓豪。 毓豪压根儿不去注意堇如,也无所谓她投来的杀人眼光。他那双盈满怒意的冷眸一直盯着罗仁,直看着他仓皇地走出去,他竟然也没再多瞧她一眼,一甩头,跟着大步离去。 堇如愣在原地。 他竟然可以霸道到这种田地!他…… 可是……她爱上的不就是他这副专横霸道的样子吗? 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这字眼荡过她心底。 堇如浅浅一笑。听起来还不错……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天气终于有好转的迹象了。 夜空里,东半边的薄云被风卷起,行云如水般流向西方。 薄行的乌云里,偶尔看到几颗白棋子似的星儿隐藏在高空中,随时准备露脸儿。 园子里的石榴、山茶在夜风吹动下,不停地摇曳绿枝。 让人心烦意乱的大雨总算是停了。 堇如走向毓豪住的“清风阁”,她想问问他要何时起程,最好是明儿个一大清早,因为她受不了再跟罗致化一家子周旋下去。 她穿越了花园的月洞门,沿着石甬道,走上“清风阁”的招手游廊,在经过卧房窗棂时,突然听到一阵女子娇喘的嗲吟声。 没预料到毓豪房里会传出这样的声音,堇如胸口猛地一揪紧,悄悄地踱到窗下隔着木棂往内瞧,窗内的景象当下让她倒抽了口气。 “清风阁”内一片凌乱,翠玉花簪、玛瑙步摇儿、明月牡丹裙、水红蝉翼单衣等物散了一地,只见希儿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披泄而下,全身一丝不挂,柔若无骨的丰盈娇躯正紧密贴着毓豪伟岸的身躯徐徐蠕动,纤纤玉指妖娆地抚上他健硕的背脊,俏颜如花、媚眼如丝,凝视他的眸中充满赤裸裸的情欲。 毓豪低头沿着她凝脂般的手腕蜿蜒吸吮而上。希儿销魂的柔腻嗓音似燥热难耐地呓吟出声,断断续续的嗲哦声,酥人蚀骨。 堇如站在窗棂外,听着屋内缱绻呢喃,心儿像泡在冰水里,浑身都在抖瑟。 泪影模糊了她的视线,五脏六腑就像是遭巨斧碎般,幽荡荡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她别不开眼,也挪不开脚,全身像冰棍似的直挺挺站着。 突然间,希儿惊叫了声。 堇如同时惊愕的发现“清风阁”里有人闯了进去。 屋内只见毓豪不疾不徐地套上衣服,从容系上腰带,然后好整以暇地望着不速之客。 希儿则是吓得花容失色,惊悚万分地胡乱找衣服遮掩,然后怯怯地叫了声,“爹。” 罗致化喘着大气,没多说话,上前一个耳刮子就照希儿脸上打下去。 希儿被打得踉跄好几步才站稳脚步,右半边脸早已红肿一片。 “无耻!”罗致化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骂出声。 他重喘着气,似乎不敢置信会看到女儿和毓豪这一幕。他恶拧着脸,上前揪起希儿的头发猛力一,劈脸又是一个巴掌挥去。 希儿疼得哭出声来,窝在椅边缩成一团。 毓豪却是从容不迫的撩起袍子,在椅子上闲适地坐下来。他的黑瞳无动于衷的传送着事不关己的讯息,嘴角噙着一抹讽笑,冷冷地看着他们。 罗致化叫马开来,“浪蹄子!你这个下贱丫头,竟然做出这种淫荡无耻的事儿!我们罗家的门风都让你一人败坏光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才怪!”说着,他趋上前,对着希儿抡拳又要挥打下去。 希儿双手捧着脸哀泣道:“不是我,爹,不是我!”她惊怯地看向毓豪,一边哭泣一边指控道:“是……贝勒爷,是他勾引我,是他强迫我的……” “什么?”罗致化立时转过身,红着眼,气怒难当地愤瞪毓豪。 窗外的堇如双手捂着唇,透心的凄怆让她的身子颤抖得恍如落叶。 只见毓豪讥诮地扬起一道眉,炯利的冷眸不带感情地盯着伏在地上哽咽不停的希儿。 “贝勒爷!”罗致化僵着脸道:“我罗致化虽然不是什么皇族贵胄,但也算是正派官宦之家,希儿更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她有幸被贝勒爷看上,发生了今晚这事儿,日后可能也无法另谈婚嫁了,不知贝勒爷对这事打算怎么处置?” 毓豪轻松一哂,“依罗大人之见堇如何处置最好?” 罗致化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毓豪会将这问题丢回来给自己。本来软硬对策他都模拟过了,可就没想到毓豪会有这种反应。 “这……”罗致化似乎有些难以放口,“这……贝勒爷,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希儿的容貌、才艺均是一时之选,而贝勒爷至今也尚未娶妻,不知小女是否有这个福分能进得了贝勒爷府?” “你要我娶她为妻以示负责?”毓豪深邃的瞳眸瞬间掠过一道冷芒,随后立刻恢复他一贯的佻表情。 “不敢!下官不敢威胁贝勒爷。” 不料,毓豪却往后一靠,语带讥讽地说:“娶你女儿?这有什么困难,我答应就是了……” 堇如听到这话仿佛惊闻噩耗,全身的血液霎时逆流上来…… 第九章 堇如的意识停留在让她肝肠寸断的那一刻。 