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之嘉令双重生,创飞大如》 第1章 淑嘉皇贵妃 “真没意思,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与她们在宫里争来斗去的费尽心思,费劲谋算,到最后只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如果真的有来世,如果真的可以从头再来,你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记住了,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 金玉妍摸着铜镜,看着镜子里自己曾经最为骄傲的容颜,如今因为不甚打扮也逐渐枯萎。 不久前,如懿来过,给了她本就是悲剧的人生最后一击。 如懿说,她被玉氏彻彻底底地抛弃了,玉氏又送了新的女子入宫。 原来,原来她对世子的痴情,只是一场大梦,一个笑话。 心如死灰的金玉妍,拿起桌子上的那瓶毒药。 往日珠宝装饰的玉手上是难见的素净,她仰头饮下毒药,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潮水将她淹没。 神气涣散之际,她脑海里却没有世子,对世子没有半分留恋。 她的眼前闪过的全都是几个孩子的脸,永珹被出嗣时的失意,永璇坠马时的痛苦,失去九阿哥的伤心,永瑆被带走的无助。 她这一生为世子而活,可濒死之际,她的脑海里都是她的孩子。 明明她只要不害人,就可以陪着孩子终老的,可是活着的时候,她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忽然,一阵渺茫的钟声,将她带入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宇,她抬头,竟然是一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金玉妍问道:“你是谁,你为何与我长得一样,我又为什么在这儿。” 那女子低头,脸上是温柔的悲悯: “我是淑嘉皇贵妃,乾隆皇帝的几位皇贵妃之一,也就是历史上的你,本来,你也应该像我这样,不管在哪本书里,你都该是个温柔从容的娘娘,可是……” 金玉妍追问,她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她会得到这样的结局,“可是什么?” 淑嘉皇贵妃淡淡笑道: “可是那个世界有一个人,叫做如懿,她是那个世界的主角,为了衬托她,你和富察琅嬅、高曦月,都成了恶人,而你不仅是恶人,还是催生另一个反派魏嬿婉的恶人之首。” 听了这话,金玉妍也不得不反思,她这一生有许多次算计,明明都能成功,却都在最后被如懿用愚蠢的法子化解。 比如说七宝手串,原来是因为,自己只是个配角。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罪孽最深的一次,那几乎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我对不起白蕊姬,她的孩子全都是因为我,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贵子头衔,我对她下手,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孕了。” 金玉妍又愧疚地说道:“还有魏嬿婉,我对魏嬿婉的恶意来的莫名其妙,明明可以直接针对如懿,却要拿魏嬿婉撒气,现在想想,当时的魏嬿婉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淑嘉皇贵妃叹气,“还是因为在大如世界里,如懿是主角,她不能做坏事,但她又得登上高位,所以一切坏事都要你来承担。”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生绸缪后位,只为别人做了嫁衣。” 淑嘉皇贵妃又一笑,“金玉妍,这又是你懿症的一个表现了,你可知道,你出身玉氏,不过是个附属国的贡女,最高位置也不过能做个皇贵妃,皇后的位置,你费尽心思也是得不到的,你的挣后位的心思,也只不过是来衬托主角如懿的人淡如菊,和皇上对她的真爱罢了。” 金玉妍瞪大眼睛,不甘心地说道: “所以我的一生,只不过是给如懿做衬托,做台阶的吗?我不,我是活生生的人!我的永珹被出嗣终生失意,我的永璇断腿,我的小九难产而死,我的永瑆幼年丧母,凭什么我要因为那个女人是主角,就失去我的意志。” 淑嘉皇贵妃道:“这就是你孺子可教的地方,你有想要觉醒的心思,你临死之前的话,我都听到了,想到在那个世界,你用的是我的身份,我就必须要帮你,拨乱反正,做回那个端庄大气的淑嘉皇贵妃。” 金玉妍笑着流泪:“我求您,求您,让我回去赎掉我的罪过,好好的陪伴我的孩子长大吧。” 淑嘉皇贵妃最后问道:“金玉妍,我问你最后一句,这一世,你还是为世子而活吗?” 金玉妍坚定地摇摇头:“不,这一世,我只为自己。” 淑嘉皇贵妃的声音越来越悠远,“金玉妍,这一次,你不仅要做回你自己,还要尽力去帮助其他人,让她们清醒过来,再也不要做那没有灵魂的工具。” 金玉妍想着:“这简单,我别的不会,会骂人,实在不行,我就将人骂醒算了。” 淑嘉皇贵妃默默地为其他人流汗,想到众位姐妹,还有她们前世几位被牵扯进去的无辜之人,她最后无奈说道: “骂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给你一个字,你只要说了它,再结合她们的经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能让她们相信你,不再按照预设的轨道去做,而是能回归她们的本心,毕竟她们的灵魂深处,也是想摆脱这懿症的。” 金玉妍想到了前世的皇上,纵然他爱如懿,还是敬重孝贤皇后,宠爱魏嬿婉和寒香见,这应该就是皇上灵魂的反抗。 “什么字?” “呦” 金玉妍点头,她记住了,只听嘀嗒一声,仿佛齿轮开始转动,过去的一切在她面前放映,定格在了王府里一个普通的清晨…… 第2章 玉妍重生见小老太太 金玉妍又端坐在铜镜前,黑如漆墨的长发垂在腰间,背后,是贞淑给她挽着发髻。 金玉妍伸出手来,搭在贞淑冰凉的手上,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她重生了。 想到前世贞淑离开后她的无助,她回头搂住贞淑的腰,“贞淑,你在真好。” 贞淑对她一向如姐如母,“主儿,这是怎么了?” 金玉妍粲然一笑,“没事儿,想咱们玉氏了,给我梳妆吧,今天是阖府给福晋请安的日子,可不能去晚了。” 贞淑微微吃惊,主儿怎么这么在乎阖府请安了。 金玉妍心思深沉,之前一直在富察琅嬅和高曦月面前装的直言快语。 如今她觉得,这个直言快语的性子倒是很妙,可以说出很多想说的话。 金玉妍换上一身蜜合色绣枫叶的氅衣,在头上簪了支简单的金钗,就扶着贞淑往琅嬅院中去了。 琅嬅依旧如前世一样端庄持重,金玉妍到的时候,刚升完侧福晋的高曦月正在和琅嬅撒娇,说王爷近几天都歇在青樱院子里。 “妾身给福晋、侧福晋请安,妾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没想到侧福晋比妾还要想念您。” 一句话,让琅嬅和曦月都高兴不已,册封高曦月的旨意虽然昨天就到了,但还没有在众位妾室面前宣布,今日金玉妍开口就叫了曦月侧福晋,让曦月感觉自己受到了敬重。 高曦月笑着说:“玉妍,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要说对福晋的敬重之心,府里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自然要第一个来。” 金玉妍坐在曦月旁边,空出来曦月对面的位置,“呦~那妾身对福晋和侧福晋的敬重,在府里也是独一份儿的呢。” 曦月听了这话更高兴了,积极地说道:“你这么会说话,我送你个好东西,前儿我阿玛去外地办差事,得了一块上好的翡翠,你貌美,戴翡翠最好看了。” 金玉妍知道曦月好哄,可是这也太好哄了。 估计就是那个“呦”的作用了,她不好意思地谢过高曦月,心里盘算着,也要为高曦月做些什么。 金玉妍想起前世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女子,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 现在想想,比起后期宫里的尔虞我诈,富察琅嬅和高曦月已经是少数能够守住本心的人了。 这一世,她要和这两个人紧密地绑在一起,皇后的家世,贵妃的才情,自己的美貌加起来,她不信扳不倒如懿。 正想着,此时还是如懿1.0版本的青樱带着她的小海兰就来了。 小海兰后面不远,是老实人苏绿筠和陈婉茵,两人和青樱她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樱依旧是倨傲的样子,行礼时并不认真,就坐到了曦月的对面,海兰怯懦的看看富察琅嬅,又看看青樱,等青樱点头了,才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 金玉妍打量着斜对面的青樱,这个时候她也就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穿了一身和后面的椅子颜色一样的深紫色小袄,看起来老气横秋,和大家的清秀明丽截然不同。 富察琅嬅看众人都来齐了,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慈爱地看着高曦月说道: “今儿各位姐妹来,我有一件喜事要宣布,册封曦月妹妹为侧福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以后曦月和青樱一样,都是侧福晋了,望各位妹妹相亲相爱,共同伺候好王爷。” 曦月得意地一笑,冲着青樱昂起来头,她屈居于青樱之下好几年,如今阿玛得了重用,自己总算翻身了。 金玉妍见状,先起身,又示意绿筠,陈婉茵和她一起“祝贺侧福晋,恭喜侧福晋。” 海兰在后面看着青樱,见青樱面色不悦,依旧低着头不起来,落在高曦月眼睛里,就是海兰不认她这个侧福晋。 金玉妍心里喟叹,这个海兰,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一切都看青樱的脸色,甚至拿自己的儿子给青樱当垫脚石,真是毫无人性。 高曦月满意地让玉妍三人起身,随后瞪着海兰, “珂里叶特氏,你一个绣娘出身,众位格格都在见礼,只有你坐着不动,你是对我这个侧福晋不服气吗?” 海兰颤抖着起身,“妾…妾身不敢”说着,求助似的看着青樱,希望青樱能帮帮她。 而青樱,还沉浸在对高曦月封侧福晋的不屑中,根本没注意海兰陷入了怎样的境地,海兰跪下含着泪磕着头,“妾身不敢了,侧福晋饶了我吧。” 这时候青樱才反应过来,她装作愠怒的样子,“海兰,你再好好跟侧福晋道歉,她会原谅你的。” 金玉妍看着青樱的虚伪,心内冷笑,青樱就是这样对待一直看着她脸色行事的海兰的,丝毫不会站在海兰面前护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海兰才能真正认清楚她的为人。 富察琅嬅见事情僵持着不好看,开口劝道:“曦月,你先别生气,海兰刚刚成为格格,想必也不懂这些规矩,你看她畏惧的样子,想必也不敢对你不敬。” 曦月听了富察琅嬅的话,即使再生气,也是要给福晋面子的,她生气地转过头去,不开心地对海兰说:“那你起来吧,以后见到我要行大礼。” 气氛刚刚恢复和缓,王钦此时却急匆匆地跑进来高声呼喊:…… 第3章 一碗绿豆汤 王钦进来就跪地高呼:“皇上驾崩了!传位给了咱们王爷” 在场的人面色都大变,金玉妍抬头望去,富察琅嬅作为福晋和未来的中宫之主,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伤恸和矜持,曦月也有样学样,挤出来了眼泪,只有青樱站起身来,嘴巴微张,面无表情。 金玉妍透过青樱的面无表情,猜测此时青樱心里应该是窃喜的,毕竟皇上死了,她才能有机会求新皇放出来她的姑母。 在富察琅嬅的带领下,曦月等人进宫守灵,金玉妍自然也在其中,这一日在偏殿休息时,金玉妍却听见两个小太监议论。 “知道吗?刚刚熹贵妃娘娘生了好大的气,竟然有人上奏,提出来要立景仁宫娘娘为母后皇太后。” “听说了,这不是明摆着和贵妃娘娘作对吗?谁成想皇上竟然不反对,还叫了青主儿过去说话呢。” 金玉妍听了,心内觉得好笑,金玉妍叹息,青樱的姑母和青樱一样,蠢而不自知,她能找张廷玉,太后在前朝就不能找讷亲了吗? 最搞笑的是皇上竟然能同意册封送过毒汤要毒死自己的人为母后皇太后,皇上可真是大度,不愧是个赘婿,难不成他忘了自己被迫害的日子了。 想到现在青樱还在养心殿与皇上卿卿我我,她走到正在闭目养神的富察琅嬅身边,主动为头疼的琅嬅按摩着太阳穴。 “主子娘娘,您可知道大家都在守灵,青樱侧福晋去了哪儿吗?” 富察琅嬅睁开眼,用余光环视四周,“玉妍,你想说什么?” 金玉妍放轻手上的力度,轻轻说道:“青樱侧福晋现在和皇上在养心殿,皇上正在考虑立景仁宫娘娘为母后皇太后,与咱们的圣母皇太后并立,您觉得,要是青樱侧福晋有了这样一个靠山,再加上皇上对她的情谊,她们最先针对的会是谁?” 富察琅嬅心下了然,“玉妍,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些事呢。” 金玉妍看着桌子上那碗参汤,“此事无需娘娘出手,娘娘只需要借御膳房的名义,送一碗绿豆汤过去,再让人回禀皇上,为何那些大臣会突然上奏,是因为景仁宫里主动传出来了消息。” 富察琅嬅疑惑地问金玉妍,“玉妍,你为何愿意告诉我这么多,你对本宫有什么企图吗?” 金玉妍微微一笑,“呦~当然有,您是玉妍认定的主子娘娘,只有您好了,我们这些人才能过的好,玉妍虽然不聪明,但日久见人心也知道,您是最和善,最体恤我们的了。” 琅嬅被夸的开心了,叫过来在外面守着的赵一泰去安排御膳房送汤,自己又起身,往养心殿过去。 金玉妍看着富察琅嬅远去,其实这只是拖延皇上的一步,若是想让景仁宫娘娘和青樱的谋算彻底失败,还是要等到太后的出手。 养心殿里,青樱正靠在皇上的肩头,皇上温柔地开口:“青樱,张廷玉上奏折说,要朕立你的姑母为母后皇太后,朕在迟疑,如果立了她做母后皇太后,想来你在宫里也能好过一点。” 青樱心里暖暖的,“臣妾知道皇上的心,皇上是在为臣妾考虑。” 刚想趴在皇上肩膀上温存,却见御膳房的人端来了一碗绿豆汤,青樱皱眉,怎么打扰了她和皇上独处的时光,她接过来这碗汤,递到皇上跟前,却看见皇上的脸色染了一层愠怒和一丝淡淡的恐惧。 “青樱,把这个绿豆汤,端走!端走!”皇上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嬷嬷就是喝下景仁宫娘娘送来的绿豆汤,七窍流血死在了他的面前。 如今景仁宫娘娘的侄女,青樱也端着绿豆汤走向他,似乎是冥冥之中死去的嬷嬷在提醒他,青樱和景仁宫娘娘一样,都是恶人。 青樱歪头,“皇上,你怎么了?” 这时候,富察琅嬅进来了,她一进来就看到皇上竟然在青樱面前往后退着,瑟缩着,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富察琅嬅心中生气,“青樱,你在干什么,端着汤凌驾于皇上面前,你是在威逼皇上吗?” 青樱解释,“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只是觉得天气热,皇上该喝点绿豆汤败败火。” 皇上这时也反应过来刚才的失态,看到皇后斥责青樱,他心里暖暖的,有一种被人保护的安全感。他重新坐下对富察琅嬅说,“皇后,你来了,快坐下陪朕说说话。” 青樱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富察琅嬅看着青樱,必须得把她支出去,有些话才好对皇上说,“青樱,看来皇上也没有怪你,你回去守灵吧,一会儿带着众位妹妹去永寿宫,咱们还要伺候太后用膳。” 青樱出去后,富察琅嬅拿出手帕为皇上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滴,柔情似水地说道:“皇上,臣妾知道您为皇考伤心,但是也要保重身体啊。” 皇上心中感动,发妻到底是发妻,总是关心自己的身体,想想他对青樱,百般体贴,青樱却不知道他的苦楚和痛处。 琅嬅记着金玉妍告诉自己的话,她在皇上面前露出欲言还说的样子,引得皇上主动问:“琅嬅,你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吗?” 琅嬅说道:“臣妾和皇上夫妇一体,虽说后宫不能干政,可臣妾想着,这件事也是家事,所以冒险一言,希望皇上不要怪罪。” 皇上皱眉,能让皇后这么在意的事情,恐怕不像皇后所说的只是家事,他正正身子说道,“皇后,有事你就说吧,你和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得干政的话。” 富察琅嬅认真地看着皇上,这件事,只能从后宫开始说起,“皇上,您可知道,宫里已经流言四起,说您马上就要放景仁宫娘娘出来,还要立她做母后皇太后了。” 皇上惊讶,“此事只不过是前朝有大臣提议,朕还没有同意,怎么会人尽皆知了呢。” 富察琅嬅说道:“若是有人,想要借流言,把前朝大臣的提议给坐实了,让皇上骑虎难下,不得不这样做呢?臣妾听闻,景仁宫虽然已经幽禁多年,可里面的那位娘娘与前朝,依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今日新去送膳食的御膳房太监来报,有景仁宫的小宫女,悄悄往外递了什么东西。” 皇上只感觉脑门一凉,他刚登基,就被人给算计上了,如此看来,是景仁宫娘娘想重新把握大权,放她出来,就是放虎归山了。 富察琅嬅点到为止,她明确的知道,皇上的命门就在权力上,纵使是他最亲近的人,只要想分他的权力,都会成为他的敌人。 见目的已经达成,富察琅嬅就说要去伺候太后用膳,直接退下了,留下皇上自己在养心殿思考。 第4章 如懿的如,如懿的懿 金玉妍看着从容大度的富察琅嬅回来,就知道这件事办成了,皇上那边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剩下的太后这边,根本无需筹谋,只要等着青樱自己作就够了。 太后穿着素衣,去掉所有装饰,端坐在椅子上,打量着面前的菜品,并无食欲的样子,德胜劝道: “太后,这些都是娘娘们进上来的一片孝心,您就赏脸尝尝吧。” 太后点点头,德胜看向琅嬅,众人也以为必得是皇后娘娘第一个奉上膳食。 却只见青樱走上前去,端了一碗汤,到了太后面前。 高曦月轻声说了一句:“青樱又僭越了。” 玉妍扯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太后不会给青樱好脸色。 “太后,请用些火腿鸡汤吧。” 太后抬头暼眼打量了一遍青樱,说道:“好好的鸡汤,用味儿重的火腿相佐,喧宾夺主。” 金玉妍觉得太后这话说的不错,青樱越过福晋首先奉膳,这不就是喧宾夺主了吗? 尤其现在国丧期间,所有人都穿着孝衣,不敢随便打扮,只有青樱,戴着银色的护甲,活像个吸血鬼。 金玉妍也能理解太后的行为,如今守孝,青樱直接端了一盆大荤的汤给太后喝,这不明显地陷害太后国丧期间破戒吗? 青樱听见太后的话,尴尬地站在原地,但依旧倔强地不肯放下碗,好似太后不喝,她就永远不会退下一样。 青樱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金玉妍觉得可笑,这场景,怎么看都像青樱在欺负太后。 终于,过了良久,青樱缓缓开口,“臣妾本想让太后开胃,没想到妨了太后用膳,是臣妾的过失。” 可是,青樱依旧端着汤碗。 太后叹了口气:“两样东西炖一块儿,总得分出个高低主次才好,如今两样东西并重,反而坏了味道。” 金玉妍听出来,太后是想借这鸡汤来宣示权威,告诉青樱不可以两宫并立太后。 其实话说到现在,已经是给了青樱台阶,青樱只需要换一道汤粥端给太后,就可以借坡下驴了。 而青樱却一直端着,当真是蠢到家了。 看着青樱直到富察琅嬅主动解围,才放下了鸡汤,还被烫的和猴子一样晃悠手爪子。 重来一世,金玉妍还是被青樱蠢到了,随后又反应过来,这碗汤这么烫,要是太后喝下去,还不得烫出病来。 金玉妍知道青樱虽然蠢,但绝不会坐以待毙,算一算,青樱改名也就在这儿几天了。 而太后绝不会允许景仁宫娘娘再活下去,最不令人诟病且又诛心的方式,就是让她的亲侄女亲自去了结了她。 玉妍没有猜错,第二日便传来了景仁宫娘娘暴毙的消息,而乌拉那拉青樱,由太后赐名,改叫了如懿,太后还命青樱在潜邸为她的姑母守孝。 此时,金玉妍正在养心殿侍奉皇上,皇上听到消息,面色怔忡。 她怀疑,如懿不是去救景仁宫娘娘的,而是去灌毒药的。 若是真有心救她姑母,去之前自己把毒药喝了不就行了。 而改名就更搞笑了,这个懿字,也是偷来的,偷的嬿婉的!如懿这个专门偷东西的贼! 还有这个如字,也是搞笑,她一个玉氏来的,都知道如,是好像,如夫人的意思就是小妾,那么如懿嘛,就是看起来好像有美德,但其实啊,没有! 金玉妍用银叉子叉起一块儿西瓜喂到皇上口边,状似无意地用了她的“呦”字, “呦~如懿,可真是个好名字,太后果然是曾经的后宫女状元,怪不得如懿能扔下自己亲父母起的,用了二十多年的青樱,只是臣妾听说如懿要斩断过往,不知道斩断的是和谁的过往呢。” 金玉妍没有说出来,如懿自诩墙头马上,青梅竹马,她的过往不就是和皇上的情意吗? 皇上听了金玉妍的话,只觉得心中烦闷,自己还在为了青樱和前朝后宫对抗,青樱就先向皇额娘妥协了。 这件事上他是进退两难,立景仁宫,就着了景仁宫的道,不立景仁宫,就向太后屈服,他在想一个两全的法子,可是青樱却先替他做出了选择。 不,现在已经是如懿了,她舍弃了青樱红荔的情谊。 金玉妍见已经奏效,不再多说,而是主动提议让南府班子的人来给皇上解解闷儿。 金玉妍有点想见到白蕊姬来,白蕊姬也是前世她的受害者其一,今生只要白蕊姬不胡闹,她绝对不会主动加害白蕊姬了,因为在折磨如懿这一方面,她和白蕊姬兴趣相投。 果然,凭着皇上好色的性子,白蕊姬在孝期仍旧被封为玫答应,刚刚还在难过的皇上,瞬间已经忘了如懿还被禁足在王府里。 第二日,皇上下令,正式册立福晋富察氏为皇后,侧福晋高曦月为慧贵妃,苏绿筠为纯嫔,金玉妍为嘉贵人,陈婉茵为婉常在,海兰为海常在。 而青樱的位份,太后一直没有通过,皇上也和太后较劲儿,不迎太后进慈宁宫。 如懿进宫的事情就被搁置了下来,继续成为皇上和太后较劲儿的筹码。 而此时前朝之上,太后一派的讷亲多次上折子,要求皇上尽快迎太后入主慈宁宫,连富察琅嬅也忍不住去劝了,但皇上说,若是这件事先妥协了,以后其他事又该如何呢? 正当众人不知道皇上会如何跟讷亲争斗时,皇上来了一招出其不意。 皇上的弟弟和亲王弘昼,竟然把跟皇上争论迎太后进慈宁宫的讷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痛揍了一顿,还把讷亲踢出了大殿。 凭着前世的记忆,这时候的如懿,应该让阿箬找海兰,让海兰当替身换她出去了。 其实金玉妍很纳闷儿,既然阿箬能出来给海兰传递消息,为什么如懿不能直接扮作阿箬出来呢。 最终金玉妍得出一个结论,可能是如懿认为阿箬身份卑贱,不稀罕扮阿箬。 金玉妍带着这个消息,去找了高曦月,现在海兰是高曦月宫里的嫔妾,找到高曦月,才好去诘问海兰。 第5章 揭穿如懿伪道德 咸福宫里,到处都挂满了洁白的,蔚蓝的风铃,随着风轻轻摇摆,发出悦耳的声音,此时高曦月正坐在葡萄架下,拿着一碗杂粮在喂孔雀,双喜在旁边给曦月变着戏法,逗的曦月笑的开怀。 曦月对金玉妍很有好感,见金玉妍来了,让茉心也给她搬了一个软凳,和她一起看双喜表演。 金玉妍看向偏殿,“贵妃娘娘,你宫里的海常在,倒是不大见她出来。” 曦月提起来海兰就生气,海常在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却一点规矩都不懂,平常不来给她晨昏定省,见到她只低着头也不行礼,明明是她宫里的人,却整日念着乌拉那拉如懿。 “本宫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她眼里根本没有本宫这个主位,总有一天本宫要好好教训她,整天姐姐姐姐的,她姐姐给她灌迷魂汤了?” 金玉妍被高曦月这话逗笑了,慧贵妃娘娘就像个小孩子,要捧着,顺着,她就会乖乖的了。 现在海兰没有作恶,金玉妍认为慧贵妃没必要主动为难,伤了自己的羽毛,但是这件事,也得给她点教训,于是她说道: “娘娘,海兰她绣娘出身,有些规矩自然不懂,您得多教教她,多让她过来陪您乐呵乐呵,现在嫔妾也在这儿,不如您就把她叫过来?” 曦月想了想,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慧贵妃,要帮着皇后打理好后宫,上位者有上位者的风范,自己就主动对海兰好点儿吧。 “茉心,去偏殿,将海常在请过来看孔雀开屏。”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茉心没找到海兰,反而是叶心慌乱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窝囊劲儿急得高曦月就要双喜把叶心拉出去掌嘴。 金玉妍见状,开口告诉了高曦月海兰和如懿偷梁换柱的真相,高曦月气极,直接跳脚, “如懿她在潜邸守丧,却偷偷来见皇上,这足以见得她品行低劣!” “还有海兰,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是我宫里的人,却去为了如懿做这犯了宫规的事情,来人啊,摆仪仗,我要去找皇上。” 金玉妍拉住高曦月,用她的“呦”字迷惑她, “呦,贵妃娘娘,您先别生气,今儿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臣妾知道您不喜欢如懿,要让如懿不开心,说到底啊,您还得让她众叛亲离。” 高曦月知道自己不聪明,金玉妍聪明,所以她愿意听玉妍的,尤其今日,玉妍说到她心坎儿里了,她就是想让如懿不开心,她永远记得选秀那天,因为这个出虚恭的格格,自己和琅嬅姐姐经历了怎样的屈辱。 “玉妍,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我出宫去王府去拦着海兰吗?” 金玉妍摇摇头,“您不用出宫拦着海兰,您只要去乾清宫跟皇上说几句话就行,您想想,如懿进宫是为了什么,定然是为了劝皇上迎太后入慈宁宫,她才能被太后允许入宫为妃,咱们要想如懿倒下,得徐徐图之,您只要去乾清宫跟皇上稍微透露一下,皇上聪慧,一定能自己想通的,如此,水滴石穿,一定可以将如懿扳倒。” 高曦月眼前一亮,她一向喜欢能把话明着跟她说清楚的人,因为说的隐晦了她真的听不懂。 现在玉妍不仅教给她做什么,还教给她为什么这么做,真是个好妹妹,一瞬间,高曦月对金玉妍产生了皇后娘娘对她的那种怜惜之情, 金玉妍看着慧贵妃娘娘深情的目光,心里暗叫不好,不会被娘娘看上了吧,于是她赶紧借口要回去练跳舞就要走。 没想到曦月高声喊道,“你明儿来我这儿跳呗,我给你弹琵琶伴奏。” 金玉妍走后,高曦月换了一身浅紫色织金绣百花旗装,娉娉袅袅地来了乾清宫。 此时弘历刚刚和如懿温存完,也在如懿的劝说下答应了迎太后入慈宁宫,但是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如懿最近说的每件事儿,都是对太后有利的。 虽然如懿口口声声说着是为了他以孝治天下的名声,但是皇上总有一种自己被绑架了的错觉。 曦月来了坐在皇上身边,抬头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她撅起来小嘴,“皇上,刚刚是不是如懿来过了?” 皇上正在摆着棋盘,要和曦月手谈一局,闻言抬起头,“曦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打探朕的消息了?” 曦月哼一声,“哼,谁不知道,满宫里只有如懿一个人用沉水香,臣妾一进来就闻到了,皇上~太后可是让如懿在潜邸守孝的,她怎么能私自入宫呢?” 弘历闻言看着曦月,曦月没有心机,有些话对她说说也不是不行,“如懿她以德报怨,这次入宫,就是劝朕迎太后入慈宁宫的,可见她的心地善良,没有记恨太后。” 曦月开始赞叹,玉妍押题押的太准了,于是她背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 “臣妾当是为了什么事儿呢,皇上您就没想过,如懿为什么要劝您,她不是为了您,也不是为了太后,而是为了自己能早点入宫为妃,您不觉得被如懿欺骗了吗?” 弘历听到曦月的话,只觉得从头到脚有一盆水浇下来,原来这就是如懿的目的吗? 是了,从她姑母去世,到她求太后赐名,再到迎太后入主慈宁宫,她为了她自己的利益讨好太后,却从来没想过他身为皇上的处境。 想到这儿,他有一种被欺骗,被利用的感觉,曦月这个蠢蠢的都能看出来,自己却还蒙在鼓里,他不禁想让如懿知道,他生气了。 但多年的情谊,让他舍不得动如懿,但是之前想给如懿的贵妃之位,他也不准备给了,于是他叫来李玉,“李玉,传朕的旨意,咸福宫常在珂里叶特海兰私自出宫,着降为海答应,禁足咸福宫。” 曦月不理解,也不愿意,虽然她不喜欢海兰,但海兰总归是她宫里的人,不能当这替罪羊,于是她向皇上求情: “皇上,海常在这个人,就是傻了点,这件事是如懿的主谋,您不能拿臣妾宫里的人做筏子吧,您要罚,就罚如懿的人。” 皇上拗不过高曦月,只能又说道,“那就让如懿身边传话的那个阿箬,跪在宫道上六个时辰,随后宣朕的旨意,让如懿进宫,住在延禧宫,封为娴妃。” 曦月其实还不满意,她认为这事儿要罚就该罚如懿,罚她的丫鬟干什么,如懿看起来像是心疼丫鬟的人吗?不像! 曦月办完事儿,欢欢喜喜地回咸福宫,正看见海兰畏畏缩缩地从外面回来,看见她,依旧是不行礼,小步地跑回了自己屋里。 曦月想起玉妍劝自己收敛脾气的话,又认为刚刚皇上动辄就要惩罚海兰给如懿做替罪羊,可见海兰也挺可怜的。 于是曦月转头对双喜说道,“双喜,给海常在屋里送两个珐琅冰鉴去,跟她说,刚从外面跑回来,可别中暑了。” 偏殿里的海常在,看着两个自己从没用过的大冰鉴,里面还装了各色的冰果汁,她一瞬间感到受宠若惊,又怕慧贵妃加害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收下了。 而如懿这边,看着阿箬被强行带走,如懿叹口气对惢心说:……… 第6章 如懿战队内部矛盾 惢心,阿箬被带进宫罚跪了,咱们赶紧仔细地收拾东西吧。” 惢心担心地看向外面,她说道,“主儿,这里交给奴婢收拾,您要不提前入宫去给阿箬姐姐求情吧,这么热的天跪六个时辰,不仅膝盖要废了,人肯定也要虚脱了。” 如懿收拾着自己五颜六色各种样式的护甲,对惢心说道,“本宫不会去的,阿箬这个性子,就该好好跪着磨一磨她,不然她总是闯祸。” 惢心叹口气,可是这次阿箬姐姐是为了主子办事儿才被罚的啊,主子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惢心快速地收拾着东西,她想着,早点进宫,她还能赶上接阿箬姐姐回来。 两人来到延禧宫的时候,都被延禧宫的破烂程度震惊了,门口的值房都因为年久失修,窗棂有些脱落了,地上的落叶满地,一看就没人打扫过。 秋风一吹,将落叶卷起,飘转沉到了院里的一方池子里。 如懿安慰自己,笑着说:“果然古朴雅致,是宫里难得的清净之地,皇上知道我不喜欢吵闹,特意分给我的。” 惢心都快要愁死了,这院子还得她带着菱枝和芸枝亲自打扫呢。 但是惢心还是先想到了阿箬,她轻声问道:“主儿,奴婢去接一下阿箬姐姐吧。” 如懿摇摇头,“你先帮本宫把屋里布置好,再去告诉内务府,重新把窗户整修一下。” 惢心无奈,阿箬姐姐是主儿的陪嫁丫鬟,虽然脾气急躁,但也是忠心的,主儿现在放着阿箬姐姐不管,真是一点主仆的恩义都不顾着了啊。 而宫道上的阿箬,此时已经跪的满头大汗,膝盖早就没有了知觉,她知道主儿马上就进宫了,主儿一定会来救她的。 金玉妍此时坐在启祥宫里看着卓文君的话本儿,前世她就是在阿箬罚跪的时候,找到阿箬让她去陷害如懿。 可是这一世她不必再这样做了,她汲汲所求的已经不是谋算,不是斗争,而是未来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 但是作为一个聪明人,她也知道像如懿这样的主子,注定不会得到奴才的忠心,尤其是阿箬,阿玛已经成了县令,如懿还不抓紧放出去嫁人,反而放在宫里当自己的嘴替,早晚会被反噬的。 阿箬跪完六个时辰,天色已经很晚了。 延禧宫里的惢心修好窗户,才发现主儿已经安然入睡了,惢心推开宫门,只见阿箬竟然自己一路爬回来了,甚至阿箬姐姐膝盖上已经磨出来了两个窟窿,手臂也掉了一层皮。 “阿箬姐姐,阿箬姐姐你怎么了,我背你进来。” 阿箬脸累的通红,却还不甘心地问:“主儿呢,主儿在哪儿。” 惢心扶着阿箬到屋里,借着烛光给她抹上红花油,替主儿辩解道:“阿箬姐姐,主儿今天劳累了一天,就先睡了。” 阿箬又问:“主儿有没有让你去看过我,有没有试着等我,有没有替我求情。” 得到惢心否定的回答后,阿箬沮丧地低下头,她不知道主儿是怎么想的,主儿交代的差事,她明明都完成的很好,主儿也顺利地封为了娴妃。 但是她不仅没有收到赏赐,还被皇上责罚,主儿也没有为她求情,这是她没有想到的,难道主儿是在怨恨她办事不利吗? 阿箬虽然为人泼辣蛮横,但是她对主子一直都是绝对的忠心,她也相信主子那一句,把她当作亲妹妹,所以她安慰自己,主子只是太累了,她不是故意不去看自己的。 第二日,海兰得知如懿进宫了,依旧没向曦月请安,就带着叶心去了延禧宫。 海兰抱住她最信赖的姐姐痛哭,“姐姐,你终于进宫了,咱们可以在一块儿了,我想搬到延禧宫和你一起住。” 悲伤程度,让惢心和阿箬都为之动容,她俩想着,咸福宫的慧贵妃不喜海常在,主儿刚封了妃位,延禧宫又只住了她一个人,主儿去和皇上求个情,海常在不就解放了吗? 没想到如懿搂着海兰,拍了拍海兰的背说道,“海兰,你再忍一忍,等过段时间,我就和皇上说,让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阿箬不禁有些悲凉,主子在王府守孝,可以为了出来让海常在出宫和她互换身份,雷厉风行程度让她都不禁赞叹,可是到了和她情同姐妹的海常在身上,主儿却让她等几年,这和昨天的她真是一样的悲凉啊。 惢心虽然不怪主儿,但也为海常在难过,说让海常在等,可等多久才是头呢。 如懿虽然搂着海兰,心里却在筹谋着一件事儿,她要凭借着这件事儿,让皇上对自己更加依赖,太后让她在潜邸里空等了几个月,这事儿估计也会给她添点儿堵。 她彻底忘了,她和太后之间,还有横亘着的姑母的离世。 第7章 天爷啊,这是什么鬼热闹 夜深了,今日是娴妃入主延禧宫的第二天,也是如懿的生辰,弘历自然要去延禧宫留宿。 但弘历最近非常苦闷,按情按理,他都不愿意让后宫的嫔妃参与前朝的事,也不愿意让她们插手自己与太后的较量。 但自从青樱改名如懿,她就频频犯这个错误。 今天他来看如懿,本想着安慰她前段日子被太后刁难的辛苦,顺便陪她过个生日,皇上给如懿盛了一碗长寿面,对面前地如懿温柔似水地说: “如懿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吃了这碗长寿面,长长寿寿的啊。” 没想到如懿转身跪下,说了自己蓄谋已久,想要一举赢得皇上之心的话。 果不其然,第二日,整个宫里都在传言,昨日皇上在延禧宫龙颜大怒,本该娴妃娘娘入宫首次侍寝,皇上却回了养心殿独自歇着。 在后宫里,皇上的宠爱就是风向标,娴妃一进宫就失宠,内务府一群看人下菜碟的,自然不会给延禧宫好日子过。 第二日向富察琅嬅请安时,慧贵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兴, “娘娘,玉妍,您听说了吗?如懿向皇上提议追封先帝在行宫里伺候过的宫女和官女子,皇上生了好大的气呢,这如懿可真是蠢,专往皇上心窝子戳。” 富察琅嬅也疑惑地说道: “本宫正不理解如懿此番是什么目的?咱们皇上最要面子,如懿这一提,不是又在提醒皇上,他不是尊贵的钮祜禄氏和爱新觉罗的儿子,而是行宫宫女所生吗?” 说完,琅嬅也看向玉妍,她和曦月一样,需要玉妍这个外置大脑帮她们思考一下。 金玉妍看向两位漂亮的姐姐,娇媚婉转道: “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自然不懂,因为咱们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如懿,咱们侍奉皇上是让他开心为重,如懿呢,需要皇上来侍奉她,需要皇上来满足她的各种无理要求,她才能体现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 高曦月恍然大悟,“难不成如懿是先皇在行宫里的那个宫女李金桂转世?所以来跟皇上要名分的。” 富察琅嬅娇嗔道:“曦月,不准怪力乱神,那李氏再怎么说也是个长辈,皇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恐怕也是在乎的。” 曦月眼睛一转,乖巧地说:“嫔妾知道啦,嫔妾不乱说。” 金玉妍听了富察琅嬅的话,心里赞叹,皇后娘娘其实才是最聪慧的,自己只要再稍微点拨,皇后娘娘就会全懂了,于是她又用“呦”字开口。 “呦,皇后娘娘聪慧,其实这件事儿如懿也有她的聪明之处,您也知道皇上心中对李氏是在乎的,如懿自然也能清楚,这件事儿如懿虽然做的蠢,但也有她自己的思路,只要皇上这次按照她的意思做了,皇上就会到达一种心里憋屈但又不得不听的境界,如懿也就能逐渐控制皇上的想法了。” 富察琅嬅点点头,“那此事本宫就不参与了,这是皇上内心的抉择,不管谁掺和进去,都会让皇上忌惮。” 三人还正说着话,只见赵一泰跑的飞快进来跪下, “皇后娘娘,娴妃身边的阿箬和玫答应在长街上打起来了,阿箬打了玫答应一巴掌,玫答应打回去十几个嘴巴子。” 富察琅嬅起身,“大胆,这成何体统。” 曦月跟着起身,“放肆,这有违宫规。” 玉妍也站起来,“天爷啊,这是什么鬼热闹,快去,备轿辇。” 三人来到长街之上,只见阿箬抓着玫答应的头发,玫答应扯着阿箬的领子,旁边的宫女拉着两人,不让两人继续动手。 “大胆奴才,玫答应大小也是个主子,岂容你放肆,来人啊,把阿箬拿下。” 富察琅嬅说完,阿箬就被赵一泰拉到了一边,白蕊姬精致的小脸儿流着泪跪下,她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 富察琅嬅问白蕊姬:“玫答应,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玫答应想了想,其实她进宫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做眼线的,这几日听说娴妃让皇上加封先帝嫔妃的事让太后很不爽,她就想给娴妃点儿苦头吃吃来讨好太后。 于是她去御膳房,让御膳房最近给延禧宫送饭不必太精心,没想到秦立直接将各宫搜罗来的剩饭泔水烩一烩给延禧宫送去了。 “嫔妾也不知道,嫔妾在路上走的好好的,阿箬就过来给了嫔妾一巴掌。” 富察琅嬅又看向阿箬,娴妃身边的这个奴才,仗着自己有几分家世就欺辱主子了,于是她对阿箬说:“阿箬,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箬心里也委屈,这几日她在床上养腿伤,吃饭全靠惢心给端进来,今天惢心直接端进来一碗臭汤,她当场发火,“惢心,你是看主儿不喜欢我了,故意拿这汤来羞辱我吗?” 没想到惢心放下汤,小声抽噎起来,“阿箬姐姐,主儿受了皇上的斥责,这几日御膳房送来的菜都是馊的,我们都已经开始腹泻了,这碗汤是为数不多看着还行的了。” 阿箬感到愧疚的同时,只觉一股子邪火儿在胸膛里乱窜,她们主儿进宫才几天,御膳房就敢这样对待延禧宫,以后还不得任人磋磨吗? “惢心,别哭了,我问你,主儿就没去御膳房找人理论吗?” 惢心摇摇头,“主儿说,咱们刚进宫,不能惹事,让大家忍忍,马上过冬了,内务府还没给咱们来量冬衣呢。” 阿箬在延禧宫年龄最长,地位最高,自然不能看着一众小的受苦受难。 她让惢心先扶着她去御膳房,没想到御膳房的人说,是玫答应亲口吩咐的,玫答应得宠,又是太后的人,他们不敢不听,阿箬这才来找玫答应理论。 两人打起来后,惢心赶紧跑回延禧宫请娴妃娘娘了。 阿箬被赵一泰押着跪在地上,也是不服气地说: “皇后娘娘,你统管六宫,难道就看着玫答应一个低位嫔妃欺负我们主儿吗?我们延禧宫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新鲜饭菜了,而且到了现在,也没有人给我们做冬衣,这都是玫答应吩咐下去的,奴婢心里不服气。” 第8章 如懿华丽丽地卖阿箬 富察琅嬅刚要说话,只见娴妃已经在惢心的陪同下,披着深青色披风走来了,即使看见阿箬被压在地上,她也是淡淡的微笑着。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慧贵妃娘娘,臣妾的贴身宫女又闯祸了,臣妾特来请罪。” 金玉妍终于忍不住了,这辈子她重活一世,也受不了如懿每次明知故犯。 “娴妃娘娘吉祥,您也知道阿箬是又闯祸了,知道她爱闯祸,怎么还不约束呢。” 如懿淡淡地看了一眼金玉妍,许是金玉妍咄咄逼人,如懿害怕了,她不敢多说什么,反倒是看向受伤的白蕊姬,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白蕊姬鞠了一躬。 这一幕,让白蕊姬都有些害怕了,这娴妃娘娘莫不是有病吧,自己先让御膳房的人苛待她,她却先道歉。 “玫答应,我的奴才冒犯了你,本宫跟你道歉,皇后娘娘,阿箬犯了错,你怎么惩罚她都可以,。” 阿箬不服气,“主儿,奴婢是为了咱们延禧宫,您不知道吗,咱们宫里已经吃了多久的剩饭剩菜了,惢心她们身体都虚脱了,奴婢来替咱们宫里争一争,您怎么能直接把奴婢放弃了呢。” 如懿一下子红了脸,现在富察琅嬅,高曦月,金玉妍三个人都在,她们在王府里的恩宠都不如自己,甚至在选秀的时候,富察琅嬅和高曦月都是输家。 今天阿箬竟然敢主动在她们面前说自己过的凄惨,这让如懿感觉仿佛被扒去了衣服,任人指点。 如懿感觉对面的三个人都在嘲笑自己的境地,她怒目看向阿箬,“阿箬,别说了,你再说,本宫也保不了你。” 阿箬含着泪看着这个从小伺候到大的主儿,这一刻她明白了,主儿的意思是,替她出气是自己要干的,有什么后果也得自己受的,她不会保自己的。 高曦月也不屑地看着如懿,如果是她的宫里受到这种对待,她才不会等着让自己的宫女出头,一定会凭自己的位份,把御膳房的人揍一顿,如懿这个窝囊废,真是打一巴掌不出声啊。 富察琅嬅看着面前的如懿,她总是那么爱面子,为了面子,可以不顾主仆情谊,但是今日,最该受处罚的是御膳房。 “传本宫的令,御膳房总管欺上瞒下,竟敢给延禧宫送搜掉的饭菜,送入慎刑司打五十大板,送往圆明园服役。” “延禧宫宫女阿箬,不敬妃嫔,在宫中闹事,着送入慎刑司受掌嘴五十,扣一年月例。” “玫答应挑衅在先,但念在年龄尚小又受了伤,份例扣三个月,回去抄宫规十遍,明日交过来,另外,去御药房领些玉颜霜来,给玫答应用上,宫中女子容貌最为要紧,别伤了。” 阿箬已经被人拖走,如懿看着富察琅嬅,她认为皇后娘娘罚白蕊姬未免太重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和大度,她主动提出,要亲自送白蕊姬回宫。 闻言,连白蕊姬都有些震惊,自己可刚刚和娴妃娘娘的宫女打了一架啊,这时候她一个妃位送自己回宫,怎么都不像个好人。 娴妃又对惢心说道:“惢心,你去御药房给玫答应拿药,到永和宫来找我。” 金玉妍淡淡一笑,如懿这是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丫了,真当所有人和她一样那么憋屈窝囊吗。 白蕊姬受了阿箬几巴掌,定然是要出气的,如懿还让自己的人去取玉颜霜,这不是递给人把柄吗? 如懿陪着白蕊姬往永和宫去了,留下富察琅嬅和高曦月面露怀疑,刚刚娴妃都给玫答应鞠躬了,临走的时候却没给皇后和慧贵妃行礼。 “啊!皇后娘娘,嫔妾受不了了,这如懿太过分了,她眼里就没有您和嫔妾。” 富察琅嬅也点点头,“娴妃真是让人搞不懂,本宫这正经主子还在这儿呢,罢了,曦月,玉妍,你们去陪本宫去阿哥所看看永琏吧,昨日嬷嬷来报,永琏好像又感了风寒,喘的更严重了。” 金玉妍想到了前世早殇的端慧太子永琏,前世二阿哥早夭,皇上因此变得脾气更加暴戾,富察琅嬅也一病不起。 那时候金玉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是这一世,金玉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不会继承大统的。 而前世自己九阿哥的结局也让她明白一个母亲失去孩子是有多么痛苦,富察琅嬅说到底,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所以她准备暗暗问问贞淑,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治好二阿哥的喘疾。 阿哥所里,目前只住了大阿哥,二阿哥,还有绿筠所生的三阿哥,三阿哥年纪小,身边跟的乳母嬷嬷是最多的,二阿哥是中宫嫡出,自然也有不少人照顾。 金玉妍望去大阿哥所住的屋子,倒是有些清冷,只有一个李嬷嬷在里面伺候,依旧和前世一样。 金玉妍问富察琅嬅,“皇后娘娘,臣妾怎么瞧着大阿哥那么清瘦,倒是比二阿哥还矮了一头。” 富察琅嬅叹口气,“听李嬷嬷说,永璜吃的少,平常为了多读书,也总是睡的很晚。” 高曦月也看出了不对劲,“娘娘,玉妍,大阿哥的衣服好像比他的身量小了很多,看着怎么那么旧呢。” 说完,高曦月冲到了大阿哥的房间,曦月本就畏寒,大阿哥屋里的冷让她打了一个寒噤。 富察琅嬅和金玉妍也跟了进去,只感觉大阿哥的屋子里像冰窖一样冷,大阿哥见富察琅嬅等人来了,放下笔,乖巧地过来行礼。 “皇额娘安,慧娘娘安,嘉娘娘安。” 伺候永璜的李嬷嬷也跪下行礼,“奴才参见几位主子,屋里冷,请几位娘娘到正殿问话吧。” 高曦月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正殿冷?明明阿哥所的每个屋子里都暖和,只有大阿哥这儿冻人!” 富察琅嬅也脸色一白,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她会落得一个苛待阿哥的名声,她回头暼了一眼李嬷嬷, “你伺候主子不力,一会儿自己去领板子,若是再有这种事儿,本宫就把你赶出宫去。” 金玉妍看大阿哥唯诺,似乎还有话说,她俯下身子看着永璜,“大阿哥,今日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就是来给你撑腰的,你有什么委屈就一起说了吧。” 永璜不敢相信,自从自己的亲额娘死后,嬷嬷就教给他忍气吞声,还说他虽然是长子,但生母身份卑微,所以他必须仰人鼻息地过日子,不能多事。 富察琅嬅见永璜这样,不禁也动了恻隐之心,她说道:“永璜,本宫是你的皇额娘,一定会为你做主,你不必害怕。” 永璜跪下,抬头看着皇额娘,“皇额娘,儿臣进宫以来没吃过一顿饱饭,儿臣好饿,饿的睡不着,嬷嬷说吃多了会犯困,把儿臣的糕点都带回自己家了,还有衣服,儿臣现在穿的,是两年前的单衣,儿臣冻的不敢出门………” 永璜说的泣不成声,而心软的高曦月早已经一巴掌把李嬷嬷扇倒在地,“双喜,给我打她。” 双喜两巴掌下去,李嬷嬷的脸两边都肿起来了,李嬷嬷在地上磕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都是您身边的素练姑姑吩咐的,奴才只是照着办啊。” 金玉妍叹气,这素练的行为,皇后或许根本不知情,前世也是这样,素练私下里替皇后做了太多决定,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处理她。 只见富察琅嬅睁大眼睛,“素练,你跪下,你给本宫说,这到底是不是你吩咐的。” 素练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主子,主子,奴婢求您饶了我吧,奴婢是怕大阿哥威胁到咱们二阿哥的地位,是奴婢自己做的决定。” 富察琅嬅晃了晃身子,金玉妍让贞淑赶紧扶住皇后,只听琅嬅说道,“把素练送出宫,交给宫外的富察夫人处置,李嬷嬷逐出宫去,不准再入宫。” 高曦月劝道,“皇后娘娘,这是恶仆刁钻,不干系您的事。” 金玉妍也说道,“皇后娘娘,事已至此,咱们以后好好补偿大阿哥,臣妾都知道,您心地宽容,定不会让素练干这等子事儿的。” 富察琅嬅苦笑,“素练终究是额娘的人,最听的还是额娘的话,我将素练送出宫也是要敲打一下额娘,玉妍,你送我回去,曦月,你帮本宫在这儿将大阿哥身边的人再训斥一番,再也不准有人苛待大阿哥。” 高曦月点点头,将大阿哥搂在怀里,好声安慰着,金玉妍看在眼里,脑海里不禁冒出来一个念头。 第9章 高曦月收养大阿哥 长春宫里,富察琅嬅握住玉妍的手,面色苍白。 “玉妍,今日这件事闹出来,皇上和太后会不会觉得本宫是那心思狭隘之人,可是本宫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本宫都让阿哥所的人善待阿哥,撤伺候的人都是撤的本宫二阿哥的,你一定要帮本宫想想法子啊。” 金玉妍看着面前的皇后娘娘,富察琅嬅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但是绝对不会去主动做恶事,这一点她可以确定。 如今素练被送走,富察琅嬅正是可以重新做回她自己的时候。 “娘娘,臣妾相信您,贵妃娘娘也相信您,如今要让皇上相信您,就得给大阿哥找一个身份尊贵的养母好好照顾他。” 富察琅嬅抬头道,“身份尊贵的养母,你是说?” 金玉妍笑道,“如今宫里除了您,就是慧贵妃和娴妃了,臣妾想您心中肯定是偏爱贵妃的,况且今日您也看到了,娴妃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富察琅嬅仍旧有疑问,她问道,“玉妍,皇上偏向如懿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本宫怎么才能把永璜顺利交给曦月呢。” 金玉妍说道,“娘娘,或许之前皇上还想过把大阿哥交给娴妃娘娘,可出了为先帝嫔妃加封一事,皇上正生娴妃的气呢,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富察琅嬅心中有数了,待到高曦月回来,她就叫上了高曦月,一起往养心殿去。 高曦月在路上不禁问道:“皇后娘娘,咱们一起去皇上那儿干什么啊。” 琅嬅回答,“去给你抢孩子,事不宜迟,夜长梦多,早点出发,抢占先机。” 曦月还是懵懵的,“娘娘,抢谁家的孩子啊?” 琅嬅嫣然一笑,“抢个大的,抢大阿哥。” 琅嬅和曦月携手来到养心殿的时候,皇上正在写诗,见皇后和慧贵妃一起来了,皇上大笔一挥,给两人一人写了一首,琅嬅夸赞道: “皇上的诗可以比肩李杜了。” 皇上龙颜大悦,还是皇后和贵妃可人儿,见了面就夸他,不禁问道: “皇后,贵妃,你们一起来,可是有什么事啊?” 琅嬅看了一眼曦月,曦月小嘴一撅,坐到皇上身边:“皇上,臣妾刚刚和皇后娘娘去看望阿哥们,您猜怎么着,臣妾发现大阿哥身边的奴才,竟然苛待他,皇后娘娘和臣妾就把她发落了。” 皇上也染上来一丝薄怒,“岂有此理,永璜是朕的儿子,苛待永璜就是对朕大不敬。” 琅嬅见状也开口,“皇上说的是,臣妾管理六宫,阿哥受苦是臣妾的失职,臣妾想着,永璜的生母哲妃去的早,不如给永璜找个妥善的养母好好照顾他,也好让这个孩子不那么自卑拘束。” 皇上生性多疑,看着面前的发妻,也觉得她有别的目的,“皇后,你已经有嫡子永琏了,还想养着永璜这个长子吗?” 富察琅嬅温声说道,“皇上误会了,臣妾是想着,慧贵妃是宫中除了臣妾位份最高的,由她来照顾永璜最为妥当。” 曦月也积极地说道,“皇上,臣妾一定会照顾好永璜的,您就同意了吧。” 皇上心中犹豫,按他的想法,是想把永璜交给如懿抚养的,也好给如懿找个靠山。 可是近来如懿似乎和自己不一条心了,自己也还在和如懿赌气,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皇后说这件事。 “皇后啊,这后宫里没有子嗣的高位嫔妃还有娴妃呢,不如把娴妃叫过来也一起商量商量。” 富察琅嬅和曦月对视一眼,这心果然偏到姥姥家了,曦月自信,现在大阿哥更喜欢她,因为刚刚她抱着大阿哥安慰了好久,于是她说道: “皇上,那不如把大阿哥也一起叫过来吧。让大阿哥自己选他想跟着谁。” 如懿被请过来的时候,她正看着白蕊姬抹完药,见李玉过来请自己,她心中微喜,皇上这是跟自己服软了,那自己就给他个面子。 可是当如懿进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了皇后和慧贵妃,如懿的脸顿时冷了下去,连带着看大阿哥都没有丝毫温度,永璜吓得往曦月怀里躲了躲。 皇上见自己好心为了如懿,如懿却冷着个脸,心下也不爽快,于是直接对永璜说: “永璜,皇阿玛知道你在阿哥所过的不好,所以想为你选一个疼爱你的养母,如今你慧娘娘和娴娘娘都没有孩子,你想跟着谁,便自己选吧。” 永璜看看慧娘娘,又看看娴妃,想到刚才慧娘娘对自己的温柔,自然是说道,“皇阿玛,儿臣选慧娘娘。” 曦月高兴地在永璜额头上亲了两口,如懿见状,冷声说道: “臣妾也不会抚养大阿哥的,臣妾更盼着和皇上有一个自己的孩子,那样才是一家三口呢。” 此话一出,高曦月脸色顿变,永璜已经是自己的儿子了,如懿却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嫌弃,她起身冷笑着说: “是永璜不选你,而不是你不要永璜,他是皇上的儿子,还轮不到你嫌弃。” 说完起身行礼:“皇上,臣妾不愿意和娴妃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说话,请允许臣妾带着永璜先行告退,臣妾要宣太医给永璜把脉。” 皇上听了高曦月的话,也联想到了如懿让自己追封李金桂的事,难道说,如懿不想抚养大阿哥,真的是因为看不起他这个皇上? 看到如懿仍旧一副冷淡的态度,他也气恼。 富察琅嬅叹口气,这如懿的脾气,对着凶悍的,就软的和个柿子一样憋屈,对着敬她爱她的,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她统管六宫,不能看着妃嫔和皇上置气啊。 刚想规劝如懿几句,就听见外面喧闹,似乎是白蕊姬的声音……… 第10章 白花丹事发,惢心顶罪 白蕊姬泪眼朦胧地到了皇上和琅嬅跟前时,连琅嬅都不禁大吃一惊,白蕊姬的脸,竟然在短时间内溃烂了。 皇上现在正对白蕊姬是盛宠的时候,心疼地问道,“玫答应,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怎么回事?” 玫答应恨恨地看向如懿, “皇上,臣妾的脸被娴妃娘娘的宫女打伤了,娴妃娘娘送臣妾回宫,还让惢心去替臣妾取药,臣妾以为娴妃娘娘是好心,没想到臣妾抹了药之后,脸反而烂了,皇上,臣妾不想活了……” 琅嬅心中也气愤,娴妃的宫女打伤了玫答应这事儿她都给压下来了,如今二人却主动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铁青着脸问道: “娴妃,玫答应说的可属实?” 如懿心里对皇上很失望,这明摆着是玫答应陷害,皇上却还来问她,她一直相信清者自清,绝对不会对不懂自己的人多说一句话,于是她并不回答皇上的话,而是赌气似的转头对玫答应说: “玫答应,本宫只是好心送你回去,你要是这样污蔑本宫,本宫不知道该说什么?” 玫答应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自己在认真的污蔑,娴妃却依旧淡淡的,玫答应于是继续说道, “皇上,臣妾已经问过太医,这玉颜霜里被人下了白花丹,而前几日内务府为了驱虫,每个宫里都送了一些,娴妃娘娘和她的婢女惢心都接触过这玉颜霜,臣妾请求您彻查,送娴妃入慎刑司。” 这时候殿外有声音响起,竟然是海兰闯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娴妃姐姐的香囊里没有白花丹,不信您打开验验便知道了,内务府苛待姐姐,给姐姐的白花丹不好,臣妾就都换成了大血藤粉。” 如懿听到此话,打开看,里面果然没有白花丹,如懿淡淡地说道,“皇上,臣妾的清白已经证明了。” 没想到白蕊姬冷笑说道,“娴妃娘娘的香囊里没有白花丹,不正好说明了娴妃娘娘已经把白花丹放到玉颜霜里,然后毁尸灭迹吗?海常在帮着娴妃娘娘一起,可见她们一起密谋!” 富察琅嬅怒声道:“玫答应,够了,你一下子攀扯两名嫔妃,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要问问皇上怎么处理。” 皇上一直等着如懿能多说些什么,甚至只要能简单地说一句臣妾发誓臣妾没有做过,或者求他给自己做主就行,结果如懿自始至终没有辩解,他说道: “玫答应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宫里没有嫔妃入慎刑司的道理,刚刚听玫答应说,是娴妃的婢女惢心去取的玉颜霜,朕觉得惢心的嫌疑或许更大些,将惢心送入慎刑司拷问,若她能坚持下来,也足够能证明娴妃的清白。” 如懿此时终于看向皇上,问道:“皇上,您还是怀疑臣妾?好,就让惢心入慎刑司来证明臣妾的清白。” 琅嬅和玫答应都惊呆了,娴妃答应的竟然如此痛快。 惢心在养心殿外,安静地等着主子出来,心中还不由得为主子担心,刚刚慧贵妃带着大阿哥气势汹汹地走了,主儿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和她同乡的李玉不禁安慰她,“惢心,娴妃娘娘聪慧,一定会没事的。” 李玉对惢心倾慕已久,所以对娴妃也比其他嫔妃多了几分的亲近,他知道惢心和太医江与彬交好,也只想默默守护罢了。 但一旁的进忠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师父觊觎的是娴妃。 李玉正守护着惢心,却见王钦出来传旨,竟然要将惢心押去慎刑司,接着就是娴妃娘娘云淡风轻地走了出来。 如今,娴妃身边的两个大宫女,阿箬去慎刑司掌嘴了,惢心也去了慎刑司受刑,她依旧保持着气节,独自一人回了延禧宫。 李玉慌了,惢心入了慎刑司,那还能有好日子吗?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江与彬商量,得知江与彬要往咸福宫去给大阿哥请脉,他快速地往咸福宫跑着。 而此时的慎刑司门前,阿箬受完刑,被精奇嬷嬷一把扔了出来,她此时疼的已经说不出话,嘴里的血混着水不停地流出来。 阿箬抬头,竟然看见惢心被人押着也要进慎刑司,她艰难地张开嘴,“惢……心。” 惢心也是慌的,来的路上有人告诉她,是主子被玫答应冤枉投毒,为了证明主子清白,所以要她进慎刑司受尽各种酷刑,此时看见阿箬这悲惨的样子,她心里是无尽的恐慌,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阿箬姐姐,阿箬姐姐我害怕,主儿让我入慎刑司,让我证明她的清白,我害怕。” 阿箬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她知道慎刑司有多么恐怖,而惢心也要进去了,主儿没有作为,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惢心被折磨,她是延禧宫的大宫女,尽管平日看不惯惢心,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底下的人受苦。 阿箬又艰难地开口,“我……会救你。” 惢心被拖进去以后,阿箬不知道该去找谁救人,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双膝的疼痛,脸的疼痛,让她步履维艰,她往延禧宫爬着,仍旧抱希望于主子是在宫里想办法救她们。 阿箬爬到延禧宫门口,是菱枝最先发现了她,菱枝将阿箬抱在怀里,轻声唤醒她,阿箬开口问,主儿呢,主儿在哪儿,让她去救惢心啊。 菱枝扶着阿箬进门,阿箬看见,自己和惢心甘愿为她奉献生命的主子,竟然还端坐在屋里,挑着各个颜色的护甲,见阿箬回来,她才让菱枝把阿箬扶到庑房里。 “阿箬,你瞧瞧你,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这么冲动了。” 阿箬握着如懿的手,血水从她嘴里嘀嗒出来,“主儿……救救惢心,救救她……” 如懿脸一冷,给了阿箬一个白眼,“阿箬,你让我怎么救她,难道要让我求皇上,求皇后吗?惢心她心性坚定,慎刑司这一趟,她定然能受住的。” 阿箬心死了,她前半生的信仰一瞬间崩塌了。 主儿说惢心一定能受住,可她不知道慎刑司是一个多么折磨人的地方,这五十巴掌,已经让她的牙掉了一半,下巴脱臼了以后,是被精奇嬷嬷一把给合上的,阿箬清楚地知道,女子容貌有多重要,自己恐怕这辈子都毁了。 她为自己不值得,为惢心不值得,阿箬无声地落着泪。 如懿见状,仿佛天上的菩萨一般,用温暖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 “阿箬,我们一起等惢心回来好吗?到时候我的清白就可以分明了,我会让江与彬好好为你们医治的。” 阿箬转过头去,主儿的意思是说,现在是不肯为了她请太医的,她明白了。 第11章 金玉妍入慎刑司救惢心 高曦月带来了永璜,就把金玉妍又喊了过来,向玉妍炫耀,自己终于有儿子了。 江与彬此时正在给大阿哥把脉,从江太医的口中得知大阿哥营养不良,肠胃也不好,高曦月心里又气又急,将高斌大人送进来的人参燕窝之类的补品全都扒拉了出来,命小厨房每日给大阿哥加餐两顿。 永璜感动的流下泪来,抱着慧贵妃呜咽,“额娘,儿子再也不是没有额娘的人了。” 玉妍看着这番情景,心里也酸酸的,前世是她对不起大阿哥,告诉大阿哥,哲妃的死是和富察琅嬅有关,最终让大阿哥被皇上厌弃,这一世她会尽量补偿大阿哥的。 李玉在咸福宫外等了很久,都不见江与彬出来,只能冒失地闯进去了,“慧贵妃娘娘,请饶恕奴才的罪过,奴才要告诉江与彬,惢心被关进慎刑司了。” 江与彬听了也极其慌乱,他给慎刑司受过刑的宫人看过病,那都是非死即残,此刻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跪下在慧贵妃和嘉贵人面前磕头,“慧贵妃,嘉贵人,微臣求求两位主子,救救惢心吧,救救惢心吧,微臣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二位。” 高曦月心中也惊讶于如懿真的能看着自己的两个宫女都进慎刑司,这哪里像一个妃位的主子了,真是憋屈,而金玉妍,却陷入了回忆里。 那一世,她设计了七宝手串局,本要把如懿扳倒,却害了如懿身边的惢心断了腿,后来她的贞淑,也去慎刑司受了刑,她眼前一片模糊,是惢心的身影不断地与贞淑重合,物伤其类,她这一世要赎的罪孽太多了。 “贵妃娘娘,这件事,臣妾知道您不想出手,但好歹是一条人命,还能让江与彬为咱们效力,臣妾愿意去慎刑司走一趟救出来惢心,臣妾想请您的恩准,让惢心来臣妾宫里吧。” 金玉妍带着江与彬进慎刑司的时候,里面正传来惢心痛苦到极致的呻吟 “啊~救命,救命”,江与彬不能进去,金玉妍不禁加快了脚步,她不能再看着惢心断腿了,不能再看着一个好端端的人废了,金玉妍想,只要自己能改变惢心的命运,也能救救她的儿子们。 “住手,都给我住手,我奉贵妃娘娘的旨意前来带人出去。” 金玉妍看向面前血淋淋的惢心,她的双手十指上都被插进去了粗粗的银针,十指连心,所以惢心已经满头大汗,金玉妍往下看,惢心的左腿,竟然被抬得很高,精奇嬷嬷正想一棍子打在她的膝盖上。 金玉妍看向精奇嬷嬷,“放开她!皇上只是让你们审讯,没有让你们把人折磨死,我要把她接出去。” 惢心抬头看着面前的嘉贵人,神情已经恍惚,她张着被针扎进去的双手,竟然以为是自己的主儿来救自己了,她喊着,“主儿,主儿,奴婢为您证明清白了。” 随后,就疼的晕了过去。 启祥宫里,江与彬正在为惢心检查伤势,所幸除了双手和背上的鞭刑,惢心没有太重的伤,江与彬跪下又感谢了一遍金玉妍,金玉妍等江与彬走后,看着面前的惢心,心里终于安定下来了些许。 这一世,这个缺心眼的姑娘终于没瘸腿,但是从她晕倒之前的话来看,似乎还是这么缺心眼。 惢心缓缓睁开眼,却不是在延禧宫,面前的也不是自己的主儿,而是嘉贵人,她想起身,却被容貌美丽的嘉贵人又摁倒在了床上, “伤成这样了就别起来了,我可不会让受伤的奴婢起来伺候人。” 惢心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嘉贵人这儿,我的主儿呢?” 金玉妍气的脑门生烟,她重生之后,还没有骂过人呢,但是现在,她忍不住了。 “还在这儿主儿主儿的,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啊,你都被她送入慎刑司了,你看她管过你吗?非得为了她把腿断了,把命都搭进去?你是宫里的奴婢,不是她的一条狗,你看清楚了,救了你一命的是我,是美丽的嘉贵人!” 惢心被骂呆了,“美丽的嘉贵人,对不起,奴婢不知道是您救了我,奴婢谢谢嘉贵人救命之恩。” 金玉妍叹口气,对待惢心这种缺根筋的,还是骂一顿管用,她不禁又有些愧疚,刚刚骂的是不是太狠了,她都叫自己美丽的嘉贵人了,就温柔点儿吧。 “好了,我原谅你了,不过你要清醒一点,想必你也看到阿箬在慎刑司成了什么样了,你进慎刑司,也是经过你们主子同意的,但你瞧娴妃,依旧是人淡如菊的模样,根本没把你们两条人命放心上,如今我已经跟慧贵妃和皇后说了,你就是我宫里的人了,跟着我,总比跟着她好,你明白吗?” 惢心的脑子依旧在低速地运转,嘉贵人的意思是,主子看着自己进慎刑司,而且对自己不管不顾,而且自己现在的主子,已经是嘉贵人了。 惢心点点头,想到阿箬姐姐悲惨的模样,和主子的凉薄,她决定听嘉贵人的。 “主子,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就是启祥宫的宫女惢心了。” 第12章 劝富察琅嬅摘镯子 延禧宫里,当如懿得知惢心竟然被嘉贵人接走时,她勃然大怒,毅然要带人去皇上那儿告嘉贵人一状,让嘉贵人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而养心殿里,慧贵妃已经让茉心回禀了皇上,惢心受尽酷刑依旧坚持说娴妃没做过,证明了娴妃的清白,可谓是个忠仆。 慧贵妃已经做主,将惢心送到了嘉贵人处。 皇上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一个小小奴婢的死活和归属,不是他该操心思考的。 如懿又来到养心殿,她依旧不想给皇上好脸色。 本来是等着皇上主动服软的,但是为了要回惢心,她决定先忍一忍。 皇上见如懿来了,还是让她坐下,想和如懿好好谈一谈,“如懿啊……”话还没说完,只听如懿说: “皇上,臣妾殿里的惢心,被嘉贵人强行要了去,臣妾来请您的恩准,把惢心还给臣妾。” 皇上对如懿的话感到奇怪,送惢心进慎刑司的时候,如懿没有丝毫的不舍,也没有过来求过情,他以为如懿也没把惢心当回事儿啊,怎么惢心一去启祥宫,如懿就急了呢。 “如懿啊,惢心她是自愿去的,现在她已经认嘉贵人为主子了。” 如懿疑惑地歪了歪头,“皇上,不可能的,惢心怎么会离开我呢,除非是她背叛了我,或者白花丹一事,就是惢心和嘉贵人合谋来害我的,臣妾请求您能够彻查此事。” 皇上心中何尝不疑惑,如懿在玫答应面前怎么就没有这么硬气,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让他为难了。 “如懿啊,朕已经答应慧贵妃把惢心给嘉贵人了,君无戏言,朕不能反悔,况且一个宫女而已,马上圆明园要送过来一批新宫女了,到时候朕先让你挑。” 如懿想得到偏爱的心思得到了满足。 她就知道,皇上是在乎她的,她终于对皇上露出来了久违的笑脸,像是施舍一样。 “皇上说了可不准反悔,臣妾想要哪个,皇上就得给臣妾哪个。” 两人恢复了亲热,就见王钦过来回话,“皇上,玫答应有喜了,太后已经送了赏赐过去,特意让福珈姑姑过来回禀您。” 延禧宫的庑房里,阿箬得知惢心受了重刑,已经被嘉贵人要走,她心里既为惢心高兴,又为自己难过。 惢心还能去其他宫,她是主子的陪嫁丫鬟,这辈子都脱离不了主子了,除非用命搏一搏。 主子到底什么时候变了呢,阿箬想着,或许是从她改名的时候起吧。 现在的娴妃,已经不是她的青樱格格了,而是如懿,去求杀姑母的仇人赐名的如懿。 一行泪,从阿箬依旧肿胀的脸上留下来,她的嘴巴合不上,于是她尝到了泪的滋味儿,不是苦的,是酸酸的,咸咸的。 阿箬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恨意,她恨如懿,恨白蕊姬,恨她们淡淡的几句话,就能操纵她们这些奴婢的一生。 长春宫里,金玉妍来向皇后娘娘琅嬅请罪,说明惢心一事,富察琅嬅说道: “玉妍,你倒是很懂规矩,这件事儿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奴婢罢了,你想要留着便是。” 金玉妍笑道,“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 想到今日慧贵妃对自己的包容,还有领养大阿哥一事,金玉妍能看出来,富察琅嬅对高曦月是包容的,高曦月对富察琅嬅是忠心的,只是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祸根,若是留着,就会像前世一样,让两个人都为如懿做嫁衣了。 前世慧贵妃临死之前,如懿温暖地过去探望,让慧贵妃由爱生恨,在临死前揭发了富察琅嬅,而富察琅嬅也抱憾而终。 如懿一下子没了两位上司,自然上位了,今生只要这两个人活的好好的,如懿就绝无可能。 她叹口气,就让她来解开这个芥蒂吧,就当为快要到来的永珹积福了。 “皇后娘娘,请您屏退伺候的人,臣妾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说。”金玉妍跪在琅嬅面前,神色庄重。 “玉妍,你想说什么,竟然这么庄重?” 金玉妍抬起头,看着面前宽和的皇后娘娘,她实在不应该落得前世的结局,明明她应该像那淑嘉皇贵妃一样,在原来的故事里,是一个留名青史的贤后,就像她的谥号一样——孝贤皇后。 金玉妍不禁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的随嫁侍女贞淑,自幼学习医术,她看到慧贵妃和娴妃手上的镯子,一下子就闻出来就里面有零陵香。” 皇后脸色微变,如削葱根的手抓着椅子上的花纹,“玉妍,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金玉妍诚恳地回答:“皇后娘娘,这件事臣妾没有告诉过除了您之外的任何人,臣妾只是想说,贞淑能看出来,难道太医们看不出来吗?这件事很容易会成为别人威胁您的把柄,也会成为刺向您的利剑。” 富察琅嬅身子一松,面色也好了很多,“玉妍,这镯子是你没来王府之前,如懿和曦月进府的时候我送给她们的,当时如懿是皇上心中选定的福晋,我害怕如懿动摇我的地位,就给如懿和曦月都送了这镯子,想的只是让我先诞下麟儿,如今……如今我……哎,终究是我对不起曦月。” 金玉妍见状,知道琅嬅已经动摇,她又想到了用自己的“呦”来帮自己最后一把。 “呦,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的心思,可是现在您瞧,二阿哥已经是嫡子了,皇上那么喜欢他,养育大阿哥的贵妃娘娘又和您交好,富察氏一族在前朝举足轻重,您的地位谁能动摇呢,而且您想想,慧贵妃娘娘对您怎么样。” 富察琅嬅听到曦月,不自觉地落泪,“曦月,曦月对我很好,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是我对不住她,我还能弥补吗?” 金玉妍想,富察琅嬅还是太善良了,如懿给人端一碗绝育汤都不带愧疚的,这也说明了富察琅嬅是可以唤醒的。 “皇后娘娘,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您现在把镯子摘下来,对她们的身体伤害还不大的,至于您对如懿的担心,臣妾作为旁观者告诉您,她连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您才是臣妾心中的后宫之主。” 富察琅嬅吸吸鼻子点点头,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那么糊涂,她今天晚上就要把曦月的镯子亲手摘下来,再送给她好多的首饰。 至于如懿的,直接让莲心要过来就行,反正如懿这个人,吃硬不吃软。 第13章 高曦月被海兰气到了 高曦月这几日天天都围着永璜转,越了解永璜这个孩子,她越心疼。 永璜明明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爱新觉罗家尊贵的阿哥,却被嬷嬷教导的无比自卑。 晚膳的时候,永璜读了一天的书已经很累很饿,高曦月让小厨房准备了好多样小孩子爱吃的。有豉汁凤爪,红烧肉煨鲍鱼,蟹黄酥,红煨羊肉。 但永璜每夹一下,就要看一眼高曦月的脸色,高曦月给他夹了一块儿红烧肉永璜就站起来谢恩。 “儿臣谢额娘。” 高曦月心疼,永璜这是被嬷嬷虐待的太久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学着谨小慎微,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她放下筷子,很认真地对永璜说: “永璜,你在咸福宫一日,就是咸福宫的主子,就是额娘的孩子,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额娘不要你这么客气,这么谨慎,你要开开心心的,明白吗?” 永璜睁大眼睛,微厚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开口,“额娘,可是嬷嬷说,我是庶长子,会被人忌讳,也会被人看不起,我真的可以随自己的性子吗?” 高曦月握住永璜的手说道: “我高曦月的孩子,自然是不需要仰人鼻息,永璜,额娘不教你野心勃勃的争斗,但也不会让你忍气吞声地长大,额娘就一句话,只要你行的正坐的直,额娘保证所有的事都会为你撑腰,明白吗?” 永璜听话的点点头,有额娘给他撑腰了,他没什么好怕的! 曦月见永璜乖巧,笑着说道:“永璜真乖,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额娘送你一件礼物。” 永璜想了想,“额娘,永璜想要一方砚台。” 高曦月摸摸永璜的脑袋,“这有什么难的,你的外公高斌大人有钱的很,给额娘送过好几方上好的砚台,额娘记得好像还有一方端砚呢,额娘这就给你找出来。” 而咸福宫偏殿的海兰,这时候正在给她的好姐姐如懿缝香囊。 姐姐宫里的惢心被嘉贵人抢走了,阿箬受了伤,没有人给姐姐做针线活了。 她要报答姐姐,所以她开始给姐姐绣香囊,她想着姐姐喜欢的花,绣一个梅花的,一个樱花的,一个玫瑰的,一个菊花的,一个凌霄花的,一个姚黄牡丹的……… 从早上绣到晚上,海兰的眼睛都快熬瞎了,终于绣完啦。 海兰将所有的香囊收到提篮里,带着叶心就要去延禧宫,她要用香囊来安慰姐姐。 海兰出门,正好遇到了大阿哥回阿哥所休息,大阿哥很懂礼貌,低头问好,“海娘娘安好。” 海兰听说,大阿哥在姐姐和慧贵妃之间选择了慧贵妃,她不理解,明明姐姐那么善良,那么温暖,大阿哥怎么会选择别人呢。 她看着面前的大阿哥,认为大阿哥是看中了慧贵妃的位份,也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孩子。 “大阿哥免礼,你是刚从慧贵妃那儿出来吗?” 永璜听人问起他的额娘,心中骄傲,他是有人疼的孩子了,他的额娘还那么好,他骄傲地说道: “是的,海娘娘,额娘待我很好,给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呢。” 海兰听到大阿哥还在夸慧贵妃,心中为姐姐不平,她第一次勇敢地说出对姐姐的袒护: “大阿哥,慧贵妃为人嚣张跋扈,您应该选择娴妃娘娘,她善良,宽容,有才学,对您会更好的,你现在跟着慧贵妃,等她的新鲜劲儿过了,就不会疼您了。” 永璜听到这句话,又有了即将被抛弃的感觉,真的像海娘娘说的这样吗?额娘很快就会不要他了。 他又会变成以前孤零零的样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晚上偷偷的哭…… 永璜忍不住哭了,他的抽泣,很快把屋里正在给永璜找砚台的高曦月引了出来。 高曦月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在院子里哭了出来,对面是那个小讨厌鬼海兰,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快步跑过来,蹲在永璜面前,温柔问道:“永璜,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哭了呢?” 而海兰,依旧没给贵妃行礼,只是害怕地看着慧贵妃。 “额娘,海娘娘说,儿子应该选娴娘娘做额娘,因为额娘很快就会不喜欢我了,儿子害怕,儿子不想再失去额娘了。” 永璜的几句话,让高曦月都忍不住落了泪,随后就是对海兰滔天的气愤。 海兰的好姐姐如懿,对永璜嫌弃,海兰又在这儿挑拨她和永璜的关系,还不向她行礼。 她都送给海兰两个大冰鉴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海常在,你给本宫跪下!你挑拨本宫和大阿哥的关系,你说,本宫该怎么治你的罪!” 海兰终于恐惧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贵妃娘娘,嫔妾不敢,嫔妾……” 叶心见主子被贵妃刁难,慢慢地退出去,准备去找娴妃娘娘来救人。 高曦月先为永璜擦去眼泪,永璜还是没有安全感,现在需要爱护,需要她反复地给永璜承诺,给永璜肯定的回答。 “永璜,额娘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是额娘的儿子,额娘会用时间和行动来证明,你选额娘是正确的,好孩子,明天还要去南书房听训,额娘先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明天额娘再去接你好不好。” 永璜点点头,高曦月让星璇送永璜先回阿哥所了,等永璜走后,她才坐到双喜搬来的椅子上,开始审问海兰。 “海常在,本宫问你,你可是和大阿哥说他应该选娴妃做额娘?” 海兰点点头,将手里的筐子抓的更紧一些,“是,臣妾是想为姐姐多说几句话。” 高曦月俯身问:“那你是否又对大阿哥说,本宫很快就会厌弃他,抛弃他?” 海兰低着头,她已经被贵妃吓得不敢说话了,娴妃姐姐一直和她说慧贵妃跋扈,让她忍着点,她觉得此时的沉默,应该能让慧贵妃消气。 而高曦月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装聋作哑的人,她看向双喜,“双喜,给我掌海常在的嘴,这张嘴不说话,就不要了。” 海兰害怕地直接往后退,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不要打我。” 第14章 海兰如愿以偿 女子容貌重要,您让奴才打海常在的嘴,这不是要了她的命(min)吗?” 如懿终于被叶心请来了,后面同时跟过来的,还有金玉妍。 金玉妍是送完大阿哥的星璇匆匆请过来的,星璇是高曦月的陪嫁丫鬟,最了解自己家贵妃的脾气。 贵妃发脾气谁也控制不住,只能去请最聪明的嘉贵人。 金玉妍进来的时候,如懿已经和海兰一同跪在了地上: “呦,这是什么热闹,贵妃娘娘,娴妃娘娘和海常在犯了什么错?” 高曦月见金玉妍来了,脸色稍微和缓,刚刚如懿进来就跪下说自己要海兰的命,自己根本没想过要海兰死,只是海兰实在气人。 她觉得海兰就是故意用沉默激怒她!现在金玉妍来了,她才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玉妍,你来的正好,海兰她跟永璜说我的不好,还说我很快就不要永璜了,说永璜应该选娴妃当额娘,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 金玉妍听了高曦月的话,不禁皱眉看向海兰,海兰前世就是如懿的黑手套,做恶事都做在了如懿的前面,搞得如懿自己都认为自己无辜。 金玉妍知道海兰是懿症晚期了,不如惢心和琅嬅她们好治疗,如今这个局势,还是让海兰离慧贵妃远远的,先不让她记恨慧贵妃,以后再找机会把海兰唤醒。 “贵妃娘娘,您先别生气,海常在呢胆小怯懦,很多话她说出来估计都不过脑子的,您如果实在厌烦了她,就把海常在赶出去吧。” 这话说完,如懿,海兰都抬头看着金玉妍,海兰心中窃喜,如果慧贵妃真的把她赶出去,她就可以去和姐姐同住了。 但如懿此时的表情却很凝重,她认为这是金玉妍的计谋,还是要小心应对。 高曦月看着金玉妍,难不成玉妍想要海兰这个人,那她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把海兰送给玉妍,“玉妍,要不让海兰和你同住吧?” 金玉妍虎躯一震,她可不想在自己的启祥宫听到海兰整日念叨如懿,她想找个理由拒绝,干脆说道: “臣妾已经答应婉常在和臣妾住在一起了,启祥宫已经很小了,住不下三个嫔妃。” 虽然婉常在没说过要和她同住,但是婉常在人好,自己发出邀请她肯定不会拒绝的,再说了,自己以后孩子多,可以分给婉常在一个。 高曦月说道,“那好吧,但是本宫也不是恶毒的人,真要把海兰赶出去,总得给她找个地方住吧。” 如懿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不值得,自己本来是来救海兰,谴责慧贵妃的,可是现在问题变成了慧贵妃要给海兰找归宿,看着海兰希冀的眼神,她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海兰自己又向慧贵妃磕了几个头,“贵妃娘娘,嫔妾知错了,求您饶恕,嫔妾想搬去和娴妃娘娘同住,求您成全吧。” 慧贵妃听到娴妃的名字,又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其实她已经看见了,海兰的筐里放的都是各式的香囊,都是娴妃喜欢的花样,却没有一个送给她这个主位的。 她不想在自己的咸福宫再看见海兰了,于是她深吸一口气。 金玉妍见状,在披风底下握住高曦月的手,轻声说: “娘娘,您现在是有大阿哥的人了,咸福宫住着心术不正的人也不好,您就同意海常在搬过去吧,左右两个人都窝囊,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高曦月觉得,放海兰走没问题,但是有些话她必须说清楚: “海常在,本宫脾气确实很冲,所以有些话本宫得说明白,你来本宫的咸福宫第一天,本来应该过来给主位见礼,你没有来,本宫没有计较,你后来出去瞒天过海换娴妃进来,差点拖累本宫,本宫也没有罚你,但是今天,你眼里只有娴妃,没有本宫,本宫忍不了了!” 高曦月随后扬起头,大声冲着海兰喊:“你给本宫今晚,现在,立刻,马上搬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了!” 如懿还是呆呆的,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料,她是曾经答应海兰要和她同住,但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如今她和皇上刚刚和好,海兰就搬过去,那皇上日日都能看到海兰,不就要分走她的宠爱了? 海兰心愿达成,她哭着抱住如懿,“姐姐,我们终于能在一块儿了。” 高曦月看着海兰抱着如懿,心里酸酸的,她起来踢了一脚凳子对金玉妍说道: “玉妍,我们进屋!让她们好好地抱着哭,双喜,传我的意思,谁都不许帮她们搬家!” 如懿也伸手抱住海兰,“海兰,别哭,咱们俩在一块儿,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你先收拾着东西,本宫回去让人过来帮你搬。” 海兰回到自己殿里收拾,看到了角落里贵妃送的两个大冰鉴,有点后悔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了。 她又从匣子里,拿出绣的一条芍药龙华,一张芍药的手帕,让叶心送给慧贵妃娘娘,表达自己最后的歉疚之情。 在屋里和金玉妍喝茶的曦月,见到这两样东西,嫌弃地看了一眼: “什么穷酸东西,扔到那儿吧,双喜,找两个人帮海常在搬家,让她走的越快越好!” 金玉妍知道高曦月刀子嘴豆腐心,她拿起帕子说道: “这帕子的绣工真不错,样式也别致,您就和芍药花一样漂亮,可见海常在是用了心的。” 高曦月撅着嘴不满意地说:“可她心里全是如懿那个姐姐,根本就没有我,我才不要理她!” 金玉妍很想摸摸炸毛的曦月,此时的慧贵妃就是一只暴怒的小猫,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她又不是海兰,哪能明目张胆的摸贵妃呢。 延禧宫里,海兰搬进来已经是到了半夜了,看着延禧宫正殿的点点烛光,她的心暖暖的,终于逃离了慧贵妃的魔爪,来到姐姐身边了。 只是海兰心中有些疑惑,今日姐姐怎么不主动说让自己搬进来呢,明明姐姐之前向她承诺过的。 第二日早上,海兰一早就去向如懿请安,带上了自己做的好几个香囊,如懿看见了,心里喜欢,“海兰,你的手可真巧,我很喜欢呢。” 海兰被夸了,羞涩地笑道:“我的绣工再好,也不如织造局的人,姐姐脚上这双绣鞋真是精致,我真想研究研究呢。” 如懿得意地说道:“是昨儿新得的,你若是喜欢,我把鞋样子给你送去。” 海兰开心地点点头,满足地笑着。 后面侍奉的阿箬内心全是嘲讽,如懿收了海常在那么多香囊,却连一双鞋子都舍不得送给海常在,倒是要给海常在鞋样子,真是可笑啊。 阿箬忍不住动动嘴角,一动,她嘴上的伤口就忍不住的疼。 如懿见阿箬呲牙,已经缺了一半的牙露出肉色的牙龈,有些可怕,她回头说:“阿箬,你这样有失体面,以后不要露出来你的牙了。” 第15章 白蕊姬挑衅高曦月 皇上体恤玫答应有孕,下旨封她做了常在,永和宫的白蕊姬开心地挑选着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这都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稀世珍宝,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富贵迷人眼, 太后娘娘还告诉她,她怀的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是个贵子,若是个阿哥,她不仅能封个贵人,没准还能成为嫔位呢。 白蕊姬开心地畅想着,前几日她闹的那一场,将娴妃折腾地不轻,虽然自己也受了罚,但是她体会到了一种乐趣,这种高位的嫔妃,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好惹,比如说娴妃,竟然还向她鞠躬呢。 她轻轻一笑,妃又如何,贵妃又如何,在这后宫里,得宠才是王道,况且她是太后身边的人,做错了事情自然有人撑腰。 白蕊姬抚着自己的肚子,要去给皇上请安,她让人给她换上了一件粉色绣莲花的氅衣,精心装扮后往乾清宫走去,没想到远远地望见慧贵妃带着大阿哥在堆雪人。 高曦月畏冷,大雪天一向都窝在宫里不肯出门,但是永璜想出来堆雪人,她便穿的厚点,围着白狐披风出来了,还不忘给永璜也戴了一只棉帽子。 “额娘~堆好啦,还缺两个眼睛呐。” 高曦月手凉凉的,心里却暖暖的,她把自己耳朵上的两个耳坠取下来递给永璜,“那就用这个做眼睛吧。” 永璜高兴地把雪人的眼睛点上,拍手笑的更开心了,高曦月把永璜的手捂在手心里给他吹着,“冷不冷,额娘带你回宫里,出来的时候让茉心给咱们烤了红薯,回去正好吃呢。” “慧贵妃娘娘真是雅兴啊,臣妾看您堆雪人,真是羡慕的很,不像臣妾,怀着孕还要去伴驾呢。” 永璜见了白蕊姬,也向白蕊姬行了个礼,“玫娘娘安。 高曦月并没有听出来白蕊姬话中的讽刺之意,因为她确实很开心,她对白蕊姬说:“那玫常在一定小心些,雪天路滑,别摔着。” 白蕊姬摸摸自己的鬓角,“臣妾比您年轻几岁,腿脚还方便些,自然不用担心摔倒了。” 高曦月听出来了,白蕊姬在说自己老! 她回头看着双喜,想让双喜狠狠地甩白蕊姬巴掌,但是又想起白蕊姬还有身孕,双喜要是打了她,即使有自己撑腰恐怕也免不了受罚。 但是她实在生气,又不好当着永璜的面主动打人,前两天海兰刚对永璜说了自己跋扈,她总不能当场提供实例吧。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所以低下头,捧起来一把雪,随便团了几下,冲着白蕊姬就扔了出去,直接砸了白蕊姬满嘴的雪,高曦月犹觉不解气,又往白蕊姬嘴里使劲儿塞了两口。 白蕊姬懵了,从来没有人给她嘴里塞过雪,从来没有人拿雪扔过她! 高曦月出气了,永璜看呆了,高曦月冲着永璜微微一笑,“永璜,额娘在和你玫娘娘玩扔雪球呢,你看玫娘娘多开心啊。” 永璜点点头,额娘果然很聪慧善良,他也要陪额娘玩。 白蕊姬也想低头抓起一把雪,却又被一把雪直接砸进了颈窝,她生气地抬头,竟然是一脸嬉笑的大阿哥。 “玫娘娘,下雪喽,永璜给您下雪喽。” 永璜开心地拉着额娘跑了,高曦月心里笑的乐开了花,而永璜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他以前和永琏玩扔雪球,都是这么玩的啊。 白蕊姬要委屈哭了,她被慧贵妃母子俩欺负了,她要去向皇上告状。 没想到皇上听完了白蕊姬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哭诉,竟然笑了,皇上竟然笑了,他开心地给白蕊姬擦着脖子里的雪说道: “哈哈哈哈,慧贵妃童心未泯啊,她怕冷,能用雪和你玩雪球说明她喜欢你,你要感谢永璜的到来,不然以前的慧贵妃可不会这么和你玩。” 白蕊姬撅着嘴,“皇上,慧贵妃她们就是在欺负臣妾,就是在欺负我!” 皇上哄着:“白蕊姬,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还怀着阿哥呢,朕送给你一个好东西,让你开心开心。” 皇上引着白蕊姬来看自己写的给各宫的牌匾,让白蕊姬欣赏自己的书法和自己新得的印章,可惜,白蕊姬不识字儿,她只看见所有人都是四个字儿,她也是四个,这根本显示不出来她的不同。 于是她俏脸一扬说道:“皇上,臣妾要五个字儿的,臣妾要比她们多一个字。” 皇上说道:“你又在胡闹了,牌匾哪有五个字的。” 白蕊姬拉着皇上的袖子,撒娇道:“皇上,臣妾就要五个字嘛,臣妾求求您了,臣妾已经丢了两次面子了,这次一定要赢回来,最好还能显示臣妾的与众不同!” 皇上没有办法,让李玉重新磨墨,大笔一挥,写下来五个字:…… 第16章 金玉妍对贞淑坦白 不可语于冰” 白蕊姬还是不认识这几个字,但是她数了数确实是五个了,所以开心地让人带回去了。 启祥宫里,惢心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些天嘉贵人不让她侍奉,只让她安心养伤,还把玉氏进贡来的人参给她吃了,又让贞淑每天给她换药,所以她的伤好的特别快,惢心也渐渐清楚,嘉贵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反观娴妃娘娘,这些天没有过问她一次,惢心对娴妃彻底寒心了,她又想起来临进慎刑司的时候阿箬姐姐凄惨的模样,心中不忍,就向嘉贵人请求,“主儿,奴婢能回去看看阿箬姐姐吗,奴婢担心她的伤。” 