毓家后来说的话全化为一片嗡嗡巨响,那屋内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知道也不清楚,她只知道麻木地移动双脚,无知觉地走着,等回过意识时,她发现自己置身在大街上。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置身在什么地方,只见街衢两边,到处都是卖早点、小吃和川流不息的人潮。 两腿又酸又麻,她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茫然地看着街道上熙来攘往的行人,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也不识得他们。 这世上仿佛无所谓她的存在与否。 她不禁悲从中来,世上多一个她、少一个她,根本没有人会关心。 她想起毓豪,想到他即将娶罗希儿的事实,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阵凄怆……她到底要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唤住了她。 “咦?这不是堇如格格吗?” 堇如整个心思被哀戚与惨然充塞着,她缓缓地转身瞧去,呆愣半晌才认出来对方。 “你是……高斌!”她记得他,他们曾一起在玉皇庙中躲过雨。 她对这个曾请她吃饼的好人强扯出一抹微笑。 高斌似乎很高兴看到她,“格格,你那时被官兵捉去,后来没怎么样吧?”他关心地问道。 堇如摇摇头,“还好,没怎样。” “是吗?那就好。” “你是来这里做买卖的?” 高斌的眸光略微闪动了下,有点含糊其词地说:“京城的买卖不好做,所以我转移到这里来。” “哦?”堇如有些无神地应着。 高斌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堇如格格,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堇如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倒了,她两眼无神地盯着身旁的土墩,嗫嚅着,“我也不知道……” “你的家人呢?” “家人?”堇如无力对抗心中愈来愈浮现的酸楚。“我没有家人。” “那你的朋友呢?” “也没有。”堇如摇摇头,“我只有一个人。” “你要去哪里?”高斌走近她,脑中迅速盘算着。“我看你好像也不是住在这附近。” “我……”堇如无措地看看四周。 是啊,她到底要去哪里?世间这么大,却没有她容身之处。 她看向高斌,“你带我走好吗?求求你!我没有家,也没地方可去,你带我走,我可以用工作来换取吃住,好不好?求求你……”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惟一能帮助她的人就只有他了。 高斌扬扬眉毛,笑道:“你确定要跟着我?”见堇如点了头,他遂说道:“你一个女孩家跟着我不方便,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缺像你这样的人手,你在那边工作绝对可以换取三餐的。” “那太好了!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堇如对及时向她伸出援手的高斌感激涕零。 “我的马车在那边,我送你过去吧。”高斌道。 堇如随着高斌跨上马车,甫登上车,脑后勺却冷不防的被人重重一击,她闷哼了声,眼前金星直冒,便向前瘫软了去。 高斌见状粗声骂了起来,“你要死啦!下手这么重,也不懂得控制一下力道,万一伤了她怎么办?我贩卖人口这么久,还是头一遭遇上这么好的货色,要是被你给伤了,我可饶不了你!”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昏鸦翩舞,倦鸟归林,一轮残阳像鹅蛋黄似的又红又大,毫无热力地挂在似乎伸手可及的前方。 天近黄昏,各行各市开始换班营生,有人收拾起古玩字画、点心小吃的摊子,准备回家共叙天伦;而烟花巷里各个秦楼楚馆却开始掌起彩灯,各家王八头儿搔耳伸懒腰地陆续站了出来,准备招呼那些逛窑子的富商大贾、公子哥儿们。 “天香楼”里,当家嬷嬷刘鸨儿年近四十,色相虽已凋弛,可是一头乌黑的头发梳得光可鉴人,纤合度的身材也还没走样,风韵犹存。 只见她瞟着一对精描细画的精明眸子,对着昏迷的堇如仔细瞧着。 “你说要七百?”她口里直嗤着,“我说你这个老龟孙,想钱想疯了?要开价也得看行情,这丫头值得我花七百两吗?” 高斌笑道:“刘嬷嬷,我是看在和你有十几年交情的份上才只开这个价。你看看她这个脸蛋儿和迷死人的身段,甭说是你天香楼,就是整个烟花巷加起来都寻不到这种货色。” “她是不错,可是一般没开苞的丫头顶多也才值两百两银子。” “她不一样。”高斌压着嗓子瞟了下四周,“实话告诉你,她可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她是个格格!” 这话听得刘鸿儿吓一跳,尖拔着嗓子叫道:“要死了你!你可别替我找个祸害进来!”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也压低嗓子问道:“她当真是格格?” 如果真的是位格格,那她可是挖到金矿了。 格格沦落风尘,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会冲着这个头衔而来,捧着大把银子只求和具有皇族血统的尊贵格格共度春宵。 “格格怎么会落到你手上?该不会是你自个儿诌出来唬弄我的吧?” “如假包换!”高斌拍着胸脯道:“我已经打听得很清楚,她是个落难格格,没有家底也没有任何亲人。放心!绝对不会给刘嬷嬷你带来困扰的。” “哦?可是……”刘鸨儿挑着眉头,迟疑着,“这七百实在贵得离了谱……我说高斌啊,五百行不行?” “五百?”高斌嗤笑一声,“我看我还是到俪春院去好了,那李嬷嬷出手可阔多了……”说着他边上前要抱起堇如。 “好啦、好啦!”刘鸨儿见高斌不讲价的强硬样子,心底对堇如的身份也信了九成,遂道:“七百就七百!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你的!你把姑娘放下吧,别碰坏了我的活财神!”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堇如幽幽醒转,睁开眼睛,只见满室彩光流移,触目所见皆为雕梁画栋、金碧华贵,耳旁隐约听着女人叽叽咕咕、大声说笑的声音,也有人呼着听不清词儿的小曲。 “这里是……”她脑后隐隐作痛,却远不及触目所见来得令她吃惊。 “哟!我的堇如啊,你可醒了!” 堇如瞧着眼前对她十分亲切热络的女人。 “你是?” “我是这里当家的。”刘鸨儿娇笑着,“你以后喊我刘嬷嬷就行了。” “这里是哪里?”堇如打量着这屋子,愈看心愈惊。寻常人家不会把屋子妆点得这般俗艳,而且此起彼落的琴瑟之声也让她惴惴不安。“高斌呢?我记得我是和他一道儿的。” “没错!”刘鸨儿笑容可掬地道:“正是高斌带你来的,他早走了。” “走了?”堇如凭着女孩家敏锐的直觉知道置身在什么地方了。心里一阵慌,她站起身,“那我也不打扰了。” “嘿!”刘鸨儿见堇如往外走,登时沉了脸,“你要走可没这么容易,高斌可是拿了我白花花的七百两银子,你就老实地待在刘嬷嬷这里吧!” “七百两?”堇如脸色变得惨白,嘴唇抖了下,“我跟他没关系的,他拿了你的银子也不干我的事。”说着她径自往房外走,但门口早有两名凶神恶煞似的汉子堵在那儿。 “哟!这话说得可真能!”刘鸨儿也露出脸色了,她拔高着声音道:“谁拿了银子我可不管,我花在你身上是事实,没道理不在你身上捞点本回来!今天让你休息一天,从明儿个起,你就乖乖地在我这个天香娄接客,嬷嬷我还指望你帮我赚银子进来哩!” “不!”堇如被两名汉子架进来,她又扭又踢,嘴里大嚷着,“甭做梦了!我死也不会替你接客,你早早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她对抓住自己手臂的汉子咬了一口。 “可恶!,你这个贱蹄子!”汉子弯起胳臂,用手背掴了堇如一巴掌。 堇如被他强劲的手劲甩到地上去。 “够了!”看到那汉子还想上前揪住她,刘鸨儿急忙喝阻道:“给个颜色就行了!你打坏她的脸蛋我靠什么吃饭?”说着她转头对堇如笑道:“想不到你性子还满拗的,可是刘嬷嬷我还是有法子治你!像你这样的丫头我见多了,一开始个个都像玉观音似地端个架子寻死寻活,可是一接了客,开了荤,难保你不会爱上吹箫弄玉这调儿。”她扭头边走边嘱咐道:“拿走所有利器,锁了她的房门,给我仔细盯着。” “是!” “不!”堇如胆战心惊地喊道:“不!刘嬷嬷,你等一下,我……我有个朋友,他会给你银子的,你先不要走……” “朋友?”刘鸨儿眉头一挑,尖酸说道:“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你的身家我可是清楚得很,你哪来的亲人?哪来的朋友?还指望我相信有人会替你赎身?这点小伎俩就想蒙过我刘嬷嬷?哼!你安分点吧!” “不!”堇如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你要相信我……刘嬷嬷、刘嬷嬷……你别走啊……” “刘嬷嬷早走了,你别鸡猫子穷叫着。乖乖的,别给我们爷俩惹麻烦,否则要你好看!”房门“喀登”一声锁上了。 堇如的世界顿时也被上了无情锁。 她斜靠在墙角,哭累了,也喊哑了。 她愣愣的,仿佛在想事儿,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一天一夜过去了,她茫然地望着前方,心底想的、脑里塞的,全是同一个人……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毓豪的心情同样被搅得像开锅稀粥似的。 一直到天亮后,才有人来禀堇如不见了。 他真恨不得把放堇如出门的那个宿卫给宰了。而她竟然会趁他还忙着处理罗致化那老贼的事时再度逃走! 毓豪想着昨天发生的事,罗致化还以为只要攀上个皇亲国戚,自己捅的楼子就可以船过水无痕了,哼!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那时他只轻轻地问了句,“如果你罗大人真有女儿的话,那让我娶她又有何困难呢?” 