金玉妍一直以来都欣赏惢心的忠义,这是她的优点和赤子之心,金玉妍上辈子的善心都被日复一日的斗争和冰冷的权谋掩盖了,这一世她格外的喜欢温暖的人,她温柔地对惢心说: “去吧,带上些药过去,恐怕阿箬在延禧宫过的并不好。” 惢心带着贞淑姐姐给准备的各种药,往延禧宫去了,她刚刚一走,丽心就带着一群人,帮陈婉茵搬东西回来了。 陈婉茵心里很纳闷,她一无家世,二无宠爱,三无子嗣,嘉贵人怎么突然要和自己同住了,还征得了皇后娘娘的同意。 金玉妍见陈婉茵来了,起身迎接,陈婉茵是王府里最早进府的一批人,比金玉妍大好几岁,玉妍喊着:“婉茵姐姐,快坐下喝杯茶,我等了你好久了。” 陈婉茵依言坐下了,忍不住问:“嘉贵人,您为何和皇后娘娘说,让臣妾搬过来和您同住呢?” 金玉妍想了想,总不能说是为了拒绝让海兰搬进来,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想起来贞淑说的话,“婉茵姐姐,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你知道,前三个月是最要紧的,我年龄小,心里总觉得不放心,所以想请您过来照顾我。” 陈婉茵讶异地看着金玉妍,她和金玉妍的关系一直不冷不淡的,对金玉妍这样的信任,她很吃惊,但是想到她一个异族来的女子,在宫里也挺不容易的,所以她温柔地说:“嘉贵人信任嫔妾,嫔妾一定竭尽全力照顾您。” 陈婉茵回偏殿收拾东西,一旁的贞淑观察了主子很久,她觉得主子最近不对劲儿,一点害人的心思都没有了,所以她给金玉妍端了一碗参茶,低头说: “主儿,奴婢觉得,您和以前不一样了。” 金玉妍终于等到了贞淑这一问,现在贞淑是她最亲近的人,有些话得和贞淑说开了才好做,她也问贞淑: “你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 “您以前不会任由玫常在怀上贵子,也不会把婉常在接过来同住,更不会真心地给皇后和贵妃出谋划策。” 金玉妍不否认,她喝了一口参茶说:“贞淑,你的感觉很对,我确实是不一样了,我不瞒着你,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你和我不停地算计人,不停地和人斗,可是最后,我的几个孩子下场惨烈,你也被送回了玉氏,我更是落得个一杯毒酒的下场,所以我醒了以后就在想,咱们在大清是异族女子,我根本没有登上后位的可能,我的孩子也不会被立为储君,那我还争什么呢,我宁愿,过安稳的人生,你能懂我吗?” 贞淑当然懂金玉妍,她是陪着金玉妍长大的,她懂金玉妍在玉氏的骄傲,在大清的艰难,也懂主子的心。 不管主子做什么,她都愿意陪着主子,主子若想行凶做恶,她就做主子的一把刀,主子若想救人行善,她就做主子的治病良方。 “主儿,只要您开心,贞淑怎么着都行,您不想斗了,咱们就好好地过咱们的日子,等您腹中的小主子生出来了,咱们就好好地把他养大,教导的和主子一样聪明。” 金玉妍感动地伸出手拉住贞淑,不管前世今生,只要贞淑在身边,她就不算孤身一人。 “贞淑,我有一件事还一直想和你说,想听听你的意见,皇后娘娘的嫡子永琏,有哮喘之症,我听说哮喘无法治愈,是真的吗?” 贞淑精通医术,她想了想回答说:“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哮是呼气的时候有声响,喘是吸气困难,两者同时出现叫做哮喘,说到底,其实是肺气虚弱,最要紧的是不能受寒和加强体质,发作的时候再辅以艾灸之术,等二阿哥长大些,或许还能痊愈。” 金玉妍抓住了重点,“补肺气,我听说,人参是最补肺气的,咱们带来的百年老山参还有多少,你全给我装起来,我要送给皇后娘娘,让二阿哥先多喝着点补好身体,若是二阿哥还是生病了,本宫带你去给二阿哥艾灸。 长春宫内,富察琅嬅看到金玉妍带来的满桌子的老山参,惊的张开了嘴巴,虽说富察氏百年大族,什么珍奇的宝贝没有,但是这些仍旧让她感叹,“玉氏果然多参啊,和不要钱一样。” 金玉妍笑着说,“哪能不要钱啊,这些都是臣妾的陪嫁,所有的都在这儿了,皇后娘娘,二阿哥有喘症,肺气虚弱,一定要多喝参汤,您就每日让人熬了给二阿哥用着,不够了我再从玉氏运过来。” 富察琅嬅感动地说道:“够了够了,一根参须就能熬好几碗呢,你这都多少了,不过玉妍,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永琏补肺气了。” 金玉妍想,其实这么着急是因为这辈子,她还是看见了海兰对如懿的疯狂,为了以防万一,她要让二阿哥快点强壮起来,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 “那日陪您去看二阿哥,臣妾听到二阿哥呼吸急促,还夹带咳嗽,臣妾回去就问了贞淑,她说要补肺气,强身健体才能让二阿哥好起来,” 富察琅嬅更加喜欢玉妍了,她说:“本宫不会辜负你的心意的,一定会监督永琏每天服用,玉妍,本宫谢谢你。” 金玉妍忙说:“皇后娘娘您太客气了,臣妾也盼着腹中的孩子,能得到二阿哥的亲自教导,有二阿哥这样的哥哥做榜样,是臣妾孩子的福分。” 富察琅嬅摸着玉妍的孩儿,想着投桃报李,也要为玉妍求点什么,第二日她便请旨,晋封嘉贵人为嘉嫔。 当金玉妍收到旨意的时候,她更加确定自己今生的选择是正确的,尤其这一生,她曾经讽刺人用的“呦”,成了她救人的法宝,真是太开心了。 第17章 惢心看清如懿 惢心带着礼物重新回到延禧宫的时候是带着一丝哀伤的。 虽然娴妃娘娘推她入了慎刑司,她在慎刑司受尽酷刑,可她已经脱离了苦海,而阿箬姐姐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惢心进了延禧宫,菱枝开心地迎接她,还叽叽喳喳地告诉她,海常在也搬进来了,惢心尴尬地笑笑,问道:“菱枝,阿箬姐姐呢,她的伤好了吗?” 菱枝叹口气,“惢心姐姐,你走了以后,阿箬姐姐受了伤第三天就回到主儿身边伺候了,现在正在屋里伺候主儿和海常在呢,我陪您进去看看主儿吧。” 惢心难过地点点头,阿箬姐姐伤的比她严重多了,而且膝盖上还有伤,竟然已经开始站规矩了,她跟着菱枝往正殿走,就听见娴妃娘娘和海常在讨论嘉贵人侍寝的事儿。 “啊?真的呀,姐姐是说嘉贵人吗?” “是啊是啊。” 芸枝放下一杯茶问道:“主儿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惢心进来,就正好看见娴妃娘娘抬起戴着护甲的双手掩面笑着说道:“姑娘家听不得,听不得。” 惢心听着很不舒服,她现在是嘉贵人的宫女,听着别人议论主子侍寝,总想为主子分辩,主子只是做好份内的事情罢了,妃嫔不侍寝皇上,难道要侍寝太监吗? “奴婢惢心,参见娴妃娘娘,海常在。” 如懿见是惢心来了,也不叫自己主子了,心里不开心,直接耷拉下来了脸,海兰见状,替如懿说道: “惢心姑娘,我怎么敢受你的礼,你现在都不叫姐姐主子了,改叫娴妃娘娘了。” 惢心只看着娴妃娘娘后边的阿箬,阿箬姐姐已经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垂着脸,闭着嘴,在娴妃后面静静地站着,冲惢心摇了摇头。 如懿见惢心不回答海兰的话,也忍不住张口说道:“惢心,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跟了嘉贵人吗?” 惢心对娴妃娘娘依旧保持着最基础的尊重,她屈膝说道: “奴婢是来看看阿箬姐姐的,请娴妃娘娘让阿箬姐姐出来和奴婢说说话吧。” 阿箬神色一动,眼里流露出哀伤之色。 现在她一说话,嘴里和缺了牙齿的牙龈还疼的不行,可主儿觉得有失体面,根本不让太医来给自己看病。 如懿看向惢心,她对惢心很失望,惢心竟然脑子里想的都是阿箬,而对自己这个主子丝毫没有留恋,真是个没良心的啊,她淡淡地说道: “惢心,本宫没想到你和阿箬那么交好,但是阿箬如今受了伤,她说不出话来,你要体谅她,你们就出去说一会儿,就让阿箬赶紧回来伺候吧,延禧宫啊,少了一个大宫女,阿箬自然得多干点。” 阿箬面上终于有了一点喜色,她很感激惢心还记得回来看看她,她站了一上午,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跟着惢心走了出去。 一出去正殿,惢心就搂住了阿箬,“阿箬姐姐,我回去求嘉贵人把你也要过去。” 阿箬摇摇头,每说一个字,她都要疼一下,可是她还想说:“傻…惢心,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主儿的陪嫁……嘉贵人…要不去。” 惢心急得跺脚,阿箬姐姐原来口齿伶俐多么爽快,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哭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流下来,“阿箬姐姐,我要救你,我要救你。” 惢心求一旁的菱枝,“菱枝,你能不能帮我去太医院跑一趟,叫江与彬过来,就说是我请他给阿箬姐姐治伤口,好歹要处理一下,不然阿箬姐姐的伤口会化脓的。” 菱枝早就想请太医了,如今听到惢心姐姐的话,抬腿就往太医院跑。 她们奴才,一进宫就注定孤独悲凉的度过,彼此之间自然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了。 阿箬看着惢心为她着急,为她请太医,她的眼泪也不自觉地落下来,她抱着惢心,这些日子的委屈压抑一股脑儿地全都释放了出来,“呜~呜呜呜~呜,惢心” 阿箬的哭声,从小声的细碎的呻吟逐渐变成了悲鸣,到了最后,成了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惢心,我疼……好疼啊” 惢心的心都要碎了,她体会过慎刑司嬷嬷的手段,她抱着阿箬姐姐安慰,“阿箬姐姐,会好的,江与彬会治好你的。” 江与彬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他一看阿箬的伤势,摇摇头说: “阿箬姑娘治的太晚了,若是再早点,我还可以利用补牙之术给阿箬补好,但是现在牙龈都坏死感染了,我只能让阿箬姑娘伤口快点愈合,说话能不这么疼。” 惢心连忙道:“伤口能快点愈合也成啊,只要别这么痛苦,江与彬,一切拜托你了。” 江与彬刚要医治,只听见门口一道威严的声音,“本宫没有请太医江与彬为何不请自来啊?” 三人行礼问安,江与彬解释道:“微臣是来给阿箬姑娘治伤的,开了药就想着去给娘娘问安,没想到娘娘先过来了,是微臣失礼了。” 如懿内心不悦,惢心擅自请了江与彬来,不是明着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宫女在慎刑司受了伤无人医治吗?这会让她在宫中受人耻笑的,失了本来的尊贵与体面。 她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江太医请回吧,本宫这里有药,给阿箬用上就行,不必劳烦太医了。” 说完她又看向惢心,“你已经不是我延禧宫的宫女,怎么还请太医来延禧宫?你这是当众落我的面子!” 惢心的怒火已经无法控制了,她为阿箬难过,也为曾经的自己难过,惢心屈膝行了一个礼,用从来没有过的悲愤说道: “娴妃娘娘,您的面子可真值钱,能让奴婢和阿箬姐姐两个人入慎刑司,能毁了阿箬姐姐的一辈子,奴婢直到今日,才算看清了您,您总自诩人淡如菊,善良无争,可您就是天底下最无用,最薄情之人,您看看,您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箬变成什么样子了,您就这么忍心让她受着伤伺候您,您真是高贵啊!” “娴妃娘娘,在您心里,阿箬姐姐可以舍弃,奴婢可以舍弃,您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如懿被惢心骂的喘不过气来,她瞪大眼睛说: “她是本宫的奴婢,这些她都是愿意的,这正是她的忠心,和你这样背叛我的人不一样!” 阿箬流着眼泪摇头,过来捂住惢心的嘴,示意惢心不要说了,惢心轻轻拨开阿箬,转身抹了抹眼泪。 惢心冷笑,笑着笑着泪如泉涌,吓得江与彬要拉着她走,惢心甩开江与彬的手, “哈哈,是啊,我们是奴才,您是尊贵的主子,我们就该如蝼蚁一样,被您随意践踏,娴妃娘娘,今日我说的话得罪了你,但我不后悔,我最后还是要说一句,您不把奴才当人,当作狗,但你不要忘了,狗急了也会咬人。” 说完,惢心最后看了阿箬姐姐一眼,阿箬也看着她,眼神里,是不舍,是对尘世间温暖的最后一丝眷恋。 如懿累了,她坐在桌子前红了眼眶,惢心的话让她没了面子。 她明明一向把下人的命看的很重要的,甚至对太监,她都能主动地向他们表达礼貌,惢心怎么能这么说她呢,但惢心的话说出来以后,她却不知道怎么辩驳,她无话可说。 惢心走后,如懿疲倦地说道: “阿箬,我看惢心是疯了,翅膀硬了,她刚刚说的话伤透了我的心,我对她非常非常失望,还好,你懂我,你还在我身边。” 阿箬冷笑,就像惢心说的一样,狗急了也会咬人,她留在娴妃身边,就等着来日狠狠地咬她一口。 第18章 王钦被处死 永和宫里的白蕊姬看见同样有孕的金玉妍天天去找皇后取经,自己也想找个有了子嗣的嫔妃讨讨经验,怎么能让孩子聪明点儿,多读点书。 起码能认得自己牌匾上的字也好呀,白蕊姬锁定了后宫里最和蔼的一人——纯嫔苏绿筠。 正好纯嫔娘娘也生育了三阿哥,虽然三阿哥还小,看不出聪明还是笨来,但总归是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 纯嫔娘娘果然和蔼,偷偷地告诉她怀孕要多吃鱼虾才能生出聪明宝宝,白蕊姬奉为圭臬,从此每顿鱼虾换着吃。 麻辣虾火锅,水煮鱼换着来,她甚至还偷偷地让御膳房不准把她的独门秘籍透露给嘉嫔,她要生一个比嘉嫔优秀的阿哥。 金玉妍这几日去琅嬅宫里去的很勤,一是为了监督富察琅嬅给二阿哥按时喝参汤,二是为了观察长春宫里最近常来的一个人——王钦。 王钦是来找莲心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跟皇后娘娘要莲心。 金玉妍当时就想到了前世可怜的莲心,那是宫里为数不多的老实本分的丫头,却在她的挑拨和素练的助推之下,被富察琅嬅送给了王钦,毁了她的一辈子,究其源头,自己也是个罪人。 她也在富察琅嬅落水时见死不救,加速了琅嬅的离世,这也是一场因果。 这一日,金玉妍和高曦月都在长春宫,高曦月给二人弹琵琶,而富察琅嬅在教金玉妍下棋。 金玉妍抬头,看见窗外的王钦正在一步一步跟着莲心,莲心端水他跟着,莲心当值他就站在旁边,金玉妍眉头一皱, “皇后娘娘,乾清宫的总领太监王钦怎么老来长春宫,还总是跟在莲心身后?” 富察琅嬅尴尬地笑笑,“王钦最近一直在烦着莲心,但他是皇上的人,本宫还未想好拿什么理由打发了他。” 金玉妍知道,在莲心嫁给王钦之前,富察琅嬅也不知道王钦会有这种怪癖,是个变态,所以她靠近富察琅嬅说道: “皇后娘娘不知道吗?王钦他不是第一次追求宫女做对食了,但是一直没人答应,您可知道为何?” “本宫倒是不知道呢。” 金玉妍叹口气,高曦月也停下了手中的琵琶看着玉妍,玉妍想着既然让她重生一回,那她就把重生利用到极致,把王钦的恶行扼杀在摇篮里。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这王钦啊虽然早就净了身,但他心术不正,一直想干那档子事儿,臣妾听说他一直吃着那种药呢。” 富察琅嬅气的拍桌而起,“什么?这王钦胆子太大了,这简直就是祸乱宫闱,就这儿他还想祸害本宫的莲心!” 金玉妍感叹富察琅嬅果然良心未泯,就想着把其中所有的利弊跟皇后娘娘挑明了, “皇后娘娘,不仅如此,倘若王钦真的和莲心成了对食,对您是大大的不利,其一,王钦是皇上的御前总管,若是真的和莲心在一起了,皇上会怀疑您在他身边安插了棋子,与您离心。其二,王钦真娶了莲心,莲心受苦,未免会记恨您,到时候您就又有了敌人,臣妾今日这番话是知道皇后娘娘心地善良,定不会把莲心推入苦海。” 曦月也说道:“娘娘,王钦这等子东西实在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富察琅嬅想了想,把赵一泰带着,要去搜了王钦的庑房,拿了物证再去皇上面前揭露王钦的罪行。想好一切,富察琅嬅直接就去了。 金玉妍看着富察琅嬅离去的背影心中慨叹,富察琅嬅和如懿最大的区别,就是富察琅嬅要救人时绝不拖沓,一反她平日的性格,说干就干。 而如懿,金玉妍冷笑,如懿只有在绞杀别人时才干脆利落,救个人可废了老劲了。 高曦月也赞叹,“皇后娘娘去救人的时候,好飒啊。” 富察琅嬅回来的时候也依旧很飒,不过半天的功夫,一代乾清宫总管太监就被皇上处死了,而李玉也因为知情不报被皇上打了板子。 莲心感动地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了她,刚刚不惜在乾清宫大发怒火,现在皇后娘娘就是她心中的大恩人! 延禧宫里,挨了板子腿一瘸一拐的李玉,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延禧宫,因为娴主儿说,让他过来上药。 如懿见李玉来了,急忙让阿箬把准备好的一盘子绷带,金疮药拿来,阿箬听话地蹲在主儿旁边,主儿说着要给李玉上药,却都不让李玉进屋,直接在正殿门口,让李玉露出伤口来。 阿箬心中冷笑,来来往往的,主儿是真不避嫌啊。 还有这李玉,究竟喜欢的是惢心,还是如懿呢。 夕阳的霞光之下,如懿微笑着拿起来药膏,轻轻为李玉揭开腿上的烂布,满脸的心疼,亲手给李玉涂药。 “娴主儿玉手尊贵,可不能为奴才做这样子的事儿。” 如懿抬起头,温柔地说道:“李玉,你明儿要还想去御前伺候着,就乖乖地上药,如今王钦倒了,你以后就是御前的第一人了。” 李玉感动地说道:“多谢娴主儿。” 如懿摇摇头,把药递给李玉,“你不用多谢我,我以后还要多依靠你呢,你回去以后好好养着,伺候皇上的时候呢一定要当心。” 李玉点点头,如懿让一瘸一拐的阿箬送一瘸一拐的李玉出去,临走的时候,夜幕刚刚降临。 李玉回头对阿箬说道:“阿箬,你能伺候娴主儿这么好的主子真是你的福气啊。” 阿箬冷笑,主子对她和惢心,还比不上对李玉的十分之一,主子的好只对着男人罢了,她对娴妃彻底心灰意冷,她要用自己的命,换两位主子的命,阿箬回到庑房,翻出来妆奁里的一包东西,往御膳房去了。 第1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吓得皇上没了魂 如懿看着李玉走了,心里倒是十分开心,她又用自己的温暖感动了一个人。 这让她更加确信,是惢心这个人不知好歹,理解不了自己的苦心了,这一晚,她甜蜜蜜地睡着了。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如懿,准备去皇上为西洋画师郎世宁设立的如意馆,让郎世宁为自己画一幅画像,她回头对阿箬说道: “阿箬,我叫如懿,皇上把这郎世宁的画室叫做如意馆,你能感觉到皇上对我的情深么。” 阿箬最近用了惢心送来的江与彬的药,嘴里的伤口愈合地差不多了,她极为顺从地点点头: “奴婢自然知道皇上对主儿的情意,主儿那么聪慧,那么水灵,皇上心里全是您呢。” 如懿开心了,等郎世宁为她画了像,她就把这画裱起来送给皇上,让皇上日日挂在乾清宫看着。 如意馆内,高鼻梁,蓝眼睛,一头金色秀发和白色胡子的郎世宁正在为帝后的双人画像增添细节。 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在他们西洋,对东方美女的审美不是皇后娘娘这样子的,他们喜欢细长眉毛,嘟嘟嘴,和凸起来的眼睛。 “郎大人,我来的不巧了,您正在忙什么呢?” 郎世宁抬头,哦天呐,这才是他心目中标准的东方美人儿, “哦,我从未见过像您这么漂亮的娘娘,宫里的娘娘都这么美,可是我却不能为他们画像,只能画皇上和皇后。” 如懿叹口气,自己的天生丽质可惜了,“本宫也希望,有一天你能为本宫画上一幅画像。” 郎世宁摇摇头,“臣还是搞不懂大清,皇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嫔妃,正经的伴侣有一个不就够了吗?” 如懿眼睛一亮,郎世宁真是她的知己啊,她笑的眼睛眯缝: “郎世宁大人是说,”在你们那儿,一个男人只用对一个女人钟情就够了?不会再对旁的女人有情?” 郎世宁想着,坏了,自己的抱怨被这娘娘当真了,他们大不列颠男子虽然只有一个妻子,但是男的可以找情妇,女的可以找情夫啊,他们国王就有不少呢。 他只能转移话题,试图挽救自己刚刚说的话,“如果没有情了,男子可以离开不爱的妻子,女子也可以离开不爱的丈夫。” 如懿低头思考,叹口气说:“哪有女子天生爱当妾,哪有正室天生爱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郎大人今日一番话,让我的心暖暖的,本宫要去找皇上夸夸你。” 郎世宁心里隐约泛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位美丽的娘娘不会真的去皇上面前说他今日的言论吧? 如懿被郎世宁夸赞的轻飘飘的,郎世宁的话更让她心里有了底气。 她要去吓唬一下皇上,如果皇上不珍惜她,她就主动离开,这样皇上一定会对她更好的。 阿箬跟着如懿,看着自己的主儿又开始犯蠢了。 乾清宫里,弘历正站在梯子上欣赏珍宝阁的宝贝,这都是泱泱华夏传世几千年的宝贝,如今却都被他收入囊中,此时的他对自己的统治,自己的大清无比的自信。 见如懿来了,他想着叫懿来和她一起欣赏这些,只见如懿撇着嘴,骄傲地站在地上看着他, “皇上,臣妾刚刚去了如意馆,和郎大人聊了一会儿,臣妾是说,万一啊,万一一个夫君只能有一个妻子,没有任何的妾室呢?” 皇上心中不屑,如懿真是太没有定力了,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朕看你是傻了,怎么老是想着郎世宁的闲话,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除了你没人信他的。” 如懿嘟嘴,“皇上,臣妾只是想,万一有一天,天下的男子,包括您,只有妻子没有妾室,或者是夫妻间的情分已尽,女子也可以主动求去呢,您难道就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弘历冷笑,如懿这就是崇洋媚外,根本不把大清放在眼里, “如懿啊,你有没有想过,你包括后宫的嫔妃,现在过的是锦衣玉食,天下供养的日子,而你什么都不用付出,这都是因为朕,你若是想主动求去或者一生一世一双人,首先你得自己有本事,你不能吃朕的,用朕的,还要求朕只爱你,况且就算是一夫一妻,朕的妻子也是皇后,她为朕诞育儿女,孝顺皇额娘,和朕一起安抚天下,这些,你能做到吗?” “况且你说你羡慕西洋,朕问你一句,你羡慕西洋的什么?咱们大清虽然男子可以纳妾,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给名分,甚至侧福晋和妃位都能上玉牒,就算和离了,也能拿到补偿,而西洋以养情妇为乐,女子被丢弃时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可能直接被杀,难道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朕看你就是养尊处优惯了,开始崇洋媚外了。” 如懿被皇上的话震惊到了,皇上怎么能这么想呢,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皇上的话。 于是她佯装生气,“皇上,说到底,您就是不愿意舍弃这么多娇妻美妾,您就是不够专一。” 如懿转身就要离去,临走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的生气,竟然直接抓住皇上的梯子摇晃了几下,“哼!” 皇上差点被摇下来,他吓得抓住梯子,内心的恐惧和气愤让他忘了这是如懿,他喊住如懿:“娴妃,你给朕停下。” 如懿以为皇上要和她服软了,她不情愿地转过头来,她想着,自己绝对不会轻易地原谅皇上的。 没想到皇上快步从梯子上下来,把手中的放大镜一扔,直接喊来了李玉,“如懿,你刚刚拽梯子,你是在和朕赌气,还是在谋害朕的龙体?” 如懿被皇上问的愣住了,她当然是在赌气,但是她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不敬皇上,但是她也不能承认是在谋害龙体,这个罪名就更大了,她只能愣愣地看着皇上,皇上现在让她很陌生。 “皇上,咱们之前不是一直这么开玩笑的吗?你和我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的情谊,咱们之间像兄弟一般,有什么不能做的吗?” 皇上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今天他必须让如懿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恶劣。 “如懿,你和我年少相识不假,但是现在,你是娴妃,是朕的妃嫔,先论君臣,再论夫妻,你必须要对朕尊敬,严守宫规。” 如懿眨眨眼,她的心很痛,“皇上,你明明说过,臣妾可以在您面前什么话都说的,您还在大婚当天,说认定只有臣妾一个妻子……” 皇上一拍桌子,“如懿,够了!谁没有乱说话的时候?当日你说是朕的兄弟来掌眼,最后不还是接了朕的如意,又成了朕的妾室,你既然都能变,朕为什么就不能。况且你要的哪里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的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吧?” 皇上说完这些话,心里终于痛快了,“今日你这些行为,朕应该重重罚你,但念在你是初犯,朕只让你回去禁足,静思己过,若是再犯,朕绝不饶你。” “李玉,送娴妃回去!” 如懿抹抹脸上的眼泪,她需要时间消化皇上的话,皇上今日的话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就差直接说她没用了,她想或许皇上是太在乎面子了,她向皇上行了一个礼,跟着李玉走了。 皇上心中烦闷,决定去启祥宫找口直心快,貌美可爱的嘉嫔聊聊天,嘉嫔虽然不是西洋来的,可也是外国贡女,他要问问嘉嫔,在玉氏可有这样的规矩。 启祥宫里,金玉妍伺候皇上用了晚膳,听着皇上烦闷地倾诉,她才知道又是如懿惹的祸,她冷笑,今日她要用自己的“呦”,来让皇上也稍微清醒一下。 “玉妍,你说今日娴妃的做法,是不是很过分,她都把朕吓着了。” 玉妍躺在皇上怀里,伸出凉凉的手摸着皇上光滑的下巴, “呦~皇上,别气恼了,让臣妾说,娴妃娘娘确实很过分,您不仅是妃子们的夫君,更是天下的君主,怎么能用外国那些凡夫俗子去要求您呢?再说了,娴妃若是真想过一夫一妻的生活,就嫁入最穷苦的农家,跟着去劳作去干活,那不就满足她了,她既要荣华富贵,还要您独一无二的真心,真是难为您了。” 皇上听了金玉妍的话,心里无比的受用,他握住金玉妍的手说:…… 第20章 大阿哥和璟瑟吵起来了 “玉妍,朕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懂朕,朕真的很感动,朕现在很迷茫,为什么朕控制不住的总是想如懿在身边,可如懿在身边又总会气朕。” 玉妍叹口气,皇上总算是清醒点了,至于为什么他总是想对如懿好,可能是因为从前的故事里,如懿是主角,这就是如懿的主角光环,金玉妍暗暗发誓,她要把如懿的主角光环全都摘下来。 第二日,皇上决定再次验证自己的想法,他要去问问爱妻琅嬅关于一夫一妻的看法,来证明就是如懿这个缺心眼儿的人错了。 皇上看着面前为自己夹菜的琅嬅,开口询问,“琅嬅,你有没有想过,要和朕一夫一妻度过这一生,就像平民百姓一般呢?” 琅嬅觉得皇上发烧了,不会要对富察家下手了吧,她从小到大,额娘教给她的都是如何辅佐夫君治理内宅,如何打点好妾室和子女,在她的观念里,妻妾这两个字总是同时出现的,难不成皇上认为她善妒,没有做好皇后吗? 她想了想说道:“皇上,帝后不是寻常夫妻,若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整天伤春悲秋的,那不是惹人笑话吗?臣妾心里想的都是我大清能够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如此才不辜负先祖的筚路蓝缕,艰辛创业。” 皇上感动地牵住琅嬅的手,琅嬅也怪好的。 第三日,皇上决定最后一次验证自己没有做错,他去了向来嚣张跋扈的慧贵妃处,慧贵妃在给他弹琵琶,听到皇上问想不想一夫一妻,她好像听到了什么绝世的笑话,直接停下了手中的琵琶,面露疑惑地问道: “皇上,要是您一夫一妻了,臣妾怎么办?臣妾不就再也见不到皇后娘娘了?臣妾不同意这件事!” 皇上点点头,慧贵妃说的有道理,他的这些美人儿,少了哪个他都舍不得呢。 得到许多肯定的皇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和自信,他觉得如懿也快出来了,等如懿出来就让她好好地跟着皇后和慧贵妃多学习学习,宽广一下心胸。 日子过得平静顺遂,时光在紫禁城中悄悄地流走,这一日,富察琅嬅翻着宫里的账册,阿哥所伺候二阿哥的嬷嬷慌张地跑进来了。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三公主和大阿哥吵起来了!奴婢们眼见要动手,请您赶紧过去瞧瞧。” 富察琅嬅赶到阿哥所的时候,正听见阿哥所里璟瑟传来的高呼声: “你虽然是我大哥,但你的生母是哲妃,养母是贵妃,妃就是妾,妾就是庶出,论起来你的身份根本就不如我!” 富察琅嬅听了璟瑟这话,心里又气又急,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直接快走两步,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疼爱的女儿脸上, “啪” “璟瑟,你闭嘴!” 璟瑟和永璜都被富察琅嬅的这一巴掌吓懵了,尤其是璟瑟,她从出生以来就是天之骄女,皇阿玛又只有她一个女儿,皇额娘更是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皇额娘,你为什么打我?” 富察琅嬅拉着璟瑟的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跟你大哥道歉,跟你大哥行礼,皇额娘不想说第二遍。” 璟瑟害怕了,皇额娘是真生气了,其实话说出来她也很后悔,她想要大哥的砚台,但大哥说那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不能送人。 她自小没被人拒绝过,自然就开始争抢了,没想到平日大方,不争不抢的大哥竟然死命护着,她生气极了,才说出那些话来。 在皇额娘的威势下,璟瑟开口说道:“大哥,对不起,璟瑟错了,璟瑟不该说这些话伤你的心,你原谅璟瑟吧。” 永璜想起来额娘说的,他是大哥,要主动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而且璟瑟妹妹也不知道砚台对他有多么重要,这件事他也太犟了,他也向璟瑟和皇额娘鞠了个躬, “璟瑟妹妹,我也跟你道歉,你想要什么,我都舍得给你,但这个砚台是额娘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想自己好好留着,所以对不起了。” 富察琅嬅又蹲下身子,好好地安慰了永璜一番,让莲心把自己陪嫁的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了永璜赔罪。 等永璜走后,富察琅嬅摸着璟瑟有些微红的脸,心疼又生气地问:“疼吗?” 璟瑟捂着脸,说道:“疼,皇额娘,儿臣不该和大哥争吵,也不该说话伤害大哥,儿臣只是记得额娘总说儿臣是中宫嫡出,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比不上儿臣,儿臣不是故意的……” 富察琅嬅微微叹气,严肃地对璟瑟说:“璟瑟,皇额娘之前跟你说你是中宫嫡出,不是让你拿着身份压人,而是想告诉你,身份尊贵更要承担责任,作为长姐更要去爱护以后的弟妹,你大哥是个大度的,没有怪你,但是你再也不能拿这些话去伤害你的亲人了,况且你忘记了吗?你的皇玛嬷之前也是贵妃,你说这嫡庶的,也会让你皇阿玛难过,生气。这些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明白吗?” 璟瑟点点头,富察琅嬅又叫来璟瑟的教养嬷嬷训斥一顿,告诉她们,以后谁也不许再在公主面前说什么嫡庶的东西。 要回长春宫的富察琅嬅坐在凤仪上,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自己以前怎么那么糊涂,竟然总跟璟瑟说什么中宫嫡出,嫡庶之类的,这种名分上的事情,哪里用宣之于口呢? 第二日各宫向皇后娘娘请安,长春宫里,许久没出现的白蕊姬久违的出现了。 这些日子,她仗着太后的庇护,一直心安理得地蹲在永和宫吃鱼虾,许是鱼虾吃多了,她的嘴上长满了泡,一碰就疼,偏偏太医也只说是上了火,她快要临产,又长水泡,心里烦闷,这才肯从宫里出来转转。 金玉妍到的时候,众人都在议论白蕊姬的水泡,金玉妍陡然感觉不对。 前世是她让纯嫔告诉白蕊姬多吃鱼虾,又让人给她投放朱砂,借这个局扳倒了如懿。可是这一世,她什么都没有做啊,白蕊姬怎么还会这么严重。 她活了两世,自然是知道只吃鱼虾不会成这副样子的,一定是暗中又有人加害,金玉妍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阿箬。 想到白蕊姬后来的那个孩子和白蕊姬的结局,她心里一阵悲凉,这一世,她想让白蕊姬能平安生下那个孩子,众人出了长春宫后,她开口叫住白蕊姬: “玫常在,留步。” 白蕊姬抚摸着脸回过头来,“嘉嫔娘娘找嫔妾有何事?” 第21章 白蕊姬平安产女 金玉妍抚摸着自己只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就当给腹中的永珹积德了,白蕊姬腹中的孩子,也是永珹的兄弟姐妹啊。 “玫常在,本宫也是第一次有孕,想请你去本宫那儿坐坐,一起聊聊孩子的事儿,可以吗?” 白蕊姬看着面前的嘉嫔,初见时只觉她美的凌厉,现在却觉得嘉嫔娘娘身上有一圈柔和的光,褪去了所有的戾气。 想来也是因为有孕,她对嘉嫔也有了一丝好感,宫里能看上她的人太少了,她也想找人说说话。 “那嫔妾恭敬不如从命了,嫔妾跟在你们后头。” 启祥宫里,金玉妍让贞淑给白蕊姬准备些下火去毒的菊花茶,白蕊姬惊讶地问:“贞淑还懂医术吗?” 金玉妍笑道:“贞淑可是我们玉氏数一数二的医女,很多太医都不如她呢。” 白蕊姬心动了,她真诚地求金玉妍,能不能让贞淑给自己看一下,她在宫里根基薄弱,也不能事事都去找太后,但她实在不放心腹中的孩儿。 金玉妍自然是答应的,这就是她的目的,确定白蕊姬到底有没有中朱砂之毒。 当贞淑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时,白蕊姬慌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儿,是她在这宫中生存下去的希望。 她握住金玉妍的手哀求,“嘉嫔娘娘,嫔妾每晚夜不能寐,醒了又觉得头昏脑胀,帮帮嫔妾吧,帮帮嫔妾吧。” 金玉妍看着白蕊姬的小脸儿,她在所有妃嫔中年纪最小,或许就像慧贵妃说的那样有些张狂,但罪不至死,金玉妍安抚着她: “玫常在,你别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快要生产,这时候不能打草惊蛇,免得坏人狗急跳墙,知道中了朱砂,总归比什么都不知道好些,虽然我不知道这朱砂从何而来,但应该就是食物里最好下手,当务之急就是不要再吃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我会从我的小厨房每日给你去送菜。” 白蕊姬惊恐地说道:“是谁要害我,嘉嫔娘娘,我已经中了的毒又该怎么办,会不会伤到我的孩子啊。” 贞淑垂头说:“玫常在,您的朱砂之毒看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奴婢给您拿些牛黄解毒丸,另外奴婢每天会去永和宫给您针灸驱毒,尽量保您无事,顺便把饭菜给您送过去。” 白蕊姬感动地看向金玉妍,她身份卑微,可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以后她这条命,一半是孩子的,一半就是嘉嫔娘娘的。 “嘉嫔娘娘,只要嫔妾能平安生下孩子,嫔妾当牛做马报答你。” 金玉妍又拍着玫常在的背,她这一生啊,不求小琵琶的肝胆相照,只求小琵琶和她的孩子快快乐乐地一起生活在这宫中。 贞淑表面上借着玫常在爱吃玉氏泡菜的名义送饭菜,实则是日日到永和宫为小琵琶针灸,这件事的内幕只有她们几个人知道,连高曦月都以为是嘉嫔单纯地给小琵琶送泡菜。 高曦月生气地对金玉妍说:“玉妍!我生气了!你为什么给那个小妖精送不给我送!你明明知道她之前挑衅我的!” 金玉妍知道又该顺毛捋捋慧贵妃了,她撒娇说道: “泡菜怎么能配得上咱们尊贵的慧贵妃呢,我又让玉氏送了新的老山参过来,您一半,皇后娘娘一半可以不?” 高曦月被哄的开心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随即让茉心把阿玛高斌大人送进来的大珊瑚给了金玉妍。 在一个春天的夜晚,白蕊姬终于到了临产的时候,在延禧宫偏殿的阿箬暗自开怀,终于到了她一次性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本来这一个月她已经收到了阿玛立功升官的消息,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这副鬼样子,出去也嫁不了人了,更何况主儿根本没想放她出去,而是说身边没人伺候,让她再坚持两年。 她恨急了乌拉那拉如懿和白蕊姬,这一个月里,她仍然借着去给主儿接膳的名义,日日去御膳房给玫常在养鱼虾的池子里投放朱砂。 永和宫里,富察琅嬅和皇上都在焦急地等着,这毕竟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只要平安出生,都是吉兆,玉妍也跟着琅嬅赶了过来。 如懿听说玫常在生产,想起来玫常在曾经和阿箬,还有自己都有过矛盾,但自己是个良善之人,她要过去让别人看到她的大度,于是她看向阿箬, “阿箬,给本宫更衣,咱们去陪伴玫常在生产。” 阿箬正求之不得,迫切地想看见白蕊姬的惨状,她敛去得意的笑容,帮如懿梳妆打扮。 永和宫里,白蕊姬的痛呼在春夜里格外的令人惊恐,那声音如一双手,将众人的心紧紧捏住。 金玉妍知道有多疼,前世她最痛的时候就是生下九阿哥难产,她不禁为白蕊姬担心,嗓子紧的说不出话来。 富察琅嬅多次嘱咐来回伺候的嬷嬷,一定要保证大人孩子都要平安,生下皇嗣会重重有赏。 皇上也不由得问:“怎么玫常在的叫声听起来这么凄厉啊。” 如懿看皇上着急,心里有一丝隐秘的嫉妒悄然萌芽,又不是自己生孩子,皇上怎么这么在乎。 她不耐烦地说道:“皇上过于忧虑了,女人生孩子不都这样?” 此话一出,连琅嬅都觉得如懿是个没心肝的,她开口为玫常在说话: “娴妃没经历过生产,你不知道女子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如今玫常在痛苦,你不体恤就算了,还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实在不应该。” 金玉妍也暗自嘲讽,如懿这个没心肝儿的,等她以后生孩子,祝她疼上三天三夜! 皇上听如懿的话,初时觉得宽慰,经过皇后一点化,也觉得如懿太过冷漠了。 月色苍凉,东方将白之时,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让众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白蕊姬平安生产了,生下来一位小公主。 只是这公主生下来就极为瘦弱,浑身发青,齐汝诊脉,竟然发现公主从胎里就带了朱砂的热毒,需要好生照料熬过这关键的三天。 皇上龙颜大怒,“朱砂,玫常在怎么会中朱砂的毒,给朕查,好好的查,一定要抓出幕后之人。” 阿箬在如懿身后一脸震惊,怎么会呢,按照她下毒的剂量,小公主和玫常在应该会一尸两命的。 她不知怎么,竟然还松了一口气,或许玫常在命不该绝,那,就让她把所有的恨,都给自己的主子吧。 富察琅嬅主动请命,和玫常在一起照顾小公主,金玉妍也把珍藏的玉氏药材全都送了过来,陪着富察琅嬅一起。 白蕊姬心里感动,三人不眠不休,轮流陪太医看着病弱的小公主,终于保下了小公主一命。 而在小公主生下来第二天,娴妃就带着一碗野鸡崽子汤来看望白蕊姬。 如懿让阿箬端上汤来,“玫常在,你不要太难过了,小公主的病顺其自然,不要太强求。” 白蕊姬捂着胸口,恨不得下床揍她一顿,但她现在身子弱,没有力气,即使这样,还是被白蕊姬逼着往后走,如懿往后退着: “玫常在,你不要不识好人心,本宫是在关心你。” 白蕊姬瞪圆她的凤眼,“你关心我,你明知道璟妤瘦弱,我和皇后娘娘和玉妍姐姐日夜照顾,生怕她有什么差错,还要送野鸡崽子来诛我的心,你是在说璟妤就像这野鸡崽子一样留不住,是不是?” 富察琅嬅和金玉妍连忙劝着玫贵人,告诉她产后不能这么生气,有什么事儿等小公主好了再说。 皇上体恤玫常在的辛苦,给小公主赐名璟妤,晋封玫常在为玫贵人。 金玉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是她辛辛苦苦为前世赎下来的罪,看着玫贵人抱着孩儿幸福的模样,她泪眼朦胧。 玫贵人生产的第三日,阿箬来了长春宫,告发娴妃娘娘指使她谋害玫贵人一事…… 第22章 阿箬告发 金玉妍没想到,这一世,还是阿箬推了如懿进冷宫,而且,竟然是如懿自己导致的。 阿箬跪在长春宫里的那幅惨样,让所有人都唏嘘不已,这还是曾经潜邸里的得理不饶人,嚣张跋扈的阿箬吗,因为没了半口的牙,她的嘴有些干瘪,一瘸一拐地跪下, “奴婢用自己的命起誓,是娴妃娘娘嫉妒玫贵人怀上龙子,又因为玫贵人白花丹陷害一事怀恨在心,让奴婢去御膳房的养鱼池子里给玫贵人吃的鱼虾下毒,这才导致玫贵人难产,小公主生下来体弱。” “皇上若不信,请看奴婢手里这包朱砂,这是主子亲手交给奴婢的,上面还有主子常用的沉水香的味道。” 阿箬跪着双手奉上朱砂。 如懿呆呆地,一脸迷茫,阿箬为什么要陷害她啊? 富察琅嬅也变了脸色,宫中在她的治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她的失职,她急忙问道:“阿箬,娴妃指使你,你为何不来告诉本宫和皇上,本宫会为你做主的。” 玫贵人白蕊姬早已经闻讯赶来,她进门就冲着如懿而去,“你这个毒妇,你敢害我的孩子,你害的我的孩子体弱多病,你该死!” 富察琅嬅让赵一泰把玫贵人拉住,扶到一旁坐下,皇上也有些头疼,事到如今,如懿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阿箬听了富察琅嬅的问话,又看了看白蕊姬,她冷笑道: “因为奴婢也恨玫贵人,当日她指使御膳房亏待延禧宫,奴婢和她理论被送进慎刑司用刑,后来她又用白花丹陷害延禧宫,让惢心也进了慎刑司,两次加害差点害了奴婢和惢心两条人命,奴婢就是要看着娴妃和她狗咬狗,一身腥!” 阿箬已经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所以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今日奴婢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玫贵人用白花丹陷害娴妃在先,娴妃报复玫贵人在后,奴婢也不是什么清白的,但奴婢今日要把心中的苦都说出来,乌拉那拉如懿,你是一个虚伪无情自私自利的东西,你自己的宫人受苦,你不去为我们争,反而一再打压我们,一遇到事情就推我们出来挡着,你自己却端坐在高位,一副悲天悯人的假样子,你让我觉得恶心!” “皇上,今日阿箬良心发现,揭发娴妃娘娘和玫贵人,希望您能看在奴婢阿玛治水有功的份上,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奴婢求您了!” 玫贵人也一脸震惊,自己竟然也是害自己孩子的凶手吗? 阿箬磕了三个头,抬头的时候,竟然口吐鲜血,原来阿箬早已经提前服了毒,皇上连忙喊,“叫太医,叫太医来,别让她死了。” 说着看向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如懿,皇上心里气愤,如懿怎么在这个时候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开口问道:“如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懿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这已经是第二个背叛她的人了,她想起姑母说的话,后宫果然艰难险阻,自己凭着一颗对皇上的真心,实在是太难生存了。 “皇上,刚刚阿箬说的一切,臣妾都没有做过,臣妾百口莫辩。” 皇上只感觉气血上涌,他盯着和自己青梅竹马的这个女人,问道:“你就这么几句话吗?你说你没有做过,你给朕拿出证据来证明啊,证明你没有拿朱砂,证明阿箬是受别人的指使,你一句百口莫辩,你让朕如何相信你。” 如懿心都要碎了,皇上和她是墙头马上的知心人,皇上为什么不去主动找证据为她证明,还要自己去找,她不自觉地又想跟皇上赌气,于是撅起嘴来,“皇上,您不相信臣妾,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蕊姬又冲上来,一巴掌扇倒如懿,“不知道说什么是吗?我告诉你,你说你错了,你不该害人,不该害我的孩子!” 皇上没忘记阿箬说的白花丹一事,如今白蕊姬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若不是她刚刚生产,皇上都想把她也打入冷宫了,他冷冷地说: “玫贵人,朕的面前,岂容你放肆,你忘了你也做错了事?你若是再这样,朕就把璟妤送到寿康宫,让嬷嬷养着,再也不让你见了。” 白蕊姬闻言安静下来,她跪在地上,“臣妾错了,皇上,求您不要把璟妤带走。” 皇上看着白蕊姬,“但朕也不能宽恕了你,传朕旨意,玫贵人构陷嫔妃,念在她刚刚诞育公主,着降为常在,禁足永和宫一年,把玫常在带下去。” 白蕊姬被带走后,只剩下了富察琅嬅,皇上和如懿,皇上一番话,依旧没让如懿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在皇上发落白蕊姬的时候她在想,皇上在为她出气,她刚刚错怪皇上了。 富察琅嬅眼看局面僵持,开口问道:“皇上,娴妃该怎么处置呢?如今阿箬以死相告,娴妃百口莫辩,但是咱们都知道证据不充分,您做主吧,臣妾听您的。” 如懿红着眼睛看向富察琅嬅,大声说道: “皇后娘娘,您真是想置臣妾于死地啊,皇上有说要处置臣妾吗,这件事臣妾就是没有做过。” 皇上听着如懿反复重复没有做过,却一点解释都没有,心里已经厌烦到了极点。 这件事本就事关皇嗣,白蕊姬生产当日,如懿也确实一副不喜白蕊姬的样子,这一切种种都指向了如懿,在他心中,做就是做了,没做就要为自己证明,如懿不证明,就是做了。 “传朕的旨意,娴妃涉嫌谋害皇嗣,着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明日起打入冷宫,给如懿一天的时间收拾。” 如懿眼睛通红,她吸吸鼻子,抬头问皇上,“皇上相信公允之道吗,臣妾想看清皇上,却怎么也看不清?” 皇上疑惑地盯着如懿,“你是觉得朕这样的处置不公平咯?觉得不公平你就直说,在这儿拐弯抹角的干什么,看不清朕就不要看了,朕也同样看不清你,回去收拾一下,赶紧搬进冷宫去吧。” 琅嬅又问,“皇上,阿箬怎么处置?” 皇上叹口气,“这个阿箬,揭发娴妃和玫贵人也算有功,自己服了毒也算有了惩罚,若是还能救活,就先留着,若是救不活,就把尸首发落回去吧。” 如懿抹抹脸上的眼泪,富察琅嬅步步紧逼,皇上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走出长春宫,李玉跟了上来,虽然惢心不在延禧宫了,可娴妃娘娘给他上过药,他不能忘恩负义,“娴妃娘娘,您要入冷宫了,明儿也是奴才送您进去,奴才提醒您一句,金银细软什么的,一定要收拾好带进去。” 如懿不想听李玉的话,只向李玉鞠了一躬,显示自己的气度,她一个人往延禧宫走着……… 第23章 金玉妍救下阿箬,送容佩入冷宫 金玉妍知道长春宫事发,也带着惢心匆匆往长春宫偏殿去等着。 看见海兰又往长春宫来了,她叫住莲心,让莲心带人把海兰这个姐姐脑遣送回去。 惢心看见阿箬被拖出来,急得跪在金玉妍面前: “主儿,惢心求您,救救阿箬姐姐吧,救救她吧,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金玉妍叹口气,前世阿箬是受了她的指使,今生阿箬是主动去做,如今皇上没有说要处置阿箬,或许她还能救一救。 她让惢心去请江与彬,让长春宫的人,把阿箬带回了启祥宫。 江与彬用尽心力,幸亏阿箬只吃了一半药量的砒霜,所以还能保住一条命。 阿箬悠悠醒转,看见惢心,又看见了嘉嫔,她以为自己死了,却又真实地感受到了惢心手掌的温度。 “惢心……我还活着吗?“ 惢心点点头,哭着说:“阿箬姐姐,你在启祥宫,你怎么这么傻啊……” 阿箬看向金玉妍,苦笑着说道:“奴婢谢嘉嫔娘娘救命之恩,只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如懿呢,她有没有被处死。” 金玉妍叹口气,“如懿只是被打入了冷宫,皇上对她有没有下过毒也是半信半疑,阿箬,你太傻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朱砂不是娴妃的主意。” 阿箬捶床,“竟然没有置她于死地,我现在已经不恨玫贵人了,她受的生产之苦已经够了,我和她从此两清,但是如懿,如懿的下场我不服气!” 惢心还没转过弯来,不是娴妃害了玫贵人,是阿箬姐姐做了局报复了她们两个人??阿箬姐姐也太厉害了! 金玉妍为了鼓励阿箬活下去,她说道:“那你就要好好活着才行,只有活着,你才有希望报仇。” 金玉妍看到阿箬和惢心悲惨的样子,想起来前世如懿身边的那位大清第一巴图鲁,发卖庶皇帝的嫡奴婢,给她带大耳环的疯婆子——容佩。 比起来阿箬和惢心,容佩才最应该受到折磨,金玉妍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要把容佩和如懿一起送进冷宫! 金玉妍的性子,向来是说干就干,说救人就救人,说送人进冷宫,就送人进冷宫。 金玉妍叫来内务府的秦立,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对着名单,找一个叫做容佩的宫女,务必送到冷宫伺候庶人如懿。 秦立向来欺软怕硬,但是也看银子下菜碟,嘉嫔给的银子多,自然要听她的。 秦立看着最近圆明园递上来的宫女名单,其实本来皇上就下令从中给娴妃娘娘挑选一个伺候的人,现在不是正好吗?就选容佩! 如懿一个人走在长街上只觉得彻骨的寒冷,明日她就要入冷宫了,她身边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远处,她看见秦立正带着一队人在那儿分配差事,有一个瘦削身材,脸尖尖的宫女不满地说道: “秦公公,不能她们使了银子,你就把她们分到好地方去,奴婢们没银子就分去偏僻的地方啊,这样不公平!” 秦立一巴掌甩上去,这个不知死活的,就是容佩,自己还没宣布她要去延禧宫呢,现在看来,去延禧宫去对了。 如懿听见容佩说的话,感同身受,她也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所以她走上前: “住手,秦公公不能随便打人!” 秦立一时间不知道该叫面前的女子乌拉那拉氏还是娴妃,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是正好就把容佩送给娴妃了吗? “容佩,这位是尊贵大方的娴妃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你说咱家不给你好地方,今儿,就让你伺候娴妃娘娘,你可愿意?” 容佩瞪着眼睛点点头,“奴婢愿意!” 容佩把如懿视作一个救命恩人,一个眼里有奴才的主子! 如懿被秦立夸的心里熨帖,又见容佩愿意伺候自己,她开心极了,入了冷宫也不算孤独了,于是她带着容佩一起回了延禧宫。 容佩也感动,娴妃娘娘人美心善,救了自己,让她刚进宫就感受到了温暖。 延禧宫里,海兰都要急疯了,她想去救姐姐,到了长春宫又被莲心给送了回来。 阿箬陷害姐姐,姐姐入了冷宫她可怎么办啊,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这么好的人,惢心和阿箬都要背叛呢? 海兰抱住回来的如懿,心里满是愧疚,“姐姐,呜呜呜我救不了你,都是我没用,姐姐” 如懿不耐烦地推了一把海兰,她现在觉得海兰确实没用,只知道哭。 “海兰,别哭了,一会儿就要来人收拾我的东西了,你在偏殿别出来,或许还能保全你,你不要担心,容佩愿意陪我入冷宫。” 容佩瘪着嘴,瞪大眼睛,什么?进冷宫? 海兰吸吸鼻子,“容佩是个忠心的,有她在里面伺候姐姐,我也就放心了,姐姐,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海兰被叶心等人强行带走了,如懿看向容佩。 “容佩,你帮着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吧,一定把我的护甲都带上,那是我的体面。” 容佩被如懿的话惊呆了,她也没有进过冷宫,但她想,冷宫应该没有什么吃的。 于是她试探地问:“主子,咱们不用带些吃的吗?” 如懿淡淡一笑,“带着吃的过去也是要发霉的,冷宫阴冷,不如多带几件衣服,本宫有几件心爱的,你一定要全带着。” 容佩只能点点头,主儿可能对进冷宫这方面有经验,不如就听主儿的吧。 容佩下去收拾东西时,一个女子气势汹汹地往延禧宫来了…… 第24章 两个巴图鲁的对决 白蕊姬拿着鞭子来了,如懿第二天进冷宫,她自然也是第二天才开始禁足。 她手持着长鞭,要狠狠地抽一遍娴妃这个恶毒的女人。 玉妍姐姐告诉她,当日她生产的时候,娴妃竟然还说女人生孩子不都这样。 后来如懿在她女儿重病的时候,给自己送野鸡崽子汤来诛心。 直到现在,阿箬揭发娴妃给自己下毒,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她来算账。 白蕊姬冲进殿来,如懿还呆呆地坐在桌子前,白蕊姬一鞭子抽在了如懿的背上,“乌拉那拉如懿,你这个毒妇,你谋害我的女儿!” 如懿站起来,退到墙角,用戴着护甲的双手炸起来放在脸上挡着。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过,你的女儿不是还活着吗?” 白蕊姬心里更来气了,难道如懿希望她的女儿死吗,她又一鞭子抽下去。 “不是你害的,还能是谁?你还给我送野鸡崽子汤,你就是在咒我的女儿,贱人!” 如懿委屈地说道:“我没有要咒公主,野鸡崽子汤是补身体的,我是在关心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白蕊姬又抽了一鞭子,“谁要你虚伪的关心,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你那叫什么关心?皇后娘娘和嘉嫔娘娘陪着我日夜照料璟妤,那才叫做真关心,你只不过是在满足你自己超然独立,温暖后宫的幻想罢了。” 容佩在屋里收拾东西,听到外面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竟然有人鞭打娴妃娘娘。 容佩看着面前的拿鞭子的女人,陡然生出来了勇气,站在了如懿面前,“大胆,不得对娴妃娘娘无礼!” 白蕊姬生气地看着面前的蠢奴才,一把又抽到了如懿身上,“我今儿就是无礼了怎么着,我是常在,她是庶人,我难道打不得?” 容佩忍不住对白蕊姬动手了,她抡圆巴掌,直接打了白蕊姬的脸“啪!” “奴婢就替娴妃娘娘教训教训一下你这个常在!” 白蕊姬捂住脸,她都没有对这个奴才动手,这个奴才竟然敢先打她,“你这个贱婢,你敢打我。” 白蕊姬的脾气也上来了,她甩着鞭子,开始狂往两个人身上抽,左一鞭子,右一鞭子,如密集的雨点一般落下,“啪啪啪” “教训我这个常在?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我差点都觉得你才是这紫禁城的主子,我是个奴婢了,你不是要给这娴妃做狗吗,今儿我就连狗一起打!” 白蕊姬越打越兴奋,越骂越出气,她打的天昏地暗,天翻地覆。 直到容佩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她又拿起鞭子接着打,“啪啪啪啪啪” “你还敢推我?真是笑话,你回头看看你窝囊废的主子,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白蕊姬又开始出手,今日不是这个贱婢死,就是她活! “住手,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姐姐了。”海兰冲进来,一下子跪倒在了白蕊姬跟前,她流着泪,抓着白蕊姬的鞭子。 “玫常在,我求求你,你饶了姐姐,姐姐真的不是会做坏事的人,你不能再打她了,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肯定又会罚你,你就见不到自己女儿了。” 如懿看着海兰,终于也有些动容了,“海兰你起来,你别跪下求她,你要有骨气。” 白蕊姬低头,海常在紧紧拉住她的鞭子,海兰的话提到自己的女儿,让她一下子醒悟,这件事不能再闹大了。 她收起来鞭子,对跪着的海兰说:“海常在,今日我提醒你一句,你这个姐姐不是什么好人,她根本没把你当成什么姐妹,不信你瞧瞧,现在你跪着,她心安理得地站着,还要在这儿说你没骨气!” 白蕊姬潇洒地走了,留下在原地发愣的如懿,和跪着发愣的海兰。 海兰的心有些疼,姐姐真的觉得自己这么没骨气吗? 如懿的心也有些疼,为什么世上的人总是不理解她,冤枉她。 容佩的胳膊和腿有点疼,是被白蕊姬给抽的。 “海兰,你回偏殿去吧,看来这延禧宫我呆着也是危险,不如直接去冷宫,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被人欺负了去,你在外面,也好有人给我接应。” 海兰悲从心来,这宫里只有姐姐对她好,她恨不得跟着姐姐入冷宫,但她又想到姐姐的话,是了,她在外面,姐姐才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海兰走后,容佩把还在角落里瑟缩的如懿扶出来,如懿对刚刚容佩的表现很满意。 她是一个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人,而容佩很忠心很能干,正好和她互补,有些事儿就得容佩出来帮她做,带着容佩入冷宫,她的安全也多了一重保障。 而容佩心里有一丝丝的后悔,早知道刚刚在长街上,就不顶撞秦立公公了。 傍晚,容佩把如懿的护甲,衣服都收拾好了,容佩给如懿换了一身素色布衣,又把如懿的旗头拆了,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但是如懿坚持要戴龙华,容佩给如懿系好了,由衷地夸赞道: “主儿讲究。” 第25章 冷宫也可以用银子嘛 如懿挺直着身子,面带微笑,双手依旧炸在两边,粗粗的手指上戴着几个显眼的金护甲,李玉仍旧坚持来送懿主儿最后一程,懿主儿走了之后,再也没人给他上药了。 “懿主儿,奴才跟您说的多带些银子,您带了吗” 如懿冲着李玉绽开了一个更大的微笑,“李玉,真心是最要紧的,皇上让你来,有没有给我带什么话?” 李玉不好意思地说:“皇上没让奴才来,是奴才自己来的?” 如懿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她也能理解皇上,皇上刚刚登基,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皇上掣肘太多,她不能怪皇上,要怪就怪别人算计了她。 “李玉,多谢你来送我,以后在冷宫,有什么事还要麻烦你。” 李玉被娴妃娘娘的礼貌感动了,他点点头,“懿主儿有事尽管让人来找奴才,奴才也会适时地在皇上面前为您说话的。” 长街的尽头,冷宫门悄然打开,如懿带着容佩,怀着对新生活的向往,踏入了冷宫大门,而容佩,却一副愁眉苦脸,她才从圆明园进宫一天啊,这冷宫,还不如圆明园呢。 冷宫门关上,门口的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怎么有人进冷宫还能这么开心啊,这两个侍卫都是满洲汉军旗人,因着家世不好,又不肯出钱,被分来了驻守冷宫,一个叫做凌云彻,一个叫做赵九霄。 两人各自有喜欢的人,凌云彻和他的同乡魏嬿婉刚刚互相定了情,而赵九霄也喜欢着魏嬿婉的同乡澜翠。 “我说,凌云彻,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病啊,进冷宫还笑着进?” 凌云彻不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做气度,你看前边那个女的,走起路来多有味道啊。” 赵九霄鄙视地看了凌云彻一眼,这种瞎了眼的,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冷宫内的如懿和容佩,被自己面前的景象吓呆了,只见小小的四方院落里,有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在桥头晒太阳。 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子正把唾沫吐在手心,给另一个女子梳头,一边梳一边把她头上的虱子抓起来吃了,还喂给前面的人尝尝。 如懿有些恶心,呕的一声就想吐,这时候一个端着盛着汤的盘子的疯女人过来,冲如懿行礼,“皇上吉祥,皇上吉祥!” 容佩见状要把这个女子赶走,但如懿却对这个可怜的女子很有好感,她喊自己皇上,一定是觉得自己高贵,“容佩,不要为难她,她虽然疯了,但眼睛没有问题。” 容佩惊呆了,疯女人眼睛没问题,主子的脑子有问题。 如懿正在满足着,面前的疯女人突然端起汤,一把泼到了如懿脸上,“臣妾给皇上,洗洗脸!” 说完,疯女人蹦蹦跳跳地跑了。 如懿还没有反应过来,容佩拿帕子赶紧给她擦拭着,“主子,您搭理她干嘛啊。” 这时候,一个涂着厚厚的脂粉,白的诡异,穿着却还算干净的人,站在了如懿两人的面前,如懿一眼就看出来她还算正常,又看见她脸上的大痦子,一定是个有福之人,她很有礼貌地行了一个屈膝礼。 “如懿见过前辈。” 容佩觉得这个称呼还算合理,都是进冷宫来的,这个老女人来的早,可以称为前辈。 吉太嫔满意地点点头,还知道,向她行礼,真的不错,“你和这里的女人不一样。” 如懿见吉太嫔和蔼,不禁有些亲切,“老人家,晚辈见您气度不凡,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吉太嫔刚刚的满意瞬间消失了,她恨恨地说道:“我是先帝的吉嫔,我当年被太后那个老妖婆害进冷宫,才二十六岁,如今不过七八年,我现在才35岁而已。” 如懿和容佩惊呆了,三十五岁?吉太嫔说六十五岁都不为过,如懿一听她被太后陷害,也心有戚戚焉,她也是被陷害进来的。 吉太嫔要走,如懿屈膝又行了个礼,吉太嫔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发了一回善心,“你找个房间自己收拾出来住下吧,在冷宫里也是要干活的!” 如懿带着容佩选了一个最角落挨着宫墙的房子,到处飞扬的灰尘和垂到半空的蜘蛛网,如懿对容佩笑笑,“容佩,你一跟着我就来陪我受苦,真是委屈你了。” 容佩心里感动,主儿真是体恤下人,她瞪着自己的眼说: “奴婢服侍主儿,是奴婢的荣幸,怎敢说委屈。” 如懿点点头,“那你会收拾屋子吗,把屋子收拾一下吧,我看外面有一方园子,咱们改日种点儿花啊草的,即使在冷宫里,咱们也要体体面面。” 容佩不理解主子为什么先收拾园子,不先收拾屋子,但如懿已经跑出去了,呼吸着冷宫的空气。 容佩收拾了半天,终于有了个卧室的样子,这个时候两人都有些饿了,冷宫送饭的人也来了。 如懿把手伸出来,让容佩扶着她,“容佩,我们一起去看看,今日用什么膳食。” 容佩接过来手里的饭,只有两碗干巴巴的米饭,一盘咸菜,而那米饭上面还好,下面都已经馊了。 看着饭菜,如懿无法下咽,容佩劝道,“主子,奴婢把馊了的倒在一个碗里,没馊的倒在一个碗里,您吃这碗好的。” 如懿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你的身体能受得了吗?” 虽然如此说,她还是端起来那碗好米饭吃了,毕竟看了半天的小园子,她也饿了。 这样吃了几日,如懿和容佩都开始浑身没有力气,容佩天天吃馊的东西,竟然开始腹泻拉肚子了。 如懿不能让容佩扶着自己了,只能屈尊降贵地自己去拿饭,拿了自己的咸菜馊米饭后,她发现吉太嫔竟然端了两个肉火烧,还有一盘炒香菇。 如懿咽了咽口水,她好久没吃肉了,还有香菇,这让她想起了,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吉太嫔见如懿眼馋,护着自己盘中的饭说:“你给看门的侍卫银子,自然会给你些好饭。” 如懿听了想起来,李玉确实嘱咐自己要带点银子的,“冷宫里也可以用银子嘛?” 吉太嫔想,这如懿是不是脑子让门夹了啊,她像看精神病一样说道:“冷宫里和外边一样。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啊。” 第26章 陆沐萍登场 如懿端着自己的剩饭,试探性地问门口的侍卫,“你们一定要收银子,才肯给我好的饭菜吗?” 门口的赵九霄和凌云彻惊呆了,冷宫的饭就是馊的,不给银子,难道要把他们的饭给这婆娘吃吗? 凌云彻说道:“不然呢?没银子谁给你办事儿啊。” 如懿叹口气,“你们真的没有一丝真情,那好吧,我回去想想办法。” 太后最近被气的头疼,自己好不容易送了白蕊姬到皇上身边,而且还怀了龙子,结果白蕊姬是个拎不清的,和奴才打架,害人害己,让小公主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还被禁足一年。 太后抽了一口烟枪,缓缓地吐出来一圈圈的白烟,本来成了太后,她可以安享晚年了,但大女儿胧月远嫁准噶尔,小女儿灵犀过几年也到了适婚年龄,她实在也怕到时候皇上又推灵犀出去和亲。 所以她必须要在前朝后宫都有自己的人,前朝的讷亲是她的亲信,后宫里却迟迟没有自己的势力,白蕊姬已经差不多废了,她必须要再培植自己的势力。 “福珈,太常寺少卿的女儿可准备好了?” 福珈姑姑走上前,给太后添上烟,“太后,那个姑娘叫陆沐萍,看起来倒是不错,就是不大懂咱们满人的规矩。” 太后一笑,“不懂规矩不要紧,接进慈宁宫来,你亲自教导她。” 陆沐萍带着她的大刘海入宫了,她才十六岁,当爹和她说太后让她入宫时,她正吃着娘给她做的蛋黄酥,娘说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都在宫里,而且皇上长得也不错,她就怀着满心的向往,进宫了。 第二日各宫请安时,富察琅嬅给大家介绍了陆沐萍,也就是庆常在,皇上见到陆沐萍有些无措,他宫里还没有这个类型的女人,想了想,把她和纯嫔安排在了一起。 金玉妍看到这上辈子的吃货,不禁有些头疼,这厚重的刘海儿,玫红色的衣服,皇上能喜欢才怪,她实在忍不住了,她只是重生了,这嘴皮子可还在,“庆常在,不是本宫说你,你的头发能不能换个样子,把你这儿大刘海儿梳起来,换身素净的衣服。” 金玉妍发誓,她这次真的是好心好意的,她这个人爱美,对穿衣打扮是有些挑剔的。 但庆常在正在吃皇后娘娘摆在嫔妃坐的桌子中间的糕点,皇后娘娘怕来请安的妃嫔们饿,每次都会准备一些吃食,但大家要面子,不愿意失了规矩,因此这么些年也没大有人吃。 只有庆常在,人实诚,一会儿拿左边的菊花糕,一会儿拿右边的红豆饼,听到金玉妍的话,她小嘴一停,反应了一会儿,笑着说:“嘉嫔娘娘说得对,嫔妾一会儿就跟着您去启祥宫,您教嫔妾梳头,给嫔妾选衣服。” 金玉妍懵了,这庆常在这么不客气啊,但金玉妍这一世就喜欢这样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人,所以她很和气地应承了,总之把庆常在收拾好看了,她也赏心悦目。 富察琅嬅看着底下和睦的众人,心里也开心,后宫一团和气,是她心里最盼望的,她吩咐着莲心,“莲心啊,玫常在虽然禁足,但是璟妤还小,一应的东西都要给全了,甚至要加倍给,万万不能让内务府慢待了。” 她又注意到了婉常在,婉常在和她差不多大,性格与世无争,所以侍寝的机会也少,她笑着说:“婉常在,皇上近来政务繁忙,正好缺个侍奉笔墨的,你就到乾清宫多伺候着吧。” 陈婉茵有一丝惊讶,这么些年,皇上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她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默默无闻做一个透明的人,皇后娘娘让她和纯嫔住在一起她就去了,嘉嫔让她照顾自己的胎儿她也就来了,她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主动提出来让她侍奉皇上,她泪眼朦胧地起来谢恩,心里对皇后娘娘无比地感激。 金玉妍见富察琅嬅照拂着宫里的每一个人,心里是再次的敬服,而角落里的海兰,依旧惦记着冷宫的如懿。 众人散去后,陆沐萍真的跟着金玉妍回了启祥宫,幸亏陆沐萍嘴甜,把金玉妍哄的也开心。 “嘉嫔娘娘的眼光真好,这蜜合色的,月光蓝的还有丁香紫的,嫔妾都喜欢。” “嘉嫔娘娘宫里的红豆沙真好吃,嫔妾下次还能来吃吗?” “嘉嫔娘娘,您真厉害,嫔妾把头发撩上去也真好看,嫔妾还想试试那个钗子。” 贞淑在一旁看着,庆常在夸一句,主子送一个,送起东西来毫不手软,幸亏皇上的赏赐多,不然启祥宫很快就要被搬空了。 庆常在走后,金玉妍心里空空的,宫里也空空的。 她明白了太后送庆常在进宫的目的了,白蕊姬搅乱后宫,陆沐萍搬空后宫。 太后听闻陆沐萍在后宫的行径,也不禁一阵头晕,“福珈,哀家到底都选了一些什么人啊?白蕊姬做事放纵,陆沐萍吃东西放纵,哀家是不是做错了?” 福珈扒了两个大柚子递给太后,“太后,您吃点柚子败败火,或许皇上就喜欢庆常在这样的呢?” 太后盯着福珈看了一会儿,想起了曾经的淳儿,皇上对这样的女子只会当闺女,哪里能当宠妃。 “福珈,下次,找个心里有皇上的满洲格格,别找这贪吃嘴!” 第27章 如懿的护甲被容佩换吃的 如懿端着吃的回来,告诉容佩可以用银子改善生活。 如懿盯着容佩的包袱看,容佩进宫来,应该带银子了吧。 容佩盯着如懿的护甲看,主子的金护甲可值不少钱呢。 “容佩,你的包袱?” “主子,您的护甲?” “奴婢的包袱里什么都没有。” “我的护甲是我的体面。” 最终,容佩趴在床上,如懿坐在桌子前,又一起吃着馊饭。 冷宫的夜晚格外的阴冷,如懿睡在床头,已经传来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容佩看着熟睡的主子,主子不谙世事,在冷宫还带着护甲,她不能看着两人被馊了的饭菜毒死。 容佩艰难地起身,抓起主子的手,偷偷地把主子的护甲,一个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拔了下来。 容佩小步往外走着,走到冷宫门前那处送饭的小洞口,“凌侍卫,赵侍卫,我想用这副护甲换点儿钱,给我们弄些新鲜的吃食。” 这一切,都落在远处的毓瑚和茂倩眼里,她们两个奉皇上的命令,来看看冷宫的懿主儿过的怎么样。 养心殿里,皇上看着面前跪着的茂倩和毓瑚,“你们是说,如懿已经到了卖护甲过日子的地步了?她过的这么苦?” 毓瑚点点头,“奴婢不敢妄言,是懿主儿的奴婢容佩过来把护甲卖了的,想来懿主儿可能已经生病了。” 皇上叹口气,那日送如懿去冷宫,确实有些冲动了,但如懿实在气人,他不知道怎么,就是想清净清净,他想了想,“毓瑚,你让人给如懿送些凌霄花去吧,让如懿在冷宫也有点希望。” 毓瑚垂眉顺眼,答应了。 两人出来以后,茂倩问出来了心中的疑惑,“毓瑚姑姑,皇上到底在不在乎冷宫的那位啊,在乎的话,怎么不送点银子呢?” 毓瑚也很迷惑,但她端起来掌事姑姑的架子说道:“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这凌霄花要不让你送?” 茂倩刚想拒绝,李玉已经凑了过来,“毓瑚姑姑,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去给懿主儿送。” 茂倩看着李玉,李玉不是喜欢惢心吗,怎么对冷宫的懿主儿这么殷勤,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海里从此挥之不去:李玉表面上喜欢惢心,其实爱的是如懿。 第二日,冷宫里的如懿,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发出了有点尖锐的爆鸣声,“容佩!容佩!我的护甲呢,咱们被人偷了。” 容佩端过来饭菜,只一晚上就有了明显的改善,她们吃上了软软的大馒头,“主子,奴婢把您的护甲卖了,换了这些吃的。” 如懿很生气,容佩竟然敢擅作主张卖了她的护甲,她刚想发火,就被香喷喷的大馒头吸引了,她咽咽口水坐到桌前,拿起一个馒头塞到嘴里,“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她想着,还是得让海兰送点儿钱来。 冷宫外,凌云彻拿着卖护甲的钱和赵九霄分赃,赵九霄一两他一两,他还偷偷藏起来一两。 两人分完,一回头,就见着皇上的御前太监李玉公公端着两盆花在他们后边,凌云彻和赵九霄赶紧收起来钱,跟李玉问好, “李玉公公,您怎么屈尊降贵地来冷宫了,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人来知会一声就好了啊。” 李玉为了给如懿挣点面子,仰头说道:“皇上让我过来给懿主儿送点东西,这可是皇上对懿主儿的惦记。” 赵九霄和凌云彻心头一紧,原来这个懿主儿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啊,看来以后不能再扣她太多钱了,得少扣点儿,他们赶紧通报,让容佩把如懿请出来了。 李玉见到他的懿主儿一笑,“懿主儿,您受苦了,这是皇上送给您的凌霄花,他说您会懂他的心意的。” 如懿的心暖暖的,她红了眼睛,就知道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扭了扭身子,“李玉,谢谢你,你能不能帮我和海常在说一声,让她想办法来冷宫看看我啊。” 李玉自然答应了,他立马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的海兰也很想去看姐姐,但是她性子懦弱,不敢去,而且每次她想偷偷去,都能正好遇到嘉嫔娘娘,嘉嫔娘娘就会带着她去给皇后娘娘和慧贵妃请安,她害怕。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李玉帮她躲过了好些人,她带着自己仅有的碎银子,准备全都给姐姐送去。 金玉妍再带着惢心和阿箬去拦海兰的时候,海兰已经走远了,金玉妍跺跺脚叹气,“哎呦,终究是没拦住,气死我了。” 金玉妍何尝不知道,海兰只要不碰到如懿,就不会变成黑心肝儿的,但是她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出来,想起来前世海兰给自己下朱砂救如懿的事儿,金玉妍就想骂海兰蠢货。 但是海兰的懿症太严重了,她说了好多次“呦”,都不管用,她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如果再梦到淑嘉皇贵妃,她一定要问问,怎么可以治好海兰。 后面的阿箬看着嘉嫔娘娘生气,心中那个蓄谋已久的想法又出来了,这段时间,皇后娘娘和嘉嫔娘娘都想放自己出宫,可是她现在这副样子,若是出去了也没法嫁人,还会连累家中的妹妹们不好议亲,不如呆在宫里。 于是她给自己的阿玛写了一封诀别信,在信里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不能再拖累家里,她要和索绰伦一族断绝关系,让阿玛把自己逐出族谱。 “阿玛,额娘, 不孝女阿箬敬上: 阿箬入宫以来,屡犯错事,落得残缺之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觉无颜面对高堂和列祖列宗,请阿玛将阿箬逐出族谱,以免连累全族,勿念,勿念。” 桂铎收到信,和夫人相对而泣,那时候桂铎是乌拉那拉氏的包衣,所以阿箬生下来就入了乌拉那拉氏的府邸。 桂铎捐官以后,曾经多次和乌拉那拉氏请求把女儿接出来,但乌拉那拉氏却把阿箬当作炫耀的资本。 知县的女儿都得给乌拉那拉氏当奴婢,这样才能显出乌拉那拉氏的尊贵。 他们好好的女儿送进乌拉那拉氏伺候青樱格格,现在女儿却成了这副样子,桂铎恨上了乌拉那拉氏,也恨上了自己曾经的主子那尔布。 桂铎把信紧紧攥住,怒道:“阿箬一日是我的女儿,就一生是索绰伦氏的女儿,我绝不会将她驱逐。” 阿箬的妹妹阿筱此时不过才8岁,阿玛说,姐姐的一生都被乌拉那拉氏如懿毁了,再也回不来了。 阿筱掩面哭泣,她再也见不到那个每次回来都为她撑腰的姐姐了。 阿筱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28章 如懿劝海兰承宠 冷宫门口,海兰握住如懿的手,小声地啜泣着,“姐姐,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皇后和慧贵妃她们。” 如懿安慰道:“海兰,我现在在冷宫,我没法儿护住你,你得自己护着自己,你要想办法承宠,这样你才能提高你的地位。” 海兰惊讶地看向如懿,她自从被皇上酒后强行宠幸以来,就一直害怕皇上,看见皇上都浑身冰冷,忍不住发抖,这些姐姐都是知道的。 “姐姐,你知道的,我害怕皇上,我不敢。” 如懿叹口气说道,“海兰,皇上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若是没有他的宠幸,你以后怎么办呢,你得努力有个阿哥,咱们才有依靠啊。” 海兰依旧很为难,她嗫嚅着不敢说话,本来她觉得,对姐姐的忠诚可以让她去做任何事,但现在她被恐惧吓退了。 如懿一方面为海兰对皇上没有心思,只忠诚于她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她想让海兰势力强点,也好救自己出去,但现在,似乎海兰劝不动,她只能暂时放弃。 “海兰,你这次来,有没有给我带一副新护甲啊。” 海兰摇摇头,她掏出自己的荷包,那是她攒下来的所有的钱了。 “姐姐,这些钱你拿着,在冷宫里也好过一点,护甲我实在找不到,我不配戴这个。” 如懿接过钱来,又叹了一口气,海兰还是不够体面啊。 第二日,容佩又和如懿有了分歧,容佩想继续拿钱换吃的,如懿想换一副新护甲,剩下的钱再换吃的,虽然容佩不敢和如懿争吵,但她紧紧地抓住荷包不松手。 凌云彻见二人久久不能分出高下,于是开口说: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能让你们一直吃的不错,宫里啊经常有宫女做一些绣活,拿出去宫外换些钱用,你们也可以做,我给你们卖出去,能换不少钱呢。” 如懿眼前一亮,她可以拿这个钱,钱生钱,来买更好的护甲了。 “凌云彻,那拜托你能不能用这些钱,给我们买些针线还有绸缎之类的进来,我们可以做绣活换钱,然后再……” 容佩抢先答:“然后再换更多的吃的!” 凌云彻自然愿意,这样他就能从中挣更多的银子了,反正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的行情。 但是凌云彻不禁对容佩有些厌恶,她就知道吃的,瞧瞧人家懿主儿,不愧是个主子,多么尊贵体面啊。 凌云彻给如懿她们换来了针和线,如懿做针线活做的慢,都是容佩做的比较多。 如懿终于知道了容佩的好处,她就负责把绣好的东西给凌云彻,然后让凌云彻换各种东西进来。 凌云彻挣了她们太多钱,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偷偷地给如懿买了一副铜做的护甲,如懿收到了喜极而泣,开心地戴着去侍弄凌霄花。 吉太嫔看着如懿在冷宫里还开开心心地种花,不禁夸赞她:“如懿,你和她们真的不一样。” 如懿最喜欢别人夸她与众不同,她回头娇俏地一笑: “等这凌霄花开了,我给你送过去。” 吉太嫔冷笑,她不想看什么凌霄花,她在冷宫度过半生,现在又看到如懿,她已经明白了,不管后宫的女人开的多么美丽,只要皇上不喜欢了,照样有多远滚多远。 她的故人都已经凋落,她早就不想活了。 只是临走之前,她要把钮祜禄氏带下去。 启祥宫里,金玉妍做梦了,梦里她又见到了淑嘉皇贵妃。 “金玉妍,你现在很不错,马上就能见到你的第一个儿子了,他是个有福之人,这都是你今生做了几件好事儿,给他积下的福报。” 金玉妍愁苦道:“可是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办,皇后娘娘和慧贵妃都在我的刻意引导下,去除了懿症,连皇上那个渣渣都有些不一样了,但海兰那个人,我怎么说呦都劝不醒,你能不能教给我怎么办。” 淑嘉皇贵妃也很头疼,她想了想“金玉妍啊,这个海兰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有自己的血肉,她的灵魂却是如懿恶的分身。所以如懿想做的恶,有她做,如懿就可以干干净净地站在高处指责别人,甚至必要的时候,她还会谴责海兰,你得让她自己的灵魂长出血肉来,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金玉妍抬头问:“我不懂,我又不是女娲,怎么让她的灵魂自己长出来呢。” 淑嘉皇贵妃大手一挥,一个进度条放在了空中, “金玉妍,你看到面前这个绿色的条了吗,它现在上面的数字是零,只要它涨到一百,海兰就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了。我告诉你给海兰灵魂的方法,就是利用她现在有的几种情绪,恐惧、同情和反抗。” 金玉妍反复默念这几个字“恐惧,同情和反抗。” 淑嘉皇贵妃最后留下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汝将上下而求索。” 金玉妍一瞬间就清醒了,她要趁热打铁,去找海兰看看恐惧这个情绪管不管用。 延禧宫里,金玉妍带着两根大人参上门了,看见海兰在偏殿里黯然神伤,她就知道海兰在冷宫一定又被如懿蛊惑了一番。 海兰终于懂了点儿规矩,站起来行礼了,“嘉嫔娘娘,您怎么来了。” 金玉妍扶着惢心的手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海常在,你是又去冷宫见如懿了吧?” 海兰惊讶地抬头,脸上满是泪痕,“嘉嫔娘娘怎么知道?你不要告诉皇后娘娘,嫔妾求您了。” 金玉妍冷哼,“本宫不仅知道你去了冷宫,本宫还知道,如懿劝你承宠,让你得到皇上的喜爱,,还让你生个阿哥做依靠,对不对?” 海兰更吃惊了,她隐约有个想法,金玉妍会不会已经买通了冷宫的人,要害姐姐,但是她还是老实地说道: “嘉嫔娘娘,你说得对,姐姐确实这么劝我了,但看我不愿意,她也没有再逼迫我。” 金玉妍看着面前蠢蠢蠢蠢的海兰,一瞬间有些无语,但是看见海兰头顶绿绿的还是零的进度条,她还是用了呦字诀。 “呦,海常在这么容易满足啊,这宫里谁不知道,当年你是绣娘,被酒醉的皇上临幸,所以你一直对皇上恐惧,害怕,就连皇后娘娘都体谅,她安排婉常在去侍奉笔墨,却从来没有强迫过你。” 海兰听到往事,更加难过,这是她心中的噩梦,也是她不愿意承宠的原因,每当想到那个晚上,她就怕的要死,“嘉嫔娘娘,您提这些做什么啊。” 第29章 金玉妍首骂海兰 金玉妍看到进度条有一点点往前升了,于是乘胜追击地说: “本宫知道,如懿作为你的好姐姐更应该知道你的难处啊,而且本宫了解你,你宁愿过的苦一点,都不愿意靠近皇上,对不对。” 海兰点点头,比起心灵上的折磨,她宁愿清贫。 金玉妍继续说道:“但如懿仍旧劝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想利用你离开冷宫,也想利用你以后的孩子,你在她心里,根本没有什么地位,要不然她怎么会劝你去侍奉一个强暴过你的人呢?” 海兰颤抖着抬头,“不,姐姐不是这样的。” 金玉妍继续盯着她,“海常在,本宫不明白你和如懿为什么那么交好,也不明白如懿为什么和你交好,她是强暴过你的男人的真爱,你是她真爱的男人的妾室,怎么能互相容忍对方呢?本宫可以好好地站在这儿和你说话,是因为本宫不爱皇上,而如懿,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是看你没有主意,想利用你罢了,你却还要为她奉献,为她肝脑涂地,本宫有时候觉得,你真是一个蠢货!” 海兰摇摇头,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困境时向自己伸出手来的姐姐,竟然只是为了利用她,但是嘉嫔说的有理有据,那些话正在逐步摧毁她的信仰,她本能地想反驳: “你胡说,姐姐是看你们都有自己的孩子,想让我不那么孤单,才让我讨好皇上的。” 金玉妍看海兰还嘴硬,但进度条依旧在涨,她不想再激起海兰的逆反心理了,她选择宽柔相济,她拉起海兰的手, “海常在,有一个孩子确实很好,你看我,你摸摸我的肚子,这是和我血脉相连的骨肉,他有自己的生命,不是任何人的工具,他会带着我的满心期待来到这个世上,有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也支持你有一个孩子,但是你要想清楚,你不能是为了如懿要自己的孩子,那对他不公平。” 海兰摸着金玉妍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轻轻隔着肚皮踢了一脚,这就是生命吗,和母亲拥有同一颗心跳的生命。 金玉妍见海兰头上的进度条定格在了百分之三十,她舒了一口气,海兰终于松动了一点了,起码不会让五阿哥为如懿献祭了。 金玉妍临走前,站在延禧宫门口,一束光从她的头顶泻下,她最后看着海兰,“海兰,以前的我和你一样,为了别人而活,结果有了难以忘怀的伤痛,答应我,你以后要为自己而活。” 金玉妍走后,海兰抱着自己的双膝,把头埋在膝盖里,久久地没有抬起头来。 金玉妍回到启祥宫,却看见阿箬收拾好了包袱,站在廊下等着和她告别,她把阿箬叫进屋子里,“阿箬,你在启祥宫呆着不好吗?” 阿箬摇摇头,再抬头,已经是一脸的坚定, “嘉嫔娘娘,奴婢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但是奴婢已经是个废人了,面目丑陋,不宜在主子们宫里伺候了,况且您收留了惢心,宫里已经多了一个宫女,再有奴婢就是违制了,奴婢已经要去内务府报道分配差事,现在是来向您告别的。” 金玉妍看着面前的阿箬,也不禁有些心疼,一个大好年华的官家格格,就要湮没在这高高的城墙里了。 “阿箬,你去吧,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本宫。” 阿箬跪在台阶下,向金玉妍磕了三个头,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惢心,转头就走了。 阿箬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不愿意连累任何人。 出了启祥宫,她又来到紧闭大门的永和宫外,虽然她和玫常在是有些恩怨,但是玫常在的孩子无辜,她对孩子下手,也是她的罪孽,她跪下,嘴里默默念着: “玫常在,四公主,抱歉,我差点毁了你们的人生,我罪孽深重,以后我会日日夜夜地为你们祈福,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做完,我再来向你们谢罪。” 阿箬转头去了内务府,她用身上所有的钱打点了内务府的人,只要一个最差的差事——给冷宫的侍卫送饭。 她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就去杀了如懿,她要等到所有人都忘了,她是从嘉嫔宫里出来的时候,再去报这个仇。 金玉妍走后不久,海兰病倒了,这场病来的突然又凶猛,叶心只听见海兰不停地嗫嚅着,“姐姐,我不要侍奉皇上,我不要……” 富察琅嬅听说海常在生病,让太医院好生伺候着,还日日派莲心来问海兰的情况,每日都送来各种补品。 时间久了,海兰也觉得,或许皇后娘娘并不像姐姐说的那样心思狭隘,相反,姐姐离开以后,她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毕竟内务府的秦立公公,看到御膳房总管苛待宫嫔的下场,也不敢再怠慢任何人了。 后来除夕之夜,她不能出席合宫夜宴,皇后娘娘还让御膳房的人给她送来了饺子。 纯嫔苏绿筠也带着新进宫的庆常在来陪她说话,她懦弱的心,又生出了勇气。 正月十四,上元节前夕,金玉妍诞下一子,是皇上的第四个儿子,皇上心里大悦,给这个儿子赐名永珹。 启祥宫里,金玉妍抱着刚出生的永珹,满脸的温柔,这一世,她不要教永珹争储,不要逼他做那些阴险的谋算,她只让永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生。 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她们母子在一块儿,就是最好最好的日子。 金玉妍生下永珹,皇后娘娘和慧贵妃的赏赐如流水一般送进了启祥宫。 皇后娘娘送的大金项链,大玉观音,大金锭子,慧贵妃娘娘送的大狐狸皮,大金镯子,大金钗子。 但最让金玉妍惊讶的礼物,竟然是正在幽禁的白蕊姬送来的一个小金锁,锁的背后嵌着一句吉祥话: 无灾无难,长寿富贵。 金玉妍很喜欢,亲手给永珹戴上了,算一算白蕊姬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出来了,想来璟妤也会走路了吧。 第30章 齐心协力救永琏 三月,虽然已经春天了,却又来了一场春雨,仿佛倒春寒一样。 整夜读书的二阿哥不幸感染了风寒,使得本来有痊愈之兆的喘疾又复发了。 起初富察琅嬅还没有认识到事情有多严重,直到永琏连日高烧不退,她才慌了起来。 为了不把风寒传染给其他孩子,富察琅嬅将大阿哥和三阿哥都送回了咸福宫和钟粹宫,由他们的额娘好生照料,富察琅嬅独自守在撷芳殿,亲自照料永琏。 苏绿筠心里感动,皇后娘娘一片怜子之心,能够推己及人爱护永璋,自己也要投桃报李,帮着照顾二阿哥。 