霎时,不仅罗致化变了脸色,连捂着脸在一旁啼哭的希儿也顿时止了哭声。 “怎么?看来罗大人敢情是忘了自个儿只生了一个儿子。”毓豪看罗致化泥塑般地杵在原地,忍不住又调侃道:“那由我来提个醒儿也可以,这希儿难道不是罗大人千方百计找来服侍我的歌妓?”他派苏禾查探可不是白查的。 “是、是、是!奴才昏!奴才昏!”罗致化用手背拭去满脸的汗水,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不住地告饶想退出去。 “等等!”毓豪冷冷地喊住他,“把她也给我带出去!天一亮我就起程回京,不多做打扰了!” “是、是!啊,不!不敢!贝勒爷住在寒舍怎么会说是打扰呢?贝勒爷尽管……” 毓豪不耐地挥手让罗致化退下去。 这才不过是昨天的事!毓豪两眼盯着暮色苍茫的天际,沉重地吐了口气。这会儿,看来一时是走不了了。“爷!”苏禾走进来打千儿禀道:“爷!奴才探听到格格的下落了。”见毓豪回身挑着居等着自己说下去,他接着道:“奴才探到有人看到格格和一名叫高斌的男子走在一块,奴才拿住高斌时,他正准备离开太原。” “格格呢?”毓豪的声调冷得仿佛让四周的主气冻结起来。 苏禾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奴才拿下高斌时,已不见格格踪影,而且他坚称不认得格格。” “高斌人呢?” “被奴才押在外头。” “带进来!”毓豪甩了下手袖,沉怒的眸子扫向门口……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天香楼的一名丫环忧心忡忡地来找刘鸨儿。 “嬷嬷,那堇如姑娘一口东西都不吃,这可怎么办?” “不吃饭?那她总会喝水吧,就将它掺在茶里头,让她喝不出味儿。”刘鸨儿歪斜在大迎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湘扇儿。 “好的。” “你把她房里的茶水拿出来,先让她渴一渴,到了时候再把这茶端进去。” “是。” “等一等!”刘鸨儿喊住转身要走的丫环,“别忘了将我们这里来了个格格的消息散播出去,我要让那些嫖儿出价,谁出的高,谁就得彩!” 第十章 这天晚上,珠光钗影的天香楼里客流如云,这盛况是自天香楼成立以来罕见的,乐得刘鸨儿整晚一张嘴笑得合不拢。 她迈着细碎的脚步上楼,推开堇如的房门,见桌上茶盏里的茶水已经被堇如喝得精光,送上前笑道:“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还不打扮、打扮?” 刘鸨儿向在旁服侍的丫环呶呶嘴,那丫环便走过来要绾堇如的云发,却教她闪身躲去。 “不用了,我这样很好。”堇如冷冷地道。 刘鸨儿也随她,“也对,浓妆艳抹反倒把你国色天香的姿容给掩了。你等等,我即刻就把人请上楼来。” “你说什么?” “好姑娘,你难道没听见这楼下的吵闹声吗?” 堇如先前对周遭的一切都恍恍惚惚、不予理会,现在一聆听,才发现外头果然十分嘈乱,有楼上楼下穿梭的脚步声,有男人狎笑乱语的话声,有女人浪笑挑情的笑语,闹烘烘的,全杂在一块儿。 她转回头,顺手按了按有些抽痛的太阳穴。“这干我什么事。” “咦!怎么不干你的事?你知道吗?今晚的客人可都是冲着你一个人来的。”刘鸨儿笑嘻嘻地说道:“光你一个人就为我们天香楼带来不少生意。” 堇如蹙起眉头。奇怪!她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会觉得浑身火热、脸红心跳,气有点喘不过来。 她睁着发热的眸子看向刘鸨儿,“我不管你天香楼如何,你要硬逼我,就等着收我的尸。” “哟!”刘鸨儿怪笑了起来,“正经话先别说得这么早!有些事情可让你身不由己,老实告诉你吧,今天晚上要是没有给你男人,搞不好你还会巴着刘嬷嬷哀求咧!” “无耻!”堇如啐道。 “无耻?”刘鸨儿格格笑道:“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身体里有股蠢蠢欲动的感觉?”她瞄了眼香腮微红的堇如,“再过个片刻,你可能就会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心甘情愿地干这个无耻的勾当!等你尝到那滋味儿,只会感激刘嬷嬷,现在讲的狠话可全不记得了。” “你……”堇如大骇,颤着声道:“我……怎么会……” “是啊,是你体内的合欢散起作用了!”刘鸨儿笑容可掬地说:“你别急,我这就去把你的‘解药’带上来。”好热……好热……堇如解开了领口的盘扣,她全身上下像火烧似的燥热难耐。 房门被打开了,有名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一脸色相地站在刘鸨儿身旁。 “果然不错!”他色迷迷地淫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线,用在市集挑货色的眼神,猥亵地上下打量堇如,口出狎语赞道:“刘嬷嬷,你果然有眼光,果然值得我花一百二十两银子!” “何大爷,我给你保证,你的银子不会白花的,我们堇如已经等候多时了!来!堇如,过来见见何大爷。” “不……不……”堇如狂摇着头,惊悸地看着向她走过来的肥胖男人。 “我从没碰过格格,今天算是开荤头一遭,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他笑得满脸肥肉全挤在一块儿,“来!过来让何大爷疼疼……” “不要!放开我!” 不顾堇如的挣扎,他伸出肥手摸向堇如的胸口,口中狎语不断。 刘鸨儿见状笑道:“堇如,你好好地伺候何大爷,我先……”她话声未落,张大着嘴巴,瞧着门口闯进来的高大男子。“喂!你怎么可以随便……”她被来人狂鸷冷暴的脸色给吓得住了口。 只见他大跨步走来,一把揪住何胖子的衣领,像攫稻草般往后一抛,何胖子庞大的身躯竟飞身而起,再重重地跌到门边,痛得嘴里胡乱喊爹叫娘地哀号。 刘鸨儿吓得花容失色,大嚷大叫,“你们楼下都死人啊!快来人啊……”出了闹场子这么大的事,偏偏那些王八们一个个都不见人影,这在搞什么? “你……来了?”堇如如释重负地看向毓豪。 他来救她了! 她想哭,好想扑进他怀里,可是……他的脸为什么这般阴沉?她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布满狂风暴雨的眼神。 “出去!”毓豪冷喝一声,迷着森冷的历眸觑着刘鸨儿。 刘鸨儿惊一跳,却没有移动脚步。她毕竟是在风月场中打过的人,当下也抹了脸道:“这位爷,人家何大爷可是出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包了我们堇如姑娘的,您这么不声不响就上来硬抢,当我们这行院好欺负吗?我们堇如是有身价的,想要包她就得花银子!” 毓豪冷冷地道:“你要银子是吗??他从怀里掏了一把银票,也不费事去数,就往刘鸨儿的头上甩去,暴喝出声,“滚!” “啊!”刘鸨儿看着手上的银票,心跳差点停止。这些银票都是五百两一张,少说也有七、八张,她当下笑得像弥勒佛似的,“哟,这位公子爷出手可真大方……” “我叫你滚没听到是吗?”毓豪迅雷似的吼声,震得屋内每个人心头顿时一跳。 “是、是!”刘鸨儿急忙搀起地上的何胖子向外走。 何胖子却像杀猪似地泼赖起来,“我不走!我先付了钱的,凭什么要我让给他……” 刘鸨儿又拖又拉,嘴里直安抚着,“我的何大爷啊!钱我退给你就是了,你喜欢哪个姑娘随你挑,刘嬷嬷今天请客……” 房门带上了,毓豪冰霜般的眸光直盯着堇如。 他抿了抿唇,沉声问,“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开口求高斌带你走?”他冷诮的把她酡颜微醺、酥胸半露的妖媚样看进眼里。 他原本不相信高斌的话,可是高斌指天誓日是堇如主动拜托他的,他要弄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离开他,迫切到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他冷厉的目光不曾须臾离开她脸上。 他要得到答案!他要知道他苦心寻找了一年的女人究竟是如何回应他。 堇如局促不安地凝睇他犀利的眼神,迟疑地点了下头。 她惊悚地看着毓豪的脸色骤变,全身迸出狂暴的级气,接着快如闪电地出手钳住她纤细的下巴。 “果然是真的!你这个淫荡下贱的女人!”他悍厉地掐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直视他寒冰似的眼神。 堇如怯弱惊惧地道:“不……不是的……”她痛得两眼噙泪,惊颤地欲躲开他杀人的眸光。 毓豪下手的力道完全展现他此刻无法控制的炽怒,修长的手指用力掐到关节泛白,仿佛要将她的下巴捏碎而后快。 “痛……”堇如虚弱地颤着身子。 毓豪寒着声,冷讥道:“痛?你也知道痛?你逃离我不就是为了享受这种滋味!”他冷鸷的眸光闪着绝对的暴戾,狂躁地吼道:“很好,既然你不想做我的妻子,而宁可来这里卖皮肉,好!我就成全你!” 什么……妻子?她是不是听错了,他要娶她为妻?怎么会……他不是答应娶希儿的吗? 毓豪没有留时间让地喘息,他盛怒的眸底透着恨意,残暴而狂野地剥下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也不留,让她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 “放开手!不许遮掩!”他斥道,并扯开她的手,对着她难堪的表情不屑道:“你也会不好意思?别忘了,本贝勒今天可是出大把银子包了你,你的身子今天是我的,每一处……包括这里……还有这里……全属于我!” “不要!”她尖喊出声。 随着露骨的言辞,毓豪的手轻佻、羞辱地摸向她的玉峰。“我爱怎样玩你就怎样玩!你有权利说不要吗?”他一边轻嗤一边上下游移目光,不甚专心地瞄着她的裸体。 她体内合欢散的药效随着热度的上升而渐渐发作,高张的情欲不断冲击她的定力。在毓豪刻意带着侮辱的注视下,她轻颤了起来,分不清是欲求还是惶下心。 “不要这样……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堇如忍着燥热,胆怯地哀求。 毓豪闻言竟怒极而笑,那挟着冰霜的笑声让堇如突地一阵心悸。 “残忍?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想不到这两个字竟然是由你口中讲出来!”他低嘎的嗓音放柔,“有趣!你要不要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残忍?” 毓豪阴柔的语调在他们之间造成诡肆的氛围。 堇如身上的毛细孔全竖了起来。 她对这种语气太熟悉了,他的狂暴狠戾往往就伴随着看似无害的诡肆语调而来。 “不要……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一次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 “没关系了,我不在意,反正你没有机会再离开我了。”他不在乎地说道。 堇如不了解他的话,只知道他邪气的嗓音里藏着绝对的危险。她想拉开和他的距离,却被他的铁臂从身后钳住。 “你想逃吗?今天晚上可不行。”毓豪的话里含着刻意的羞辱,“让我看看我今天花的银子值不值得。” 他俯下头来欲亲吻她,却在离她红唇不远处停滞下来,倏地用粗糙的手背羞辱地来回用力擦拭她细嫩的嘴唇。 “你这张唇有多少男人吻过了?嗯?”他仍然是阴柔的声调。 “没……没有人……痛……”她猛摇头。 “没有?”他冷嗤着,压根儿不信她的话。 堇如疼得眉头紧蹙,感觉他的手背正在失控的加劲,好像要把她的嘴唇磨掉一层皮。受辱的难堪和疼痛让她一张小脸登时涨得红通通的。 她忍着痛,奋力推开他想抽身逃走,才一转身,就被他攫住了手臂,顺手一拖,残暴的将她甩到床上去。 “啊——”堇如惊喘未歇,毓豪已粗鲁的将她的双手高举于顶,大腿沉重的压住她的双腿。 “你为什么要一再的逃离我?为什么?”他深暗的乌眸掠过几道愤怒的眸光,嗓音却转为阴柔,“你希望现在压住你的人是谁?李隆?高斌?还是罗仁?可惜!今天买你的人都不是他们!” 他轻藐而放肆的眼光从她通红的小脸往下梭巡,从粉嫩高耸的雪峰、弱柳似的小蛮腰,一直看到她莹白无瑕的大腿。 她的身体随着他的眼光一路灼烧起来,受到体内情潮的控制,堇如滚烫的娇躯充蕴着赤裸裸的情欲。 毓豪嘴角噙着一抹蔑笑,睨着她这副媚人心魄的模样。他的大手抚上她雪白的椒乳,她的娇躯微微地蠕动了下,半睁着迷蒙的星眸睇着他。 他邪气地撇起嘴笑道:“你这么想要吗?” 他放开她的手,改曲起她的膝盖,将她的无限美好似毫无尊严的姿势暴露在他眼前,邪魅的眼神放肆地梭巡她两腿间的交合处。 毓豪含欲的眸光变浊,低沉地呼着气,他怒气也被情欲完全的控制,这一刻他只需要她来慰藉他的强大欲望。迅速解下自己的裤头,毓豪邪气地一哂,双手掌住她嫩白的臀瓣,将他的下体深深地捣进她的体内。 “啊……呃……” 毓豪的硬挺在疯狂地进出,她随着他蛮悍的冲力而不断摇晃。他嘴里含起一只椒乳,狂肆地配合胯下狂猛的戳刺律动,口中用力的吸吮肿胀的乳头、让她呓吟不断。 他弓着身子冲刺,背部肌肉纠结紧绷,额上的汗水滴落在她雪白如脂的双峰间。他的插抽动作随着她下体内壁的推挤而持续飙快,她的花唇在一阵吞吐后剧烈地抽搐,同时间,花心里的肉褶牢牢地钳合住他的硬挺,让他在同瞬间喷射出火热的种子。 “呃……” 毓豪沉重地趴在她身上粗喘,努力调勾紊乱的呼吸,而后他抬起黝幽的眸子,随意扫了她一眼,起身系上裤头。 堇如霎时从晕酣的迷情中醒过来,她眸光凄迷的看着他冷硬的态度。 “你……你要带我走了吗?”她怯怯地问。 无视她小脸上的脆弱惊惶,毓家微眯起黑眸,轻蔑地瞟着她,“你的表现是不错,可是没有好到让我为你赎身的地步。” 堇如闻言浑身一震。他不是来救她的吗?为什么要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弃她而去? 她惊慌无措的看着他冷酷的乌眸,“你……你要把我丢在这里?” 毓豪不屑地讥笑一声,“是你自己下贱选择离开我,如令有什么好说的?” “不……不是的……”堇如急忙下床来,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我是因为听到你……” 毓豪堇如同被毒蝎螫到般猛地甩开她的手,阴戾狠暴地对住她水汪汪的眸子,冷鸷道:“别再碰我!” 他的冷斥像鞭子毫不留情地鞭了下来,堇如无助地巴望着他,见他转身要走,她紧张地开口求他,“不要走!求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毓豪冷诮地扬起一道眉,语气锋利得如刀似剑,“你也会怕待在巷里?我看你刚刚还很享受的嘛!” 她拼命摇着头,“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求求你……带我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毓豪对她的泣求无动于衷。她愈是可怜地求他,他的心肠就愈冷硬如霜。 他无情的眸光扫过她纤弱的身子,冷漠疏离地睇着她,见她还要上前求他,猛力挥甩了下衣摆,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举步的同时,还狠绝的抛下一句话,“你这女人真令我作呕!” 