高曦月自然也不会让皇后娘娘独自守着,早就将永璜交给了茉心,陪着皇后娘娘在撷芳殿住下了。 金玉妍当了两世的母亲,怎么会不明白皇后娘娘的痛苦,她也放下襁褓中的永珹,交给了婉常在,带着贞淑来到皇后娘娘身边。 白蕊姬刚刚被放出来,就得知二阿哥重病,当初皇后娘娘和她一起照顾璟妤,她虽然身份低微,但也知道有恩必报,她也要帮着皇后娘娘救回她的儿子。 撷芳殿里,齐汝带着江与彬和贞淑,将针灸与内服结合,用尽各种办法,平复二阿哥的喘症。 撷芳殿外,富察琅嬅领着众位嫔妃焦急地等待,祈福,金玉妍和高曦月帮着在私库里找各种药材,苏绿筠和白蕊姬也陪着轮流进去照顾二阿哥。 此时此刻,她们不是皇后和嫔妃,不是妻室和妾室,她们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母亲。 跪着的嫔妃背后,出现了一抹瘦削的身影,是大病初愈的海兰,她也感激富察琅嬅的照顾,也默默地跪下,给二阿哥祝祷。 富察琅嬅跪在最前面,几次昏厥,又几次坚持着起身,太医说永琏多年熬夜苦读,一刻都不得歇,精神紧绷,抵抗力差,所以病来如山倒。 富察琅嬅一直教育永琏读万卷书,一年三百六十日,除了除夕,端午,中秋节,万寿节还有永琏的生辰,他都是三更睡五更起。 永琏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他累了,想睡觉,她还教育永琏要担起嫡子的责任,不能偷懒,不能娇气。 富察琅嬅百般无奈,生在皇家,身为皇后,她自然知道皇子享受天下万民之养,定要勤勤恳恳,夙夜在公。 自古以来殷忧而道着,功成而德衰,皇子的一生怎么能一直在安乐之中度过呢。 但是身为一个母亲,今日她伏首跪拜神明,请保佑她的儿子平安,只要平安就够了。 金玉妍和高曦月也给皇后娘娘披上披风,跪在皇后娘娘两边,一起看向紧闭着的房门。 最后面,永璜左手领着璟瑟,右手拉着永璋也到了殿外,永琏是她们的兄弟,额娘教导过他们要兄友弟恭,永璜也自觉地跪下,为弟弟永琏祈福。 贞淑用针封住二阿哥的阳维四穴“风池,风府,哑门”+列缺,又灸大椎,外关两个穴位,将阴虚风寒逼出体外。 江太医用嘉嫔娘娘送来的参汤提炼精华,虽然二阿哥昏迷无法进食,但一勺参汤就可以提住精气神。 贞淑和江太医等人在撷芳殿呆了将近四天,富察琅嬅就在外面跪了四天,皇天不负有心人,永琏终于好转了。 门外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人这么好,二阿哥能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大的福报。 富察琅嬅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也如一片落叶一般,晕倒在了撷芳殿门口。 慧贵妃和纯嫔带人将皇后娘娘送回长春宫,海兰和白蕊姬留下看着二阿哥,玉妍则被派去宝华殿通知皇上。 宝华殿里,皇上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嘴里说着:“永琏是朕唯一的嫡子,列祖列宗,请一定要保佑他平安,不要带走朕的嫡子,要带就……” 金玉妍只觉心里悲凉又气愤,在皇上心里,他关心永琏,只是因为永琏是他的嫡子,而不是因为这是他的儿子,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况且同样身为父母,皇后娘娘在阿哥所日夜照顾,呕心沥血,而皇上作为父亲,他连去阿哥所露个面都没有。 想起前世大阿哥,三阿哥,十阿哥的结局,金玉妍只能掩住内心的厌恶,走上前去, “皇上,二阿哥平安了,太医说只要静养一月就无恙了。” 皇上惊喜地转过身子来,“太好了,果然天佑我大清,保住了朕的嫡子,朕总算没有辜负列祖列宗啊。” 金玉妍冷眼看着,终于问出了口:“皇上,皇后娘娘照顾二阿哥晕倒了,现在已经回了长春宫,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皇上站起来,笑着说道:“皇后是太高兴了才晕了过去,想来也无大碍,玉妍啊,朕好久都没有陪你了,走,和朕回乾清宫,给朕跳个舞。” 金玉妍实在胸闷的很,但又不能得罪皇上,她只露出一个笑容,“皇上,臣妾在撷芳殿跪了几天,浑身汗熏熏的,您不如去看看新进宫的庆常在,听闻庆常在唱歌很动听呢。” 皇上点点头,“那好吧,你也回去收拾收拾,朕去看看庆常在,听说你给她换了刘海儿,朕瞧瞧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撷芳殿里,白蕊姬正按着贞淑的嘱咐,给醒来的二阿哥永琏喂药,自从贞淑让她平安生下璟妤,她就认定贞淑才是宫里最好的太医,所以贞淑的话,她一直很认真地听。 海兰帮着把毛巾浸了水,给二阿哥擦着脸,擦着手。 她本来不愿意和白蕊姬说话,因为白蕊姬打了姐姐。 但是今日,白蕊姬好像褪去了之前的娇纵,看着二阿哥的眼神里都是慈爱之情,喂起药来也是很有耐心,二阿哥嫌弃药苦,她就哄二阿哥说: “二阿哥乖乖把药喝了,皇后娘娘给您准备了话梅糖,一会儿让嬷嬷拿给您吃。” 白蕊姬看着讶异地海兰,笑着说: “我禁足的那些日子,璟妤也要日日喝药,她年纪小,更爱吐药,我就学会了哄她,你也别吃惊,等你有了孩子,也自然而然就会了。” “海常在,你不知道,孩子就是生命的延续,一旦有了这小小的孩子,你的喜怒哀乐,就不自觉的会被她牵引,被她影响,看着孩儿慢慢长大,这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我很珍惜。” 海兰对这个拿鞭子抽人的玫常在,第一次有些改观了,她没有告诉自己,要为了谁生孩子,而是说,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续…… 金玉妍站在宝华殿,竟然看到头顶海兰的进度条,自己又涨了百分之三十,她有些纳闷,自己还没骂呢,怎么就长了? 第31章 嬿婉回来了 四执库的庑房里,魏嬿婉睁开一双杏眼,看见面前稚嫩的春蝉,不相信地又眨了几下眼睛。 明明她被蕈菇汤折磨了十几年,最后被春蝉一碗毒药送走了。 可怜她一个包衣宫女,费尽手段爬到皇贵妃的位置,却被蠢如懿的经幡搞得一败涂地。 后来的日日夜夜,她每天都在想,她一个能把钦天监掌握在手心里的人,从来都不信什么神佛,又怎么会被那单薄的经幡吓倒。 更何况,那经幡简直就是笑话。 凌云彻是被海兰处死的,处死是因为如懿和她不清不白。 五公主是被嘉妃的狗吓死的,如懿明明知道五公主不能受惊吓,却任凭狗留在宫中。 嘉妃的狗也不是她杀的。 永琪的病是愉妃亲手导致的。 茂倩是皇上灭的口。 而进忠,进忠根本不会怪她。 这些疑惑日日折磨着魏嬿婉,直到毒药入口,她痛不欲生地时候,明明脑海里想的是永琰,是永璘,是不认自己的璟妧,是曾经最要好的春蝉。 可是她还是不自觉地捡起来了燕舞云间的戒指,她觉得凌云彻恶心,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恐惧,疑惑,不甘心,她这一生,为何临死之前,还要去念着凌云彻,明明早就不爱了。 死后,她见到了真正的令懿皇贵妃,孝仪纯皇后。 令懿皇贵妃告诉她,是因为她必须念着凌云彻,而凌云彻念着如懿,这样才能更显示出来如懿的高贵不凡。 显示出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但所有人都爱她。 令懿皇贵妃说,淑嘉皇贵妃已经受不了了,提前让金玉妍回去整顿剧情了。 令懿皇贵妃也受不了了,就也找到了魏嬿婉,问她愿不愿意重活一世,过一世喜乐的日子。 她当然愿意。 她的一生本就命苦,早死的爸,贫穷的家,重男轻女的妈,不是主角的她。 她受的苦太多了,如果可以,谁不想轻轻松松,不用筹谋地幸福度过一生呢。 魏嬿婉看着熟睡的春蝉,她伸手摸着春蝉的脸,想起最后的时光里,春蝉对自己的怨恨。 她轻声说:“春蝉,我真的没有想杀你啊,你有没有看到,为你涂口脂的那一刻,我眼里的泪光。” 第二日,春蝉醒来,就看见嬿婉已经梳妆打扮好,还给她端来了一盘糕点。 春蝉打趣着:“嬿婉,你是不是又要去冷宫见凌云彻了啊,我可真羡慕你们的感情。” 嬿婉都已经快忘了凌云彻这个人了,她抬头冲春蝉笑着,眼里全是释怀。 “春蝉,我不想和凌云彻在一起了,我想为自己博一份前程。” 春蝉纳闷地问道:“为什么啊嬿婉,是不是凌云彻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嬿婉拉住春蝉,“春蝉,我不喜欢凌云彻了,所以我要离开她,女子不喜欢一个人了,也是可以求去的。” 春蝉被嬿婉的话震惊到了,但她又觉得嬿婉说的有道理,不管嬿婉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陪在嬿婉身边的。 嬿婉知道金玉妍回来了,但是她不知道金玉妍已经把这个世界改变了这么多。 大阿哥不在纯嫔那儿,而是在慧贵妃宫里,二阿哥没有死,而是活的好好的,白蕊姬的女儿也顺利地生了下来。 她端着要送的衣服出门,今日她要去会会这位故人,这位她曾经恨到骨子里的人。 启祥宫里,金玉妍正在和刚刚升为庆贵人的陆沐萍吃西瓜。 但是,陆沐萍发现,一小块一小块的西瓜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发明了一种新吃法。 将西瓜一分为二,拿勺子挖着吃,过瘾。 虽然这应该不是她首创的,但在宫里却是独一无二的,目前只有嘉嫔娘娘能理解她。 两人正抱着西瓜吃,惢心进来说,门外有一个四执库的宫女求见嘉嫔娘娘。 金玉妍疑惑是谁,让惢心带进来看看。 嬿婉进来的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金玉妍的西瓜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四执库宫女魏嬿婉,给嘉嫔娘娘,庆贵人请安。” 往日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两人眼前。 姚黄牡丹,嬿婉无辜被牵连。 启祥宫里,嬿婉泪水拌米饭。 大雨滂沱,嬿婉乾清宫淋雨。 金玉妍清楚地知道,魏嬿婉也回来了。 庆贵人不知道为什么嘉嫔娘娘把好好的西瓜扔在地上,这多可惜啊。 她心疼地说道:“可惜了……” 金玉妍想着,可惜了,可惜前世她们都身不由己,受那懿症的控制。 可惜了,魏嬿婉明明最像她,两人却都莫名其妙的败了。 庆贵人看向面前的魏嬿婉,这个小宫女可真好看,做饭一定很好吃。 “沐萍,替我去偏殿婉常在那儿看看永珹吧,我想和这个宫女谈谈。” 陆沐萍走后,金玉妍和现在十四五岁的魏嬿婉对视,最终还是被自己的心虚打败。 金玉妍知道,自己永远都亏欠魏嬿婉。 她叹了一口气,对魏嬿婉说道:“坐吧,嬿婉。\" 魏嬿婉心里还是生气,但是刚刚重生,身子还有些弱,她还是坐下了。 此刻屋子里,是金玉妍和魏嬿婉,也是淑嘉皇贵妃和令懿皇贵妃。 “怎么不叫奴婢樱儿了,不是喜欢叫我樱儿吗?” 金玉妍有些闷气,又有些喜悦,这魏嬿婉的阴阳怪气也和她怪像的。 “嬿婉,魏嬿婉,前世确实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上辈子咱们最后都没落得个好结局,这辈子咱们还要继续斗下去吗?” 魏嬿婉是怀着恨来找金玉妍的,但是当看到金玉妍的这一刻,金玉妍说对不住她的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哭。 回想前世,她只是在勤勤恳恳地伺候大阿哥,就被海贵人诬陷魅惑皇上,被如懿说背弃了青梅竹马。 后来去了花房,被如懿带去皇后面前,受牵连后在启祥宫里受虐五年,五年啊,如懿都没有救她出去,却转手把凌云彻带到了御前做侍卫。 如懿不是没有能力,只不过是不想救她。 后来自己竟然还去讨好如懿,天天热脸贴冷屁股.... 她的丈夫,将她当作玩物,让她不停地生孩子,再送出去,当作折磨她的手段。 她的女儿,将她视作恶人,拿另外两个孩子的死来攻击她,践踏她的真心。 魏嬿婉想到这些,她的泪从眼窝里涌出,啪嗒,啪嗒,一开始只是无声压抑着的眼泪,后来是断断续续的悲鸣,最后是她不顾一切的嚎哭.... 她在哭前世的自己,也在哭命运的不公。 哭的天昏地暗之际,一双手将她搂在怀里,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同样流泪的金玉妍。 “嬿婉,给我一个机会,给咱们一个机会,我们这辈子,好好的活,可以吗?” 嬿婉想到,前世自己用马鞍局让八阿哥摔断了腿,也算是报了金玉妍的仇,她回应着金玉妍的拥抱,坚定地说道: “上辈子我也有算计你的时候,如今你我重活一世,再也不要过那样的人生,嘉嫔娘娘,从此刻开始,我是今生的魏嬿婉,你是今生的金玉妍,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第32章 嬿婉璟瑟 第二日,长春宫多了一个伺候的宫女,富察琅嬅见她机灵懂事儿,常常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嬿婉上一世本来对富察琅嬅的印象并不太好,是她授意金玉妍把自己带在身边的。 但真正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她才知道皇后娘娘比乌拉那拉如懿当皇后合格多了,即使她自己生病,也不忘提醒宫人,关照病弱的四公主和刚刚出生的四阿哥。 二阿哥大病初愈,挪来了长春宫养病,富察琅嬅也对二阿哥说明了,这次生病是众位娘娘守在撷芳殿一起照料,让二阿哥记住娘娘们的恩情。 二阿哥是个知恩图报的,他记在心里,决定以后要更加友爱兄弟,担负起自己的职责。 富察琅嬅自己身子还没恢复好,就将嬿婉先拨去照顾二阿哥和三公主。 嬿婉前世最后见到永琰时,他也不过才五六岁,她一直想见到永琰长大后的样子。 现在见到九岁的二阿哥,永琰肖父,和二阿哥也有些像,她就像见到了长大的永琰一样,照顾二阿哥也是无微不至。 永琏有些害怕,因为这个姐姐总是用充满爱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心里慌慌的。 “二阿哥,天气冷,读书的时候多穿件衣服。” “二阿哥,这汤凉了,奴婢再给你端碗热的来。” “二阿哥,您也别太累了,要劳逸结合,多出去走走啊。” 在嬿婉的悉心关怀下,永琏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好了起来,迅速搬回了阿哥所。 经过一场大病,虽然富察琅嬅让永琏多休息,但永琏仍旧改不了晚睡的习惯,很多时候他躺在床上睁着眼,就是睡不着,直直地挨到天亮。 嬿婉对自己的照顾很满意,只要二阿哥好了,如懿就没有机会登上皇后之位。 而且如懿善妒,富察琅嬅和嫡子永琏的存在,能让如懿妒忌的发疯。 如懿吃瘪,她就开心。 嬿婉又转头照顾三公主,前世璟妧不认她,她最后见到璟妧时,就像三公主那么大,璟妧也像三公主。 况且她和前世的和敬公主还当过一阵子战友,对璟瑟有革命之情。 想到前世和敬公主在蒙古过的并不开心,她暗暗决定,若是到时候有机会,她一定要劝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在京城给和敬公主设立公主府。 她又用慈爱的目光看着璟瑟,但璟瑟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是中宫嫡出,我要写字,你过来伺候我。” 原来那日富察琅嬅打了璟瑟一巴掌后,璟瑟虽然知道了不能欺负兄弟姐妹,但仍旧改不了自己的口头禅,所以时时刻刻不忘记自己的那一句“中宫嫡出”。 嬿婉有些头疼,这句话前世可是伴随了和敬公主一辈子,嫡出嫡出的,念的人头疼,嬿婉是个有韧性的人,想了半夜以后,她决定利用璟瑟的这句中宫嫡出,以嫡治嫡。 “嬿婉,我乃中宫嫡出……” 嬿婉笑着:“璟瑟公主乃中宫嫡出,写字抄诗不在话下,定然比大阿哥和三阿哥加起来抄的还多。” “嬿婉,我乃中宫嫡出……” 嬿婉笑着:“璟瑟公主乃中宫嫡出,大阿哥生辰您一定备了最丰厚的贺礼,一会儿奴婢陪您,一大早就给大阿哥送过去。” “嬿婉,我乃中宫嫡出……” 嬿婉继续笑着:“璟瑟公主乃中宫嫡出,给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必须得第一个,现在是五更,您该去侍奉皇后娘娘起身啦。” 几天下来,璟瑟慢慢地不敢再说中宫嫡出这几个字了,她感觉到,这几个字既是身份,又是枷锁和责任。 而真正的嫡出公主不仅要在口头上标榜,更应该在实际行动中去学习,她知道嬿婉是有意在纠正她不好的习惯,也明白嬿婉的苦心。 所以在一个夜晚,她抓住给自己卸下钗环的嬿婉的手,很认真地说: “嬿婉姐姐,谢谢你教我,我想学管家和管账,这样能帮皇额娘分忧,你能教我吗?” 嬿婉白天陪着璟瑟读书,晚上就教给璟瑟管家管账的本事,这是她前世当了多年皇贵妃,协理后宫得来的经验。 璟瑟自从上次被中宫嫡出几个字伤害到以后,渐渐懂事起来,嬿婉对账本的游刃有余让璟瑟叹服,她认真跟着嬿婉学习。 不到一个月,她就已经可以帮着皇额娘处理宫务,甚至盛夏时节各宫冰块的分发,她都能按照份例为主,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富察琅嬅很满意,这才是她的好女儿,大清的嫡公主,有自己立身的本事,才有傲气地资本。 富察琅嬅知道,这都是魏嬿婉的功劳,好好地赏赐了魏嬿婉,还让她补了素练的缺,一跃成为长春宫的大宫女。 而时间久了,富察琅嬅发现,嬿婉不仅会看账本,还会唱昆曲,鉴赏瓷器,下厨,跳舞,骑马,射猎,无一不精。 就算是满洲大家族精心调教过的格格也不过如此,富察琅嬅知道嬿婉终非池中之物,更加细心地对待她。 嬿婉在长春宫过了一段自己最期盼的日子,她认真工作,富察琅嬅真心赏识,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所以更加用心的侍奉。 暮春的时候,容佩的腹泻终于好利索了,她们的绣品也做的越来越快,能够换来的吃食冷宫的日子渐渐也没有了那么难熬。 容佩唯一不理解的是,自己都把主子的护甲给卖了,主子却又戴上了一副铜的护甲。 她问了主子哪里来的,如懿娇羞地说道: “是凌云彻送的。” 她心里暗暗恨凌云彻,这也是个窝囊废,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个护甲。 只是这一次她不能偷偷地拿出去卖了。 如懿欣赏着自己手上的护甲,还有院子里的一方凌霄花,想着门外守护着自己的凌云彻,突然觉得冷宫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容佩看到主子面色红润,天天去冷宫门口找凌云彻聊天,她觉得这样很不好,要给主子找点事儿干。 “主子,您是奴婢见过,最不摆架子,最有亲和力的主子了,奴婢有时候想,只要跟着您,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愿意。” 如懿被容佩夸的心花怒放,这些话正是她想听的。 容佩接着又说:“主子,您千好万好,有一点不好,若是改了,您就更完美无瑕了。” 如懿歪头问:“我哪里不好了?” 容佩叹口气:“主子,您虽然进了冷宫,可也要保持体面,您看看您的指甲,里面都是泥垢,黑黢黢的,您就算戴着护甲遮掩着,奴婢和凌云彻也能看出来。” 如懿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护甲,自己明明是为了体面,容佩竟然说自己的指甲脏。 “凌云彻真的这么认为吗?他也觉得我指甲脏?” 容佩很认真地点点头,她笃定凭主子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去问凌云彻。 如懿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哀伤,自己入了冷宫,终究不如以前体面了。 容佩抓住如懿的手,耿直地说:“主子,把护甲摘了吧,奴婢给您把指甲绞了!” 绞了指甲的如懿,颓废了好几天,她每日坐在檐下发呆,看着院子里的那一方凌霄花。 第二日,如懿惊讶地发现,自己那副铜护甲也不见了。 她又怀疑是容佩偷走了,但容佩这次打死也不承认,这几乎成了一桩悬案…… 第33章 嬿婉和凌云彻决裂 嬿婉在长春宫呆了两个多月,凌云彻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找到春蝉,让春蝉告诉嬿婉来冷宫相见。 重活一世的魏嬿婉已经不想和凌云彻有任何瓜葛,但嬿婉依旧决定要去见凌云彻一面,告别曾经的魏嬿婉,也告别那些将凌云彻当作希冀的日子。 仲夏之夜,天格外的阴沉,仿若不久后,就会有一场瓢泼大雨。 魏嬿婉站在冷宫外长长的街道上,以往她都是跑着去见凌云彻的,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期望。 两世加起来,她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这样的心情了,现在的她阅尽千帆,早已经看透了凌云彻这个人。 “嬿婉,你来啦,你好久都没有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嬿婉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两个月前,自己告诉他想要攒些银子,另谋出路,到时候把他也带出去。 他却说让自己安分守己,不要试图往上攀附。 魏嬿婉笑道:“凌云彻,我已经是长春宫的大宫女了,我过的很好,今日我来,是来还你银子的。” 魏嬿婉将凌云彻的十两银子,还有自己又加进去的十两,一起塞给了凌云彻。 “这是本金,这是利息,你收好了,从此以后,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热情的凌云彻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他不明白,嬿婉为什么要离开他,明明两个人这样子挺好的。 “嬿婉,你是不是变心了?” 嬿婉听见凌云彻这样问,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就是变心了,我不爱你了,所以我要离开你。” 凌云彻一拳锤到墙上,“是谁,那个人是谁,你爱上了谁?” 魏嬿婉觉得好笑,凌云彻凭什么认为,她一定会爱上别人才会和他分手。 “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告诉你,我要成为皇上的女人,我在长春宫的这些天,皇后娘娘已经说了要举荐我。” 凌云彻指着冷宫对魏嬿婉说:“嬿婉,就凭你,包衣出身,想凭着美貌得到一时宠眷,如懿她曾经是娴妃,如此的聪慧最后都入了冷宫,你不要等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想起来我。” 嬿婉差点忘了,现在如懿那个废物还在冷宫里呢,凌云彻口口声声说如懿聪慧,拿如懿来贬低自己,让嬿婉的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凌云彻,你刚刚喊冷宫里的乌拉那拉氏什么?你叫她如懿?喊她的闺名?” 凌云彻和如懿相处惯了,一时间没有改口,随后他掩饰说道: “我和乌拉那拉氏只是朋友,帮她卖针线挣点儿钱罢了,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情。” 如懿和凌云彻可真是一对儿啊,这口口声声地都是超越男女之情。 “超越男女之情?能超越男女之情的就是夫妻之情了。你一个侍卫和宫妃做朋友,做知己,还口口声声喊她闺名,说她聪慧,凌云彻,你说我背弃了你,我今日倒想问问,是谁背弃了谁?” 凌云彻看看周围,确定周围没有侍卫和宫女过去,他凶狠地看着魏嬿婉。 “嬿婉,你不要无理取闹,我说过,你要是真的觉得日子苦,我会想法子帮你的,我给如懿卖东西,就是为了给你攒银子。” 魏嬿婉受不了了,凌云彻和如懿不愧是一对儿,一个说她有何苦衷,一个说她无理取闹。 一个说救她出启祥宫,一个说给她攒银子,明明做不到的事儿还要给她希望。 “我不需要了,凌云彻,收起你那副虚伪的面孔吧,你根本不爱我,你口口声声让我安分守己,可若是有人拉你一把,给你开后门,你会去的比谁都快。其实你劝我不要去当妃嫔,无非就是你自己无能罢了,自己身在泥潭,还不允许别人往上爬,你就是个废物,我真是受够你了。” 魏嬿婉掏出那一枚燕舞云间的戒指,也放在凌云彻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凌云彻站在原地,脑袋里回荡着嬿婉刚刚说的话,嬿婉说他是个废物,嬿婉竟然说自己是个废物。 这一晚,嬿婉在富察琅嬅的举荐下,成为了皇上的女人,她再也不是前世的魏答应,而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学过规矩的——令贵人。 嬿婉一住进永寿宫,就将春蝉和澜翠要了过来,成为了永寿宫主事的大宫女,皇后娘娘还赏赐了一堆的首饰摆件,直接将永寿宫堆满了。 去乾清宫的路上,魏嬿婉依旧选择了徒步,她已经知道了从答应到皇贵妃的路会有多远,这一世,她只想慢慢地走,看看路上的风景,过一过寻常的安稳人生…… 这一世的魏嬿婉,没有受了欺凌,没有被皇上看不起,而是凭借自己的学识和美貌,一举得到了皇上的宠爱。 从乾清宫出来时,已经是大雨瓢泼,皇上怜惜她,钦赐了轿辇,上轿时,仍旧是进忠给她撑伞。 她掀开帘子坐进去,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进忠,她微微一笑,那明媚的容颜将进忠迷的神思恍惚。 “进忠,再会。” 嬿婉看着进忠,这一世进忠不帮自己,应该也能平安度过一生。 前世,是进忠为自己铺路,这一世,她会将进忠送到太监中最高的位子,护进忠一世周全。 延禧宫里,海兰正在做虎头鞋,送给嘉嫔娘娘的四阿哥和白蕊姬的四公主,她刚抽完最后一根线,宣旨的进忠就过来了。 原来富察琅嬅感念海兰和白蕊姬帮忙照顾二阿哥,特意请旨晋封二人, 海兰晋为海贵人,白蕊姬晋为了玫贵人,并且宣海贵人今晚侍寝。 海兰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以往的时候皇上不是没召她侍寝过,但是她心里害怕,所以在皇上面前一直发抖,皇上都把她送回来了。 而这一次,她的内心有些动摇,看到白蕊姬和嘉嫔娘娘的孩子,她心里喜欢,也羡慕她们所说的那种心里充实的感觉。 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和自己同呼吸共心跳的孩子,不是为了姐姐,不是为了争宠,就是想在这天地之间有个亲近之人。 这一晚,海兰突破内心的恐惧承宠了…… 第34章 如懿狗熊蹭树惊呆容佩 凌云彻得知魏嬿婉成了令贵人,整日借酒消愁,已经连续颓废了一个多月。 赵九霄一开始还劝凌云彻想开些,后来也不禁觉得凌云彻是个神经病,人家姑娘想要过更好的日子有什么错。 在院子里侍弄凌霄花的如懿看见凌云彻醉倒在门口,拈着布裙,戴着围脖走了过来,蹲在凌云彻面前。 如懿歪着头问,“凌云彻,你为什么哭啊?” 凌云彻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冷宫废人,管那么多干什么?” 如懿被凌云彻骂的心痒痒地,她还是要体现她的温暖,所以她的语气带了一丝俏皮: “脾气那么大,还喝那么多酒,你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嘛?看你这个样子,不是为了前程,就是为了女人。” 凌云彻冷笑一声:“前程,我一个出身下五旗的,家境贫寒,谈什么前程。” 如懿感觉到了凌云彻的失意,她认为凌云彻就是她的知己。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出身下五旗的怎么啦,我还是满洲上三旗的呢,不一样来了冷宫吗?” 凌云彻打量着面前的如懿,以往他对如懿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送给她铜护甲。 可是今日他看着如懿,终于找到比自己更失意的人了,所以他要狠狠地嘲笑这个女人,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不记仇。 “你呢,被关在冷宫,是你没本事,我和你不一样。” 如懿也不生气,只嘟着嘴看着凌云彻,凌云彻是她在冷宫里能接触到的唯一男人了。 不,唯一和她说话的男人,因为赵九霄根本不搭理她。 凌云彻又灌了一口酒,“我的青梅竹马之人,背弃了我,她从四执库爬到长春宫,现在成了高高在上的令贵人了。” 如懿听了这话,又惊讶又气愤,她以为自己呆在冷宫里,皇上在外面应该也是想她的,为她伤心,为她魂牵梦萦的。 结果皇上竟然又纳了一个贵人,还是宫女出身,还是富察琅嬅的宫女。 如懿一瞬间就想到了,定然是富察琅嬅利用想攀龙附凤勾引皇上的魏嬿婉来固宠。 她一瞬间对富察琅嬅和魏嬿婉充满了鄙视,这些下作的手段,即使告诉她,她也不屑去做的。 “凌云彻,如果有一个女人跟你同甘共苦,不得已才离开,那才值得你难过,如果一个女人,对你有所贪图,又嫌弃你的出身,她如果离开了,那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这些话,如懿又想到皇上把自己打入冷宫时的无情,自己和皇上相识于微时,现在不也是不得已而离开吗? 她感到寒冷,于是她伸出手,问凌云彻:“你的酒可以给我喝一口吗?” 凌云彻有些吃惊,自己的酒壶是对嘴喝的,如懿要是用了,不相当于他们间接亲嘴了吗。 他掂量掂量,自己的酒壶里只有五分之一的酒了,可以都给如懿喝,这样就是如懿单方面亲他,自己不用亲如懿。 但是,得收钱。 “这酒可以给你,但是咱们不是说好了,给你们送东西就得给钱吗,你先给我钱吧。” 如懿掏出容佩给的买针线的钱,把酒壶接了过去,喝了这同一壶酒,她和凌云彻就是超越男女之情的兄弟了。 这一幕,都被皇上派着前来观察的毓瑚和茂倩看在了眼里。 已知上上次她们看见了凌云彻和容佩在一起,上次她们知道李玉来给如懿送东西,这一次看见了如懿和凌云彻在一起。 茂倩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推论:李玉喜欢如懿,如懿喜欢凌云彻,凌云彻喜欢容佩。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她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品味,给这四个人排列组合。 她突然发现了另一种组合方式:容佩喜欢凌云彻,凌云彻喜欢如懿,如懿喜欢李玉。 这个想法更大胆了。 毓瑚和茂倩又回乾清宫禀告皇上,茂倩并不敢把自己的大胆猜想说出来,两人只是说了如懿的状态还不错,很乐观。 皇上点点头,今天他收到了江南来的奏报,江南水患,高斌领着桂铎治理水患,如懿的父亲那尔布在去巡视河道的时候不慎落水身亡了。 本来他还在犹豫,如懿身在冷宫,要不要告诉如懿这件事。 现在看来,告诉如懿也没事儿。 于是他吩咐毓瑚,“去告诉冷宫里的如懿,她的阿玛没了,但是朕赏了乌拉那拉氏银子治丧,让她不用太感谢朕。” 毓瑚刚出殿门口,李玉就凑过来了,这次他要亲自过去跟如懿说,请毓瑚姑姑答应。 毓瑚和茂倩看着远去的李玉,陷入了沉思…… 得知那尔布的死讯时,如懿还在翻弄花草,容佩流着泪走到如懿面前,告诉了如懿这个消息。 如懿扔掉手里的铲子,表情麻木却不带一丝波澜:“怎么会,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玛就这么死了。” 她快步跑向门口,大声地拍着门:“凌云彻~凌云彻~” “凌云彻,我阿玛出事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府上看一眼,看看我阿玛怎么了。” 凌云彻听完,觉得比起嬿婉,还是如懿更需要自己,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换了值班就急匆匆地往乌拉那拉府上走去。 容佩扶着主子劝她进屋里坐坐,但如懿倔强地要在门口等着,她倚在门口的柱子上,上下不停地蹭着,急得仿佛身上瘙痒一样。 啪嗒,外面一声响动,如懿以为是凌云彻回来了,脸上露出希冀的表情。 原来只是风吹动了门上的拉手,如懿又继续回到了柱子前,这次她是左右的蹭。 容佩看在眼里,心里疑惑,皇上身边的李玉都来传话了,可见那尔布大人确实死了。 而主子却不信,还要让凌云彻去看看府里出了什么事儿,按理说父亲死了,主子该跪下往家的方向磕几个头,可主子竟然选择蹭柱子。 或许是主子情感内敛,不会表达悲伤之情,只能把柱子当作那尔布大人,不停地蹭树吧。 如懿倔强又脆弱地等着凌云彻回来,直到蹭的精疲力尽,才让容佩扶着她回屋歇着。 冷宫门外,阿箬过来给侍卫送饭,她听另一个侍卫说,那尔布大人死在了河道上,心内一紧,她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阿玛,泪扑簌扑簌地落下。 第35章 海兰清醒 海兰得知姐姐的阿玛去世后,急得就要出门去冷宫看如懿,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晕倒在了地上。 残月将落,香灯半卷流苏帐,海兰缓缓睁开眼,床前守着的却是金玉妍和苏绿筠。 苏绿筠见海兰醒了,开心地过来祝贺: “海兰妹妹,你醒啦,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皇后娘娘特意指派了江太医为你保胎呢。” 海兰惊讶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真的有孩子了,像嘉嫔娘娘和玫贵人一样,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啦。 金玉妍看着海兰,现在她已经觉醒了百分之六十了,依着她的猜测,上次数值增加很可能是因为海兰对富察琅嬅和二阿哥的同情,金玉妍觉得海兰这一世还是良心未泯,孺子可教的。 海兰摸着腹中的孩儿,仍然想着去安慰失去阿玛的姐姐,顺便告诉姐姐自己怀了孩子。 她抬头看向嘉嫔娘娘,这一次金玉妍没有拦着她,而是过来温柔地摸摸她的肚子:“你是当额娘的人了,不管在冷宫听了如懿什么话,都不要难过伤了身子。” 海兰把自己这段时间攒的银子,给姐姐做的护膝都带上了,听说如懿在冷宫阴冷,还带上了皇后娘娘赏下来的一些补品,还有一朵给那尔布大人戴孝用的白花。 海兰以为姐姐会哭的泣不成声,会哀痛地几次晕倒,但是没有,姐姐依旧淡淡的,只有微红的眼睛。 “姐姐,我已经让人去给你家里送银子了,皇后娘娘也派了人过去帮忙。” 如懿红着眼睛,嘟着嘴问:“外面她们是不是都在瞧我的笑话,眼睁睁看着我失去阿玛却不能出去见他最后一面。” 海兰以为如懿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姐姐,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乌拉那拉府上了。” 如懿看海兰的目光瞬时变得凌厉起来,“海兰,你变了,你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说皇后的好话。” 海兰一时间被姐姐的质问吓到了,她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皇后娘娘确实做了许多好事啊。 “姐姐,我说的事实,那尔布大人去世的事情后宫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皇后娘娘不准别人在宫里传,她还厉行节俭,省下来银子送往灾区呢,皇后娘娘很好的。” 如懿脸冷下来,她拿过海兰送来的东西,低着头说道:“海兰,你先回去吧,我感觉你最近变了,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海兰她抽出来自己的手,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如懿自己怀孕的事,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道: “姐姐,你不要生气,许是我刚有孕,说话太不过脑子了,你我好不容易见一面,我知道你也心里苦,咱们好好说话好吗?” 如懿眼睛不停地眨啊眨,大约眨了几十下,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恼怒问道: “海兰,我上次劝你承宠,你不是拒绝了吗,如今为什么又和皇上在一起了?” 海兰满心的期待落空了,她以为姐姐会为她高兴,会开心地嘱咐她注意身体,结果姐姐问她为什么要侍奉皇上。 “姐姐,皇上让我侍寝,是我能拒绝的吗?我怀上了孩子,你难道不为我开心吗?” 如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太大了,她又重新握住海兰的手说道: “海兰,我刚刚只是太吃惊了,你现在有了孩子我当然开心,以后在这后宫里,咱们终于有了一位阿哥,你放心,虽然你位份低,等我出去以后,会把这孩子抱过来养的。” 海兰又一次被姐姐的话震惊到了,姐姐什么时候出来?为什么要抱她的孩子去养呢? “姐姐,我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海贵人了,等生了孩子,无论男女,都会晋升,那时候我就是嫔位了,是可以自己养孩子的。” 如懿又一次把手抽出来,今日海兰带来的消息,每一个都让她震惊,已经冲刷了她失去阿玛的痛苦,甚至超过了失去阿玛。 “海兰,你怎么就升了贵人,你为什么都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你这样和那个魏嬿婉有什么区别?” 海兰听到魏嬿婉的名字,眉头一皱,姐姐都知道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做了贵人,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也升了呢。 况且,魏嬿婉升贵人怎么了,合情合理的啊。 海兰站起来,看着一脸怒气的如懿,一字一句地问: “姐姐,你这样说起来,我有话要问了,宫女本就是小选进来的妃嫔后备,也是旗人出身,怎么就不能当妃子了呢,我的身份算起来比魏嬿婉还要低,今日你这样问我,是不是觉得我和魏嬿婉一样,都不配当这个贵人?” 海兰的话一说出来,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早就想问出口的话。 如懿抬头,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去看海兰,是啊,海兰已经不是当时可怜巴巴躲在她身后的海常在了,她也不是当年的娴妃了。 如懿感觉有些冷,又有些慌,她感觉到海兰已经长出了自己的枝叶,不再受她的控制了,她心中的海兰,应该是永远听她的,为她做事儿的。 “海兰,我不是这样想的,你误会我了。” 海兰仍旧站着看着如懿,“那姐姐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让我生下来就把孩子抱给你,可你现在在冷宫,你是不是想让我用孩子救你出去。” 如懿反驳海兰,“海兰,这不是咱们说好的吗?你说让我等着你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海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今天能说这么多话,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或许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也或许是为了自己。 “姐姐,难道我没有等过你吗,你一进宫就说让我搬过去同你一起住,可是我等啊等,你都没有来,还是贵妃把我赶出来,你才让我住到延禧宫,我记着你当年让皇上给我名分的恩情,视你为亲姐姐,可是你今日说魏嬿婉的时候,就没有想起过我吗,我也是绣娘出身啊。” 如懿心里是浓浓的失望,海兰也变了,变得让她陌生…… 第36章 容佩和凌云彻救太后 “海兰,你想的太多了,你在我心里和魏嬿婉不一样,她是主动去勾引皇上的。” 海兰语气仍旧冷淡:“姐姐是听谁说的魏嬿婉勾引皇上,姐姐忘了吗?当年我被皇上强行临幸的时候,别人也是这样说我的,那在姐姐的心中,是不是只有我乖乖听话,你让我承宠的时候我就承宠,你让我避开皇上的时候我就避开皇上,这样才是你的好妹妹,这样才没有变?” 如懿觉得海兰误会她了,她要和海兰说清楚,让海兰清醒过来,“海兰,你不能这样想啊,你不是不喜欢皇上吗,我这样是为了你好。” 海兰冷哼一声:“姐姐,你还是没有明白,这后宫里的女人,哪里有喜欢和不喜欢的自由,你喜欢皇上,没法承宠,我不喜欢皇上,却被拉进后宫,如果真的是不喜欢皇上就能离开的话,我早就离开了这紫禁城,不要再说为了我好了,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这里好冷,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你自己保重吧。” 海兰转身离去的时候,如懿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 她不明白,海兰为什么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变成了这副冷漠,贪图荣华富贵的样子,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在她身边提点她,她才被人蛊惑了。 明明当日惢心背叛她的时候,海兰还和她一起指责惢心的。 想起海兰说的富察琅嬅的好话,她顿时明白了,是富察琅嬅害的她众叛亲离。 如懿瑟缩着身子,是了,富察琅嬅她沽名钓誉,明明忌惮妃嫔得宠,却为了突显自己的大度,不断的推荐妃嫔。 她还推陈婉茵侍宠,又给海兰晋位分,还让皇上纳了魏嬿婉,这桩桩件件,都是富察琅嬅的伪装。 如懿心里又有了希望,她打开海兰给她带来的东西,翻啊翻,看到了一朵小白花,她拿起来到头上。 又看到一些银子和药材,她把这些包好,想起来海兰还是没有给她带护甲来,让她现在五指秃秃的,这让她很失望。 金玉妍人在启祥宫,福从天上来,只听叮的一声,她头顶的进度条达到了百分之百。 金玉妍高兴地差点没站住,天不负她啊,海兰终于醒了,她开始反抗剧情强加给她的懿症了。 金玉妍又找出几棵大人参,去延禧宫给海兰送去,让她给肚子里的永琪好好补补。 她进入延禧宫的时候,海兰正坐在桌前沉思,见金玉妍进来了,她抬起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嘉嫔娘娘,我和如懿撕破脸,是不是就能救永琪了,这些日子我做了好多梦,梦见我亲手害了永琪给如懿铺路,现在是不是不会了。” 金玉妍含泪笑着,“不会了,海兰,这辈子,永琪会平安健康的。” 这日,是那尔布的头七,阿箬终于有机会来报复如懿一下了。 阿箬在今晚凌云彻和赵九霄的饭菜里下了安神药,果然两人早早地就犯了困。 她偷偷地拿了一筐纸钱到冷宫附近焚烧,又故意地将纸钱洒在了慈宁宫到冷宫的路上,做完这些,她躲到一边,静静观察着。 太后果然被吸引过来了,宫中除了主子殁了是不能烧纸钱的,宫中的香火只能供奉给宫里逝去的主子,给活着的人烧纸钱就是在行诅咒。 从前她宫里就有人烧纸钱被拿住了把柄,所以她格外在意这种事。 太后推门而入,头戴白花的如懿正带着容佩跪在火盆前祷告,太后还没说话,福珈就冲上前了。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宫中烧纸钱诅咒太后和皇上,你也不怕掉了脑袋。” 太后也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如懿,一别两年,如懿还是这样蠢笨窝囊的样子,若是宜修看见了,定然会后悔有这么一个侄女。 如懿依旧跪着,神色淡淡的,她真的没在烧纸钱,因为她已经忘了这是阿玛的头七。 她烧的是许愿用的圆纸,因为前几天感觉海兰被富察琅嬅迷惑了,她今日烧纸,就是在为海兰祛除魔障。 但是这件事她又不能明着说出来,如果说了,太后一定会误会自己的,所以她想了一下,略微编排了几句。 “太后,我这烧的不是纸钱,是为您祈福的圆纸,不信您看,上面还有万字符呢。” 太后听着如懿的话,这话九分假,一分真,不过都是如懿的狡辩罢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但如懿这副样子,倒是催生出了她的好奇心,她要看看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到底有多么窝囊。 太后示意福珈把火盆子里没烧完的纸拿过来看看,福珈只不过刚刚离开太后两步,就有一人拿着铜做的护甲冲到了太后面前,护甲尖利的那头,直直地刺向太后。 “甄嬛,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今日我就来把你带走。” 夜幕之下,吉太嫔惨白的脸格外吓人,她拿着护甲就要往太后胸口扎去,电光火石之间,容佩认出来那是主子的铜护甲。 若是事后被人发现,那她们主仆二人岂不是全完蛋了,容佩冲上前去,用尽所有力气,一把推开了吉太嫔,把护甲抢了过来。 这个时候,凌云彻也苏醒了,他见冷宫内混乱,深觉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时机,当即冲到了前面,把吉太嫔一剑斩杀。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懿只知道,容佩和凌云彻一起救了太后! 太后冷眼看着被拖走的吉太嫔,一个手下败将罢了,在冷宫这么些年,到了现在才翻腾起一个不大不小的水花。 凌云彻想让太后记得自己的功劳,于是跪下行礼:“太后,微臣救驾来迟,请太后恕罪。” 太后看了一眼这个小喽啰,又看了一眼刚刚夺走护甲的,她倒是更欣赏那个宫女,勇猛无比,果断刚决,是女中英雄,女人中的巴图鲁。 而这个侍卫,明显就是过来抢功劳的,她都看在了眼里。 “无妨,哀家到底没伤着,就赦免了你的罪过。” 如懿也跪下磕了个头:“太后,都是我不好,让太后来冷宫受了一场惊吓,如懿心中愧疚,就让如懿每日为您抄写经书,为您祈求平安吧。” 太后看着面前的如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懿,哀家当年让你毒死了你的姑母,又让你守孝在潜邸,你一点都不怨恨哀家吗?” 如懿摇摇头,“太后,姑母和姑丈感情深厚,她愿意追求姑丈而去,不是您害死的。” “至于守孝,太后做的也没有什么错,姑母是如懿的至亲,您是在保全如懿的体面和孝心。” 太后倒觉得如懿有意思了,好啊,乌拉那拉氏竟然出了个白眼狼一样的女儿,现在她相信如懿没有烧纸钱了,因为这如懿明显就是个没心肝没心肠的。 “你的奴婢倒是个果敢坚毅的,哀家很欣赏,看在她的面子上,哀家愿意让你抄写经书。” 如懿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太后愿意帮她了…… 第37章 拯救三阿哥的智商 如懿在冷宫里翻起的浪花并没有在宫里听见一点响声。 海兰诊出有孕的三个月后,苏绿筠也有了身孕,因此三阿哥被送回了撷芳殿。金玉妍前段日子得了风寒,为了避免把病气过给永珹,也把永珹送到了撷芳殿。 所以苏绿筠约着金玉妍经常一起去撷芳殿看望永璋和永珹。 第一次去的时候,永璋在睡觉。 第二次去的时候,永璋在睡觉。 第三次去的时候,永璋醒了,但是迷迷糊糊地管金玉妍叫额娘。 终于,苏绿筠怒了,老好人苏绿筠大发雷霆,责问撷芳殿的嬷嬷们,三阿哥到底怎么了。 叫来嬷嬷们查问,嬷嬷们集体说冤枉。 叫来太医诊断,太医也说没有什么问题啊。 苏绿筠拍桌子:“查,给我查,三阿哥到底怎么了?!” 撷芳殿的嬷嬷们人人自危,又委屈地说不出什么来,她们一直在尽心尽力地养育三阿哥,并没有什么苛待啊。 但她们也不得不承认,三阿哥确实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几个嬷嬷回去一起商量,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终于,三阿哥的乳母提供了一个线索,最近三阿哥离开了额娘,总是每晚闹腾,嚎哭,哭的嗓子都哑了。 所以嬷嬷们按照之前太医们的法子,给阿哥喝安神汤,阿哥一哭就喝,喝了就睡,嬷嬷们觉得这个法子管用,所以安神汤喝的有点多了。 金玉妍恍然大悟,前世照顾永璇断腿的时候,太医说过,这安神汤里面含铅,容易使婴儿犯困,可以用来让永璇安静些。 怪不得前世永璋总是笨笨的,呆呆的,不得皇上的喜爱,原来一切都是这安神汤害的。 金玉妍和苏绿筠说明了,苏绿筠仍旧疑惑: “玉妍,可是二阿哥也是喝安神汤长大的啊,为什么二阿哥钟灵毓秀,我的永璋就如此笨拙呢?” 玉妍想了一下,二阿哥和三阿哥成长环境相同,又有同一个阿玛的基因,若是三阿哥愚笨的话,按照前世皇上的理论,那只能是额娘的原因了。 但想到这儿,她也撇了撇嘴,因为前世的永珹也笨笨的,而且她是很反对皇上说的资质愚钝这个词的。 每个孩子都有各自的优点,都有会闪光的地方。 虽然永璋呆呆的,但是他善良,虽然永珹嘴碎,但是他懂事。 金玉妍冲着绿筠说:“想来是二阿哥天分如此,咱们让永璋和永珹多多接近二阿哥,没准也能变聪明。” 两人说干就干,各自抱着儿子去找了富察琅嬅,想让二阿哥亲自教导弟弟们。 富察琅嬅一直告诉自己,皇后是后宫之主,就要担负起照顾妃嫔,养育皇嗣的重任,所以她为永琏接下了这门差事。 在上书房呆了一天的永琏推开房门,地上趴着话还没说利索的永珹,床上睡着已经睡着的永璋。 “鸽鸽肥来啦,三鸽把我踢下床啦,我要二鸽抱抱。” 一旁站着的嬷嬷过来说:“二阿哥,四阿哥说一定要让您抱才行,奴婢也没有办法啊。” 永琏看着向他爬过来的永珹,活像一条毛毛虫,只能无奈地把他抱起来。 “永珹,听话,让嬷嬷把你们抱到隔壁睡好不好。” 永琏不是不愿意带着永珹睡觉,而是自己已经失眠一年多了,若是带着永珹,让永珹也休息不好,他心里愧疚。 没想到永珹直接小嘴一咧,大声哭了起来,永琏没办法,让嬷嬷把永璋带走,自己把永珹抱到床上,和自己睡一晚。 夜深了,永琏依旧睡不着,而永珹四仰八叉,把胳膊搭到永琏脖子上,腿搭到永琏肚子上,永琏一推开,永珹就抱上来。 永琏无奈,只能任凭永珹抱着,片刻后,怀中的娃娃传来了水牛一般的鼾声。 永琏仰天长啸,天啊,把永珹的睡眠质量分自己一半吧!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永琏的呼唤,也或许是永珹的鼾声太有节奏感,这一晚,永琏竟然比平常早睡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醒来的永琏看着身上挂着的永珹陷入了沉思,难道永珹是治愈他失眠的良方? 永琏要留下永珹再实验几天,果然,只要晚上永珹挂在他身上,响起和音乐一般的鼾声,永琏就会安然入睡,而且第二天会神清气爽。 永琏看着面前还在吐泡泡的永珹,将永璋和永珹一起留下来了。 永琏尝试着给永璋启蒙,他在永璋这个年龄,早就已经熟读论语和诗经了,但永璋只不过粗粗认得几个字,甚至连毛笔都不会用。 永琏还惊奇的发现,永璋的睡眠比永珹还要好,永珹只是在床上打鼾,永璋是随时随地都能瞌睡。 “二哥,永璋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困,二哥能不能给永璋找本有意思的,永璋一定好好读。” 永琏头疼了,这圣贤书哪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但是永璋亮晶晶的眼神里好不容易没有困意了,他绝不能中途放弃。 找了半天,永琏找到了一本以前璟瑟看的话本子,永琏试着给永璋读了几段,没想到永璋听的津津有味,读完以后,永璋还能把情节复述出来。 永琏看着话本子的后面几章,这后面的可不好读出来啊…… 不过既然知道永璋喜欢话本子,就多给他找几本正经的,总能学到点儿什么吧。 苏绿筠也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永璋能够出口成章了,什么良辰美景奈何天,什么晓来谁染霜林醉。 绿筠欣慰地流下眼泪,谁说永璋是个笨小孩儿的,聪明着呢。 绿筠决定,等肚子里的小六生下来,也要让二阿哥帮忙教导。 从此以后,后宫里多了一个爱看话本子的阿哥,对各种戏曲故事了如指掌。 第38章 如懿遇蛇 几个月后,海贵人平安生下了五阿哥,因着五阿哥生下来就身强体壮,皇上甚是开心,晋了海贵人为嫔,赐封号为愉。 海兰抱着胖乎乎的永琪,瞬间不在乎自己肚子上那些妊娠纹了,那都是她的勋章。 出了月子,皇上又宣了海兰侍寝,看到海兰肚子上的妊娠纹,也没有露出嫌弃的眼神,反而安慰海兰: “你别害怕,朕知道你胆子小,你为朕生儿育女,是后宫的功臣,朕怎么会嫌弃你呢,朕还希望你保重身体,再给朕生几个小阿哥小公主呢。” 海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皇上没有在意她身份低微,后宫的娘娘们也没有让她委屈求全,永琪是她自己亲自抚养,这样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 冷宫的如懿听闻海兰生了儿子,心里也一喜,她把海兰那天对她说的话归结为海兰的情绪不稳定。 而自己愿意大度的宽恕海兰,所以她拜托凌云彻,帮自己给海兰送一份自己抄写的经书。 如懿从给太后的经书里面抽出来一沓,用布包好,还拜托凌云彻让海兰再来看自己一次。 海兰看了看凌云彻送来的经书,很好,是祝祷老人长寿的《无量寿经》,如懿连给永琪认认真真抄一份经书都不愿意。 海兰放到一边,并不再看,凌云彻不满地问:“冷宫的懿主儿特意给五阿哥送来了自己的心意,祝祷五阿哥长寿,愉嫔娘娘为何看起来不开心呢。” 海兰看着面前这个蠢笨的侍卫,“你觉得这是如懿的心意吗?你若是不认识字,本宫告诉你,这是无量寿经,而五阿哥才刚刚满月,再不知好歹的人也不会给五阿哥送这种东西,姐姐无非是想让我知道她在冷宫里抄经书的艰难罢了,却从未想过我需不需要这些东西。今日你不是我,自然不会理解我的心情,来日这些用到你身上,你自然就懂了。” 凌云彻还是不理解,他想到了如懿说的。愉嫔已经不是从前的海兰了,不禁涌上了浓浓的悲凉。 为自己,也为如懿。 海兰不是从前的海兰,嬿婉也不是从前的嬿婉了。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如懿是灵魂上息息相通的,他向愉嫔娘娘辞别,转身回了冷宫。 吉太嫔死后,如懿和容佩因为救了太后,生活改善,在冷宫里的地位飞速提升,甚至又重新戴上了护甲。 所以如懿把凌霄花种满了院子,而凌霄花又是生命力极强的,一时间,整个冷宫的院子里长满了凌霄花。 如懿置身花丛中,欣赏着自己种下的花海,对洗衣服的容佩说: “容佩,这就是我想要的体面的生活,等凌霄花全开了,我们还可以采花瓣泡茶喝。” 说着她提着裙子走到容佩面前,看容佩洗了一大盆衣服,她好心地说: “容佩,我来帮你把衣服挂上去。” 随后她炸着手,拈起来衣服,把衣服提喽到了架子上。 “啪嗒”,衣服掉下来了,如懿愧疚地看向容佩, “容佩,只能麻烦你再洗一次了。” 容佩看着主儿又重新戴上的护甲,想她,太后的救命恩人,和玫贵人可以一较高下的巴图鲁,这辈子最大的对手就是主子的护甲。 每当她把护甲找理由送出去,主儿都能得到新的。 容佩叹一口气,她从小就是孤身一人,进宫以后也没想过要婚配,她信奉公平,做人有点犟,知道自己性格古怪,没有人愿意接近自己,所以她一直自立自强。 后来主子把自己要到身边,她满心的感激要报答主子,和她一起进冷宫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但是主子实在是什么都不会做,容佩贴心地把这个归结为主子出身于高贵的乌拉那拉氏,所以十指不沾阳春水。 想到这儿,她就谅解了主子,自己去洗衣服了。 冷宫里的凌霄花开的太多,夏天的夜晚,蚊虫密布,一条蛇悄然爬了进来,进了如懿的房间。 “啊!蛇!” 如懿的手被爬进来的蛇咬了一口,容佩刚想上去把蛇扔出去,如懿捂着手大声喊: “凌云彻~凌云彻!” 带刀的凌云彻快速冲了进来,上次他因为睡觉错过了救太后的最佳时机,被容佩抢了先,从那儿以后,他晚上的睡眠都很浅,这才能及时赶过来。 “如懿,你这蛇毒必须要及时吸出来,否则一会儿就会侵入神经。” 容佩讶然:“凌侍卫,可是这是菜花蛇……” 凌云彻打断容佩,大声说道:“没看到你们主子这么疼吗,赶紧去打盆热水来!快!” 容佩被凌云彻吼的心里生气,可主子一句话也不说,容佩怀疑凌云彻对主子图谋不轨,决定在门口偷看一下。 只见凌云彻拉住如懿的手,放在自己的薄唇之间吸吮着,一边吸还一边抬头看着如懿。 而如懿一脸沉迷与享受,偶尔轻皱眉头,却也很快地隐没在快感之中。 容佩心内一凛,若是再一直在冷宫呆着,恐怕主子和凌云彻之间真的要发生点什么了,到时候酿成大错可怎么是好。 容佩端水回来,默默给如懿擦拭着伤口,手上小小的牙口已经变成了粉红色,如懿仍旧回味着刚刚的感觉,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容佩心里生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主子,今日你也感受到了,冷宫的日子的确难熬,您就没想过出去吗?” 如懿惊讶地看着容佩:“容佩,我怎么能不想出去呢,但是你也看到了,凌云彻拿着我的礼物去找海兰,结果海兰根本不搭理我,我怎么出去呢?” 想到海兰,如懿内心委屈,自己进冷宫本来就是冤枉的,现在海兰还误解自己,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容佩,你今天一提醒我,我确实有些不甘心,这件事咱们必须得仔细筹划,若是咱们也成了受害人,凭借皇上对我的怜惜,没准真的能出冷宫呢。” 如懿附在容佩耳边说了几句,容佩愕然,原来主子不是不会筹划的啊。 第二日,如懿亲手做了一双鞋垫子,瞒着容佩送给了凌云彻,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顺便,让凌云彻帮自己弄些砒霜进来…… 第39章 意欢登场 这日除夕夜宴,高曦月让阿玛高斌送进来了江南制作的大烟花。 紫禁城的碧空之上,如星如雨的烟花,好像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 此时的太极殿里,钮祜禄太后正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创意感到得意。 要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灵犀就要到了出嫁的年纪,科尔沁的蒙古亲王们也准备求取大清的公主,一两年后,一定会在璟瑟和灵犀之间选一位远嫁蒙古。 太后要留住自己唯一的女儿,绝对不会让灵犀再重蹈胧月的覆辙,所以必须要在后宫安排上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太后转转眼睛,白蕊姬抱着璟妤笑呀笑,陆沐萍逮着一盘糕点吃呀吃,没有一个成气侯的,没有一个眼里有皇上的。 太后憋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转头对皇上说:“皇上,已入秋日,再看台下这曲桃夭,太不合时宜了,咱们换一首歌舞吧,哀家给你引荐一个新人。” 皇上吃下手中的糕点,掩饰心中的不喜,太后的眼线安排的实在太多了,一个白蕊姬,一个陆沐萍,这又要安插一个,后宫都快成了太后的了。 既然太后要安排,他就收下,但能不能发挥作用,可就看他的意思了。 皇上点头称是: “皇额娘安排就是,儿子自然听您的。” 福珈拍拍手,只见台下,一蓝衣女子以扇掩面,轻飘飘地上了大殿,她衣袖轻挥,团扇轻摇,露出一张如菊般淡然的脸。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清凌凌的声音带着一丝妩媚,一丝柔情,让人移不开眼。 陆沐萍冷哼。“小女儿把戏,唱的一点也不热闹。” 突然又想起这是太后引荐的人,自己也是太后的人,赶紧又拿了一块儿糕点塞进嘴里。 皇上果然被意欢吸引了,而意欢停下歌舞,看着皇上,眸子里也是如火一般的热情。 “凌波微步,踏歌吟诗,果然清新隽永,别出心裁啊,不愧是皇额娘引荐的人。” 太后微微得意,弘历这孩子和他阿玛一样,就喜欢这些有才艺的,自己挑的果然没有错。 “臣女意欢请太后,皇上,皇后安。” 皇上满意地喝了口小酒:“你为何今夜只吟唱歌词,不跳歌舞啊。” 意欢炽热地看着皇上,“臣女素闻皇上喜爱通晓满蒙汉诗词,想来会得知音之感。” 这话说到皇上心坎儿里了,他爱新觉罗弘历,这辈子最骄傲的有两件事,一件就是他藏宝阁的珍奇字画,他每一件都盖了自己的私印。 另一件就是自己写的诗!自古以来都说李杜的诗好,可自己写的诗,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多,可见自己已经超过了李杜。 他爱新觉罗弘历,就是大清的文治武功之首! 皇上赞叹:“皇额娘挑选的人果然清丽,不知道她出身如何。” 意欢骄傲地回答:“臣女是侍郎纳兰永寿之女,臣女的曾祖父是纳兰明珠,伯祖父是纳兰容若。” 此话一出,皇上更加得意了,连纳兰容若的侄孙女都对他的诗折服,可见他确实在文学上造诣很高。 大殿之上的人虽然有微词,但都心知肚明,今夜这意欢入宫,是不可阻拦的了。 尤其是金玉妍重活一世,想到自己前世竟然当众直呼太祖努尔哈赤的名字,还没被处罚,不禁为前世松了一口气。 她又想,自己前世为什么那么说呢,难道也是懿症的原因? 是了,自己又替如懿做了件坏事,自己是玉氏贡女,这满清贵女能威胁的人只有满清贵女,那可不就是如懿的心里话吗? 她有些期待如懿知道叶赫那拉氏入宫的反应了,如懿一向以乌拉那拉氏为骄傲,如今那拉氏之首叶赫那拉意欢进宫,如懿该是什么反应呢。 皇上心里的小九九过去以后,又开心地对意欢说:“你说话很让朕舒心,朕就封你为朕的舒贵人,以后入宫伴驾吧。” 富察琅嬅也大方地起身说道:“意欢妹妹身份高贵,臣妾会让人把承乾宫收拾出来给意欢妹妹居住,不知道皇额娘和皇上意下如何。” 太后满意地说道:“皇后,你这样安排很好。” 高曦月也开心地起身:“皇上,今日新人且歌且舞,臣妾还准备了一个大烟花呢。咱们再出去看看吧。” 众人一起出门在太极殿门口,只见天空上方五彩缤纷,高曦月骄傲地介绍: “皇上,那个是八仙过海,铁树开花,那个是金玉满堂,那个最别致的,是杨贵妃观牡丹!” 宫里甚少这种热闹,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抬头观赏着。 这时候,冷宫里的如懿拿着一瓶砒霜,这是她好不容易托凌云彻带进来的,只要把握好量,就不会危及性命。 如懿决然地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容佩,我先给你兑到今日的饭菜里,你吃下去看看结果如何。” 容佩吃惊地看着主子,万一把握不好量怎么办呢。 如懿将饭菜送到容佩嘴边,让容佩赶紧吃下去,见容佩只是疼地捂住肚子打滚儿,如懿给自己减少了一些量,也吃了下去。 冷宫外,阿箬站在如懿的院墙边,今日合宫欢乐,只有她孤零零一人,上次陷害如懿烧纸钱,被如懿躲了过去,她一直不解气。 今日,她要一把火烧死如懿,她把自己在御膳房带来的豆油,洒到如懿的院子里,手里拿着蜡烛,一把扔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乌拉那拉如懿,今日你我就来一场了断,阿玛也不用再为我报仇了,是你害死了你的阿玛,你害死了你自己。” 如懿不曾想到,自己假中毒晕倒的时候,冷宫是真着火了。 大火如同一条蛇信,在空中舔舐着,太极殿的皇上和太后匆匆赶到冷宫的时候,这座困住无数女人的囚笼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凌云彻救出来的女人,只有如懿和容佩。 太医已经过来诊断,如懿和容佩不仅受了烧伤,还中了砒霜。 皇上走上前,看了看这个四年没有见的女人,内心是滔天的怒火。 第40章 如懿出冷宫洗花瓣澡 在他爱新觉罗弘历的后宫里,竟然又发生了一起谋害人命的事。 四年前如懿入冷宫,疑点重重,也有他和如懿赌气的成分在,这四年虽然他很少想起来如懿,但也不代表他会忍下这种肮脏事儿。 “皇额娘,这件事您怎么看?” 太后看眼前的如懿,这场火,这砒霜来的都蹊跷,她在宫中浸淫数十年,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苦肉计还是真的有人谋害。 “皇帝,一年多前,哀家来冷宫调查纸钱一事,如懿身边这个奴婢曾经救过哀家一命,想来如懿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之前的事也有隐情,就让她先出了冷宫吧。” 皇上将如懿和容佩安排在了翊坤宫,让原来的菱枝和芸枝回去伺候着。 又让毓瑚去调查今日冷宫失火,娴妃中毒一事,一定要严惩此人。 翊坤宫里,容佩和如懿已经双双苏醒,如懿惊喜地拉住容佩的手: “容佩,你我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容佩心里也高兴,总算没有白白中毒一场。 得知如懿中毒,冷宫失火,富察琅嬅深感自己的失职,让莲心送来了许多的赏赐和补品,安慰如懿。 如懿翻着富察琅嬅送来的东西,冲着容佩冷冷一笑: “容佩,看到了吗,这就是皇后收买人心的手段,她送这些金银珠宝还有补品,就是来显示她的大度的,丝毫没有用心,简直虚伪。” 容佩此时身体虚弱,只能附和地说道:“是,主子说得对,主儿聪慧。” 这话听在了菱枝耳朵里,觉得奇怪,皇后娘娘知道主儿刚出冷宫,身上没有积蓄和银钱,这才送来了金银,怎么就是虚伪了呢。 因着如懿服下去的砒霜少,所以她恢复的也比容佩快一些,十天过去了,容佩的小腹仍旧是隐隐作痛。 夜风波荡,吹落一地雪花,如懿摸着皇后送来的一盒珍珠粉,她叫来菱枝和芸枝,她要沐浴,浴水重生。 如懿的沐浴之水,是用桃枝,柳叶,丁香花和珍珠粉熬制而成的,她要洗去冷宫的晦气。 容佩忍着肚子的疼痛,伺候着如懿入浴,容佩的手上满是冻疮,这都是冷宫的时候冬天洗衣服留下的。 许是她的手太过粗糙,磨疼了浴桶中的如懿,如懿微微蹙眉:“容佩,你的手找些珍珠粉抹着吧,不然我的大宫女手上满是冻疮,多不体面。” 说完,如懿嘟着嘴,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温暖的水流裹挟着她。 如懿表情迷离,很容易让人想到,她在水底下出了个虚恭。 容佩任劳任怨地伺候着主子,她想着以后的日子总会好过的,她陪着主子同甘共苦,主子会善待自己的。 想到这儿,她更认真地给主子按摩,心里都是盼头。 如懿第二天等着海兰来看她,现在她也不怨恨海兰得宠了,只要海兰还来依靠她,她就会大度的原谅,她们还是好姐妹。 养心殿里,皇上听毓瑚的调查结果,砒霜的毒出在饭菜里,而毓瑚去查了御膳房给冷宫送菜的人,竟然是诬告如懿的阿箬。 这更加证明了如懿的清白,皇上大手一挥,晓谕六宫,复了如懿的妃位。 毓瑚见状解释说,阿箬只承认冷宫纵火,绝不承认给如懿的饭菜下毒,即使在慎刑司受尽了酷刑也不改口。 按理说如果真是阿箬做的,她已经有了一重罪过,不会不认下毒这条的,这让皇上也疑心下毒的另有其人。 而最有疑点的就是如懿身边的容佩,在如懿进冷宫之前,皇上从来没见过如懿身边这个宫女。 这个宫女竟然还在冷宫救过太后,实在是可疑。 “毓瑚,去翊坤宫,把娴妃身边的容佩带去慎刑司审问,一定要查清楚这毒是谁下的。” 毓瑚来翊坤宫带走容佩的时候,如懿搬了个椅子,正在欣赏翊坤宫的景色,这可比她原来的延禧宫好多了。 这翊坤宫从大清入关以来就是宠妃居住的地方,一时间,她更确信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容佩忍着肚子疼在后面伺候,主子丝毫没有看出来她的痛苦,容佩心中有些失落。 “娴妃娘娘,您身边的容佩涉嫌下砒霜谋害您,皇上命奴婢带容佩进慎刑司受罚,请您配合。” 如懿听到这话心里一慌,明明不是查出来火是阿箬放的了吗,这砒霜可以嫁祸到阿箬身上啊,万一容佩受不住刑罚,招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又或者,容佩牵连了凌云彻,这该如何是好。 如懿看向容佩,眼神里是探究和问询,容佩如何不知道主子的心思,这件事必须要有人承担下来,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容佩相信,主子会想出来办法救自己出去的,她站出来坚定地说: “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自然敢去慎刑司受刑。” 如懿也感动,她知道了容佩如此忠心,定然不会出卖她的。 她淡淡一笑,维持自己表面的平和:“容佩,我会早点救你出来的。” 如懿感觉事不宜迟,她要尽快去见皇上,她让菱枝带上白玉霜方糕,去乾清宫看望皇上。 一晃数年,如懿很久没有来过这乾清宫了,她有些恍惚,廊下站着的李玉笑着迎上前来: “娴妃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奴才日思夜想,盼的就是这一天。” 这话被同样当值的茂倩听到了耳朵里,她回头对进忠说:“你师傅是皇上的太监,还是娴妃娘娘的奴才啊。” 进忠也不解地看着师父,师父明明前程大好,为何为了一个娴妃屡屡做出出格的举动呢。 如懿看到李玉,就想到了凌云彻,这两个人都是她的知己,李玉已经做到了太监的至高无上地位。 而冷宫被烧了,凌云彻还在待命呢,这样一个男子,不应该落得如此地步。 如懿要为凌云彻求一份前程。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来给容佩求情的。 “如懿啊,你身子好了吗,这么冷,就走过来看朕。” 如懿看到皇上,心就化作了一团,皇上果真是关心她的。 她递上白玉霜方糕,对皇上说: “皇上,冷宫侍卫凌云彻,救过太后的命,又救过臣妾的命,臣妾想为他求一份前程。” 皇上看着如懿,不解地问道:…… 第41章 凌云彻升级御前侍卫 “如懿,太后不是说是容佩救了她吗?所以朕才愿意给容佩一次进慎刑司的机会,不然朕早就处死她了,今日你怎么说是凌云彻救了太后?” 如懿想了一下,她不能否认容佩,但是凌云彻也是要救的。 “皇上,容佩确实为救了太后,但斩杀吉太嫔这个罪人的确实是凌云彻,如今那凌云彻待职中,臣妾不能看着明珠蒙尘啊。” 皇上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让他先来朕的乾清宫,做个御前侍卫吧。” 如懿满意了,这真的是天大的恩赐,她露出来甜甜的笑容。 皇上见如懿开心了,又让李玉把自己给如懿做的绿梅粉拿过来。 “如懿啊,这绿梅粉,是朕用密陀僧、白檀、冰片各一钱,又以当季开得最盛的白莲蕊、白蜀葵、山奈、笃耨香研至绝细,和以珍珠末蛋清为粉,再请宫中手最巧的宫女折来新鲜饱满的绿梅花苞,用这粉小心灌入花苞内,用线扎其花尖,密封于花房之内蒸熟,静置玛瑙盒内足月才得以如此花香沁粉能令面容莹似白梅凝雪,如今,朕把这送给你,来安慰你在冷宫受的苦楚。” 如懿心中微酸,有些感动,“只要皇上还记挂着臣妾,臣妾就不算苦,这绿梅粉臣妾会日日使用的。” 皇上搂住如懿,这些年,确实是自己亏欠了她。 皇上还答应,今晚就去如懿宫里陪她,达成目的的如懿开开心心地带着菱枝出了乾清宫。 菱枝问道:“主儿,您看到这绿梅粉,为什么如此开心啊,奴婢看她和皇后娘娘送您的珍珠粉没有什么区别啊。” 如懿冷冷地看着菱枝:“菱枝,你懂什么,这绿梅粉是皇上的心意,而珍珠粉只不过是皇后用来表现大度的玩意儿罢了。” 菱枝被主子突如其来的凌厉吓到了,但是这绿梅粉她仍旧认为,也是皇上用来表现深情的玩意儿,没有什么特别的。 如懿在路上春风得意地走着,竟然还遇到了自己的侄子讷苏肯,讷苏肯已经进宫当值两年了,还是一个普通的蓝翎侍卫。 他此次找如懿,是听说如懿出了冷宫,想找如懿借些银子修缮乌拉那拉氏的祖坟。 如懿的阿玛那尔布停灵十八个月,才有了进祖坟的机会,条件是那尔布一家要整修祠堂和祖坟。 如懿面容冷淡,她认为是自己的侄子无用,迟迟不肯开口。 “讷苏肯,咱们乌拉那拉氏只有后宫的女人,没有前朝的重臣,你进宫多少年了,还是个二流的侍卫,竟然找我来要银子修祖坟,你就不能支取自己的俸禄吗?” 讷苏肯被如懿的几句话刺挠的又脸红又气愤,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他也不想只做个蓝翎侍卫,可是他的姑祖母是先皇的弃后,他的亲姑姑又入了冷宫,他想上战场立功,却屡屡被拒绝。 他得知姑姑出了冷宫,以为能从姑姑这儿得到些庇护,因为姑姑也是受着乌拉那拉氏的福祉才能入宫的,可姑姑无情地拒绝了他。 讷苏肯失望地离去了。 菱枝陪着主子继续往前走,正好遇见了凌云彻。 如懿看到凌云彻,头一歪,露出欣喜的笑容:“凌云彻~” 凌云彻也开心地快步跑过来,他虽然还没有职务,但他相信,娴妃娘娘肯定不会不管他的,他们可是超越男女之情的。 “微臣参见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吉祥。” 如懿满意地点点头,对他也福了福身子:“凌云彻,今日再相见,我不是冷宫的庶人,而是翊坤宫的娴妃,你也不是冷宫的侍卫,而是……” 如懿故意不把话说完,想等着凌云彻问她,果然,凌云彻开口了。 “娴妃娘娘说微臣是什么?” 如懿得到了满足,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本宫给你要了一份前程,御前侍卫,如何?” 凌云彻喜不自胜,这简直是泼天的富贵,御前侍卫在侍卫里,是上三旗的贵族子弟才能担任的,还必须要有军功,他何德何能啊。 “微臣,微臣没有什么功劳,怎么敢忝居御前侍卫的位置啊。” 如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凌云彻,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救了太后,又救了本宫,这都是你应得的,只是,你以后要忘了御前那个人。” 如懿说的是魏嬿婉,她现在虽然还没见过令贵人,但是魏嬿婉背弃了凌云彻的青梅竹马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凌云彻还念着旧情。 凌云彻坚定地说道:“微臣不会辜负娴妃娘娘的。” 如懿心满意足,心里暖暖的,很贴心。 菱枝在一旁看呆了,主子刚刚拒绝了自己亲侄子的借钱,还讽刺讷苏肯少爷是个普通侍卫。 然后转身把凌大人扶到了御前侍卫的位置,难道在主儿的心里,这凌大人比亲侄子还要亲切吗? 如懿并不感觉有什么不妥当,反而认为自己办了一件大好事儿。 她低下头对凌云彻说:“凌云彻,你现在可以去乾清宫向皇上报道了,随后你就到我宫里来,我有事托你去办。” 黄昏时分,凌云彻果然来了,他踏着七彩祥云往翊坤宫走来,正是意气勃发。 “娴妃娘娘,微臣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如今已经是御前侍卫凌云彻了,哎?容佩姑姑怎么不在您的身边了。” 如懿淡淡地说道:“本宫叫你来,正是为了这件事,咱们那件事儿,让皇上怀疑了,容佩已经去慎刑司受刑,只要她咬紧牙关,这件事就能糊弄过去。” 凌云彻有些慌了,他刚刚当上御前侍卫,不想掉脑袋啊,“娴妃娘娘,您想让微臣干什么,是去慎刑司结果了容佩吗?” 如懿瞪大眼睛说道:“那倒是不用,容佩这个人是有些忠心的,你只要过去帮我送件东西,对她稍加鼓励,容佩就不会松口的。” 后面的菱枝,已经给容佩准备好了金疮药和一些打点的银子,只等着主子开口了。 没想到如懿拿起来了一盒她没想到的东西,让凌云彻带给容佩……… 第42章 阿箬为容佩顶罪(1) 凌云彻拿着如懿给的东西,到了慎刑司里。 这是他第一次进慎刑司。 阴暗潮湿的牢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昏暗的火把在墙上摇曳,火光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偶尔传来一个受刑女子的哀嚎和痛苦的呻吟。 容佩此时正在受着板箸之刑,他弯着腰,手够到脚尖的位置,艰难地支撑着,小腹的疼痛像潮水一般时时涌来折磨着她。 明明只是初春,容佩的汗水依旧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精奇嬷嬷见容佩稍微松缓,就用板子抽打她。 凌云彻找到容佩时,容佩正趴在地上呕吐,见凌云彻来了,容佩以为是娴妃娘娘要接她出去,眼睛一下子亮了。 却又在凌云彻拿出东西时,眼睛黯淡了下去。 “容佩,娴妃娘娘知道你受了冤屈苦闷,特意让我给你带来的无患子。” 容佩接过来凌云彻手中的盒子,已经没有力气打开看了,她双脸惨白地问: “娴妃娘娘有说什么时候能接我出去吗?” 凌云彻叹口气:“娴妃娘娘说,你这件事有关后宫清誉,她让你像这阴冷耐寒的无患子一样好生忍耐,她还说你现在不清白,不体面,让你一定要清清白白体体面面地回去。” 容佩刚刚燃起来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主子不仅希望她忍耐,更希望自己保住她的清白。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主子做了错事,就能不惹尘埃,干干净净一身白,明明置身风波里,却又能安然坐在翊坤宫看着她在慎刑司受刑,超然物外。 容佩闭上眼睛,她宁愿相信是主子无能为力,不能救她出去。 突然,她想到了,凌云彻为什么也能置身事外,那毒药明明是凌云彻买进来的啊。 “凌云彻,主子让你进慎刑司,你就能进来吗?” 凌云彻有些骄傲,他说道:“娴妃娘娘已经为我求了御前侍卫的前程,我已经在乾清宫任职了,也算没有辜负咱们在冷宫里的情谊。” 容佩觉得好冷,凌云彻只不过帮主子卖了几次东西,主子就能让他当御前侍卫。 原来不是主子没有能力,只是不愿意救她罢了。 容佩抱紧自己,闭上眼睛。 “你走吧,凌云彻,你回去告诉主子,我不会背叛她的。” 这是她的原则,她答应了主子不会出卖,就一定会守口如瓶,但是她的心已经冷了,再也暖不起来。 凌云彻得到肯定的答案,并没有多做停留,他也觉得这慎刑司格外的可怕,他把无患子的盒子放下,转头出去了。 凌云彻走后,慎刑司的精奇嬷嬷嘟囔道: “又是娴妃娘娘的人,我都记不清这是她第几个进慎刑司的宫女了,这不,那边还有一个二进宫的,已经进来两次了。” “不过你也算幸运的了,她还让人进来看你,原来那第一个进来的,受了刑都得自己爬回去。” “第二个还算比较幸运,为了娴妃娘娘进来,差点被我打断腿,但是让嘉嫔娘娘救了下来,现在是启祥宫的宫女了。” “也不知道娴妃娘娘是什么转世,身边的人都得过来遭回罪,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她。” 精奇嬷嬷的话,吵醒了一道牢门内因为受刑而晕倒的阿箬。 她已经在慎刑司十天了,这十天,惢心好几次来见她,都被她让精奇嬷嬷拒绝了,她不想再牵连惢心和嘉嫔娘娘。 她现在是必死无疑了,但她也不想做别人的替罪羊,不想让如懿好过,她怀疑那砒霜是如懿自己下的。 刚刚精奇嬷嬷说,面前的这个受板着之刑的人,也是如懿的宫女,那应该就是和她一起进冷宫受苦的容佩了。 她好几天没喝过水了,这也是慎刑司的刑罚之一,她试着张开干裂的嘴唇,露出缺了的半口牙: “容佩,你是容佩吗?” 容佩惊奇地回头,竟然有人认识自己,面前的女人狼狈不堪,身上的囚衣沾满了血迹。 “你是?” 阿箬冷笑,她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力气:“我就是…她们说的,二进宫的阿箬,你主子的陪嫁丫鬟,也是冷宫纵火的人。” 容佩并不恨阿箬,反而内心里涌上了一种深深的同情,这个阿箬也是个可怜人,她没有怒骂阿箬,反而只是关心地问道: “阿箬姑娘,你怎么样了,我看你的状态很不好。” 阿箬也呆了一下,这个容佩竟然是个清醒的,没有把进慎刑司归结于自己,她本来是想嘲笑一下容佩,容佩这样一说,她倒是有了愧疚。 “我是个将死之人了,活着也不过是为了看如懿的下场,你为什么进慎刑司。” 容佩见精奇嬷嬷去了一旁喝水,才小声地回答阿箬:“砒霜一事,是我和主子自导自演,皇上已经有所怀疑,所以让我入了慎刑司,证明主子的清白。” 阿箬哈哈大笑,这笑里,有痛苦,有悲凉,有委屈,也有痛恨。 “呵呵哈哈哈哈,果然啊果然,皇上和如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为了证明如懿的清白,让她的宫女进慎刑司,天底下,只有皇上才能说得出这样的鬼话,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容佩被阿箬这句话震醒了,是啊,她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牺牲她们的健康她们的性命,只为证明主子的清白,这就是上位者的游戏,上位者的恶趣味罢了。 阿箬又说道:“乌拉那拉氏还是这么没用,不,她根本就没有心,她如果愿意,她完全可以以命相博救下我们,可她放任着我们受苦,让我们为她的清白,她的体面做垫脚石,她哪里是清白,她是虚伪至极!” 容佩看着阿箬,对阿箬的同情已经压制过了她对受刑的恐慌,这个女子,明明比自己还要年轻十岁,不过二十多岁的姑娘,却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已经接近了疯狂。 她想安慰阿箬,她伸出已经酸疼的手,摸上了阿箬乱糟糟的头发, “阿箬,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报仇,才能扬眉吐气。” 阿箬又苦笑一声,用尽力气长叹一口气,说道:……… 第43章 阿箬为容佩顶罪(2) 长夜漫漫,容佩听着阿箬讲着自己的经历。说着自己这几年的苦楚。 “我早就不想活了,我现在这副废人的模样,活着干什么,容佩,今日你又让我相信,如懿迟早会多行不义必自毙的。” “容佩,如果,如果我给你一次活着的机会,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替惢心,替我们报仇。” “容佩,我不会甘心这么死的,我要去皇上面前,我要问问皇上,问问如懿,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当个人!” “如果你以后能见到我的妹妹,她也是乌拉那拉氏的包衣,我怕她也进了乌拉那拉氏服侍,你帮我告诉她,再也不要过我这样的人生,不要带着恨过一辈子。” “还有我的阿玛,我是个不孝的女儿,拖累了他们,可我没有办法,我由不得自己,我欠他们的,只能来世再报了。” 阿箬最后落下一滴泪,啪嗒,砸在冰冷的石板面上,在寒夜里响荡。 “容佩,还有惢心啊,告诉惢心,让她好好活着,和江与彬生一对漂亮的孩儿,过她圆圆满满的人生。” 容佩哭着,捂着嘴摇着头,她已经猜到了阿箬想干什么,她们只是萍水相逢,阿箬却愿意为她顶下罪过。 阿箬用尽全身力气要站起来,她起来,又掉下去,起来又跌倒,最终扶着墙站稳,露出一抹血红色的微笑: “别哭,不许哭,容佩,今日你若是能清醒一分,我就不算枉死。” 铁窗外的天空,亮出了一抹鱼肚白,容佩看清了阿箬的脸,阿箬的脸上写满了决绝。 她拉响了慎刑司的铃,慎刑司,铃响人招。 翊坤宫里,皇上准备起身去上早朝,菱枝伺候着皇上穿衣梳洗。 而如懿仍旧没下床,反而娇俏地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 皇上从镜子中看见,不禁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如懿,你刚出冷宫,朕不忍心苛责你,只是你太不守规矩了,今日朕上朝,按规制,你应该在朕起床之前起身,跪着伺候朕穿衣梳洗,可是如今朕都梳洗完了,你还没起身,朕只当你在冷宫太久忘了,下次一定要记得。” 如懿停下伸懒腰的动作,嘟嘴看着皇上,“皇上,您说什么呢,咱们之前不都是这样吗?” 皇上本来只想几句话带过去,没想到如懿听不懂一样,他也来了较真的脾气。 “如懿,你是妾室,妾室伺候君上本来就有规矩,你看令贵人,她伺候朕永远是亲力亲为,连脱鞋袜都帮朕,你真是太懒了。” 如懿被皇上几句话说的委屈极了,自己只不过进冷宫几年,皇上竟然变得这么不近人情。 还拿魏嬿婉和自己相比,她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和皇上的情分。 如懿带了一丝委屈,撅着嘴说:“皇上,您和臣妾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的情谊,您忘了吗?您说过最喜欢臣妾天真烂漫的。” 皇上急着去上朝,最后板着脸对如懿说: “如懿,那时候你我不过十三四岁,可如今你做我的妾室已经十多年了,还这么不懂规矩成何体统,朕去上朝了,你好好反思一下吧。” 如懿坐在床上,红着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皇上刚下了早朝,就被毓瑚请回了乾清宫,毓瑚说,阿箬已经招供了,冷宫的火和砒霜之毒,都是她下的。 但是她临死之前,想面见皇上和娴妃娘娘表达自己的忏悔之情。 如懿被请来乾清宫的时候,以为是皇上后悔了对自己的斥责,让自己过来陪他用早膳的。 所以她欣喜地来了乾清宫。 却看见了地上跪着的阿箬。 她是怎么认出来眼前的人是阿箬的呢,因为她看见了阿箬极致痛恨的,血红的双眼,还有瘪下去的半张脸。 后来的很多夜晚,她都忘不了这个眼神。 “如懿,你的这个曾经的宫女,承认了一切,她承认了朱砂是她陷害你的,也承认了冷宫的放火和砒霜。” 如懿有些震惊,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阿箬,阿箬竟然承认了砒霜也是她下的,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承认不是她做过的事。 难道阿箬还顾及主仆之情,为她顶了罪。 如懿看向阿箬的眼神带了一丝柔和,嘴里却说着:“皇上,阿箬罪大恶极,屡次陷害臣妾,应当即刻处死,祸及家人。” 闻言,阿箬终于忍不住了,她叩首说道:“皇上,请您明鉴,奴婢已经被阿玛逐出族谱,和索绰伦氏再无干系了。”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扳指,说道:“你不知道吗,阿箬,你的阿玛桂铎,没有把你逐出族谱,还说你永远是他们的女儿。” 阿箬的脸上流下一行清泪,随后是仰天的悲鸣:“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逐出族谱,我这样一个女儿,为什么你们还要护着,为什么。” 阿箬不停地磕头:“皇上,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婢认了这些罪过,求您饶了奴婢的家人吧,奴婢求您了。” 如懿冷笑着用奇怪上扬的语调说道:“做了错事,祸及家人,本就是理所应当啊。” 皇上也冷冷地说道:“你还是先忏悔你的罪过吧。” 阿箬突然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 “奴婢一悔,识人不清,跟了乌拉那拉氏青樱十多年,放着官家格格不当,跟着入了宫。” 如懿听着这话,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奴婢二悔,愚忠为主,帮着如懿私下见皇上,却被罚跪,伤了自己这双腿。” 皇上听了,也皱起了眉头,阿箬是在说自己罚无辜之人。 “奴婢三悔,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该在延禧宫众人受欺负的时候,去找玫贵人理论出头,变成今日这个废物。” “奴婢四悔,没有早日对如懿下手,让她活到今日继续害人。” 如懿被阿箬说的话气极了,她对阿箬无比的失望,阿箬临死之前,竟然还要污蔑她。 “奴婢不知好歹,往日任性妄为,害了自己和家人,可今日奴婢确实是悔悟了,悔的彻彻底底,奴婢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阿箬跪着又磕了几个头,“苍天在上,若您能看见阿箬的忏悔,阿箬的冤屈,就让这春日飞三尺大雪,让阿箬清清白白的去,也做一世的好人罢。” 阿箬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如懿,那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哀怨的粘在如懿身上。 毓瑚见状想过去拉住阿箬,但已经来不及了。 阿箬一头撞在了门口的白色石柱之上。 一道血痕由上往下,赫然可见。 如懿和皇上,都被阿箬的决绝吓到了,如懿颤抖着起身,指着阿箬的尸首说: “拖下去,快拖下去。” 这时,紫禁城真的下起了雪,细细的碎雪随着风飘了进来,飘飘洒洒落在了阿箬身上。 很快,这雪变为了鹅毛大雪,越下越烈越下越烈…… 第44章 送靴子 金玉妍听到阿箬撞死在乾清宫的消息,也没忍住和惢心一起落了泪。 她几次让惢心去慎刑司找阿箬,让阿箬千万不要承认没做过的事,终究是没保住阿箬。 “惢心,拿着我箱子里的钱,去找侍卫处的人,让他们不要把阿箬丢去乱葬岗。” 金玉妍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哽咽着说道:“让他们为阿箬择一块福地,把坟地修的暖和点,让阿箬不要再这么冷了。” 惢心含泪去了,阿箬没有见她最后一面,但她仿佛听见了阿箬最后的话。 阿箬一定希望自己好好活着。 金玉妍病了一场,病来如山倒,她开始发起了高烧,几日几夜的昏睡。 阿箬的死让金玉妍害怕,害怕这一世,她还是改变不了前世的轨迹,还会失去那么多人。 金玉妍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贞淑告诉她,纯嫔娘娘生了六阿哥,已经晋为了纯妃,而宫中又有了一件大喜事。 皇后再度怀上了嫡子。 金玉妍知道,这个孩子是永琮,前世,永琮因为痘疫早夭,对富察琅嬅打击甚大。 金玉妍决定,她要救永琮,只要还能救下永琮,就说明她还能改变,还能救人。 她不顾自己的身体,让贞淑去给她找关于痘疫的书,她要了解关于出痘的一切。 贞淑说,阿箬死后,皇上还是没有放过她的家人,抄了桂铎的家,桂铎一家流放岭南,估计凶多吉少了。 阿箬的妹妹阿筱在乌拉那拉氏家伺候如懿的堂妹,抄家之时,乌拉那拉氏的族人要把阿筱送回桂铎府上,但是如懿的额娘朗佳氏护住了阿筱。 桂铎托孤之人来到乌拉那拉府上接阿筱时,朗佳氏正在给阿筱包扎被打伤的胳膊,阿筱磕了三个头,拜别了乌拉那拉夫人朗佳氏。 她恨如懿,可如懿的额娘确实对她有恩,来日她得报恩才行。 阿筱跟着阿玛的好友回了家,摇身一变成为了他府上的小女儿,从此改名换姓,不再是索绰伦氏。 贞淑又告诉她,娴妃娘娘身边的容佩已经出了慎刑司回去伺候了,金玉妍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管容佩了,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现在在她的眼里,救人比惩罚人更重要。 翊坤宫里,容佩受了半个多月的刑才回来,因为如懿听了阿箬的话,怀疑阿箬在慎刑司里蛊惑了容佩。 所以为了让容佩有敬畏之心,她让容佩在慎刑司多呆了几天。 容佩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板着之刑折磨的神思涣散,她还听见精奇嬷嬷说了几句: “我进慎刑司以来,只见过用尽心思救奴才出慎刑司的,可是第一次见主动让奴才在慎刑司待几天的,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容佩咬着牙自己一步一步走回了翊坤宫,她进慎刑司时,砒霜之毒还没有全消,在慎刑司的这几天,更是让她落下了病根。 她的小腹,永远都是隐隐作痛,这股痛摸不着,碰不着,但是又挥散不去,治愈不了。 就像阿箬那张坚决的,怨恨的脸,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脑海中一样。 阿箬说:“容佩,你若是不信,可以再陪娴妃走一段路,看看她的自私自利,虚伪薄情。” 容佩回了翊坤宫,如懿站起身来开心地迎接她:“容佩,你果然清清白白,体体面面地回来了,熬过了这些,咱们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容佩点点头:“主儿说的是,以后就没有这么些苦了,剩下的都是甜。” 这话既是像在安慰如懿,也像在安慰自己。 如懿笑着摇扇子说:“你知道这一切都应该感谢谁吗?” 容佩摇摇头。 如懿说:“应该感谢凌云彻呀,要不是他去给你送了无患子,你怎么会有勇气挨过刑罚呢?” “容佩啊,凌云彻对咱们有恩情,你就做双靴子,咱们送给他吧。” 容佩想到凌云彻在慎刑司里对自己说的话,只觉得不寒而栗,那明明句句都是威胁和警告。 但凌云彻确实从火场里救了她和主儿,容佩点点头,就做这双靴子,报了这恩吧。 但恩恩怨怨哪里说的清,这恩得报,这仇,也得报啊。 这天,如懿把凌云彻又叫来了翊坤宫,拿出容佩做的靴子。 “冷宫这些时日,一直得你的照顾,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所以做了一双靴子送给你,上面还有云纹呢,一呢暗合了你的名讳,二来也希望你平步青云。” 如懿字字句句,不提靴子是谁做的。 凌云彻自然以为,这就是如懿亲手做的,高兴地接了过去。 晚上回家的凌云彻,翻着靴子的里面,看到靴子上的云纹竟然是如意云纹。 他嘴里念着:“如意,如意。云,凌云彻。” 一股热流贯穿了他的全身,原来,原来主儿是这个意思啊。 凌云彻迫不及待地穿上靴子,想要试一试这靴子有多么舒服。 “啊!” 凌云彻脚心的疼痛让他痉挛,发抖,浑身直冒冷汗。 靴子里面的鞋底上,竟然有一根留下来的针,不长,但是格外的粗,凌云彻穿的时候隔着袜子还没有感觉,但是脚一踩到地上,针立马刺破鞋底钻了上来。 凌云彻对如懿的那份热忱一下子冲淡了不少。 他知道如懿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确实因为如懿的这份粗心受了伤,所以他不愿意轻易的原谅如懿。 他想了想,把这靴子锁进了自己的箱子。 翊坤宫里,容佩终于久违地露出来了笑脸。 主子让她给凌云彻做靴子,她不能拒绝,但是她得让凌云彻痛一下,所以她特意留了一根针。 这只是她的一个小小尝试罢了,她容佩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 她曾经护着主子和玫贵人对打,也曾经在冷宫里救下太后,太后还夸赞她是个女中巴图鲁。 想到太后,容佩不禁怪自己傻了,这次进慎刑司,明明可以向太后求助的…… 第45章 后宫汤达人屡次受挫(1) 出了冷宫一个多月的如懿得知金玉妍生病了,听说消瘦了不少。 她拿着皇上给自己做的绿梅粉,本来想着要不要送给金玉妍一点,一看还是舍不得,让容佩又收起来了。 随后,她端了一碗养颜汤,要去表达一下自己的惦念之情。 闭门读书的金玉妍直接放出来了富贵儿,追着如懿跑了出去,直接让如懿摔了个大跟头。 “娴妃娘娘,我们主儿的病还没好,她说了,让您啊千万别来她这晃荡,不然富贵的眼里容不下脏东西。” 被赶出来的如懿心中委屈,这嘉嫔真是不懂事,自己送她恢复容颜的汤,她竟然用狗来驱赶自己。 如懿回到翊坤宫,闷闷不乐,“容佩安慰如懿,不是还有愉嫔娘娘吗,愉嫔娘娘去冷宫看过您很多次,她一定很想您。” 如懿这才想起来,出了冷宫这么久,海兰还没来看过自己,听说她的儿子永琪已经会跑了。 本来商量好的,这个孩子要抱给自己养,看来海兰是忘了,她得过去提醒海兰。 如懿让容佩又做了一碗莲子汤,去延禧宫看望海兰。 一进延禧宫,如懿就又有点失望,海兰竟然搬进了正殿,这可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海兰就应该原封不动的保存起来。 如懿叹一口气,海兰已经失去了对她的敬服之心。 正殿里,海兰正在教永琪玩弹弓,永琪已经快两岁了,正是学东西的年纪。 海兰希望永琪长成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就像二阿哥永琏那样,凭借自己的学识和能力为大清效力。 永琪正发射出了一个弹弓,没想到正打中了从外面进来的如懿,如懿特意没让人通传,为的就是给海兰一个惊喜。 但永琪的弹丸让她很不开心,她想着,永琪以后反正会让她抚养,她一定要好好教育永琪。 永琪看到自己打了一位娘娘,心里愧疚,向如懿鞠了个躬。 “这位娘娘,对不起,永琪不是故意的。” 如懿不搭理永琪,让讲礼貌的永琪非常受挫。 如懿看向海兰,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在海兰心里,应当是要比孩子还重要的。 “海兰,我来看你了。” 海兰见小小的永琪还在鞠着躬,蹲下身子把永琪搂在怀里,“永琪,这位是娴妃娘娘,你刚刚不小心打到她,已经和她道过歉了,她不会怪你的。” 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如懿,“娴妃娘娘,是不是?” 如懿有些没反应过来,海兰见到自己第一面竟然不是欣喜地抱着自己,而是哄着五阿哥永琪,她只能回答,“当然了。” 海兰把永琪抱起来,放在榻上,给他递了个佛手瓜玩,随后才看向如懿,行了个礼。 “嫔妾见过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安。” 如懿等海兰行完礼才说道:“你我之间无须多礼的啊,海兰。” 海兰恭敬地说道:“该守的尊卑礼节还是要遵守的。” 这是海兰从和高曦月的相处中总结出来的规律,自己从前确实是眼里只有娴妃,忽略了自己宫里的主位慧贵妃,这才被赶了出来。 所以她现在格外注意礼节,永琪也被她教导的彬彬有礼。 海兰说罢,邀请如懿坐下,自己坐在了永琪身边。 如懿看着永琪自己拿个佛手瓜摆弄,也不和自己说话,心里闷闷的。 她让容佩端上来莲子汤,笑着对海兰说:“海兰,你知道这世间什么最苦吗?” 随后,也不等海兰回答,如懿得意地回答说:“怜子之心最苦,也最能让人清醒。” 海兰看着莫名其妙的如懿,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娴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如懿先纠正海兰,“海兰,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我听习惯了。” 随后,她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地说道:“海兰,永琪非嫡非长,你又只是个嫔位,永琪若是让你养着,他的地位不仅比不上大阿哥二阿哥,连三阿哥都比不上。” 海兰冷笑,她倒要听听,她的好姐姐存的什么心思,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很多次想去翊坤宫看如懿,但如懿想的起来给凌云彻提拔,给皇上送糕点,甚至给嘉嫔送汤,都没想起来她。 如懿像施舍一般地说:“海兰,你我交好,永琪就像我的亲孩子,你若是把永琪交给我养,他就是妃位所生的儿子,以后的前程自然会好,你若是有怜子之心,我可以替你好好养育永琪。” 正在玩佛手瓜的永琪,吃惊地抬起头,随后有些害怕地看向海兰:“额娘,永琪不要跟着这个娘娘。” 海兰安抚着永琪:“乖永琪,额娘肯定不会让你跟着她的,你和叶心姐姐出去玩会儿,额娘和这个娘娘说几句话好不好。” 叶心把永琪抱出去,如懿看向海兰,疑惑地问:“海兰,你是不愿意让我抚养永琪吗?你可以放心,我会让你和永琪时时相见的。” 海兰深吸一口气,她已经忍不了如懿的无耻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 “娴妃娘娘,刚刚您说永琪非嫡非长,仿佛永琪和我很在意这件事一样,可嫔妾告诉您,我们一不在乎嫡,二不在乎长,我只想永琪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您又说,永琪的地位比不上大阿哥二阿哥和三阿哥,您还忘了一个四阿哥,按照您说的嫡长之论,他们的序齿都比永琪大,是永琪的兄长,永琪当然在他们之下。” “您还说怜子之心,那个真正的怜子之心,会把自己的孩子抱给别人养呢,您今日来,不是唤醒我的怜子之心的,而是来诛我的心,但是很不好意思,这些已经对我没有效果了。” 如懿看着妙语连珠的海兰,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来一句话都说不利索的海兰今日怎么这么咄咄逼人了,这一点都不像她。 “海兰,你误会我啦,我都是为了你和永琪好。” 海兰不愿意再和如懿说话,她站起来行礼,嘴里冷冷地说: “嫔妾恭送娴妃娘娘。” 如懿又回到了翊坤宫,她被海兰的执迷不悟气到了,总有一天,海兰会认识到她说的话有多么正确。 想到这儿如懿的脸上出现了愉快的表情,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怎么原谅迷途知返的海兰了。 如懿想到,除了海兰,纯妃苏绿筠也和自己交好,既然海兰不懂她的良苦用心,她就去看望一下老好人苏绿筠,去给她送一下温暖。 如懿又满身的轻松,她让容佩为自己准备一份猪脑花汤,三阿哥呆笨,自己端着这份汤去,一定能让绿筠感动。 第46章 后宫汤达人屡次受挫(2) 如懿带着自己的汤来了钟粹宫,此时苏绿筠已经有孕八个月了,她正陪着永璋看话本子,母子俩对着一个有意思的笑的正开心。 接着,两个人不笑了。 因为如懿端来的那碗汤,格外的腥臭。 如懿看到苏绿筠,心里顿生亲切,她提着裙子坐在绿筠身边:“绿筠,你又有孩子啦,你接连有孕,肚子上是不是会长妊娠纹啊。” 这话说的苏绿筠有些摸不着头脑,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这肚子上深深浅浅的妊娠纹已经没有这么重要了,就连皇上也不会再说什么。 苏绿筠让如懿坐下,好心地说道:“如懿姐姐,你还没生产过,所以不知道,妊娠纹很正常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懿感觉苏绿筠确实知趣,能够听得进去自己的劝解,所以她愿意和苏绿筠多说几句,提点一下苏绿筠。 如懿见永璋拿着一本话本子看,和永琪一样也不搭理她,瞬间有些不满意了。 “绿筠,我几年不见永璋,发现永璋还是这样,有些痴傻,似乎脑子里缺了什么一样,这是我给永璋带的猪脑花汤,给他补补,另外我要提醒你,如今加上你腹中这个,你已经要有两位皇子了。” 苏绿筠听见如懿说永璋痴傻,直接就变了脸,她的永璋,可是对话本过目不忘的,哪里痴傻了。 “娴妃,你想说什么?” 如懿继续好心劝道:“你有两位皇子,难免会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她忌惮你,所以故意让撷芳殿的人将永璋养笨了也是有的。” 苏绿筠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且不说她是汉人民籍,生几个都威胁不了皇后。 只说永璋可是永琏亲自教导的,就连背话本的天赋也是二阿哥挖掘出来的,他还教永璋写话本,说永璋很有出息呢。 “娴妃,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有永璋,有腹中的孩子,很知足,也知道皇后娘娘对我的好,你若是再说这些,以后我可不见你了。” 如懿也冷了脸,怎么绿筠也变的这么不通情达理了,她看着正在看话本的永璋说道: “你瞧瞧,永璋整日看这些没用的,玩物丧志,迟早会害了他。” 永璋终于从沉迷的话本儿里抬起头来,糯糯地问道:“在娴娘娘眼里,什么才是有用的?” 如懿想了想,“永璋啊,你虽然看话本儿,但你没有看过一出绝好的戏,叫做《墙头马上》,那才是阳春白雪,如今你看的这些,只不过是些俗物罢了。 永璋狡猾地一笑,一副不懂样子说道:“永璋没看过什么《墙头马上》,只不过在看一本《龙虎斗》,有一句戏文永璋倒是很喜欢,想给娴娘娘清唱一下。” 如懿见永璋对自己热乎了,应该是被自己的话感动了,果然,永璋比他额娘懂事多了。 她低着头,认真问道:“永璋,你唱吧,娴娘娘认真听着。” 永璋,放下书,手上起势,指着如懿的旗头,吟唱道:“我手持钢鞭将你打,打死你个活王八!” 屋内静的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 接下来,就是除了如懿以外所有人的爆笑。 永璋还很认真地问如懿:“娴娘娘,永璋唱的好吗?” 绿筠笑完,带着一丝愧疚说道:“娴妃,你不要往心里去,永璋啊他是童言无忌的。” 第47章 后宫汤达人屡受挫(3) 如懿被苏绿筠一句话噎的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她觉得后宫的女人怎么都这么不可理喻,一个个护着自己的孩子,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得了。 “绿筠,我只是在告诉你永璋天资愚钝,后天是可以弥补的,你们母子俩却这样羞辱我,你若是这样曲解我的好意,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绿筠淡淡地冲着外面说道:“来人啊,送客。” 如懿和她的猪脑花一起被赶出了正殿。 “容佩,三阿哥被纯妃教导的一点也不懂事,本宫真是看错了她。” 容佩眼中的玩味儿转瞬即逝,只说了一句:“主儿说得对。” 如懿看到偏殿的陆沐萍,听说陆沐萍是太后举荐的汉人女子,连旗都没有抬,想来在后宫里定然是如履薄冰,自己不如去温暖她。 陆沐萍在宫中有三个最爱的人。 一个是嘉嫔娘娘,她给自己梳头发,送衣服,送大人参。 一个是魏嬿婉,嬿婉教给她唱昆曲儿,还总分给她好吃的。 另一个就是意欢,意欢身材纤细,吃的少,每次她和意欢在一起,意欢总把自己吃不了的送给她。 现在意欢就在她的偏殿,陪着她一起吃皇后娘娘赏下来的芙蓉糕和糖蒸酥酪。 意欢小口小口的吃着,吃一会儿还要发会儿呆。 陆沐萍一口一个芙蓉糕,吃完了还看着意欢的。 “沐萍,你这么快就吃完啦?看样子你没吃饱,我吃累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帮我也吃了吧。” 沐萍开心地又吃了起来,但吃着吃着,她又为意欢难过,意欢身子那么瘦弱,整日多愁善感,吃的又少,所以总是恹恹的。 她想起来爹告诉她的一句话。 “食少事烦,岂能久乎?” 陆沐萍就开始淡淡的忧伤了,连吃东西都有些味同嚼蜡了。 “庆贵人,自你进宫后,你我还没有见过,听闻你是汉人民女,能得贵人之位,却整日满足于口腹之欲,实在是不可取。” 如懿进来几句话,让发呆的意欢更加沉默,吃东西的陆沐萍直接快要落泪。 陆沐萍和意欢一起起身给如懿见礼:“嫔妾拜见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安。” 如懿满意地点点头,这两个倒是很恭谨,符合她眼里对妾室的要求。 等两人行完礼后,她端坐到位子上说:“两位不需多礼,坐吧。” 见意欢只坐在窗前,如一朵淡然的菊花,并不对如懿多加逢迎,陆沐萍倒是又让人给如懿上了茶点。 如懿心中对意欢有些不满,自己是皇上亲封的妃位,这个贵人太不知礼数了,怪不得和汉人女子陆沐萍为伍。于是她开口说: “本宫许久不出翊坤宫,倒是不知道这位妹妹是谁,见到本宫这个妃位礼数也不周全,想来不是旗人,家教不严吧。” 意欢本就家世高贵,为人傲气,只是平常不愿与人起口舌之争,如今听见如懿这句话,她淡然地回答: “我就是不喜欢娴妃娘娘,凭您是妃位又怎么样,我出身叶赫那拉氏,也是正黄旗人,并不是娴妃娘娘说的什么小家子出身,娴妃娘娘大可以不用像讽刺沐萍一样用家世来压我。” 沐萍崇拜地看着意欢,意欢真是厉害,这些话她这辈子都说不出来的,真解气啊。 如懿倒是对这位舒贵人起了防备之心,本来宫里的满洲贵族之女,除了皇后的富察氏,就是她的乌拉那拉氏了。 如今又来了一个叶赫那拉,她感觉到了危机感。 “叶赫那拉氏?当年太祖时,叶赫那拉部的首领金台吉因为太祖攻破城池而战死,他临死前曾发誓言,只要叶赫那拉氏还剩下一个女子,也要灭了爱新觉罗,不知道这位舒贵人可还记得先祖誓言吗?” 此话一出,连与世无争的意欢都听出来了其中的陷害之意,今日意欢若不说清楚,来日娴妃就会把话传遍宫里,引得叶赫那拉氏被皇上忌惮。 意欢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娴妃娘娘,且不说嫔妾的曾祖父纳兰明珠为圣祖爷鞠躬尽瘁,嫔妾的伯祖父是圣祖爷的御前侍卫,就连嫔妾的阿玛也是皇上的肱骨之臣。 嫔妾家训就是忠于皇上,忠于大清,所以世代被皇上看重。 您刚刚所说的话,不过是民间谣传,有心人借它来扰乱视听罢了,您如此聪慧,想必不会轻信。” 如懿见意欢终于不是刚才淡然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得意,这意欢再怎么超然脱俗,也是被家族兴衰牵绊着。 如懿似乎忘记了,自己家的破落情况,如懿,父亲和兄长早死,侄子尚未婚配,妹妹也云英未嫁,被她进冷宫耽误了。 “舒贵人这不是挺明白?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身世再高贵,也不过是皇上的一个贵人。” 如懿带着一丝得意,多次的碰壁,终于有了这一次的小胜利。 如懿准备去乾清宫看看皇上,跟皇上认真讲讲叶赫那拉的身世。 没想到皇上听了,不屑一顾地说道:“如懿啊,难不成你认为朕这泱泱大国,会被叶赫那拉氏已经为臣五朝的臣子给灭了?你真是太小家子气了,这种话说出去,简直笑掉大牙。” 如懿被皇上训斥的感觉没了面子,心里委屈地走了。 走时却听见,皇上跟齐汝说,暂时不必让意欢有子嗣,务必开些不伤身体的药。如懿心中暗自得意,皇上果然是把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 皇上坐在乾清宫的凉亭内,看着金玉妍奏着伽倻琴,金玉妍如何不知道皇上给意欢赐了避子汤呢。 这避子汤不为别的,只为太后在后宫安排的人太多,手伸的太长。 只是魏嬿婉说,她会把意欢的避子汤换成安胎药,把避子汤自己服下。 金玉妍问她为什么,魏嬿婉只是淡淡地笑着:“前世我那么多孩子,璟妧不认我,永璐和永?早夭,我害怕,我怕再次失去,等我想生的时候,自然会停,而意欢那边,我也会找机会告诉她。” 嬿婉又苦笑:“前世终究也是我欠意欢一场,就让我替她受些苦吧。” 金玉妍心疼嬿婉,心疼意欢,对皇上更是厌恶了。 以亲骨肉来伤害母亲,实在恶心。 金玉妍仍旧给皇上奏着伽倻琴,走上前去,搂住皇上的脖子:“皇上,可是有什么愁心事?” 皇上饮下一杯酒,说道:“纯妃诞下永瑢,皇后又怀嫡子,朕已经享尽齐人之福,却仍旧为和太后母子离心而难过,太后,终究不信任朕。” 金玉妍只能又一次用了自己的“呦”字诀,“呦~皇上,可别为这个烦心啊,您不如换个角度想想,太后只有您一个儿子,她对您,最多就是不信任不放心,您不如想想,太后为何不放心,如何让她放心。” 皇上看向玉妍,点点头,他知道太后的心病,一为胧月远嫁,二为灵犀婚事悬而不决。 和蒙古的和亲越来越近,皇上最终也下定了决心,京城的和敬公主府已经筹备修建了。 到时候,他要给太后一个定心丸,金玉妍微微一笑,呦字诀,就是管用。 第48章 双梦魂 苏绿筠在如懿来后不久,就生下了永瑢,海兰说,这纯粹就是被气的,怪不得永瑢生下来红彤彤的。 那天,绿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细细的绵长的痛苦翻涌时,一位身着华服,温婉慈祥的女子,用手轻轻为她拂去疼痛。 苏绿筠被汗浸湿的头发,也被这女子打理整齐。 苏绿筠觉得这女子好温柔,只是拼命看,也看不清她的脸,绿筠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柔柔一笑:“我是纯惠皇贵妃,也是史书工笔下的你,绿筠,这一世,你会过得很好。” 见绿筠不解,她又淡淡的笑道:“姐姐妹妹们都让人来为自己正名,我本不想来的,可看你生产痛苦,我实在心疼,绿筠,你是个温厚有福泽的人,这一世,不被那人蛊惑的你,凭自己的福报,就能过的很好。” 苏绿筠仍旧不解:“那人,那人是谁?我从前,我前世,被她蛊惑过害人吗?” 纯惠皇贵妃摸着绿筠的手说道:“没关系,绿筠,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心,你只要记得,你以后,要多多为了自己打算,我不是让你争什么,我是让你,过好自己的生活。” 苏绿筠点点头,她记住了,就像今日如懿来挑拨她和二阿哥的关系一样,她不会再参与其中的。 纯惠皇贵妃看着面前的苏绿筠,她对苏绿筠很满意,她和自己一样,老实宽厚,爱自己的儿子。 若不是因为要为那个人铺路,她会过的很好。 纯惠皇贵妃叹口气,玉手一挥,想让苏绿筠最后看一看前世的苦果。 苏绿筠睁大眼睛,前世,嘉贵妃送给是皇后的如懿一个凤凰牡丹的项圈,如懿却转手送给自己,借自己的口,让皇上知道嘉贵妃和永珹结交权臣。 这也加重了皇上的疑心,让嘉贵妃和永珹受了猜忌。 后来,她也因为被嘉贵妃捡到的那朵珠花,死在皇上的疑心中。 苏绿筠的愧疚涌上心头,她竟然做过这样的错事,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纯惠皇贵妃安慰绿筠:“绿筠,这一世,盼你无忧无难,盼你心思清明。” 说着,纯惠皇贵妃消失在了一片雾气之中。 片刻以后,永瑢呱呱坠地。 苏绿筠抱着永瑢,看着守在床前的永璋,心里是无尽的庆幸。 所幸一切来得及,永璋没有被皇上厌弃,而是和二阿哥交好,以后就算不出挑,也不会被薄待了。 从绿筠处回来,海兰脑海里竟然有了一副从未经历的画面。 画面里自己刚刚生下永琪,如懿在床前坐着,神色冷漠又嫌弃,可看在那时候的她眼里,竟然觉得如懿对她是深情,是关心。 清醒的海兰摇摇头,真是傻啊。 画面又一转,她听到自己对如懿说:“姐姐,我终于替你,和我自己,生了个阿哥。” 如懿却仍旧是毫无悯然,似乎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画面又一转,她看到自己狠狠地扇了永琪一巴掌,让永琪发誓,誓死效忠如懿。 海兰的心揪的生疼,自己怎么会那样对待自己的亲儿子,永琪懂事,聪慧,文武双全,自己都舍不得对永琪说一句重话。 又怎么会为如懿手掴永琪。 海兰想冲进去这副画面揪住自己的脖领子问问,怎么下得去手,到底有没有心。 画面的最后,永琪为如懿求完情,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地床上,自己却在为了如懿打了他的爱妾胡芸角,不顾丧子之痛,也要为如懿辩解。 海兰痛苦地倒在榻上,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场梦。 为何如此真实。 恍惚迷离之中,一个蓝衣旗装,面容清丽的女子,来到了海兰的面前,她面带哀悯,将海兰扶起来。 “海兰,这都已经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你是个好额娘。” 海兰因为这女子温柔似水的语调,渐渐安定下来,她隐约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这蓝衣女子说道:“我是愉贵妃,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儿子,永琪。可是,前世你没有好好对待他,我在天上急得不行,我这一生恩宠稀疏,唯有永琪,是这漫漫长夜中唯一慰藉。” 海兰看着面前的愉贵妃,听到愉贵妃这话,她感同身受。 愉贵妃又说: “我看到永琪那样的一生,只觉得心如刀割,这是我此生难以忘怀之痛,所以我一直看着你,这一世,你良心未泯,还没有为如懿脏过手,可一定要好好的修因,给永琪福报啊。” 海兰点点头,“我曾经为如懿害过很多人吗?” 她带着一丝颤抖,一丝恐惧去问。 愉贵妃见这一世的海兰,没有害人的心思,没有不择手段,没有为如懿疯魔。 她存了一丝怜悯之心,并不想让海兰终生愧疚,抑郁而终。 她叹了一口气,“海兰,若有机缘,你我还会再见,到那时我再告诉你,你的前世今生。” “海兰,这一世,一定要好好待永琪,善待你身边真正的姐妹,守住你的本心,你曾经被风雨伤害,要做一个庇护弱者的人。” 说完,愉贵妃消失在了如墨般漆黑的夜里,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平复过来的愉嫔,往永琪在延禧宫的寝殿里去,她好怕,好怕永琪真的不在她身边了。 偏殿里,永琪睡的正香,还浅浅的笑着,那甜甜的笑容是画面里永琪从未有过的。 海兰想起来,画面里的永琪,因为自己吃朱砂带了热毒,从小养成了泡凉水澡的习惯,长大才得了附骨疽。 而前世魏嬿婉派来的胡芸角,都比自己更关心永琪,从未做过伤害永琪之事,还给了永琪生命中难得的快乐。 其实真正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应该感激胡芸角,感激田芸儿,这一世,她会给永琪一场圆满。 第49章 姚黄牡丹(1) 如懿自从知道意欢的避孕药,就更加骄傲了。 这舒贵人对皇上一往情深又如何,皇上依旧防着她。 她现在也不打算告诉舒贵人,这是她内心小小的窃喜,在家世上她输了,但在她有一个方面胜过了舒贵人。 但如懿还是生气,那日海兰和绿筠对她太不亲厚,又不够尊敬,她要去富察琅嬅那儿告她们一状。 如果富察琅嬅斥责了海兰和绿筠,那海兰和绿筠就会怨恨皇后,就此离心。 如果富察琅嬅不斥责海兰和绿筠,自己就可以说皇后处事不公,让富察琅嬅知道她这个皇后做的失职。 如懿带着容佩,往长春宫走去,路上正好遇见了花房一位往长春宫方向去送花的宫女。 如懿看到宫女端的花,眼前一亮,这花的样式倒是和自己衣服上的是一样的,可惜了,是送给皇后的。 “站住!” “还不见过娴妃娘娘。” 如懿让容佩叫住这小宫女,小宫女恭敬地跪下行礼。 如懿让小宫女抬起头来,只见这小宫女长得极为清丽,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娇艳的如同一朵开的正盛的蔷薇花。 如懿的脸沉了下来。 “你手上端的这花,是洛阳的名种姚黄,皇后娘娘正位中宫,正合适用这姚黄,本宫看你长得俊俏,你叫什么名字。” “花房宫女清儿,蒙娴妃娘娘夸赞,是奴婢的荣幸。” 如懿呢喃道:“清儿,清儿,好名字啊,你是哪个清字。” 清儿被难得见一次的贵人询问,心里自然是欣喜的。 “奴婢的清,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清字。” 如懿点点头:“这个清字倒也不错。罢了,本宫也要去皇后宫里,你就和本宫一起去吧。” 如懿见这小宫女的名字和自己的青樱谐音,又长得俊俏,更让她不开心的是,这清儿看见自己喜欢姚黄牡丹,竟然不主动开口送到自己的翊坤宫。 如懿带着清儿进了长春宫,清儿还在感激娴妃娘娘的平易近人和善解人意。 长春宫里,金玉妍正在和嬿婉一同教给富察琅嬅如何防痘,还在讨论怎么让太医将宫里的种痘后的症状降到最轻。 嬿婉说,可不可以试试在动物身上种痘,再移植到人身上。 富察琅嬅当即就传命太医院去实验了,毕竟这件事若是成功了,那就不仅是能救宫中的孩子,而是功在千秋造福百姓了。 三人正在为刚刚的成就开心,如懿就带着清儿和容佩过来了。 清儿懂事地在外面候着,如懿却故意让清儿往前走几步,站在殿门口。 金玉妍和魏嬿婉见到如懿今天的穿着,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如懿今天穿的,就是那件姚黄牡丹的衣服,这也是嬿婉五年委屈的开端。 魏嬿婉见到如懿这身衣服,心里忍不住的烦。 金玉妍见到这身衣服,那些嬿婉受苦的画面又冲破了记忆的阀门,她此刻又愧疚又生气,决定回去把自己珍藏的一套赤金芙蓉头面送给嬿婉,附带好多山参。 金玉妍和嬿婉此时快速的眼神交流,彼此都明白了对方要给今世的如懿好看。 富察琅嬅有点儿纳闷,玉妍和嬿婉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都沉着个脸了,如懿这么讨人厌了吗? 仔细看时,她才发现了如懿今日穿的衣服算僭越了。 “嫔妾魏嬿婉,见过娴妃娘娘。” 如懿见魏嬿婉也在,为凌云彻感到一丝不平,因此只是淡淡地暼了一眼魏嬿婉,嬿婉也不管她,自己就起身了。 金玉妍此时开口: “娴妃娘娘今日穿的衣服倒是好看,上面绣的花样,倒像是姚黄牡丹呢。” 如懿装作惊讶的样子:“这是内务府今日送来的,我瞧着别致就穿上了,并不认识这是姚黄牡丹。” 金玉妍嗤笑:“呦~娴妃娘娘可是出身乌拉那拉氏啊,这可是后族,况且您自幼饱读诗书,可是个才女。怎么会不认识只有中宫皇后才能用的姚黄牡丹呢?” 嬿婉也适时开口:“若娴妃娘娘是无心的,就向皇后娘娘磕头认罪,再回去把这衣服恭恭敬敬地送来,表示您对后宫之主的心悦诚服吧。” 如懿气的嘟嘴,金玉妍和魏嬿婉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明显就是故意把她放在架子上烤,她说不过这两个牙尖嘴利的,只能找平时一向端庄大方的富察琅嬅。 她盯着皇后,富察琅嬅身为后宫之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金玉妍和魏嬿婉刁难吧。 富察琅嬅看着如懿,怎么会不知道如懿是想让自己开口宽恕她,但现在她不想给如懿这个脸面,她看向如懿身后,有一个宫女一直端着花盆。 “莲心,让后面的那个宫女把花放下吧,这花盆端着怪累的,再给她拿些赏钱。” 魏嬿婉此时才注意到后面端着姚黄牡丹的宫女,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她红了眼眶,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 金玉妍也想到了这些,她向这宫女招手,“过来,皇后娘娘赏了你银子,你就替皇后娘娘给娴妃讲讲这是什么花,让娴妃也认一认,讲的好了,本宫也赏你。” 清儿被骤然点名,心中打量,这回话是门学问,几位主子正在为了姚黄牡丹争执,自己必须把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娴妃娘娘她认识这姚黄牡丹! 于是她一丝不苟地行了礼,面色如常地跪在地上。 “回禀几位主子,这是花房培育的新品姚黄牡丹,花初开为鹅黄色,盛开时金黄色。花开高于叶面,开花整齐,花形丰满,光彩照人,气味清香,刚刚在路上,娴妃娘娘也是一眼认出了这姚黄牡丹呢。” 此话一出,如懿的脸有些微红,而富察琅嬅脸色一变。 魏嬿婉和金玉妍也有些讶异,她们只知道前世如懿争辩不过,拂袖走了,把嬿婉留下受苦。却没想到,这如懿从一开始就是认识姚黄牡丹的,那她穿这个衣服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如懿明明白白的在害自己,至于害自己的原因,今生嬿婉也明白了,就是因为那凌云彻! 魏嬿婉不自觉地面带怒色:“原来娴妃娘娘知道这是姚黄牡丹,那还故意穿逾越的衣服,这不是摆明了觊觎中宫之位吗,您还带了一个搬姚黄牡丹的无辜宫女来,莫不是等会儿您一走了之,想看皇后娘娘迁怒这清儿吗?您的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响了。” 金玉妍更是生气,这如懿前世不会借自己的手故意来折磨嬿婉吧。 “娴妃娘娘,您不仅僭越了,还欺瞒皇后娘娘,这可是大不敬啊。” 富察琅嬅感动地看着玉妍和嬿婉,她们对自己的拥护爱戴日月可鉴,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加用心地照拂宫妃,护她们一世周全。 而跪着的清儿早已经明白其中关窍,不禁开始庆幸,幸亏自己说了真话。 如懿短暂的脸红以后,已经想到了怎样应对,她淡淡地说道…… 第50章 姚黄牡丹(2) “皇后娘娘,这花中之王,后宫之主本在人心,一盆花而已,想来您不会计较的。” 富察琅嬅笑着道:“若是本宫计较,你又当如何呢?” 如懿没想到富察琅嬅会这样说,她知道皇后最在乎面子和自己端庄大度的名声,所以才用本在人心这句话来搪塞,只要富察琅嬅在乎名声,就不会罚她,只要罚了她,就会落个苛待的名声。 如懿想到这儿,就更加大胆了,“皇后娘娘,这只不过一件衣服而已,您何必小题大作呢。” 富察琅嬅坐在座位上,看了一眼玉妍,见玉妍冲自己点点头,她昂起头说道: “娴妃刚刚可是说了,这后宫之主本在人心,人心所向就是后位,那你倒是说说,你心中的后宫之主是谁,人心所向又是谁?难道这皇后之位凭你几句话就要草草的易主吗?刚刚嘉嫔和令贵人说的不错,你的不臣之心太明显了。” 如懿见富察琅嬅不依不饶,只能说道:“您如果非要责罚臣妾,那臣妾不知道该说什么。” 富察琅嬅看见嬿婉跃跃欲试的眼神,心里觉得可爱极了,知道嬿婉有话要说,就想把话语权交给嬿婉。 “本宫想让娴妃你啊长长规矩,前几日皇上偶然提起,说你侍寝时太过懒散,让本宫提点你,又说令贵人侍奉的极好,本宫也觉得,令贵人温婉谦顺,今日就劳烦令贵人,教教这娴妃,如何侍奉皇上,如何顺从本宫。” 嬿婉眼睛一亮,皇后娘娘真好。 玉妍也坐直了,觉得扬眉吐气。 嬿婉施施然行了一礼,带着从容的笑看着如懿:“娴妃娘娘,你我身为妾室,皇上是君,皇后是主,这不是本在人心,而是体统规矩,您说后宫之主本在人心,这和造反没有区别。” 如懿眉毛拧成一团,自己怎么就和造反扯上规矩了,还有,谁说她是妾室了。 嬿婉又指着姚黄牡丹的花说道:“娴妃娘娘认识这姚黄牡丹,知道是中宫才能用的东西,却仍旧穿着这衣服,这是不忠。皇上为君父,伺候皇上不力,难免波及家人,这是不孝。坑害宫女清儿,不顾她会无辜受罚,这是不仁。用言语挑衅皇后娘娘,将皇后娘娘的大度当作自己逍遥法外的筹码,这是不义。” 魏嬿婉起身,盯着如懿说道:“嫔妾这样讲,娴妃娘娘可听清楚了?” 如懿大怒道:“令贵人怎可对我如此不敬!” 如懿又想到,今天自己是来找皇后告海兰和绿筠的状的,既然魏嬿婉说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自己就要问问,她是不是也这样想纯妃和愉嫔。 “令贵人此话太言重了,皇后娘娘,嫔妾想问您,令贵人说臣妾对您不敬,可是昨日纯妃和愉嫔将嫔妾赶出来,是不是也是对嫔妾不敬。” 金玉妍也一哼“呦~昨日纯妃娘娘还和臣妾说了,娴妃带着猪脑花汤去讽刺三阿哥蠢笨,三阿哥为此还难过了好久,听说被猪脑花恶心的,好几天都吃不下饭。这娴妃娘娘的罪名又加了一条呢,您不仅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您还不慈!” 富察琅嬅生气地看向如懿,这娴妃不仅拎不清,还去欺负孩子,怪不得能把脾气最好的绿筠都气的不理智了。 “娴妃,可有此事?” 如懿不能不承认,确实有此事,但是苏绿筠她颠倒黑白,竟然先倒打一耙告了自己一状。 “皇后娘娘,纯妃这样污蔑臣妾,臣妾百口莫辩,臣妾是好心给三阿哥补补脑子。” 金玉妍冷笑:“那你为什么不送人参,不送血燕,不送花胶,只送这猪脑汤呢?娴妃娘娘,您不会根本没有这些名贵的补品吧?” 如懿要疯了,这些她怎么会没有,只不过人参大补,对永璋身体不好,花胶美容养颜,不适合男孩儿吃,血燕滋阴补气,也不适合永璋,送了就会被绿筠吃掉。 她为了永璋能够实打实的收到好处,才端了香喷喷的猪脑花汤,绿筠却不识好人心。 “却有此事,但都是纯妃不能理解臣妾的良苦用心,臣妾确实想让永璋补补身体。” 富察琅嬅点点头:“纯妃和你同为妃位,你尚且都觉得她不敬,不接受你的好心。既然如此,本宫就替你做主罚她,你份例里的燕窝和阿胶,本宫都让内务府送到钟粹宫,让永璋好好补补,让她看看你的好心。” “既然你说了后宫之主本在人心,本宫也得赏罚分明,不敬你的,本宫罚了,不敬本宫的,本宫也得罚。就罚娴妃抄宫规百遍,送到本宫这儿,你若是有不理解的,可以去请教令贵人,她最懂规矩了。另外,娴妃再停三个月俸禄,若是再犯,就停一年。” 如懿瞪着眼,罚抄宫规就罢了,她已经习惯了,只是让她请教魏嬿婉,她实在不服。 金玉妍看如懿不服,也开口问道:“娴妃娘娘怎么还坐的住啊,还不起来谢恩?皇后娘娘是国母,对你赏也是罚,罚也是赏,你得受着啊。” 金玉妍又看向如懿身边的容佩,只恨没有一对大耳坠,亲手给这主仆两个穿耳朵上。 如懿看金玉妍和魏嬿婉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屈辱地起身,跪在皇后面前。 “嫔妾谢皇后娘娘。” 富察琅嬅微微低头:“娴妃谢本宫什么?” 如懿咬牙:“谢皇后娘娘罚纯妃,谢皇后娘娘教导嫔妾。” 富察琅嬅点点头说道:“你还该谢谢令贵人,她的那些话对你可是大有裨益的,你以后要做一个忠孝仁义之人,可不要再来冒犯本宫了。” 如懿看着魏嬿婉,加重语气说道:“本宫也谢令贵人。” 嬿婉骄傲地翘起下巴,她现在可是有皇后娘娘撑腰的人了。 “娴妃娘娘客气了,只是以后可别再坑害宫女了,您轻飘飘几句话,害的可是清儿的一辈子。” 富察琅嬅看向清儿,她很欣赏这孩子,勇敢又机灵,她点点头说道: “这清儿就留在长春宫当差吧,素练走了以后,本宫也缺个贴身伺候的。” 如懿恨恨地看向富察琅嬅,“皇后娘娘,这清儿的名讳冲撞了臣妾。” 富察琅嬅说道:“娴妃,你闺名是如懿,清儿哪里冲撞了你?难道你对太后的赐名不满吗?” 如懿想了想,放弃了挣扎,太后是宫里少数的还能庇护她一下的人了。 魏嬿婉看着如懿的怂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唾弃,当年如懿说着要救自己,也是因为金玉妍的几句话就放弃了,和今日有什么区别。 况且,清儿凭什么为了她改掉自己本来的名字,青樱可是她自己不要了的。 当年自己因为被认为和如懿长得有几分相似,就被百般折磨,长相之事岂是她能选择的? 后来如懿和凌云彻互生情意,皇上宠爱她,如懿把过错都归结于她,她常年被针对被排挤,如懿一念之间,她万劫不复。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眼前一片清明,如懿本就是这样自私自利虚伪至极,重来一世,即使面前的宫女和凌云彻无关,仍旧被如懿当成了向皇后挑衅的工具。当年送花之前,惢心说自己与如懿三分相像,今日清儿在这儿,又与如懿原名同音,这正好就是犯了如懿的大忌,她喜欢特别,喜欢自己独一无二,无与伦比,这才是她真正的本色。 如懿见自己争不过三人,只能嘟嘴道:“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第51章 太极达人高曦月 如懿前脚刚回去抄经书,后脚高曦月就来了,看一场好戏已经散场,她气的跳脚! “好哇,这么大的热闹为什么不叫我,我只不过陪永璜去给永璋挑话本,你们就背着我在这一起找乐子,哼,我可生气了。” 富察琅嬅哄着曦月,“本宫也没想到今日娴妃来闹这么一场啊,早知道就等着你了,你最能治她了。” 魏嬿婉也乖巧地说道:“怪不得嫔妾刚刚觉得那么不过瘾,原来是少了咱们慧贵妃娘娘,下次一定叫上您。” 金玉妍看着曦月出了神,如今慧贵妃的零陵香手镯早已经去除,可她的脸色还是苍白,前世那些隐晦的猜想逐渐清晰,金玉妍更加确定,是她喝的药有问题。 金玉妍聪明的小脑袋瓜一转,就想到了法子,她上前摸了摸高曦月的手, “贵妃娘娘,如今秋燥,嫔妾摸着您还是手冰凉,您按时喝药了吗?” 富察琅嬅听见玉妍这样问,对曦月的愧疚之情更加重了,她拉着曦月先坐下,让清儿去给慧贵妃拿个手炉来。 曦月坐下不开心地撅起嘴来:“这齐汝开的药,极其的苦,本宫每日都按时喝,就盼着能身体强健点儿,让我看着永璜长大,可是这病就是不见好。” 金玉妍看向嬿婉,又是她们两个配合的时候了。 金玉妍担心地说道:“娘娘,嫔妾前几日得了一个食补的方子,说是对寒症也有帮助呢,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您不如把药停了,试试嫔妾的药膳。” 魏嬿婉也附和道:“是啊,贵妃娘娘,嫔妾之前还听说,食补配合打太极拳,对于治疗寒症事半功倍呢,嫔妾正好会,就让嫔妾教教您吧。” 高曦月瞪大眼睛,“什么?打太极?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本宫还要面子呢,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 富察琅嬅温柔地说道:“谁要笑话你,本宫就罚她,本宫听着她们说的有道理,曦月你就把药停一停,跟着玉妍吃几天,跟着嬿婉练几天,你要是坚持下来,本宫就奖励你。” 曦月听了富察琅嬅的话动心了,娘娘肯定不会害她的,万一跟着玉妍和嬿婉试一试真的好了呢。 “那嫔妾就试试玉妍和嬿婉的法子,不过你们两个可不准使坏磋磨本宫!” 金玉妍和嬿婉欢欢喜喜地哄着慧贵妃:“娘娘放心,嫔妾肯定不会有心使坏的。” 金玉妍将江与彬和贞淑联合制定的食补药方运用起来,第一日用的是红枣枸杞糕和虫草鸡汤。 曦月吃的饱饱的,她既喜欢吃甜的,又喜欢吃肉,玉妍果然没骗人,这药膳味道不错! 嬿婉早早地来到咸福宫,给曦月上太极课。 这太极还是前世鹿血酒一事之后,嬿婉为了讨体虚的皇上欢心学的,她一向用功,皇上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她就学什么,所以前世才能从一个宫女,做到皇贵妃的宝座。 嬿婉来到咸福宫,在高曦月面前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素绸衣,头发简单的挽起来,手上也素白干净。 高曦月先领着嬿婉吃了一会儿糕点,这是海兰送来的,自从有了永琪,她和海兰的关系也缓解了,原因有二: 一是永琪也太有礼貌了,每次见到她都甜甜地唤慧娘娘,还夸她是后宫里最漂亮最心善的娘娘,引得高曦月老往延禧宫跑。 二是海兰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天到晚姐姐长姐姐短了,高曦月便觉得自己把海兰赶出来有些太过分,对海兰也和颜悦色些了。 高曦月慢悠悠地吃完了糕点,春蝉端过来了一件和嬿婉同样式的粉色绸衣,这是嬿婉改良过的。 嬿婉哄着曦月穿上了,曦月喜欢华丽丽的颜色,甚少穿的这么清秀,如今这样穿着,竟然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感觉。 嬿婉前世和慧贵妃交集甚少,也就远远见过几面,只听说她为人傲气,但今生接触起来却觉得慧贵妃很可爱,只要顺着捋,哄的好,就没有不答应的。 “贵妃娘娘,像嫔妾这样,双腿打开,气沉丹田,两手平伸,您的手可真好看,真是手若柔荑,肤如凝脂啊。” 曦月被夸的脸红红的,骄傲地伸出手来,让嬿婉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手。 “贵妃娘娘,缓慢呼吸,感受这天地之间的精气,跟着嫔妾起势。” 高曦月乖乖照做,嬿婉夸赞道:“贵妃娘娘打的真好,动作比嫔妾还要标准优美呢。” 一套下来,虽然动作有些奇怪,但高曦月感觉气血畅通,甚至肩膀有些微微发热了。 曦月眼睛亮晶晶的,“嬿婉,我打的真的那么好吗?” 嬿婉肯定地点点头:“娘娘骨骼清奇,而且天资聪颖,能够融会贯通,是嫔妾见过最有天赋的人。” 这大大激发了高曦月的热情,她就说嘛,她高曦月,做什么像什么。 此后,宫里多了一个热衷养生和打太极的贵妃娘娘,原来弱不禁风的高曦月,现在身强体健,成为了后宫养生第一人,她还兴致勃勃地去了慈宁宫,向太后进献养生秘籍。 慈宁宫,慧贵妃走后,太后一脸疑惑地问:“福珈,哀家不是在做梦吧,慧贵妃来教哀家打太极,还给哀家送药膳,这不会有诈吧。” 福珈看了看慧贵妃送来的太极图册,想了一下说:“慧贵妃应该不敢,况且她对您一向还是婉顺的。” 太后抽了一口水烟枪,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哀家因为胧月远嫁一事,向来不喜慧贵妃,可她是个没心眼的,对哀家倒是孝顺,哀家若是一直暗地里下黑手,倒是哀家太恶毒了。” 太后又翻了一下慧贵妃送来的养生食谱和太极谱,再想想她带来的一大堆补品,“罢了,福珈,告诉齐汝,反正慧贵妃现在也打起太极用起药膳了,把她的药也停了吧。” 延禧宫的如懿,抄了两天两夜,终于抄完了宫规,容佩见如懿辛苦,走上前劝道: “娘娘,这经书也抄完了,您先歇息歇息,奴婢把这经书给您送到长春宫,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不满,就冲着奴婢来,也不会波及到您。” 如懿冷哼一声,“皇后娘娘这次因为姚黄牡丹一事罚本宫抄宫规,这已经失了她皇后的分寸,本宫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方寸之内,况且这姚黄牡丹的东西,可不止本宫一人用过,容佩,你过来……” 第52章 天衣无缝卖海兰局 如懿打开自己的小匣子,里面是海兰曾经送给自己的香囊,其中赫然有一只姚黄牡丹花样的。 “容佩,我本来是无意为难海兰的,但是皇后娘娘既然罚了我抄宫规,扣了我的月例,本宫不敢包庇海兰啊。” 如懿不会承认,自己就是为了报复海兰不对自己唯命是从才这样做的。 容佩也点点头,恭敬地说了一句:“主儿公正。” 如懿被容佩捧的心里更得意了,既然富察琅嬅自诩赏罚分明,海兰又敬佩富察琅嬅的公正,还替皇后说话,背叛了自己。 那她就要看看皇后会不会罚海兰,她还要让皇上知道皇后的虚伪还有刻意为难。 她把海兰亲手做的香囊和自己抄的经书放到托盘里,跟容佩说: “先端着去乾清宫让皇上过目,务必说清楚这些都是本宫亲自抄的,皇上若是知道皇后随意罚本宫,一定会斥责她的。” 容佩端着东西,直着脖子来到了乾清宫,伺候娴妃娘娘这么久,这一次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出来了。 容佩很骄傲,暂时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和阿箬的惨死,浑身被一种奇特的自信和骄傲感包围着。 她走到乾清宫前,今日凌云彻不当值,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威风,真是可惜了。 李玉见容佩来了,也弯着腰过来:“容佩,你怎么自己过来了,娴妃娘娘呢?” 容佩昂着脸:“娴妃娘娘因为写了两天宫规,身体不适,现在正在宫里休养呢,奴婢奉命把抄写的宫规给皇上看看。” 李玉一脸担心:“娴主儿受累了,现在嘉嫔娘娘带着四阿哥在里面,皇上在检查四阿哥功课,我进去为你通传,一定不让娴主儿白白受这委屈。” 进忠站在门口思量,为了一个奴婢的求见打扰皇上和娘娘,皇子相处,师父这也太糊涂了,他想开口叫住李玉,但茂倩在旁边冲他摇头。 “不必劝李玉了,你若是劝了,他还会怪你不讲情义,你我当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乾清宫内,永珹本就话多,在永琏的教导下对功课更是对答如流,皇上对永珹非常满意。 “玉妍啊,你在嫔位上呆的也久了,如今你把永珹教育的很好,又有了身孕,朕要升升你的位份,就晋为嘉妃。” 玉妍正在行礼谢恩,李玉哈着腰进来:“皇上,娴妃娘娘宫里的容佩求见。” 皇上搂着永珹问道:“娴妃让她过来有何事啊?” 李玉看了一眼金玉妍,抬着头说:“皇后娘娘让娴妃娘娘抄写宫规,娴妃娘娘紧赶慢赶写完了,特意拿过来让您过目,看看可还妥当。” 皇上点点头:“如懿一向是懂规矩的,让容佩进来吧。” 金玉妍暗自就想翻个白眼,这皇上哪里看出来如懿懂规矩?这分明就是来给皇后上眼药的! 她决定温柔地给皇上打通一下任督二脉,于是起身说道: “皇上,娴妃娘娘那日穿了姚黄牡丹的衣服,还顶撞皇后,因此才被罚了抄写宫规,扣了月例,且皇后娘娘说的是让她交到长春宫,不知道娴妃怎么就来了乾清宫交宫规呢,难道皇上也罚了她?” 皇上微微皱眉,如懿顶撞皇后?皇后现在可怀着他的嫡子呢。 苍天保佑,圣祖皇帝只有一个长大的嫡子,先帝的嫡子早殇,他可是马上有两个嫡子的人了,若是皇后被气出来个好歹,那怎么办! 他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啊! 皇上摩挲着下巴,神色严肃地说: “等朕听听这容佩是怎么说的再做打算。” 金玉妍真的偷偷翻了个白眼,如懿都这么过分了,还要听听再打算,活该他一辈子受制于人。 这时候容佩端着盘子进来,心里想着果然主子是皇上的真爱,于是她的头昂的更高,身子挺得更直,语气也更自信了。 “奴婢翊坤宫容佩,参见皇上,参见娘娘,四阿哥,奴婢奉主子之命,把抄写的宫规呈上,顺便上交一件东西。” 皇上眯着眼:“娴妃给朕送来了什么东西啊,朕瞧着是件香囊。” 容佩:“皇上,娴妃娘娘因为穿姚黄牡丹的衣服被皇后娘娘责罚,自知逾越,回去以后把自己的衣服首饰整理,才发现还有一件姚黄牡丹样式的香囊,也是僭越之物,只是这香囊不是娘娘做的,她不敢私自销毁,才来给皇上看看。” 皇上拿起香囊看了一眼,果然上面绣着姚黄牡丹,金玉妍知道这是海兰给如懿做的那些,这如懿真是疯了,连自己曾经的好姐妹也能不顾惜。 不过想想前世,如懿对海兰也不怎么样,用完就丢,跟对待下人一样。 不过如懿这一世是一点没变啊,还是玩这些阴损的。 当年借苏绿筠把她送的凤凰牡丹项圈呈到皇上面前,今日又借姚黄牡丹香囊暗算海兰和皇后一把,如懿淡淡地把什么坏事儿都干了。 金玉妍冷哼一声,如懿玩阴的,她就直接玩明的。 “皇上,臣妾瞧着,这似乎是愉嫔的手笔,不过这几年愉嫔照顾五阿哥,不大做绣品了,这香囊看着也陈旧,想来有些年头了。” 皇上放下香囊问:“容佩,这东西你们主子留了多久了,可还记得是愉嫔做的?” 容佩回答:“这是愉嫔娘娘四年前送给主子的,主子一直好生放着。” 皇上脑子一时间转了起来,他平生最讨厌被人利用,任谁都不行,他冷哼一声: “既然是四年前就送的,娴妃为何今日才拿出来,既然知道僭越,为何不送到皇后那儿让皇后处理,娴妃是想让朕替她处罚愉嫔,让愉嫔替她顶撞皇后吗?” 容佩瞪大眼睛,皇上怎么会这么说呢,她忍不住为主子辩解: “皇上,我们主子是诚心改掉僭越之举的,您看她抄写的宫规,多么认真,这可是足足百遍啊,您不能这么说娘娘啊,您看看,您看看。” 容佩一边说,一边把托盘举高,直接戳到了皇上下巴。 皇上一脚踢开容佩:“狗奴才,在朕面前还敢这样妄为,看来不仅是如懿没有规矩,你这个奴才也没有。” 容佩倒在地上,又赶紧跪好,把散落的宫规拾起来。 门口的李玉见状,也想去扶容佩一把,就听见皇上说道: “传朕的旨意,娴妃冲撞皇后,又挑拨是非,着降为嫔位,禁足翊坤宫一月,翊坤宫奴才容佩,行为放肆,送到宫道上罚跪三天,由进忠监看。” 金玉妍笑的灿烂,永珹轻轻戳了一下金玉妍的手。 “额娘,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啊。” 金玉妍捂住永珹的嘴:“给额娘闭嘴,额娘哪里开心了?” 容佩依旧一脸不可置信,自己只不过按照娘娘的旨意说话,怎么就被罚了,还要跪在长街上,这可失了体面啊。 容佩看向金玉妍,是了,一定是刚刚自己没进来的时候,嘉嫔娘娘说了主子的坏话。 金玉妍不用想,都知道容佩这脑子里在想什么,要么想给自己一巴掌,要么想给皇上一巴掌。 这皇上合该让容佩来当,皇上罚个如懿磨磨唧唧,容佩打个嫔妃张手就来。 不过,如懿禁足翊坤宫,有个仇,是要抓紧报了…… 第53章 天衣无缝装神弄鬼局 容佩被进忠带到宫道上罚跪,李玉就领了去翊坤宫报信宣旨的差事,他要去安慰娴主儿。 李玉一路小跑来到翊坤宫,自从惢心跟了嘉妃娘娘,他很少想起来惢心,反而是处处都能想到娴主儿。 有时候他晚上也会思量,惢心才是他的同乡,才是他爱慕已久的人啊,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想娴妃呢? 不对,现在是娴嫔了。 此时如懿正坐在榻上弓着腰,捧着自己最喜欢的《墙头马上》看得津津有味,她想到那日永璋唱的粗俗戏曲,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永璋品品细糠。 菱枝将李玉引进来,如懿咧着嘴就笑了,“李玉,你怎么来了,容佩没跟你一起回来吗?可是皇上知道我的委屈了?” 李玉尴尬地陪着笑:“娴主儿,皇上看到您送去的东西,有些不悦,说降您为娴嫔,禁足翊坤宫一个月,还让容佩姑姑罚跪去了。” 如懿瞪大眼睛,嘴巴嘟成了一个喇叭形状,“皇上怎么会这么做呢,难道他没有处罚海兰和皇后吗?” 李玉挠挠头,“皇上让毓瑚给皇后娘娘送去了一盒子东珠,给愉嫔娘娘送去了一对儿翡翠手镯以做安慰。” 如懿明白了。 皇上是忌惮皇后背后的家族势力,海兰也毕竟诞育了皇嗣,这个时候处罚她不好。 皇上是借赏赐来敲打她们,让她们安分守己。 如懿放心了。 “李玉,不必惊慌,我懂皇上的心思,皇上是怕我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让我留在翊坤宫保护我的安全。” “至于降我为嫔位,升金玉妍为妃,皇上是想着枪打出头鸟,让嘉妃替本宫承受些后宫诸人的算计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李玉点点头:“娴主儿聪慧。” 如懿自我满足了。 菱枝暗自翻了个白眼,这真的是保护吗?禁足可是一步都出不去,饭菜和份例的东西都得靠内务府送啊。 虽然上次阿箬姐姐的事情过去以后,皇后娘娘严谕六宫不准苛待,可是秦立公公就是看不惯主子啊。 更何况,主子除了皇后娘娘上次给的赏赐之外,一点存银都没有。 李玉走后,如懿开开心心地享受禁足了,因为她知道,她和皇上这是心意相通,皇上怎么不禁别人的足呢? 今日禁足第一天,内务府端来了一碗艾草汤,如懿虽然不喜欢,但是也在菱枝的服侍将就着喝了。 菱枝关心地问道:“主儿,容佩不在,今天让奴婢在殿内当差为您守夜吧。” 如懿淡淡地说道:“不必了,你只是个外头伺候的,进来伺候不合规矩。” 是夜,如懿躺在床上,容佩罚跪在宫道上,没有贴身宫女侍奉她就寝了,她又不愿意让菱枝一个二等宫女伺候,这样有失体面。 所以她今天晚上连护甲都没有摘,准备将就两晚上,反正第三天容佩就回来服侍了。 如懿叹息一声,哎,现在翊坤宫只有容佩一个大宫女,真是太寒酸了,曾经她宫里可是有个心字辈的大宫女惢心,还有知县之女阿箬当贴身宫女呢。 提到阿箬,如懿掰着指头一算,今天竟然是阿箬去世百天的日子,如懿一瞬间又被自己的温暖感动了。 阿箬背叛了她,她却还记得阿箬去世的日子,自己真是以德报怨第一人啊。 阿箬那幽怨的眼神又浮现在她眼前,她仿佛听见了阿箬去世前的哀鸣,于是她裹紧了被子,把头也埋了进去。 突然,天空中闪现几道白光,接着一道惊雷劈下,“轰隆隆隆隆~” 如懿闭上眼睛,眉头紧皱,这个时候,她真的很希望皇上能在她枕边抱紧她。 “咕呱~”外面是几声乌鸦的叫唤,更为黑夜添了几丝诡异。 “吱呀”正殿的窗户突然自己打开了,如懿害怕了,她曾经听说过,冤死的人会在百日的时候还魂报仇。 “乌拉那拉如懿,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阿箬来找你索命了,来找你索命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翊坤宫正殿里回荡着凄厉的咒骂,如懿睁开眼睛,她带着抹额的头上满是冷汗,掀开被子光脚救跑了下来。 “不要,不要带我走,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不关本宫的事。” “阿箬,阿箬,你是本宫从小一起长大的奴婢,你不能害本宫啊。” 如懿推开门,跑到院子里,却看见院子里的庑房外,竟然有几点蓝色的鬼火。 那鬼火竟然向她移动过来,直直地冲着她来。 她躲它追。 如懿以为已经躲过去了,一抬头,那鬼火还在她的面前。 她顾不上体面了,向菱枝房间门口疯狂跑去,却被台阶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菱枝开门啊,开门让本宫进去!” 如懿扣着门,只感觉背后的鬼火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她的背上,粘在她的身上。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 如懿觉得身上痒痒的,拼命地蹭着空气。 菱枝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看见主子蓬头垢面地站在她门口。 菱枝以为在做梦呢,把门关上,又打开,还是一脸惊慌狼狈不堪的主子。 “菱枝,有鬼,有鬼啊,阿箬的鬼魂来报复本宫了,你快让本宫进去躲躲。” 菱枝被如懿这句话吓得一激灵,想把如懿请进庑房,但转头想想,阿箬姐姐对她们那么好,肯定不会伤害她们的。 冤有头债有主,阿箬姐姐是来索债的。 菱枝扶着如懿说道:“主子,你现在光着脚乱跑,实在有失体面,哪里有什么鬼魂啊,奴婢怎么没看见,您肯定是做噩梦了,奴婢送您回正殿,您早些睡吧。” 如懿环顾四周,刚才的鬼火竟然真不见了,但是明明她看见了也听见了! 难道刚刚真的是一场噩梦吗? “菱枝,你刚刚有没有听见阿箬的叫声,她说她不会放过本宫的,你去正殿外侍奉本宫入睡吧。” 菱枝摇摇头,笑一笑说道:“奴婢什么都没听见,主儿,您又没有做错什么,怎么会害怕阿箬姐姐呢,奴婢只是个外面当差的,去里面伺候您,恐怕不体面呢。” 如懿怒目看着菱枝,菱枝竟然拒绝她,但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是自己说过的。 菱枝竟然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真是恶奴,她对菱枝也心生了不满。 目前为止,她的奴才里只有容佩一人经过了她的考验。 清清白白地从慎刑司出来,刚刚正正地去了乾清宫。 如懿被菱枝送着回到正殿里,只感觉一阵穿堂风吹过,凉飕飕地。 刚刚打开的正殿后窗户前,竟然出现了一袭白衣的衣角,她顺着衣服从下往上看,衣服上布满血痕。 待看到那张惨白的脸时,她“啊”的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戴着护甲的手,好巧不巧地磕在了凳子上,一下子折断了几根指甲…… 第54章 这耳坠子好看吗? 如懿第二天醒过来时,自己还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地上睡了一夜让她的身体格外酸疼。 但是,好像有一处地方更疼。 如懿举起来自己的手,十指张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使劲儿看,她的护甲呢?她的指甲呢? “啊!” 如懿再次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菱枝!菱枝!你快来,快进来啊。” 殿外等候的菱枝进来时,只见主子下半身趴在地上,上半身仰起,还高举着双手,地上是散落的护甲。 如懿张着嘴,举着手让菱枝看, “啊!菱枝,昨晚阿箬摘下了我的护甲,她真的来过!“ 菱枝赶紧上来像翻鱼肚白一样把如懿扶起来,如懿嘟着嘴扶着腰,眼睛下面一圈的乌黑。 “主儿,这是您昨晚自己摔倒了,这世上没有什么鬼魂的,您快起来,奴婢伺候您梳洗。” 如懿呆呆地坐到铜镜前,一瞬间竟然把菱枝的脸看成了阿箬,她惊恐地回过头,又变成了菱枝的脸。 菱枝小心地给如懿擦拭着指甲,主子平常戴着护甲看不出来,竟然指甲盖儿里都是泛黄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痕迹。 如懿看着自己断了的指甲,一阵子心疼,如今她又要十指秃秃了。 她开始想念容佩了,若是容佩在她身边,会帮着她打阿箬的鬼魂吧。 宫道上,容佩已经跪了两天,进忠带来的瓜子儿已经磕完了,他搬了个软凳坐在靠墙的位置,小睡了一会儿。 几声花盆底鞋的嗒嗒声让进忠睁开了眼,面前是穿着一身浅紫色绣百花蝶氅衣的魏嬿婉,那一双眸子清澈,又含着若有若无的眷恋哀伤,让进忠心神一愣。 随后他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奴才叩见嘉妃娘娘,令贵人,两位主儿万安。” 嬿婉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进忠,看见进忠吹了一夜风,她有些许心疼,示意春蝉拿出一荷包银子。 “进忠,这钱留着喝杯茶,你在这儿守了一天了,回去整顿整顿,我和嘉妃在这看着,皇上若是问起来,你便照实说了就行。” 旁人都喊进忠公公,只有嬿婉,每次喊的都是进忠,且每次见到进忠,都会有赏赐。 久而久之,进忠也发现了令贵人对自己格外好,在他心里,令贵人就是第一大善人。 如今善人让他回避,他自然就要回避了。 进忠又谢恩,“奴才谢过两位主儿了,劳烦两位主儿帮奴才看着这容佩。” 进忠走时,偶尔的回眸,眼神都能与嬿婉对视上。 金玉妍看着嬿婉和进忠两人,她好像从两人的眼神里看懂了一些,曾经在玉氏的无数个日子里,她也这样看过世子。 想到以前自己对无情无义的世子的痴迷,金玉妍不自觉地为嬿婉担心,但再看两人现在,发乎情,止乎礼义,倒是很规矩,她想想,嬿婉也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金玉妍和魏嬿婉走到容佩跟前,容佩依旧梗着脖子,昂起下巴,见到金玉妍,她本能地表现出来不屑。 容佩想,昨日在皇上跟前,嘉妃娘娘挑拨皇上和主子关系,那都是她听到耳朵里的。 还有令贵人,巧言令色,一个宫女也做到了贵人的位置,主子说令贵人这是贪图荣华富贵,抛弃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虽然她也讨厌凌云彻,但是她更讨厌无情无义之人。 金玉妍和魏嬿婉一步一步靠近容佩,玉妍冷笑道: “容佩,本宫和令贵人途经此处,见你罚跪,特意送些赏赐过来,你为何不问安啊。” 容佩抬起脑袋,仰视着这两个自己看不起的女人, “奴婢是娴嫔娘娘的奴婢,如今皇上的命令让奴婢罚跪,这两个主子都没有让奴婢向来往的嫔妃问安,奴婢自然不敢做。” 她又看向魏嬿婉,“况且令贵人只是个贵人,奴婢的主子是娴嫔娘娘,轮不到您送赏赐。” 容佩说话还是如此难听,不过魏嬿婉不着急,今儿她们过来,就是给容佩治治病的。 “是吗?那你倒是很懂规矩,本宫刚刚升了妃位,见到懂规矩的奴婢,就想赏赐些什么,这副耳坠子,本宫就赏给你这个忠仆,妃位赏赐嫔位的奴婢东西,可合礼数?贞淑,给容佩戴上。” 贞淑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让她找这么大这么沉的红玉髓耳坠给容佩,但主子的吩咐一定有她的道理。 容佩又瞪大她的牛眼,“嘉妃娘娘,这耳坠子如此粗,这么沉,奴婢的耳朵会受不住的,你这是在泄愤,奴婢不服。” 她又瞪着嬿婉,“令贵人,你今天来看奴婢的笑话,奴婢的主子是娴嫔娘娘,您这是对她不敬。” 说着,容佩就要挣扎着起来,甚至还伸出了巴掌想要动手。 贞淑不管容佩的挣扎,摁着容佩的耳朵,一把将耳坠上的粗银钩穿过了容佩的耳洞。 银钩比耳洞粗,疼的容佩呲牙咧嘴,她面目狰狞,一把就要推开贞淑,却被旁边的丽心和春蝉摁住,硬生生地让银钩子全都全都穿了过去。 嬿婉一直甜甜地笑,手指紧紧握着,她心里反复地说:“疼死她,疼死她,疼死她。” 金玉妍回头看向兴奋的嬿婉,今天不仅是来报仇的,还是来哄嬿婉开心的,她听嬿婉说过,前世这容佩没少折磨她。 容佩疼的痛呼,贞淑又换到另一边耳朵上,这一次她更粗鲁了,直接一把扣了进去。 一滴血从她的耳洞处流出来,落在依旧梗着的脖子上。 “嘉妃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宫规森严 金玉妍捏起来她的下巴,让容佩看着自己的眼睛。 “容佩,这耳坠子好看吗?这红玉髓可和你落下来的血一样红。” 容佩狠狠盯着金玉妍,就是不说话。 金玉妍手捏的更紧了,手指节都泛了白。 “本宫问你,你要回话。” 容佩被嘉妃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的恨意吓到了,她又看向令贵人,令贵人也是眸子通红,看自己的眼神又有痛恨又有不屑。 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来慎刑司里的阿箬,阿箬说起来主子,也是这样的眼神。 容佩打了个寒战,哆嗦着说:“好看。” 金玉妍一把甩开容佩的脑袋,接过丽心带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才一把将后面的嬿婉拉到前面来。 她微微俯身看着容佩,仿佛神只一般问出了两世最想问的话……… 第55章 如懿洗脑容佩失败 “容佩,本宫真想问问你,你究竟是这后宫的奴才,还是宫里的主子?你对皇上不敬,对本宫和令贵人不敬,你是把自己当成皇上了?” “你口口声声只认皇上和如懿两个主子,可本宫看着,你也没把皇上当回事儿啊,端个盘子快戳皇上脸上了。” “本宫还听说,你当初还跟玫贵人动过手,昨日诬陷愉嫔,如今又在本宫和令贵人面前不敬,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真不想要你这条贱命了?” 金玉妍又拍拍容佩的脸,“你为娴嫔得罪的这些人啊,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让你万劫不复啊。” 容佩还是瞪着眼睛,她竟然得罪了那么多妃嫔了,若是嘉妃娘娘,愉嫔,令贵人和玫贵人一起去告她,她该怎么办。 她只是个奴婢,她只是个奴婢,嘉妃娘娘说的对啊。 魏嬿婉也走上前来,看着这个前世掌掴她无数次的容佩,这一世她还是成为了如懿的一条狗。 不同的是,她如今已经是皇后庇佑的好妹妹,皇上宠爱,初封贵人的宠妃了。 魏嬿婉抡圆胳膊,一巴掌扇在容佩的左脸上,响亮又清脆。 容佩竟然想伸手拉住嬿婉,又被春蝉摁住,嬿婉抡圆胳膊,一巴掌又扇在了容佩的右脸上,清脆又响亮。 魏嬿婉的眸子蒙着一层雾气,她心里爽快极了,金玉妍见魏嬿婉难过,伸手揽住了她。 魏嬿婉直视着容佩, “疼吗?我虽然只是个你口中区区一个贵人,但也不容你冒犯,容佩,这都是你应得的!” 金玉妍给嬿婉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声哄着:“好了好了,不和这奴才较劲儿了,咱们去钟粹宫瞧瞧纯妃的六阿哥,顺便去看看沐萍那儿又有什么好吃的。” 嬿婉闷声说道:“嗯,好,但是我还没有解气怎么办?” 金玉妍语气温柔,“咱们慢慢和她们玩,不哭了嗷。” 金玉妍最后回头,看着跪着的容佩:“容佩,你还记得阿箬吗?她替你和如懿认下了什么罪,你还清楚吗?你今日还在为虎作伥,对得起她吗?” 容佩的耳朵越来越疼,这红玉髓耳坠两个加起来足足有一两多,坠的她头晕目眩。 因为之前砒霜中毒,小腹的疼痛也频频袭来,秋日的正午烈日依旧暴晒,容佩的汗水嘀嗒嘀嗒嘀嗒地落下。 待到跪完了三天三夜,容佩爬着回了翊坤宫,翊坤宫还在禁足中。 如懿连着三晚被阿箬的鬼魂吓得难以入睡,脸也没洗,妆也没化,看起来老了十岁。 如懿抓住容佩的胳膊疯狂摇晃, “容佩,阿箬的鬼魂回来了,阿箬她来向本宫索命了,你快打走她!” 容佩本就跪的筋疲力尽,又被嘉妃和令贵人吓了一场,再听到阿箬的名字,浑身直冒冷汗,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哐当” 如懿看着直直栽下去的容佩,她心安定了不少,她喃喃道:“阿箬,你索了容佩的命,可就不能索我的了哦。” 菱枝在殿外瞅着这一幕,叫着芸枝就想去让侍卫帮忙去请太医,主子怕是疯了吧。 是夜,容佩醒了,阿箬果然没再来追魂索命,如懿放心了,但她看一看自己的指甲,嘟着嘴对容佩说: “容佩,阿箬夺走了我的体面,但我谅解她,所以她也顾着主仆情分没有再伤我,但是你是怎么回事呢,你耳朵上的这红玉髓耳坠也是阿箬给你戴上的吗?” 容佩摸着这耳坠说道:“这是嘉妃娘娘和令贵人给奴婢戴上的,说是赏赐,实则是惩戒。” 如懿叹口气:“容佩,你跟着我受苦了,但是我相信我和皇上的情义,我们曾经一曲墙头马上定情,皇上他心里是有我的,如今只是他身不由己罢了。” 容佩想了想,“那日奴婢去送东西,确实有嘉妃娘娘在那儿。” 如懿郑重地点点头:“没错,皇上就是忌惮富察家和玉氏一族,才不得不罚我的。其实皇上对皇后,贵妃还有嘉妃,都只不过是表面的深情罢了。” 容佩消化吸收着主子的话,主子的意思是说,皇上越喜欢谁,就会越薄待谁,越讨厌谁,就会厚待谁。 所以皇上接连送主子的宫女进慎刑司,送主子进冷宫,降位,禁足,都是因为太爱了。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容佩又想起嘉妃说的话,她只是个奴婢,她已经替主子得罪了很多人,一旦主子倒台了,她就会万劫不复。 还有阿箬,阿箬临死之前,心心念念地是让她报仇,让她清醒啊,她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阿箬。 容佩热泪盈眶,她不是一个人在活着啊,怎么能一直助纣为虐呢。 启祥宫里,金玉妍检查完永珹的功课,就让丽心送他回了撷芳殿。 贞淑用珍珠粉加牛乳给金玉妍敷着脸,金玉妍一边涂着一边对惢心说: “惢心,那如懿可真是胆小,不过几点磷火装神弄鬼,贞淑穿上白衣去墙外晃荡几回,就把她吓得屁滚尿流的,真是没意思。” 惢心替金玉妍卸下护甲,温柔地给她涂着蜜桃味儿的手脂, “奴婢只恨不能直接吓死她,为阿箬姐姐报仇,如果不是她见死不救,不是她冷眼旁观,阿箬姐姐怎么会走上那条路,还有容佩,阿箬姐姐真是白救她了!” 金玉妍拉过来惢心的手安慰着,“阿箬的事情也是我不够坚定,那时候我就该拦着她,留她在启祥宫一直伺候,不该让她去内务府。” 惢心摇摇头,她知道阿箬姐姐的性格,“主儿,阿箬姐姐性格刚烈,有仇必报,她是已经存了和娴嫔以死相搏的心,才离开启祥宫的。” 金玉妍闭上眼睛:“贞淑,虽然不能再扮鬼吓如懿了,但她禁足的这些日子,苦艾汤别停,也让她尝尝辗转反侧不得安眠的滋味儿。” 意欢的承乾宫里,嬿婉下定决心,提前告诉意欢真相,现在十阿哥还没有出生,意欢也没有喝过避子汤,皇上的避子汤也一共送了不到五天就停了,一切还来得及。 嬿婉将皇上对太后的顾虑,和最后停掉避子汤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意欢。 许是现在意欢还有一丝冷静,在满眼泪光时,她还带着一丝苦笑对嬿婉说: “嬿婉,我一年前在宫外对皇上一见钟情,幸得太后引荐才能进宫,我进宫渐渐明白,皇上的心里不只有情爱,还有制衡,他赐我避子汤,不过是忌惮我会为太后进言罢了,可他想错我了,我既然爱他,就不想让他为难。” 嬿婉想到了太后,太后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意欢是真的爱皇上爱到了骨子里吧。 “意欢,皇上也早就想通,把那避子汤给停了,你也不必难过,你一定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意欢的神色渐渐温柔,“既然皇上停了我的药,那我也装个糊涂吧,世间之事,难得糊涂,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嬿婉,谢谢你来告诉我。” 嬿婉想,意欢不像她和玉妍,本就不是一个果断狠辣的人,能够平静地接受这真相已经是难得了。 如今意欢能知道皇上的心思,等再生育十阿哥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骤然得知真相过于难过的隐患,她希望意欢能有一个安稳的人生。 嬿婉最后告诉意欢:“意欢,你是太后带进宫来的,等皇上和太后解开了心结,自然就会善待你的一片真心了,如今这个局面不是你的错,你若是难过,就来找我和沐萍,咱们一起找乐子。” 嬿婉走后,意欢临窗而坐,手里抄着皇上的御诗,越抄越快越抄越快。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在后宫,在皇室更是如此,她早就该知道,她想要的那种纯粹的两心相知的感情,从来都不该在皇上身上强求。 意欢放下笔,脸上绽出一个清冷的笑,万事随心,如今她还是爱着皇上,那就只爱着皇上吧…… 第56章 你多久没吃过华贵的燕窝了 一个月后,翊坤宫的禁足终于解了。 熹妃回宫(不是,娴嫔出宫) 如懿这一个月被苦艾汤折磨的日日睡不好,容颜憔悴,却偏偏让容佩继续给她涂个红色唇泥,还亲自描了个细长眉毛。 她回头对菱枝娇俏一笑:“菱枝,去端盘白玉霜方糕来,本宫今日去乾清宫见见皇上。” 乾清宫殿前,李玉满眼欢喜地看着他的娴主儿带着容佩再次归来,想到容佩那天惹怒了皇上,李玉走上前, “娴主儿,容佩姑姑毕竟在皇上面前犯过事儿,为了避免龃龉,奴才替您端着白玉霜方糕进去吧。” 如懿点点头,看了一眼容佩,“容佩,你就在外面候着吧,李玉,辛苦你啦。” 茂倩低头对毓瑚说:“姑姑,李玉公公看见皇上有这么开心吗?” 毓瑚摇摇头,这李玉确实对娴嫔格外的关照啊。 进忠见娴嫔进去了,小腿一溜,往永寿宫报信去了。 开玩笑,师父帮娴嫔娘娘,自己就不能帮令贵人了吗?起码令贵人比娴嫔娘娘大方,也比娴嫔娘娘……好看。 茂倩左看看,右看看,又问:“咦?进忠又跑哪儿去了?” 乾清宫内,皇上正在给他的外国笔友写信,介绍大清天朝上国,物产丰饶,美人众多。 一抬头,正好对上如懿的粉嫩脸蛋,娇媚红唇,还有乌黑的眼圈。 “皇上,臣妾今日解除禁足,特意来向您请安了。” 皇上都差点忘了这些日子为什么让如懿禁足了,他清清嗓子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懿啊,陪朕一同用膳吧。” 如懿娇羞地被皇上拉着坐下,她心里暖暖的,皇上禁足果然是在保护她,她低头看皇上,却发现皇上腰上挂着一个凌霄花的香囊。 她心里更柔软了,凌霄花,皇上也曾给冷宫里的她送过凌霄花,如今皇上时刻挂着凌霄花的香囊,一定是为了和她心心相印。 永寿宫的嬿婉听到进忠带来的消息,嫣然一笑,她报仇的主场,来咯,前世她战战兢兢,被如懿和皇上一句燕窝华贵讽刺地自卑了好久。 现在想来,皇上和如懿都是小家子气,若是在皇后娘娘和慧贵妃这儿,只会夸她做的好吃。 如懿和皇上刚想动筷,嬿婉就翩翩而来了, “皇上,秋日气燥,多食燕窝润气补肺,臣妾特意用鸽蛋和金针煨了绿豆粉丝,又用了三两燕窝浇制而成,请皇上和娴嫔娘娘尝个新鲜。” 如懿心内不屑嬿婉攀龙附凤,又想到她背叛了凌云彻,就想捉弄一下嬿婉。 皇上听了嬿婉的话满意地点头,他最喜欢吃燕窝了,刚想开口让嬿婉入座一起用膳, 就听见如懿说道:“这燕窝华贵,素来以清汤慢炖为佳,佐以荤腥油腻为次,令贵人这碗燕窝足足用了三两,还将所有东西都放在一起,贪多贪足,反而失了其美味了。” 嬿婉冷笑,来了,来了,这句话又来了,她这次要看看皇上的反应,毕竟这一世,皇上还是有些不同的。 皇上皱着眉,他从小到大,每日都要吃燕窝炖鸭子,冰糖燕窝,燕窝肥鸡,还没人跟他说过燕窝华贵呢。 他想了想,如懿进了冷宫四年,又禁足了一个月,估计过的太寒酸了 “如懿啊,你有多久没吃过燕窝了?连这个都觉得华贵?你是不是馋了?” 嬿婉差点没憋住笑出来,皇上的灵魂质问真是太解气了。 如懿感觉失了面子,她喃喃道:“皇上,臣妾没有馋。” 嬿婉给皇上舀了一小碗燕窝细粉,让皇上尝尝,皇上一品,果然丝滑可口,他更认为是如懿馋了,看着如懿直勾勾的眼神,他骄傲地说道: “如懿,咱们大清传国已有百年,如今国泰民安,盛世气象,咱们别说几两燕窝,就是日日山珍海味又有何妨,如今你这么说,是觉得朕奢靡吗?” 皇上看看嬿婉娇美的面庞,再看如懿干瘪僵硬的脸和乌黑的眼圈,他又说道: “如懿啊,这燕窝有美容养颜之效,你就是太小气了,不吃燕窝滋补,你看看你的脸,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如懿心中气愤,她怒目看着魏嬿婉:“皇上,是臣妾不想吃燕窝的吗?臣妾的燕窝,都被皇后给永璋了!” 如懿又看向魏嬿婉:“当日就是令贵人陷害臣妾,让臣妾受了皇后的罚。” 魏嬿婉装作害怕的样子往皇上身上靠了靠,皇上顿时起了怜惜之心,嬿婉又没做错什么,如懿怎么拿她撒气呢。 况且本来就是如懿欺负永璋,皇后才怜惜幼子为永璋做主的。 皇上有了给如懿上一课的心思,他带着促狭的笑说: “如懿啊,朕没想到你过得这么寒酸,连个买燕窝的银子都没了,既然这样,朕就让内务府每日再给你送三两燕窝,让你吃个够。” 嬿婉也甜甜地说道:“嫔妾也可以分给娴嫔娘娘呢,皇上和各位娘娘赏赐下来的,嫔妾还有好多嘞。” 如懿心又柔软了,皇上果然还怜惜她,只是这魏嬿婉实在可恶,竟然在这儿嘲笑她。 下一秒,她就如坠冰窟。 “如懿,朕突然想到,你家境不好,进宫以后又入了冷宫,生活拮据,所以不知道燕窝的做法,朕让令贵人教教你可好?” 嬿婉就等着今日呢,她走上前,大方地又行了一个礼,清脆地说:“娴嫔娘娘,燕窝无色无味,需要味道来吊,可以跟肥鸡肥鸭糟肉一起入菜,也可用鲜汤煨了清爽解腻,还可以涮火锅,做点心,都有益气滋补的作用,而咱们皇上每日的膳食都要用一品燕窝菜,可见娴嫔娘娘不仅对燕窝不熟悉,对皇上也不了解呢。” 如懿的脸扭成一团,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需要魏嬿婉来教她吗? 皇上开心地抓住嬿婉的手,还是嬿婉对他上心,“嬿婉说的不错,真是朕的知心人啊,今日朕就晋你为嫔位,这册封礼就和嘉妃一起举行。” 如懿脱口而出,“皇上,令贵人她无子,家世又不显露,是个汉人。这样贸然封嫔,岂不是落人口实。” 而且,她是嫔位,若是魏嬿婉也是嫔位,那不就平起平坐了? 魏嬿婉盈盈谢恩,抬起一双如星的眸子,温柔地说道:“皇上的爱护就是臣妾最大的家世。” 但她内心念道:“我魏嬿婉,聪明上进,坚毅勇敢,这就是我最大的底气。” 皇上也看向嬿婉,将她扶起来,“嬿婉说的没错,朕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如懿啊,你的那些偏见,早该摒除了,嬿婉,她是朕的令嫔。” 如懿又嘟嘴说道:…… 第57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如懿瘪着嘴说道:“皇上,您未免太偏心令贵人了。” 皇上挑眉,“嬿婉已经谢恩了,她是令嫔,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皇上又将嬿婉拉着坐下,摸着嬿婉的手说道:“嬿婉让朕开心,让朕高兴,这碗燕窝鸽子煨金针,朕很喜欢,她得嫔位理所应当,如懿啊,你不要再质疑朕的决定了。” 嬿婉挑衅地看了一眼如懿,哼,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如懿心中气愤,但是她刚刚解了禁足,在翊坤宫担惊受怕了那么久,不想再被关起来了。 但她实在见不得皇上喜欢魏嬿婉送来的吃食,魏嬿婉身份低微,做出来的东西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她索性夹起一块糕点,放到皇上面前,说道: “皇上,这是您最喜欢的白玉霜方糕,臣妾特意让小厨房做的,您也尝尝吧。” 皇上把如懿夹过来的放在了嬿婉盘中,才又自己夹了一块。 如懿尴尬地笑着,等着皇上的夸奖,没想到魏嬿婉却皱起了眉头。 皇上好奇地问:“嬿婉怎么了?可是这糕点有什么不妥吗?” 嬿婉放下筷子,乖巧地说道: “皇上,娴嫔姐姐这白玉霜方糕看起来雪白软糯,外面还裹了一层椰蓉糖粉,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可是臣妾尝着实在过于甜腻,皇上若是吃了只怕堵得慌,后面的膳食都没法用了。” 皇上听到嬿婉的话,觉得有道理,便放下了筷子说道:“还是嬿婉心疼朕,这白玉霜方糕确实太甜了,吃多了发腻,咱们还是先用膳吧,” 嬿婉点点头,恭敬地为皇上布着膳,看皇上吃的开心,她还给如懿盛了一碗燕窝汤,甜甜地说道: “娴嫔姐姐别放心上,您的那个白玉霜方糕啊,本来就是用牛奶和糖做的,外面还又洒了一层糖粉,贪多贪足反而失了清淡,妹妹听太后说当年也曾提醒过您,您的火腿鸡汤味道太重,看来太后说的不错呢。” 皇上也点点头,“嬿婉啊,你和皇额娘的品味相似,以后多多陪皇后去慈宁宫孝敬太后,她也喜欢你。” 皇上又看向如懿:“如懿啊,你也别光给朕送白玉霜方糕了,朕虽然爱吃,可也吃腻了,多和嬿婉学学,嬿婉热心,定然愿意教导你。” 魏嬿婉眨着大眼睛,娇媚地笑着,“臣妾一定对娴嫔姐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过可不会说什么好话。 如懿感觉奇耻大辱,皇上竟然让令嫔教她,令嫔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这一顿饭吃的如懿心里堵的慌,用完膳后,皇上去了养心殿议事,她和魏嬿婉一起出了乾清宫。 外面是候着的容佩和春蝉,两边站着李玉和进忠。 春蝉走上前,开心地扶着嬿婉,“奴婢听毓瑚姑姑说了,为了恭贺小主儿荣升嫔位,奴婢已经让澜翠回去准备了,请小主儿拭目以待。” 容佩也走在如懿的后面,令贵人升了嫔位,她不禁想到那日嘉妃娘娘的话,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低下了头。 如懿见魏嬿婉走到了她前面,也快走一步,看向乾清宫门口当值的凌云彻说道: “令嫔,你如今风光无限,可还记得相识于微末的凌云彻吗?” 嬿婉不复刚才在乾清宫的恭顺,她玉手轻指,“娴嫔是说那个侍卫吗?那是本宫的同乡,只不过堪堪说过几句话,要说相识于微末的话,还得是您和他在冷宫的时候,才能算得上啊。” 如懿想着,自己果然没看错,魏嬿婉就是贪恋富贵,转头就不认凌云彻了。 “令嫔不要装傻充愣,本宫听凌云彻说过,你和他是青梅竹马,后来攀附皇上,才将他抛弃了。” 魏嬿婉停下脚步,“本宫竟然不知有这种事,娴嫔姐姐可有人证物证?凌云彻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告诉你的,他又怎么会来御前当差?咱们一同去皇上面前分辨清楚了可好?” 如懿被魏嬿婉几句话问的说不出话来,人证?没有,凌云彻算吗? 物证,没有,但是她好像送过凌云彻靴子和鞋垫子。 凌云彻什么时候告诉她的,凌云彻喝醉了酒的时候,她还尝了凌云彻的酒。 凌云彻怎么来的御前当差?她替凌云彻求来的。 嬿婉见如懿不说话,转头就要往养心殿走,一边走一边说:“本宫这就去找皇上,把事情说清楚,本宫受不了这个委屈!” 如懿急忙看向容佩,“容佩,快去拉住令嫔。” 容佩听见如懿点名,想起来之前的遭遇和令嫔娘娘的两个巴掌,立马跪下,“奴婢不敢!” 如懿生气,容佩竟然不听她的话,她一定得阻止魏嬿婉去皇上面前颠倒是非啊。 她高声说道:“令嫔留步!” 魏嬿婉张扬地笑着回头,她本来就是在逗着如懿玩儿,前世如懿永远高高在上,永远自恃清高,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风水轮流转,她就是要看如懿气急败坏,失掉体面! “娴嫔姐姐叫妹妹何事啊?妹妹还要去找皇上呢。” 如懿听着魏嬿婉的语气,明明就是在嘲弄自己,但却只能忍着。 “令嫔,刚刚本宫是在和你开玩笑呢,这点事儿何必去找皇上,皇上此时正在和张廷玉大人议事,你我还是不要去给他添麻烦了。” 如懿认为自己已经纡尊降贵和魏嬿婉好声说话了,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自己的好意,与自己和解。 没想到魏嬿婉扶着春蝉,笑着说道:“本宫可不认为娴嫔的话是在开玩笑,女子清誉重要,今日在这宫道上来来往往,后面还有两位公公在,若是传出去了,本宫的名声怎么办,本宫还是要去告诉皇上。” 如懿赶紧看着宫门口还没回去的李玉,她冲着李玉挤挤眼睛,喊道,“李玉!” 李玉赶紧也走上前拦住嬿婉。 “令嫔,皇上正在议事,您若是去了免不了被斥责,您刚升了嫔位,奴才是为了你好。” 李玉的语气算不得恭敬,甚至还带了一丝不屑。 魏嬿婉俏脸一沉,“李玉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皇上的奴才,还是娴嫔的奴才啊?你身为御前太监只有通传之职,怎么有拦妃嫔的道理呢?更何况,你该尊称我一声,令嫔娘娘!” 春蝉也看着李玉,“李玉公公,请对我们主儿尊敬些,她和娴嫔娘娘一样尊贵,你怎么能为了娴嫔娘娘拦着令嫔娘娘呢?” 李玉从未被人这样说过,只觉得脸烧的通红,进忠从这场戏一开始,就默默站在门口,没有抬头看过。 毓瑚在远处虽然听不见声音,却把李玉和进忠两人的做法看在眼里,她心里暗暗思量,进忠确实比李玉稳妥。 如懿见李玉也吃瘪,她怕再牵扯到不远处的凌云彻,只能开口道:“令嫔,你到底想怎样,怎么才能不去皇上面前告状?” 嬿婉往回走了两步,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如懿,她昂着头说道:“本宫要娴嫔姐姐亲口说,你错了,你不该冤枉我,是你自己心肠肮脏,才来污蔑我。” 如懿不敢置信,魏嬿婉竟然敢这么做,这简直是在侮辱她,她绝对不会说的! “魏嬿婉,你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魏嬿婉眨着眼睛,无辜地说道:“可我就是想强人所难呢,娴嫔姐姐不愿意说嘛?那我还是去找皇上理论理论叭。” 如懿越想越气,看着魏嬿婉又要回头往养心殿走,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停下!令嫔,是本宫错了,本宫不该冤枉你。” 魏嬿婉背着身子不回头,只大声说道:“娴嫔姐姐没说完整,而且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如懿咬咬牙,她刚刚已经被气的头昏脑胀,再加上之前睡的不好,此时有些头晕目眩,但是她只能听令嫔的话,提高声音说道: “令嫔,是本宫错了,本宫冤枉了你,本宫的心肠肮脏,所以才来污蔑你。” 魏嬿婉回头用高傲的,满意的目光把如懿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说道:“娴嫔都这么说了,本宫就原谅你。” 随后,她看了一眼李玉,这个李玉前世用怎样恶毒的嘴脸对她,她可记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件事确实不宜闹大,对她影响也不好。 这李玉,慢慢收拾着玩。 她冷哼一声,淡然地对李玉说道:“李玉公公,听到了吗,你的娴主儿可是向我道歉了,你呢?” 李玉也赶紧跪下,磕了两个头,说道“都是奴才冲撞了娘娘,奴才有罪,请娘娘开恩。” 嬿婉感觉神清气爽,她看向后面的进忠,进忠也抬头看向她,进忠满眼宠溺,嬿婉仿佛都能听见进忠在耳边夸赞自己的声音。 嬿婉扶着春蝉,走过如懿和李玉身边,向永寿宫走去,她的声音轻快又动听,“嗯~也就是本宫大度,不和你们计较,本宫心善又漂亮~” 第58章 两位巴图鲁分出了高下 嬿婉和春蝉潇洒的离去,只留下跪着的容佩和李玉,还有差点气晕的如懿。 进忠上前把李玉搀扶起来,扶着他回乾清宫,低声说道:“师父,长点儿心吧。” 如懿低头看着容佩,也不让容佩起来,生气地问道:“容佩,我真是看错你了,你怎么能违抗我的意思?” 容佩这次又见识到了令嫔娘娘的厉害,更加不敢造次了,她想了想,恭敬地回答: “主子,奴婢是为了您好啊,这可是在乾清宫门口的宫道上,宫门外来来往往的除了宫人,可还有侍卫大臣啊,真动起手来,会伤害您的声誉啊。” 容佩虽然在骗如懿,但是说的也是极其有道理的,但如懿听了还是失望地说道: “容佩,你变了,你当初可是能为了本宫和玫贵人动手的人,你的心性呢?你的忠心呢?这让本宫很失望,本宫要你恢复你的体面。” 容佩低着头,面色变了又变,主子这是把她一个宫女当侍卫用了吗,她今日若是真的和令嫔娘娘动了手,恐怕就不是跪在这儿,而是躺在乱葬岗了。 如懿说完,又想表现自己的大度,她说道:“罢了,你起来吧,容佩啊,你心里要清楚本宫对你的好。” 容佩从地上爬起来,又跟在了如懿后面,两人往御花园方向走着。 如懿被关了一个月,即使刚刚被魏嬿婉嘲讽了,她也想看看这花园的景色,顺便,她要摘些玫瑰用。 深秋的御花园最多的是菊花,却有一丛玫瑰开的正艳,这是花房在暖棚里栽种,细心呵护而成,为的就是给百花凋零的秋季增添一抹亮色。 璟妤拉着玫贵人白蕊姬非要来看这一丛玫瑰,璟妤说: “额娘是玫贵人,就像这玫瑰花一样好看,璟妤喜欢玫瑰。” 白蕊姬像吃了蜜糖一样,心里甜丝丝的。 璟妤身子弱,她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日不敢松懈地照顾璟妤,将她养的如花骨朵儿般娇贵,漂亮。 一开始太后还说她没出息,她就听嘉妃娘娘的话,经常带着璟妤去给太后请安,久而久之,太后也心软了,疼爱璟妤不亚于她。 白蕊姬摸摸璟妤的头,轻声说:“璟妤在额娘心里也是最好看的小姑娘呢,现在起风了,额娘带你回宫添件衣服,咱们明日再来看好不好。” 璟妤乖巧地点点头,两人刚准备走,只听“欻欻”几声,面前的玫瑰少了一半,对面露出了两张久违的大脸。 如懿,容佩。 如懿见是白蕊姬,想起来回宫以后还没和玫贵人说过话,她恭顺地喊了一句: “玫贵人安好,好久不见。” 白蕊姬觉得如懿有病,只要见不到如懿,她就会一直安好。 白蕊姬的宫女彩霞也觉得娴嫔娘娘有病,哪有嫔位给贵人问好的。 容佩想赶紧跑,她还记得玫贵人的鞭子有多么狠。 看着如懿手里的玫瑰,璟妤瞬间落了几滴泪,咧着嘴哭道:“额娘,璟妤喜欢的玫瑰,玫瑰被摘啦!” 璟妤一哭,白蕊姬直接变脸,她盯着如懿和容佩手中的玫瑰,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了。 如懿把手中的玫瑰,一把交给了容佩,嘴里说道:“容佩,本宫都说了,这玫瑰稀少,不要带回翊坤宫插花,你就是不听,你看,把公主惹哭了吧,还不跪下给公主磕头认罪。” 容佩瞪大俩牛眼,主子说什么瞎话呢? 白蕊姬呵呵一笑,如懿说什么瞎话呢? 璟妤哭的更狠了,她们在说什么啊? 白蕊姬看着如懿,不屑地说道:“娴嫔娘娘,您敢做不敢当,拿恶仆顶罪,真是没有风度。” 如懿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容佩才反应过来,捧着玫瑰跪下,向玫贵人认罪。 “玫贵人,公主,奴才冲撞了两位主子,奴才有罪。” 