他不在乎伤害她,用刻薄阴狠的话尽情挖苦、讥讽,只想恣意羞辱她,他要报复她对他的伤害! 堇如无力移开呆滞的眼神,她一直保持着毓豪离去时的姿势,身子一动也不动。 许久后,她缓缓地转动眼眸,全身虚脱得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也感到吃力。 她移动脚步,膝盖一软,竟差点跌了下去。扶住了桌子,她的眼角瞟到床上的发光物。 是毓豪的匕首!他忘了取走了。 看到匕首,空白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他离去前的冷绝表情,她的心瑟缩了下。 堇如走过去,拿起匕首,惨笑地看了看,双手紧紧地握住它,丝毫没犹豫地对准心窝刺了进去,在触及柔软肌肤的同时,耳旁听到一声凄厉的嘶吼—— “不——” 有股掌风迅速地扫向堇如手中的匕首,可是匕首往下刺的力道太猛,掌风虽然让匕首偏了些方向,却仍然狠狠地刺进她的身子里。 她像一株被折断的柳枝,缓慢地向后倒下。他的匕首就插在她体内,她感觉他离她的心好近、好近……她再也没像此刻这么满足了。 毓豪奔进屋里,刚好接住堇如瘫下来的身子。 看到折回来要取的匕首就插在她心口上,震得他心魂俱碎、五内俱焚。 “不!不要!”透心的惊悸让他全身重头不已。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真的不理她,不是的…… 毓豪抱住堇如温暖的身躯,用力摇撼,哀恸得泣不成声。“堇如,看着我!睁开眼睛……堇如,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不要离开我……” 像红梅的汁液滴到雪花上一般,殷红的血液迅速在她白皙的胸前扩散开来,她的意识消失在渺冥中。 “不——”毓豪凄厉的嘶吼直上云霄。 不!他不许她死!他不准她离开他……她不能…… 尾声 “翩翩。”堇如睁开眼,看到好友就在身旁,她放心地吁了口气。 “你醒了?”翩翩温柔的看着她。 翩翩的声音好听到连病人都不愿痊愈,只因恋上她温语的慰藉。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翩翩就在她身边,屋里还弥漫着阵阵的药香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没有任何的异样。 “翩翩,我做了一个怪梦,梦到我刺了那个胡劲——” 她猛然住了口,定睛细瞧屋内的陈设。 这屋内的陈设不是她们那间小屋,眼波一转,她看到了站在远处瞧她的人,一个憔悴又消瘦的男人。 是毓豪。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瑞敏冷眼瞧着毓豪。 “幸亏阿玛已经离开,不然光看你的脸色,我会以为要准备发丧了。” 毓豪狠狠地白了亲哥哥一眼。 “怎么,她一直没醒?”瑞敏盯着他问。 “不。”毓豪摇着头,“她今天醒了。” 瑞敏狐疑道:“那你为什么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毓豪脸色死白地闭上眼,“她对翩翩微笑。”他似乎不胜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也对我微笑。” “嗄?”瑞敏将上半身倾向毓豪,一脸狐疑又瞧不出异样。 毓豪却突然像被咬一口似的,猛然从椅上弹起,边向外走边咬牙切齿说道:“她会微笑才是有鬼!” **转载制作***请支持凤鸣轩*** 堇如深深地吸了口清凉袭人的空气,心想这时候该是临秋季节了。 她穿越了六角亭,这亭子就建在一片寒波涟涌的池塘上。 悄悄地,她来到竹林边,只要沿着竹林小径就可以抵达膳房运送蔬果的小门。这是她每天散步观察到的最佳路线。 “你这次准备让我花多久的时间找到你?” 这道带着挖苦的讥诮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堇如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只见毓豪不疾不徐地跟在自己后头。 毓豪神闲气定地盯着她,“你大概不知道,无论你走哪个门都出不去,我早就将我的贝勒府当作是皇宫大内来守卫,而且,”他语调徐缓,“我说了,谁要是让你逃走了,我就要他的脑袋!” “你——”堇如心头一阵气恼,微眯着眼眸道:“你就会威胁人!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威胁我留在这里?” 毓豪眼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对她现在愠怒的口气甚是满意。 他已厌烦了她脸上的微笑,她疏远而客气的微笑让他老想出口咒骂。 “你可以尽管走,但是要有心理准备,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为什么……”她的声音低幽,像是自喃又像是低诉,“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遗弃我,然后再一遍又一遍的把我找回来?