白蕊姬并不回答,而是先安抚好了璟妤,让彩霞把璟妤带回永和宫,看着璟妤走远了,她才打量着地上的容佩。 这个曾经嚣张地和她对打的奴才,已经没了当年的气焰,畏缩地如同一只老鼠,在如火般热烈的玫瑰花映衬下,显得更加憔悴苍老。 白蕊姬把如懿晾在一边,在她眼里,这如懿就是个顶级窝囊废,她低头看着容佩, “容佩,和你的主子进冷宫呆了四年,感受如何啊,你拼命护着的主子有没有给你一星半点儿的好处?” 容佩的头越来越低,她磕了一个头,随后抬起头说道:“玫贵人,当年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奴婢给您磕头了。” 如懿也笑着说:“是啊玫贵人,容佩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你就原谅她吧。” 说着,如懿给白蕊姬鞠了一个躬,吓得白蕊姬往后一跳,花容失色地说: “娴嫔娘娘,你难道不知道,年龄大的人给年龄小的人鞠躬,会夭寿的吗?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想害我。” 如懿抬起头,满脸无辜地嘟嘴,玫贵人又误会她啦。 白蕊姬指着如懿说道:“娴嫔,你不要嘟嘴哇,这样更丑了。” 如懿撅起来的嘴不知道怎么收回去,只能半张开。 白蕊姬又看了一眼容佩,“容佩,今日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不管怎样,你敢作敢当,比你主子诚实多了,以后见到我呢,低着点儿头,我也不会为难你。” 容佩恭敬地回答:“奴婢遵命。” 白蕊姬语气和缓了些,对容佩说道:“起来吧。” 如懿松了一口气,幸好容佩没有继续得罪玫贵人,她在宫中,一向是与人交好的,容佩这脾气容易给她树敌。 如懿又鞠了一躬,笑着对白蕊姬说道:“既然一笑泯恩仇了,那本宫告退。” 白蕊姬眉毛一横,鄙视地看着如懿说道: “嫔妾和容佩的恩怨了了,和娴嫔娘娘的恩怨可没有,不过嫔妾要回去陪璟妤用膳了。” 说完,白蕊姬骄傲地走了。 如懿看了一眼玫瑰说道: “不管怎样,只要玫瑰拿到手就够了,不过容佩,你刚刚做的很好,要对玫贵人尊敬点。” 容佩翻了个白眼,刚刚让她强行拉住同为嫔位的令嫔娘娘,现在对位份比如懿低的玫贵人却让她尊敬点,简直是倒反天罡。 如懿开心地带容佩回了翊坤宫,却在正殿之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59章 臣妾不会包饺纸(1) 如懿看见海兰坐在翊坤宫正殿的椅子上,她心中得意,又有些不屑,她就知道,海兰还是依赖她的。 这时候她反而不急了,让容佩把玫瑰花放在院里后,她慢悠悠地走进殿中。 菱枝端来一盆水让她净手,随后又递上来一块丝绸为她擦拭着水渍。 海兰依旧一言不发地盯着如懿,而叶心看着如懿的眼神里全是鄙薄,她都快替主子气死了! 如懿磨磨蹭蹭地收拾完,才坐在了上首的主位,她居高临下地说道: “海兰,你今日诚心悔过,我是可以原谅你的,以后……” 海兰不待她说完,就一声冷笑打断了如懿:“娴嫔,今日本宫过来,是拿回属于本宫的东西,不是来听你这些废话的。” 如懿仿佛吞了一只苍蝇,梗在心头,吞下去恶心,吐出来也恶心,海兰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很失望。 “海兰,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你忘记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了?” 海兰冷笑,自从如懿去她那儿想夺走永琪未果后,她本想着就这样算了,两个人不走动,渐渐地也就断了。 可没想到,如懿竟然利用自己昔年亲手为她做的几个香囊来陷害自己,幸亏皇上没有糊涂,又有嘉妃姐姐从中相助。 不然自己难免又会被误会成不敬皇后,蔑视宫规。 “如懿,本宫怎么不能对你这么说话了,你我有过相依为命吗?全都是我求着你挨着你,你可曾有过一次把我当真心的姐妹?我亲手做的香囊,你反过来陷害我,简直是恶毒之至。” 如懿歪了歪头,“海兰,你误会我了,是皇后娘娘不允许宫妃用姚黄牡丹的图样的,就算真的罚你,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啊。” 海兰要被如懿的虚伪和搬弄是非恶心吐了,谁不知道当日如懿是故意去挑衅皇后的,皇后并不知道香囊,只是在就事论事惩罚如懿罢了。 可在如懿嘴里,就成了皇后娘娘故意针对自己。 海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娴嫔,你既然知道皇后娘娘不允许用这花样,我做了香囊定然会被处罚,又为什么拿着几年前的东西去御前告状?” 如懿眨眨眼,嘟着嘴说道:“海兰,事关宫规,如果我不帮你呈到御前,以后让别人知道了,也是会告你的状的,那时候你就麻烦了。” 海兰听了这话,捂着嘴,没忍住干呕了两下。 当然,她知道自己没有遇喜,她纯粹是被如懿恶心的。 可是这副场景放在如懿眼里,就是海兰再度有孕了,如懿皱皱眉头说道: “海兰,你接连有孕,可见皇上不体恤你,你看看你,和皇后贵妃交好以后,得到了什么?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海兰冷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没有怀孕,本宫是看见你,犯恶心。” 她站起身来,张开手,直视着上座的如懿,“烦请娴嫔赶紧把剩下的几个香囊还给我,本宫可不想哪一日你再用这些我亲手做的来污蔑我,还有,你实在配不上我的东西。” 如懿脸青一阵红一阵,她只能让容佩把东西拿出来给海兰。 叶心接过香囊,海兰看了一眼,剩下的几个没有一点戴过的痕迹。 海兰冷笑一声,她想起了自己送给慧贵妃的领巾和手帕,慧贵妃说着嫌弃,却好几次都带在身边。 她也想起来送给嘉妃娘娘的抹额,嘉妃娘娘坐月子期间也一直戴着。 还有送给皇后娘娘的绣扇,夏日里皇后娘娘用的都是那一把。 而如懿,恐怕从来没看得起她。 有人视她为杂草,有人惜她如珍宝。 “呦~海兰,你怎么跑翊坤宫来了,让我好找,本宫还想带你和玫贵人一同去给永珹,永琪和璟妤挑衣服呢,快来~” 翊坤宫门口,金玉妍笑靥如花,一脸温柔。 海兰迎着光向金玉妍走去,没有听见身后的如懿呢喃: “海兰,你怎么能跟着她走呢……” 如懿不明白,海兰怎么不懂她的苦心呢?她只是想让富察琅嬅知道分寸,而不是想害海兰。 如懿叹口气,长久地坐在主位上,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可怜。 座下站着的容佩再次见识到了自己主子的无耻,她庆幸自己今日没有再为了主子咬人。 启祥宫。 金玉妍喝了一大口茶,她听说海兰去找如懿,就紧赶慢赶地快步去翊坤宫接海兰。 她知道海兰不会被如懿再迷惑了,但是和如懿待久了,她怕海兰气出病来。 玫贵人带着璟妤也又过来了,璟妤脸上的泪痕犹在,看的金玉妍好不心疼,赶紧把璟妤拥在怀里。 金玉妍知道自己没有女儿命,所以格外的疼这个自己护下来的小公主。 “好璟妤,告诉嘉娘娘,是谁把你惹哭了,娘娘让你四弟去替你出气。” 璟妤的脸哭的皱成一团,“呜呜呜~有人把漂亮的玫瑰给摘啦,再也没有玫瑰啦……” 玫贵人心疼不已,恨恨地说:“还不是那娴嫔,我和璟妤正在御花园看那一丛玫瑰呢,娴嫔上来直接全摘了,把璟妤气的不行,也不知道她摘这玫瑰干什么?” 金玉妍一听,又想到还有一两个月就要到除夕宫宴,自然知道如懿摘玫瑰做什么了。 如懿要显示她的与众不同,要听到皇上说她最不可或缺,金玉妍偏偏不想让她如愿,这可不是前世如懿的世界~ 金玉妍哄着璟妤,“乖璟妤,不哭哦,嘉娘娘有一枝金子做的玫瑰,送给你好不好。” 在白蕊姬和海兰惊叹的目光中,璟妤得到了一枝金灿灿的赤金玫瑰大簪子,瞬间露出了笑颜。 璟妤举着玫瑰簪子咧开小嘴说道:“璟妤给漂亮额娘戴漂亮簪子。” 白蕊姬抱过来璟妤娇嗔道:“娘娘,您就宠她吧,光送她的首饰就多少了。” 金玉妍真心疼爱璟妤,并不觉得送的东西多,左右皇上隔仨差五就有赏赐下来。 况且自从她重生以来,一心把玉氏世子当成财库,只和世子要钱要大人参,就是不给他们办事儿。 所以她的启祥宫啊,不缺钱~ “贞淑,给玉氏世子去信,要过年了,本宫过年的钱什么时候送过来,本宫还等着给孩子们发大红包呢。” 金玉妍已经想好了,等把世子的钱要的差不多了,就狠狠踩死这个没良心的。 第60章 臣妾不会包饺纸(2) 除夕夜,是阖宫团圆的日子,因太后去了五台山礼佛,又值皇后有孕,所以只在乾清宫举办了家宴。 如懿看着和皇上并肩而坐,穿着明黄色吉服的富察琅嬅,她心里升起了一丝异样的嫉妒。 她不愿意看着皇上和皇后两相情好,皇上甚至还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琅嬅的肚子,他们竟然有民间结发夫妻的感觉。 琅嬅羞赧一笑,小声提醒,“皇上,众位妹妹还都看着呢。” 琅嬅长得本就国色天香,是她端庄的气质胜过美貌才让人忽略了她也是个大美人儿,如今这一笑,倒让皇上恍了神。 皇上喝了口酒平复一下心情,环视各妃嫔,自己的妃子原来都这么美啊,贵妃娇俏,纯妃婉约,嘉妃美艳,令嫔明媚,娴嫔……与众不同。 琅嬅见众妃坐定了,才起身端起酒杯,“遥夜迟迟烛有花,家人欢笑说年华,今日是家宴,各位妹妹不用太过拘礼,大家说说笑笑才有年味儿啊。” 一杯果酒饮尽,琅嬅才缓缓坐下。 慧贵妃高曦月也站起来捧场:“皇后娘娘,皇上,臣妾和诸位妹妹亲手包了些饺子,虽然不过是寻常的馅儿,但也是妹妹们的心意,请皇后娘娘和皇上尝尝吧。” 皇上夹了一个入口后,琅嬅也跟着吃了一个,果然好吃。 众人都尝起了自己包的饺子,吃的津津有味儿,金玉妍瞄着如懿,如懿迟迟不动筷子,神色甚至有些不屑。 终于,如懿带着一抹得意的微笑起身了,“皇上,臣妾不会包饺子,只带了一瓶玫瑰花瓣酿的醋,请皇上尝尝。” 陆沐萍还想安慰一下如懿,她清脆地说道: “娴嫔娘娘,这宴席上的饺子旁边都配上醋啦,很好吃的,你若是不会包饺子,就来找嫔妾,嫔妾教你。” 皇上也正吃的开心,他扭紧眉头,想象不到玫瑰酿的醋是什么味道。 慧贵妃听了如懿的话,一脸不悦地说道: “娴嫔,是酿醋费时间,还是学包饺子费时间啊,你就是想与众不同罢了。” 皇上和琅嬅看向慧贵妃,都惊讶地想,曦月怎么这么聪明了? 确实,酿醋从发酵到成品,没有一两个月可下不来,包饺子那不一天就能学会了。 如懿没想到慧贵妃会这么问,她只能找找借口说道: “臣妾只是觉得,吃饺子少不了醋,想着皇上雅好花卉,才做了这玫瑰醋略做点缀罢了。” 皇上终于开口了,“如懿,就算是三岁小儿也知道吃饺子得蘸醋,贵妃她能不知道吗?你既然不会包饺子,就坐在那儿跟着吃就行了。” 金玉妍此时看着如懿那瓶玫瑰醋,才胸有成竹地开口说道: “皇上,臣妾疑惑,娴嫔不会想做的是江浙一带的玫瑰米醋进献皇上吧?” 如懿点点头,她确实是听说过玫瑰米醋,才想在除夕做了惊艳众人的。 见如懿上套了,金玉妍动人心魄地一笑,自信地说: “呦~娴嫔又一知半解地卖弄了,这玫瑰米醋可不是玫瑰做的,而是也用大米发酵而成,只不过色泽艳如玫瑰,醋香柔和绵长,鲜而微甜,才有了一个美称,叫做玫瑰米醋呢。” 金玉妍说完,定定地看着如懿,这可不是她陷害如懿哦,是如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只不过在设计,让如懿自己浮出水面罢了呢。 还有这皇上,前世竟然对嬿婉的燕窝多加挑剔,还多次说嬿婉分不清甜白釉和白瓷,他和如懿不也一样,玫瑰米醋都不知道。 金玉妍平等地看不起皇上和如懿两个自视甚高的人! 富察琅嬅和高曦月听完刚刚的话眼前一亮,玉妍不愧是她们之中最聪明的人,知道的真多,嬿婉也赞许地看向金玉妍,想来她一定连夜翻了好几本书才找到答案。 嬿婉很开心,如懿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卖弄她那半吊子才华,常在这里惹人笑话。 皇上夸赞道:“玉妍,朕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懂得了这么多。” 金玉妍谦虚地说道:“只不过比娴嫔多读了几本书罢了,若不是这玫瑰花瓣酿醋实在荒唐,臣妾也不愿多说的。” 如懿被金玉妍说的脸红的像红屁股,今日实在是太丢人了。 意欢低头对陆沐萍说道:“你还想教她包饺子呢,你看看,她就是故意想卖弄,结果丢人了,你要是上赶着教她,没准她心里还要嘲笑你呢。” 陆沐萍气鼓鼓地说道:“难说!” 嬿婉善解人意地笑着说道:“娴嫔分不清玫瑰米醋和玫瑰酿的醋也没什么,慢慢学,总会能分清的。” 白蕊姬也跟着大声说了一句:“皇上,臣妾那日还想呢,娴嫔带着人把御花园的玫瑰全端了是要干什么,原来就为了这劳什子醋啊。” 皇上心里一阵气闷,那是他让花房培育的玫瑰种,听说玫瑰代表爱情,他想哄有孕的皇后开心用的,皇上训斥如懿发泄自己的情绪: “如懿,你看看你,大费周章,酿了个四不像,你酿醋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书啊?再说了,朕的后宫缺这一瓶子醋吗,为了一瓶子醋,废了一丛玫瑰,怪不得你说燕窝华贵呢,你根本就没见过世面!” “朕从前还觉得如懿你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可如今,哎~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如懿心里委屈地不行,今天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以为她会得到皇上的夸奖和肯定,她以为后宫的其他女人都会被她压倒一头。 可是,都没有。 皇上用玩味的眼光看着她,其他妃嫔更是出言嘲讽。 怎么会这样。 如懿想着,若是在以前,海兰一定会为她出口解释的,可是现在的海兰坐在她对面,视若无睹。 如懿怨恨富察琅嬅,怨恨高曦月,怨恨金玉妍,尤其是金玉妍,她一个北国贡女,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金玉妍明面上天天去各宫串门,背地里却偷偷在宫里读书,这样的谋算就算告诉她,她也不屑去做的。 如懿安慰着自己,终于起到了一丝效果,她强撑着自己的体面对皇上说道: “皇上,这是臣妾的心意,就算不是真正的玫瑰米醋,您也尝尝吧。” 皇上心疼他的一大丛玫瑰,这醋可是他的玫瑰酿的,他含泪蘸了一下饺子吃了下去。 味道不对。 接着,皇上被熏的从脖子到脸,一片通红,随后是剧烈地咳嗽。 琅嬅赶紧起身给皇上顺气,进忠也递上来一杯茶,皇上喝了以后抬头,生气地说:…… 第61章 皇上疥疮 皇上咳嗽了半天,脸上的潮红一直没有退下去,他指着如懿说道: “如懿,你自己没有尝过吗?你这盘醋里的玫瑰花瓣都发霉了!” 琅嬅也怒视着如懿,好好一场家宴,全被娴嫔毁了。 如懿用护甲捂着嘴站起来,“皇上,臣妾不是有意谋害你的。” 皇上又是剧烈地一场咳嗽,琅嬅又送上一杯水,皇上喝了后看着如懿说道: “弄巧成拙,你实在蠢笨!” 座下的众人都紧张地看着皇上,不管真心假意,面上肯定要过得去的。 而意欢,是真的担心皇上,由此更加讨厌如懿了。 她本就不喜欢如懿自作聪明拿家世挖苦人,今天看她附庸风雅却丢人现眼,对如懿更是嗤之以鼻了。 富察琅嬅给皇上拍着背,皇上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琅嬅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儿,皇上的脸上和脖子里,竟然起了零星的红疹子。 与此同时,皇上也感觉到有点乏力,头晕,跌落在了椅子上。 “皇上,您怎么了,来人啊,宣太医!” 这次除夕家宴,以皇上的突然晕倒结束,妃位之下的嫔妃都被遣送回自己宫,妃位以上的则在皇后的带领下去了乾清宫协助。 如懿心中不服,她和皇上情谊深重,皇后此举分明就是想让她和皇上疏远。 “皇后娘娘,为何我们不能跟着去乾清宫,嫔妾们也很担心皇上啊。” 令嫔嬿婉带着其他人往后退了一步,嬿婉带着庆贵人和舒贵人首先表态: “嫔妾们一定回宫等待皇后娘娘懿旨,绝不给皇后娘娘添乱。” 其他妃嫔也如此跟着回话,都乖乖地回了自己宫。 宫道上,如懿叫住了携伴而行的庆贵人和舒贵人,说道: “意欢,你真心爱慕皇上,怎么能容忍皇后娘娘不让你见皇上呢,她分明就是想一个人侍疾,好在皇上病愈之后邀功。” 意欢从没有听过如此癫狂的话语,她清冷地说道: “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妻子,照顾皇上是理所应当,她是国母,还需要邀功吗?娴嫔娘娘也是后族出身,想必是家教极严,难道不知道妾室是正室的奴婢,在正室面前要听话要规矩吗?你今日妄议皇后娘娘,按照宫规,当被如何处置?” 如懿被意欢噎的说不出话来,什么叫妾室是正室的奴婢,明明当年皇上的玉如意是给她的,她才是皇上心中的妻子啊。 乾清宫里,烛火通明,齐汝诊完脉出来回话。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是生了疥疮,这疮症多半是久坐和饮食不当造成内火旺盛所致,需要清淡饮食,静养百日。” 富察琅嬅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什么大病就好,她回头对慧贵妃、纯妃和嘉妃说道: “几位妹妹,这疥疮会传染,对女子容颜有损,就让本宫在这儿守着照顾皇上,你们都有皇子,回去关好宫门,每日通风消毒,切勿慌乱,这几日后宫的事情还要你们协理呢。” 慧贵妃坚决不同意:“皇后娘娘,您身怀六甲,若是真的独自照顾皇上,皇上好了,您的身子垮了怎么办?” 富察琅嬅心内犹豫,一边是腹中的孩儿,一边是皇后的职责,她都不能舍弃,但是她是六宫之主,皇上的发妻,这种时候她必须顶在前面。 金玉妍也没有想到,这一世二阿哥健在,皇后又孕育另一个嫡子,地位稳固,却仍旧选择自己照顾皇上。 金玉妍感叹,富察琅嬅于公于私都是一个好皇后,她也附和慧贵妃说道: “呦~皇后娘娘,贵妃姐姐说得对,您腹中的龙嗣重要,这侍疾还是安排嫔妃来吧,您若是放心不下,就挂一层纱帐,您亲自看着。” 纯妃也说道:“皇后娘娘,您不如就在妹妹们里择些稳重的,分成两批,白日黑夜轮流侍疾,您就白日在这儿看着,晚上就回去休息,这样侍疾的人精力充足,也能更好的照顾皇上啊。” 富察琅嬅被三人说动了,她确实不宜再逞强,于是她很快地制定好了方案。 皇子公主们都送到撷芳殿统一隔离,撷芳殿闭门不出,每日用艾草熏宫消毒,孩子们每日服用太医开的强身健体的药膳,由先生在撷芳殿小书房统一授课。 六阿哥年幼,纯妃亲自照料,四公主体弱,玫贵人可带在身边。 至于侍疾,皇后和慧贵妃轮流在纱帐外看守,嘉妃带着令嫔和婉常在为一组,愉嫔、娴嫔、舒贵人、庆贵人为一组,轮流侍疾。 富察琅嬅又宣来和亲王弘昼,令弘昼去五台山接礼佛的太后回宫,这样宫内也有了太后镇守大局。 各宫都对这样的结果没有异议,意欢也对皇后娘娘的公正心悦诚服,她想,娴嫔果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准今日那瓶子醋,才是害的皇上生病的真正原因呐。 第二日白天,金玉妍便领着嬿婉和婉茵侍疾,婉茵对皇上真心实意又心细如发,嬿婉聪明又机灵,玉妍有贞淑教给的擦药方法,三人都是得心应手。 金玉妍和嬿婉有意让婉茵多多表现,因此只是辅助婉茵给皇上擦药,把来来回回煮药露脸的活都给了婉茵,好让别人知道婉茵的尽心尽力。 金玉妍想着,婉常在是她宫里的人,有什么好处当然要给她。 魏嬿婉也记挂着,前世这婉常在是宫里为数不多的好人,自己不如就助她一程。 富察琅嬅看在眼里,对三人很是满意,又想到陈婉茵入宫已久却只是个常在,决定皇上康复后为她请旨晋为贵人。 婉茵带着顺心出去换药,嬿婉看着床上还在昏迷的皇上,问金玉妍: “娴嫔的醋可真是厉害,皇上吃了一口就成了这样,不应该有人即刻绞杀如懿吗?” 金玉妍也是如此想的,若是这事儿发生在前世如懿当皇后的时候,恐怕皇上蘸了醋以后晕倒,如懿就得当场绞杀了对方。 “今日虽然没有绞杀了她,但她也丢了个大人,嬿婉,你有没有觉得我变的更聪明了?” 嬿婉左看看,右看看,摇摇头说道:“没看出来更聪明,倒是这脸皮越来越厚了呢。” 金玉妍小脸一横,“一边儿去。” 嬿婉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怎么觉得皇上和前世也不大一样了,他现在倒是对如懿的容忍度没有那么高了。” 金玉妍笑了笑……… 第62章 大如侍疾:皇上历险记 “你只知道皇上变聪明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努力,我每日在他面前呦呦呦的,嘴都瓢了!” 金玉妍偷偷白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皇上,这真的是淑嘉皇贵妃口中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十全老人吗? 这分明是一个礼乐崩坏贪恋美色是非不分的无耻之徒啊! 她和嬿婉都在淑嘉皇贵妃和令懿皇贵妃的授意下回来了,那个历史上的皇上怎么那么能忍呢? 魏嬿婉听了金玉妍的抱怨掩嘴笑道:“没办法咯,谁让咱俩前世干了那么多坏事儿,这一世咱俩凑一块儿都得给挽回了啊。” 两人又叹息了一会儿,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侍疾几天后,宝华殿内,意欢将亲手做的经幡摆好,放在托盘中,要去挂到院子中最高的地方去。 如懿此时也来宝华殿为皇上祈福,看到意欢制的经幡,她开口问: “舒贵人,你既做了经幡祈福,为何不写上皇上的名字,或是署上你的名字,好让人知道是你做的啊。” 意欢本就是个清冷柔和之人,说话声音也是柔柔的,但还是掩不住语气中的嫌恶, “娴嫔娘娘,经幡上绣名字是超度亡灵的,若是做给皇上,那岂不是诅咒了?请您不要再用您那少得可怜的才学来卖弄了,嫔妾没时间听您的废话。” “娴嫔娘娘,您知道大家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您太虚伪了,您那日送醋的时候,若是堂堂正正地说你就是想讨皇上开心,就像嬿婉送燕窝一样,大家都会敬您心思巧妙,可您偏偏要说您不会包饺子,非要显示出您的与众不同来,就如今天看我祈福,自以为是,好为人师地教给我怎么做,结果又闹了笑话,您能不能正常点啊。” 意欢说完,亲力亲为地将经幡挂上,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看如懿,自己往乾清宫去等着侍疾了。 如懿又被意欢怼呆了,这舒贵人平日不言不语的,为什么单单和她说话能这样流畅,说这么多呢? 如懿觉得,讨厌一个人是话都不愿意和她说的,舒贵人心里是把她当成一个同水平的人,才说了这么多话来解释。 想到这儿,如懿神清气爽。 她对意欢也展露了笑颜,才女就应该和才女交好。 如懿跟上去,今晚也是她侍疾的日子,她要好好照顾皇上,让皇上知道自己的用心。 乾清宫里,高曦月早早地就来接替富察琅嬅,她扶着琅嬅起来,担心地说道: “娘娘,说是你我轮流,可你还是太累了,又要管着宫里的事,又要来侍疾,以后这里,你四个时辰,嫔妾八个时辰,您也好歇一歇。” 曦月甚少说的这么不容拒绝,琅嬅知道曦月对自己的心意,她只温柔地说道: “那你也不能累着自己啊,李玉,给慧贵妃搬个软躺椅来,曦月,你若是乏了,就小睡一会儿。” 曦月又亲自送富察琅嬅出了寝殿,才回来坐到了软椅上,亲自看着皇上昨日的脉案。 如懿站在殿门口,看着富察琅嬅和高曦月这副样子,觉得两人的感情真是虚情假意,她垂下眉,露出一个极为小气的笑。 如懿这样的笑容,海兰见过无数次,可是她之前只觉得是如懿人淡如菊,如懿也告诉她皇后和慧贵妃虚以委蛇,现在跳出来看,原来小丑一直是如懿。 愉嫔、娴嫔、舒贵人和庆贵人一行进入内殿侍疾,海兰和陆沐萍原本就是过来凑个数露个脸的,是以非常平静地接过了熬药和倒药渣的工作,两人都在帘帐外忙着。 意欢坐在皇上跟前,伤心地垂泪,她是真的心疼皇上,已经为了皇上的病几天几夜都没睡觉了,她拿过浸了药汁的帕子,就想为皇上擦拭起疹子的地方。 如懿本来是不屑于亲自上手干活的,这些她们指挥着宫女去做不就可以了吗,更何况,这可是会传染的。 但是见意欢亲力亲为,手指都要接触到皇上的衣领了,她心急了,她对皇上的情谊才是最独一无二的。 这种亲密的活自然也得她来干。 如懿上前一步,她用戴着烧蓝镶嵌红宝石的金护甲的小粗手,拦住了意欢的一双素净的玉手。 “意欢,你年纪小,若是近身接触皇上,也染上了疥疮怎么办,这擦药的差事还是我来吧。” 意欢犹豫地看着娴嫔,如懿拿过意欢手中的帕子,揭开皇上的衣领就开始擦脖子。 如懿翘起小拇指,上面的护甲直直地戳着皇上的嘴角,把皇上的上牙强行露了出来。 如懿不自觉地伸展手指,剩下的几根护甲,一根戳着皇上的下巴,一根直接戳进了皇上的鼻孔。 见皇上被戳的狼狈,意欢生气,“娴嫔娘娘,你戳到皇上了!“ 如懿嘟着嘴,把小拇指收起来,皇上的下巴和嘴角,已经留下了几点红印子了。 如懿尴尬地笑笑,又继续给皇上擦药。 但如懿十指不沾阳春水太久了,即使在冷宫她也没干过什么活,所以她控制不好力道。 拿着帕子擦药的时候,她擦一个疥疮弄破一个,擦一个弄破一个,伤口处流出来水痕,带着一抹血色。 不一会儿,皇上脖子里的疥疮全破了。 意欢怀疑如懿是来折磨皇上的,她快看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向慧贵妃娘娘请示,把娴嫔遣送回去。 如懿见皇上流血了,拿起桌子上的干毛巾,给皇上清理,而手上的湿帕子,随手一扔,盖在了皇上鼻子上。 擦完血痕的如懿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毛巾扔到一边,开始找擦药的帕子, 奇怪,刚刚明明就放在手边的,现在怎么找不到了呢? 皇上感觉自己全身又痒又疼还烧的慌,尤其是脖子里,仿佛皮都被揭了去一样。 突然,皇上感觉有几把利剑向自己刺过来,直接刺到了他的脸上。 他挣扎着想睁开眼,接着,一张破布盖在了他的脸上,掩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有人在谋害他? 求生欲让皇上在昏迷中奋力地冲破桎梏。 如懿找了半天,一抬头,帕子原来在皇上脸上啊。 她笑了,把帕子拿起来,又继续炸着戴着护甲的手给皇上擦着脸。 “皇上啊,你看,她们都去偷懒了,只有我真心实意地待你,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咱们的情谊终归是不一样的。” 睡梦中的皇上闻到一股血腥之气,那几把剑又向他刺过来。 他用尽力气睁眼。 是如懿,如懿的护甲正要刺向他的双眼! 皇上没有力气,他只弱弱地说了一句:“大胆!” 如懿惊喜地笑了,皇上被她们墙头马上的情谊召唤醒了。 这时,意欢终于把刚刚睡着的慧贵妃曦月叫醒了,两人掀开纱帐,只见皇上厌恶地睁着眼睛,如懿开心地看着皇上。 曦月一把将如懿推到一旁,意欢跪在皇上身边,将皇上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皇上,你终于醒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很担心您,嫔妾也很担心您。” 皇上不禁也被意欢的真情打动,不管意欢是不是太后的棋子,她是真的爱慕自己。 皇上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如懿,如懿心花怒放,皇上醒过来,最想见的果然是自己,她刚想到皇上身边,只听皇上说:…… 第63章 打开心结 “如懿,你不要过来哇。” 皇上又看向慧贵妃,“曦月,快让娴嫔回去,不要让她侍疾!” 皇上说完这句话,又虚弱地闭上了眼。 如懿心如刀割,皇上怎么能这么对她呢? 高曦月白了一眼如懿,让她侍疾,她都把皇上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来人啊,还不把娴嫔送回翊坤宫。” 李玉从外面进来,请他的娴主儿出去,如懿不服气地出了门, “李玉,皇后和慧贵妃对我虎视眈眈,我在这后宫中实在步履维艰,要多靠你帮我了。” 李玉面露喜色,“娴主儿一向宽以待下,这是奴才的本分,只是奴才要当差,不方便送娘娘再回去了,就让凌大人代劳吧。” 如懿喜出望外,她好久没机会和凌云彻说话了,李玉真是懂她啊。 凌云彻被李玉叫过来送娴嫔的时候,其实仍旧有些不愿意,他没忘了那个靴子带给他的痛苦。 如懿却很开心,凌云彻现在是意气风发的御前侍卫,是她一手送上来的,就算现在皇上暂时不让她侍疾,她也还有凌云彻的慰藉。 “凌云彻~” 凌云彻无奈地跟在如懿后面,如懿却故意走慢一步和他并肩而行。 “凌云彻,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太开心啊,御前侍卫不好嘛?” 凌云彻被如懿这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御前侍卫是怎么来的,他也露了个笑脸: “娴嫔娘娘,微臣只是还不太适应御前当差。这御前的人都是世家子弟,微臣的家世还是太卑微了,所以即使在御前,也是默默无闻。” 如懿笑着摇摇头,“凌云彻~你这么有才华,有能力,可不能妄自菲薄啊,你一定能有机会崭露头角的。” 凌云彻的心又暖暖的,如懿总是能给他自信,他最近总是能看见进进出出侍疾的嬿婉,嬿婉一眼都不看他,这让他很受挫。 可娴嫔娘娘不一样,她相信自己的才能。 凌云彻又愿意和她走在一起了,冬日的风凉凉的,如懿向凌云彻靠近一点,炸着的右手有时还会碰到凌云彻的手背,两人就这么走着,走着…… 皇上生病的第十天,和亲王弘昼终于将太后迎了回来。 若问太后听到皇上生病第一反应是什么,太后是又惊又痛,登基以来,她和皇帝暗中较着劲,谁都不肯先服输。 可是故事的一开始,他们是“勤政殿外遥遥一见,便觉十分亲切。” 后来,她再次回宫,弘历说的是“只要有额娘在,弘历就不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宫里的无数艰难险阻,弘历一句“那些仗势欺人的人,额娘不喜欢的人,儿子都讨厌”,坚定地和她站在一起。 他们是一路互相扶持过来的母子啊,太后让前面开头的侍卫,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要去见见弘历! 乾清宫里,太后带了一碗莲子百合姗姗而来,满脸关切。 富察琅嬅很有眼色地让众人退下,只留了皇上、太后和她。 这几日,科尔沁上了一道求娶大清嫡公主的奏折,皇上已经和她商量好了两全之策,她很放心。 纱帐里,皇上看着太后额头上平添的几缕皱纹,心中也有些感动, “皇额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现在儿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您不要过于忧虑。” 太后拉着皇上的手说道:“皇帝,哀家去五台山礼佛了大半年,一直想着过往的种种,先帝去世之前,你我互相扶持,最苦最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现在反而却变得生分,哀家想啊,是哀家错了。” 皇上用力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太后: “皇额娘,儿子永远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您和我是半路母子,更是天家之人,儿子知道您毕生之痛就是胧月妹妹的远嫁,那时候儿子也只是个皇子,不能为皇额娘留住妹妹。” 说起来胧月,太后也落了几滴泪,近几年大清和准格尔战事一触即发,她更担心胧月的处境了,还有灵犀的婚事…… “皇帝,你说的这些,哀家都知道,哀家首先是太后,其次才是两个女儿的母亲,若是为了大清,那这次蒙古和亲……” 太后还未说完,皇上已经开口:“皇额娘,这次科尔沁求娶大清嫡公主,儿子已经和皇后商议,让璟瑟出嫁了。” 说完,皇上眼睛有些发红,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对往日的希冀, “皇额娘,儿子也没有忘记曾经对您的承诺,要以天下来奉养您,这些年来,朕最难过最耿耿于怀的,就是母子离心啊。” 太后惊讶地看着恳切的皇上,又看看端庄持守的皇后,心里的一些话,怎么也问不出口。 富察琅嬅见状,走到两人跟前,情真意切地说道: “皇额娘,皇上在这件事里,既是儿子,又是父亲,还是兄长,无论许嫁哪个,他都舍不得,又想到胧月妹妹在准格尔的处境,为了不让您再伤心,他痛定思痛,决定许嫁璟瑟。” 太后也忙着说:“可是璟瑟也是皇帝和你的女儿啊,哀家舍不得,你们定然也舍不得啊。” 富察琅嬅笑的温婉,“皇额娘,大清立国百年,根基稳定,皇上说公主远嫁和亲之事早就该取消了,因此璟瑟成亲后,会长住京城和敬公主府,也能时常入宫尽孝道。这公主府正在修建之中,科尔沁真正的求亲也在半年以后,此事皇上不想先宣扬,只是先说出来,让皇额娘放心。” 太后听完,一颗悬着许多年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眼睛一热, “如此,哀家就放心了,皇帝,哀家没有想到这件事你会处理的如此好,其实哀家回宫之前,就一直在想,该如何与你们开口。父母之爱子,则为子计深远,哀家为了灵犀,做了许多糊涂事儿……” 皇上也想借这个机会解开与太后的心结,他和太后不是仇人,没必要再勾心斗角。 “皇额娘,儿子都知道,玫贵人已经为朕诞下了璟妤,这次舒贵人照顾朕有功,朕和皇后已经商量,晋她为嫔位,庆贵人做的膳食朕也很喜欢,这都是皇额娘给朕挑的贴心人。” 太后也点点头,“皇帝,以后她们就只是你的贴心人。” 母子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多年的心结也解开,两人说了很多很多话。 天淡银河,疏星几许,富察琅嬅亲自护送着太后回慈宁宫。 长长的宫道上,两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轿辇并排走着,四处寂静,富察琅嬅看着略显疲态的太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皇额娘,请恕儿臣冒犯,儿臣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您智慧超群,有宰相之谋略,怎么会用往皇上身边塞人这样明晃晃的法子呢?” 太后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亲手选的儿媳妇,她不愧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今日她这一问,倒是让自己心里一慌。 是啊,她陪伴先帝多年,自然知道一个帝王的忌讳,更何况她这五年塞了三个的频率,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出来。 而且,她都选了几个什么人啊! 这是她钮祜禄甄嬛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太后不理解,自己这些蠢做法,怎么这么熟悉啊,倒像是一位故人经常使用的。 富察琅嬅又问:“皇额娘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您也没有办法再另立他人了,若是把皇上惹急了,受苦的难道不是两位妹妹吗?这不是为子计深远,而是害妹妹们啊。” “皇额娘,皇上没有忘了您的扶持之谊,您也不要忘了慈母之心啊。” 慈宁宫很快到了,富察琅嬅的话仍旧响彻在太后脑海中,她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也有些许的不理解。 富察琅嬅扶着太后下了轿辇,将太后扶入慈宁宫,一边走一边说道: “皇额娘,皇上是您的儿子,也是灵犀妹妹的兄长,他一定会为灵犀妹妹在京中世家子弟中择一门好亲事的。以后儿臣和皇上会好好孝顺皇额娘,请皇额娘放心。” 太后握住富察琅嬅的手,说道:“琅嬅,你是一个好皇后,许多事,你比哀家看得清楚,这后宫终究是你的后宫,以后哀家会在慈宁宫安享晚年,哀家盼着你和皇上恩爱长久。” 琅嬅拜别太后走了,太后却长久地立在院子里,福珈为她披上一件天水碧色的披风,轻轻地劝说道: “太后,起风了,咱们进去吧。” 太后裹紧披风,笑着道:“哀家倒是想让这风吹吹,好清醒清醒,福珈啊,哀家之前当真是糊涂了。” 第64章 额娘不要追我哇 皇上在二月已经晋封舒贵人为舒嫔,婉常在为婉贵人。 三月初,风传花信,雨濯风尘,皇上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为了能时时见到皇后,皇上将待产的琅嬅也挪到了乾清宫同住一段时间,无人不称赞帝后情深。 除了如懿。 紧接着,一件让如懿更加心如刀割的事情发生了。 金玉妍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太医诊断,这一胎竟然是双胞胎。 金玉妍听了也呆了很久,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一世,她不愿意让小八生在鬼节,所以采取了些手段晚些怀孕。 没想到竟然让小八和小九一起来了,天啊,这是她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过的经历。 太后知道了,大喜!后宫能有双胞胎的诞生,这是大喜事儿啊,赏! 皇上知道了,大喜!他竟然能拥有一对双胞胎儿女,赏! 皇后知道了,大喜!大清子嗣繁盛,也是她这个皇后最盼望的事儿,赏! 慧贵妃知道了,大喜!玉妍也太厉害了,一怀就是两个,只是双胞胎必然生育艰难,她从自己的库房里挑了好多补品。 陈婉茵知道了,大喜!因为金玉妍说要她帮忙一起养孩子,自己马上就可以带小阿哥小公主了。 皇上问金玉妍要什么,金玉妍跪下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将自己的娘和妹妹从玉氏接来,安顿到京城,陪着自己生产。 皇上倒是没有拒绝,她只认为嘉妃是怀了双胎,格外的需要情绪上的照顾,又想到玉妍确实十多年没有见过母族的人了,自然是同意的。 金玉妍的启祥宫摆满了各宫送来的赏赐和补品,她还沉浸在喜悦与震惊中,永珹就已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额娘,你可真厉害,别的娘娘一次就生一个弟弟妹妹,你能生俩,真是身强力壮啊。” 金玉妍敲永珹脑袋,“什么身强力壮,额娘是娉娉袅袅,弱柳扶风的大美人儿。” 永珹眨眨眼,“额娘若是弱柳扶风,那扶的得是龙卷风才行,额娘您恨不得能倒拔垂杨柳呢。” 金玉妍对永珹这张嘴是无语的,自己已经很能说了,但是永珹经常把自己堵的说不出话来。 说不过,就只能打了。 “永珹,你是觉得额娘力气大,能倒拔垂杨柳对不对?” 永珹点点头,“对的呀!” 金玉妍温柔一笑,“额娘给你表演一下倒拔垂杨柳怎么样?正好启祥宫院子里就有一株柳树呢?” 永珹最近正好爱听三哥唱这一段,自然想看倒拔垂杨柳,他天真地点点头: “哇,额娘这么厉害吗?走走走,院子里去,您要是拔出来,儿子明天就能跟哥哥弟弟们炫耀了。” 金玉妍巧笑倩兮,跟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永珹走了出去。 永珹一脸期待地站在树底下,脸上洋溢着期盼,好奇和天真。 金玉妍伸出手,说道:“永珹,看好了哦,别眨眼哈。” 说时迟那时快,金玉妍一手拽下了一根柳条,快步向永珹跑去。 永珹也反应过来,额娘她玩阴的! 永珹绕树而走,几圈过后,金玉妍抓住了永珹的袖子,永珹灵机一动,直接把褂子脱了下来。 “哇,额娘,你骗人!我要去找婉娘娘评评理。” 金玉妍哼了一声,“你婉娘娘去纯娘娘那儿看永瑢了,今天护不了你!惢心,快把启祥宫大门关上。” 永珹如遭雷击,冲着还没关的大门就拔腿跑了出去。 金玉妍气地扔了柳条,臭小子,不仅嘴快,腿也挺快! 永珹一路小跑,直接跑到了乾清宫外的宫道上,迎面撞到了刚刚向皇阿玛请完安的二哥永琏。 永琏被永珹治愈了失眠后,这几年个子长得快,已经出落的玉树临风,是个翩翩少年,对于永珹这个自己的助眠宝,永琏一向很疼爱。 “小四,永珹啊,怎么跑那么急,过来二哥这儿,说说怎么了。” 永珹一把抱住二哥,两条腿也盘在二哥腰上, “二哥!救命啊!额娘要抽我。” 永琏抱住永珹,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呢,皇额娘说了,嘉娘娘温柔聪明美丽大方,定然是你又乱说话,把嘉娘娘惹急眼了。” 永珹:“呜呜呜,我没有啊,我只是说额娘倒拔垂杨柳嘛。” 永琏把永珹抱下来,“果然没冤枉了你,嘉娘娘有孕,你要懂事些,多说好听的话,少去烦扰她。” 永珹抱着永琏的大腿不撒手,“那我去烦扰二哥,我跑累了,二哥把我背回撷芳殿吧。” 永琏:“要不你还是继续去烦扰嘉娘娘吧。” 永珹抱大腿抱得更紧了,“呜呜呜不要!” 永琏灵机一动,冲着对面鞠躬:“嘉娘娘安,您是来找永珹的吧,永珹在这儿。” 永珹打了个激灵,撒腿又跑了起来。 小四在宫道上撒丫子跑,并没有注意额娘有没有在后面跟,他一向相信二哥,二哥说额娘在追,额娘一定在追。 乾清宫外,如懿求见皇上。 皇上自从被如懿的玫瑰醋和护甲伤到以后,对如懿的心就渐渐淡了,他现在只做两件事,第一开疆拓土治理国家,第二宠爱美人繁育子嗣。 如懿第一家世不显,第二不够美貌,和后宫普通的女子没有分别。 皇上对如懿的心淡了,李玉对如懿的心却依旧火热,自从惢心去了嘉妃那儿,他就见不着了,而且嘉妃铁了心不让任何太监接近她的宫女,李玉也没有机会。 他只有把心思放在娴主儿身上。 “娴主儿,里面请吧,皇上刚和皇后用了午膳,皇后娘娘去暖阁休息了,眼下里面只有皇上一个人呢。” 如懿点点头,扶着容佩的手往乾清宫里走去,她要向皇上告状…… 第65章 大如状告宫中所有人 春日午后的暖阳照的人格外舒服,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富察琅嬅挺着孕肚倚在软榻上,阳光流淌在她小巧精致的脸上,更添了一抹温和,皇上也挤在她身边,轻轻地给腰疼的琅嬅按着。 “琅嬅,力道如何?” 回应皇上的,只有琅嬅浅浅的呼吸声。 弘历看着东暖阁的琅嬅睡着了,才回到自己的寝殿,翻着书给琅嬅腹中的孩儿取名字。 李玉引着如懿进来的时候,弘历刚刚选定了一个琮字。 “臣妾参见皇上,一别数月,臣妾甚是想念您。” 皇上放下手中的书,让李玉给如懿搬来一个软凳,如懿心中一酸,皇上都不让她上榻坐了。 “如懿啊,朕听说你来是要向朕告状,朕想听听,你要告谁啊。” 如懿嘟嘴,她有满腹的委屈要向她的少年郎说,她不自觉的前倾身体, “皇上,当日您在除夕家宴上突然晕倒,皇后娘娘竟然只让与她交好的贵妃,纯妃和嘉妃去乾清宫,把臣妾等人遣送回了自己宫里,丝毫不顾我们的心思。” 皇上疑惑地问道:“皇后和朕说过了,她命令妃位以上的来乾清宫商议,并不是按照和不和她交好,你这样说,不会是因为皇后没叫你吧,如懿,你现在只是个嫔位。” 如懿眼含泪光,“皇上,可是臣妾和您情分不一样啊,咱们当年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皇上现在听到这句话已经有些生理不适了,他叫停如懿, “既然你我情分不同,你就更应该安分守己,听从皇后调遣,她还怀着嫡子呢,就如此奔波,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你实在不应该污蔑皇后。” 如懿见皇上维护皇后,只能调转矛头说道: “臣妾不敢对皇后不敬,臣妾还有一桩委屈,那日在这儿侍疾,明明是臣妾将您唤醒的,慧贵妃娘娘却把臣妾赶出去,再不让臣妾来伺候您了。” 如懿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皇上就想起了那天差点把他戳死的护甲,差点把他捂死的帕子。 皇上脸色阴沉,“若不是那日慧贵妃让你赶紧出去,只怕朕这条命都要折在你手里了!” 如懿含着泪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明明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了啊。 “皇上,那日您难道没有看到吗?侍疾的众人里只有臣妾在为您擦药,其他人都不知所踪偷懒去了,臣妾一片丹心,却换来您的斥责。” 皇上自从这大病一场和太后解开心结以后,福至心灵,心思也渐渐清明了,他怀疑地问如懿: “如懿,当日难道不是愉嫔和庆贵人出去熬药倒药渣,你又挤开了舒嫔非要给朕上药吗?朕还听舒嫔说,你差点拿护甲插死朕。” 如懿对意欢不禁起了鄙薄之意,她竟然背后告黑状。 她下一个要告的人就是意欢! “皇上,没想到舒嫔竟然恶人先告状了,臣妾还要告舒嫔,臣妾好心好意教给她如何祈福,她却在宝华殿对臣妾出言不敬,还说臣妾是皇后的奴婢!” 皇上想了想在东暖阁睡得正香的发妻琅嬅,目光不禁温柔了些: “如懿,意欢说的对啊,这后宫里只有朕和皇后还有皇额娘三位主子,你确实就是要伺候朕,伺候皇后的啊,咱们满人的规矩你忘了吗?” 如懿听了皇上的话,心冷了下来,她睁大眼睛嘟着嘴,不悦地说道: “皇上,您难道忘了当年我们大婚时说的话了吗?” 皇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说过什么话。 他继续疑惑地等待如懿的解答。 “您说臣妾是您自己选的人,做侧福晋是委屈了臣妾,今日怎么能任凭意欢说我是奴婢呢?” 皇上恍然大悟,原来如懿时在说这些,她的侧福晋之位都是他向皇阿玛求来的,若不是他,如懿的家世怕是只能做个侍妾了。 “如懿啊,当日我说委屈了你,只不过是客气客气,你姑母那时候已经被厌弃,乌拉那拉氏又没有重臣,你做个侧福晋已经是朕对你的优容了,今日你怎么好意思来质问朕呢?” 皇上又想了一下说道:“看来你的乌拉那拉氏确实比不过舒嫔的叶赫那拉氏,光规矩这一方面,她就比你强百倍了。” 如懿不可置信地说道:“皇上,您忘了吗?绛雪轩选秀,是您让臣妾去给您掌眼,您把如意给了臣妾,让臣妾做您的嫡福晋,这些您都不记得了?” 皇上只觉得如懿愚不可耐,都已经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谁还计较这些,但如懿说起来,他也有几句话要问问如懿。 “那朕也问问你,当日城墙之上,朕问你来不来参加选秀,你说不来,为何又来了? 选秀之时,你姗姗来迟,说要掌掌眼,那朕给你玉如意,你为何又接了? 当不成嫡福晋,朕说要护着你,你为什么不拒绝?朕给你求了侧福晋之位,你为什么又欢欢喜喜嫁进来了? 这些,你能为朕解解惑吗?” 如懿一句话都回答不出来,她只能强撑着继续和皇上说: “皇上,你这样问臣妾是什么意思,我们之间,怎么能用这些问题轻而易举的带过!” 皇上冷笑,“怎么不能?如懿,你之所以回避这些问题,是因为朕戳破了你的心思,你想来选秀,要让朕好言好语求着你来,你想当福晋,要让朕千方百计地求着你当,你想进王府,要让朕主动为你去求名分。 你什么都想要,但什么都不会主动要,都要让朕捧到你面前才行!” 如懿被皇上这些话吓到了,因为这些正是她的心思,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她只摇着头,呢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样想的。” 春日的阳光,灼烧的如懿脸发烫,看着皇上审视的目光,她迫切地想把话题转移开,她颤抖地说道: “皇上,臣妾今日来,是为了您的龙体,您这场病来得蹊跷,您可知道是为什么?” 皇上不想听如懿故弄玄虚,他暼了一眼如懿,只听如懿说道: “是因为嘉妃怀的双生子啊,双生子不祥,才冲撞了您,让您生病,还让咱们生了嫌隙。” 皇上被如懿这番言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双生子可是双倍的龙嗣,怎会不祥。 圣祖爷还亲自赏赐过民间一位生了双生子的妇人呢,认为这是国家昌盛的象征。 皇上直起身子,对如懿义正言辞地说:…… 第66章 双面间谍如大懿(1) “娴嫔不可信口雌黄,嘉妃的双生子明明是祥瑞!” 说完,皇上瞪着如懿,皇后怀着嫡子的时候如懿顶撞,嘉妃怀着双生子如懿说不祥。 他都怀疑如懿是不是敌国派来的间谍了。 如懿委屈,皇上为什么不信她呢? 最让她伤心的就是,皇上竟然亲口说她是个妾室,不应该管这么多。 如懿深吸一口气,刚想再说话,就听见皇上又一句无情的话: “如懿,朕希望你能明白,在朕心里,你和皇后之外的其他妃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你还没有慧贵妃的可爱,嘉妃的美丽,纯妃的敦厚,令嫔的聪颖,在这后宫里,你要时刻谨记妃妾的本分,服侍好朕。” “今日你以下犯上,对皇后,慧贵妃和嘉妃不敬,朕罚你一年的月例银子,若是再犯,朕就把你降为贵人!” 如懿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禁足,冷宫,罚钱,那日容佩说,她的翊坤宫公账上早就没有银子了。 如懿深吸一口气,她不能求饶,不能失去自己的体面。 她红着眼睛昂着头,“皇上,您相信公允之道吗?” 皇上又满脸疑惑,“你是觉得朕的处罚不公允吗?是朕对你太宽容了?” 如懿看着眼前的皇上,只感觉满脸陌生,明明皇上是最疼惜她的,今日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她的面子。 皇上没有按照她预设的情景,没有对皇后、慧贵妃、嘉妃还有舒嫔产生一丝一毫的疑心。 再进一步说,她觉得自己控制不了皇上了。 如懿心如死灰般走出了乾清宫,李玉走上前来,看着伤心的如懿,他有些心软,安慰道: “娴主儿,您别难过,皇上是为了科尔沁求娶大清嫡公主一事心情不好,所以才对您发了火。” 此话一出,如懿眼睛瞬间亮了。 后面的进忠和茂倩脸瞬间黑了。 这件事皇上说过不要声张,科尔沁派来的人还没入京,公主的婚事岂能随意宣之于口,他们这些奴才也只不过是通过主子的只言片语了解了一些。 御前当差,最重要的是什么? 守口如瓶。 如懿听了李玉的话,心中有了思量,如今科尔沁求娶嫡公主,大清现在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太后的柔淑长公主,一个是皇后的和敬公主。 太后的端淑长公主远嫁准噶尔,鸿雁传书尚且不能,更别提时时相见了,太后一定不愿意再嫁柔淑长公主。 而富察琅嬅现在生产在即,若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蒙古,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维持这样的端庄从容。 此时此刻,她真想见到富察琅嬅,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啊。 但可惜了,富察琅嬅住在乾清宫东暖阁,莲心和清儿把东暖阁护的铁桶一般,她进不去。 所以她决定先去长春宫找和敬公主,告诉和敬公主她现在的处境,如懿觉得自己可不是落井下石,而是身为一个庶母应尽的本分。 她要让璟瑟也臣服于她的大义,被自己的一片真情感动。 长春宫,璟瑟正在看着宫内这一个月开支的账本,皇额娘在乾清宫待产,她要帮皇额娘分忧。 听说皇阿玛的娴嫔要见她,她有些惊讶,这娴嫔娘娘一向与皇额娘不睦,除了请安也甚少来长春宫。 怎么今日倒过来了? 出于礼节,她还是让人把如懿请了进来。 “娴娘娘,请坐吧,来人,给娴嫔娘娘看茶。” 如懿头微微低垂,眼睛却往上翻着观察璟瑟的脸色,艳红色的嘴唇一扬,带着细长的眉毛也往上撇。 “公主可知道我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璟瑟秀眉微挑,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娴嫔娘娘看起来没安好心啊。 “璟瑟倒是不知呢,还请娴娘娘赐教。” 如懿得意地抬起头来,“科尔沁上奏折,求娶大清嫡公主,您说,皇上会许嫁您?还是太后的柔淑长公主呢?” 璟瑟终于知道娴嫔娘娘伪善的外表下藏的什么心思了,可惜,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是大清的嫡长公主,是皇额娘和皇阿玛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 “娴娘娘,您可知道,民间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遑论天家婚姻了,我和柔淑长公主的婚事,都有皇玛嬷,皇阿玛和皇额娘做主,不是我能过问,也不是你能议论的!” 如懿想,这璟瑟公主不过才十三四岁,说的冠冕堂皇,可能内心早已溃不成军,所以她要再进一步。 如懿重重咬唇,目光阴冷。 “公主,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公主享天下之养,就该为天下倾尽心力,更何况这次,只是让公主遵循满蒙联姻的旧俗,公主若是不懂父母的苦心,我就为你说一说,公主若不明宫中的道理,本宫就为你明一明。” 如懿自信地俯下身子,看着公主说道: “皇上执掌四方,就需安邦定国,皇后娘娘位主中宫,就需母仪天下,公主是天之骄女,就该为大清尽心尽力。只有您嫁给科尔沁,才能保住满蒙联姻之好,才能延续富察氏的百年荣光啊。” 如懿坐直身体,自己都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她又将那一抹得意掩入眼底, “在这宫里,卑微如奴才,高傲如公主,都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公主,你明白吗?” 如懿说完,如同一个胜利者一般,扬起头颅,骄傲地看着公主。 公主刚想反驳,却突然被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来人,正是永琏。 永琏背对着璟瑟,右手往后微伸,将她护在身后。 “娴娘娘这话说的不对!享天下之养的不仅有公主,还有皇子皇妃,若您拿这样的话来威逼璟瑟,我倒想问问,娴娘娘怎么不尽为皇阿玛分忧之责,自请去和亲呢?” 璟瑟在后面噗嗤笑出了声音,二哥的话又感动又好笑,让她的心里酸酸的。 “二哥说得对,古有昭君出塞,娴娘娘才比天高,虽然不能与昭君一较,但效仿一下,也无不可啊。” 如懿被永琏的话噎的满脸通红,永琏怎么能这么羞辱她。 她愤怒地盯着永琏,刚想斥责,永琏却朝她鞠了一躬。 “娴娘娘,刚刚我说您,您是不是觉得被冒犯了,认为我一个小辈说这种话是侮辱了您?可是璟瑟,她有皇祖母,皇阿玛,皇额娘来主持婚事,什么时候能轮得到您呢?是您先逾矩伤害璟瑟,就不要怪我说的难听了。” 永琏回头牵起妹妹璟瑟的手,展露出了大清皇子的威仪,他接下来的话,让如懿彻底无话可说…… 第67章 双面间谍如大懿(2) 永琏向前一步,对着如懿说道: “娴娘娘刚刚还忘了一句话,身为后宫的妃子,就应恭顺敬上,身为大清的皇子,就应为国效力,而满蒙联姻之好的根本在于大清的繁荣昌盛,富察氏的百年荣光,也自有富察氏的男儿上战场搏杀。” “娴娘娘刚刚的话,不仅折辱了璟瑟,也折辱了富察氏,更折辱了大清征战四方的将士们。” 永琏说完,将璟瑟也拉到身前,兄妹两个一起面对着如懿,如懿竟然觉察到了一丝压迫感,她没想到二阿哥会来护着璟瑟公主。 不应该啊,二阿哥不也应该说让璟瑟为天下考量吗?看来富察琅嬅果然没当好这个皇后,二阿哥和公主没有一点皇室的责任感。 如懿扶着容佩,一步一步走出了长春宫。 如懿走远后,璟瑟冲着永琏撒娇,“哎呀二哥!我能应付的了她!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白跟着皇额娘学了呀。” 永琏摸摸璟瑟的头,“傻妹妹,刚刚那些话,我说得再狠,她也不敢去告我一状,可是你马上议婚了,她几句话就能给你添堵,还是二哥来对付她管用,刚刚那几句话啊,是嘉娘娘教我的,她说了,娴嫔就是欺软怕硬,不用客气!” 璟瑟对嘉娘娘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永琏又拿出一样东西,放到璟瑟手里,嘱咐璟瑟晚上回屋里自己偷偷看。 交代好了一切,永琏骄傲地离开了长春宫,若是璟瑟看见了这份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 华灯初上,璟瑟打开永琏送来的画轴,竟然是色布腾巴勒珠尔的画像。 色布腾巴勒珠尔是大哥二哥的伴读,很小的时候,她曾在撷芳殿见过几面,那时候还觉得他呆呆愣愣的。 如今,倒是高大帅气了很多。 这就是皇阿玛和皇额娘给她选的驸马吗?璟瑟的耳朵烫烫的,她合上画轴,心乱如麻。 璟瑟继续拿起账本对账,二哥带来的画像,让她对未来有所希望,但是她更明白,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能立得住身。 皇额娘和二哥护她,她更要给皇额娘长脸面。 在长春宫被兄妹二人伤到的如懿决定要去见太后,给太后建言献策,这是对太后应尽的孝道。 同时,让太后给富察琅嬅和璟瑟施压,好好地打她们母女两个的脸! 漏声寂寂,月华之下,清辉如雪,紫禁城内的一角极为安静,两个窸窸窣窣的脚步惊起草丛中一窝雀鸟,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如懿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久违的慈宁宫,容佩知道主子这次来势必要得罪太后,所以容佩自觉地站在宫门口没有进去。 容佩决定,要学会自保。 上次如懿来,还是卑微地求太后赐名斩断过往,而今日,太后是迫切要留住自己女儿的妇人,自己却是太后的救世主。 攻守之势异也。 如懿满心得意,看着座上的太后,太后这几年养的越发尊贵了,一身紫色洒金牡丹旗装,衬托着她更加凤仪万千。 如懿敛下眼神中的嫉妒,恭敬地行了个礼, “太后,臣妾出冷宫以来,虽然没有向您请安,但时刻都在惦记着您,不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太后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对如懿有过什么恩?有过什么德? 如懿也没有不敢忘记,让她抄的经书,出了冷宫也没再抄过了。 太后冷哼一声,抽了一口水烟,斜着眼睛看着如懿,“那娴嫔你今日来,是来向哀家尽孝的了?” 如懿恭顺地点点头,“臣妾知道太后一直在担心灵犀公主也会远嫁蒙古,恰好听说不日科尔沁亲王即将入京,为其子求娶大清嫡公主,臣妾是来为您分忧的。” 太后早已经和皇上皇后达成了共识,灵犀的驸马也已经挑选好了。 现在她心思无比的安定清明,对如懿这种挑拨是非的,她倒是想挑逗一番,看看她的肮脏心肠。 太后像看猴子一样盯着如懿,“那你认为哀家该如何去做呢?” 如懿并没有察觉到太后的神情有异,她嘴角衔笑,说道: “太后若是想保住柔淑长公主,只要知会朝臣们力陈柔淑长公主下嫁的益处,极力劝谏长公主远嫁,不仅如此,太后还要自己递风出去,让皇上也知道您想许嫁柔淑长公主。” 太后审视着面前的如懿,许久未见,乌拉那拉如懿倒是更加愚蠢了。 她钮祜禄甄嬛看起来像是个傻子吗?和科尔沁联姻事关满蒙,这是大清多年的祖制。 若是她真的让群臣上谏,不出三日,朝中钮祜禄氏的大臣们都会被清算,她也会被扣上一个后宫干政的帽子。 后宫干政的后果有多严重,她体会过。 乌拉那拉氏也体会过。 太后的眼神陡然锐利,不管如懿是有心或是无意,她的这个建议都是在把自己往火坑推。 慈宁宫一瞬间安静的如一潭沉水,太后许久没有回话。 如懿此时正自信地等待太后的恍然大悟,和对自己发自内心的赞赏。 但是都没有。 太后手中拿着水烟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让她浑身发麻。 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太后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如懿疑惑地看着太后。 太后终于缓缓开口,“哀家果然没看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蠢货。” 如懿张开嘴,目光呆滞,“太后,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福珈,送客。” 太后没有耐心再和如懿说话了,天色已晚,她要养生歇息,只有把身体养的好好的,她才能等到胧月回来,才能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享天伦之乐。 这样愚蠢的女人,她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如懿一边被福珈姑姑请着往前走,一边回头开口说道: “太后,您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柔淑长公主远嫁蒙古吗?您的慈母之心呢?您真的甘心皇后笑,您哭吗?” 太后起身,对着即将被搀出去的如懿说道: “如懿,你只不过是嫉妒皇后儿女双全,帝后情深罢了,你在哀家面前蹦哒了这么久,哀家只当你是个跳梁小丑呢。” 嫉妒,她嫉妒富察琅嬅吗?如懿出了慈宁宫,脸色发白,将容佩都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嫉妒富察琅嬅呢,她本来还想去找皇后,讽刺皇后一句,“自己没有儿女,不需要体会生离死别”,来让皇后悲痛欲绝。 自己真的是因为嫉妒吗?她不信。 如懿一走,太后就让福珈去乾清宫,把如懿在慈宁宫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了。 与此同时,永琏也来为他的妹妹告了一状。 皇上龙颜大怒,如懿这不就是欺老凌幼吗,欺负了他宝贝公主,又去膈应他年迈老娘。 对了,如懿还把自己喜欢的妃子告了个遍。 皇上扶额苦笑,刚刚罚一年的月例银子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他叫来毓瑚,宣旨不仅要扣如懿一年的月例,还要禁足三个月。 看着毓瑚,皇上才稍微迟钝地反应过来,如懿怎么会知道科尔沁求娶嫡公主的消息呢? 第68章 进忠冲啊 通过与科尔沁联姻被泄露一事,皇上敏感地觉察到,自己身边有人嘴不严了。 殿前,毓瑚,茂倩,李玉,进忠和进保跪了一地,他们是日日跟着进去伺候的人,都有可能听到消息。 大不了,就都杀了。 皇上身着一袭金色绣彩龙常服,自上而下俯视跪着的众人, “不说是吗,那通通拉到慎刑司打三十板子,关到辛者库服役去!若是说了,朕还能留你们一命,顾念主仆情谊,朕还会从轻发落呢。” 三十板子再加上辛者库,他们这几个从没有干过重活的奴才,恐怕凶多吉少了。 李玉的头伏的最低,这件事他是不能承认的,一旦承认了,必死无疑啊,还不如大家一起顶着,处罚还能轻些。 没准皇上会忌惮他们人多,也就轻轻放过了。 进忠和茂倩原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不愿意把李玉说出来,可如今事关这么多人的性命,他们不能再为李玉遮掩了。 进忠看着茂倩,茂倩姐姐是个女子,若是牵扯到告发师父这件事来,总归对她声名不好,况且万一师父寻衅报复,茂倩姐姐也应付不来。 进忠咬咬牙,跪着往前爬了两步,他的小脸上满是痛苦和坚毅, “皇上,奴才那日看见,是师父和娴嫔娘娘耳语之后,她才去了长春宫和慈宁宫,此事和师父脱不了关系啊。” 皇上的目光像一把利刃刺向了李玉,这是除了毓瑚之外跟着他最久的奴才,从圆明园开始就在他身边,比王钦还要久。 李玉被进忠告发,浑身颤抖地磕着头,他恨极了进忠,自己就不应该提拔他! “皇上,皇上饶命啊,奴才那日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奴才只是觉得您和娴主儿一向亲近,才一时糊涂啊。” 进忠告发完李玉,自己也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和师父闹僵啊。 于是进忠也磕了几个头,急忙说道:“皇上,奴才虽然看见师父和娴嫔娘娘耳语,但师父当时当差匆忙,想必也没有细想,您留他一命吧。” 富察琅嬅此时从东暖阁,扶着莲心的手出来,外面的动静太大,她此时也睡不着。 面前的琅嬅一身蜜合色绣牡丹的常服,长发轻轻披下,一脸的温柔,每当他烦闷大动肝火时,看见琅嬅这样温婉善解人意的笑容,怒气也就不自觉的消解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您如此大动肝火,可别伤了身体。” 皇上想到琅嬅即将临产,宫内又有嘉妃怀着双生子,若是打杀了李玉,确实不好。 他上前一步扶住琅嬅,温和地说道: “夜来天凉,你怎么还出来了,不过是李玉犯了错,朕正想打发了他,但想到咱们的孩子,朕要给他积福,来人啊,把李玉送到慎刑司,打三十大板,夺去乾清宫御前总管的职务。“ 皇上说完,拥着皇后回了东暖阁。 临走之前的李玉,恶毒的目光恨不得把进忠生吞活剥了,进忠等到李玉被拉走才抬起头,正对上茂倩姐姐的眼睛。 “进忠,你不必愧疚,这是李玉自作自受。” 一声惊雷,紫禁城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慎刑司受完三十大板的李玉淋着雨,拖着疼痛难忍的身子走在长街上,他还是要回乾清宫当差,只不过就是个普通太监了。 他失意,愤恨,不甘心,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翊坤宫门口。 娴主儿也在禁足,还被降了位份,此时他和娴主儿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叩响了紧闭着的翊坤宫大门。 “李玉,你怎么来啦?”如懿被容佩扶着,蹲在翊坤宫门口,从门缝里看着受伤的李玉。 听了李玉的话,她悲伤地红了眼眶,“李玉啊,抱歉都是我连累了你。” 背后的容佩给如懿打着伞,目光哀怨又带着一抹悲凉,她和阿箬在慎刑司一死一伤,从未得到过主子的一句抱歉。 呵,容佩低下头,听着两人的虚情假意。 “娴主儿,不怪您,奴才是被进忠出卖了。” 进忠,如懿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想到那日被魏嬿婉羞辱,这进忠就跪在那里,也不帮忙拦着魏嬿婉。 进忠是魏嬿婉的人。 大雨滂沱,将李玉浇的浑身湿透,再也没有御前太监的体面。 如懿心疼地对李玉说道:“李玉,如今我被禁足,总不能一直护着你,你要自己振作起来啊,进忠是令嫔的人,他看见你和我交好,自然会针对你,你要和御前的凌云彻互相扶持啊。” 如懿总是在除了皇上之外的男性面前展现自己最善良最温柔的一面,这一次,她又同样温暖了李玉。 “娴主儿,奴才会听您的话,重新拿回御前总管的位置,奴才会在乾清宫日夜为您祝祷,您放心,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李玉又拖着疼痛的双腿走进了雨夜,容佩给如懿撑着伞,远远望着李玉离去的背影,一个想法涌上了心头。 第二日,进忠奉命去永寿宫给令嫔送皇上赏赐的锦缎。 进忠每次来到永寿宫都是欣喜的,去其他宫时,其他娘娘虽然也和蔼,但他知道都是因为他是皇上的人,看似亲近,实则千里之外。 但令嫔娘娘不一样,她是用一种慈悲的柔和的目光,将他看得很近很近,他也不自觉的想亲近令嫔。 永寿宫以椒涂壁,金砖铺地,宫灯淡黄色的柔光打在软烟罗织就的纱窗上,映出倩影一双。 进忠来一趟,嬿婉给他塞了一把金瓜子,四个金锞子,犹觉不够,还让春蝉再去拿。 进忠苦笑着说,“令主儿,够了够了,旁人一年拿的赏赐都没有这么多啊。” 魏嬿婉觉得不够,她前世亏欠进忠,今生要让进忠成为紫禁城最富有的公公。 进忠立在嬿婉身侧,烛光打在嬿婉脸上,渲染出半透明的鼻峰。 “进忠,我听说,你在皇上面前告发了李玉泄露给娴嫔消息一事?” 进忠微微颔首,“是,奴才不忍御前之人全部受罚,所以只能把师父说出来了。” 进忠以为令主儿要说自己无情无义,心里带了几分忐忑,期待着令主儿下句话会说什么。 魏嬿婉轻笑,这一世进忠没有她,竟然少了几分凌厉狠毒,多了一丝心软。 不过这心软若是对李玉,她不喜欢。嬿婉含了一缕清寒如雾的微笑, “进忠,你可知道,世界上最蠢的人,就是恶事不做尽的人,你今日给李玉留活路,来日他对你可会下死手。” 进忠惊讶地看着嬿婉,令主儿的意思是他还不够狠,怕李玉会伤害他。 进忠心里暖暖的,令主儿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啊。 “令主儿,您的意思奴才明白,只是李玉对奴才有过提携之恩,今日奴才求情,全当报了这恩情,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了。” 嬿婉一笑,如冬日冰雪初融的春水,她就知道,进忠和她是一样的人,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如此便好。” 四月初八,皇后娘娘喜诞嫡子永琮,皇上此时也已经完全康复,大喜,赏赐全宫上下。 如懿的禁足也因此减了一个月。 不过,一场更大的灾祸就接踵而来了……… 第69章 七宝朝珠局(1) 七月,因着嫡子永琮满百日,嘉妃又差不多百日之后就要产下双生子,所以礼部上表请了藏传佛教安吉大师进宫为大清祈福。 皇上要找人主持安华殿祈福一事,可纵观宫中皇后刚刚生产,纯妃照顾六阿哥,嘉妃有孕在身,令嫔太过年轻,娴嫔还是算了。 这差事算来算去就到了海兰身上。 如懿听闻安吉大师入宫,本来认为这接待大师一事一定会落在她头上。 她就在翊坤宫等着,等皇上过来请她主持大局,到时候宫里的人都会知道皇上对自己的信任,还有自己不可撼动的地位。 当听到是海兰主持时,她脸色变了又变。 她藏住面上的嫉妒,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就让愉嫔来吧。” 海兰是绣娘出身,怎么能做好这差事呢,她要时时刻刻去宝华殿帮着海兰接待。 若是海兰有哪里做得不好了,皇上就会想起她来。 如懿带着整个翊坤宫的人去宫道上迎接安吉大师进宫,漫长的街道上,两边是戍守的侍卫。 热浪滚过,炎炎烈日之下,只有翊坤宫的十几个人傻傻地抹着汗,陪主子等着大师的到来。 愉嫔早已经在嘉妃的指引下,先带着安吉大师拜见皇上,又直接从乾清宫将人请到安华殿。 嘉妃说了,入宫祈福本就是心诚则灵,若是真的盛大迎接,反而有沽名钓誉之嫌。 海兰觉得很有道理,她把重点放在了安华殿的布置和祈福用品的准备上,也得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夸奖。 如懿在宫道上带着人从正午等到太阳落山,晒得她整个人都黑了不少,仍旧没有等到安吉大师。 后来还是路过的小太监告诉她,安吉大师已经在安华殿住下了,明日皇上会带着众妃上香祈福。 启祥宫内,金玉妍得知娴嫔的所作所为,笑着骂了一句愚蠢。 如懿真以为富察琅嬅和她一样,能把宫里当成菜市场一般吗? 说起安吉大师,金玉妍就想起来前世的七宝手串一事,那时候她实在太傻了,一个局做的漏洞百出,当然,如懿破局更是破的莫名其妙。 这一世,她决定顺势而为,让如懿自己的贪婪愚蠢浮出水面。 宝华殿内,皇上上完一炷香,先起身一步,后面的妃子也跟着起身。 今日来的人不多,只有纯妃,令嫔,舒嫔,玫贵人等。 如懿没有站稳,差点就要跌倒,一身白衣安吉大师向前一步,扶住了如懿。 如懿感受着大师触手生凉的温度,一时间忘了撒开,这一幕落到皇上眼里,皇上瞬时就变了脸色。 皇上打量着安吉大师,眼神冰冷,又很快地将目光移开,看向如懿, “娴嫔啊,你若是身体不好就不要来宝华殿了,免得冲撞了神灵,还有这安吉大师,妃嫔自然有奴才来扶,你是朕请来诵经的,别忘了本分。”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宝华殿,三日后他要去太极殿参加永琮的百日盛典,和皇后一起告天地祖宗,所以他今日要接见礼部的人,一起商讨盛典事宜。 纯妃和舒嫔等人也跟上,不想在宝华殿多待一刻,舒嫔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安吉大师不对劲儿。 如懿心里暖暖的,皇上也知道自己禁足已久身体不好,那自己更要来宝华殿祈福了。 她看向安吉大师,低头表示谢意,“大师,多谢您刚刚扶住本宫。” 如懿的笑十分温柔,今日皇上对她表达了爱意,超凡脱俗的安吉大师又亲身保护她。 这让她更加相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安吉大师面色慈悲,双手合十躬了躬身子,“娴嫔娘娘客气了,贫僧观娘娘有佛心,今日相逢便是缘分,若是娘娘有空,可以常到宝华殿诵经祈福。” 如懿点点头,扶着容佩笑着答应了。 “说来奇怪,我与大师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和大师说话,总有清风拂面,豁然开朗之感。” 两人又相视而笑。 海兰在一旁看得眼睛都要瞎了,一个宫妃,和一个大师,在宝华殿!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这到底是谁勾引谁啊。 如懿不会又要害她吧,上次用姚黄牡丹的香囊告到皇上面前,这次难道要以身入局,把祈福一事搞砸? 若是这个场面被其他人看见了,海兰不敢想…… 海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娴嫔姐姐,大师还要去佛前为朝珠开光,嫔妃祈福的时间是每日早晚,现在还是请您回避吧。” 如懿面色不悦,她果然没猜错,海兰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不过,这为朝珠开光是什么事?为何她不知道呢。 如懿扶着容佩的手出了宝华殿,此时日头正盛,热的她大汗淋漓,如懿回头对容佩说道: “容佩,你先不要管我,你去宝华殿打听一下,那供奉的朝珠是怎么回事儿?” 如懿脑海里心心念念的都是海兰口中说的那串朝珠,很快就是太极殿的盛典了,大家都要穿朝服戴朝珠。 从前她是妃位,这朝珠还可以用蜜蜡明黄绦的,如今她被人陷害成了嫔,这朝珠自然要降一格,只能用金黄绦的。 大典后宫嫔妃都要到场,她不能失了体面。 容佩听了主子的吩咐,紧赶慢赶地往安华殿去,一路上,她想起了许多事。 宝华殿内,海兰让人将几盘朝珠奉上请大师开光,其中的两串朝珠格外不同。 这两串朝珠各自由一百零八颗晶莹剔透圆润饱满的东珠穿成,又用红珊瑚珠缀结着松绿石佛头,最精美的便是两串朝珠的背云处,都嵌着一颗龙纹猫眼石。 这两串朝珠极尽华美,在托盘中都闪耀地让人移不开眼。 难以想象大典之上,这朝珠配着朝服,会有多么绚烂夺目。 这是皇上特意命司制局为他和皇后打造的新朝珠,他要在大典前给皇后亲自戴上,共用一样的朝珠,来显示帝后同心共体幸福美满。 安吉大师接过朝珠,供奉在佛前,跪地为两串朝珠诵经开光。 这一切都落入了容佩的眼中,她记下愉嫔娘娘的话,回去禀告主子。 第70章 七宝朝珠局(2) “东珠做的七宝朝珠?皇上和皇后的一模一样?你确定看清楚了吗?” 容佩恭敬地回答道:“奴婢不敢骗您,听说白日您走了以后,后宫的娘娘们去看了这东珠朝珠,都大为赞叹呢。” 如懿眼里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烈焰越燃越旺越燃越大,是明晃晃的嫉妒。 前几日,她才知道皇上在京城修建和敬公主府一事,原来皇上根本没想过远嫁公主,而是要她留在京城。 嫡次子永琮出生,皇上又大赦天下,她还想过规劝两句,皇上为富察琅嬅做的实在太多了。 如今,皇上竟然命人做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朝珠送给皇后,他为富察皇后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啊。 “容佩,扶着我,陪我去宝华殿一趟。” 容佩看看天色,犹豫地说道:“主子,这马上就要天黑了,今日皇上看见您和大师举止亲密,您现在若是去宝华殿恐怕不妥当吧。” 如懿摇摇头,坚持要去,她一心礼佛,只不过是顺便看看朝珠,怎么不妥当了? 如懿来到宝华殿之时,却在宝华殿外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竟是凌云彻。 如懿惊喜地扶着容佩的手上前和凌云彻说话,原来是皇上调他过来特意看守宝物朝珠的。 如懿一听,脸上的喜悦瞬间冲淡了几分,皇上竟然真的对这朝珠这么重视,这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她看向凌云彻,不能在凌云彻面前失了体面与尊贵啊。 “凌云彻,你夜里当值,实在是辛苦了,我进去和大师讨论几句佛经就走,这一早一晚的温差大,你可一定要注意,别着凉了啊。” 嘱咐完凌云彻,如懿就要扶着容佩进宝华殿,容佩有些怕了,她怕自己再次被推出去做个替罪羊。 容佩退后一步,恭敬地说道:“主子,奴才在外面和凌大人一起给您看着,您也好仔细看看那朝珠啊。” 海兰早在黄昏之前检查了一遍朝珠后,就自觉离开了,虽然大师是佛教中人,但男女有别,还是要避嫌的。 见如懿进去了,容佩用难得的温和语气对凌云彻说道: “凌大人,您还要当值一夜,不如现在就小憩一会儿,奴婢可以给您看着。” 凌云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偷懒的机会,倚着门口的柱子就睡了起来。 此时的宝华殿,天际的晚霞和殿内的金身相互辉映,最璀璨夺目的是殿内香案上的两串朝珠。 在一众普通朝珠里,那两串东珠连缀而成的朝珠有勾人心魄的美丽,引得如懿不自觉地要往前一步。 “娴嫔娘娘,不可动这朝珠啊,贫僧将它供奉佛前,正是在开光,若是被人乱动了,恐生不祥啊。” 安吉大师依旧是一袭白衣自佛堂出来,眉目间因为如懿的行为染了一丝焦灼。 如懿看着安吉大师,只能往后退一步说道: “大师,本宫只是想看一看这东珠朝珠,听说这是特意为帝后所制,所以心向往之,大师可否看在你我的缘分上给本宫一个机会呢?” 大师想了一下,终究还是同意了。 如懿看着金色托盘里的东珠朝珠,一股酸酸胀胀的情绪弥漫了整个胸腔,这样的殊荣,这样的情意,皇上从没有给过她。 她不自觉地伸出戴着护甲的手,就要拿起这朝珠,金质的护甲碰到金盘发出摩擦的吱呀声,一瞬间就惊醒了在一旁观察的安吉大师。 “娴嫔娘娘,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安吉大师伸手拦住了如懿,纵然他是世外之人,也明白这东珠朝珠不是娴嫔能够沾染的东西。 如懿又一次摸到了安吉大师的手,依旧是温凉的触感,这温凉似乎还来自于他腕上的一串东西。 如懿没有撒开安吉大师的手,而是更用力握紧了。 “安吉大师,本宫为何不能摸,难道真佛面前,不是众生平等吗?这朝珠,皇后戴得,我就摸不得吗?” 愉嫔本就不放心殿内东珠的安全,除了皇上布置的凌云彻,她还让叶心在偏殿外守着。 叶心眼瞧着娴嫔走了进去,便一直暗中观察,没想到竟然看见娴嫔私自去动那东珠朝珠。 难道娴嫔娘娘是想偷窃不成?机灵的叶心快步往延禧宫去,她要禀告主子,让主子告诉皇上。 安华殿内,安吉大师看着如懿心中执念太盛,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够阻止的,他只能好言相劝, “娴嫔娘娘,您若是喜欢这东珠朝珠,大可以站的远了去看,若是沾染就不要了。” 如懿不想让大师看出自己对后位的渴望,她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师,本宫只是想借这朝珠积累福气罢了,若说喜欢,倒还真没有。” 安吉大师想了想,把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七宝串珠取下来,亲手放在了如懿手上。 “娴嫔娘娘,若是想积福,这七宝串珠也是贫僧亲自开过光的,您若是不嫌弃,就笑纳吧。” 这亲密的一幕,落进了大殿外不远处的意欢眼中。 她回到承乾宫越想越不对劲,这安吉大师不是藏传密宗之人吗?她年幼时听祖母说过,密宗以红黄为尊。 安吉大师的弟子安多,都身穿着黄色袈裟,那为何安吉着一身素白,甚至还没有剃度呢? 心存疑虑的意欢又带着人来到安华殿,想要一探究竟。 偏偏,让她看见了如懿紧紧抓住安吉大师手臂的画面,她惊讶地捂住嘴,转身往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内,皇上听完愉嫔举报娴嫔意图偷盗东珠朝珠一事,怒火中烧。 上次他为琅嬅种的玫瑰,被如懿酿了醋。 这次他为琅嬅特意准备的东珠朝珠,竟然又被如懿盯上了。 为什么,每次他精妙绝伦的计划都要被如懿给破坏! 皇上几十年来的自信遭遇了重大打击,他刚想带着愉嫔去抓个现形,舒嫔意欢又赶过来了。 舒嫔这次来,是告发如懿和安吉大师有私情,并且那罪证就在如懿的手腕上戴着呢! 皇上差点儿没站住,又是偷盗东珠朝珠,又是私情,这真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儿吗? 门口当差的李玉,听了娴主儿被陷害,拔起那一瘸一拐的腿就要去安华殿通风报信,却被进忠和进保拦住了退路。 “师父,您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太监,按理说要听我和进保的,现在,请师父回庑房休息,不准出来。” 李玉大怒,他仰视着进忠,喊道:“你敢拦我,你可是我一把提拔上来的。” 进忠眼神清明,嘴角勾勒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请师父回屋!” 李玉被进保架着回了庑房,而皇上,则带领着愉嫔和舒嫔往安华殿赶去…… 第71章 无间道容佩 皇上一行人赶到宝华殿时,如懿还在欣赏自己手腕上的七宝串珠。 虽然比不上东珠朝珠,但也是大师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如懿很满意。 而大师跪在如懿身边,继续为东珠朝珠诵经,门口的凌云彻昏昏欲睡,甚至没有发现危险悄然而至。 凌云彻睡眼惺忪,只见皇上已经站在他的面前,见他醒了,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凌云彻瞬间清醒过来,跪在地上。 “狗奴才,朕要你看守东珠朝珠,不许大师以外的人再进安华殿,你把朕的话放哪儿去了。” 皇上的咆哮也将如懿惊醒,她转过身来,手上那一串七宝串珠赫然夺目。 如懿见凌云彻被皇上踹倒在地,又听见皇上说凌云彻放人入了安华殿,不禁有点心虚。 自己连累了凌云彻。 如懿不愿意说自己是来看东珠朝珠的,那会让她失了体面。 如懿向皇上行礼,娇嗔道: “皇上,您何必发这么大火啊,臣妾只不过是来和大师讲经论道的。凌大人知道臣妾不会乱来,才放臣妾进来的。” 皇上心中更气,他气着气着甚至带了一丝笑意,转头问安吉大师: “安吉大师,是娴嫔说的这样吗?” 大师冷汗直流,他感觉皇上已经看破了一切,但是如今他只能顺着娴嫔的话说,人是他让进来的,七宝串珠是他送的,他百口莫辩啊。 “娴嫔娘娘有佛心,和贫僧相谈甚欢。” 皇上一把抓住如懿的胳膊,露出手腕上的串珠,“你们两个谈的到底有多么欢快,能让你把贴身的串珠都送给她。” 皇上一把甩下如懿的手,又指着叶心说道, “舒嫔告发你与安吉大师举止亲密,这七宝手串是物证,愉嫔告发你伙同安吉大师意图偷盗东珠朝珠,叶心是人证,娴嫔,你有什么话说?” 如懿听到愉嫔和舒嫔,心中大恸,海兰曾经是她的好姐妹,意欢是她认为的才女知己,这两人怎么可以一起算计她污蔑她呢。 如懿红着眼睛,悲痛地喊道: “皇上,我和安吉大师这是被人算计了!” 海兰冷笑,走上前来,“那娴嫔,你明明白白地说清楚,夜深人静,你为何独自来安华殿和大师共处一室,还要来供奉朝珠的香案前停留如此之久。” 如懿反驳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是带着宫女容佩来的。” 如懿慌乱地找着容佩的身影,若是容佩在,或许能够帮她顶下意图偷盗东珠朝珠的罪名。 可是任凭她怎么看,都在人群中找不到容佩的影子。 海兰又问:“还有门口的守卫凌云彻,为何他一点都不阻拦你,任凭你进入安华殿呢?” 海兰的话让皇上想到了凌云彻的来路,凌云彻就是如懿推荐给自己的,难不成这是如懿在他身边埋下的眼线? 舒嫔也走上前,愁眉倦眼中第一次蕴含了怒气, “娴嫔说本宫污蔑你,本宫亲眼所见你拉着大师的手,大师还为你戴上了串珠,只不过我只知道你和大师行为亲密,倒不知你们还勾结起来行盗窃之事。” 如懿无力地跌落在地,仿佛一片枯叶一般,这让她想到了之前被污蔑进冷宫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无助。 “皇上,您还是不信臣妾吗?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大师本想全身而退置身事外,没想到娴嫔娘娘真的就一点儿都不辩解,他总不能看着两个人一起受死啊。 大师咬牙跪下,再不复刚才的超然, “皇上明鉴,刚刚娴嫔娘娘确实是想来看看东珠,贫僧见她确实对朝珠异常渴望,为了安抚娴嫔娘娘,才把自己的一串手串送给了她,贫僧可以保证,和娴嫔娘娘确实没有私情啊。” 进忠为皇上搬来一把椅子,让皇上坐下。 皇上审视着跪下的大师,瑟瑟发抖,胆小如鼠,在性命攸关之际,也抛下了出家之人的体面。 “纵然如此,今天白日,朕已经见你和娴嫔举止有嫌,你身为出家之人就该洁身自好划清界限,却仍然和朕的妃子共处一室,甚至眼睁睁看着她觊觎朕的宝物,多加纵容,你在看看你的这身衣服,一袭白衣,朕倒不知,密宗格鲁一派什么时候有白衣袈裟了?” 安吉已经被皇上这番话震慑地不敢抬头,他确实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僧人,因为会舆论造势,才在京城里被尊为大师。 他也害怕因果报应,不敢穿那宗师的红衣袈裟,只穿了一袭白袍显示自己的超凡脱俗,但这些年从未有人质疑过。 皇上见安吉已经崩溃,一脚又踹翻他在地。 “坑蒙拐骗,竟然骗到宫里来了,还把你贴身之物赠给嫔妃,真是找死,来人啊,把这假大师拖下去,除去僧籍,打入天牢,他所在的寺庙,削去国寺之誉。” 如懿被这一系列变故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腕上的七宝手串也不再温凉,而是烫的她手足无措。 皇上处理完安吉,一腔怒火去了一半,他又看向如懿, “娴嫔,今日这一切,都怪你不知检点,你看着满宫妃嫔,谁来这安华殿为了看这串珠?你说吧,朕该怎么罚你?是私通还是偷盗啊?” 如懿只感觉浑身汗如雨下,粘腻地裹在身上,她别扭地挪挪身子,瞪大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旋了又旋,终究没有落下。 在偏殿角落躲了已久的容佩轻轻笑了一下,她不想主子再进一次冷宫,这难免会波及到她。 因为众位娘娘们下午并没有来看过东珠,只是她骗主子的罢了,她知道,凭主子对皇后娘娘的嫉妒,一定会上当的。 这只不过是她还主子和凌云彻的一份小小礼物罢了,以后她还要继续在主子身边“伺候”她呢。 主子在罪名里做不出来选择,她就替主子选一选吧。 容佩快步走进殿里,直冲冲地跪下,连着磕了几个头。 “皇上,您要相信主子啊,她确实嫉妒皇后娘娘,想要亲眼看看这朝珠,或许也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拿走这珠子,可她终究没有做啊,至于和安吉大师的私情,凌云彻可以作证,这是无中生有!” 说着,容佩看向凌云彻,嘴角的笑很快沉没下去, “凌大人,你可以为主子作证,对不对!” 凌云彻跪在地上,骤然被点名,只能跟着容佩的说法,他回答道: “奴才确实可以作证,娴嫔娘娘和安吉大师只是在讲经,这手串也是娘娘自己戴上去的。” 如懿看着容佩,她欣慰于容佩的忠心耿耿,竟然主动出来为她辩解。 舒嫔听了凌云彻的话,这和她看见的不符,她不服气, “皇上,不是这样的,就是娴嫔和安吉大师举止亲密!” 皇上冷笑,看着这窝囊的凌云彻,他无情地,“既然凌云彻一心一意为娴嫔辩解,你又有私自放人之嫌,就进慎刑司受刑七天,若是你挨过去了,便可以证明娴嫔和安吉罪人的清白。” 如懿心如刀割,她赌气说道:“皇上,您不相信臣妾,为何要用凌云彻来证明我的清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凌云彻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要让忠诚之人寒心啊。” 容佩越听心里越气,当初她为主子顶罪入慎刑司,主子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72章 凌云彻慎刑司初体验 容佩快步上前捂住如懿的嘴,嘶喊着对皇上说道: “皇上,我们主子虽然嫉妒皇后娘娘,又心术不正,但对您可是一心一意的啊,她真的没有私通,您大可以让凌云彻去受刑,主子她是愿意的啊。” 如懿被容佩死死捂着嘴,泪水混着汗水流下,将她的发丝粘在脸上,十分狼狈。 “皇上,奴婢和主子形影不离,陪主子入冷宫,陪主子禁足,奴婢怎么会不懂主子的心思呢,您饶恕她吧。” 皇上听容佩的意思,就是如懿承认了意图偷盗,却不承认和安吉有私情。 他想了一下,安吉入宫确实才一下午的时间,私情应该发展不起来。 如懿被容佩压制地脱了力气,无奈地倒在地上。 她也知道,容佩这些话最多治她一个不守宫规不敬皇后之罪,比刚刚的数罪并罚好了太多。 这些辩解之词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的。 皇上扫视着主仆二人,目光定在如懿身上, “如懿,你的婢女说的可属实?你是不是嫉妒皇后,是不是愿意凌云彻进慎刑司?” 自尊心让如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愿意承认自己那隐秘的心思。 可是今日看起来是不能蒙混过去的,如懿的额头上的汗水滴到手背上,一下子激醒了她,她红着眼承认: “是,臣妾嫉妒皇后娘娘能用这样华贵的东珠。” 容佩不可察觉的笑了一下,也磕了几个头,“皇上,我们主子的心思,日月可鉴啊,您就原谅她吧。” 皇上冷哼一声,看着容佩道:“你倒是忠心,来人啊,宣朕的旨意,娴嫔藐视宫规,意图偷盗东珠朝珠,着降为贵人,收回嫔位册宝,凌云彻擅离职守,私自放人入宝华殿,押入慎刑司。” 舒嫔脾气犟,凡事都认死理,还要继续争执,却被海兰拉住,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皇上无情地甩袖走了,留下狼狈的如懿和偷偷得意的容佩。 容佩轻轻抬手,拂去额头上的汗珠,也将那一抹苦笑换成满眼的担心与惧怕,她颤抖地对如懿说: “主子,奴婢刚刚都是为了保住您的性命,您不会怪奴婢吧?奴婢实在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啊。” 如懿被容佩的话绕了进去,容佩确实保住了她的性命,也把她的罪名最小化了。 可是凌云彻,凌云彻他进了慎刑司啊。 如懿面色痛苦,眼睛通红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容佩,你为什么不主动站出来说那东珠朝珠是你想要,为什么要让凌云彻受这些苦呢,他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啊。” 容佩再一次被主子的无耻震惊了,凌云彻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了吗? 如懿哭完,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容佩,和我回翊坤宫,我们去想想法子怎么才能救凌云彻啊。” 启祥宫里,金玉妍听海兰说了宝华殿的事情,奇怪的念头萦绕在心头: 她还没出手呢,如懿怎么自己就搭进去了? 她还想着给如懿来个大招呢!这下好了,大师下大狱了,如懿成贵人了,凌云彻都进慎刑司了。 海兰依旧在念叨,“嘉妃姐姐,幸亏你让我把叶心留下看着安吉大师点儿,不然真的惹出来大乱子了。” 金玉妍温柔地笑道:“我也只是觉得外男住在宫里总归是不合理,但是又没办法改变,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不得赖在你身上?所以才提醒一下你罢了。” 海兰想了一下,把那日容佩的所作所为跟金玉妍一五一十地说了,敏感如她,那日能清晰地感觉到容佩和如懿并不是一条心。 金玉妍听完也不由得一惊,她握住海兰的手嘱咐道:“海兰,不管怎样,如懿都是自作自受,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就行。” 海兰深情地看着金玉妍,嘉妃姐姐这是在保护她,海兰的心里酸酸的,这才是她想要的姐妹情啊。 金玉妍感觉不妙,这海兰看她的眼神直勾勾的,怎么和前世看如懿一样,她赶紧转移话题说道: “这怀着双胎就是累,我啊最近总是腰疼,夜里也睡不好。” 海兰收到指令,嘉妃娘娘腰不好,她贴心地说道: “嘉妃姐姐,我这就回去给你绣一个舒服的腰枕,等我嗷。” 海兰像一阵小旋风来了又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金玉妍轻笑,这样也好,她做坏事向来都是自己出手,不会让海兰沾染。 贞淑过来给金玉妍奉上一杯参茶,贴耳说道: “主子,您的娘亲和二小姐都已经在京城安置好了,她们按照您的吩咐,把玉氏您母家的财产带来了一半多。” 金玉妍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够娘亲和妹妹在京城立足了,等小八小九出生之时,就是她该清算李尹的时候了。 金玉妍轻轻地将一缕头发拂到耳后,熟练地说道: “再给世子去信,本宫即将生产,要五万两银票做贺礼,一个月之内,必须送到。” 金玉妍这是最后敲诈世子一笔,她娘亲和妹妹到了京城,就可以全身而退,至于她爹,前世她落魄之时,爹亲自断了生恩,而今世,她要自己亲手斩断。 她这次愿意舍弃封贵妃之尊荣,也要拉下世子,金玉妍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丽。 翊坤宫中,如懿焦急地打开自己所有的妆匣找钱,她要拿钱通融一下,好让凌云彻在慎刑司好过一点。 可是搜集了所有的银子,只不过区区五十两,她还要靠着这五十两度过一年没有月例的日子。 如懿又想到了无患子,但是无患子一盒子也要三两银子啊。 容佩贴心地拿出之前主子让凌云彻带给她的那盒,主动请缨要去慎刑司给凌云彻送温暖。 “主子,凌大人现在是受刑的第四天,还有三天就能出来了,奴婢这儿有无患子,可以为您跑一趟。” 如懿感动地看着“忠心”的容佩,这个时候,只有容佩还能为她做事。 如懿含着泪光告诉容佩,“容佩,你告诉凌云彻,让他等着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他出来,让他一定要坚强啊。” 七月的秋老虎仍旧暑热难耐,慎刑司却处处透着阴冷之气,这是容佩曾经受刑的地方,也是她和阿箬的诀别之地。 重来一次,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做法没有错,容佩走下台阶,每走一步,她的小腹都隐隐作痛。 但一想到要见凌云彻,她的嘴角就浮现了满足的笑容。 凌云彻此时刚受完今日的杖刑,每日五十杖,偏偏慎刑司的人只打他的右腿,他痛得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只能摸到右腿似乎肿的有左腿两条腿粗。 他的右腿怕是废了…… 凌云彻叹息一声,却见一道长长的影子落在他面前,他抬起头,是容佩温柔的面庞。 “凌大人,我奉主子之命给您送些东西来~” 容佩的声音是少有的开心和明媚,让凌云彻也不禁有云开雾明之感,看来是娴贵人找到法子救他出去了。 凌云彻拉住容佩的衣角,用力想爬起来,容佩却借势按住了他的右腿。 “啊!” 凌云彻疼的扭曲起来,容佩惊吓地扔下盒子,正好砸在凌云彻头上。 “哎呀,凌大人,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的腿受伤了。” 凌云彻平复了疼痛,才满头冷汗地问容佩:“娴贵人找到法子救我出去了吗?” 容佩骄傲地点点头,“当然了,主子说,最好的法子就是 —————等。” 说着,她打开地上的一盒无患子,关切地解释: “这里面的东西想必凌大人还认识吧,这是主子对您的期望,希望您啊,日后可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回来。” 凌云彻看着一盒无患子,才听懂了话外之意, “回来?我要从哪儿回来,皇上要送我去哪儿?” “当然是木兰围场了,那里风吹草低,天地辽阔,最适合凌大人建功立业了。” 容佩说完,起身用脚把盒子合上,轻快地走出了慎刑司。 凌云彻忍着腿上的痛意,把无患子的盒子抱在怀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四日,正是凌云彻从慎刑司出来要被押往木兰围场的日子。 如懿换了一身金黄色绣凌霄花的氅衣,头上插满了珠翠,还特意簪了一朵火红的玫瑰花,让容佩给自己化了一个同样艳丽的口脂。 菱枝难得见主儿打扮的如此艳丽,开心地夸赞道: “主儿打扮起来真好看,是要去见皇上吗?” 如懿娇俏一笑,“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 菱枝想了半天,今日不是万寿节,也不是主儿入王府的日子,也不是主儿的生日,能是什么日子呢。 如懿嗲着声音回答: “今天是凌云彻去木兰围场的日子呀。” 说完,她感到了一丝落寞,她叫停为自己打扮的容佩,换上悲伤的语调, “容佩,凌云彻受完刑罚要走,我不想耀眼夺目的,就这样吧,你陪我去送凌云彻一程。” 内庭通往外庭的宫道之上,凌云彻戴着枷锁和镣铐,被人押着往宫门走去,忽然,背后传来一声……… 第73章 请玉氏王爷归西(1) “凌云彻~” 如懿闷闷的鼻音拖的尤其长,在空荡的宫道上回响着。 凌云彻认识如懿以来,从未见她穿的如此耀眼夺目过,旗头上艳丽的大玫瑰更是喜庆。 她扶着容佩的手缓缓而来,声音悲怆,在这秋风里袅袅而落。 “凌云彻,你一定要好好哒!” 如懿的眼泪不像假的,凌云彻清楚地看到她哭的嘴里已经拉丝了,可是她既然那么心疼自己,就不能给自己送点儿钱吗? 押解凌云彻的两个末等侍卫心里更是嘀咕:这可是宫道啊!她可是后宫嫔妃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若是被人发现了那还了得。 两个侍卫加快步伐,脚底抹油一般推着凌云彻就往前跑。 如懿还想往前追,容佩劝了一句:“主子,再降可就成常在了啊。” 如懿停下脚步,迎着秋风流泪,目光紧紧追随着凌云彻,直到最后看不见他的身影。 失去凌云彻的如懿难过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秋雨连绵的午后,她决定去乾清宫看看皇上。 白玉霜方糕上次已经被魏嬿婉贬斥地一文不值,如懿不愿再带它,只从小厨房端了一碗鸡汤放在食盒里,就让容佩跟着去。 两人来到乾清宫,没想到皇上正在召几位重臣议事。 如懿找到在外面当差的李玉,贼心不死地打听到,原来是玉氏新上任的王爷,甫一即位就逼死了发妻,惹得物议如沸。 皇上龙颜大怒,正在商讨如何处置,考虑到嘉妃怀着双生子,还有不到两月就要生产,皇上就一直瞒着嘉妃娘娘。 如懿心领神会,将那一碗鸡汤直接送给了李玉,感动地李玉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如懿回翊坤宫,重新端了放了两只鸡崽子的汤来了启祥宫。 金玉妍在屋里听到通传,照例放出了富贵儿,还有一只新狗——吉祥。 新奇的是,明明容佩和如懿在一起,富贵儿和吉祥却只追着如懿跑,让她摔了好几个狗吃屎。 容佩在一旁焦急地喊着:“主子,捂着脸啊,别被咬伤了脸!” 金玉妍看着如懿受够了苦,才叫停了富贵儿和吉祥,让人把如懿扶了进来。 如懿看见座上妩媚生香的嘉妃,再看她蚕丝裙下隆起的腹,眼里的妒火熄了又燃。 金玉妍媚眼一挑,“娴贵人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啊?看来是富贵儿和吉祥还没让你警醒啊。” 如懿被贞淑按着给金玉妍行了礼,随后抬头嘟着嘴说: “嘉妃,你现在怀着身孕,我不和你计较,还特意给你带了鸡汤来。” 金玉妍看了一眼容佩端着的两碗鸡崽子汤,好啊,白蕊姬生一个,一碗鸡崽子汤,她生两个,两碗鸡崽子汤。 如懿,算数不错啊。 金玉妍当着如懿的面,又将富贵儿和吉祥唤了进来,将这两碗鸡汤赏给了两个宝贝儿喝。 “娴贵人带来的鸡汤,富贵儿和吉祥很满意,下次记得多带点儿来,我让它们两个好好的伺候你。” 金玉妍语调婉转,带着不把如懿气死不罢休的架势。 如懿差点又被气的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直到金玉妍换了个姿势,翩翩起身,又让她看到了金玉妍的肚子,她才带了一分凉薄,一分嘲讽说道: “嘉妃,你怕是不知道吧?你母族刚刚上任的王爷逼死了发妻,皇上正宣他入京定罪呢。我知道你与你们的新王爷交情不匪,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多加宽宥呢。” 金玉妍再次见到了如懿这副落井下石的死样子,她凤目微睁,从低着头的容佩和如懿脸上扫过。 随后,她轻启红唇,“富贵儿,上!” 如懿又一次体验了被富贵儿追逐的快感,这一次,容佩没有端汤的借口了,只能冲上去护着如懿。 富贵儿一人单挑两狗,不,一狗单挑两人,再次将如懿和容佩撵了出去。 金玉妍红唇含笑,如懿还以为她是前世那个为了世子一个微笑甘愿放下自尊摇尾乞怜的玉氏贡女吗? 现在她是等待时机狠狠落井下石的嘉妃娘娘——金玉妍。 她让贞淑模仿笔迹,把书信往来中要钱的数目都一一改了,以防后患。 既然如懿有心,过来告诉她玉氏一事,那她就好好利用一番了,这也是顺势而为~ “贞淑啊,去乾清宫告诉皇上,娴贵人来了启祥宫一趟,本宫被气的肚子疼痛,请皇上过来看看。” 皇上此时正在乾清宫和皇后逗着永琮玩,永琮五个月,正是对外界好奇的年纪,珍宝阁里花花绿绿的宝物最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指到哪件,皇上就命人拿下来送到长春宫,半个月下去,珍宝阁的宝物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了。 富察琅嬅劝皇上,不可太过宠溺永琮,皇上摇摇头,自己当年缺少的爱意,自然要加倍补偿给儿子。 贞淑来报金玉妍腹痛难受的时候,富察琅嬅和皇上都很着急,琅嬅把永琮交给莲心,也想跟着皇上一起过去,最终没拗过皇上,只能作罢。 启祥宫里,金玉妍卸下钗环和浓妆,只着一件绯红色睡衣,等着皇上到来。 皇上到启祥宫的时候,毛茸茸的富贵儿跑上前来迎接着,还蹭了蹭皇上的小腿。 皇上心里高兴,嘉妃对他殷勤,就连这启祥宫的小狗都如此亲人,懂事儿啊。 正殿里,金玉妍梨花带雨地抚摸着肚子,我见犹怜,皇上以为金玉妍会为玉氏王爷陈情,以腹中孩子要求放过王爷,可他错了。 “呦,皇上,您来了~” 金玉妍捧着肚子艰难地要行礼,皇上一把扶住她,对上金玉妍缠绵的目光,他一下子心软了。 “玉妍,你都知道了?朕本来啊是想着你怀着孩子,不想让这事儿打扰你养胎,没曾想如懿这么不懂事儿!“ 金玉妍靠在皇上肩膀上,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皇上,臣妾不是为了玉氏,为了玉氏王爷难过,臣妾是为了您啊,您一腔爱护之心臣妾怎会感受不到。” 皇上没想到嘉妃竟然会如此说,他审视着金玉妍,试探着问道: “嘉妃,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这略带怀疑的语气让金玉妍几乎一瞬间以为,皇上也被那个淑嘉皇贵妃口中的乾隆皇帝托梦了。 第74章 请玉氏王爷归西(2) 金玉妍搂住皇上的胳膊,呜呜咽咽地说道: “呦~皇上,玉氏的王爷逼死发妻,可以说是毫无人性,臣妾侍奉您多年,亲眼看到您对皇后娘娘的深情,如今一对比,更显得他烂肚心肠,臣妾虽然出身玉氏,可也以他为耻!” 皇上听了金玉妍这些话才信了几分,自己确实善待发妻,善待皇后,这嘉妃在自己的耳濡目染之下倒是和李尹大不相同啊。 “玉妍,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朕惩罚你的玉氏母族吗?” 好吧,这皇上还是原来的皇上,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相信,不过也幸好没变,不然自己会应付不过来。 金玉妍气冲冲地哼了一声,“皇上,这都是王爷一人所为,玉氏百姓无辜,依臣妾所见,这次罪人入京,正是惩处他的大好时机,况且……” 金玉妍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尚算和气,她从桌子上拿来一个匣子,里面有零零碎碎的一万两银票。 “臣妾不仅知道玉氏王爷逼死发妻,还有他曾试图贿赂臣妾为他进言早点继承王位,臣妾都没有答应,这些银票就是罪证,望皇上不要给臣妾留情面,重罚玉氏王爷!” “臣妾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臣妾是您的嘉妃,四阿哥和腹中两个孩子的生母,臣妾永远向着大清,向着爱新觉罗家。” 皇上拿起一沓银票看着,被金玉妍的忠心耿耿打动了,玉妍果然识大体,冒着毁坏自己名声的危险也要铲除奸臣。 他也相信了玉妍对他没有二心,毕竟玉妍把玉氏给的钱全都拿出来了,零零碎碎的,看得他都心疼了。 “玉妍,朕如果重罚了玉氏,你生产之后的贵妃之位怕是不成了,你知道的,朕属意你来当贵妃。” 金玉妍这次才不在乎呢,她现在手里握着许多钱,又有亲亲儿子,这贵妃位一年的钱在她面前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玉妍眼中饱含情意,拉着皇上的手说道: “皇上,臣妾不在乎这些虚名,臣妾满心满眼里只有您,只要您不被李尹那无耻之徒蒙蔽,臣妾失去一切也心甘情愿。” 皇上这个人,旁人越是想要,他就越疑心,越不想给,玉妍这个态度,倒是让他更加愧疚了。 他想了想,只能从玉妍的母亲和家世上给予补偿了。 他给玉妍在京城暂住的母亲和妹妹赏赐了府邸,还赐了她母亲从四品恭人的诰命。 为了让金玉妍和几位阿哥不受牵累,他又命吏部尚书金简之父,上驷院卿金三保认金玉妍为义女,并给整个金家都抬了旗。 从此,金玉妍对外的身份不再是玉氏贡女,而是正黄旗满洲朝鲜金氏。 后来的永珹,还和自己这位名义上的舅舅交情颇深。 而玉氏王爷入京后,皇上连下三道旨意,斥责他不忠不义,枉为人臣,并摘去他的玉氏王爷冠,打入了天牢。 李尹在狱中几次求情,让金玉妍来见他一面,都被金玉妍淡淡一笑拒绝了。 玉氏几位大臣给金玉妍来信,又送上大批人参和银票,求金玉妍帮王爷求情,解救玉氏。 金玉妍想到前世自己的处境,便给玉氏修书一封,算是全了最后一丝情分。 不久,玉氏王爷的嫡亲弟弟李善便上密折,称李尹并非玉氏王族血脉,而是当年的奶娘调换了中殿所生之子和奶娘的儿子。 李善在密折中还称,李尹的种种恶行都是他一人所为,并不是整个玉氏的心意,求大清严惩李尹。 玉氏一片丹心,愿意提高岁贡,只求皇上不要迁怒。 皇上收到密折轻蔑一笑,玉氏舍弃李尹,两方心知肚明,不过是给玉氏留点脸面罢了。 金玉妍生产前夕,皇上命李尹之弟李善继位玉氏王爷,并把李尹发还玉氏,交给他发妻母族处理。 后来有消息传来,李尹被他发妻的母亲阉割,将他日日绑起来跪在发妻坟前,每天受着鞭刑,形同疯魔。 不到半年,玉氏王爷就一命呜呼了。 至此,玉氏王爷一案告一段落。 玉氏王爷被处理的第二日,慧贵妃、愉嫔、舒嫔、令嫔和庆贵人就齐齐来了启祥宫,来安慰金玉妍。 曦月为了哄玉妍开心,还把双喜带过来表演戏法,哄着金玉妍说道: “你放心,从此以后,谁要敢在宫里议论你母族之事,本宫就让双喜掌他的嘴。” 一边说着,一边把高斌大人送进来的一件墨狐皮的披风送给了她。 “瞧瞧,这件披风我自己都舍不得穿呢,送给你了。” 金玉妍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儿。 一双凤目喜意渐染,丝毫看不出来难过之情。 陆沐萍见嘉妃娘娘没事儿,松了口气,拿起来桌子上的哈密瓜咬了一大口,真甜呐。 因着她和意欢关系好,二人便请示了皇后娘娘,沐萍搬到了承乾宫和意欢同住,二人总是形影不离的。 意欢见着金玉妍即将生产,羡慕地说道:“ 我向来身体不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儿啊。” 陆沐萍听见意欢叹气,觉得手里的瓜都不甜了,她担心地说道: “意欢,你每日吃的饭还不到我的三分之一,手腕纤细的握起来都晃荡,这么消瘦,还是先养好身子吧。” 意欢清冷的面庞染上一丝暖意,她知道沐萍是真心爱护她, “我自幼就有体弱之症,不过这么多年娇养着,所以症状不显罢了,有没有孩子还是要看缘分的,我不会强求。” 金玉妍看着嬿婉脸上闪过了一抹愧疚之色,这神情,和她看嬿婉是一样的,她便想到了嬿婉恐怕参与了前世意欢和十阿哥的事儿, 在众人临走之际,玉妍还是让贞淑跟着沐萍和意欢去了承乾宫,教给沐萍做滋阴补肾的药膳,好慢慢给意欢调养身体。 嬿婉独独留下了,她傲娇地看着金玉妍,哼,她就知道金玉妍这没心肝儿的,今生才不会为那玉氏王爷肝肠寸断。 虽然她也为金玉妍捏了一把汗,毕竟她腹中是双生胎,一旦被刺激提前生产,恐有性命之虞。 嬿婉的眼神骗不了人,前世这小八小九有一半都折在她手上,今世他们还没出生,嬿婉就天然地有了愧疚之情。 金玉妍看嬿婉担心,点点她的鼻尖儿,还握住她的手劝: “好啦好啦,我才不像你一样呢,生孩子还被人拿捏着,放心吧,我知道太后不会放过如懿的。” 嬿婉听出来金玉妍说的是她前世第一次生产之时,便转过身去, “好哇,我来安慰你,你却揶揄我,我就不该来看你,多大个人了,嘴还不饶人。” 金玉妍反应过来不该提嬿婉的伤心事,一个起身搂着嬿婉, “好啦好啦,我错啦,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这次从玉氏搞了好多银票,分你一半,你我做这宫里最富有之人。” 金玉妍又想了想,算了,宫里最有钱的貌似还得是慧贵妃。 金玉妍知道,现在嬿婉依旧没打开前世几个孩子的心结,嬿婉在孩子身上,除了永琰,是没体会过半分母子欢愉的。 她也不愿意再提这些让嬿婉伤心。 这一世,她和嬿婉是好朋友,而人与人之间之所以能成为好友,就是因为了解彼此的天性,然后,成全她。 启祥宫偏殿里,陈婉茵欢欢喜喜地和海兰一起给金玉妍的孩子缝着小衣服小帽子。 尽管金玉妍多次暗示,都按着男孩儿的衣服缝就好了,但陈婉茵不信邪,双生子还能真的没有一个女儿吗? 她还是坚定地缝了几个小裙子,还贴心地绣上了蝴蝶图案。 在启祥宫这些日子,嘉妃娘娘真心待她,有什么赏赐都会分她一半,还会在皇上来看四阿哥的时候,推荐自己侍寝。 如今一个月里她也能侍寝一两次了,这都是皇后娘娘和嘉妃娘娘的好心。 陈婉茵知恩图报,便给皇后娘娘和嘉妃画了几张画像,没想到皇后娘娘投桃报李,竟然拿给了皇上看。 皇上由此更加高看她几分,给她也晋了嫔位。 第75章 娴贵人真是幽默啊 太后得知玉氏王爷一事中,如懿又去了启祥宫蹦哒,想起来皇后有孕时,如懿也是奔着诛心去的。 她越想越气,要不是皇后在乾清宫有人护着,要不是嘉妃心态好,恐怕几位皇嗣都会受到损伤。 而如懿专挑人有孕时去诛心,简直是没有良心,有损阴德。 太后派了福珈,每日押着如懿到宝华殿罚跪,为嘉妃腹中皇嗣祈福,直到嘉妃平安生产。 如懿心中委屈,关于公主婚事,她只是想为皇上分忧,教公主天下之大义,为太后分忧,让她们不至于母女分离。 至于金玉妍,她和玉氏王爷情非泛泛,她只不过想去成全金玉妍和玉氏王爷的情意。 没想到金玉妍竟然真的忍心看着青梅竹马沦落至此,如懿心中把金玉妍和魏嬿婉放在了同一地位: 这两个都是贪恋权贵,忘情绝义之人。 太后特意让福珈撤去了宝华殿的软垫,如懿长跪的第二天,膝盖就疼的受不住了,她心里怨恨起了太后 太后竟然让她为嘉妃肚子里的孩子祈福,自己怎么也算是嘉妃孩子的庶母啊。 让庶母跪下为庶子祈福,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福珈见如懿脸上不情愿地表情,严肃地说道: “娴主儿,您最好祝祷嘉妃娘娘平安生产,母子健康,不然太后有令,若是嘉妃母子出了任何事儿,都会把您降为常在,幽禁翊坤宫。” 如懿此时才真的祝祷金玉妍平平安安生下皇子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再降位份了。 她只能盼着嘉妃赶紧生产,她好能早点回翊坤宫,到时候她定然要用花瓣泡泡脚解乏。 如懿罚跪的第九天,金玉妍平安生下了两位皇子。 富察琅嬅和高曦月在金玉妍生产这日一直守在产房门口,这是她们第一次遇到双生子生产。 从前一天中午到第二天中午,玉妍在产房的痛呼让她们跟着捏了几把汗,体会过生产之痛的富察琅嬅更加心疼玉妍了。 由此她更气愤于如懿对于孕妇产妇的不怀好意。 这是九月十八,钦天监观测到了“日月合壁,五星联珠”的天文异象,上表称今日为大吉之日。 来年大清定会海宇晏安,五谷丰登,皇上听闻,喜不自胜,亲自为两位皇子起名永璇和永玑。 启祥宫,陈婉茵忙得进进出出,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她于家中是长姐,自小最幸福的就是能被弟妹们需要。 后来入了王府,深宅寂寞,各位姐妹不过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进了宫后更是如此。 如今照顾嘉妃娘娘和刚出生的两个小阿哥,她忙起来,又找回了年轻时被人需要的感觉。 金玉妍出月子后不久,皇上与科尔沁商定了固伦和敬公主与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三月十六。 皇上特命礼部和内务府教礼嬷嬷一起对色布腾巴勒珠尔进行教导,好让公主和驸马感情顺遂,恩爱和谐。 离婚期越近,皇上对这大女儿越来越舍不得,所以下了一道召令,公主出嫁后可以随时回宫里小住。 色布在紧赶慢赶地学规矩,璟瑟却难得的有了一阵悠闲时光,她开始到各宫娘娘处拜别。 顺便收一下大婚的礼物。 太后对璟瑟和皇后有愧,直接将京郊她的一处庄子送给了璟瑟,出手之豪绰让璟瑟叹为观止,她连连婉拒,最终拗不过太后,还是收下了。 慧娘娘送给她一尊羊脂白玉的观音,祝祷她多子多福,一生祥和。 纯娘娘赠了她一对自己入王府时先帝赐的翡翠镯子,这是纯娘娘最珍视的东西,璟瑟心中感动,将自己一套文房四宝送给了永瑢。 嘉娘娘送了她一箱子野山参,这简直比御药房的存货还多,嘉娘娘说不要舍不得吃,吃完了她那儿还有。 愉娘娘亲自给她用金线绣了一副福禄寿三仙图,祝福她一生福禄双全,寿延百年。 婉娘娘从潜邸时就曾经照顾过她,亲自将她从三岁到十五岁的样子画了出来,用心裱了送给她,这是她最珍视的礼物。 而令娘娘想的极为周到,令娘娘和皇额娘有过主仆之恩,和她有过教导之谊,所以为她准备了一套自己整理的管家细则,细致程度连富察琅嬅见了也连连称赞,除此之外,嬿婉还送了自己珍藏的十八瓶西洋香水。 璟瑟带着东西满载而归,如懿在翊坤宫听闻了和敬公主到各宫拜别的消息,也早早备下礼物,在宫中等着璟瑟来请安。 可是和敬公主连最不受宠的婉嫔那儿都去了,怎么能不来自己这儿呢。 如懿不禁感觉到了一丝心寒,公主也是那拜高踩低之人啊。 容佩冷眼瞧着,主子是丝毫不记得她曾经对和敬公主说过什么了,这也是正常,在主子眼里,自己那些伤害都是温暖,都是大义。 容佩抚上自己的小腹,疼痛又一阵阵袭来,当日冷宫那砒霜,主子给她吃了太多,看她疼的厉害,反而自己减了一半的量。 容佩冷笑,和敬公主在她眼中尚且如此,自己这些奴才的命恐怕更是卑微如草芥了。 如懿等到天快黑了,也不见和敬公主来,她准备的精美礼物怎么能用不上呢,如懿只能让容佩送到长春宫略表心意。 她一边拿出礼物,一边对容佩说道: “左右这公主对皇后娘娘来说不太重要,不过是有了阿哥之后的锦上添花,用来打发时间罢了,你将我的心意送去吧。” 长春宫。 璟瑟正陪着皇上和皇后用膳,享受难得的亲情时光,皇上听说妃子们送给璟瑟这么多东西,心里有一丝丝小骄傲。 自己的妃子为什么对璟瑟这么好,因为她们爱朕啊,爱屋及乌,才至如此。 随后,皇上给各宫都送去了赏赐。 饭用到一半,容佩端着娴贵人的添妆姗姗来迟。 纵然富察琅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如懿送来的一对松绿石嵌红宝石的护甲时,也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这护甲甚至不是金的。 这护甲甚至不是一副。 容佩也没想到皇上在这儿,她纵使不对如懿全心全意,但也不能连累自己受罚。 她想了想,跪下说道: “娴贵人说,祝公主和驸马如这护甲一样,成双成对儿,百年好合,合家美满……” 皇上不能再看着如懿将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重新打倒,他为自己也为如懿开解着: “哈哈哈哈哈,娴贵人真是幽默啊,告诉你的主子,她的心意朕和皇后收到了,晚些日子朕去瞧她。” 璟瑟看着琅嬅,琅嬅看着皇上,皇上夹起来一片鸭肉放到璟瑟盘里, “吃啊,吃啊,看朕做什么!” 第76章 璟瑟大婚,多愁善感三阿哥 近来皇上一直在军机处忙于攻打大金川之战,后宫极为宠爱的也就是令嫔和舒嫔,其他不过雨露均沾。 皇后忙着璟瑟大婚之事,皇上也很懂事地少来打搅,在琅嬅和曦月的操持下,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 璟瑟大婚前夕,太极殿到长春宫一路灯火彻夜通明,宫人来来往往,为明日的大婚仪式忙碌。 长春宫妆点的遍布红色锦绸,琉璃金瓦之间自是一片艳红云团。 富察琅嬅静静地坐于璟瑟身后,看宫人为她梳妆,命妇为她理鬓。 曾经那个小小的可人儿,时光流转间已经是清波流盼,长成灼灼风华。 璟瑟咿呀学语时,盼她妙语连珠。 璟瑟蹒跚学步时,盼她步步生辉。 璟瑟总角言笑时,盼她端庄自持。 璟瑟豆蔻梢头时,盼她姻缘如意。 璟瑟今日出嫁,她本来该祝愿“增梁鸿之案,结凤仪之好。 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 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 可如今灯光葳蕤下,璟瑟眉眼如昨日之她,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嫁入王府的那个夜晚。 她的端庄,她的明理,她的善解人意,让自己委屈了多年,直到有了儿女以后才解开心结。 于是她万千言语只化作了一句: “璟瑟啊,你爱秉烛通宵看话本,皇额娘总为你多燃一台烛火,你出嫁以后也要记得,为自己多点一盏灯啊。” 璟瑟妆容精致的脸上,陡然落了一滴泪痕,她懂皇额娘的话。 小时候,皇额娘曾经因为她和大哥争执,伤了大哥的心而打了她一巴掌,从此后她谨听皇额娘的教诲,时刻不忘一位公主,一位长姐的责任。 那时,她年幼无知,皇额娘说的是,多为大清考虑,多为皇室担责。 而现在,她要迈入婚姻,皇额娘说的是,对自己好一点。 璟瑟轻轻颔首,她会带着皇额娘的期许和嘱咐,让科尔沁和大清之间的关系再进一步,也会照顾好自己,绝不让自己伤心。 璟瑟上轿辇前,富察琅嬅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将璟瑟轻拥入怀,在她耳边说着: “璟瑟,你于皇额娘,从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皇额娘心中之珍宝,至亮之明月。” 璟瑟的婚车渐行渐远,曦月也陪着琅嬅落了泪,如懿冷眼旁观,甚至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她回头对还算友善的陈婉茵说道: “婉茵啊,幸亏你我无儿无女,可以过这简单随性的生活,不用含泪带笑的忍受这生离死别。” 语气之无情,之凉薄,让一向宽厚的婉茵都心生鄙夷,不再和她说话。 众人神伤之际,人群中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哀嚎: “哇~璟瑟姐姐,不要走,不要走啊,等等永璋~” 是永璋,绿筠急忙过去捂住了永璋的嘴,却见永璋依旧抽泣着,其中哀伤,其中真情,更让永珹等其他弟弟自叹不如。 原来永璋从几年前在永琏的启蒙下走入话本开始,在宫中就有一知己,正是璟瑟姐姐。 二哥引他入门,姐姐璟瑟却是带他遨游话本世界,璟瑟姐姐是女子,皇阿玛娇纵些,她在藏书阁拿话本子看,皇阿玛只装看不见。 璟瑟知道永璋的爱好,是以常和永璋探讨,看书也是,璟瑟每看完一本,觉得好的就给永璋再看,不好的就送回藏书阁。 永璋就这样在姐姐的筛选下读着自己喜欢的话本儿,有时候他兴致来了,也会根据宫中的奇闻自己写几篇。 他只给璟瑟姐姐一个人看。 璟瑟姐姐也总是鼓励他,夸他写的好,将来一定会流传于世间的。 姐弟两个就这样保护着他们的小秘密,永璋的兴趣也在璟瑟的守护下生根发芽。 璟瑟出嫁前,把自己珍藏的话本和戏词大半都给了永璋,跟永璋要走了他为璟瑟偷偷写的《公主出嫁》的话本儿。 璟瑟出嫁,永璋痛失知己,读话本儿时看到女子嫁人之后不顺遂,女子被人为难的桥段总是独自垂泪。 永琏在阿哥所看见了默默无语,反复告诉他,你璟瑟姐姐不是话本里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是有一整支公主府护卫队,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夫君是蒙古亲王世子入赘的和敬公主啊。 可能璟瑟在宫外过得比他们还要自由肆意一些呢。 但永璋依旧难过,如果璟瑟姐姐真的快乐,为什么她不能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驸马。 如果璟瑟姐姐真的快乐,为什么会把那么多珍视的话本子留在宫中,不敢带到公主府。 如果璟瑟姐姐真的快乐,女子出嫁回家不应理所应当,为何还要皇阿玛加恩特许。 他为世间所有要远离亲生爹娘,嫁入别家,从此失去自我,相夫教子的女子不平。 他为所有身不由己,屈身权力与义务的女子不平。 他开始看更多的话本,写更多的话本。 有一日,他想起那个猪脑花娘娘曾经和他提起过的《墙头马上》。 他从一众话本子里找出来看了。 里面并没有那个猪脑花娘娘整日念叨的“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啊,永璋开始问二哥。 二哥说,那是白乐天的《井底引银瓶》,这白朴的《墙头马上》也是脱胎于此。 知道永璋对于除了话本儿以外的都不太好理解,他特意把这首诗给永璋讲了一遍。 永璋在二哥的教导下理解了,他开始仔细的看这折子戏。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永璋渐渐读出了一番别的味儿来,明明李千金结局被迫的大团圆是苍凉是无奈,猪脑花娘娘却觉得是天衣无缝天公作美的爱情。 永璋叹息,其实读话本儿好比吃饭,粮食就摆在那儿,有人生吞活咽,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一个饱腹。 这是当糟粕粗糠。 有人从中慢慢咀嚼,尝出来世间百味,能悟出许多道理。 这是当灵丹甘露。 显然,猪脑花娘娘把它吃成了粗糠,好心的永璋决定找个机会,给脑花娘娘好好讲讲,让她品品其中的甘露。 第77章 如懿传播婚恋观失败 璟瑟的婚事告一段落,在太后的催促下,永璜和永琏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皇后想到永璜和永琏年龄相近,不如就在宫中办一场荷风宴,邀请几位世家格格临池赏荷,让永璜永琏相看着。 因着是两位阿哥相看,又不愿拘束这些贵女们,所以富察琅嬅和曦月商量着,除了自己看好的那几位,多邀请些闺秀,也好热闹些。 再把后宫的妃子们叫上陪着,这样应该也就周全了。 这一日,荷风送香,竹露青翠,御花园荷池边十几位格格临风而立,偶有几句耳语,逗的几人掩面而笑。 日光倾泻,亭子里的琅嬅和曦月想起了当年绛雪轩她们在外面候着时,也是这样的满心期待,笑语欢颜。 嘉妃和纯妃等人也看着欢喜,年轻的姑娘总是这样活泼,是她们在宫里多年不曾见过的明媚。 如懿又姗姗来迟了,她初进御花园,在一处芍药花丛里,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辨认了许久,她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一个族妹。 那族妹见着如懿也很是高兴,乌拉那拉氏落寞多年,后宫里只有一位娴贵人,虽然位份一降再降,但也是家里最有希望的族姐。 身边的菱枝见这位主子的妹妹先是很规矩地向主子行了礼,随后抬起头来,个子高挑,面容清丽,自带一股书卷气,行容举止又很有大家风度。 看人的眼神也总是笑意盈盈,让人忍不住要亲近。 一看就是乌拉那拉氏又精心培养过,这等子风度即使在一众贵女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如懿心生鄙夷,这位族妹实在是太过奴颜婢膝,失去了她们乌拉那拉氏的自尊,况且这是她的族妹,若是真成了永琏和永璜的侧福晋,岂不是惹人笑话。 如懿冷着脸道:“你很不该来这荷风宴,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你就没有真心相悦之人?怎么就来这宫里抛头露面任人评头论足了?” 这女子陡然被族姐一呵斥,心里害怕,眼见得就要落泪,她为自己辩解道: “臣女是收了请帖才来的,见宫里的各位贵人,怎么就成了抛头露面,臣女实在不懂,请娴贵人赐教。” 如懿叹口气,这族妹实在不成器,“你可知道,作为女子要安分守己,一家有女百家求,你怎么能巴巴地上赶着呢?” 族妹从未被如此羞辱过,早已经泣不成声,被一旁的宫人带了下去,安抚好之后就送出宫了。 族妹回去以后,将如懿所说的话遍告族中亲老,那尔布一家自此更被全族孤立,这是后话。 如懿处理完族妹,才又气定神闲地到了亭子里,这次,就连陈婉茵都不理睬她了。 她只能坐在最后面玫贵人身边,后面紧挨着的就是永璜和永琏的两张椅子。 因着意欢在闺中时家世高贵,京中格格和她多有来往,所以意欢就担任起了介绍各位格格的职责。 除了几位满军旗的钮祜禄氏,瓜尔佳氏,叶赫那拉氏,乌雅氏,佟佳氏,西林觉罗氏,章佳氏,伊拉里氏,作为嫡福晋人选外。 还有几位父亲官拜侍郎或者总督的汉军旗女子,充作侧福晋人选。 富察琅嬅让莲心和清儿给池边赏荷的格格们各自上了一碗绿豆冰沙,以解暑气,顺便观察格格们的礼仪教养。 随后让意欢组织她们以“荷”为信,或写诗,或行文,让诸位娘娘瞧瞧她们的才华和心性。 除了意欢以外,其他娘娘们都认为,这才华不是最重要的,心性却要平稳才佳。 而如懿认为,两情相悦,心随情动这才是最好的。 今日是富察琅嬅和高曦月的儿子选福晋,她不禁想起了当年绛雪轩选秀,皇上力排众议也要把如意交给她的场景。 虽然最后还是失败妥协了,但是两人的真心,日月可鉴。 于是她回头对永琏说道:“二阿哥,娴娘娘劝你一句,选福晋一定要选自己最喜爱之人,无关家世,无关满汉,真心才是最要紧的。” 永琏已经对娴贵人的虚伪和善意下的恶毒有了免疫,他只笑着说: “娴娘娘想多了,今日只不过是皇额娘邀请格格们赏荷,哪有什么选福晋,我和大哥的福晋必要皇阿玛指婚才行啊。” 永琏滴水不漏,永璜给了一个夸赞的眼神,二人继续看着底下的格格们写诗写文章。 如懿又在永琏手下吃了瘪,她面色不悦,富察琅嬅不善分辩,倒是她的儿女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伶牙俐齿,以后若是她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做这能争好斗之人。 领头有几位格格小姐很快就写好了诗,其中有一位格格写的《荷颂》尤其出色,读来有李易安之遗风。 汉军旗的姑娘们都选择了写诗,却有一位钮祜禄氏的格格,要了一张又一张宣纸,不像写诗,也不像在写散文,众人都在等着她。 如懿见前面皇后、贵妃和嘉妃、令嫔说说笑笑,后面陆沐萍眼神不离意欢,身边的玫贵人也和婉嫔聊着养孩子,没人搭理她。 永琏起身去前面看钮祜禄格格写文章去了,她又回头对永璜语重心长地说道: “永璜啊,你和永琏一起选福晋,若是配了高门大户的女儿,想必有人会生事,你别忘了呀,当初就是有人忌惮你是皇长子,才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永璜本来在欣赏一池莲叶,吟诵着刚刚那位格格写的荷花诗,听到娴娘娘这些话,他真的很后悔没有和二弟一起往前面去。 “娴娘娘,既然您这么想,不如您和皇阿玛说,让他把我逐出皇室,去给高门大户做小厮吧,我天潢贵胄,哲妃额娘所生,贵妃额娘所养,行的正坐的直,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为何要在婚事上委屈了自己。” 如懿嘴微张,她没想到小时候胆子小,懦弱的大阿哥会变得这么自信这么骄傲。 永璜站起身来,大步去找额娘和皇额娘告状去了,还不忘拿着这荷花诗。 他额娘可是从小告诉他,除了 那皇位,他想要天上的月亮,水底的珍珠,额娘和外祖父都会捧给他的。 永璜走到前面,只看见永琏两眼锃亮地盯着前面还在奋笔疾书的钮祜禄格格…… 第78章 璜琏兄弟喜收礼 永琏目不转睛地盯着钮祜禄格格,直到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端庄地向各位娘娘和格格小姐们告罪耽误时间太久了。 富察琅嬅也对钮祜禄氏写的东西感兴趣,让莲心呈了上来。 其他格格都以荷为主题,或写诗描绘它亭亭玉立,香远益清;或写文赞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位钮祜禄妙卿却以荷为切入点,引经据典地写了皇室皇庄和各宗室贵族家田庄上的水塘种植。 原来各个庄子上,除了果园、旱田和水稻,都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水塘,平日里除了浇灌也就是养些鱼虾,还要不时地花费人工来清理池塘沉积的淤泥。 钮祜禄妙卿则建议在水塘栽荷,一方面供主人游玩观赏,另一方面,荷处处都是宝,荷花荷叶莲子可以入药,莲藕也可以食用或者买卖。 积少成多,又是一项不小的收益。 妙卿格格为这篇文章取名《荷花致富经略》,里面的举措和建议条分缕析,不仅有水塘经济的未来发展前景,还有一些问题的应对方法。 这实在不是妙卿想卖弄,而是她从小的习惯,就连路上遇到个形状特别的木头墩子她都要想想能不能做成根雕卖钱花。 妙卿的额娘说了,世上没有不值钱的东西,只有不会生钱的人。 富察琅嬅几人读来,深知这格格不仅是理家管财的一把好手,更是有自己的一番智慧。 又看永琏,也站在几位娘娘身后看着这篇文章,眼里闪耀着光彩,是控制不住的欣赏。 永琏要进户部学习,这关于民生方面的,他最感兴趣了。 随即,这位格格收到了富察琅嬅的赏赐。 几位满军旗格格都心领神会,匆匆读了几句文章,就纷纷对钮祜禄妙卿道喜,或是夸赞她聪颖机智,只有一位格格,眼含欣喜,一直在认真地赏鉴。 永璜捂着自己手里那张纸笺,也逗永琏,说他眼光好,一下子就相中了家世最好,脾气最温柔的钮祜禄格格。 永琏可没错过大哥怀里那张纸,他促狭地说道: “大哥你别想转移视线啊,你是大哥,要成婚也是你在先,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看见你拿了谁的诗一直在读哟。” 曦月闻言也看向永璜,眼睛眨呀眨,是藏不住的好奇。 永璜一时已经忘记了跟额娘还有皇额娘告状,他只能大大方方地对高曦月说: “额娘,儿子回去再和您说,大庭广众的不太好。” 曦月喜上眉梢,自然没有再追问。 意欢陪着几位娘娘一起看着格格小姐们写的诗和文章,俱是别有风流,因此都大方地赏赐了东西。 永璜注意到了,写那首《荷颂》的伊拉里氏格格收到赏赐后嘴角也挂上了甜甜的笑,他也不自觉地心情好了起来。 长春宫。 永琏还在欣赏着钮祜禄妙卿的文章,这不仅文章好,这一手的行楷也写的漂亮,不是簪花小楷的精致,不是行书的不拘,而是规矩中有自由,自由中合规矩。 “妙呀!” 永琏不禁赞叹道。 富察琅嬅拍了一下永琏的脑袋,嫌弃道:“还没赐婚呢,你就叫人家格格闺名,没规矩!” 永琏无语凝噎。 “皇额娘,我是在夸钮祜禄格格是位妙人!您想什么呢!” 富察琅嬅带了一丝歉意,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她说道: “额娘也喜欢那位钮祜禄家的格格,家世矜贵,人呢又不矫情,这文章也能看出来,是个理家管财的好手,适合做你的福晋。” 富察琅嬅决定,明日就问问曦月,永璜喜欢哪家的格格,两人一同去求皇上赐婚! 咸福宫。 曦月把永璜拉到跟前,明亮的眸子闪烁:“永璜,现在可以告诉额娘了吧,你看上的是哪家的格格?” 永璜不好意思地说道:“额娘,是伊拉里氏家的格格。” 曦月的面上染了一层薄怒,“永璜,你是不是听了谁的话,故意找了个家世低的作践自己,额娘告诉你,我不允许你看低自己,也不能拿人家格格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永璜一听,就知道额娘担心自己受委屈,额娘总是这样,永远要将他护着宠着。 永璜拿出怀里柔软的纸笺,轻轻展开: “额娘,儿子从未关心过她的家世,儿子只是喜欢她诗里的最后一句,而且其他格格都因为皇额娘的赏赐在恭喜钮祜禄格格,只有这个伊拉里氏,是真的在欣赏钮祜禄格格的文章,儿臣觉得,她与众不同。” 只见纸笺上的最后一句: 红渠琼珠落菡萏,正是迎风盛放时。 倒是文中有风骨,曦月不禁想起了今日荷风宴时那个柔弱又不乏刚毅,落落大方的女子,也点头同意了。 “永璜,你既然真心喜欢,额娘自然同意,你放心,明日你皇额娘就带着我去给你和永琏请旨,一定让你心想事成。” 永璜从不怀疑额娘的办事效率,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他就算偶然间提出来的期望,不出两天,额娘也定会满足他。 永璜想到这儿,也在感叹自己幸运,生母早逝,却有额娘疼爱他包容他。 他知道自己资质不佳,额娘却一直将他当作珍宝。 曦月也很骄傲,她的儿子,没有因为庶长子的身份而郁郁寡欢,也没有因童年的经历阴毒狠辣,而是在她的呵护下,长成了一个温润如玉,心细如发的谦谦君子。 这就是她最大的期望。 高曦月让茉心捧出自己的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来厚厚一沓银票给永璜,数目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永璜高兴完了,才想起来今日娴娘娘说的那些话,他不准备告诉额娘了。 因为他现在很幸福,所以可以原谅很多人。 第二日,富察琅嬅带着高曦月来了乾清宫,分别给永琏和永璜请旨赐婚。 各宫也依次送来了贺礼,翊坤宫也不意外。 想起来上次如懿送的护甲,富察琅嬅就一阵心梗,她想着,总归这次不能再送护甲了吧。 富察琅嬅身子向后撑着,双眼眯起来打开如懿送的赠礼: 很好,是一对并蒂莲。 活生生的并蒂莲,不对,是蔫呼呼的并蒂莲。 咸福宫里也是如此。 曦月把那并蒂莲拿起来一看,很好,粘上去的。 啊! 曦月把并蒂莲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无数脚! 翊坤宫里,如懿和容佩擦着脚上的泥巴,如懿满足地笑着: “哈哈,容佩!皇后和贵妃收到我的贺礼,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吧,毕竟永璜和永琏的姻缘都是因为荷花而起的。” “他们因为荷花定情,我的礼物正是荷花,还是并蒂荷花,整个宫里,谁能有我的礼物特别!” 说着,如懿想起来了自己和皇上的姻缘之起,定情之戏…… 第79章 如懿叒开始偷听了 经过内务府拟定吉日,永璜的婚事定在了九月十八,福晋为伊拉里氏。 永琏的婚事定在了腊月初六,福晋为钮祜禄妙卿。 内务府总管秦立于是开始兢兢业业地准备两位阿哥大婚庆典,不敢有丝毫怠慢。 因着他忙,翊坤宫的日子倒是好过了些,秦立也不在意,等他腾出手来再好好伺候娴贵人。 启祥宫 永璇和永玑到了蹒跚学步的年纪,两人在陈婉茵的教导下,平衡能力极强,早早地就学会了走路。 可他们仍然喜欢手脚并用的爬,并且从东配殿爬到正殿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望着在院中爬来爬去的两个小墩墩,金玉妍和婉茵面面相觑,百般无奈。 奈何永璇和永玑觉得爬比走快多了,两个急性子受不了慢悠悠地走。 金玉妍和婉茵惆怅,这两个崽崽难道要返祖吗。 这一日,适逢永珹带着永琏回启祥宫看望弟弟,两人一进宫门,就被两双手各自摸着靴子。 低下头看,是趴在地上并且还在流口水的永璇和永玑。 更让人不忍直视的是,为了让小八和小九爬着方便,嘉娘娘和婉娘娘还给他们一人穿了件绣蝴蝶的粉裙子。 这让永琏想到了嘉娘娘的富贵儿和吉祥,嘉娘娘也总是给它们穿漂亮衣服。 他皱起了眉,他爱新觉罗永琏的弟弟,老罗家的阿哥,不能这么丢人吧! 永琏和永珹一人抱起来一个到正殿,只见嘉娘娘和婉娘娘已经接受现实,开始喝茶聊天了,嘉娘娘甚至还给婉娘娘奏着伽倻琴。 金玉妍见永琏来了眼前一亮,毕竟永琏在教孩子这一块儿可是一把好手,三四五六谁不是永琏亲自看着长大的。 “嘉娘娘!小八小九毕竟是阿哥!怎么能在地上爬,他们也是男孩子!怎么能穿裙子呢!” 永琏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太不好了,皇额娘说了,嘉娘娘生育双胞胎艰难,心里也一定很疼爱小八小九,只不过孩子太多力不从心罢了。 “呦~永琏,嘉娘娘和婉娘娘读书少,所以啊带小八小九带的不好,不如你抱走调教几天。” 金玉妍心中暗笑,傻永琏,我生了那么多孩子,还能不会养吗?只不过爬的多了平衡力就会好,平衡力好了,小八就不会坠马了。 爬着运动多了就能强身健体,小九也会身体棒棒健康长寿的。 这些金玉妍都不能说出来。 所以,她华丽丽地让心疼小八小九的永琏把这俩娃带走几天,正好她可以闲下来找姐妹们唠唠嗑。 串门小达人可是在宫里憋坏了呢。 永珹和永琏一人带着一个出了启祥宫,永珹瘪着嘴说道: “二哥,这下好了,今晚在阿哥所,你带着他两个睡。” 永琏嗯哼一笑,想起了小时候永珹给他当助眠宝的事儿,他搂住永珹的脖子说道: “想什么呢,今晚咱们四个一起睡!” 永琏抱着流口水的小八,心里不禁纳闷儿,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嘉娘娘带孩子了呢? 某一日,皇上终于想起来曾经说过去看如懿的承诺,他便在一个傍晚悠哉悠哉地去了翊坤宫。 傍晚的风是有些凉意的,皇上批完奏折,心情愉快,每日他最开心的,就是找各位妃嫔侍寝环节了。 多才多艺的佳人们让他身心放松,慧贵妃的琵琶,嘉妃的舞,令嫔的昆曲儿,玫贵人的月琴,都是他最心爱的。 皇上想了想,如懿有没有什么擅长的,想了一路只能想起来一句墙头马上。 皇上想,如懿她一定有什么才艺在偷偷瞒着朕!她在日夜不停地加紧练习! 随后,皇上走入翊坤宫,为了看看如懿私下里到底在做什么,皇上特意没让人通传。 接着,他看到了如懿令人无法理解的一幕,如懿和她的侍女容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各自对着一筐子豆角,在择菜。 皇上擦擦自己的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他心里惊叹,别的妃子都把下厨当成调剂,三四年不过下一回。 而如懿,除了摘玫瑰酿醋外,还自己择豆角,他想了想,翊坤宫果然是穷啊。 怪不得觉得燕窝华贵,怪不得只送了璟瑟两只护甲。 皇上咳嗽了两声,如懿惊喜地抬起头,手里的豆角都没有放下就行了个礼。 进忠给菱枝使了个颜色,让菱枝赶紧把豆角端下去,难不成让皇上跟着一起择菜吗? 如懿意犹未尽地放下豆角,坐着等皇上落座。 如懿的眼神没有放过,皇上手上拿着一块绣凌霄花的帕子,腰间还有那凌霄花的香囊在。 她又想到自己在冷宫收到的凌霄花,心里暖暖的。 月上正中,如懿躺在床上,心中得意,皇上果然是爱自己的,知道自己被太后罚跪,特意来给自己撑腰。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皇上,没想到冰凉的护甲又戳到了他脸上,皇上睁开眼睛坐起来,惊呼: “刺客啊!” 转头看见如懿一脸懵地嘟着嘴,又看到她即使睡觉也不肯摘下来的护甲,心下厌恶。 皇上直接下床穿衣,说着要去舒嫔宫里。 如懿娇嗔:“皇上,不是说好今天是来陪臣妾的嘛~” 皇上深吸一口气,指着如懿说道:“以后侍寝,你不准戴这劳什子护甲!” 撇下红着眼的如懿,皇上就去了承乾宫。 两个月后,承乾宫舒嫔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太后和皇上自然是喜不自胜,流水般的赏赐送进了承乾宫。 如懿听到了消息,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意欢竟然私自停了坐胎药! 意欢真是为了要孩子不择手段,亏她还认为意欢是个与世无争的才女,没想到也是沦为了一个只想生孩子的女人。 如懿又落寞地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她和富察琅嬅、高曦月一起入潜邸,她们的孩子都大婚了,为什么自己却一无所出。 她决定还是要强撑着去承乾宫恭喜一下舒嫔,这样才算是自己的体面。 如懿又带上自己的一份礼物,和容佩踏上了送礼的征程。 如懿左摇右晃地走在宫道上,这偌大的紫禁城,已经不见和她相视一笑的凌云彻,她的心里空空的。 忽然,她在前边的宫门处看见了魏嬿婉和她的宫女春蝉,如懿让容佩放慢脚步,自己拈着裙子轻声地向前走过去。 春蝉扶着嬿婉刚从承乾宫出来,准备往相反方向走,春蝉问着令嫔: “主儿,舒嫔娘娘已经有孕,您的‘坐胎药’还要继续喝吗?” 魏嬿婉点点头:“喝,让江太医继续送到永寿宫吧。”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如懿听到耳朵里确是狂喜,好哇,魏嬿婉这次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自作自受了。 她暗暗决定,要让魏嬿婉日日喝那发苦的坐胎药,喝到吐,喝到暗无天日,自己再去告诉魏嬿婉,她喝的意欢的坐胎药其实是避子汤。 比起来魏嬿婉,似乎意欢也没有那么可恨了,那她就把真相先告诉有孕的意欢吧…… 第80章 如懿被陆沐萍拿铁勺抡出来 一丝得意稳稳占据了如懿的嘴角,她拈起裙子带着容佩进了承乾宫。 彼时,陆沐萍正在小厨房研究贞淑教给她的养生药膳。 御膳房送来了一只活的小公鸡,嘉妃娘娘给了一盒榛蘑,陆沐萍想起了贞淑说的有营养的名菜——— 小鸡炖蘑菇。 如懿不屑地看了一眼小厨房正在下厨的陆沐萍,她就知道,这个陆沐萍没有什么大出息,一心只想着吃吃喝喝。 承乾宫窗前,意欢正在给陆沐萍之前做的许多道药膳起名字, 晴空一鹤(白芷熏鸡), 几处早莺(果木烤鸭), 燕啄春泥(燕窝桃花汤), 鱼龙潜跃(金汤鱼片), 千树梨花(白雪芙蓉糕), …… 沐萍说喜欢自己做的菜都有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名字,缠着意欢给菜取名,想起沐萍娇娇的模样,意欢粲然一笑,宛若春风化雨。 如懿从窗外见意欢痴痴地笑着,以为意欢是因为怀上皇上的孩子而得意的笑。 她更加确定自己要跟意欢揭露皇上防着她的事实,还要告诉意欢,纵使她私自停掉坐胎药怀上孩子,皇上也不会爱这个孩子一分一毫。 意欢抬头,正是细眉红唇的如懿站在她跟前,不怀好意地笑着。 意欢经过侍疾和安吉大师一事后,对这个表里不一的娴贵人更加不喜。 若是娴贵人真如她自己所说和皇上情深似海,她怎么会和安吉大师不清不白,又怎么会为了争宠不顾皇上身体折磨皇上呢。 可见娴贵人只不过往自己脸上贴金,只是个虚荣妄大的人。 “娴贵人无故造访承乾宫,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 如懿怀疑自己听错了,舒嫔的意思是让自己给她行礼? 她可是潜邸侧福晋,初封娴妃,仅次于皇后和慧贵妃之人。 意欢神色悠闲,大有如懿不行礼,就甭想呆在这儿的意思。 如懿想到今日自己来的目的,只能低下头,只露出大大的眼白,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福礼。 意欢这才用正眼看她,给她赐了座。 如懿见意欢怀孕以来,容颜越发柔美,尤其临窗而坐,窗外竹林葱郁,风移影动,映在意欢侧脸上,更显她摇曳生姿。 如懿心内妒水汹涌,却淡淡开口:“意欢啊,当初见面时,我可没有想到紫禁城的风水倒是把你养的更好了呢,我为你高兴。” 意欢如何听不出来如懿话语中的讥讽,她是真的受不了这矫揉造作的语气,是以她放下笔,直接问道: “娴贵人有什么话就赶紧说罢,本宫初有孕,太医说不可心气郁结,你在这儿一会儿,我心情就不畅快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好,倒怪不了紫禁城的风水,只能怪你了,到时候太后再让你罚跪,可就真是宫里的笑话了。” 如懿再次被意欢的毒舌震惊到了,想到前面因为金玉妍的双生子被罚跪一事,她脸上就烧的慌,更对太后,对太后引荐的意欢生出了一丝要离间她们的想法。 “意欢啊,说起来太后,你是不是也忘了,你是太后引荐的人,而皇上素来忌惮太后呢?” 如懿脸上的得意分明,看着意欢蹙起眉头,她接着说道: “皇上不能明面上违背太后,只能收你入后宫,但是他又不愿被太后掣肘,所以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意欢听到这些,想起来嬿婉的话,恐怕这娴贵人和嬿婉一样,早就知道皇上一开始给她的坐胎药是避子汤了。 嬿婉知道后就立马告诉了自己皇上的意图,皇上后来停了她也没有隐瞒,让她明明白白,可见嬿婉胸怀坦荡。 而娴贵人,知道实情却刻意隐瞒,等到她怀了孩子才过来诛心,当真是恶毒啊。 意欢不想再听她废话,于是接过来如懿的话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于是皇上给了我避子汤,不想让我生下他的孩子对吗?” 如懿眼睛一亮,意欢自己提出来了,就不怪她往下说出去了,毕竟她不能刻意地伤害人,得让这些话自己浮出来。 “是呀,这就是皇上对你的防备,这就是君心,意欢啊,虽然你自己停了药,但是皇上忌惮,你说,他会怎么对你的孩子呢?我啊是怜惜你是个痴心之人,所以特意来提醒你,让你不至于被蒙蔽了。” 如懿说完,玫红色的厚唇往上一勾,习惯性地想喝口茶,才发现并没有人给她上茶…… 意欢看如懿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清冷一笑: “娴贵人怕是早早就知道了坐胎药的真相,只是想看我痴情一片却错付,被人欺骗被人玩弄罢了,对不对?你嫉妒本宫家世比你高,嫉妒本宫比你年轻,还嫉妒我给皇上整理御诗和皇上有共同语言,对不对?” 意欢不愿意说出是嬿婉告诉她的,嬿婉给她一个真相,她也要保护嬿婉。 如懿听见意欢说自己嫉妒她,好像被扯去了遮羞布,她不停地说服自己,她是一片好心,不忍心意欢做个糊涂人才来的。 见意欢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她感受到了被轻视,被瞧不起,所以她恼羞成怒,使出了语言攻击必杀技: “舒嫔,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你看后宫里除了我,谁还敢对你说真话!你今日不信我你就等着瞧,你只不过是皇上和太后对峙的工具罢了,你的孩子生下来,也未必能自己养,太后恨不得手里能养个皇子呢!” 说完,如懿心中的怒气下去了不少,见意欢也面露担忧,她那丝得意又控制不住了。 陆沐萍早在如懿进去不久,就听小宫女说娴贵人来了,她担心意欢一人对付不来,于是拿着铁勺就走了过来。 在门口听到如懿拿孩子吓唬意欢时,一向单纯,与人为善的沐萍终于忍不住了。 她扬起铁勺就大步跑了进去,一铁勺呼在了如懿背上,白嫩的小脸因为生气变得通红, “娴贵人!你怎么如此恶毒!拿孩子的事儿来伤害意欢!承乾宫不欢迎你,你现在若不赶紧出去,我就拿这铁勺打死你!” 说着,沐萍又是啪的一下打在如懿肩膀上,如懿疼得呲牙咧嘴,顾不上体面,就往后退去。 沐萍还是不解气,又抡起来铁勺,直接带起来一阵呼呼的风,对着如懿另一边肩膀又是一勺。 意欢起身,担心沐萍把如懿打死了会受罚,赶忙上来拉住了她。 容佩见局面混乱,选择先走一步,如懿也捂着肩膀落荒而逃,一边走一边说道: “庆贵人怎么如此粗鲁!有辱斯文!” 陆沐萍听见如懿骂她,抡着勺子又想跟着跑出去,意欢赶紧从后面抱住她, “好啦沐萍,别打了,咱们不跟她这个疯子计较。” 陆沐萍气的脸鼓鼓的,红着脸也红着眼睛说道:…… 第81章 陆沐萍意外得宠 “意欢,你千万千万不能难过,娴贵人说的话我都听到啦,太后娘娘心善,肯定不会抢走你的孩子的。” 自从意欢有孕以来,沐萍对意欢一直是哄着捧着,就怕她多愁善感伤到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儿。 没想到千防万防,防不住娴贵人,她气自己没能多抡几勺! 意欢摸摸沐萍的头,安慰她说:“我知道。” 沐萍这才让身边的宫女银耳把勺子去清洗一遍,继续去炖那小鸡炖蘑菇了。 她又央求意欢在给小鸡炖蘑菇取个名字,意欢想了一下,自信地说道: “就叫“凤凰台上凤凰游”吧!” 沐萍很喜欢这个菜名,高兴地拿着铁勺又回去小鸡炖蘑菇了。 意欢这才注意到如懿带来的给自己的贺礼,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明晃晃地躺着一本如懿自己抄的《无量寿经》。 后来的某一天,意欢和姐妹们聚在一起聊起来这件事,海兰也说怀永琪时,冷宫的如懿也让人送来一本《无量寿经》。 意欢才意识到,原来是冷宫里为太后抄的没送完,滞销了才给自己送来啊。 众人开始总结如懿送礼的规律: 女子出嫁送护甲。 男子娶妻送鲜花。 妃嫔有孕送经书。 好一个如懿啊! 承乾宫外,被陆沐萍打伤的如懿准备去乾清宫向皇上告一状,想来皇上也一定在为舒嫔这一胎发愁吧。 如懿来到乾清宫,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熟悉的李玉的身影,倒是进忠和进保一人一边站在殿外。 如懿扶着容佩到殿门口,问进忠,李玉去哪儿了, 进忠恭敬地回答:“师父因为泄露玉氏王爷进京受申饬一事,已经又挨了三十大板,罚去辛者库了。” 如懿晃了晃身子,李玉怎么这么不小心,从此以后,她在御前竟然一个人都没了,凌云彻没了,李玉也没了。 如懿心如刀割,心比背更疼。 进忠没有告诉娴贵人,那日李玉听了如懿的话,决心复宠,端着一碗安神汤给皇上喝。 皇上刚刚批完奏折,打了个盹儿,就被李玉叫醒,而且李玉不耐烦地催促皇上: “赶紧喝了吧。” 随即被皇上一脚踹到地上,再加上透露消息一事,才二进慎刑司受刑。 进忠没有说这件事还是因为这个准则:守口如瓶。 乾清宫内,皇上正在做诗记录自己今天的心情,他格外开心,因为舒嫔意欢的有孕,齐汝诊断是个阿哥,这标志着他即将达成十位阿哥的成就。 想到意欢是纳兰容若的后代,诗情极高,而自己又是文武全才,他已经想象到了十阿哥会是多么优秀的一位皇子。 如懿就在这时候进来了,看见皇上明媚的笑容,她以为是看见她才有的。 如懿小步走过去,“皇上~” 一句话,就把皇上从云端拉回了现实,皇上收起笑容,决定以后后妃进他的乾清宫还是让进忠进保通传一声吧。 这不通传的毛病,好像就是那李玉开始的,他两个徒弟也有样学样了。 “如懿啊,坐坐坐,等朕把这首诗写完,再和你说话啊。” 如懿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她的背还在疼呢,于是她根本就等不了,她要让陆沐萍知道什么是分寸之内。 “皇上,臣妾刚刚去承乾宫,让庆贵人用勺子打伤了背,臣妾到现在还疼呢。” 正在写诗的皇上全身心地投入,他只听到了如懿背疼,于是随意回答道: “背疼你找朕干什么,找太医啊。” 如懿听了皇上的话,心里拔凉拔凉的,皇上竟然护着庆贵人,她不甘心地说道: “皇上,臣妾是说,臣妾被庆贵人用铁勺打了!” 皇上终于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你抢她吃的了?” 如懿皱着眉头否认,“臣妾怎么会做出抢庆贵人吃的这种低略的事,是庆贵人无礼在先,对臣妾不敬。” 皇上经过如懿这一番打断,已经忘了自己下一句诗要写什么了,他生气地放下笔,开始认真回答如懿的话: “如懿啊,你和庆贵人位份一样,何来什么敬不敬的,说吧,你闲着没事去承乾宫做什么?” 如懿为了皇上,没有说自己去告诉意欢坐胎药的真相一事,只是说去关心意欢腹中胎儿,没想到庆贵人不识好人心,动手打了她。 若是以前,皇上还会对如懿的话信上几分。 可是经历过燕窝华贵、璟瑟出嫁、七宝手串、嘉妃双生子几件事,皇上隐约觉得如懿对后宫他的几个宠妃是非常嫉妒的。 而且如懿对幼子和孕妇丝毫没有同情和怜悯。 “如懿啊,你从未做过生身母亲,所以对孕妇不了解,意欢本就多愁善感,你就不要再过去刺激她了,庆贵人今日做的丝毫没有问题,是在保护朕的皇嗣!” 皇上并没有在开玩笑,自从陆沐萍入宫以来,皇上就发现她对美食的兴趣超过争宠的心思。 一开始他还不忿,后来渐渐地也觉得在云谲波诡的后宫里,庆贵人心思单纯,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今她竟然为了保护意欢,拿起铁勺战斗,皇上很欣慰! 他决定,今晚就去看看庆贵人! 如懿被皇上的话惊呆了,他不仅不惩罚陆沐萍,还夸她勇敢,那么自己受的伤又算什么? 如懿心酸酸的,嘟着嘴别过头去,想伸手抹抹眼泪,却发现根本没有。 皇上心中做完决定后,开始思考如何让如懿能有一丝良心,最好的方法就是她能感同身受,或许如懿有个孩子,就能体会他人的艰难了。 “如懿啊,朕知道你多年没有生育,会让齐汝给你调配坐胎药,你记得按时喝啊。” 如懿冰凉的心又燃起来了火苗,暖暖哒。 皇上给自己御赐坐胎药,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期待和她的孩子,原来皇上竟然这么用心良苦。 如懿感动地想倚着皇上说几句话,嘴里刚说了“墙头马上”四个字,头还没倚到皇上肩膀,就骤然扑了个空。 “如懿啊,你快回翊坤宫等着坐胎药吧,朕呐有事要处理。” 皇上说着就出了门,当然是去承乾宫了。 如懿虽然失落,但想想,得到了坐胎药,也算不虚此行,一瞬间,她的背都不那么疼了。 如懿并不知道,在太医院备药的江与彬,看到如懿的药方,想到惢心为了如懿进慎刑司一事,特意在药中加了两倍的黄莲。 江与彬想了想,犹觉不够,又加了一碗墨鱼汁。 承乾宫的沐萍也是懵懵的,她正和意欢吃着“凤凰台上凤凰游”,皇上怎么就笑嘻嘻地来了…… 第82章 婉婉意想不到的升职方式 皇上来了承乾宫,一个人造了半锅小鸡炖蘑菇。 沐萍敢怒不敢言,这可是她给意欢炖的水灵灵的小笨鸡。 结果让皇上吃的满嘴流油,真是暴殄天物啊! 皇上吃完了抹抹嘴,意犹未尽,在看到沐萍哀怨的目光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庆贵人这菜做的极好,寓意也喜庆,舒嫔吃的也很香,让朕很舒心,朕明天就下旨,晋舒嫔为舒妃,庆贵人为庆嫔。” 沐萍盘算了一下,一锅菜换一个妃位,一个嫔位,值! 瞬间,她就带上了笑颜,欢欢喜喜地跟着意欢谢恩了。 太后说啦,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要会看眼色行事就行啦。 永寿宫,嬿婉回到宫里,只见桌子上放了一个用红绸子蒙起来的小笼子,她心里好奇,走上前去。 王蟾笑嘻嘻地迎过来,“主儿,您回来了,这是四阿哥给您送过来的礼物,请您闭上眼睛,奴才给您揭幕。” 嬿婉眨眨眼睛,永珹给她送礼物?会是什么呢? 嬿婉乖巧地闭上眼睛,这可是两世以来,自己第一次收到孩子们送的礼物呢。 “好啦,主儿,当当当~”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入目是一只洁白的毛茸茸的小兔子,它的耳朵还一抖一抖的,仿佛在跟嬿婉打招呼。 嬿婉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小黑兔,那是被灌蕈菇汤的第二天,它就在她眼前活生生地被饿死了。 是以今生,她不敢养任何宠物,就和不想生育,靠避子汤躲避一样,只要不养,就不会承担失去的痛苦。 嬿婉没想到,她只不过前几日在启祥宫夸了句富贵儿和吉祥可爱,永珹就记在了心里,给她送来了一只小白兔养着。 嬿婉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笼中的一团洁白,软软的,暖暖的,这是她今生她第一次接受有生命和她息息相关,她想把这小兔子留在身边。 见嬿婉终于露出了笑容,春蝉心情也好了起来,主儿开心,她就开心,她走上前,把小兔子给嬿婉抱了出来。 “主儿,给这小家伙取个名字吧。” 嬿婉接过小兔子,抱在怀中,抚摸了几下,温柔地说道: “就叫它圆圆吧,圆圆满满的,多好啊。” 这也是嬿婉对今生的希冀,一切都圆圆满满,大家都在就是最好的。 圆圆就此定居永寿宫,成为了嬿婉的爱宠,给了嬿婉许多许多的快乐。嬿婉闲来无事就会带着圆圆去御花园、长春宫、启祥宫、承乾宫转转。 看着嬿婉终于一天天地恢复了有生机有活力的模样,金玉妍心中稍稍宽慰。 永珹提出来给嬿婉送只兔子当宠物时,她就觉得永珹这个大儿没白养,只要嬿婉今生能开心些,哪怕让她亲自去抓兔子都行。 那日,是寒冬里难得的艳阳天,嬿婉刚刚带着圆圆从启祥宫回来,今天她也穿了一件奶白色绣兔耳的夹袄,带了一对儿粉色耳珰,衬得整个人水嫩嫩的。 圆圆走到御花园一带,被梅树上落下来的积雪惊吓到,从嬿婉怀里跳了下来,一蹦一蹦地就要往远处去。 圆圆若是再受惊,必然会跑得更快,嬿婉伸手阻止要去抓圆圆的王蟾等人,自己跟上前去。 嬿婉一边俯下身子,一边喊着:“圆圆,圆圆慢点跑~” 此时皇上刚刚从长春宫出来,也经过了御花园。 忽然,他听到了有人叫:“元元~元元。”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那时候,他长住圆明园,还没有取宗名弘历,而是叫元寿,乳母哄他睡觉时,总是叫他元元。 皇上感到一阵亲切,远处一望竟然是令嫔嬿婉,她今日穿的格外可爱,可谓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皇上本来就喜欢嬿婉,现在更是起了怜爱之心。 嬿婉在雪地里低头认真地追着一只小兔子,就蹦到了他的面前。 嬿婉这边追了半天,终于追到了自己的圆圆,她快速把圆圆捞到怀里,可是一抬头,竟是皇上。 嬿婉微微喘着粗气,抱着圆圆行礼,即使慌忙之中,礼数也是万全的。 皇上更欣赏婉婉了,他向嬿婉伸出手,把嬿婉扶起来,慈爱地问道: “你的小兔子叫元元?” 嬿婉点点头,笑起来明眸皓齿,人比兔乖。 皇上的心都快化了,他一瞬间觉得嬿婉就是天上的嫦娥,怀抱着玉兔来到他的身边,这是他的福气啊! “这元元很可爱,你养的很好,朕就晋你为令妃吧!” 嬿婉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心疑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她虽然疑惑,但还是先谢恩了。 前世她拼命生孩子,使劲儿学才艺,位份还升升降降,从答应到妃又降到答应。 这一世她不过就抱着个兔子,怎么就升妃位啦? 果然没有懿症的皇上就是大方啊,也幸亏是这小兔子的功劳,嬿婉在心中给永珹竖了个大拇哥儿。 皇上拉着婉婉,婉婉抱着圆圆,两人行于梅林的白雪皑皑中,身后,进忠也幸福地看着两人。 令主儿真是个善良的人,那兔子和令主儿一样可爱,他也想养一只! 第二日,承乾宫,意欢、嬿婉和沐萍聚到了一起,分别说了自己的晋升原因,本来以为自己的已经够令人震惊了,结果对方的更是匪夷所思。 一个做菜做的好,一个吃饭吃的香,一个抓兔子抓的快,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晋封啊。 三人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确实太优秀了,平常自己感觉不到,但是客观存在,无法避免。 只能这么解释了……… 翊坤宫。 “这药苦哒!” “这药黑哒!” 如懿已经喝了一个月的坐胎药,这药极苦,每次她都得把脸皱成一团才能喝下去,有时候即使喝下去了,她也会胃中反酸水,胀的吐出来。 更过分的是,每次喝完,她连嘴带舌头都会变成黑色,活像吃了一嘴的炭,洗好久才能洗下去。 如懿想到是为了生阿哥,也就忍下来了。 这一日,当她终于把嘴唇洗肿了,变成厚厚的香肠嘴时,菱枝带来了意欢三人集体行册封礼的消息。 嘴疼难耐的如懿又忍不住嘟起嘴来,“嘶~” 菱枝实在没眼看,别过头去,如懿只能冲着容佩说道: “魏嬿婉故意在御花园等着偶遇皇上,靠一只小兔子争宠,实在是品行低略,这样的谋算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做的。” 容佩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话术,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主儿聪慧!” 如懿又安慰自己,皇上之所以给这三人升位份,是怕自己真爱的身份暴露,所以让她们给自己当靶子。 不然皇上为什么赐她喝坐胎药呢?如懿想到这儿,又恢复了些自信。 喝了那么多药,她心里憧憬,只要生下个阿哥,重回妃位应该不成问题。 如懿又幸福了,就连红肿的嘴唇,都不那么疼了。 如懿正在窃喜,上次摁着她罚跪的福珈姑姑又来了…… 第83章 我会让太后知道什么是方寸之内 福珈姑姑是来盯着如懿罚抄经书的。 太后知道舒妃有孕,皇上子嗣昌盛,她心里高兴,特意让福珈送去补品。 舒妃来谢恩时,眉眼间却有郁色,看起来也有些消瘦。 太后看向庆嫔,沐萍表示饭食上她很用心养了,意欢姐姐是心病。 在太后的追问下,意欢道明了如懿说太后要抢她未来孩子的重磅消息。 太后百思不得其解,她一个皇祖母,为什么要和这亲额娘抢孩子养啊。 在太后的百般保证之下,意欢终于相信了太后并不想抚养她的孩子,心中的郁气这才消解。 但是太后又抑郁了,这个如懿,去年挑拨她和皇上、皇后的关系,现在又来挑拨她和意欢的关系,上蹦下窜的没安好心! 太后想要重罚如懿,却见陆沐萍用手卷着衣角,不好意思地抬眼看着太后。 太后疑惑,沐萍低下头,心虚地说,她已经拿铁勺把如懿抡了一顿,现在想起来可能伤的不轻,还是不要太重罚了。 太后一阵胸闷,拿铁勺打如懿,亏这傻丫头想得出来! 于是,她只能罚如懿抄写宫规二百遍,以求让她平心静气,不要再去打扰意欢养胎了,这也算是太后作为祖母的一片慈心。 翊坤宫,如懿看着福珈姑姑,又嘟起了肿肿的香肠嘴,看得福珈想给她锯了。 “福珈姑姑,太后这次为何让我罚抄宫规?” 福珈在太后身边多年,竟也分不清娴贵人是装傻还是真傻,她只能平心静气地回答道: “娴贵人去承乾宫挑拨是非,惹怒舒妃娘娘,对皇嗣有害,所以罚您。” 如懿不悦,太后又因为皇嗣罚她,她都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回啦,难道一个皇子就真的这么重要。 如懿摸上自己的肚子,目光幽深,这未来的第一胎,她一定要一举得男,狠狠地打太后的脸! 如懿的设想刚迈出去第一步,福珈的纸和笔就递了过来。 这一夜,如懿炸着满是护甲的手,嘟着着嘴奋笔疾书,菱枝和容佩都在旁伺候着。 而福珈,坐在软凳上,打起了瞌睡,她不禁感叹,年纪大了果然熬不住啊。 见如懿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菱枝端上来一杯茶,服侍着如懿喝下,看如懿写的艰难,她忍不住劝道: “主子,要不咱们把护甲摘了吧,奴婢看您一笔一划写的怪累的。” 如懿撅着嘴摇摇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福珈说道: “太后如此罚我,已经是失了分寸,我戴着护甲体体面面地抄写完,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分寸之内。” 菱枝不解地问道:“主儿,什么是分寸呢?” 如懿自信一笑:“你看太后,上次还敢罚我跪在宝华殿,这次却只敢让我抄宫规,这说明她知道我是皇上的心上人,她已经逾矩了,所以我这次只需要抄写完,不管怎样,她都得说满意才行,不然皇上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福珈早在听到太后两个字时,就条件反射醒了过来,如懿的话说完,福珈心里冷笑,分寸?她和太后谈分寸?真是好笑! 菱枝听了如懿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明知道主子什么德行还要问两句,若是太后知道了这些话,罚不罚主子是一回事,自己的命肯定就不保了。 第二天一早,福珈姑姑睁开眸子,只见如懿眼冒精光地等着,嘴里说道: “福珈姑姑,这是我亲手抄写的宫规,用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是一字一字写上去的,我侍太后如婆母,自然一点不敢怠慢。” 福珈可没忘记昨晚听见的话,她接过宫规,一言不发地走了。 慈宁宫,福珈呈上经书,把如懿晚上偷偷说的方寸之内的言论如实禀告。 太后看也没看这宫规,淡淡一句:“烧了,重写。” 如懿惊讶于太后的胆大包天,决定再惯着太后一次,又熬夜苦战了一个晚上,让菱枝交了过去。 太后依旧看也没看,又烧了。 第三次、第四次依旧如此。 而如懿终于被击溃了防线,看来,太后还是没懂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 如懿决定再次派出容佩,直接把第五次抄的宫规交给皇上,而这次,她的手疼的已经写不出簪花小楷了,每个字都像蚂蚁爬的一样扭曲。 容佩谨记上次给如懿送经书和香囊的经历,那时候主子说让皇后娘娘知道什么是分寸之内,结果她被罚跪三天,还挨了嘉妃娘娘的打,她眼露寒光,劝着如懿道: “主儿,唯有您自己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看到您可怜的样子,才能让皇上为您出头啊。” 如懿觉得容佩说得有道理,她亲手拿着这宫规,往乾清宫去了。 门口的进忠进保依旧只是哈腰行礼,并不像李玉似的殷勤,这让如懿很不高兴。 而毓瑚和茂倩更是装作没看见如懿一样,一个进去通报,一个去倒茶水。 如懿拈着裙子,摇摆着走进正殿,皇上面前正摆着几个盒子在那儿欣赏着。 如懿嘟嘴,沙哑的喉咙绵长又粘腻,“皇上~啊” 皇上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如懿这动不动就啊的毛病,和谁学的啊。 再抬头,如懿的嘴还肿肿的嘟着,配上那个啊,舌头还吐了出来,让他一瞬间幻视如懿是头蜥蜴。 皇上不解地问如懿:“如懿啊,你以后能不能不说啊了,还有你这嘴,整天涂的红彤彤的,既然这样,你就抿嘴笑,不要总是嘟着嘴。” 如懿把嘴放平,她有总是嘟嘴吗? 她又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瞥见皇上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她才想起来拿过菱枝捧着的一沓宣纸。 “皇上,太后罚臣妾抄宫规,臣妾交过去几次,太后总是不满意,臣妾想让您帮忙看看,是不是哪里写的不好了。” 皇上接过如懿的纸,如懿让他指出字哪里写的不好,这正中他的下怀,他还是很喜欢调教人的。 皇上仔细看了一会儿,眉头拧的越来越紧,随后他招手把如懿叫过来, “如懿啊,你这字写的实在潦草,涂涂抹抹,而且歪歪扭扭,朕记得你不是写字写的挺不错的吗,莫不是你对皇额娘不敬,所以故意不认真写?” 皇上认为自己推测的很有道理,毕竟如懿对太后对皇后不敬,已经是众人皆知了,所以他看如懿的目光也有些冷意。 如懿没料到皇上会这么说,她心里酸酸的,皇上竟然向着太后,不向着她。 “皇上~臣妾前面几份写的都非常认真,太后还是不满意。” 皇上脑子高速运转,“所以说,你给太后的是写的认真的,给朕看的是写的潦草的,原来,你不敬的,是朕?” 如懿呆了…… 第84章 床头柜的回旋镖 如懿被皇上的灵魂质问,问懵了。 她习惯性地想嘟嘴,又想到刚刚皇上的话,立马把凸起来的嘴收回去了,她弓着背说道: “皇上,臣妾不是有心对您不敬的,您若是这么想,臣妾百口莫辩。” 百口莫辩,又是百口莫辩,皇上头都大了! 既然不会辩解,就用行动证明吧。 皇上提议: “如懿啊,你既然不是有心不敬的,那为了表示你的虔诚,你就跪在朕面前,放一张小桌案,重新把这宫规抄一百遍,朕就相信你的诚心,如何?” 不等如懿回答,进忠搬来了香案,进保拿来了笔墨,都摆在了如懿面前。 如懿眸中酝酿泪光,委屈地扭了几下: “皇上,墙头马上……” “停。”皇上伸手打断,“下次再抄《墙头马上》,这次先抄宫规。” 如懿回头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容佩,希望容佩能帮她说点什么。 容佩沉沉地低下头,把头埋在了脖子里,主子不会想让她掌掴皇上吧,她虽然彪,但没有发癫到如此地步。 见容佩丝毫不护着自己,如懿只能屈辱地跪下,拿起笔来抄写。 皇上继续赏鉴盒子里的东西,一会儿内务府把剩下的送过来,他就可以俘获爱妃们的小芳心啦。 日影西移,这几个时辰内,皇上去了养心殿议事,又去了皇后宫里用午膳,还去看了有孕的舒妃安抚一番。 再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只见如懿因为护甲太长只能拈着毛笔写字,皇上一瞬间明白了如懿笔迹潦草的原因。 “毓瑚,摘掉娴贵人的护甲。” 如懿攥住自己的手挣扎着,“皇上,不戴护甲,臣妾做不到啊。” 说着,如懿又向容佩挤挤眼,只见容佩已经悄爬行到殿门口跪着了。 毓瑚冷笑,一把将如懿的手掌翻开,“做不做得到是娴贵人的意思,能不能把护甲摘下来是奴婢的本事。” 毓瑚揪住如懿的胖手,一根一根把护甲拔了下来,露出她依旧泛黄的指甲,让毓瑚忍不住想要作呕。 “呕” 毓瑚:“皇上,原谅奴婢殿前失仪,娴贵人护甲里有股子臭味儿。” 如懿脸燥热的慌,这实在有失体面,她不敢再反驳毓瑚了,只能任凭她把护甲拔去。 皇上看着如懿十指秃秃,心中畅快了。 “如懿啊,讲究卫生,妃嫔有责,回去用皂荚洗洗手,现在继续抄宫规吧。” 如懿抄呀抄,皇上还贴心地给她点了两盏蜡烛,意思就是今天抄不完就不用回去了。 如懿天真地有了一丝希冀,以为皇上是想留自己侍寝,直到——— 令妃娘娘魏嬿婉步伐轻盈,轻移莲步款款而来,摇曳生姿,令人(皇上,进忠)移不开眼。 嬿婉一进殿,就看到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宛若狗熊一般的如懿。 心下了然,怕是这蠢货又作妖了。 皇上今晚正是宣的嬿婉侍寝,皇上拥嬿婉进入只隔一道屏风的内殿,并不管那一道幽怨的目光。 今日嬿婉穿的仍旧是自己喜欢的凌霄花图案的衣服,皇上拥着嬿婉问道: “嬿婉和朕一样喜欢凌霄花,你喜欢凌霄花的什么?” 嬿婉附在皇上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皇上笑道:“嬿婉与朕心心相印。” 屏风内,被翻红浪,屏风外,如懿红眼。 跪了一天的如懿膝盖酸疼,没了护甲的手指不听使唤,乐观如她,也不禁垂头落了泪。 如懿想,皇上让她跪在这儿,分明就是羞辱她,明明可以宣她侍寝的,为什么还要叫魏嬿婉! 她死死盯着那道屏风,恨不得越过去把皇上抢过来。 外面跪着的容佩见到主儿跪在那儿一动不动,觉得如懿特别像一件物品———床头柜。 一夜过去,如懿终于抄完了宫规,她倔强地双手捧着宫规等皇上出来,一如当年请太后喝鸡汤。 皇上也在嬿婉的侍奉下起身上朝去了,经过如懿时,两人都没有看她。 如懿看着皇上和魏嬿婉如同一对璧人缓缓而出,心中嫉妒,她要在魏嬿婉面前证明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她把宫规再抬高一点说道: “皇上,您让臣妾抄的宫规,臣妾已经抄完,请您过目,今日您若是不看,臣妾就长跪于此。” 嬿婉看了一眼如懿,本不想和她计较,但是如懿实在让人膈应,她也将计就计问皇上: “皇上,娴贵人看起来很坚持呢,您要不就听她的,看完这些宫规再去上朝吧,不然娴贵人跪在这儿,总是不好看。“ 皇上的逆反心理,又被激起来了,“如懿她爱跪,就让她跪着!朕要去上朝,朕是皇上,又不是检查作业的先生。” 如懿捧着宫规的手依旧岿然不动,好像没听见皇上的话。 皇上拉着嬿婉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昨天圆明园送来两只野鹌鹑,朕让御膳房做了送到长春宫去,今日午膳,你和朕还有慧贵妃去陪皇后用膳,别忘了啊。” 嬿婉应着,恭送了皇上去上朝。 如懿见皇上真的不搭理她,而且临走之前竟然还没让她起来,她就生了赌气之心,决定一直跪在这儿,跪到晕倒,让皇上心疼。 今天天气好晴朗,秦立公公来报到。 皇上让内务府制了点儿东西,他在忙着两位皇子大婚的空隙里,还是让司制局的人做了,赶紧送过来一些。 见皇上满意,他才又把另一半也做好了送过来。 秦立颠颠儿地来到乾清宫,皇上去上朝了,只见正殿里跪着一团老人,正是娴贵人。 看来是又讨皇上的嫌弃了,竟然大清早儿地罚跪。 不知道为什么,秦立总觉得自己应该要针对娴贵人,苛待娴贵人,仿佛是有些命中的羁绊。 秦立恭敬地把东西交给进忠,随后出了门就对手下的人说: “翊坤宫啊,就是烂柿子一个,能把皇上气成这样。“ “咱家记得春衣的料子该送到各宫了,记得按时发下去,翊坤宫的啊就免了,反正罚了一年的月例银子,娴贵人也没钱拿料子做新衣,糟蹋了。“ 手下的人一一记住,还不忘夸赞道:秦公公聪慧! 进忠到内殿,把几个匣子摆在昨天的盒子旁边,看起来足足有十几个。 如懿心中好奇,这内务府送来的是什么呢? 第85章 这珠花只有你没有 下完早朝,在养心殿处理完朝堂上有人参奏和亲王弘昼随意举办丧事的奏折后,皇上华丽丽地就去了长春宫。 皇上还没踏入正殿,就听里面说说笑笑,原来是嬿婉她们在讨论永琮在乾清宫珍宝阁带回来的他的宝物。 爱妃们真是有眼光,能鉴赏自己的珍藏,嘿嘿。 而且嬿婉说的头头是道,改日要和嬿婉交流一下呢。 三人迎着皇上进去,御膳房已经摆了午膳,圆桌上,皇上皇后坐在正中,曦月、嬿婉各坐两边。 一家人吃着说着,好不热闹,琅嬅见曦月吃的嘴上似乎有点东西,拈起帕子给曦月擦掉了。 曦月嫣然一笑:“皇后娘娘真疼我。” 嬿婉也撒娇道:“皇后娘娘也疼我。” 皇上见她们亲密,心里高兴,哈哈一笑: “好啊,朕来疼疼你们,进保,把东西拿上来。” 进保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是一盒珍珠,皇上拿起一颗大的给曦月,又拿起来一颗给嬿婉。 剩下的一盒,都送给了琅嬅。 然后骄傲地说道:“这珍珠光泽细腻宛若天生,是难得的好东西,当然啦,珍珠再珍贵,也比不上朕对你们的心意。” 琅嬅笑着收下了,曦月鼓着嘴要撒撒娇,娇嗔道: “皇上真是偏心呀,给姐姐的是一整盒,给臣妾和嬿婉的只有一颗。” 话是对着皇上说的,眼睛却滴溜溜一转,向琅嬅抛了一个媚眼。 其实曦月不太在乎自己的多还是少,多了嘛她就分给嬿婉,少了嘛,琅嬅姐姐会给自己补齐的~ 琅嬅也知道曦月又在打趣,她伸出手来轻轻捏捏曦月的脸蛋儿: “偏你刁钻,你若是要,本宫这满长春宫的宝物都能给你送去。” 旁边榻上的永琮却嘟嘴开口:“不可以喔皇额娘,这些珍宝是永琮在皇阿玛那儿要来的哦。” 皇上四人哈哈大笑,都被永琮给逗乐了。 皇上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珍宝阁已经快被永琮搬光了,他清咳两声: “咳咳,以后啊,朕的珍宝阁要上锁了,不能随便打开,知道吗,永琮?” 永琮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看来皇阿玛已经有所防备,他要凭借自己的可爱开辟新的取宝地,最好再找两个帮手…… 永琮认为,自己是皇阿玛的儿子,珍宝绝对不能比皇阿玛少,下一次他要闪瞎皇阿玛的眼! 皇上一走,琅嬅立马打开珍珠匣子,曦月一把,嬿婉一把,还有一把给玉妍,其他的各宫妹妹再分分。 琅嬅无奈地说道:“皇上也真是的,就不能一人一把吗,还得我亲自分。” 曦月娇俏一笑:“我就知道皇后娘娘最好啦!“ 皇上带着愉快的好心情,踏着轻快的步伐回了乾清宫。 直到看见了跪着睡觉的如懿…… “毓瑚,把娴贵人叫醒!” 皇上坐到榻上,拿起来如懿掉在地上的宫规翻看,果然跪着写的就是比坐着写的好,皇上痛快了。 如懿陡然被毓瑚叫醒,眼睛连着眨了几十下,她不觉得丑,反而认为自己长长的睫毛忽闪,就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 “皇上~您终于回来了,臣妾等了您好久。” 皇上的好心情还没有完全消散,因此语气也比较和气: “别跪着了,起来吧,这抄的宫规呢,朕会帮你再送到皇额娘那儿,皇额娘若是再不满意,你就再去慈宁宫跪着抄。” 这话听到如懿耳朵里,就是皇上要替她出头了,她决定给皇上一个台阶下。 如懿扶着书案爬起来,捶了捶酸痛的老腰,“皇上啊,臣妾的腰都快断了。” 如懿内心:过来给我捶捶就原谅你。 皇上看着盒子里的珠花,感叹自己设计精巧,只慵懒地回了一句: “年纪大了都这样。” 如懿决定再给皇上一个台阶:“皇上,您力道深厚,替臣妾捏捏吧。” 皇上疑惑的事情又增加了,他侧脸看着弓腰哈背的如懿,怒怼道: “朕堂堂天子,让朕给你捏腰,干脆朕洗手与你做妾吧!” 气氛一时间很尴尬,如懿只能安慰自己,皇上是太爱自己了,才说要给自己当妾。 如懿指天而誓: “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臣妾和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这么深厚的情谊,怎么忍心您做妾呢,您永远是臣妾心中的正室。” 皇上摸摸后脑勺,如懿一定是跪了一天一夜跪傻了,得把她赶回翊坤宫,不然自己会忍不住揍她的。 “行了行了,如懿啊,你跪了这么久了,回翊坤宫老实地等皇额娘的消息吧。” 如懿羞涩一笑:“臣妾不累~臣妾陪陪您。” 说着,拈起裙角向皇上靠近了一步,只是她挪动起来,膝盖和腰就猛地疼痛,所以她一不小心,跌倒了,正正好好地躺在了皇上怀里。 皇上刚想把如懿推起来,只见如懿一抬眼,盯上了桌子上的一排珠花匣子。 如懿眼前一亮,怪不得皇上让她留在乾清宫,原来是等着给她送珠花的。 哦,天呐! 姚黄牡丹,她喜欢。 玫瑰,她喜欢。 菊花,她喜欢。 …… 她都喜欢! 如懿指着一盒珠花,撅着嘴对皇上说道: “皇上,这珠花是臣妾独有呢,还是合宫都有?” 皇上用力把如懿推起来,生气又骄傲地说道:“这珠花合宫都有,只有你一个人没有!” 皇上对于自己设计的珠花,还是很乐意展示的。 快到除夕了,他想在宫宴前送给自己美丽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嫔妃们,为了展示自己的才思,他给每个人都做了专属设计。 皇后,一国之母,送姚黄牡丹的。 贵妃,芍药为花相,她和皇后好,送芍药的。 嘉妃,明艳动人,送玫瑰的。 令妃,聪颖明媚,送凌霄花的。 舒妃,人淡如菊,送菊花的。 …… 到了如懿,他想了半天,如懿好像:什么花都挺喜欢的。 而且如懿惯会喜欢那些她根本就配不上的花,干脆,就不送了! 如懿听完皇上刚刚的话,只觉得有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心,她可以忍受皇上惩罚她,但是却不能无视她。 如懿终于眼含热泪:“皇上,臣妾和您年少相知,后来入潜邸,入宫,以为凭着和您的情谊,总能度过深宫中的种种艰险,可是如今,您连珠花都不肯给臣妾,您是不是把我们的感情都忘了。” 皇上头疼,头疼欲裂,和如懿年少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已经逐渐模糊,他总是想不起和如懿年少时到底经历过什么。 皇上觉得自己像个木偶,有人拉着他往这边跑,有人拉着他往那边逃。 他闭上眼睛,咬咬牙,不看如懿。才克服了那阵头疼。 见如懿还在那儿盯着自己,他灵机一动。 “如懿啊,朕之所以没给你做珠花,是因为啊……… 第86章 水灵灵的绿梅华丽丽地没 皇上快速环顾殿内所有摆设,目光迅速锁定角落里的一盆绿梅。 “如懿啊,朕之所以没给你做珠花,是因为——朕想送给你一盆水灵灵的绿梅!” 如懿想着,她给大阿哥和二阿哥的新婚贺礼,就是水灵灵的并蒂莲,皇上如今也送她一盆绿梅,可不就是心心相印吗。 “皇上~您和臣妾真是心有灵犀呢,臣妾喜欢绿梅。” 如懿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即使膝盖疼的刺骨,即使腰疼的要断,她也要带着皇上的赏赐体体面面地回翊坤宫。 “容佩,端上绿梅,随我体面回宫。” 如懿莫名其妙地燃起来了,兴奋起来了,好像复仇归来的女王。 跪了许久的容佩爬起来,小腹的疼痛又一阵阵席卷而来,疼的她浑身发抖,差点倒地。 如懿却毫不关心,已经自顾自地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了和毓瑚要回自己的护甲。 茂倩见容佩难受,心中不忍,走上去将容佩扶住,让乾清宫两个小太监帮着容佩把绿梅给抬回去。 容佩深深看了茂倩一眼,她和阿箬、茂倩都是萍水相逢,可是帮助她的,总是这些和她一样身不由己的女子。 翊坤宫。 如懿垂着胳膊,双手炸着在下面摇了个花手,站在院子里,等着自己的绿梅回来。 见两个小太监搬着那盆绿梅,而容佩走在后面捂着肚子,如懿有些不悦。 小太监放下绿梅,打了个千儿就要走,如懿礼貌地鞠了个躬, “两位公公辛苦了,恭送二位。” 