你找我回来,难道只是为了要再遗弃我?再一次戏耍我?” 堇如望着这个将自己的自尊蹂躏得片甲不留的男人。他为何还要救活她?纯粹是为了让她再一次承受他的糟蹋吗? 他为什么不找别人?为什么偏偏是她? 此刻她所有细微的心思都会扯痛被撕裂的伤口。 她的心已经绝望到连复原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没有这么坚强,最起码没有他认为的这么坚强……对他,她不存任何期待了。 毓豪走近她,“告诉我,要怎样你才不会再逃走?” 看着眼前这个凝视自己的男人,原本以为心寒到连眼泪都哭不出来的她,竟然涌上一阵心酸。 “你放了我吧……既然你不爱我……” 她不要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像现在……她那颗心已经开始不争气的软化了。 女人当真只要爱上一个男人,就永远改变不了她悲惨的命运? “爱?”毓豪幽邃的眼眸眯了起来,盯住她苍白的绝丽姿容,“你用它来威胁我?”他的口吻带有一丝怒气。堇如不知道如何解读他现在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脸色铁青,抿着唇的表情似深恶痛绝。 她心底一寒,冷冷地笑道:“我倒忘了,怎么会向你这种没心没肝、冷血又绝情的人提爱情呢?那简直是对牛弹琴,白白浪费我的口舌。” 毓豪脸色骤变,只见他踏上前,倏地将堇如拦腰一抱,粗鲁地紧钳住她,大步往她房间的方向走。 “放我下来!放我……”堇如在他怀里扭动,突然间,她按着心口,蹙紧柳眉低呼了声,“好疼……” 毓豪当下一慌,才想起自己被她的话轰得神智不清了。他连忙放下她,口中的歉然还是说不出口,只是神情焦灼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她。 “你……你还好吗?” 堇如蹲在地上,顺了口气,眼角余光瞄到毓豪随身携带的平金荷包掉在她脚边,八成是被她方才的扭动给扯落的。她顺手捡起它,却意外地看到荷包里半露出一个好眼熟的东西。 她一抽,有个白色布囊掉了出来,她万分讶异地看着它。这是她许久以前亲手缝的那只桂花囊袋! 堇如喉头紧缩,专注地凝望这只没送出手的桂花囊袋。里头的桂花枯扁干黄,香味也早就没有了,而它竟然被他藏在随身的荷包里带着,他…… 她扯动心扉,激动难当……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 堇如猛然醒悟。这男人为了她踏遍大江南北苦寻了一年,如果没有痴狂与深爱,何来支撑这份毅力? 她离开他,他却执意地一再把她找回来,包括这次险些酿成的死别…… 她回忆那段最不愿想起的记忆,在徘徊生死的混沌间,她耳旁总是听到一声声哀痛至极的喊声,那是他发自心灵的呼唤,是他的真情不许她撒手,是他用顽固的力量硬是拉回她。 为了护住她的生命,翩翩说他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把她送回京城,这一路还绑了太原城里所有喊得出名号的大夫随车护诊,直到入京后才换太医接手。他的无法无天,只为留住她…… 他最注重的骄傲与自尊,早已为了她尽数抛弃了。 而她却懵懂地看不透这点。 这男人……早就用他的方式对她表达了真爱…… 毓豪看堇如蹲在地上半晌,也蹲了下来,心灼道:“怎么?疼得厉害吗?”他看到她噙在眼眶里的泪水,急道:“我立即叫人把大夫请来……” 随即,他的眼光瞟到了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神情顿时一僵,大力将桂花囊袋夺过来,动作快到有丝狼狈。 “我要告诉阿玛,他儿子偷了我的东西。”堇如吸吸鼻子道。 “我哪有偷?这是你本来就要送我的,我只不过将它取过来罢了。”毓豪理直气壮说完,突然蹙起眉头,狐疑道:“什么……你刚刚喊什么……” 堇如突地羞红了脸,站起身来往回走。 毓豪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跟在后头笑道:“你是要急着去向阿玛告状吗?阿玛知道他儿子很坏,罪状也不差这一条,你走这么急,小心跌了跤……” 他话还没说完,堇如的身子真的向前扑了去。 毓豪眼明手快地从背后环住她,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紧紧地抱起来满地打旋儿。 “啊……” 堇如又是尖叫又是娇笑,等到她双脚踏地了,毓豪还是没有放开她。 她把脸偎进他温暖的颈窝里,小手边揉着他前襟钮扣,边俏语娇憨地问,“如果我又跑掉了,你会怎样?” “你不会再走了!” 他又恢复一贯无法无天的性子了。 他的口气十足专横霸气,仿佛这会儿连她的意识都能彻彻底底掌控似的。 堇如却笑了。 她睨着毓豪俊俏的脸庞,满心洋溢着柔情蜜意。她无可救药地爱上这男人,甚至连他嚣狂的缺点都爱得一塌糊涂。毓豪讲得没错,她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