这两位面容清秀的小公公面面相觑,两脚一抬,撒丫子就跑了。 如懿欣赏着这盆生机勃勃、雅致的绿梅,越看越满意,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菱枝见状,连忙退后几步,拉着还在擦石桌子的芸枝,两人惊恐地看着如懿。 容佩回来时,正好见着这副癫狂的样子,她很好奇,自己跪了一天一夜已经疼的走不动路。 主子不仅跪着,还抄了百遍宫规,怎么这么有精神呢。 疑问围绕着容佩。 想到刚刚遇见的人,她还是凑上前问如懿: “主子,奴婢刚刚在后面走着,遇见了曾经在御前的李玉公公,他现在干着洒扫御花园亭阁的活计,看着过得很不好,主子要不要接济一下李公公。” 如懿才想起来,还有李玉这号人,她叹口气说道: “李玉当时也没告诉我玉氏王爷一事不能和嘉妃说,才害得我后来在宝华殿罚跪那么多天,连累得我受苦,这到底还是他自己做错了,做错了事儿嘛,就应该受罚,理所应当啊~” 短短几句话,让容佩和菱枝心底发寒,这就是为主子做事的后果,不仅下场凄惨,还要被主子责备。 主子一下子从受益者,变成了受害者,在她心里,她就是最无辜的。 如懿又提着裙子,让三宝把这盆绿梅搬到寝殿里去。 如懿喜爱这盆绿梅,为了让它枝叶繁盛,每日喝坐胎药时,都会给这绿梅倒半碗。 这绿梅初时还算茂盛,不过半个月,这盆绿梅就全部凋零,形同枯木。 水灵灵的绿梅就这么华丽丽地没了。 如懿神情落寞,尤其在除夕家宴上,看着富察琅嬅她们头上戴着别致的珠花时,更是嫉妒到了极点。 她发誓,一定要把绿梅养活! 启祥宫,金玉妍正带着嬿婉在敷美容膏,这是贞淑特意为二人调制的。 魏嬿婉将如懿在皇上寝殿跪了一夜的事告诉了金玉妍,皇上此举,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孝心,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虽然不喜如懿,可金玉妍想到了前世,阿箬也在皇上床边跪着,三年如一日。 原来折磨女人来体现他的高尚,是他一以贯之的手段啊。 二人唏嘘,谁又没受过他的这种磋磨呢。 沉默蔓延在二人之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前世那些苦痛的日子,直到—— 小八小九满载而归。 两人怀里抱满了各样的珍宝:琉璃盏、鸣凤杯、玉如意、珍珠项链。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太监怀里也是塞满了东西。 “哗啦啦”永璇永玑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额娘,这是我们为你打回来的江山。” 金玉妍瞠目结舌,砸吧砸吧嘴,问出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们这次攻打的是哪个宫啊?” 永璇渴的喝了一大杯子水,随后往魏嬿婉怀里一坐。 永玑有样学样,躺在了金玉妍腿上。 永璇拿出一只羊脂玉镯子,硬生生地塞到嬿婉手上: “令娘娘戴着真好看~” 永玑也拿起一只赤金绞丝梅花镯,塞到了金玉妍怀里。 金玉妍揪着永玑的耳朵,怒声问道:“不准逃避问题!说,这是哪个娘娘宫里的!” 永玑看看永璇,永璇正埋头在令娘娘怀里装听不见呢,好啊,臭八哥! 于是永玑自己咬牙说道:“呜呜呜额娘别揪我!是皇玛嬷赏我们的,七哥也有呢!” 金玉妍这才放下永玑的耳朵,随后,嬿婉怀里的永璇感觉自己后脑勺凉凉的。 永璇也抬起头来,和永玑一起,给额娘和令娘娘讲了事情经过。 今日小七奉二哥之命,领着习惯了直立行走的小八小九去给太后请安。 正好遇见福珈姑姑在大殿整理太后私库,好挑选给即将生产的舒妃娘娘的赏赐。 永琮见状小眼一转,嘱咐两个弟弟:“小八小九,一会儿嘴巴甜点儿,看我眼色,听我指挥!” 永璇永玑瞬间感觉使命在身,三个小短腿踢着正步踏入了正殿。 太后一见三个乖孙孙,喜笑颜开,立马让他们上前来。 永琮一个眼神,永璇永玑一边一个抱住了太后“皇玛嬷,孙儿好想你~” 太后心都要化了,高兴地吧唧两口亲了亲白嫩的小脸儿。 永琮嘴一瘪,委屈地说道:“皇玛嬷见了弟弟,就不疼永琮了,永琮也想您啊。” 太后的笑容凝住,天嘞,两只手三个孙,抱不过来了,为了补偿永琮,太后慈祥地说道: “永琮呀,皇玛嬷也想你呢,皇玛嬷之所以不抱你啊,是因为……皇玛嬷给你准备了礼物,在福珈嬷嬷那儿呢,正好你来了,快去挑自己喜欢的。” 永琮藏下奸计得逞的笑容,迈着小腿儿去挑礼物了,他得多挑几件,小八小九才有发挥的空间。 永璇学会了七哥这招,也委屈地说道:“皇玛嬷,小八小九没有礼物嘛?您抱着我们不会是因为不想给我们礼物叭~” 太后看着这俩小机灵鬼,无奈地笑道:“自然是都有的,你们两个也去,挑自己喜欢的。” 夕阳西下,太后望着远去的三个小孙孙陷入了沉思……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听完永璇和永玑的讲述,金玉妍尴尬一笑,自己这俩小祖宗是挺能忽悠的哈,深得她的精髓。 不过,当年太后手下的陆沐萍,搬空了自己的启祥宫,如今,自己的儿子也搬空了慈宁宫。 嗯!她瞬间不愧疚了! 魏嬿婉也噗嗤一笑,坑蒙拐骗的三个小坏蛋~ 金玉妍把永璇和永玑打下来的江山,拿了个匣子给魏嬿婉装了一些,又拿了些给婉嫔。 剩下的,她叫来丽心和惢心,温柔地说道: “丽心跟了我十年,惢心也跟了我五年多了,如今你们已经到了出宫的年龄,皇后娘娘特意请了旨意,为莲心和你们赐婚。” 金玉妍看向丽心:“丽心,那个孩子你见过的,是金家的子弟,家境殷实,也在军中效力,家中人口简单,是个好去处。” “惢心,你和江与彬的事儿也定下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宫为你们高兴。” 说着,她把桌子上的珠宝摊开:“除了给你们陪嫁的每人二百两银子,这桌子上的东西,你们两个分了,也算为你们照顾八阿哥九阿哥的情分。” 惢心和丽心连忙拒绝,二百两已经很多了,加上这些宝贝,都能置上两处大宅子了。 小八骄傲地说道:“丽心姐姐,惢心姐姐,尽管拿~我们还能挣!” 惢心和丽心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主仆三人自是又垂泪一番。 众人散去后,永璇掏出来一支紫玉簪子,永玑掏出来一个玉扳指,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这是我给璟妤姐姐留下的~” 第87章 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永和宫,璟妤拿着永璇永玑送的礼物细细把玩,白蕊姬在一旁看着,笑的欣慰。 这几年养育璟妤,她无心争宠,因此位份一直没有变化,但璟妤受到的疼爱和照顾却一点没少。 这都仰仗着皇后娘娘和嘉妃娘娘,白蕊姬心存感激,又想到了今天是个重要日子,她抄了些经书,准备一会儿亲自送到宝华殿去。 年少时的轻狂伤到了不少人,她最愧疚的,莫过于——阿箬。 若不是她嚣张地让御膳房苛待延禧宫的饭菜,阿箬也不会气极来找她理论,随后被押入慎刑司。 阿箬也不会怀恨在心,通过御膳房的鱼虾给她下毒,让她难产,璟妤体弱。 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果循环,受伤的都是彼此。 现在想来,她也是底层爬上来的,心比天高,和阿箬亦有相似之处。 因此每年阿箬的往生之日,她都会手抄经书祈福,祝祷阿箬能够早登极乐,下辈子过一世幸福安稳的日子。 出宝华殿时,白蕊姬还遇到了同样来给阿箬祝祷的两个人,一个是惢心,一个是容佩。 惢心跪在垫子上,容佩也刚刚进去站在她身后,白蕊姬立于殿外,突然感到,起风了~ 惢心抬头,眼中含泪对着佛像说道: “阿箬姐姐,你瞧,我像你盼望的那样,要出嫁了,你若是还在的话该多好啊,我以后生的儿女就认你做干娘……” 容佩听到这儿,也跪在了惢心身边,除了上次传达阿箬的遗言,二人没再有过交流,但此次她们共赴一个约定,因此还算和谐。 见惢心起身要走,容佩轻声说道:“惢心姑娘可否稍等我片刻?“ 容佩磕了三个头,把自己带的抄写的经书也放在了香案前。 “阿箬姑娘,我的这条贱命是您救下来的,您说的没错,娴贵人不是良主,您放心吧,我会一步步替咱们报这个仇的。” 话一出口,让惢心也大为震惊,报仇?容佩竟有这样的心思吗? 门口的白蕊姬听见了,也瞬间明白容佩为何出了冷宫以后,不复当年的猖狂。 她转身而去,叹息道:“一报还一报啊~” 容佩起身,看着吃惊的惢心,她从怀中掏出来一支银簪子,弯着腰递给惢心: “惢心姑娘,你是阿箬姑娘临终前也念念不舍的人,她的家人我无法顾及,只有你,这是我替阿箬姑娘给你的添妆,收下吧,别嫌弃~” 惢心紧紧握着这银簪子,泣不成声,阿箬姐姐就算不在了,却仍旧找了人替她为自己送嫁。 容佩轻声说道:“惢心姑娘,我是瞒着娴贵人,借着当差的空跑出来的,所以不能久留,以后再会,您就是江夫人了,我衷心地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说完,容佩起身走了出去。 惢心从宝华殿出来,正是天高云淡的好天气。 天气回暖,一束束桃花自矮墙窜出,东风翩然吹落几瓣桃花,便有几个太监用扫帚拂到一边,其中,正有李玉。 第二次从慎刑司出来,皇上便没再让他回去,而是让他跟着内务府每日干些粗活。 一朝从御前跌落,成了粗使太监,曾经效忠的娴主儿却丝毫没有过问,倒是进保给他收拾了一些细软送了过来。 进保说:“师父,你也不要怪进忠,我们只是想当好差,效忠皇上罢了,您这些细软,还是进忠给您留出来的呢。” 自己走后,进忠和进保一跃而成了御前的两位总管,可谓是风生水起。 李玉心中也不禁唏嘘,自己怎么就混到了这种地步,到底是因为什么! 今日他特意花了些银子求洒扫司的管事让他出来打扫,就是为了能够遇到惢心。 听闻惢心已经被赐婚于江与彬,他有难过亦有开心,更多的是释然,是祝福。 惢心这么好的姑娘,他是配不上的,也是不愿意耽误的。 等到一树桃花下出现那熟悉的身影,李玉张开嘴,第一声却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他突然脑子清明,自己珍爱的是惢心,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娴主儿鞍前马后呢,惢心早已经离开她了啊,李玉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终于,他喊出口:“惢心。” 惢心回头,是许久未见的李玉。 她犹豫了一瞬间,就走上前去,同乡之谊,是该告个别,她带着一如往昔的甜甜地笑,不因李玉身份的变化而有任何改变。 “李玉公公安好,好久不见,你是来送我一程的吗?” 李玉听到惢心那句好久不见的时候,就眼睛一热,他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地契。 幸好,进忠和进保把这个也给他带出来了。 “京郊五十亩良田,是我给你的陪嫁,惢心,咱们都没有了亲人,你就把我当做你娘家的哥哥,这就是你的嫁妆,不要拒绝啊。” 说着,李玉就把它塞进了惢心手中。 五十亩良田,大概是李玉前半生的积蓄了,握在手中,是沉甸甸的。 “李玉,你我还有江与彬相识多年,你年纪轻轻就成了御前总管,是我和江与彬的骄傲,我知你秉性不坏,只是一时糊涂,你若是想开了,就告诉我,我和江与彬定会鼎力助你。” 惢心说完,轻轻拥抱了李玉一下,如蜻蜓点水,很快松开,非关风月,只为在宫中曾经相互扶持的情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李玉感受着这倏然而逝的温暖,释怀一笑,如此甚好。 惢心回到启祥宫后,将容佩说的话和遇见李玉的事一一告诉了金玉妍。 金玉妍更加确定了,容佩留在如懿身边,是想着多给她些苦头吃。 至于李玉,金玉妍仍旧不喜,前世这李玉的懿症在宫里是数一数二的,帮着如懿干了不少事儿,如今自作自受调离御前,也是因果报应。 金玉妍拉着惢心的手,细细抚摸着,前世这个因为自己毁了半生幸福的女孩儿,终于可以圆满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翊坤宫的菱枝在外面求见,言说娴贵人请惢心姑娘去一趟翊坤宫,她要为惢心送嫁…… 第88章 惢心的诘问 金玉妍想告诉菱枝说惢心不去,但惢心握了握她的手,意思是,她要去。 金玉妍没有阻拦,惢心早已经和如懿撕破了脸,如懿还口口声声要送惢心,不过是让外人看来,她是顾念旧情,惢心是背主之徒罢了。 惢心去一趟,也好。 翊坤宫,如懿端坐在主位上,等着惢心来拜别她,毕竟惢心跟了自己八年,只跟了金玉妍四年多,肯定是和自己情谊更深。 惢心之前误解过自己,她却不计前嫌,传出去了更有个好名声。 惢心走进来,看见惢心行完了大礼,如懿才挂上笑容, “惢心啊,何必多礼呢,今日你出嫁我很是为你高兴呢,你嫁了个太医,人老实,又实用。” 惢心起来,秀美的脸上终究是忍着没有发怒, “谢娴贵人,不知您叫我来所为何事?” 如懿示意芸枝端上来一个盒子,她压低声音说道: “惢心啊,你曾经侍奉我多年,如今你要出嫁,我为你备了份嫁妆,祝你和江与彬和和美美的,你们可以随便进出翊坤宫,以后你和江与彬若是有了孩子,我就认作半个义子。” 惢心冷笑着接过盒子,抬头质问道: “娴贵人让我一个出嫁之人进出翊坤宫是为了好回来伺候您吗?让江与彬来是想太医院能有人为您所用吧,至于孩子更是可笑,听说过义子,听说半子,从没有听过半个义子,您是根本看不上我以后的孩子罢。” 菱枝和芸枝听完惢心姐姐的话,不寒而栗,长久以来,她们只觉得主子有点儿与众不同,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现在她们明白了,主子这是既要用人,又瞧不起人啊! 如懿也没想到惢心会这么误解自己,她的心都要碎了。 “惢心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是真心待你的,你被嘉妃抢走了,我还曾经去皇上面前要你呢。” 惢心直视着如懿,要用眼神把她的伪装扒的干干净净, “我被嘉妃娘娘救走了,你开始去御前要回我了,那我进慎刑司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为我据理力争?我在慎刑司差点被打断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救我?你只不过是不愿意看着曾经舔着你的人,不愿意再供着你了,你嫉妒嘉妃娘娘而已!” 惢心说完,心中那口恶气终于抒发出来了,看着娴贵人张着嘴摇头的样子,她又想到了阿箬姐姐。 “娴贵人是不是觉得无话可说,百口莫辩?您记不记得曾经有个人为您争取,替您说话,你心中想做的,她都会替您提前做了,还记得阿箬姐姐的样子吗,你午夜梦回之时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愧疚过?” “奴婢现在想来,您也是嫉妒阿箬姐姐的吧,她年轻貌美,阿玛得力,父母宠爱,还能言善辩,灵动活泼,所以您不管她,放任她,让她得了那样的结局。” “你可知道,今日就是她的祭日,她走的时候本该是桃花盛开的时令,却漫天飞起了大雪,就是因为老天爷都知道她去的冤枉!” 说完,惢心只盯着如懿,静静地,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悔恨,但是,都没有。 听到惢心这番长篇大论的如懿终于恼羞成怒,她指着惢心说道: “惢心,你太猖狂了,我怎么会嫉妒阿箬一个奴婢,请你给我滚出翊坤宫,我不想见到你。” 惢心仰头出去,没有丝毫留恋,出了翊坤宫,她看了一眼怀中盒子里面的一对护甲,更是怆然一笑。 如懿为了她所谓的体面,牺牲了多少人啊,幸好,她早就逃出来了。 惢心狠狠地将盒子一掷,那松绿色的护甲瞬间摔成几瓣,散落一地,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高座上的如懿一脸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跟自己最久的阿箬和惢心,最后都和自己反目成仇。 明明伤害她们的人不是自己啊,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翊坤宫内,是长久的沉默…… 而后,惢心出嫁前一天,如懿又派人请来了江与彬,让容佩伺候她穿上了耀眼夺目的那身衣服。 江与彬很久没来过翊坤宫了,被叫过来时心中仍有些纳闷,没听说娴贵人身体不适啊? 翊坤宫正殿里,如懿侧着身子双腿叠在榻上,半倚着矮桌,慈祥地看着底下的江与彬。 “江与彬,你在太医院如鱼得水,前程似锦,惢心啊,会不会觉得配不上你。” 江太医内心焦躁,娴贵人这是什么意思,他等惢心等了十年,就是因为惢心在他心里永远值得,是他的宝贝! 江与彬指天为誓, “娴贵人,是微臣配不上惢心,但我待惢心如珠似宝,定会珍爱她一生!” 如懿竟然有一丝丝的落寞,江太医这么实用的人竟然真的被惢心迷惑了。 江与彬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翊坤宫,明日就大婚了,惢心不会反悔吧…… 这一年的四月十七,承乾宫舒妃诞下一子。 因着和太后生辰在同一天,太后也格外喜欢这个孙儿,皇上丧失了起名权,由太后在内务府拟的名字里挑选了永珩二字。 意欢身量纤小,因此生育时格外的艰难,多亏了接生嬷嬷手法老道,这才母子平安。 所以除了舒妃的赏赐,太后和皇后对这几位接生嬷嬷也都予以了嘉奖,其中有一位田姥姥得到的赏赐最多。 承乾宫最忙碌的当属庆嫔,贞淑说,女子坐月子是改变体质的好机会,因此意欢没生产时,她就已经拟订好了坐月子时的食谱。 她誓要把意欢和永珩喂养的白白胖胖,让意欢身子不再那么孱弱。 只是让陆沐萍郁闷的是,每当午膳时节,总会有一个人卡点过来抢意欢的好吃的,那个人就是——皇上。 她给意欢做的蜜浮酥奈花,皇上吃一份拿一份,竟然还带走了。 还有她做的火腿椒盐酥饼、玉米面鹅油蒸饼、小煎肉等等等等,皇上都不放过。 最过分的一次,皇上在养心殿处理军务没空过来,竟然让进保过来端了一锅她做的蟹黄面回去。 沐萍气鼓鼓的,不断安慰自己,这是永珩的阿玛,不能生气,这是给自己升位份的,不能生气,这是宫里的主子,不能生气。 意欢看着好笑,问了沐萍几句: “沐萍,旁人学了一门技艺,都会上赶着去给皇上看看,怎么你倒是像怕皇上抢吃的一样?” 陆沐萍想了想说道:“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喜欢吃东西才愿意做好吃的,并不是为了讨好皇上吧。” 沐萍知道自己容貌不是最顶尖的,家世也不出众,更没有什么琴棋书画上的造诣 她凭着太后的引荐入宫,也无心争宠。 但她也知道,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在宫里过好自己的生活,就算没有大富大贵,但至少家人平安,挚友相伴,已经超过了大多数嫔妃的生活了。 沐萍笑着问意欢:“蟹黄面被端走了,还有蟹肉在,我给你做蟹肉滑蛋吃,叫着嬿婉一起,好不好~” 意欢轻轻点头,“好啊~” 第89章 翊坤宫爆改蒙古风 八月,蒙古阿霸垓部送来了几位蒙古格格充盈后宫,其中身份最高的是塞音察克之女——拜尔果斯呼琳。 满蒙联姻之好自大清开国以来就习以为常,如今蒙古诸部臣服,蒙古嫔妃也没有那么珍贵了,所以只给了个贵人的位份,赐封号为恪。 富察琅嬅和皇上商议着,翊坤宫只住了一个低位的嫔妃娴贵人,倒是可以让这呼琳住进去。 于是五日后,恪贵人携自己的蒙古小丫头乌尤入住了翊坤宫东配殿。 如懿得知要来一位蒙古的嫔妃,内心是喜悦的,这宫里的其他人都被富察琅嬅和魏嬿婉收买了,变得同样媚俗。 此时若来几位新人,就可以和她一起对抗黑恶势力了,她就不算孤立无援。 如懿自信地等着恪贵人先来拜见自己,她有信心凭借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收服恪贵人。 东配殿,远道而来的呼琳环顾自己的寝殿,心中不满,她想住正殿! 进宫前她就打听好了,宫中有皇上原配的中宫皇后,初封高位的慧贵妃,手握三子的嘉妃,这些都是她要忌惮的人物。 呼琳自认为来自蒙古大部落,除了这几人,她可以凭借蒙古出身在宫里横着走。 可没人告诉她,翊坤宫还住了一个年纪很大位份不高的贵人啊。 她是贵人,自己也是贵人,凭什么她住正殿,自己住配殿? 心高气傲的呼琳自然不会主动去拜见了,她回头对乌尤说: “乌尤,去和内务府再要几个人,皇上说了,让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改,我今天就要大改翊坤宫。” 正殿里,菱枝和芸枝报告着偏殿发生的一切: “主子,恪贵人把小厨房的灶台拆了,改成了两个烧烤炉和一个馕坑。” “主子,恪贵人把院子里的丹桂树枝子都砍了,说光秃秃的才好看。” “主子,恪贵人还把翊坤宫的窗帘都换成了羊毛毡布。” “主子,恪贵人要来了草种,要在院子里种草坪。” 菱枝和芸枝看得眼睛都直了,如懿仍旧淡淡的,她把这个看做恪贵人愚蠢的把戏。 只不过想引起自己的注意罢了。 菱枝跺跺脚,“主子,小厨房都改成烤肉炉了,以后要想做点心可就不行了。” 芸枝见主子不在乎,根本没有争一争的心思,她脑子一转,想到了主意: “主子,小厨房被改成这样,您以后怎么给皇上熬汤送汤啊。” 如懿这才表情动容,对啊,这可是原来专属于她的小厨房,没有了砂锅炉灶,怎么给人送汤。 如懿捏捏裙角,决定出手给恪贵人一个教训。 恪贵人收拾好了偏殿和小厨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有她们草原风味的宫殿呢,等在宫里住久了,她还要再搭个蒙古包。 恪贵人转身望向正殿,等她承了宠,成为了嫔位,就把正殿内的娴贵人赶出来。 免得她在这儿碍眼! 突然,她看见正殿廊下有一盆枯了的绿梅,恪贵人眉头一皱,晦气! “乌尤,把那盆绿梅搬走,都枯了还摆在这儿,不吉利。” 如懿扶着菱枝的手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她提醒道: “这位就是刚进宫的恪贵人吧?你刚来,不知道这盆绿梅的来历。” 如懿说完,环顾四周,见翊坤宫变得花花绿绿,窗户上也是厚重的布帘,院里的秋千架改造成了挂肉架。 就连门口的影壁墙上都画上了草原的雄鹰,扑棱着两个翅膀。 恪贵人打量着面前的娴贵人,身穿着石青色绣福字短褂,踩着半个小腿高的盆底鞋,看起来像是宫里积年的老人了。 难道这盆绿梅真的有什么玄机是自己不知道的?她叫停乌尤,看向如懿。 “你是娴贵人吧,我倒是想听听这绿梅有什么来历。” 如懿鬼魅一笑,眼神迷离:“这绿梅啊,是皇上钦赐给我的,取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谊,如今你要把它搬走,恐怕是欺君之罪,所以啊我是来救你的。” 恪贵人发达的四肢和简单的头脑同时停止运转,这娴贵人不声不响的,原来这么得皇上的喜爱。 何况自己搬了她的绿梅,她却和颜悦色地解释,看来确实是个淳厚之人。 恪贵人带上笑脸,和气地说道:“原来竟是皇上赏赐的,那确实是我无礼了,娴贵人和皇上认识的很早吗?” 如懿见恪贵人果然被自己收服了,她也开心地给恪贵人讲了一遍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的故事。 顺带着把当初选福晋拿到玉如意的事也透露了一二。 于是,在恪贵人眼里,这娴贵人原来是皇上特意放在翊坤宫保护起来的小精灵啊。 恪贵人再打量着如懿的穿着,瞬间觉得这是刻意的低调了,她来京城的路上,看的几个话本子,都是这种套路。 风流少爷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会同时取好几个来混淆视听,再树立靶子来掩人耳目。 结合一下娴贵人讲的当年差点成为福晋,又获得皇上首夜侍寝权的事情,适配度极高啊。 恪贵人淡化了要和如懿争夺正殿的心思,并且对如懿起了尊重之心。 如懿把恪贵人邀请到正殿,又将宫里嫔妃的性格给恪贵人讲了一遍。 富察琅嬅,虚伪;慧贵妃,娇蛮;嘉妃,跋扈;纯妃,懦弱;舒妃,假清高;令妃,谄媚恶毒背信弃义无情无义…… 如懿还重点强调,皇上对这些人都是虚情假意,是为了她们的家族势力。 恪贵人对宫里的形势有了重新认识,并且联想到自己的蒙古背景,更决定要和她们打打擂台了。 说完话,恪贵人邀请如懿和自己一起烤肉吃,正好试试新焙的烤肉炉子。 如懿不好拒绝,只能跟着恪贵人去了。 当晚,容佩和枝枝们看着如懿被炭熏黑的花脸,硬是笑的没停下来。 而内务府来干了一天活的太监小匣子,回去就把翊坤宫爆改蒙古包的事情传遍了东西六宫。 启祥宫,曦月跟金玉妍讲着恪贵人改造翊坤宫的事情,乐不可支。 “哎呀,玉妍,你不知道,恪贵人愣是把翊坤宫改成了蒙古包,还把树都砍了用来烤肉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妍看着幸灾乐祸的慧贵妃,也跟着一笑,傻贵妃哟,你不知道,前世被爆改的,可是你的咸福宫啊…… 第90集2vsn:奶茶妹失败 永寿宫,琉璃顶金瓦墙,月华如水,倾泻在院中,流淌在怀抱圆圆的嬿婉周边,一袭粉色纱衣的嬿婉柔美似水,正慢悠悠地捋着圆圆的毛。 得知恪贵人入宫的消息时,嬿婉想到了前世蒙古妃嫔对如懿的无理由巴结和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心中仍旧无法释怀。 她早已不是前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魏嬿婉,而是亲朋好友围绕的令妃娘娘。 若是她们再对自己恶言相向,她就让这些“小天使”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嬿婉盈盈一笑,仿佛层层鲛绡随风拂展,笼一片清辉。 进忠进永寿宫时,看到的正是这样摄人心魂的令主儿,他不自觉地带了笑意,利落地行了个礼。 “奴才进忠给令主儿请安。” 嬿婉回眸,见是进忠,手上还提了个笼子。 “进忠啊,起来吧,这么晚了过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进忠起身提着小笼子一步步过来,嬿婉才看清里面是一只小黑兔子。 “令主儿,皇上见您喜欢小兔子,又在兽房给您挑了只纯黑的,说正好和这白兔子凑成一对儿。” 嬿婉看着这小黑兔,果然可爱,一双机灵的眼睛镶嵌在油亮亮的皮毛上,带着一丝狡黠。 见令主儿喜欢,进忠打开笼子,将小兔子抱到石桌上。 “皇上说,请令主儿给这小黑兔赐个名字。” 其实来永寿宫的路上,进忠自己就试着给这小黑兔起名字,白兔子叫圆圆,黑兔子能不能叫忠忠啊…… 他发誓他没有别的意思。 嬿婉摸着这小黑兔,和前世的小黑真像啊,她眼睛一亮: “进忠,回去告诉皇上,这小兔子叫黑黑。” 进忠想,黑黑,好名字,虽然不是忠忠,但一听就能想起来令主儿春风拂面的笑容。 嬿婉一个眼神,春蝉就又捧了一把金珠子来交给进忠,对于这种事儿,双方都已经习以为常。 进忠有时晚上偷偷数一数,自己攒下的家财已经可以当个小地主了。 他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伴着一轮明月转头出了永寿宫。 嬿婉摸着刚来的黑黑,心中喜欢,放下圆圆,将黑黑揽入了怀中。 第二日,长春宫。 富察琅嬅问了八阿哥和九阿哥的情况,又体恤舒妃生育不久,让清儿给她的椅子垫了软垫。 陆沐萍还是逮着皇后娘娘准备的点心吃呀吃,金玉妍怕她噎着,嘱咐她喝点茶水顺一顺。 众人正说说笑笑,谈及永琮带着小八小九四处寻宝之事,才见如懿带着三位新进宫的蒙古嫔妃姗姗来迟。 嬿婉心中冷笑,看来先进宫的恪贵人还是站队了如懿。 如懿今日也是春风得意,她终于又回到了前拥后簇的日子,恪贵人愚蠢,却实在好用。 如懿坐在了玫贵人对面,庆嫔下首的位置,而恪贵人和恭常在、禧常在则跪下请安。 “新人入宫,向皇后娘娘行三拜九叩大礼。” 富察琅嬅依旧是端庄慈和的风度,让她们起身坐了,恪贵人便坐在了如懿身边。 富察琅嬅先宣布了皇上晋纯妃为纯贵妃,赐嘉妃贵妃仪仗一事,众人也都祝贺了一番。 纯贵妃心中高兴,怕几位新人融入不到她们当中,也关心起了新人, “恪贵人,两位常在,别拘束你们手边是上好的龙井,快尝尝~” 恪贵人心里一转,自己刚刚入宫,今日的风头本该是自己的,没想到被晋封的纯贵妃抢了先,她面上不悦。 如懿心中也不满苏绿筠,生性懦弱,一个江南汉人民籍女子,也能做个贵妃了? 只见恪贵人端起茶,打开茶盖看了一眼,一脸嫌弃,最后在桌上用力一放,震得茶水都洒了出来。 看见恪贵人不买纯贵妃的账,如懿心中得意,她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恪贵人出身蒙古,是喝不惯这南方的茶的,纯贵妃啊还是不够细心呢。” 恪贵人也附和如懿:“是呢,我在草原上喝奶茶喝惯了~” 纯贵妃一脸疑惑:不是,这两人有病吧,她只不过劝着喝杯茶罢了。 嬿婉见状轻笑了一下说道:“娴贵人这话说的,倒像是这茶是纯贵妃娘娘准备的,你们难道不知这是在长春宫,一应茶水是长春宫供应,什么时候你们也敢挑上皇后娘娘的理儿了?” 金玉妍自然是支持嬿婉报仇,她也附和道: “本宫也觉得娴贵人既然早知道恪贵人喜欢喝奶茶,怎么不提醒皇后娘娘早早备下呢?今日倒是在这看热闹了。” 绿筠心中暖暖的,嬿婉和玉妍真好,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就这么护着她。 嬿婉圆目微睁,又对恪贵人说道: “恪贵人和娴贵人不仅对纯贵妃娘娘说话不用敬语,更对皇后娘娘宫中的茶诸多挑剔,是觉得皇后娘娘准备不周吗?真是大胆!” 恪贵人打量着斜前方的令妃,这就是娴贵人口中那位皇后的宫女,怪不得口口声声护着主人,她心里更不屑了。 “令妃,你不知我草原风俗,我没有不敬皇后娘娘,实在是喝不惯这茶啊。” 富察琅嬅眼看着这恪贵人仗着蒙古出身如此跋扈,分明就是想特立独行,她身为后宫之主,必须要抑制这在宫中自成一派的风气。 琅嬅眼神泠然,低头巡视着三位蒙古新人的脸色, “恪贵人,短短片刻,你多次提到自己来自蒙古,喝奶茶喝惯了,殊不知咱们老祖宗也是关外过来的,这么些年的移风易俗,早已满蒙汉亲如一家,这饮食也是如此,宫里喝奶茶,也喝清茶,从宫廷到民间,莫不如此,你今日只知奶茶,不喝清茶,不只是不给本宫面子,不给纯贵妃和令妃面子,也是不给咱们满蒙老祖宗面子。” 恭常在和禧常在本想替恪贵人求情,结果刚想起身,就被慧贵妃白了一眼,吓得瞬间不敢轻举妄动了。 高曦月放下茶碗,指着恪贵人道:“皇后娘娘训话,还不跪下听训!” 其实曦月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恪贵人是个坏人…… 恪贵人听了这席话,心中也是慌乱,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这么针对自己,把不喝清茶之事说的如此之大。 “娘娘,嫔妾没有不敬,难道您一定要逼着嫔妾喝这清茶才行吗?” 她起身跪下,抬头看向娴贵人,希望娴贵人能帮自己说几句话。 如懿也感觉如芒在背,她又不愿再被魏嬿婉和金玉妍一起欺负,只能又对着富察琅嬅说: “皇后娘娘,恪贵人刚入宫,还不懂这些规矩,她不是有心不敬的,您应该宽仁为上,就饶了她吧。” 富察琅嬅看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如懿,威严地说道: “恪贵人刚入宫,娴贵人你却是从潜邸一路过来的,竟然也在这搅水,看来不懂规矩的人,即使在宫里浸淫多年,依旧是不懂事儿。” 如懿在众人面前又被下了面子,只能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富察琅嬅看向恪贵人说道: “恪贵人,今日你刚入宫,本宫和众位娘娘才对你多加教导,今日你挑拨事端,本宫就罚你在长春宫抄宫规二十遍,抄完再回去,记住了,下次再犯,本宫决不轻饶。” 跟着恪贵人的恭常在和禧常在,经过这一场团战,早已经看清后宫的局势。 她们知道这娴贵人绝不像她说的这么得宠,而其他几位娘娘看起来才更像宠妃,贵妃说升就升,令妃娘娘那气度,才不是那阴险狡诈之人。 所以恭常在和禧常在二人,选了看起来最和蔼,最讨人喜欢的庆嫔作为突破口,率先融入了后宫。 奶茶妹初战大败,纵观她的团队: 她一马当先,被纯贵妃和令妃扣以不敬皇后之名。 如懿辅助她作战,结果能力太差,被皇后和嘉妃扣在地上摩擦。 恭常在和禧常在这两个废物,被慧贵妃一个眼神就吓得叛逃了。 恪贵人心比天高却被接连训斥,由此更加相信了如懿的话,后宫的人都在欺负她! 这一日,心高气傲的奶茶妹在长春宫挑灯抄书,让翊坤宫的如懿感叹: “呼琳果然就应该是本宫的人,这罚抄书都是一脉相承的。” 第91章 胧月杀出一片血路 十一月,北风萧瑟,万物肃杀,太后本来沉浸在柔淑长公主的好婚事中怡然自乐,准噶尔却突然传来了一则坏消息。 奏折中称,准噶尔发生内乱,达瓦齐杀掉端淑长公主额驸多尔扎后自立,知道自己根基不稳,想要归顺大清。 条件是,要迎娶大清端淑长公主、多尔扎之妻。 实际上,达瓦齐早已经将端淑长公主强取豪夺,名为保护,实则软禁在了自己府邸。 满朝文武闻说后,心情悲愤,这达瓦齐简直是个无耻之徒。 端淑长公主也修书一封,希望大清能生擒达瓦齐,收服准噶尔,言辞恳切程度,让读到的人都为之落泪。 而太后更是为长女心痛,当年端淑长公主和亲准噶尔,婚后额驸贪恋美色,屡屡酗酒,虽然胧月信中报喜不报忧,但是她派去的嬷嬷都来信告诉她了。 如今多尔扎已经死了,却要让胧月嫁给杀夫仇人,这就是在作践她的孩子! 皇上得知太后哀痛之至,已经晕倒,急忙赶来探望,如当年他生病,太后急忙回宫一样。 “皇额娘,你不必忧心,儿臣从没有想过牺牲胧月妹妹的幸福,君王死社稷,战士赴沙场,大清的安定,从不应该把担子都放在胧月一个女子肩上!” 太后闻言心思安定了不少,她握住皇上的手问: “皇帝,你打算如何?” 皇上郑重地说:“自然是杀达瓦齐个片甲不留,为胧月妹妹做主。” 皇上没有忘记给太后的承诺,紧急召集大臣议事,说明达瓦齐杀害额驸,囚禁公主,视同造反! 朝堂之上,经过傅恒大人和兆惠大人的一番唇枪舌战,终于是兆惠抢得了先机。 傅恒频频叹气: “这人头本该是我拿的!” 兆惠拍拍傅恒肩膀: “好弟弟,金川之战你还没杀够吗?这次让给我了!” 皇上无奈,上战场打仗怎么让这两人搞得和玩儿似的。 大军出征在即,皇上在与傅恒和兆惠商议之下,决定先派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队伍先行一步。 目标是前往达瓦齐据地,找准时机先营救端淑长公主,以防大军作战,达瓦齐拿公主性命相挟。 准噶尔,达瓦齐府邸,胧月房中。 准噶尔的十一月已是冻云黯淡,暮风夹雪,万里寒光。 笳鼓喧喧吹动城墙上的军旗,街上只有几个穿着骆驼皮大袄的游兵巡查,向东望去一片烟尘,只有这王府寂静如许。 院外,是达瓦齐安排的层层守卫,用来限制公主的自由。 院内,公主身边的嬷嬷打开后窗,接过信鸽,取下了鸽子腿上绑着的密信。 胧月读完,对着烛火烧掉,窗前,是一盆开得正盛的虞美人。 从嬷嬷的角度看去,她的公主还是墨发如瀑,微微翘起的鼻梁下,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嬷嬷,把咱们藏好的东西拿过来吧。” 嬷嬷低头应是,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支闪着银光的发簪。 这是达瓦齐现在的小妾,多尔扎原来的的侧妃玛雅来看她时,亲手交给她的。 所有人都以为玛雅贪生怕死,委身侍人,连达瓦齐也因此对多尔扎的女人放松了警惕。 嬷嬷见公主神色坚定,可还是忍不住心疼:“公主,咱们这样,只有一成胜算啊,而且,多尔扎根本不值得您这样做。。” 胧月看向嬷嬷,轻声说道:“我心意已决,并不是为了那多尔扎。” “皇额娘和皇兄肯为我出兵征讨叛贼,将士们为国杀敌能抛头颅洒热血,我爱新觉罗胧月难道就没有血性了吗?与其让达瓦齐拿我要挟皇兄,不如我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嬷嬷自幼照顾她的公主,后来又随着公主出嫁准噶尔,自然是明白公主的性子。 多年的忍辱负重,多方斡旋,她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刚断果决,聪颖机智的胧月。 “嬷嬷,让外面的人告诉达瓦齐,就说,我愿意了。” 胧月知道,达瓦齐当然不是贪恋她的美色,自古以来他们这些政治动物,只会把女子当做算计和掩饰的工具。 达瓦齐只不过是想借贪恋美色之名,得到一丝喘息之机,等他休养生息够了,就会反咬大清一口。 她是自幼被皇阿玛夸赞最像他的女儿,是曾经敢手摔九连环,破摩格刁难的大清公主,是皇额娘和额娘共同教养出的胧月。 她是她自己,她不仅有能力自救,也有能力救人,杀敌。 她苦苦哀求大清出兵,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准噶尔和大清边境的子民。 胧月身上所有的首饰和锐利的东西都已经被收走,所以她只涂了一个鲜艳的口脂,着一身红衣,静静等待达瓦齐的到来。 “吱呀。”一声,达瓦齐的到来,带进了一丝冷风,让胧月打了个冷战。 达瓦齐脸上的得意掩饰不住,“公主,本汗就说过,你迟早会愿意的,大清也会无奈地接受我的归顺,今日,你总算想开了。” 胧月没有起身,而是倚在榻上,玉腿轻勾,“达瓦齐,过来。” 达瓦齐看着面前的女子,美,绝美的一张脸,晶莹若雪,见之忘俗。 重要的是她浑身的气度,可端庄,可魅惑。 达瓦齐忍不住上前一步,将胧月捞在怀里,“公主,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香气。” 达瓦齐身高体壮,比胧月足足高了两头,胧月踮起脚尖,出其不意地在达瓦齐唇上印上一抹绯红。 “是花汁子,香甜吗?” 达瓦齐被胧月这一吻惊到了,这端淑长公主竟然如此主动,他不禁有些得意,公主又怎样,还不是要委身于他。 可下一秒,达瓦齐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和腿,都没有了力气。 他刚想出声呼喊随从,只见嬷嬷上来用衣服捂住达瓦齐的嘴,而胧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那支银簪子。 达瓦齐认识,是那个前几天他玩腻了,一刀杀了的女人,玛雅的簪子。 胧月一把将簪子刺进了达瓦齐胸膛,可是簪子太浅,一次难以致命。 胧月一次又一次的从达瓦齐胸膛抽出簪子,又飞快插入。 血,溅了胧月满脸,衬得她面如桃花。 但胧月无暇顾及,她只觉得痛快,在准噶尔的这些年,从未如此痛快过。 嬷嬷也觉得爽快,见达瓦齐还有一丝生机,抄起烛台,一把砸在了达瓦齐头上。 达瓦齐终于没有了声息。 胧月早已经做好了达瓦齐侍卫闯入的准备,等真的被发现,她就先结果了自己,绝对不被人威胁。 夜寂静,寒声碎,王宫前的杨木披雪,马蹄踏过如纷纷坠叶,一片枝头的雪花飘飘转转飞入了窗子。 一队轻骑在夜色中杀入了王府,他们奉命来营救公主。 可赶到公主院中之时,只见公主迎猎猎北风而立,红色长裙翻飞,而脸上的那抹血色更是艳丽无双,背后是已经凉透了的达瓦齐。 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公主竟然手刃了叛贼。 胧月怆然一笑,“我端淑,无负皇上,无负大清。” “有生之日责当尽,敌血飞溅石榴裙。” 此时,准噶尔王府城外,只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正是鸣锣开战时。 (宝宝们,轻喷,这是我按照心中的胧月,心中的公主去写的。 胧月的性子,不会坐以待毙,不会把命运系于他人之手。 我私认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性不需把男性或者他人看作救世主坐以待毙。 女性可以帮助女性,女性也可以自救,甚至救国。 戏曲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穆桂英挂帅》这一出,是我千百次回味的好戏。 愿所有女性,千秋万代,椒花颂声。) 第92章 兄弟搭配,干活不累 胧月手刃达瓦齐之事,还没有传回京城,后宫之人,只知道达瓦齐求娶端淑长公主。 后宫嫔妃,无一不为端淑长公主揪心,尤其是有女儿的皇后娘娘和玫贵人,都在盼望着能够顺利迎回公主。 慈宁宫的太后在与皇上交心后,又恢复了平日的端庄从容,只是心中为胧月担心,也并不表现在面上。 而如懿心中想着,太后啊也真是可怜,端淑长公主二嫁,嫁的还是仇人,不知道太后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呢。 但这是长公主的责任,不可推卸呢。 若不是怕再被罚跪,她还真的想去慈宁宫看看太后…… 此时,还在强颜欢笑地和恪贵人对着大雪烤肉吃。 这几天恪贵人凭着年轻活泼,颇得圣宠,看起来似乎有要晋嫔位的意思。 如懿心中如临大敌,若是恪贵人真成了恪嫔,可不就要压自己一头了。 如今只有两种思路:自己升位份,或者,恪贵人降位份。 自己升位份,最稳妥的方式,莫过于生育皇嗣。 于是如懿更加日日不离坐胎药,因为小厨房已经改成了烤肉房,她只能在自己寝殿架起来个小炉子熬药,喝药的时候,她还故意避着恪贵人。 魏嬿婉都能偷喝舒妃的坐胎药,万一呼琳也喝自己的呢! 一想起来自己马上就能有孩子了,她瞬间不觉得这药也不算苦了。 但有时恪贵人也会疑问,“哈哈,你的嘴真黑啊!” 这时候如懿总会笑着说:“哈哈,你的眼真尖啊!” 半月后,公主手刃达瓦齐的消息传回京城,皇上拿着这捷报,只感觉这一张纸都沉甸甸的。 他为胧月骄傲,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壮士断腕,里应外合,让敌人群龙无首,溃不成军。 他也为自己庆幸,幸好他没有犹豫,挥手出兵北上。不然胧月杀了达瓦齐后,孤立无援,该会多么绝望的赴死。 批完奏折,皇上就来了慈宁宫,将胧月立功一事和太后说了。 太后听得胆战心惊,旁人说来,是胧月英勇机智,可听在她一个母亲耳朵里,是心痛不已,胧月做这件事之前,该是多么忐忑害怕啊。 “皇额娘,胧月是大清的功臣,是朕的骄傲,朕要带着文武百官亲自迎接她回来,还要论功行赏!” 皇上离开慈宁宫以后,又命人在京城中修建固伦公主府,公主的待遇按照双倍亲王俸禄来,以后收服了准噶尔还要让公主参与准噶尔的治理。 此话一出,朝中有固执的老臣上言,公主是个女子,女子就应该呆在内宅,怎么能抢男人的功劳,治理准噶尔呢。 因此他带头反对文武百官迎接公主回京一事,还说公主连克死两任丈夫,是为不祥。 皇上一个眼神,弘昼直接领会。 只见弘昼撸起袖子,一个左踢腿,一个右踢腿,一个大巴掌,一个大耳刮,三下五除二直接把这老臣赶出了大殿。 那老臣喊:“皇上,救救老臣啊,和亲王要杀了臣,您得管管他啊!” 弘昼更高声喊着:“一个老草包,脑袋里都是浆糊,公主立功了就是立功了,关她是个女子什么事儿,还有没有不服气的,给本王站出来!” 说完,弘昼犹觉不解气,脱下脚上的靴子,冲着跑出殿外的老臣扔了过去。 在另一只靴子将要脱手时,还是傅恒大人拉住了他,老臣才幸免于难。 殿下众臣噤若寒蝉,和亲王这么狠,谁还敢说话啊! 皇上默默地看完了这场戏,等到弘昼重新站回队伍,他清咳两声: “和亲王啊,朝廷之上,不可动手,这成何体统啊。” 弘昼乖乖地跪下:“弘昼知错了,皇兄饶过我吧,你知道的,我自幼体弱,额娘和皇额娘一直舍不得打我的……” 皇上也看着殿外的老臣,痛心疾首地说道:“你知道的,弘昼他确实是自幼体弱……” 老臣心都快碎了…… 傅恒也上前说道:“我也想问问诸位同僚,公主杀达瓦齐是不是利国利民,既然利国利民,又为什么要抹杀她的功绩?诸位可以想一想,公主这样一个能为国杀出一条血路的奇女子,不值得你们去迎接,去庆功吗?她手刃达瓦齐,信任朝廷的援军,朝廷为什么不能信任她一回呢?” “你们究竟是不同意公主抛头露面,还是害怕自己身为男子的优越感在公主面前烟消云散呢?” 傅恒深深一拜说道:“皇上,臣同意为长公主接风洗尘,臣定当第一个叩首迎接!” 随后,皇上看向其他大臣,“众位爱卿既然没有意见,就退朝吧,和亲王随朕回乾清宫听训!” “傅恒也过来一起吧。” 乾清宫。 弘昼把头埋的低低的,皇兄的意思确实是让他动手,但是没让他脱鞋。 他确实是情绪上头了没忍住,听听,那老东西说的像人话吗! “皇兄,我错了,我不该脱靴子打人!我知道我不如春和聪明,但是我忍不住啊,胧月可是咱们的亲妹妹,咱们都最疼她了。” 傅恒安慰道:“欸~王爷您妄自菲薄了,要不是有您前面爽快出手,后面我说的也没有那么顺利啊。” 弘昼:…… 皇上本来拿着放大镜在看手里的地球仪,听了傅恒的话,他拿放大镜看着傅恒: “好了好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又轻轻踢了一脚弘昼,说道: “起来吧,还跪着,不过你现在也算是变聪明了,知道装装可怜,让朕护着你也能有个台阶。” 弘昼嘿嘿一笑,扶着傅恒就起来了。 为了“惩罚“弘昼殿前失仪,皇上把自己珍藏的《女史箴图》给了弘昼,罚他日日观赏,不得停歇。 傅恒:人家也想被罚呢。 皇上决定,以后跟那些大臣争论,傅恒唱红脸,弘昼唱白脸,先把他们迷惑一下,自己再出来提出建设性意见。 这还不得把大臣们迷死啊! 所谓:兄弟搭配,干活不累! 一个月后,端淑长公主回京,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二十里相迎。 京城的宫道上,众人散去,兄妹两个并肩而行。 皇上看着自己这位多年未见的妹妹,她的脸上除了岁月沧桑,更多的坚韧。 皇上拿出怀中放了许久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问胧月道: “胧月,你在准噶尔多年,朕一直惦记着你,你还记得这个吗?这是你幼时最爱玩的啊。” 胧月一眼就认出了,她笑着说道:“怎会不记得,这是我离宫之前,送给皇兄的金丝蝈蝈笼子,这么多年了,皇兄还留着啊。” 皇上知道,胧月是释然了,释然当年自己没有护住她,他语气哽咽,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皇兄一日也未曾将它离身,一别二十年,唯有它才能提醒朕,再不让大清公主远嫁蒙古。” 胧月接过皇上手中的蝈蝈笼子, “如今,你唯一远嫁的妹妹也回来了。” 胧月向皇上伸出手, “哥哥,陪胧月去慈宁宫一起去给皇额娘请安吧,就像小时候,你牵着我去永寿宫那样。” 紫禁城的第一缕春风,悄然而至了。 第93章 羊腿妃入宫,蒙古团魂燃起来了 公主从慈宁宫用完晚膳,便想在宫里逛逛,顺便去小时候住过的咸福宫外看一看,想感受一下另一个额娘的温度。 走在半路上,却遇到了正从乾清宫出来的如懿,想必皇兄一回乾清宫,如懿就巴巴儿地去了。 如懿有些失魂落魄,胧月对这位娴贵人是有些好奇的。 出京城的时候,这个如懿还叫做青樱,是王府里仅次于皇后嫂嫂的侧福晋。 回来的时候,这个如懿不仅求皇额娘改了名字,还一跳成为了宫里位份最底层,真是令人唏嘘啊。 如懿看见胧月,心中豁然开朗,刚刚她去乾清宫向皇上提议,让胧月去甘露寺出家以保全清誉,被皇上赶了出来。 现在……不如劝公主自己出家! “胧月~胧月~,等等我。” 如懿叫住公主,亲切地呼唤胧月的名字。 胧月回头,两人各自见了礼,胧月挑眉一笑,“娴贵人,叫我何事?” 如懿走近,上下打量着胧月,这端淑长公主真是大胆,竟然敢谋杀亲夫,怪不得看起来眉宇之间凶狠无比。 “胧月啊,咱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有些话呢,也只能我来说,你啊也回宫见过太后了,现在该主动去甘露寺出家,青灯古佛相伴,来赎你的罪过了。” 胧月回宫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的话,皇额娘说的果然没错,娴贵人状同疯魔啊。 “娴贵人,我竟不知,我有什么理由要去出家。” 如懿决定送佛送到西,跟公主说明一下, “既然公主不懂,那我就为公主明一明,公主身为女子,接连克死两任夫婿,朝廷不仅为你出征准噶尔,还大张旗鼓地迎你回京,这让京城的百姓如何去想皇室,你若是懂事,就该自己请罪,这才是公主的体面。” 胧月此时都想哈哈大笑了,“娴贵人,你的脑袋是让裹脚布缠了几圈吗?出兵准噶尔,先是为了安抚边地百姓,维护大清安定,其次才是为了迎我。” 胧月说着,从头上取下一只发簪,一步步走近如懿,直到簪子顶住了如懿的下巴, “至于克死丈夫,你怕是不知道吧,达瓦齐不是被克死的,是我拿簪子,一下一下活生生刺死的,他的血啊混着碎肉,飞溅在我的裙子上。你若是再废话,我就用这簪子,一下一下,捅烂你的嘴,让你也瞧瞧血染石榴裙。” “你知道的,我不仅有皇额娘和皇兄护着,还有功劳在身呢,我可没什么不敢的。” 说着,胧月用簪子抬起来如懿的下巴,随后狠狠一顶,刺着如懿的嘴唇,将如懿疼的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至于出家,我就把你这烂了嘴的,剃了头发送到那甘露寺,让你做一个烂嘴的姑子,你觉得如何啊?” 如懿吓得往后一撤, “别,不要,公主,你实在大胆,我可是娴贵人……” 如懿打着哆嗦,小腿都要站不住了,甚至,她腿间有一股热流将要涌出。 胧月看着如懿湿了的裙边,轻笑,收回簪子,从如懿身边走过, “娴贵人,你是一点当年的傲气,都没有了。” 嬷嬷也暼了这娴贵人一眼,当年老主子吓疯的,也是个贵人呢。 走远后,胧月回头问槿汐,“嬷嬷,我现在真同情皇兄,宫里怎么有这号人物在啊?” 槿汐也摇摇头,“奴婢年轻时候在宫里,就算一个官女子也比这娴贵人懂事儿的多,这还是景仁宫娘娘的亲侄女呢,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胧月想了想,难道是景仁宫娘娘留下来的暗线,来报当年“皇额娘她推了熹娘娘”的仇? 在宫道上的如懿,颤颤巍巍地回了翊坤宫换裤子。 开春后,第一次平定准噶尔之战打的热火朝天,兆惠将军勇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其中,还有不少胧月与槿汐姑姑的功劳,她们在准噶尔多年,留下最多的,就是准噶尔和伊犁天山部分的舆图了。 舆图的加成,让清军几乎畅通无阻,除了有几个摇摆不定的逆贼…… 兆惠将军在写给皇上的奏折中写道:阿睦撒尔纳不乖,一会儿服气一会儿不服气的。 皇上和傅恒商议,大笔一挥:不要他了,也杀了! 兆惠将军:想杀来着,他跑外国去了,还死了…… 皇上:要回尸体来,挫骨扬灰! 而幸存的准噶尔人,不敢自称准噶尔, 改称厄鲁特人,久而久之,准噶尔就只存在于地名里了… 平定准噶尔的有功之臣巴林王,奉命送他的女儿湄若入宫侍奉。 因着巴林王确实在准噶尔之战中出了些许的力,皇上也不想薄待了他的女儿,所以一入宫就封了嫔位,封号为颖,赐居储秀宫。 因着同为蒙古嫔妃的恪贵人给大家的微微震撼,所以颖嫔先在圆明园学三个月规矩,起码要习惯喝清茶才行。 同时,愉嫔也因养育五阿哥有功晋为了愉妃,玫贵人也晋为了玫嫔。 不过,这并未在宫里掀起多大波澜,人们更关注另外一件事———嘉妃又怀孕了。 启祥宫,曦月、嬿婉、沐萍和白蕊姬等人围着金玉妍,海兰和陈婉茵安安静静地在后面绣着小衣服。 曦月惊奇地看着玉妍:“玉妍啊,你这也太能怀了,永璇永玑才两岁多,你这又有了,会不会伤身体啊!” 嬿婉也钦佩地看着金玉妍,比起她来,金玉妍更为勇敢,她也不禁想,会不会她今生的孩子,也不会像前世的璟妧一样伤害她了。 沐萍接着曦月的话茬说道:“没关系,嘉妃娘娘,我现在做的药膳可好了,意欢都让我养胖了,等你生了宝宝,我也给你做。” 白蕊姬点点陆沐萍的脑袋,好笑地说道: “傻瓜,你的药膳和谁学的?贞淑还在这儿呢,哪儿轮得到你,你把舒妃养的好好的就行啦。” 金玉妍也点点头,“没错,你走的时候再从我这儿拿点红参回去,隔两天给意欢煮参茶喝,固本益元呢。” 陈婉茵试探性地问道:“玉妍,这次给孩儿绣衣服,还做裙子吗?” 这不怪婉茵谨慎,给永璇永玑穿了半年的裙子这事儿,她也觉得挺不好的,又想起玉妍对于腹中胎儿性别的把控能力,她觉得还是问问好。 玉妍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别做了,这可能还是个臭小子……” 其他人走了后,金玉妍留下了嬿婉,她知道蒙古来的这几个一向爱欺负嬿婉,她特别想用自己的“呦”来感化一下她们。 嬿婉哼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喜欢用爱感化坏人了?再说了,其他人或许是一时糊涂,这两位可是骨子里的看不起人,顺势而为吧,你现在啊,最重要的是养好胎。” 金玉妍委屈巴巴地说道:“哦,那好吧。” 没办法,这宫里她最怵头的就是嬿婉了。 嬿婉出了启祥宫,又想起了田姥姥,这次玉妍生产,依旧是田姥姥伺候,意欢和玉妍都大方,所以给的钱足够多,她女儿的救命钱足够了。 但她仍旧不放心,还是让王蟾以嘉妃的名义,又给田姥姥送去了一笔银子,依旧让包太医开了药方一起送过去。 田姥姥是个慈母,田芸儿更是个忠义之人,这是她艳羡不来的母女情。 重来一世,嬿婉早早地托皇后娘娘,让自己的弟弟佐禄参军了,希望可以磨练磨练他的性子。 至于她的额娘,她一直都没让额娘入宫,对派去伺候额娘的丫头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着额娘不准做过分的事儿。 见嬿婉有些不乐,春婵心疼地说道: “主儿,您别难过,您那么得宠,一定很快就会有孩子的,您听,是宫里的戏曲班子在唱昆曲儿呢,您昆曲唱的好,不如也去找找乐子。” 嬿婉点点头,两人相携着往御花园角处练曲儿的伶人走去。 走过乾清门时,嬿婉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前世一直和她作对,养坏璟妧的巴林湄若。 嬿婉轻轻一瞥,来日方长。 并没有理睬这巴林湄若,她又扶着春蝉继续走了。 颖嫔巴林湄若刚刚见过了皇上,一进宫就为嫔,成了储秀宫的主位,阿玛又是功臣,出门就被自己的奴才奉承着,这让湄若更加骄傲了。 此刻她身穿一青色绣百花蝶纱衣,正是青春灵动的样子。 颖嫔在宫里左看看,右看看,虽然和草原景色不一样,但是这宫里富丽堂皇的,也没人拘着她,她喜欢。 颖嫔抬头,正看见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袅袅婷婷,婀娜多姿地往御花园走去,那样的优雅风流,让她眼睛都发红了。 “那个人是谁,怎么不过来向我行礼?” 旁边的小太监一脑门子汗,这颖嫔娘娘真是大胆啊。 “启禀主儿,那位是令妃娘娘,按理来说,您该主动过去向她行礼的,不过令妃娘娘可能急着去看昆曲儿,所以没让您见礼。” 颖嫔瞪着眼睛,含着讥讽说道: “就她?看起来就是狐媚样子,我初封就是嫔位,只要侍寝了,有了一儿半女,我也能成妃位,凭什么向她行礼。” 这话,又水灵灵地落在了替皇上送人的进忠耳朵里。 进忠在背后脸色瞬间黑了,令主儿美丽又善良,这个颖嫔娘娘纯属嫉妒!污蔑! 进忠使劲儿跺了跺脚,让他旁边的进保一脸纳闷儿,忠哥这是怎么了。 储秀宫。 颖嫔等着蒙古众嫔妃来参见自己,她自认为是宫里蒙古来的里面位份最高的,一心想要领导她们,在宫里有自己的势力。 可是颖嫔等啊等,只等来了一个激动的恪贵人。 颖嫔甩了帕子,脸色不好,“恪姐姐,其他蒙古来的姐妹呢,怎么都不来我这儿?” 恪贵人等来了颖嫔,终于有人可以抱怨一下了,她凑上前: “湄若妹妹,你不知道,她们那些胆小怕事的,第一次见皇后,就被令妃她们唬住了,后来令妃又送了她们抹额和帽子,现在跟在她们后面摇首摆尾的,丝毫没有咱们的傲气。” 这是颖嫔第二次听到令妃的名字了,位份比自己高,还抢走了自己的蒙古势力,这仇简直是不共戴天! “恪姐姐,我今日从皇上宫里出来,也看见了这令妃,她竟然还去御花园学唱昆曲了,我母妃御下极严,妾室们畏惧,就没有敢这么造次的!可见皇后娘娘也是个懦弱的,以后正是你我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啊!” 恪贵人被颖嫔说的满腔热血!这宫里终于有了她的小伙伴儿! 颖嫔又鼓励恪贵人: “恪姐姐,精神点儿,别丢份儿!” 恪贵人受到鼓励,邀请颖嫔去她宫里烤肉吃,顺便看看她改造的完美翊坤宫…… 第94章 如懿和羊腿妃的相爱相杀 翊坤宫,如懿正喝完了一碗苦的恶心的坐胎药,驾轻就熟地漱着口。 翊坤宫正殿因为如懿天天熬那黑黢黢的坐胎药,也熏黑了不少,人只要从外面进来,就会感觉阴暗潮湿。 等到菱枝出去倒药渣,如懿才看见颖嫔来了恪贵人的偏殿,两人正在那儿烤羊腿吃。 如懿心中微微不悦,颖嫔来了翊坤宫,竟然不先来正殿拜见自己,反而去了恪贵人那儿。 但想起来,自己在宫中,好不容易把恪贵人收在麾下,还是姑且忍一忍吧。 颖嫔没有礼数,自己就用切身行动教给她,什么是礼数。 如懿让容佩拿出三天前御膳房送来的野鸡崽子,容佩打开笼子一看,很好,马上就饿死了。 其实这野鸡崽子本来是如懿打算给有孕的金玉妍再熬一碗汤的,但想起来上次金玉妍放恶犬咬人,如懿就打了个哆嗦。 算了算了,嘉妃她配不上自己香喷喷的野鸡汤。 “容佩,再把前年割了一半的那块火腿带着~” 偏殿门口,颖嫔手拿着一个羊腿,恪嫔手抓着一条羊排,两个人抱着啃的正香。 突然,一道阴影投射在她们面前,颖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微僵硬,崎岖不平的脸,更瘆人的是那烈焰红唇,让她的羊腿差点掉地上。 颖嫔抓着羊腿问:“你是哪位嬷嬷?” 如懿听到这句话,心里气闷,身子一扭跺跺脚说: “湄若~我是娴贵人如懿啊~” 颖嫔算了一下,贵妃—妃—嫔—贵人,这个如懿位份比自己低啊,她眼睛一亮,进宫以后还没人给自己行过礼呢。 “娴贵人是吧?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 恪贵人想说话,却被颖嫔按住了,她一定要看到如懿给她行礼才行! 如懿再次被颖嫔气到了,她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人淡如菊人淡如菊…… 最终,在颖嫔冷冷的目光中,如懿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礼, “嫔妾拜见颖嫔娘娘,颖嫔娘娘万福金安。” 颖嫔爽到了,原来有人叫自己娘娘,是这么激动的一件事儿~ 颖嫔并不急着给如懿赐座,而是对恪贵人说道: “恪姐姐,这娴贵人还需要你给我介绍一番呢。” 恪贵人把如懿皇上真爱的,还有后宫中唯一和蒙古嫔妃交好之人的身份,都一一向颖嫔讲明。 颖嫔点点头,看来这个娴贵人是个懂事儿的,自己可以把她培养成自己的跟班儿。 “娴贵人,坐吧,本宫看你很守规矩,就在这儿伺候本宫吧~” 如懿听不得这句话,自己是来让颖嫔对自己拜服的,怎么能伺候她呢! 她保持着高贵的笑容,她可是乌拉那拉氏的贵女, “湄若啊,我带了只新得的野鸡崽子,你们在这儿烤肉,我也来凑个热闹。” 颖嫔看了一眼容佩手中蔫啦吧唧的鸡崽,心中觉得娴贵人着实小气, “这野鸡崽子看起来瘦的一点儿肉都没有,怎么吃啊,况且我们吃牛羊肉吃惯了,闻不得鸡味儿,拿走拿走!” 容佩巴不得赶紧跑呢,抱着鸡就回了正殿。 如懿见颖嫔不识好人心,脸上也带了不悦,板着脸,撅起嘴来。 颖嫔也不搭理如懿,丑人多作怪,一个年纪大位份低的老太太,就算是皇上真爱又怎么样。 她的背后可是有蒙古四十九部呢! 颖嫔拿出手中的一个小册子,是她阿玛给她整理的宫里嫔妃的信息,让恪贵人给自己读读。 这终于让如懿主动开口了,恪贵人每说一个人,如懿总要加上自己的解释。 恪贵人:“皇后娘娘出身满族八大姓之一的富察氏,前朝有好几位将军,地位稳固,手握两个嫡子,一位嫡公主。” 如懿:“皇后娘娘嫉妒我当年差点成了嫡福晋,所以对我一直怀恨在心,屡屡刁难。” 恪贵人:“慧贵妃跋扈,但是她阿玛很得重用,她一进宫就抬旗了。” 如懿:“慧贵妃的阿玛害死了我的阿玛,她刚入王府只是个格格,所以也嫉妒我。” 恪贵人:“纯贵妃虽然是个汉人民籍女子,但是生了两子一女,服侍又早,所以封为了贵妃。” 如懿:“绿筠蠢笨,只是好生养,所以才侥幸生了两个阿哥。” 恪贵人:“嘉妃娘娘本来是玉氏贵女,后来玉氏王爷犯错,皇上给她找了上驷院卿金三保做父亲,还给金家抬了旗,现在嘉妃娘娘马上就要有四个孩子了。。” 如懿:“那是因为她本来就好生养,原来皇上宠幸她,是因为她背后的玉氏,现在嘛,只是因为她孩子多罢了,皇上其实不喜欢她,是在和她做恨。” 恪贵人:“令妃,进宫三年无子封妃,宫女出身却得皇上和皇后双重宠爱,是吾女入宫之劲敌!!!” 如懿:“这些我没意见,但是魏嬿婉她狐媚争宠,皇后和她一丘之貉,皇上是被蒙蔽了!何况你们没发现吗?魏嬿婉有那么几分像我,她是皇上找的替身。” 恪贵人惊呆了,在后宫中呆了快大半年了,她真没发现令妃和娴贵人像啊,于是她弱弱地问了一句: “首先,你还活着,皇上为什么要找替身啊,找你不行吗?其次,令妃虽然可恶,但是你大可以不要用外貌攻击她,我们来攻击她的人品吧……” 听到令妃的名字,一直在啃羊腿的颖嫔终于停下了嘴。 她也觉得今日令妃对她的无视,实在是奇耻大辱,她恨恨地扔下羊腿,终于夸了如懿一句: “你别的话我没听到,但你这句话狐媚争宠,我觉得很对,我今儿还听见她去御花园学唱曲儿了!” 如懿点点头,“昆曲儿是戏班子的人才去唱的,这等子下作手段,就算告诉我,我也不会学的!” 颖嫔被如懿几句话哄的开心了,这娴贵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她决定要送如懿点儿什么。 “来人,把我带来的礼物,赏赐给娴贵人,她呀说话讨我喜欢~“ 如懿又差点撅过气去,啊!她竟然敢对自己用赏这个词! 但如懿又没出息地想:她会赏赐自己点儿什么呢?会是什么珠宝首饰之类的吗? 颖嫔笑嘻嘻地掀开小太监手里的红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瓷娃娃,看起来倒挺喜庆。 “娴贵人,本宫知道你年老无子,特意送你一对儿无锡大阿福,祝你以后儿女双全~这可是本宫的阿玛去江南时带回来的呢,本宫留了好多年,你一定会喜欢吧。” 如懿已经被颖嫔一句话憋的上不来气了,讽刺她年老,无子就算了,还送一个这么廉价这么老旧的东西! 如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倒在了颖嫔和恪贵人面前…… 第95章 天衣无缝辨男女局(1) 颖嫔看着晕倒的如懿,跟恪贵人感叹: “恪姐姐,人年纪大了都这样吗?倒头就睡。” 恪贵人挠挠头,“颖嫔啊,这娴贵人好像是晕倒了,不是睡着了。” 恪贵人赶紧把三宝和容佩叫来,将如懿抬了回去,还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 经过齐汝老太医诊断,娴贵人竟然是老蚌怀珠了。 如懿摸着自己的肚子,瞪大眼睛,嘟着嘴问:“真的嘛?我不信!” 在一旁等消息的颖嫔都无语了,“娴贵人,月信多久没来了,你又没有阴绝,自己难道心里没数儿吗?” 如懿闭上眼睛,她已经被颖嫔伤的体无完肤,若不是看在颖嫔还能为她出头,为她所用的份儿上,她一定要把颖嫔赶出去! 不过,她现在有了身孕,皇上一定会复她的嫔位,等生了孩子,就会复她的妃位。 到时候,她一定要看着颖嫔给她行礼! 如懿淡淡地对颖嫔说道:“颖嫔,你和恪贵人出去吧,我腹中的龙胎想休息了。” 颖嫔翻了个白眼,这娴贵人挺懂规矩,就是太懒了些,她临走之前好心地说道: “娴贵人啊,年纪大了觉多,怀孕了也觉多,你可一定要注意,多出去走走啊!” 颖嫔又把如懿气的顺不过气儿来,才离开了翊坤宫。 众人走后,如懿让菱枝和芸枝赶紧去通知皇上,让皇上来探望自己,她有信心,她腹中的皇子,一定会是皇上最珍爱的孩子。 没想到,如懿没等到皇上,却等来了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的赏赐。 富察琅嬅得知如懿有孕,虽然不喜如懿,但也为皇家能够开枝散叶开心,所以一应的补品和赏赐都是足足的。 她还和御膳房说,恢复娴贵人每日的燕窝补给,一定要好生伺候着。 曦月和绿筠见皇后娘娘的态度,也跟着送来了赏赐。 如懿撅着嘴,看着富察琅嬅她们送来的东西,语带嘲讽的说道: “皇后娘娘和贵妃真是惯会做这面上功夫啊,消息传过去半天了,怎么不见她们亲自过来探望?” 这个时候,菱枝和芸枝回来了,如懿忙问她们皇上什么时候来,菱枝尴尬地说道: “主儿,没见到皇上,进忠公公说皇上在和军机大臣们议事,现在太阳晒,让奴婢们先回来,他会帮忙通传的。” 如懿把茶碗重重一摔,“你们难道不知道,进忠是令妃的人吗,他怎么会好心帮我给皇上传信!” 菱枝和芸枝低着头,不敢说话。 容佩见状走上前来,安抚着如懿,“主子,当下您最重要的是养好胎,平安生下个小阿哥来,这样才能重获圣宠啊。” 说着,容佩示意菱枝她们赶紧去把赏赐放到私库里,自己在这儿侍奉就行。 没过一会儿,皇上身边的进保送来了一瓶西洋香水,说是奖励娴贵人有孕,让她好好安胎。 如懿高兴地捧着这香水,舍不得用, “容佩,你看皇上还是想着我的,这可是西洋进贡的香水呢~” “进保~公公~皇上知道我们有了孩子,开心嘛?” 进保不敢说话,因为乾清宫的皇上得知了娴贵人怀孕的消息,把敬事房的侍寝记档翻了又翻。 最终,皇上还是不可置信地接受了娴贵人有孕的事实,记档是骗不了人的。 如懿把玩了一会儿香水,看着想溜走的进保问: “进保~公公~,皇上有没有要复我的嫔位啊~” 进保已经很努力地偷偷走了,他心里把忠哥骂了千百回,怪不得看他来翊坤宫的时候,忠哥笑的跟朵菊花似的呢。 “娴贵人,皇上没有下旨,奴才不敢妄加揣测。” 如懿又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低着头吐着舌头, “果然我和皇上心有灵犀,我也不想这么招摇,为人嫉恨呢,还是等生了孩子以后,一块儿复妃位吧。” 进保终于迈出了门槛,他深吸一口气,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翊坤宫。 时光悠悠流转,如懿这几日经常去御花园散步,左看看,右看看,试图偶遇皇上。 这一日,她在路上看见了刚从乾清宫出来的嘉妃金玉妍。 如懿盯着金玉妍的肚子,回头对容佩说: “容佩,你看嘉妃的肚子尖尖的,人也不见胖,倒是像个男胎呢,她一定很得意吧。” 容佩心里想,嘉妃娘娘已经有了三个阿哥呢,得意早就得意过了,怕是还盼着是个公主呢。 但是她还是笑着回答,“主儿聪慧。” 如懿满意地点点头,“你看我的肚子,是圆圆的,还是尖尖的?是不是也是个小阿哥啊?” 容佩思量了一下, “主儿,您的肚子看不出来圆还是尖,您才有孕四个多月呢。” 如懿又看向菱枝,“菱枝,你比容佩年轻,眼睛也好使,你瞧瞧,我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菱枝就知道自己会被点名,拜托,主儿点名就点名,拉踩容佩干什么啊! “主儿,奴婢愚钝,又没有生育过,也看不出来男女。” 如懿觉得容佩和菱枝真是不中用啊,这都看不出来! 她又看向芸枝,芸枝闭上眼睛,阎王点卯点到她了, “主儿,是男是女,得问太医啊!” 太医?如懿不信任太医院的人,尤其是在江与彬娶了惢心这个恶仆后,她不愿意和江与彬再说一句话。 如懿想了想,她进宫前确实听额娘说过,民间有些大夫有法子通过孕妇的血样辨别男女,这倒是可以一试。 只是怎么让人出宫去办呢? 如懿第一个就想起来了李玉。 “容佩,你去御花园洒扫的地方,找找李玉公公,让他来一趟翊坤宫,我有差事交给他。” 李玉一路跟着容佩到翊坤宫,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和娴贵人此时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容佩有心提醒李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翊坤宫正殿,如懿把香水往空中一喷,向前伸着脖子,贪婪地品味着香水的味道。 见李玉来了,如懿扭过头来欢喜一笑,“李玉啊,我有孕了,你翻身的机会来了,这次我诞下皇子,一定让你重回御前。” 李玉自从二进慎刑司挨板子后,落下了跛脚的毛病,慢慢走路倒是不明显,但是一走快了,就难以掩饰了。 “娴贵人,奴才在御花园干活干得挺好的,每日侍奉那几树梅花,已经很知足了。” 如懿一听梅花,就知道李玉还是没放下自己,她自信地勾起嘴唇,僵硬的脸上凸起两块儿硬邦邦的苹果肌。 “李玉,在这儿深宫之中啊,我们要抱团取暖,就像冬天,两个不暖和的人,抱在一块儿,就暖和了啊~” 李玉听了这话,只觉得真晦气啊,他连忙说: “奴才不敢不敢,怎么能和您抱一块儿。” 如懿拿出来一个小瓶子,在李玉面前晃了晃, “李玉啊,御花园哪里有御前尊贵体面呢,如今我有孕,还需要你帮我办个差事,出宫去找个可靠的大夫,帮我验一验腹中胎儿的性别。” 李玉拿过如懿手中的瓶子,娴贵人此时正自信于自己的天衣无缝辨男女局,他压下心中的情绪,抬头问道: “娴主儿,找奴才干活,您好歹得把出去找大夫的银子给了吧。” 如懿一脸不可置信,李玉竟然找自己要银子,俗,太俗了! “李玉啊,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先帮我把事情办了,等小阿哥出生了,还能苛待了你吗?” 李玉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低着头冷笑了一下。 旁边的容佩也又一次被主子的无耻震惊了,找人办事儿不给钱,真体面啊。 如懿看李玉不说话,觉得李玉开始忏悔了,孺子可教也,于是她淡淡地说: “领了差事,就赶紧去办吧,记住了,这件事儿得瞒着所有人。” 李玉拿着瓶子出了翊坤宫,没有朝着宫门的方向去。 而是转头去了…… 第96章 天衣无缝辨男女局(2) 李玉转头就来了乾清宫。 这个他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敢涉足过的地方。 现在他身份只不过是个粗使太监,面圣是不可能了,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当初就是因为嘴不严,背着皇上放出去消息,才被赶出乾清宫。 皇上才是这后宫的主子,如今娴贵人让他出去验血,这更是欺主叛上。 李玉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已经悔悟了。 李玉找了一个小太监,让他将进忠或者进保叫出来,既然自己无法面见圣上,把这个立功机会给两个徒弟,也是好的。 进忠拿着拂尘出来时,正看见一身粗布浅蓝衣服的李玉站在墙根儿处,算起来,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师父了。 李玉见来的是进忠,还有些拘谨与不好意思,最糊涂的时候,他也曾经在心里恶毒地咒骂过。 进忠却恭敬地仍旧喊了一声,“师父。” 只这么一句,李玉就眼睛一热,他拿出小瓶子。 “进忠,我来是有件东西想让你帮忙呈交皇上,这个是娴贵人交给我,让我去验龙胎性别的,事关皇嗣,我不敢妄动,又不能再得见天颜,只能拜托你了。” 进忠没想到再见师父,会是因为这种事儿,进宫以来,他和进保就跟着李玉,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他叹口气,“师父,你别走,等我进去向皇上说明情况,见不见您,还得看主子的意思。” 乾清宫正殿,地上跪着李玉,皇上摩挲着手中的瓶子, “娴贵人只让你查男女,没再让你做别的?” 李玉伏着身子回答,“奴才不敢欺瞒,娴贵人只说让奴才出去验性别,倒是没说再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奴才只不过是以防万一。” 皇上眯着眼,李玉果然懂事儿了不少,这次说的倒也没有夸张,想想从潜邸李玉一路侍奉的情分,皇上叹了口气, “罢了,李玉啊,你也算是朕身边的老人了,这次算戴罪立功,就回御前再伺候吧,只是给朕记住了,你是谁的人,该听谁的话。” 李玉听了这话,泪夺眶而出,他连着磕了几个头, “奴才谢皇上恩典,奴才以后一定好好当差,只做您一个人的哈巴狗儿,只冲您一个人摇尾巴。”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让李玉下去收拾了,回头对进忠说道: “进忠,你去宣旨,娴贵人有孕,为让她安心在翊坤宫养胎,扣去她一年的月例,着两名侍卫守在翊坤宫正殿外,看好了她,不准她乱跑。” 皇上犹觉的心里憋了一股子气,奈何如懿现在有孕,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狠狠罚她,只能扣她的钱。 于是起身,一路快走去了长春宫,把如懿所做之事和琅嬅说了一通,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生气,最后连琅嬅都在心里感叹: 娴贵人真是愚蠢啊,就算验出来了男女,娴贵人还能偷天换日不成。 再退一步,就算生个公主,那也是皇子龙孙,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何必这么等不及呢。 琅嬅摸着皇上的脑袋安慰, “好啦好啦,看在娴贵人有孕,皇上您姑且放过她,若是觉得烦,少去翊坤宫就是啦,您想想,您还有曦月、玉妍、嬿婉和意欢这样的可人儿呢。” 皇上有被安慰到,转头开开心心地找嬿婉看昆曲儿去了。 翊坤宫,被派来守住娴贵人的两个侍卫里,竟然有一个是如懿的侄子讷苏肯。 如懿起初见侍卫过来,还开心地以为皇上派人来保护她了。 等到讷苏肯告诉她,皇上还停了她一年的月例银子,如懿又几欲晕厥,觉得皇上对她太过薄情了。 她的五十两银子也花光了,翊坤宫马上就要到了穷途末路。 讷苏肯再告诉她,李玉凭借着这次机会重新回到了御前,如懿才感觉到天塌了。 随后她安慰自己: 首先,李玉有可能是被皇后慧贵妃嘉妃和令妃威胁了。 其次,李玉这次有可能表面上出卖了自己,实则是回到御前,为她腹中的孩子争取更多机会。 最后,讷苏肯来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知道自己来翊坤宫的时候,讷苏肯是百般不愿意。 自从上次姑母把族里那位最优秀的姑姑赶回去以后,京城中的人都传言那位姑姑是在宫里惹恼了贵人,所以没人再来提亲。 没办法,那位姑姑就嫁给了一个五品京官做填房,而自己家里,也更遭到了全族的排斥,甚至娴贵人的亲妹妹,十七岁了,还没定下亲事。 讷苏肯叹气,都怪自己没用,不能挣一副好门面,让家里的女子有个依靠。 菱枝出来叫讷苏肯进去的时候,是满含同情的,她上次见过这位讷苏肯少爷,为了借点儿银子,低声下气,还被主子拒绝了。 随后主子转头就把凌云彻提拔成了御前侍卫。 正殿里,如懿抚摸着自己稍稍隆起来的小腹,一脸娇俏地对讷苏肯说: “讷苏肯,瞧瞧,我腹中的,可是爱新觉罗和乌拉那拉氏唯一的血脉,按理来说,还应该唤你一声表哥呢,有了他,咱们家族不就有指望了?” 讷苏肯低着头,恭敬地说道:“贵人,微臣不敢,皇嗣尊贵,岂是我等可以攀附的。” 如懿最喜欢听别人说她尊贵了,讷苏肯懂事儿多了,她语气更加地喜悦: “讷苏肯啊,你每日轮值,我有件事交给你,李玉没有办好,但是你,肯定不会辜负你的姑母的,对不对?” 如懿不等讷苏肯说话,把瓶子塞给了讷苏肯, “讷苏肯,你不能拒绝,你想想你玛嬷,她是多么盼望有一个皇子当外孙啊,你一定要去做。” 讷苏肯想起上了年纪的玛嬷,接连丧夫,丧子,而他没有娶妻,小姑姑也未曾议亲,整个一大家子,也就娴贵人姑母有那么一点儿指望了。 他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如懿见讷苏肯懂事儿,又开口说道: “讷苏肯啊,当年我也不是没有接济过家里,如今我被罚了月例,腹中的龙嗣要紧,你再帮我筹些钱来,再怎么样,也不能亏损了孩子。” 讷苏肯想起来这事儿就尴尬,姑母进冷宫前,确实经常给家里些钱。 但是姑母进冷宫的那几年,包括玛父去世,都是延禧宫的愉妃娘娘给的银子,她时常派人去府上送东西。 可是姑母出冷宫开始,愉妃娘娘就对他们冷淡了下来,讷苏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姑母和愉妃娘娘交恶了。 如今,他们府上,是再也没有多余的银子了。 “娴贵人,府上实在是拮据啊……” 如懿一脸不高兴,她撅着嘴,嫌恶地翻着眼白, “咱们府上,竟然败落到了如此地步吗?不是还有额娘的嫁妆,还有你额娘的陪嫁吗?稍稍卖上几样总行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腹中的孩子。” 容佩和枝枝们再次被娴贵人的无耻恶心到了,真是一个吸血鬼啊! 讷苏肯没有办法,他又不能顶撞娴贵人,只能拿着瓶子出去了…… 得知如懿怀孕,颖嫔和恪贵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她们两个人毕竟寡不敌众,如懿又主动巴结她们,不如就接受她的投诚,正好她现在有了孩子…… 等生下来后,就抱养过来,当个玩意儿养着,也算有趣。 毕竟她们可是蒙古嫔妃,皇上不会拒绝她们的请求的。 第97章 皇上,会唱昆曲儿~ 承乾宫,嬿婉正抱着意欢的十阿哥逗着玩,十阿哥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原本有些微黄的脸蛋儿变得白里透红,小嘴儿粉嫩,还水亮亮的,让人忍不住亲一口。 庆嫔骄傲地给嬿婉看永珩小了的肚兜和衣服, “你看呐嬿婉,我们把小十养的多好,这些衣服没多久就小了呢~” 意欢夸赞沐萍,“多亏他庆娘娘,一直给我补身体,给他熬羊奶糕,还把奶娘都养胖了好多呢。” 沐萍更开心了,她凑到嬿婉身边,“婉婉,你也生一个吧,我也帮你养。” 嬿婉别过头去,“你生!” 沐萍:“你生!” 意欢觉得实在是好笑,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喜欢孩子,却又都不想生,都来抢着永珩抱。 意欢想了想,“还是让嘉妃姐姐生吧~” 三人正笑着,只见进忠也笑嘻嘻地来了。 “令主儿,您让奴才好找啊,皇上有旨,召您去乾清宫一起品戏呢。” 沐萍哼哼一声,这皇上,不是抢她的吃的,就是抢她的嬿婉,没眼力见儿。 进忠跟在嬿婉身后,一起往乾清宫去。 嬿婉敏锐地察觉到,进忠有些不开心了,她状似不经意地回头问: “怎么了,进忠公公,看起来有心事啊。” 进忠嘴微微一撅,掩下一抹失意:“奴才只是觉得,您这么好,颖嫔娘娘和恪贵人还老是说您的坏话,奴才为您不平。” 呵,原来是因为那两人,嬿婉虽然早不把颖嫔她们放心上了,但听进忠为自己抱不平,心里还是骤然一暖。 “进忠~嘴长在她们身上,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之伤不了我分毫,若是有一天犯在我的眼前,我也不会饶了她们。” 进忠又被令主儿的大气折服了,他看着令主儿这么多年,从未听她说过别人坏话。 就因为这样,他更想为令主儿出气了,这不能让令主儿知道是他干的,令主儿心胸宽广,但他有他的节奏。 乾清宫,皇上让李玉找出织造局送来的戏服,今日,他的戏瘾犯啦! 纵观整个后宫,只有嬿婉和他志趣相投,都爱听昆曲儿,爱唱昆曲儿。 “嬿婉,你来了,快过来,看看朕为咱们两个定做的戏服,好不好看。” 嬿婉看过去,是一件淡绿色绣金枝红梅的,和一件粉色绣金丝芙蓉的,一时间,嬿婉不知道自己该穿哪件。 皇上自己做了决定,“嬿婉,你穿绿的,朕穿粉的!” 嬿婉一脸震惊,“皇上确定要穿这粉色吗?粉色娇嫩……” 皇上哈哈大笑,“朕喜欢粉色!” 嬿婉只能夸赞道:“粉色娇嫩,衬得皇上面若桃花呢~” 皇上更开心了,拉着嬿婉就往御花园走去,他要和嬿婉在花丛中,来一曲《牡丹亭》。 御花园,嬿婉水袖轻扬,眼波流转之间俱是万种风情。 皇上也作腔起势,纤纤玉指拈起兰花形状,往前方一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御花园中,是两人缠绵悱恻的唱腔,悲凉时如云遮月,开怀时如月出云。 进忠的目光,一直落在温婉艳丽的令主儿身上,这就是他的天仙儿。 他慢慢向后退,直到退出了御花园。 颖嫔此时正带着恪贵人去乾清宫找皇上,两人正低声讨论娴贵人这一胎时,看见皇上身边的进忠在御花园外东张西望的。 进忠也看见了两人,恭敬地问了安。 “奴才见过颖嫔娘娘,恪贵人~” 走近了御花园,颖嫔和恪贵人才听见御花园里传出来的唱曲儿声,听起来倒像是令妃的。 “进忠,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还有,御花园里是谁在唱这些欢词糜曲啊?” 进忠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天真地摇摇头,“奴才在这儿找进保呢,至于这声音,奴才也不知道呢,想来是哪个主儿在练习昆曲呢。” 颖嫔和恪贵人眼睛一亮,就往御花园里走去。 进忠见蠢鱼上钩了,唇边露出一抹玩味儿的轻笑,便悠哉悠哉地回了乾清宫,去找他的保弟玩去了。 颖嫔两人沿着蜿蜒小径一路往声音传出来的花丛里走,越听越觉得这是靡靡之音,什么玩意儿啊,根本听不懂。 穿过草木葳蕤,走过飞檐翘角,只见一人高的月季丛中,一身穿粉色戏服,身段妖娆的“女子”正在声波婉转地吟唱。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世儿喜好是天然?恰三春利处无人见,不防备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而“她”的对面,还有一个绿衣服的人正喝着茶观赏。 恪贵人指着那粉衣服说道: “颖妹妹,你瞧,魏嬿婉还给其他人表演,当真是下作!” 颖嫔看着粉色戏服的人一举一动皆是魅惑,按耐不住心中的鄙视,大声说道: “一个妃子,整天穿红着粉的,在御花园里公然唱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戏班子的戏子卖艺呢!” 说完,颖嫔犹自觉得不过瘾,又加了一句, “出身卑微就是出身卑微,进了宫也改不了这下作气息,没事儿还在那儿晃她那双爪子!” 此话一出,粉色戏服停下了动作,绿色戏服站了起来。 恪贵人这才惊恐地发现,绿色戏服才是魏嬿婉,那粉色戏服是? 小粉一回头,正是戴了戏冠,画的唇红齿白的皇上。 “朕唱昆曲怎么了?轮得到你们两个贱妇在这儿说三道四?跪下!” 颖嫔和恪贵人,谁也未曾想到,竟然是皇上在唱戏,一看旁边的魏嬿婉,她们瞬间觉得,自己被魏嬿婉算计了。 两人跪下,颖嫔还抬头说道: “皇上,既然今日是您在唱,臣妾就要说一句了,这不成体统啊,一定是令妃她引诱您学的!” 嬿婉急忙也跪下,“皇上,臣妾怎么能担这么大的罪名呢!” 皇上冷哼一声,“你们猜错了!喜欢昆曲的是朕,让嬿婉唱的也是朕。今日唱的,还是朕!你们两个来自塞外,未曾开化,怎么能懂昆曲的好,唱词的魅力,嬿婉,起来,给这两个没见识的讲讲。” 嬿婉重来一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给如懿上课,给蒙古妃上课,搞得她都累了。 真是能力越高,责任越大啊! 嬿婉娇嗔道:“臣妾给她们讲了,皇上赏臣妾什么?若是让臣妾白白地给她们费口舌,臣妾可不依呢~” 皇上想了想,“承德啊,新送进来两匹汗血宝马,你一匹,朕一匹,朕教你骑马,怎么样?” 嬿婉算了算,不亏。 于是她清脆娇美的声音响起来, “颖嫔,恪贵人,听好了,昆曲儿戏腔婉转,唱词缠绵,是南戏之一,百戏之祖,自古以来,非文人墨客不能解其词,许多戏中的唱词不仅读来颊齿生香,更发人警醒。 比如《桃花扇》中的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榻了。 再比如皇上最爱的一曲《长生殿》,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无限情思。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谁知道比翼分飞连理死,绵绵恨无尽止。 这些词曲,比起千古文章,诗词歌赋都毫不逊色,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些下作,更不是靡靡之音。 不过,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你们来自蒙古,少习汉家文化,日后可以多多请教皇上,皇上博学多才,定会为你们解惑。 今日听了本宫这席话,希望你们能端正态度,本宫讲的,你们可明白了?” 皇上自从嬿婉说话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眼神里满是赞叹和欣赏,听到嬿婉夸他博学,更是认同。 “嬿婉说的好,引经据典,条分缕析,不愧是朕的知心人!” 颖嫔和恪贵人,依旧一脸疑惑,令妃说的话,她们还是听不懂…… 皇上看着面前这两个蠢货,前段时间,因为颖嫔年轻活泼,他还宠过一段时间,如今竟然在这儿背后议论他和嬿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给她脸了! “颖嫔,恪贵人,以下犯上,言语不敬,着,颖嫔降为贵人,恪贵人降为常在,各自禁足一月,静思己过,现在,你们两个就在这儿跪着!让这御花园的风,吹干净你们的肮脏心肠!” 说完,皇上就牵着嬿婉,挥挥袖子离开了。 巴林湄若和呼琳一脸震惊,皇上竟然真的敢处罚她们! 她想以蒙古要挟皇上,却见皇上已经领着令妃跑远了。 “你看,恪姐姐,皇上被令妃狐媚地带跑了,你我身为蒙古嫔妃,下次一定要劝谏皇上!” 颖贵人安慰自己,皇上还是忌惮蒙古的,不然为什么跑这么快! 她伸手戳戳恪常在,另一只手掩着脸,笑的猥琐,“恪姐姐,你瞧,皇上,会唱昆曲儿~” 恪常在叹口气,“颖妹妹,别戳了,咱们得跪一天呢,这膝盖还不得废了。” 果不其然,等到两人回宫的时候,几乎站不起来,皇上又不允许给她们传小轿,她们是在夜里被人扶着,一步一步爬回去的。 乾清宫,嬿婉和皇上卸下戏服,皇上此时也已经消气,准备去慈宁宫看望太后。 嬿婉一路也早已经猜出来,是进忠故意把那两个蠢出天的家伙引过去的,她看向进忠,这个傻子,总是用自己的法子为她出气。 皇上带着进忠进保,踏着晚霞往慈宁宫去了,嬿婉望着进忠离开的挺拔背影,想起了一句诗: “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第98章 天衣无缝酸杏局 得知颖贵人和恪常在被降位,如懿暗中乐了好久。 她就知道,皇上是因为颖贵人和恪常在对自己不敬,才把她们降位,让她们对自己毕恭毕敬的。 与此同时,讷苏肯带着民间大夫的检验结果回来了,如懿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个阿哥。 如懿得意的哈哈一笑,“哈哈,真的是个阿哥,那我可要上点儿心了,讷苏肯,此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谁也不准说!连额娘也不能说。” 讷苏肯叹了一口气,玛嬷知道姑母有孕,立马去了寺庙还愿,知道她年纪大了,不求别的,只希望姑母能够平安生产。 可是姑母竟然还防着她的亲额娘。 如懿开心地又问容佩,“容佩,你说,我腹中的这个阿哥,怎么才能让别人不知道男女啊~我不想让皇上高兴的太早,也不想让别人,不高兴的太早。” 容佩想了想,低头说道:“您不说,我们不说,皇上又不问,这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如懿故作高深地说道:“你们不知道,嘉妃忌惮我已久,如今她有孕,我也有孕,她一定怕我生下一位皇子,由此,我不得不谨慎。” “还有皇后,她一直嫉妒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为了保护我们的阿哥,我必须瞒天过海。” 容佩想骂如懿是个蠢货,她心里腹诽:“一个非嫡非长的阿哥,如何威胁到已经成年的嫡出二阿哥,又如何能让有四个孩子的嘉妃娘娘看在眼里。” 等到对上菱枝和芸枝的目光时,她就知道了,枝枝们也是这个想法。 如懿摸着肚子,高兴地说道: “民间有种说法,叫酸儿辣女,只要我悄悄使用,便可瞒天过海,菱枝,去告诉御膳房,我最近爱吃辣,让他们每天上一些鲜香刮辣的菜,越辣越好~” 菱枝担心地问道:“主儿,您现在有孕,吃太辣了对阿哥不好吧。” 如懿嘟嘴说道:“无妨,为了生下一个小阿哥,什么苦我都能吃的~” 菱枝担心的哪儿是如懿,是腹中的孩子,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出门往御膳房去了。 因着如懿要吃鲜香刮辣的菜,恪常在又在禁足,饭食可以随意些。 所以往翊坤宫两个殿里,送的菜全都是火辣辣铺着一层辣椒花椒,再用热油激发了香味儿,一端过来,整个翊坤宫都呛的睁不开眼睛。 恪常在吃着这辣乎乎的菜,一口菜,一口奶茶,还是辣的直喘粗气,心中暗恨,不就是怀个孩子吗?谁怀不上啊! 正殿里,如懿嘶嘶的吐着信子,尝着她要来的鲜香刮辣的菜,吃着吃着,她又问容佩: “哎呀,万一吃着吃着,阿哥真变成公主了怎么办?容佩啊,你去给我搞些酸杏来,白天吃辣,晚上吃酸,我要中和一下~” 这话荒诞,容佩还是应下了。 如懿吃着吃着,就流泪了,她委屈地张大嘴巴,鼻子眼睛挤到了一起,还有一丝鼻涕泡冒了出来,说道: “呜呜呜,我这都是为了生下和皇上的小阿哥,才牺牲自己吃这些东西的,其实你们都不知道————我怕辣~~!” 不久后,嘉妃娘娘诞下一子,是为永瑆。 由此,金玉妍一跃成为四位皇子的生母,富察琅嬅和皇上商议,启祥宫未来三年所有人的月例银子,得按四倍发放。 启祥宫上下莫不欢呼,就连来伺候生产的田姥姥,除了应有的赏赐以外,金玉妍还又额外赏了二百两。 田姥姥感恩戴德,加上令妃娘娘给的药方,她的女儿,彻底有救了! 嬿婉和玉妍又叫来田姥姥,说她的女儿最重要的是要用好药材养着,天底下最好的药材,也就是在宫里了,不如让田芸儿进宫来。 田姥姥自然是愿意的,进了宫里,田芸儿起码未来十年的生活都有了保证。 金玉妍和嬿婉正在商量,把田芸儿放在她的启祥宫还是嬿婉的永寿宫,这时候,海兰便来了。 “不如就放到我的延禧宫,正好叶心也出宫了,就让这田姥姥的女儿和我作个伴儿吧。” 原来,自从海兰梦中见到愉贵妃后,便也一直在关注田芸儿,这次不如就将田芸儿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以后也有个好前程。 玉妍和嬿婉自然是乐意的,田姥姥也感恩戴德。 两人又同时想到了前世如懿的骚操作:天衣无缝酸杏局。 整个宫里都知道如懿疯狂地吃辣,甚至皇上有次过去看如懿还提醒她了,没想到如懿说: “皇让~是臣妾肚子里的公主想吃~辣~” 搞得皇上带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跑来看嘉妃了,皇上奇了怪了,玉妍生了四个阿哥,也没说想吃酸的啊。 于是皇上开口问了一下生育达人金玉妍,玉妍一边试着皇上送的十二瓶香水儿,一边说道: “呦~酸儿辣女,难道不是因为孕妇口味儿重,想吃酸辣开胃的东西,才有了这种互文的叫法,怀了儿女,就会想吃酸酸辣辣的。怎么到了如懿这儿,就是吃辣的一定生女儿,吃酸的一定生儿子了呢。臣妾可不信这个,若是为了男女一味的吃酸吃辣,伤了咱们的孩子,岂不是罪过了~” 皇上觉得玉妍说的有道理,如懿真是太愚昧了,甚至还有些神神叨叨的。 看看人家玉妍,科学育儿,永珹永璇永玑永瑆,个个都是身强体壮,聪明伶俐的。 “玉妍啊,还是你会养孩子~” 玉妍放下香水,让贞淑给婉嫔送去几瓶,她搂着皇上的脖子轻声说道: “臣妾哪会养孩子啊,都是婉嫔姐姐照顾着他们,臣妾啊~只会侍奉皇上。” 月上柳梢,成功地把皇上吓跑了以后,如懿起身吹灭所有的灯,自己拿起一盏烛台,确定没有人偷窥了,她才裹起来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好像一只大蚕蛹顾涌着。 接着,她让容佩把藏在床底鞋架上的酸杏干端出来。 容佩端到如懿面前时,差点被主子那张因为吃辣而水肿的脸吓到,她手一哆嗦,一颗酸杏干就滚了下去,发出叮当的声音。 “嘘,容佩啊,小声点儿,这宫里多少人都看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呢,咱们得小心!” 容佩在黑夜里翻了个非常大的白眼儿,现在宫里有十一位阿哥了,谁还顾得上她啊。 如懿用叉子插起来一块儿杏干,放在嘴里嚼啊嚼, “还是不够酸,我今天吃的辣太多啦,我怀疑阿哥被辣的有点儿像公主了,得再酸点儿才能扭转回来~” 容佩敷衍着,“那您多吃点,一口吃十个,阿哥就又长出根儿来了。” 如懿点点头,又说道:……… 第99章 十二阿哥 “容佩啊,现在翊坤宫拮据,你们的钱省着点儿花,给我留着买些新的护甲,按理说呢,我有孕,应该埋些金银祈福,但是现在条件不允许,就等下次再埋吧。” 容佩又翻了个白眼儿,办差事不给人钱就算了,还要她倒贴钱,没门儿! “主子,您生产的嬷嬷,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六位,您明儿挑上四位,剩下的,就让嬷嬷回内务府去吧。” 如懿想了想说道,“就让田姥姥来,她接生的,都是阿哥呢~而且啊,到时候银子再找理由少给点儿,咱们不就又省下来一笔钱吗?” 如懿被自己的聪明机智迷倒了,田姥姥她们只是几个接生的,肯定会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这一天,正是颖贵人和恪常在解除禁足的一天,如懿欢欢喜喜地让容佩去请恪常在给自己行礼。 恪常在正和颖贵人一起蛐蛐儿嘉妃生孩子生的多,骤然被娴贵人请,两人都不明所以。 但是想到娴贵人腹中的孩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决定还是去一趟,看看娴贵人给他们蒙古嫔妃怀的孩子怎么样~ 正殿。 如懿看颖贵人和恪常在进来了,直直地盯着恪常在看,恪常在她怎么不主动行礼呢。 “恪妹妹,不用多礼~” 恪常在想,我也没行礼啊。 她和颖贵人一人一边,坐在了正座下面的椅子上。 “既然娴贵人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行礼了。” 如懿一阵憋气,这恪常在真不懂礼数!还有颖贵人,虽然同为贵人,但是她可是有皇子的! 算了,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懿一副宽容祥和的模样说道:“我知道两位妹妹禁足,心里着急,只盼着你们出来赶紧见面说说话呢,如今好了,咱们又聚在一起了。” 两人一听禁足两个字,就面色一变,目光里都带了对令妃的仇恨。 如懿知道,到了自己展现魅力的时候了,她低声说道: “妹妹们放心吧,我肚子里的公主就是你们的依靠。” 颖贵人好奇地问道:“娴贵人,你是怎么知道腹中的一定是个公主呢?” 如懿掩嘴笑道,“你们啊,来自蒙古,不知道酸儿辣女的说法吧,我最近啊爱吃辣,无辣不欢,可不就是个公主吗?” 恪常在也帮如懿证明了一下,最近跟着如懿吃辣吃的,她都上火了。 如懿又语重心长地劝着两人,禁足后应该知道宫里有多么险恶了,不如就跟着她,一起守卫这宫中的正义。 颖贵人和恪常在核桃大小的脑仁里,都被如懿所说的正义占据了,她们不禁开始期待起如懿肚子里的公主来。 等公主出生了,她们就凭着蒙古背景要过来养着,等公主长大了,就让公主托她们的光再嫁回蒙古。 三人各怀鬼胎又一致对外地达成了共识,从此,颖贵人和恪常在就经常和如懿混在一块儿了。 因着如懿孕期一直饮食不规律,要么重辣到肚子疼,要么吃酸到呕吐。 又避讳被太医摸出性别来,拒绝太医请平安脉,也拒绝调理身体,不出意外地,她早产了。 那日皇上正在军机处和傅恒大人讨论调集粮草,便是富察琅嬅先匆匆地赶过来了。 再不喜欢如懿,保护后宫的妃嫔和孩子,也是她的责任,因此她不仅坐镇,还带来了自己珍藏的人参,让容佩熬成汤给如懿补着力气。 后面来的是颖贵人和恪常在,她们正在偏殿里聊天,就也过来凑个热闹。 如懿偌大年纪才生第一胎,自然是艰险,田姥姥带着另外三个接生嬷嬷忙进忙出,就连热水都烧了三次。 如懿面庞苍白,又因为剧痛而扭曲,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来,很快汇成一道细流淌进脖子里。 她的手紧紧攥着,手臂的青筋也紧绷着,尖利的护甲因为用力,深深地刺进她的肉里。 骨开十指之痛让她声嘶力竭的喊叫,头晕目眩之际,她仿佛灵魂都出了窍。 田姥姥有些惊慌,坏了,娴贵人这是力竭要晕过去了,若真是这样,就会一尸两命啊。 听到如懿的呼痛,生过孩子的富察琅嬅也捏了一把汗,她已经忘记了和如懿的不睦,此时此刻,她希望母子平安。 见富察琅嬅在屋里踱来踱去,还不停地问来回伺候的宫人,颖贵人心里有些不屑。 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她阿玛的妾室生产的时候,连个接生嬷嬷都不用的,照样好好生下来了不少。 “皇后娘娘,您啊过于忧虑了,女人生孩子不都这样?” 富察琅嬅心里本来就着急,一听见颖贵人这句话,气急攻心,忍不住骂: “你这个没心肝儿的,这女人生孩子可是鬼门关走一趟,你丝毫没有同情之心,来人,把颖贵人送回她的储秀宫。” 颖贵人就这么被赵一泰请了出去,她不情不愿的甩着帕子走了。 产房内的如懿,昏迷之际,也听到了颖贵人这句话,锥心之言让她如坠冰窟,她在产床上九死一生,平常跟她要好的颖贵人却这样说…… 如懿开始想念海兰了,若是海兰没有背叛她,定然不会这样对她的。 恍惚之际,她又看到了当年白蕊姬生产的时候,白蕊姬的头发因为出汗,紧紧地贴着脸,却手拿着鞭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贱人,体会到生产的痛苦了吗?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梦中白蕊姬狠狠的一鞭子让她陡然清醒,那痛苦不亚于身下的痛,她为什么会梦到玫嫔呢? 如懿想到了白蕊姬生产的时候,原来,原来颖贵人的那句话,也是她对白蕊姬说过的…… 不,她当时只是为了安慰皇上,让皇上不那么难过,她和没有心肝的颖贵人不一样,不一样。 如懿正在劝说着自己,田姥姥见如懿又清醒了,赶紧走上前来, “贵人,听我的,有规律的用力,逐渐增大力气,不要在这儿乱使劲儿啊……” 田姥姥也是没有办法了,娴贵人已经生了两天一夜,如果再不让她赶紧清醒,恐怕孩子会在腹中窒息啊。 所以她就用力拍了如懿一巴掌,刚刚如懿在梦里感受到的鞭子疼,就是田姥姥打的…… 在田姥姥的指挥下,如懿终于平安生下了一位皇子,是为十二阿哥。 如懿见孩子带根儿,开心地笑了,“哈哈……” 富察琅嬅松了一口气,见皇上还没来,便自己去了乾清宫通知皇上,顺便问一问怎么晋如懿的位份。 第100章 如懿给田姥姥一点震撼 皇上听到如懿诞下了一位阿哥,并没有多么高兴,因为他的孩子已经够多了。 在皇后的要求下,他还是按照旧例,给十二阿哥取了名字。 “璂,皮牟之缝也。”是为永璂。 念在如懿诞育了皇嗣,皇上还是给她晋为了嫔位,让她好好休息。 而颖贵人和恪常在听闻如懿生的是位阿哥,简直都要气疯了,尤其是恪常在,她陪着如懿吃了快大半年的辣菜,长了那么多口疮…… 颖贵人摔了茶杯,“可恶,娴嫔一定是故意的,她故意瞒着我们!” 恪常在捂着溃疡的嘴,含糊地说道:“她实在是品行低略,明明跟我们一直说是公主,却生了个皇子,简直是粗俗鄙薄!” 颖贵人又想起来如懿生产的时候,自己被皇后训斥,瞬间觉得后宫全员恶人,只有她们蒙古嫔妃心思最单纯。 翊坤宫,如懿抱着永璂,一脸肿胀地笑着, “永璂,永璂,容佩,皇上一定是觉得永璂可续基业,才给他取这个名字的。” 容佩不想知道这个名字什么意思,现在外面还有一排接生姥姥等着领赏银呢,可主子却一直装傻,她得提醒一番。 “主儿,给嬷嬷们的赏银在哪儿,嬷嬷们还在正殿门口站着呢。” 如懿灵机一动,嘿嘿一笑,让容佩凑近了,和容佩嘀咕了几句…… 容佩听完,再一次被如懿的无耻程度震惊到了,这话说出去,翊坤宫得成为整个紫禁城的笑话。 正殿门口,接生姥姥们一脸期待,之前舒妃娘娘生产给了不少银子,嘉妃娘娘更是大方,这娴嫔娘娘就算小气,那也应该能有几十两吧! 容佩黑着脸,低着头,站在廊下,不敢看众位接生姥姥,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啊! “各位姥姥,你们帮着娘娘生产有功,如今娘娘诞育皇子,她说……都是有缘之人,让各位姥姥……随点儿份子钱,不用多,每人……十两银子就够了。” 容佩断断续续说完,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三宝也苦着脸,端着个托盘上前,跟姥姥们收银子…… 接生姥姥们更是一脸懵,她们没听错吧?让她们随份子?老天爷啊,这简直是亘古未闻! 几个人都看向田姥姥,这是她们当中最有威信之人,也是最缺银子的,田姥姥一个人要养着前夫和现夫两个家庭,自是不容易。 田姥姥也从未见过,侍奉完生产,却被追着要份子钱的事儿啊! 她胸中一口气憋着,不行,这根本忍不了! 辛辛苦苦接生,还要倒贴银子,哪里有这种道理! 田姥姥率先跪下喊道:“娴嫔娘娘,我们都是挣点子辛苦钱的,您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哪里有钱给您随份子啊。” 其他几位姥姥也跪下了,“是啊,娴嫔娘娘,您不赏银子也就算了,不能跟我们要钱吧!” 听着姥姥们此起彼伏的声音,容佩也为姥姥们生气,主子的行为放在哪儿都是太过分了。 如懿见外面乱了,得意地推开门,扶着菱枝出来说道: “本宫的本意是准噶尔战事吃紧,本宫不想挥霍,所以想让你们捐点钱给朝廷,既然姥姥们都有难处,本宫就免了各位姥姥们的份子钱,你们就散了去吧,不用感谢本宫。” 说完,如懿还觉得不够优雅,向几位姥姥深深鞠了一躬,才让菱枝关了门。 几位姥姥沉默了,容佩和三宝也沉默了。 主子关门关的那么快,应该也怕引起群怒被追着打吧,至于鞠的那个躬,更是讽刺,活像鳄鱼的眼泪。 门内的如懿,伸着舌头说道:“菱枝呀,你说,本宫有没有温暖田姥姥她们呢?” 最终,容佩送田姥姥出去的时候,还是不忍心看她们垂头丧气,她低声和几位姥姥说道: “几位姥姥委屈了,若是心中憋闷,不如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去。” 乾清宫,进保慌乱地跑进来报,“皇上!不好啦!接生姥姥们在乾清宫门口哭起来了!” 皇上本来就因为前线战事胶着而心烦,再听外面乱成一片,心里更加烦了,这成何体统! 又想着接生姥姥们为何要来乾清宫呢,他带着进忠和进保出去看。 见皇上出来,田姥姥声泪俱下地说着在翊坤宫的经历,她哭诉道: “皇上!我们在翊坤宫守了两天两夜,伺候娴嫔娘娘生产,可是她不仅不赏银子,还要我们的钱随份子,我们实在是冤啊!在场的姥姥们,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需要养家糊口的,这让我们怎么办啊!” 皇上一听,头都要大了,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让包衣们怎么想皇室,日后怎么忠心艮艮(大如口音)地给宫里办差! “进忠,取些银子,给田姥姥她们分了,让她们好好过日子去,进保!你和朕去趟翊坤宫!” 进保撅着嘴看着进忠,进忠眨眨眼:去吧,这可是好差事的嘞~ 翊坤宫,如懿正为自己的聪明绝顶而开心。 其实有孕的时候,皇上和两位贵妃都赏了银子,只是她觉得生都生完了,给姥姥们银子有什么用,再说了,接生本来就是她们份内的事。 容佩见到皇上带着人赶来,就知道田姥姥的事儿一定是成了,看了看床上还在傻笑娇俏的主子,她凑过去说皇上来了。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快速进了翊坤宫,皇上看看床上躺出双下巴还嘟着嘴的如懿,一阵心烦。 她头上还戴着一个黑色镶满绿松石的抹额,和干干巴巴油尽灯枯的太奶等着孙子来见最后一面一样。 皇上更心烦了。 只听如懿娇媚婉转道: “皇上~您是来看臣妾和十二阿哥的嘛~” 皇上开门见山,冷冷地问道:“如懿,你可知道,你跟接生姥姥们要钱,她们集体来了乾清宫闹事啊!你可真给朕长脸啊!” 如懿惊讶地张大嘴巴,“皇上~臣妾不相信,几个接生姥姥因为几十两银子,就敢去乾清宫闹事!” 皇上觉得如懿真的是没心没肺,不知道民生疾苦,他质问道: “几十两银子?宫外的普通家庭,十几两银子就能生活一年,你这是夺了人家的生计,万一她们家中的孩子有病有灾的,就会因为你的克扣误了事儿,被逼到绝境了,她们为什么不敢去闹事儿?” 如懿流着泪,拿自己的理由逃避着:“皇上,臣妾是为了给准噶尔战事祈福,才让接生姥姥捐钱的!” 皇上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剑,直直地劈向如懿,毫不留情。 “如懿,别说什么积福不积福的,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朕都怕脏了紫禁城的门楣,自古以来,就没有克扣下人的钱用来祈福的!你这是造孽!” “你不要拿前线战事做幌子,谁看不出来,你就是因为生产之痛迁怒了接生姥姥,真是毫无心肝!朕告诉你,她们这些钱,还是从你的月例里扣!不仅如此,你不是要祈福吗?朕本来要给你的这次赏赐,就捐给前线,以后逢年过节,你应得的那些,都没了!” 说完,皇上拂袖而去,让人好好地赏赐接生的姥姥们。 如懿仍旧呆呆地半躺在床上,她裹紧被子,感觉身上凉凉的,心也冰冰的,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可是为皇上生育了一位阿哥,皇上怎么能这么训斥她,还看也不看永璂。 还有田姥姥,为什么,都不让她随份子钱了,还要去皇上面前陷害她。 如懿又听说,海兰还将田姥姥的女儿田芸儿接到了她宫里当宫女。 定然是金玉妍!是魏嬿婉!是海兰!她们买通了田姥姥要害她。 如懿抱住了自己,她又被人算计了…… 第101章 可怜的永璂 皇上因为如懿验性别和克扣接生姥姥一事,连带着对十二阿哥也不上心了。 而颖贵人和恪常在,见到如懿,也要么冷嘲热讽,要么不屑一顾。 是以如懿在后宫,又恢复到了以往无人问津的状态。 富察琅嬅见小十、小十一和小十二差不多大,便经常同时赏赐一些孩子们的小玩意儿和补品,如懿见着了只让收到私库里,从不让永璂吃。 于是在永珩和永瑆茁壮成长的时候,永璂仍旧瘦弱的像个猴儿一样。 如懿看皇上不来探望自己,心里烦闷,再加上永璂容易受惊吓,便经常一夜嚎哭不止,不肯入睡。 如懿就想到了安神汤,只要一灌下去,永璂就会乖乖睡觉,一睡起来就是一天,连奶都不吃了。 如懿尝到了甜头儿,就每日给永璂喝安神汤,搞得永璂快一岁了,还像婴儿一样贪睡。 照顾永璂的奶娘看着实在害怕,偷偷去回禀了皇后娘娘,富察琅嬅一听,也是心惊胆战。 自从绿筠和玉妍发现三阿哥喝安神汤变得反应迟钝以后,她就让太医院后宫的阿哥和格格断了安神汤这个惯例。 其实小孩子容易受到惊吓,爱啼哭,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多用点心,给孩子补充营养,身强体壮了,睡眠自然会好。 玉妍的四个阿哥,都是这样,就连出生时最瘦弱的永珩,都在庆嫔的调养下变得能吃能睡了。 富察琅嬅让人把如懿请过来,好心地劝她,不要再给永璂喝安神汤了,让永璂多和几位哥哥一起玩一玩。 没想到这更加激怒了如懿,如懿不愿意让任何人说她养孩子养的不好,回去以后,她就把奶娘赶走了。 容佩和菱枝抱着小小的十二阿哥,也忍不住心疼,本来就瘦弱,又骤然断奶,这不得把十二阿哥饿死啊。 菱枝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娘娘,奶娘走了,咱们阿哥吃什么啊?私库里有几盒羊奶糕,要不要冲了给阿哥喝了啊?” 如懿想了想,这羊奶糕是庆嫔送的,庆嫔和令妃、舒妃交好,定是没安好心! 她摇摇头,“给永璂熬点儿米糊喝了吧,慢慢来,总会适应的,还有以后不要把永璂抱出去,免得被人给惦记上,养孩子是得精细些。” 于是永璂就这样被圈养在了翊坤宫。 菱枝心疼十二阿哥,每天偷偷地化点子羊奶糕给十二阿哥喝。 永珩和永瑆因为经常在一起玩,都已经能够很流畅的对骂了,翊坤宫的永璂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就连皇上偶尔来翊坤宫过夜,如懿都捂着永璂不让皇上见,总说永璂已经睡了。 直到这日除夕,满宫里都提前换了新的桃符,各宫也挂上了喜庆的福禄寿七彩琉璃灯。 因为皇后娘娘让内务府给各宫伺候的宫人都发了额外的红包,所以大家都干劲儿十足。 翊坤宫,菱枝用自己的红包里的钱,买了红绳给十二阿哥系上,祈求十二阿哥来年能够身体好些。 永璂很喜欢,轻轻地在菱枝姐姐头上吻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就这一下,菱枝就没忍住哭了,她呜呜地抱着永璂,十二阿哥太可怜了,出生以来,就没有半分孩童的欢乐。 永璂抹掉菱枝的眼泪,磕磕巴巴地想说话,但是因为从小就很少和人交流,语言贫瘠,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能一直给菱枝抹着眼泪,不停地摇着头,示意菱枝姐姐不要哭了。 家宴上,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精致菜式,对于其他宫里的孩子,可能没有那么诱人,可是对于永璂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 永璂看额娘没有往这边看,伸出手,拿了一块儿鸭肉,又拿了一块肉饼,左右开弓地吃了起来。 坐在后面的永璋见永璂吃的快,怕他噎着,赶紧端了碗牛乳过来。 几位阿哥很少见到小十二,一看永璂蜡黄的小脸,干瘦的胳膊,他们心里纳闷儿,永璂难道遭受了虐待? 永珹话多,他凑上前逗小十二叫四哥,可是永璂只含着肉饼,张着嘴不说话。 永珹看看永璋,永璋看看永琪,永璂快两岁了,还不会说话吗? 三四五看看另一排嬉笑打闹的永珩和永瑆,更加确定了永璂的不正常。 见人都坐齐了,皇上才携皇后奉太后入座,宣布家宴正式开始。 皇上环顾四周,左边坐的是他的爱妃们,右边坐的是他的爱子们,一大家子,真是异常和谐啊。 除了如懿。 皇上皱眉,大家都梳着整整齐齐的钿子头,偏她一个人整个小旗头戴。 如懿见皇上看着她,心里愉悦,嘴里嚼着梅子,呲着牙冲着皇上一笑,露出了舌头上的梅子核。 皇上扭头过去,瞧瞧皇后洗洗眼睛。 却见皇后正在和绿筠、嬿婉说着悄悄话,皇上凑过去,三人顿时不出声了,皇上赌气悄悄说道: “皇后,朕竟然不知道,这后宫的嫔妃是给你纳的,一个个的有事儿都瞒着朕。” 富察琅嬅笑一笑,她才不会中皇上的激将法,把永璋化名金三爷在民间写话本儿的事儿说出来的。 她哄哄皇上,“皇上,我们女人家的事儿,您听了不好~” 皇上哼哼一声,转头和太后喝酒去了。 就在宴席上大家都其乐融融之际,永璂因为吃得太快,竟然一下子呕吐了出来,又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永璋和永珹急忙起身,一边一个扶住了永璂。 如懿见状轻轻皱眉,起来说道:“皇上,永璂失了体面,请允许臣妾带永璂回去吧。” 永璂小小的身子颤抖着,他不知道什么叫体面,只是看见额娘皱眉,习惯性地有些害怕。 永璋叫来伺候的嬷嬷,给永璂擦了擦嘴,收拾干净。 皇上也看向永璂说道:“怎么好端端的吐了,莫不是这饭菜有问题?” 永璋说道:“皇阿玛,这饭菜儿臣都试过了,没什么问题,许是永璂吃的太快了,儿臣瞧着他像是饿狠了,身上也瘦的很。” 庆嫔在一旁看了会儿,自从意欢有了永珩,她就看了许多关于婴儿幼童的医书,如今她一眼就看出门道来了,她起身行了个礼。 “皇上,请允许臣妾多言一句,十二阿哥这是脾胃不和,营养不良,所以一下子吃了这么多,才导致的呕吐。” 皇上看向皇后,皇后看向太后,三人面面相觑,皇家的阿哥,在亲额娘身边养着,会营养不良? 太后伸手把永璂叫过来,“永璂啊,过来,到皇祖母身边来。” 永璂在永璋的牵引下,走到了皇上和太后身边,太后一瞧,永璂不仅瘦,还双眼无神,看起来怯懦懦的。 皇上眉目间一层薄怒,他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看向如懿:“如懿,永璂怎么这么不爱说话,你是怎么养的他!” 这一拍不要紧,直接吓到了永璂,永璂赶紧钻进了永璋怀里躲着。 如懿听皇上质问她,不服气地说道:…… 第102章 永璂的春天来了 “皇上,永璂他会说话,不信您等着瞧。” 众目睽睽之下,如懿上前三步,她按着永璂说道:“永璂,你说话呀,给你皇阿玛听听,你会说的!” 永璂目光有些呆滞,在如懿的威逼之下,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话,开口是既稚嫩又嘶哑的嗓音: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此句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唯有如懿,她高兴地挑着眉, “皇上,您听,永璂说的多好啊,您还记得这句诗吗,恰如你我当年因戏定情啊,咱们青梅竹马的情谊,您忘了吗?” 永珹永琪永瑢永璇永玑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们的皇阿玛,希望能够听到皇阿玛展开讲讲,真的有这么刺激吗? 永璜和永琏恨不得捂住他们福晋的耳朵,但是伊拉里氏和钮祜禄氏眼睛睁得比弟弟们还大。 而色布也回过头,一脸懵懂地问璟瑟,“璟瑟,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啊,快教教我!” 璟瑟不搭理色布,拿起一块儿糕点堵住色布的嘴,然后和对面的永璋对视一眼,他们两个看话本儿的可太懂这个了。 知晓所有剧情的永璋,率先开口说道:“娴娘娘,您不要教永璂这些,白乐天写这句诗的目的是止淫奔也,不是宣扬什么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的。” “娴娘娘,小时候,您也曾经对我说过《墙头马上》这出戏,我亲自看了,觉得并不是您说的什么一见倾心,他是告诉天下的女子要自尊自爱,男子要勇于承担责任,不然就会像李千金这样,成为彻头彻尾的悲剧!” 皇上欣赏地看着永璋,真是他的好大儿,把他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因为他真的想不起来初次见到如懿时的场景了,如懿老提他们一起看《墙头马上》,可是他记得,当时明明是有一堆的皇子阿哥,还有皇阿玛,皇额娘,甚至还有张廷玉。 要是真的一起看过《墙头马上》就是青梅竹马了,那他和张廷玉大人也是青梅竹马咯? 这句诗如懿平常念叨念叨也就算了,今日他的儿子们都在场,儿媳们也在场,女婿也在场,颜面何存啊! 皇上起身痛斥如懿, “永璋说得对,娴嫔!你跪下,你看看你,整天念叨什么墙头马上,永璂该会说的话一句没学会,只学了一句这种诗,朕看你根本就不会教养孩子。” 如懿不服气,虽然跪下了,她依旧梗着脖子,嘟着嘴, “皇上~臣妾和您的情分不同,永璂是您和臣妾爱情的结晶,自然要熟悉我们的墙头马上啦~” 皇上怒吼,“你不准提墙头马上!” 永璂已经被刚刚皇阿玛的发怒吓到了,他呜呜地哭着,竟然真的说出来了几个从没有说过的字, “呜呜呜……不要凶……额娘。” 太后见了心疼,把永璂搂进怀里,抹掉眼泪,急忙喊住如懿和皇上, “好了!皇帝,哀家想着,几位小阿哥也大了,不如都送到撷芳殿教养着,平日里嫔妃们也可以去探望,一个月里也可以接回来几天,撷芳殿的嬷嬷们用心,一定可以养育好阿哥们,嘉妃,舒妃,娴嫔,你们觉得可好?” 皇上坐下,金玉妍和意欢率先站起来回答道: “臣妾等没有意见,一切都听太后和皇上的。” 太后又看向地上跪着的如懿,她已经很给如懿面子了,把阿哥养成这样,按理说该治她的罪! 如懿再一次感觉到了太后针对她,她抬头说道: “太后,皇上,您不知道臣妾为了保住永璂费了多大的力气,你们夺走永璂,不是要了我的mean嘛!” 太后疑问地看着皇上和皇后,如懿保孩子?后宫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了? 皇上用手捂着脸,他实在没脸把如懿干的事儿说出来,皇后也闭上眼,她也没脸说。 没想到如懿抬起头,眨了七七四十九次眼,说道: “太后,臣妾为了保密永璂是个阿哥,不让他为奸人所害,所以布下了天衣无缝的酸儿辣女局,臣妾一片慈母之心,您可能体会到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永璂嘶哑的烟嗓从何而来了。 一方面遗传了如懿的刀片嗓,一方面是被辣的! 颖贵人和恪常在更是恨的牙根痒痒,出声说道: “奸险妄为!品行低略!粗鄙浅薄!” 如懿天真地笑着,等着太后的夸奖。 太后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不被气晕, “传皇上和哀家的旨意,十二阿哥抱去撷芳殿教导,不准再让娴嫔接回去!!!如懿,滚回你的位子安生呆着,不然,后宫有的是没有孩子的嫔妃,哀家就给永璂找个新额娘!” 如懿这副半死不活的倔驴样子,已经让皇上心烦的不行,接下来的宴席,他都觉得如懿特别碍眼。 甚至戏台子上演的那出他最喜欢的《长生殿》,他都觉得看不下去了。 而如懿心中暗暗讨厌永璋,三阿哥怎么可以把她和皇上的定情之作说的如此上不了台面呢。 除夕夜宴之后,各位阿哥就都被接到了撷芳殿,永璂被李玉带人抱走的时候,如懿万般不舍,永璂是她漫漫长夜的唯一慰藉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太后和皇上要把永璂从她身边夺走。 “李玉,李玉!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听了谁的话!” 如懿喊着李玉的名字,拉住李玉的衣角,李玉回过头,恭敬而疏离地劝解道: “娴嫔娘娘,皇上对所有阿哥一视同仁,都放在撷芳殿统一教养,并没有刻意薄待您,这对十二阿哥也是好事儿,能让他和兄弟们多多亲近。” 见如懿还不松开他的衣服,李玉使劲儿往前一拽,带着人和十二阿哥,一溜烟儿跑了。 怪不得进忠进保不愿意再来翊坤宫办差事,娴嫔可真是难缠啊。 翊坤宫里,如懿半倚着榻,趴在她的二郎腿上久久地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她抬起头,悲伤地问容佩,“容佩,皇上今天不让我提墙头马上,是不是害羞了。” 永璂来到撷芳殿的第一天,就被永琮带着小八小九狠狠地疼爱了。 没办法,这个弟弟实在是太弱小了,他们把自己今天刚从承乾宫带来的所有诗集摊开,让永璂挑自己喜欢的。 没想到永璂开口还是一句:墙头马上…… 永琮上去捂住永璂的嘴,“停,十二弟,别说了,你最近也不要识字儿了,就把墙头马上从你脑子里彻底抹去!” 永琮把诗集收起来,转头拿出来一大兜子庆娘娘做的糕点。 “十二弟,乖哦,咱们不读诗了,咱们吃好吃的~这些都是庆娘娘知道你来撷芳殿,特意让我扫荡来的。” 永珹看着永璂狼吞虎咽地吃着糕点,囫囵吞枣一般,他心疼地一直递着水,还给永璂拍着背。 永璇抬头问道:“四哥,要不要让十二弟少吃点。” 永珹摇摇头,拍着永璂的头说道:“不,让十二弟吃吧,让他吃的满足了,知道自己不会再缺衣少食了,他才会有心情细细品尝。” 永珹指着永璂手中的糕点,轻声细语地教给他说,“永璂,这个是,桂花软酪。” 永璂抬头,跟着读,“桂…花…软酪。” 永珹摸摸永璂的头,由衷地夸赞道:“小十二真聪明,快吃吧。” 月光如水,这是永璂离开翊坤宫的第一个夜晚,他的小床在几位兄弟之间。 永璂乖乖地抱着被子,睁着眼等待安神汤的到来,那是他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味道。 永璇永玑拿着两个鲁班锁玩着,看到永璂傻傻地平躺着,也不像永珩和永瑆一样早早地打起了酣。 永璇凑过去问道: “十二弟,你怎么还不睡,是睡不着嘛?给你一个鲁班锁玩儿,玩累了自然就困了。” 永璂从来没玩过鲁班锁,他慢慢坐起来,接过八哥给的东西,好奇地看起来。 永琮也看着十二弟,知道他肯定不会玩,就光着脚跳上了永璂的床, “来,七哥教给你~” 这一晚,永璂和几位哥哥玩到很晚才睡,听着外面几声虫鸣,抱着鲁班锁,他睡得很好。 恍惚中,永璂仿佛听到,外面的迎春花开了。 第103章 野人凌云彻和他的马 容佩和菱枝去看过几次十二阿哥,见他在撷芳殿过得比在翊坤宫幸福多了,她们也放了心。 这几个月,皇上倒是来了翊坤宫两趟,本来是来宠幸恪常在的,但是恪常在身上羊肉味儿太大,就便宜了如懿两次。 这年六月底,皇上见几位阿哥都已长成,便下令要去木兰围场锻炼锻炼儿子们。 顺便让八旗官兵牢记骁勇善战和纯朴刻苦的本色,做到安不忘危、常备不懈。 皇上还没忘记带着太后一起去,太后虽然不去木兰围场,但是去热河行宫避避暑也是极好的。 本次出行,皇上把一到六阿哥都带着了,剩下六个小的,由撷芳殿统一照顾。 永璂在撷芳殿,等来了皇后娘娘带着永琏告别七哥 等来了嘉妃娘娘带着永珹告别八哥九哥和十一哥, 等来了舒妃娘娘和庆娘娘告别十哥,却没有等到他的额娘。 意欢对照顾永珩的嬷嬷千叮咛万嘱咐的时候,沐萍注意到了坐在窗边望着撷芳殿门口的永璂。 沐萍懂他,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故意逞强,不肯看永珩被宠爱的画面,就那么扭着头。 七月的阳光晒得人暖暖的,永璂抬头,是经常来的庆娘娘,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说道: “庆娘娘好,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我额娘呀?” 沐萍恰好就站在那片光里,她拿出自己最近新做的豌豆黄,意欢给它取名叫做两个黄鹂鸣翠柳。 “庆娘娘看见啦,你额娘只是暂时有事儿,等她有空了,就会来看你了,尝尝庆娘娘做的豌豆黄,好不好?” “谢谢庆娘娘。” 永璂接过来,两口就吃完了,尽管他在撷芳殿过得比在翊坤宫好很多,却还是改不了吃东西很快的习惯。 沐萍看着心里酸酸的,又把永璂的嬷嬷嘱托了一番,还给了这嬷嬷五十两银子做赏钱,希望她能好好照顾小十二。 意欢和沐萍两人出了撷芳殿,见沐萍一直闷闷不乐,意欢开口说道: “娴嫔真是的,太后只是不让她把永璂接回去,又不是不让她来看望,怎么忍心两三个月不来呢!” 沐萍叹了口气,对于永璂来讲,离开如懿应该是幸运的,可是他也是个孩子,对额娘有着天然的依赖,渴望被爱着。 盼而不得,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多煎熬呢。 而翊坤宫的如懿很兴奋,倒不是因为在宫中憋闷,而是她终于可以见到——凌云彻啦。 李玉的背叛,让她更加珍惜大男人,而她认识的,除了皇上之外最大的男人,就是凌云彻了。 这些日子,皇上和太后说不让永璂回来相见,她心里想,只要她不去看永璂,永璂想她想的生病了,他们就会主动把永璂送回来。 甚至,还会求着她亲自养永璂! 毕竟她知道,永璂没有安神汤是睡不着的~ 于是,她就一直赌气,赌着赌着,她就真的忘记接永璂回来这件事儿了。 去木兰围场见凌云彻的路上,如懿觉得,风都是甜甜的~ 如懿从马车里伸出头来,诡异的脸上泛着油光,嘴里的舌头弹出来,“芜湖~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后面的颖贵人和恪常在同乘一辆马车,听到如懿用公鸭嗓子唱歌,不禁开始怀念起皇上和令妃唱的昆曲儿了。 “颖妹妹,咱们姐妹俩,可做不来娴嫔这等子狐媚的事儿!不对,令妃才是狐媚,她是狐臭!” 颖贵人捂住耳朵,“可不是,跟个破锣一样,声音都是臭臭哒!” 说着,她拿出来几个纸团,给了恪常在两个,各自塞到了耳朵里。 如懿马车前面,意欢和沐萍的马车里,也是被如懿折磨的不像样子,沐萍拿起来铁勺, “啊啊啊意欢,让我用勺子抡死她吧,太难听了!!!还不如我十分之一呢!” 意欢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决定还是不要让沐萍冲动了。 她回头喊住一个侍卫,拿起一本《墙头马上》让他送给如懿看。 沐萍歪头问,“意欢,你为什么要奖励她!” 意欢一笑,“我把这本《墙头马上》的几折子戏给换了顺序,试试娴嫔能不能看的出来。” 果然,《墙头马上》刚送过去,如懿就安静下来了。 如懿看着送《墙头马上》的侍卫,也甚是清秀呢,只是不如凌云彻有男人味儿! 不一会儿,如懿就捧着书昏昏欲睡了,车中的容佩默默地把耳朵里的纸团子掏出来,白了睡着的老太太一眼。 前面的马车里,沐萍崇拜地看着意欢,“意欢,你真是神了嗨,娴嫔真的不叫唤了。” 不过,好像能听到她在后面打鼾的声音,庆幸比她唱歌好听多了。 意欢轻轻一笑,“我家有个年纪大的老嬷嬷,也是这样,一看书就犯困,我们都惯着她呢。” 草色青中泛黄,四面风响,呼呼地吹着京城中娇花们的脸。 富察琅嬅发下去了面纱,让众嫔妃挡着脸,不要被吹伤了。 唯有如懿,一脸痴笑,她看见那么多八旗的侍卫和官兵,开心地说道, “哈哈,好多人啊~” 哦对了,还有颖贵人和恪常在,她们像回到阴沟儿的鱼一样,这里扭扭,那里转转,显示她们才是这草原的主人。 不过很不幸,颖贵人刚下马车,就因为到处乱跑,把脚扭了。 摔倒的时候,又把恪常在砸倒在地。 颖贵人两个在马车上被遣送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嬿婉带笑的侧脸。 皇上见她两个人太丢人,就把她俩先送到行宫,不让她们来围场了。 颖贵人心里暗恨,一定是魏嬿婉使坏,故意让她绊倒! 真是可恶,她本来想着来到了自己的主场,能让魏嬿婉出丑的! 嬿婉很开心,不为别的,璟瑟公主陪额驸回他娘家科尔沁,也要被叫到木兰围场和皇上汇合了,一别数月,嬿婉还是很想念璟瑟的。 两人正并排走着,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牵着马一步一拐的瘸子,那马见到人多,慌乱地抬起来前蹄子,吓得玉妍和嬿婉连连后退。 一个马夫,不走下人走的小路,却带着畜牲走到了官道上,真是岂有此理! 金玉妍本来想让侍卫把这人和马赶走,而嬿婉却越看这人越脸熟,等到看清了,才发现,这络腮胡子坑洼脸的野人,不是凌云彻吗? 凌云彻也发现了嬿婉,其实他本来是拽着马来找娴嫔娘娘的,这匹小母马,他还取了个名字,叫如如。 这如如被他养的皮毛油光水亮,身材健美有力,就连尾巴都让他扎了小马尾辫儿。 在木兰围场的这些年,他就是和如如相依为命的。 但是看见嬿婉如今明艳动人,富贵华丽的模样,他也不由得心神一荡,这可是他的初恋啊! “嬿婉,你也来了木兰围场?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金玉妍看看嬿婉,嬿婉看看金玉妍,最终还是玉妍先反应过来, “贱奴才,令妃娘娘的名讳是你能叫的?还来寻你,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金玉妍看向后面的一排侍卫喊道:“来人,把这个刁奴给我狠狠地打,最好把他的嘴给打烂了!” 说完,金玉妍搂着嬿婉退后半步,嬿婉也暗暗地和玉妍说: “这就是个神经病,害死人不偿命!真晦气啊,这都能遇见他!” 侍卫们一人一条鞭子,一起往跪着的凌云彻身上抽,很快,凌云彻背上就绽出了一片片血花。 凌云彻咬着牙,让他本就坑洼不平的脸上更是沟沟壑壑,凌乱的胡子随着身体的颤抖也乱动起来,细看之下,仿佛有碎屑掉落。 他抬头看向嬿婉,“你就这么喜欢我吃痛的样子吗?” 嬿婉一双杏目圆睁,倚在玉妍怀里,带着笑意说道:“是呢,疼死你才好。” 第104章 凌的懿中人是个盖世狗熊 打在凌云彻身上的鞭子还在继续,金玉妍趴在嬿婉耳边问道: “哟,我娇贵的令妃娘娘,这次解没解气呀~” 嬿婉眼睛滴溜溜一转,“解气了,不过别打了,在这道上让人看见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玉妍点点头,刚想叫侍卫停手,只听得后面一声怒吼, “住手!” 众人回头,是撅着嘴怒气冲冲跑过来的如懿。 明明是初秋,天气不冷不热,如懿的氅衣里面却仿佛穿了件大棉袄,臃肿不堪,好像一只左摇右摆的大狗熊。 她提着裙摆,手脚笨拙地就窜到了凌云彻面前,无视了嘉妃和令妃。 “凌云彻~” 如懿眼眶含泪,低下头,向凌云彻伸出戴满银色镶嵌红玛瑙护甲的手。 凌野人也感动地抬起头,此刻的如懿好像踏着七彩祥云,浑身散发着光辉的英雄。 两人目光交汇,满是柔情蜜意。 “娘娘……” 金玉妍看不下去了,“停!娴嫔,见到我和令妃不行礼,却先去扶个受罚的奴才是何道理啊。” 如懿起身,却又被贞淑按着行了个礼,这次她聪明了,不用贞淑拧她,自己就屈膝了。 容佩没眼看,别过头去。 如懿瞪着眼睛,淡淡地说道:“凌云彻当年犯了错,被罚到木兰围场,不取他的性命是皇上的仁慈,嘉妃娘娘不会要在皇上的仁慈之外擅用刑罚吧。” 说完,她又看向嬿婉,“令妃,难道你也不顾和凌云彻的情意了吗,他可是个大男人。” 嬿婉看了春蝉一眼, “春蝉,替我打她的嘴。” 等了许久的春蝉一步向前,左右开弓,给了如懿两个大嘴巴子,扇的如懿脑袋懵懵的。 “满嘴污秽,抹黑令妃娘娘,娘娘与这下贱的马奴有什么情意?倒是你,竟然在这里给一个奴才求情。” 如懿感觉两边脸都被春蝉打的肿起来了,捂着自己的脸蛋,怒目看向容佩,希望容佩能帮她动手打回去。 而容佩,熟练地退后一步,垂着手,低着头,笑的发颤。 金玉妍走上前一步,一脚踹翻凌云彻,接着用脚往如懿屁股上狠狠一踹, “皇上罚的凌云彻玩忽职守,本宫罚的是他冲撞贵人,何曾滥用刑罚了?娴嫔,你倒真是会给人扣帽子,跪下,给本宫和令妃赔罪。” 如懿被金玉妍踹倒在地,正好跪在了凌云彻身边,此时她竟然有点感动,现在她和凌云彻真的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了。 如懿抬起头,倔强地说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嫔位!你怎可随意踹我!” 金玉妍跟魏嬿婉忍不了了,前世今生,如懿翻过来覆过去就这几句话。 金玉妍走上前一步,用脚顶起如懿的下巴说道: “这宫里谁不是皇上亲封的?你是嫔位,可你今日冒犯了两个妃位,你也是女子,怎么就不知道流言蜚语会杀死人?所以踹你,你活该,罚你赔罪,你也活该!” 魏嬿婉也看向春蝉,“春蝉,辛苦你了,再打娴嫔两巴掌。” 春蝉嘿嘿一笑,她刚刚手疼,却没打过瘾,感谢主儿又给的机会。 打完如懿的春蝉骄傲地退回到嬿婉身边,伸出手来说道:“呜呜呜,主儿,奴婢的手疼。” 嬿婉给春蝉吹了一会儿手,对玉妍说道:“咱们回去吧,春蝉的手都红了,去给她上点儿药。” 玉妍点点头,她也不想再看见如懿和凌云彻两个窝囊废了,就陪着嬿婉一起往营帐走去。 经过凌云彻的时候,金玉妍狠狠地踩了凌云彻的手,还转着圈碾了几下。 看着嘉妃和令妃走远,如懿顾不上自己的脸疼,她赶紧爬起来,温柔地俯下身子对凌云彻说道: “凌云彻~起来吧,你的手疼不疼呀。” 凌云彻摇摇头,自己爬了起来,他明明身上皮开肉绽,是身体最疼! 草原的秋风吹荡着绿油油的草波,极远处,是皇上带着几位皇子在试骑璟瑟从科尔沁带回来的几匹马。 近处的营帐旁,如懿和牵着马的凌云彻并排走着,如懿双手炸在两边,不停地触碰到凌云彻被踩过的手。 “嘶~” 如懿羞涩地笑了,“不好意思呀凌云彻,我弄疼你了~” 说着,她抬起凌云彻的手,学着嬿婉给春蝉吹的样子,也撅着嘴呼呼了起来。 两边戍守的侍卫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容佩在后面也低下了头。 一路走过来,大家都目睹了两人超越男女的青梅牛马之情,差点想自戳双目。 而侍卫里,也渐渐地传起了流言蜚语。 凌云彻被如懿吹的痒痒的,他抬起头,深情地说道: “娘娘,您送的靴子,微臣也带到了围场,日日观摩,一次也不曾忘。” “还有这匹马,名字叫如如,和靴子一样,也暗合了娘娘的名讳呢。” 如懿感动地说道:“如此也好,有它相伴,你在木兰围场的这几年也不算苦了,只是这次皇上秋围,你一定要抓住机会证明自己,回到皇上身边啊。” 凌云彻被鼓舞到了,娴嫔娘娘和嬿婉果然不一样,她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落魄而不认自己,也不会无情无义地欺凌他。 “娘娘,微臣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如懿弯起大红唇,温柔地笑着,“凌云彻,本宫相信你,你可是个大男人~” 说完,她又靠近凌云彻耳边,“凌云彻,你若是想回我身边,你得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凌云彻眼睛一亮,“娴嫔娘娘聪慧,微臣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懿欣慰地目送着凌云彻离开,她的心情瞬间变好了~ 容佩差点没被这两人恶心吐了,看着凌云彻远去的背影,她狠狠地啐了一口。 如懿回到营帐里,意犹未尽地对容佩说道: “容佩,你有没有觉得凌云彻的眼神都变了?” 容佩低着头说道:“奴婢跟在主子的后面,哪儿能看见凌侍卫的眼神呢。” 如懿赞赏地看向容佩,容佩不愧是她最欣赏的奴婢,很守奴德,不过今日,她的战斗力太弱了。 “容佩啊,有句话,本宫要说说你,本宫当日在秦立公公面前救下你呢,就是看中了你敢说敢做的性格,可是你今天眼看着令妃的奴婢打我,你怎么能不帮我呢?” 容佩睁大眼睛说道:“主子,奴婢得听您的命令,您又没开口,奴婢怎么能擅自动手呢,令妃娘娘身边的春蝉姑娘,那是得了允许才惩治您的啊。” 容佩早就觉得主子不对劲儿了,每次都用眼神示意她,又不明着说出来,若是她真的动手了,以后追究起来,主子不就又能逃避了吗? 如懿没想到容佩这么的不讲理,她心中憋了一口气,看来身边必须要有个知心的人,才能帮着自己。 而凌云彻,就是一个最好的人选,此时此刻,她无比的希望凌云彻回来。 不过,刚刚春蝉那四巴掌怎么下了这么大的力气啊,她的脸蛋儿都肿了…… 阿哥们的营帐里,此时永珹把众位兄弟聚在一起, “哥哥们,弟弟们,你们知道吗?这次璟瑟姐姐带回来一个漂亮的蒙古格格,说是淑慎姑姑的女儿呢,听说好像要在阿哥里找个人议亲!” 永璜表示,别看我,我和福晋浓情蜜意呢。 永琏表示,别看我,我和福晋蜜里调油呢。 永珹左看看右看看,“总不能是我和五弟吧。” 这里面最小的永瑢举手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的三哥呢?” 众人这才发现,永璋怎么不见了…… 第105章 野人凌云彻震惊阿哥们 永璋此时正在璟瑟姐姐的邀请下,给归鸿格格讲着自己新写的话本儿。 两个人隔着半个营帐,面对面坐着,永璋却觉得身上热热的,烧的慌。 不知道是因为帐里太热了,还是因为讲自己写的东西,有点儿害羞。 归鸿穿着一身红色的蒙古裙,头上编了几个小辫儿散落下来,用红黄玛瑙装饰着。 听永璋讲到好玩的地方,她总是哈哈大笑, “三阿哥,您说的朱恼花姑娘在亲戚面前出虚恭的故事可太好玩儿了,后面呢后面呢?” 永璋笑着说:“后面啊,她追着已经和她姨娘和离了的人叫姨夫,还要四凤人家呢。” “啊?她怎么能四凤她姨夫呢?她喜欢她姨夫?还有,她还找杀了自己姨娘的人改名,改名叫朱如花了?” 永璋想,坏了坏了,讽刺的有点太过了,于是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错!”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刺激,三阿哥,你写的太好笑了,有了新的章节,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上首的璟瑟和嬿婉相视一笑,看来这两个人有戏,总算不负重托啊,不管怎样,能聊得来就算好的。 不过,猪脑花姑娘的故事,不会已经火遍大江南北了吧…… 嬿婉看看自己手中永璋写的连载话本子《如花传》,期待着能真的排成昆曲,到时候她也能唱两句~ 皇上的营帐里,纯贵妃将有意让永璋和博尔济吉特格格定婚的事儿和皇上说了,皇上很开心, “好啊,这是喜事儿啊!” 绿筠知道,娶个蒙古的福晋就是亲自断了永璋未来的争储可能,但她不后悔。 长子永璜知礼节,跟着和亲王和履亲王一起主持一条龙服务,已经署理了内务府。 嫡子永琏优秀又纯善,年纪轻轻已经几次随钦差大臣去治理雪灾,安抚灾民,在户部和吏部学了许多本事。 而且现在他们兄弟之间和睦,永璋又温良恭顺,再帮皇上和未来的储君办点儿差事,怎么也能封个贝勒。 如此过一生安稳日子,也是甚好的。 皇上也满意绿筠的知进退,他子嗣众多,所最珍爱的几个,无非就是嫡子永琏、永琮,和长子永璜。 其他的儿子们,只要乖乖听话不搞事儿,他也会善待的。 毕竟他自诩是一个仁爱宽和的君主。 想到这儿,皇上就开心了,今年的木兰秋围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也是二十年间皇室的第一次。 毕竟之前,他的皇阿玛不擅长骑射,所以怎么都不肯来木兰围场,只爱呆在圆明园。 他可不一样,他的偶像是他的皇玛法,是大清第一巴图鲁。 第二天,皇上带着他的阿哥们一起到了最大的一片围场,同行的还有璟瑟与额驸色布。 皇上下令,所有随行侍卫也可跟着一同进入围场,分为阿哥组和侍卫组,谁若是射的猎物最多,就封他为大清第一巴图鲁。 阿哥们自然是欢欣鼓舞,在京城的小围场中再怎么练也不如草原上的景象壮观,而侍卫们也纷纷进入围场,试图用实力说话,得到皇上的青睐。 皇上把众位后妃都请了过来,搭起台子,等着对阿哥和八旗侍卫们论功行赏。 金玉妍表示很烦,这会把她晒黑的。 魏嬿婉表示很烦,她正在看永璋的话本子呢。 意欢也表示很烦,她不喜欢打打杀杀。 唯有陆沐萍高兴的不得了,等阿哥们打回来了狍子和野鸡,她就做新鲜的野味儿给大家吃!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不断有传信的侍卫过来报信说谁谁谁斩获了多少兔子和野鸡。 傍晚时,阿哥们和侍卫们都渐渐归来,分列在台子两边,等着宣布最后的结果。 “大阿哥和二阿哥一组,猎野兔五十只,野鸡六只,狍子一只” “三阿哥和四阿哥一组,猎野兔五十只,野鸡三只。” “五阿哥和六阿哥一组,猎野兔三十只,野鸡一只,战损谙达一位。” 永琏附耳疑惑地问永璜,“永琪他们怎么还战损了一位谙达?” 永璜偷偷笑着说:“谙达给永琪调试马鞍,被永琪一不小心射中了一只脚,又被永瑢的小马驹踩中了另一只脚。” 旁边的永琪和永瑢低着头,为谙达默哀。 永璋感激地对永珹说:“好四弟,幸亏跟着你,不然我只打到了三只兔子,可是要在归鸿面前丢人了。” 永珹大方地拍拍胸脯,“哎哟,三哥跟我客气什么。” 他又小声地说道:“能不能把我们家富贵儿和吉祥勇追朱脑花娘娘的事儿也写进话本儿啊。” 永璋痛快答应了,“没问题!” 永璜听见了凑过来说:“傻弟弟,你不知道说一声啊,早知道我和老二就把这傻狍子也给你了,你一定能成为巴图鲁! 永璋很小声地说道:“那不行,那就太假了,我抓野兔子比较真实,这就是艺术的真实性。” 接下来,侍卫组的猎物也很可观,但是一圈念下来,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件事儿,怎么猎的野鸡这么少? 按理说,野鸡数量和兔子数量差不多啊。 皇上也疑惑地问起来围场的官员,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只有后面的如懿,一脸的窃喜掩藏不住,这都是她策划的天衣无缝啊。 皇上清清嗓子,“既然如此,就不要拘泥这些小节了,朕宣布,今天的第一巴图鲁是……” “皇上,且慢!微臣的猎物还没有带上来!” 是一道浑厚中带着欣喜的嗓音,如久旱甘露一样滋润了如懿的心房。 众人望去,是一个由无数五颜六色的羽毛拼接而成的巨大怪物一摇一摆地走过来,仔细一看,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蔫啦吧唧的红色鸡头,而正中间,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人脸。 凌云彻,妈呀,真是凌云彻。 这副场景,让所有侍卫拔刀护驾,永琏永璜带着剑上前一步,永珹和永琪更是护在了皇上面前,小小的永瑢高声喊: “皇阿玛,没事哒!” 嬿婉和金玉妍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读到了震惊。 永璋则是揉了揉眼睛,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话本子吧! 凌云彻见众人拔刀,轻轻一甩,身上所有的野鸡纷纷掉落,一时间,整个台子上飞舞着各式各样的羽毛。 “皇上,微臣打猎归来迟了一些,应该还没有错过最后的封赏吧,微臣向您保证,我才是真正的巴图鲁,请您让人数数这些野鸡吧。” 侍卫们把刀放回去,阿哥们也回到原地,大家都很好奇,这野鸡究竟有多少个? 凌云彻很兴奋地说道:“皇让~快来派人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最后经过专业的检查,凌云彻带回来的野鸡,足足有八十一只。 凌云彻叹息,就这还在路上掉了不少呢,真是可惜了。 皇上一脸铁青,身边的阿哥们也六脸铁青,怪不得呢,大家都问野鸡去哪儿了,原来都让这小子薅走了。 皇上不愿意封凌云彻这个窝囊废当巴图鲁,可是皇上的话已经说出口,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他只能板着脸说道:…… 第106章 大如舍侄子保凌云彻 “凌云彻虽然打的猎物多,但回来的太晚了,因此这巴图鲁名号不能给你。” 凌云彻失望地瞪着眼睛,地上的几只野鸡扑棱棱地想爬起来,只有几朵羽毛在空中旋转落地。 如懿看凌云彻落寞的样子,心如刀割,她勇敢地说道: “皇上~凌侍卫毕竟还是打了这么多野鸡的,您就算不给他巴图鲁的名号,也让他回乾清宫来任职吧。” 皇上看向如懿,他可还没忘了凌云彻为什么会被罚到木兰围场,况且一个瘸子,还想来乾清宫伺候? “如懿,你这句话说得不好,今日他就算是狩猎最多的,就能抹杀他之前在宫里犯的错了吗?或者说,你复了嫔位,就可以当作之前偷盗珍珠的事儿没发生过吗?” 如懿听了这话,浑身都凉了半截,皇上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这件事呢?她的清誉都没了。 如懿微张着嘴巴,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皇上见如懿这副样子,心里厌烦,既然如懿要给凌云彻求情,他就让凌云彻知道知道一些厉害, “凌云彻,你一直说无法施展抱负,不能一飞冲天,朕也觉得当侍卫确实是委屈你了,所以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要不要?” 凌云彻本来听到没有巴图鲁的名号,心已经凉了半截。 如今又听到立功的机会,心又暖起来了, “皇上,微臣一切都听您的调遣。” 皇上点头说道: “如今呢,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谋反,断绝塘汛,军书送不到,朕有意让你领一支小队前往西藏开辟驿路,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让凌云彻和如懿都揪心不已,凌云彻的腿都瘸了,皇上怎么还能忍心让他去西藏呢。 况且西藏谋反已定,和那边的大军又无法交流,凌云彻这支小队,说得不好听了,就是去送死的。 凌云彻是万万不愿去的,升职有许多种法子,他为什么要选最危险的这种。 如懿也不愿意让凌云彻去战场,按她的想法,西藏谋反,再派个公主和亲不就行了,正好玫嫔的璟妤不是已经九岁了吗? 玫嫔好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她眼里一道寒光直直地刺向如懿,恨不得要杀了她。 如懿打了个哆嗦,不行,深宫之中,她一定不能再离开凌云彻了。 皇上见凌云彻不说话,他轻蔑一笑,“凌侍卫,怎么?是怕了吗?” 凌云彻在地上颤抖着不敢说话,这事儿应下了就是个死,不应下,他刚刚的勇武就全没了。 如懿脑子乱了,她用目光从站着的侍卫里逡巡一遍,锁定了自己的侄子讷苏肯。 有了,有办法了。 如懿站起身,屈膝向皇上说道: “皇上,凌侍卫这么优秀,还是留在宫里效力比较好,这去前线立功的机会太好了,臣妾想求着给自己的侄子讷苏肯,他也当侍卫好几年了,一直盼着上战场杀敌立功呢。” 讷苏肯站在一众侍卫后面骤然被姑母点名,瞬间就联想到了侍卫里传的流言蜚语。 他本来不知道的,可是昨晚上大家值守时一起烤火,有人说起来,马场里的瘸腿侍卫凌云彻和娴嫔娘娘手牵手一起走。 还说,凌云彻神经病,给自己养的那匹小母马起名叫如如,别人不知道姑母的闺名,也不知道如如什么意思,可是他却清清楚楚。 如今姑母提出来让他替凌云彻去西藏,若是他拒绝了,不知道姑母还会丧心病狂地想出来什么招数。 与其让姑母拖累乌拉那拉氏,不如他出去搏一搏,或许有了功劳,还能给小姑姑找个好人家,能让玛嬷颐养天年呢。 想到这儿,讷苏肯站了出来。 皇上见讷苏肯出来,脑子里寻摸寻摸,这个讷苏肯好像是十三岁就进宫当普通的巡河侍卫,然后一步稳扎稳打到了现在的位子。 虽然不出众,但胜在稳妥。 但皇上今天的目的,明明不是让讷苏肯去西藏,而是想调走凌云彻啊,皇上暗恨,如懿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坑害他。 皇上冷眼瞧着底下的人,故意加重语气说道: “讷苏肯,你姑母说你愿意领命去西藏开辟驿路,为朝廷和大军送信,可是真的?” 身后的如懿一脸激动,西藏虽然偏远,但建功立业也是好的。 金玉妍和魏嬿婉都被如懿的无情和无耻震惊到了,转过头来又看见了海兰,魏嬿婉当即就不震惊了,前世海兰入慎刑司,如懿都无动于衷。 今生她侄子去西藏前线,九死一生,她当然也不在乎了,毕竟讷苏肯虽然是大男人,但不能和如懿超越男女之情啊。 讷苏肯思索再说,最终说道:“谢皇上给微臣这次机会,微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开出一条送信驿路。” 此言一出,凌云彻松了一口气,这讷苏肯真是个傻子,九死一生的活,就算真成功了,这功劳也是打仗的将士的。 皇上闻言也只能说道:“那你就回京城收拾收拾,领一队人去吧。” “至于凌云彻,暂时先跟在行围大队里当差,等回宫后再安排职务。” 如懿失望地看着皇上,皇上怎么能这么对待凌云彻呢,但好歹能回宫了,就姑且听皇上一次吧。 此时此刻,如懿又觉得自己聪慧了,因为那些野鸡,都是吃了凌云彻掺了安神药的玉米面儿才昏睡了过去的,这样凌云彻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第一重新回宫了。 如懿本来还想让凌云彻把野兔子也给用安神药迷倒,凌云彻想到嬿婉喜欢兔子,便没有下手。 凌云彻这个窝囊废一出来,顺便把巴图鲁这个名号都拉低了,在场的阿哥和侍卫们谁都不想再争这个。 皇上见士气低落,下令把这些野鸡兔子送到膳房,他要摆酒设宴犒劳大家。 富察琅嬅便带着众妃们回到了营帐,甫一进去,如懿就说道: “令妃,当初你看不起凌云彻,现在他却是最勇猛的巴图鲁,你可后悔了?” 魏嬿婉只恨前几天没把如懿给抽死,她问道, “哦?本宫为什么要后悔,娴嫔,你给本宫讲讲。” 如懿环顾四周,最终把目光放在富察琅嬅身上,她要用这件事让皇后和令妃都没脸, “皇后娘娘,你不知道吧,您举荐的这个魏嬿婉,当初可是和凌云彻有过一段情谊,后来魅惑了皇上,才抛弃了凌云彻的。” 嬿婉直视着如懿说道: “你说本宫和凌云彻有过情意,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你就是在污蔑本宫,以下犯上,那日本宫已经为了这个惩处过你,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啊。” 金玉妍也生气,直接起身,“皇后娘娘,臣妾和令妃亲眼所见,凌云彻冲撞了臣妾和令妃妹妹,臣妾罚他,娴嫔还过来求情,也口口声声泼令妃脏水,毫无证据地凭空捏造!” 富察琅嬅示意玉妍坐下,她冷眼瞧着如懿问道: “令妃何时魅惑过皇上?她是本宫亲自举荐,皇上亲自封的令妃,岂是你三言两语可以污蔑的,更何况,你口口声声嬿婉和那侍卫有情,而本宫今日看到的,却是你一直在为凌云彻说话,甚至不惜让你的亲侄子替他去西藏。” 如懿从未听过富察琅嬅对她说这样的狠话,什么时候装大度的皇后,变得这么果断了。 如懿说道:“皇后娘娘,凌云彻曾经在冷宫救过臣妾的命,他还救过太后,臣妾怎么能不为这样的忠臣说话呢?我的侄子讷苏肯是自愿去西藏的,这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富察琅嬅再次被如懿的无耻震惊了,亏她能把私心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凌云彻救太后有功,皇上已经让他做了御前侍卫,后来是他自己不争气,被罚来了木兰围场,而今日派人去西藏,若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怎么不让你的救命恩人去,娴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以为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富察琅嬅不想再听如懿狡辩,这个木兰围场有如懿在,就遍地是非,她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将如懿送过去,万事大吉,她直接转身对赵一泰说道: “娴嫔,语出犯上,造谣生事,着人将娴嫔送到热河行宫禁足,请太后监看着,回宫前不准让她出来。” 如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赵一泰带人抓住了胳膊,她看向皇后,生气地说道: “皇后娘娘,你送走了我,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话没说完,就被赵一泰捂住了嘴,压了下去,形容狼狈。 容佩见状,很懂事地说道: “皇后娘娘,奴婢自己走,不用押着奴婢。” 金玉妍看向容佩,惢心和她说过,容佩早已经和如懿离心,于是玉妍在她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你也该早做打算,离开翊坤宫了,太后身边,也是极好的。” 容佩点点头,没有反驳。 她的仇还没有报,当时冷宫的事情她最清楚,毒是凌云彻弄来的,如懿亲自下的,这一对狗男女就该锁在一起下油锅! 凌云彻瘸了腿,来了木兰围场,竟然又让主子救回去了,救回去好啊,一起受她的折磨! 第107章 先帝在您面前掉过眼泪吗 如懿被送走后,木兰围场的气氛陡然间欢乐了起来。 皇上把这个归功于那天晚上的大补野鸡宴,因为吃了那顿饭以后,围场所有人都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精力充沛! 皇上带着皇子们骑马合围,打下来的老虎皮,狐狸皮和兔子皮,都赏给了众位嫔妃。 嬿婉还用狐狸皮给皇上做了一顶帽子,皇上时时刻刻地戴着,见到人都要炫耀一番。 皇后见时机好,就把如懿污蔑令妃一事简单说了,也说了自己让赵一泰调查过,嬿婉和那凌云彻只不过是同乡,曾经借过他十两银子,后来也还清了,偏偏如懿逮着不放,当众冒犯,所以她做主把如懿送到太后那儿去了。 皇上听闻,直夸琅嬅做的好,“皇额娘能看住如懿,就让皇额娘看。” 皇上见嬿婉体贴,又受了如懿给的委屈,又加以赏赐,他才不信嬿婉会放着他这么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皇上不要,去念着一个窝囊侍卫呢。 见事情办完,皇后也放了心,就让璟瑟带着嬿婉、意欢和沐萍几个年轻的出去骑骑马,还给她们专门找了一块儿小的围场,让她们不要拘束了。 归鸿也参与了进来,她喜欢令妃娘娘和庆嫔娘娘的性格,大方爽朗,是心胸开阔之人。 璟瑟和归鸿马术了得,嬿婉有前世的功底也不遑多让,三人在前面迎风策马,傲然凌立,英姿飒爽。 意欢一开始不会骑马,上马的时候颤颤巍巍,上去以后趴在马背上也不敢动,倒是沐萍,生性爱动,一会儿就学会控马了。 沐萍便把意欢也拉到她的马上,两人共乘一马,慢慢悠悠地跟在嬿婉三人后面。 最后面,是玫嫔陪着璟妤骑着一只小马驹,悠哉悠哉地漫步在夕阳下。 这是嬿婉两世围猎以来,最开心的一次,和姐妹们策马扬鞭,尽情驰骋,不用担心别人的刁难,也不用在意她人的目光。 富察琅嬅带着曦月、绿筠、海兰和玉妍吃着糕点,看着几个年轻的,不禁感叹,姐妹们和和乐乐的在一起,这就是好日子。 富察琅嬅又偷偷告诉她们,后年是蒙古王公集会的大日子,还要来木兰围场秋围,众人暗戳戳地期待着。 嬿婉则更加用心的练习射箭,把手磨破了也不停,春蝉好奇地问道: “主儿,您的射箭在女子中本来就不错,为何还要这么拼命啊,难不成要上战场?” 婉婉笑的张扬,“不,那还不够,我魏嬿婉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热河行宫里。 太后正和福珈一起练着高曦月给的太极拳谱,两人感叹这个果然管用,一套下来神清气爽的。 现在行宫里除了太后,只住了养伤的颖贵人和恪常在,这两个人整日喊着她们是草原明珠,瘸着腿非要往行宫去。 看见太后早上起来练太极,颖贵人脱口就来, “太后~会打太极,嘻嘻。” 太后觉得两人实在聒噪,就把她们禁足在了院子里,于是这两个人就在行宫的院子里架起了烤肉架,整天烧烤,熏的整个行宫都是炭味儿。 太后带着福珈自己过日子,两人正享受着美好的退休生活,外面就来人报,皇后把娴嫔送过来了。 太后脑门凉飕飕的,她们在木兰围场玩的怪开心,把这三个东西丢给她一个老太太看着,当真是好意思啊! 太后气的头风都要发作了。 胧月上一次进宫的时候说,如懿曾经去劝她到甘露寺青灯古佛,结果被胧月吓得小解了。 这么个又怂又爱管闲事儿的东西,皇后估计是眼不见为净才给她送来的。 孝啊! 来到行宫的如懿,左看看右看看,这里的条件可比围场营帐好多了,她乐观的本性又觉醒了。 “容佩,即使被送到行宫,我们也要活的体面,咱们去给太后请安。” 正殿里,太后练完太极,正让福珈给她梳妆。 如懿鬼鬼祟祟地带着容佩便迈过门槛进来了,见到太后,她僵硬的脸上挂了一抹迷瞪的笑容。 “太后,臣妾来给您请安了,在木兰围场多日,臣妾惦记您的身体,特来陪伴您。” 太后左右晃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陪伴?哀家怎么听说,是你言语冒犯令妃,还和侍卫当众拉扯,才被遣送过来的?” 如懿被下了面子,有些气恼,主动过来要去了福珈手中的螺子黛,要给太后画眉毛。 如懿站在太后的面前,俯视着太后, “太后,流言纷纷,臣妾却不在乎,臣妾在乎的,只有和皇上情深义重,两心相许。” 太后看向如懿,“跪下,在哀家面前,让哀家仰视你,你倒是好规矩。” 如懿委屈巴巴地跪下了,太后才说道:“娴嫔,你不要无话可说了就转移话题,你错了就是错了,皇上皇后没有当着八旗的面处置你,这是他们顾及脸面,不然,你现在还能好好地跪在这儿?” “至于情分,更是可笑,依哀家看来,皇上在后宫里,哪个人的情分都比你深。” 如懿不相信,太后是看着她和皇上一路走过来的,怎么可以否定她和皇上之间的情意呢。 如懿红着眼问道: “太后,先帝在您面前掉过眼泪吗?” 闻言,太后和福珈对视一眼,太后差点儿没笑出来。 先帝在她面前掉过泪,还咽过气呢。 先帝临走之前还夸她,怎么夸的来着,哦对了,先帝夸她是个毒妇。 如懿见太后不说话,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太后,她更加深情地说道: “太后,皇上在我面前掉过眼泪。” 如懿抬起头,眸子里是对往昔的回忆,“那时候,皇上还在潜邸,他说他很累,兄弟之间的争斗还有您和先帝的厚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说他很孤独。” 太后叫停如懿,随后翻了个白眼,“停,皇帝他随口说说,你却放在了心上,你看他孤单什么,他在潜邸的时候就七八个妻妾了。” 如懿像是在劝太后,又像是在劝自己, “太后,皇上真心想娶的人只有我一个,您不记得了吗?绛雪轩之时,皇上是想把如意给我的,若是没有姑母犯事,我就是福晋,我就是现在的皇后啊。” 太后冷笑,她对如懿这种女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奢望帝王的真心,活在过去的幻想里,不顾孩子,不顾族人,简直是世界上最蠢的东西。 她不介意打破如懿这些幻想。 “如懿,哀家不妨告诉你,当年就算你的姑母没有犯事,凭你在三阿哥的选秀上出虚恭,凭你破落的家世还有毫不出色的外貌,也不会成为弘历的嫡福晋,你根本就不配。 皇上喜欢的,要么是琅嬅的端庄大气,要么是贵妃的娇俏可爱,或者是嘉妃的明艳动人,或是令妃的聪颖机智,再不然,像绿筠一样敦厚宽容,像舒妃一样才华横溢,也都是皇上爱重的,所以她们都身居高位。 而你呢,一点优点都没有,所以遭了厌弃。现在皇上和皇后琴瑟和鸣,皇后的后宫一片和谐,这是凭你的愚蠢和自私断断做不到的,明白吗?” 如懿听了太后的话,仿佛有百根银针扎在身上,她之前一直觉得,她和皇上是被棒打鸳鸯,可是现在太后告诉她,皇上根本就不爱她。 如懿捂住心口,抬起头来喊道: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太后,你若是这么说,臣妾百口莫辩。” 太后觉得如懿是失心疯了,她回头说道: “来人,把娴嫔关到行宫偏殿里,和那两个关在一起,禁足,万万不能让她出来。” 如懿眨着眼,一滴泪流了下来,太后竟然也不理解她了。 她浑身无力地被人往禁足的地方拖着,心里一直在重复着,皇上是爱我的,皇上是爱我的。 至此,行宫里,禁足三姐妹又见面了。 第108章 禁足三姐妹越狱失败 如懿来到禁足的院子,只见正殿里已经住了颖贵人,东配殿住了恪常在,只剩下一间小小的西配殿没人住了。 如懿自然不会住在西配殿,她可是嫔位! 于是她很有气势地扶着容佩的手,哒哒哒地踏着花盆底鞋跑到了正殿里。 颖贵人正拿起一串羊肉串往嘴里塞,抬头便看到了如懿顶着个和门框一样宽的钿子头站在她面前。 手里的羊肉串瞬间不香了, “娴嫔,你为什么头上顶着个盆啊?这盆还和你的头不匹配,说吧,偷的谁的?” 如懿怒气冲冲,颖贵人竟然也如此粗鄙,她这个可是内务府的张总管亲自给她定做哒! “本宫何须偷别人的,这就是本宫身为皇上的嫔位该戴的东西,颖贵人,你见到本宫为何不请安呢。” 颖贵人想了想,说道:“这后宫的位份本在人心,咱们现在有三个人,按照投票制,我和恪姐姐都不同意你的嫔位,所以就不行礼了,有问题吗?” 恪常在也点点头,不过她和如懿毕竟还住在一个翊坤宫,不能完全撕破脸,于是她缓和一下气氛说道: “娴嫔,颖妹妹和你开玩笑呢,你也坐下吧。” 如懿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 如懿撅着嘴,准备用实际行动告诉颖贵人和恪常在,这正殿是她才能住的地方。 于是从上午到下午,从午膳到晚膳,如懿跟着两人吃了两顿小烧烤。 直到又一把羊肉串烤出来,颖贵人吃不下去了,她开口问道: “娴嫔,你怎么也来了行宫,莫非你也崴脚了。” 如懿微微笑道:“自然不是,我是因为在围场陪着皇上射猎太累了,所以自请到行宫歇息,我走了以后,倒是令妃很出风头呢。” 颖贵人和恪常在自动忽略前半句如懿的瞎扯,只听到了后半句,颖贵人把手中的签子一扔。 “令妃很出风头?她出什么风头?她会骑马吗?会射箭吗?” 恪常在也说道: “颖妹妹,咱们姐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你的脚好了吗?” 如懿低头窃喜,嘻嘻,她们上当了。 颖贵人摸摸自己的脚腕,点点头说道:“已经好啦,恪姐姐,咱们向太后请命去木兰围场吧。” 如懿拦住她们,老神在在地说道:“两位妹妹,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太后说了,大军回宫之前不会让咱们再出这个院子的,不信你们看门口巡逻的侍卫。” 两人一看,门口果然有十几个侍卫巡逻,瞬间就泄了气。 容佩对主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着实佩服,不过这些年跟着如懿,她已经知道如懿下一步想干什么了。 果然,如懿安抚了一会儿颖贵人和恪常在,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 她们三人可以扮作宫女的样子逃出去,然后坐马车去木兰围场,给皇上一个惊喜。 颖贵人和恪常在眼睛一亮,这么刺激的事儿,她们还没干过呢。 如懿骄傲地扬起头,她就干过,哼~ 在如懿的指点下下,三人初步谋划: 第一步,让容佩带着她们两个的贴身宫女扮作她们的样子躲在正殿。 第二步,三人换上宫女衣服借着去膳房取食物的机会到后门去坐马车。 第三步,坐上马车往木兰围场去,称霸草原。 夜幕渐渐要降临,换好衣服的如懿带着两人出门了,如懿在前,颖贵人和恪常在在后,三人鬼鬼祟祟地往后门走去。 三人一走,容佩便借口困了,要回庑房休息,离开了正殿。 然后急匆匆地往太后院里走去。 容佩做惯了卖如懿的事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理负担,况且这次那三个人,随便叫了一辆马车就敢去木兰围场。 路上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推马车数钱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三人的命,胜造二十一级浮屠。 太后的殿里,她听了容佩的禀告,越想越离奇,这如懿也就算了,那两个缺心眼的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称病来了行宫疗养,却偷偷回木兰围场,品行不高尚啊。 太后嘱咐了福珈几句,福珈匆匆出去了。 太后看着眼前的容佩,也想起来了,是在冷宫里救过自己的宫女,她眼含赞赏: “你是个拎得清的,又有勇有谋,若是翊坤宫不愿意待了,以后便可以来慈宁宫,好歹有一份出路。” 容佩没有拒绝,恭敬地谢了恩,太后是她为自己找的后路。 另一边。 颖贵人看着如懿穿着容佩的紫色宫服,真心地夸赞道: “娴嫔,你这身儿衣服真合适,比你自己的灰的黑的好看多了。” 如懿翻了个白眼,回怼道: “倒是和你不一样,穿什么都不好看。” 颖贵人一生气,没忍住哼了一声,跺了一下脚。 就这么一下,便被远处福珈姑姑发现了,福珈指着这三人对身边的膳房管事说道: “吴公公,就是这三个人,今晚就交给您了,太后说了,务必让她们没有力气再搞幺蛾子。” 吴公公笑嘻嘻地就去了,他小跑到三人面前, “站住,那位嬷嬷,你领着这两个丫头往哪儿去啊。” 如懿很想呵斥这个太监,怎么能叫自己嬷嬷呢?但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装扮,他只有忍了,她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公公,我们奉娴嫔娘娘的命去膳房取今晚的膳食。” 吴公公邪魅一笑,娇俏地说道: “呀,这不是巧了吗~咱家已经让人把三位小主的晚膳送去了,但是现在正好有点儿急活,还烦请嬷嬷带着两位姑娘去帮帮忙呢。” 颖贵人在后面已经急得不行,小声嘀咕道: “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啊~要不直接说咱们要去围场吧。” 如懿压低音调,仿佛嗓子里冒泡泡一般的声音说道: “不行,这样有失了主子的体面。” 说完,如懿向吴公公行了个礼,带着温暖的笑容回答道: “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不能推辞。” 如懿想着,左右不过一点儿活,干完了再走也不迟嘛,到时候夜黑风高的,也更方便些。 吴公公奸计得逞,带着三人来到了膳房后面的柴房。 一进门,三人就惊呆了,是撒了一地的大米粒混着地上的泥土。 吴公公为难地说道: “这是庄子上新送来的香米,就这么撒了多可惜啊,请嬷嬷和两位姑娘啊帮忙收拾起来,再筛干净了,香米乃华贵之物,一粒也不能落下呢。” 说完,吴公公瞬间就跳了出去,立马关了门,只留下瞠目结舌的三姐妹。 如懿咬牙说道:“咱们这是又又又又被人算计啦!” 没有办法,只能开干了,小小的柴房里,如懿和颖贵人,恪常在弯着腰,趴在地上捡着大米。 一开始是一把一把的,后来是一粒一粒的,如懿眼神本来就是不好,只能嘟着嘴,脸贴着地面,一个个地去抠。 偏生她又戴着护甲,这金属刮蹭到地上,发出“呲啦呲啦”的刺耳声音,在黑夜里,狭小的柴房里,吵的人心里发慌。 颖贵人受不了了,一把夺过如懿的手,将那护甲拔下来,扔在了柴火堆里。 如懿张着嘴巴,“颖贵人,你这样太粗暴了!” 恪常在说道:“抓紧干你的活,别逼我俩做出更粗暴的事情。” 如懿见自己寡不敌众,只能迫于两人的淫威,继续趴在地上拾米粒。 直到天色渐明,足足快五个时辰,三人才把这些收拾完。 天亮了,福珈姑姑和吴公公带着一个好消息来了柴房…… 第109章 追出宫也得猹! 嘎吱一声,柴房的门被推开了。 如懿三人眼下乌青,头发也因为一晚上的劳作变得凌乱不堪,脸上写满了疲惫。 最为瞩目地便是三个人的手指,无一例外地都沾满了褐色的泥垢,而如懿曾经被护甲保护的双手,泥土更是已经陷入到指甲缝里。 看见福珈姑姑,三人竟然有一种见到了救世主的错觉,如懿兴奋中带着一丝计谋被发现的羞耻,不好意思地搓弄着衣角。 福珈姑姑笑盈盈地进来,惊讶地说道: “三位主儿原来在这儿,倒是让奴婢好找啊。” 如懿从地上爬起来,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太饿了。 颖贵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干出了偷偷潜逃的事情,急忙掩饰道:“我们只是看行宫景色好,溜出来看看的。” 吴公公在一旁愧疚地赔笑,“哎呀,三位主子,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让三位受苦了,奴才有罪啊。” 如懿好不容易站稳了,听见吴公公这样说,为了维持体面,她向吴公公深深鞠了一躬。 “吴公公,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颖贵人和恪常在看呆了,娴嫔怎么叒给太监行礼啊。 福珈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中,这个娴主儿,当初太后让她罚写宫规,她说要让太后知道什么是分寸之内。 现在吴公公磋磨她一晚上,她倒是礼貌起来了。 福珈心里想着,回去要告诉太后这个规律:谁对娴主儿更狠,谁就是她的主人。 终于,沉思的福珈想起来了自己带来的好消息, “娴嫔娘娘,颖贵人,恪常在,皇上要从木兰围场回京城了,咱们也可以出发啦。” 听到这话,娴嫔和颖贵人身形一震,怎么这么快,木兰秋围就结束啦?她们的出逃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呢…… 福珈不管她们的反应,直接让人带着她们上了回京的马车,和大军赶往同一个方向去集合。 再说讷苏肯。 讷苏肯回到京城后,先去和玛嬷,也就是那拉夫人告了别,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又去见了小姑姑,说明自己要上战场,让她照顾好自己和玛嬷。 随后,他来到了京城一户不太起眼的人家,在后门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节拍,敲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小姑娘走出来,见到讷苏肯的时候,小姑娘明显的加快了步伐。 讷苏肯不过几个月没见阿筱,就觉得她个子又高了,不再像当年那个玛嬷从乌拉那拉氏祠堂中救下的小不点儿了。 讷苏肯小声地问道: “我要去一趟西藏,走西南的线路,可能要很久才回来,这次去西南,你有没有信件让我交给你阿玛?” 小姑娘闻言有些哀伤,她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跟着讷苏肯后,拿出一个小包裹说道: “额娘前年就病逝了,阿玛今年也染了痨症,我不孝,不能侍奉左右,这是我给他拿的药,劳烦你捎过去吧,告诉他,我一切平安,我也很想他。” 讷苏肯点点头,不放心地嘱咐道:“阿筱,玛嬷说了,让你不要活在仇恨里,早点走出来,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小姑娘不说话,依旧咬着唇,一股倔强劲儿。 那拉夫人是个好人,拼命护住了她,她心存感激,但是放下仇恨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失去的是姐姐一条鲜活的的生命,是曾经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她避开这个话题,问道: “讷苏肯,你去西藏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啊?” 讷苏肯一脸迷茫,他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他摸摸小姑娘的头,是少见的温柔, “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送信到了,还要留在那儿入伍参军呢。” 小姑娘好奇地问道:“那你去了会是个将军吗?” 讷苏肯自嘲一笑,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去前线,哪里来的什么将军,而且这开辟驿路的先锋队说白了就是试水的,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我当不了什么将军,我只不过是上万士卒中的一个罢了,但我依旧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能离开这个京城,能用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这件事,虽千万艰险,吾往矣。” 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讷苏肯的语气像是做好了不回来的打算。 想到这儿,小姑娘眼睛染上了一层水雾,讷苏肯大哥是个好人,这些年来一直想方设法帮她和阿玛传信。 乌拉那拉如懿和她有血海深仇,可那拉夫人与讷苏肯又是真真正正地帮过她,冤有头债有主,她盼如懿死无葬身之地,又盼他们二人能不被波及。 真是此事古难全啊。 和阿筱告别后,讷苏肯也带着人踏上了去西藏的路。 木兰围场这边,大军浩浩荡荡归京,在离京城百里的时候,太后才带着如懿等人和大军汇合。 颖贵人和恪常在快气死了,合着来一趟木兰围场,她们连马蹄子都没碰过。 如懿在马车里,听到侍卫们议论,皇上在围猎时,被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马惊吓到了,是四阿哥和五阿哥以身相护,二阿哥亲手射杀了那匹马。 皇上的好心情被破坏了,这才临时决定回宫。 但几位阿哥因为救驾有功,都得到了皇上的赏赐,所以侍卫们在讨论,哪位阿哥会封什么爵位。 如懿经过慎重偷听和自己的脑补,已经完整地补充出了这匹马被人动了手脚的全过程。 太后说她和皇上之间根本没有爱,她不信,她要揪出来害皇上的幕后黑手,让太后知道,什么才是爱。 大家回宫后,都忍不住先把撷芳殿的孩子接回来亲近几天。 金玉妍带着永珹去接小八小九和小十一,永珹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 小八小九问:“四哥,木兰围场好玩吗?” 永珹存了逗他们的恶趣味,狡黠地说道: “好玩,有小马驹,还有小鹿, 围场可大了呢,可惜呀,额娘只带了我去,没带你们呢~” 永璇却摇摇头,带着一丝同情说道:“璟妍姐姐说啦,三哥在木兰围场带回来个漂亮姐姐,四哥找不到漂亮姐姐,只能和小马小鹿一起玩了。” 永玑也附和道:“是的呢。” 永珹一脸假笑,决定要给小八小九一个完整的童年。 于是,曾经金玉妍追永珹的戏码变成了永珹全城追小八和小九,金玉妍见了喊道: “哎哟傻儿子,你们两个往两个方向跑,不就可以保住一个了嘛。” 琅嬅去接小七的时候,却左找右找看不到永琮,一问嬷嬷才知道,永琮知道她们回来,已经迈着小腿儿去慈宁宫“打秋风”了。 琅嬅心想,最近她们母子确实坑皇额娘坑的有点多了…… 意欢和沐萍早就迫不及待地去接小十永珩了,临走的时候看到永璂仍旧在眼巴巴地等着如懿来接他,沐萍看的心疼,便和琅嬅请示,把永璂也带回了承乾宫。 一路上,永珩拉着意欢的手,永璂走在沐萍身边,想伸出手却不敢,沐萍见状,主动握上了永璂的小手。 “庆娘娘牵着你,好不好?” 永璂眼睛亮亮的,也用力握紧了庆娘娘的手。 翊坤宫,如懿一回来就让菱枝把在宫中待命的凌云彻请了过来。 如懿早早地就在院子里等候,特意换了一身儿淡黄色的旗装,还抹了最喜欢的大红色口脂。 见到穿着侍卫服的凌云彻一脚低一脚高地走过来,如懿饱满的脸上就挂上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凌云彻~可算是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佩看着这副场景,特别像小时候在老家,家里做好饭的娘等着儿子干活归来的样子。 凌云彻回宫后已经刮去了胡子,此刻单膝跪地,极大地满足了如懿的虚荣心。 “娘娘,微臣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堂堂正正地回来了。” 如懿赶紧扶起他来,让他进正殿喝茶。 随后问起了正事,皇上在围场遇到受惊的马,为什么会被四阿哥和五阿哥相救,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凌云彻垂着头,显然不想多说,只回了一句: “微臣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都是围场的护卫守在那儿,现在回了宫,再查也来不及了。” 如懿不甘心,这其间一定有问题! 她面目狰狞,不甘心嘉妃和海兰的儿子竟然那么勇敢孝顺,她张大嘴巴,露出了鲜红的舌头,喊道: “就查木兰围场那些人,追出宫也得猹!” 这一喊,就连凌云彻也吓了一跳,事已至此,他只能说实话了…… 第110章 庶皇帝要喝鹿血酒 凌云彻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娘娘,其实冲出去的那个马,您也认识,就是我养的如如……” 如懿捂住嘴,抬头看着四周,幸亏她把人都支出去了,不然可就完了。 “怎么会这样,如如怎么会冲撞皇上呢?” 凌云彻只能一五一十地跟如懿讲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凌云彻得知自己可以跟着回宫以后,便得意忘形,想把自己养的这匹马送回围场的马厩。 奈何这匹叫如如的母马平日里和凌云彻待惯了,怎么都不听话,马厩都忍不住又把它赶了出来。 凌云彻实在不想要这匹马了,这匹马已经没有用了。 凌云彻心生一计,便用喂野鸡剩下的安神药喂了如如,把它放进来围场的林子里,等马自己醒来,在林子里也能生存下来。 可他没想到,皇上会到林子周围围猎,如如醒过来,见到周围人多,便发了疯般乱跑,这才惊吓了皇上。 听完这些的如懿瘫坐在凳子上,竟然是这样,竟然不是嘉妃和海兰的阴谋。 如懿安慰凌云彻说道: “凌云彻,没事哒没事哒,你也不是故意的,别放在心上。” 凌云彻又被如懿温暖到了,娴嫔娘娘对他可真好,出了这样的事儿还能安慰他,他宣布,娴嫔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如懿安慰完凌云彻,又问道:“凌云彻,皇上有没有安排你在乾清宫或是哪里当差。” 凌云彻摇摇头,自从回宫后,他就没有被召见过,现在就在侍卫处挂个名,等着侍卫都统分派了。 如懿又为凌云彻叹息一番,“凌云彻啊,你不要灰心,你那么有才能,一定有用武之地的。” 容佩在心中冷笑,用武之地?本来是有西藏的军功可以去争取的,这两个窝囊废不敢去罢了。 乾清宫。 皇上回宫的第三日,圆明园的兽园子进献了新割的鹿血和鹿肉。 皇上把鹿肉分给了各宫,尤其是蒙古嫔妃,分到的格外多。 剩下的鹿血,皇上想起来圣祖爷爱喝鹿血酒滋补,他历来把皇爷爷奉为偶像,这个自然也要学一下的。 又记得嬿婉会调制鹿血酒,便召嬿婉到乾清宫来共饮。 抱着小兔子的嬿婉一听到这个消息,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可没有忘记前世,因为鹿血酒事件自己受了多少磋磨。 明明是皇上要喝的鹿血酒,最后她被有孕的皇后惩罚,皇上却无动于衷,自己就成为了他们真爱的中的一环。 皇上说,令妃她邀宠媚上确实是做错了。 皇上说,如懿没有错,朕也没有错,只能是你的错。 皇上还说,如懿啊既然你不喜欢,那你出月子前朕不宠幸她们了。 想到这儿,嬿婉就一阵心梗,今生她绝不会让这一幕重演了。 嬿婉去乾清宫前,让春蝉去禀告了皇后,让澜翠去禀告了太后,说明了皇上的要求。 皇后说,几杯鹿血酒,不过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秋冬滋补的习惯,皇上正当壮年,有何不可。 太后说,别说皇上了,先帝也曾去圆明园割过鹿血喝鹿血酒,若是喝的多了伤身体,就让人给皇上兑点水也成啊。 想了想,太后又让人给皇上送了一套流光琉璃酒具,鹿血酒倒在里面流动起来,那才好看呢。 最后,富察琅嬅知道嬿婉心里紧张,还让御膳房备了一桌好菜送到乾清宫,向皇上和嬿婉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 意思是:有我在,你俩放心。 嬿婉也没有瞒着皇上,直接说明自己已经向皇后和太后禀告,这两个都是皇上生命中最亲近之人,她不敢隐瞒。 皇上看着皇额娘送来的酒具,琅嬅准备的菜,还有嬿婉亲自调制的鹿血酒,心里无比的舒畅。 慈母,贤妻,美妾,他样样都有,可真是太幸福了。 皇上喝鹿血酒,也不过就是想过过瘾,因此一杯过后,他身上暖了,就没有再多喝。 而是和嬿婉谈起了昆曲,又从昆曲唱词中的花的意象聊到了自己的喜好和诗词歌赋。 皇上不禁感叹,原来只觉得嬿婉漂亮上进会昆曲儿,今日才知她也是个有才情之人。 嬿婉觉得,自己得了恩宠,也要顾及着好姐妹,因此她又违背良心地说, 十阿哥和十二阿哥在承乾宫,跟着舒妃和庆嫔也在学品读皇上的诗呢。 皇上更开心了,这永璂在承乾宫几天,倒是比在翊坤宫的时候学的东西好多了,自己的诗怎么不比那《墙头马上》好啊。 承乾宫里,沐萍正在给小十和小十二做着银丝面,在木兰围场这几个月,期间正好是小十二的生辰。 永璂说,那天他连一碗长寿面都没有吃到,但是和哥哥们在一起,仍然很幸福。 沐萍便想着补偿一下永璂,今日好好地给他过个生日。 沐萍想着把嬿婉一起叫来乐一乐,却听说皇上把嬿婉叫去了喝鹿血酒,沐萍心里又一阵对皇上的鄙夷。 喝个鹿血酒还把嬿婉叫过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她的嬿婉香香的,皇上才配不上呢。 沐萍又有点担心嬿婉应付不过来,看到皇上送来的鹿肉,她心生一计,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一份烤鹿肉,准备去救回嬿婉。 翊坤宫里,如懿也收到了皇上送来的鹿肉,她心中一喜,不禁问道: “这鹿肉是合宫都有,还是本宫一人独有呢?” 来送肉的小太监摸摸脑袋,照实话说着: “这鹿肉是合宫都有,但是鹿血是皇上特意留着跟令妃娘娘一起喝的,那是她独有。” 这一句话又完美地戳在了如懿的心上,她果然没有看错,令妃就是一个不择手段邀宠的人。 同时她也明白,皇上为何回宫后一直没有来看自己了,鹿血酒补肾,皇上一定是在某些方面虚了,才要强不肯过来。 可鹿血酒这东西太冒险了,她身为皇上的真爱,亲封的嫔位,一定要去冒险劝谏。 她要让皇上看到,谁才是真正为他好的人,她要给后宫做个表率,让她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贤德。 如懿给小太监鞠了个躬,将他送走了。 最后一脸庄重地回过头,对菱枝说道:…… 第111章 翊坤宫醒酒汤正在配送中 如懿一脸庄重,仿佛要捐躯赴国难地说道: “菱枝,即刻去煮一碗醒酒汤,我们去皇上面前让他清醒清醒,本宫要肃清宫闱。” 容佩和菱枝的脸都青了,她们真想趴在主子耳朵跟上大喊一句:你只是个嫔啊,你不是太后哇。 菱枝颤巍巍地说道:“主子,或许皇上根本就没喝多,不需要醒酒汤呢。您要实在不放心,私下里规劝也可以呀。” 如懿眼神凌厉,剜了菱枝一眼,“皇上已经体虚到来不了翊坤宫了,本宫若是还不作为,难道等着令妃把皇上的身体掏空了吗?” 菱枝被平白无故凶了一下,心里委屈,只能拿出砂锅来,在正殿门口架起火炉煮醒酒汤。 如懿又看向芸枝说道:“给本宫梳妆,要庄重点。” 接着,她深情地看向容佩,“容佩,这次到了你和我出马的时候了,你一定要拿出你的忠勇和气势来。” 芸枝扶着如懿进去打扮了,菱枝委屈巴巴地看着容佩说道: “容佩,这可怎么办啊,之前咱们翊坤宫被扣了三年的月例银子,这好不容易才发了两个月的钱,这下子估计又没了,说不好咱们都要受罚呢。” 容佩咬咬牙说道:“一会儿我跟着主子去,会见机行事,绝对不会牵连咱们的。” 如懿梳好妆出来的时候,醒酒汤已经熬的很浓稠了,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 如懿很满意,她和皇上青梅竹马,皇上当年为了她,不顾琅嬅和高曦月,把第一夜给了她。 她韬光养晦太久了,以至于让皇后她们忘记了,自己才是皇上的真爱。 今日,她就要给后宫的女人们瞧瞧,什么叫贤妻,什么叫规劝。 想到这儿,如懿又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她已经想象到皇上在她的劝说下喝了醒酒汤,然后怒斥魏嬿婉的情景了。 容佩抬头看如懿今天的装扮,穿着一身绿色绣梅花的旗装,倒是不像个小老太太,只是可能为了增加气势,她穿的花盆底鞋格外高。 或许是多日的赶路,让如懿的脸色蜡黄,还透着一股子乌青,一时间分不出来是如懿更虚还是皇上更虚。 如懿将手搭在容佩胳膊上,昂首挺胸,示意菱枝也跟上。 容佩看了一眼如懿的手说道:“主子,皇上说了,让您见他的时候不准带护甲,摘了吧。” 如懿不舍地看着自己这对赤金镶红宝石的护甲,心里犹豫。 想起来上次皇上让毓瑚摁着她摘护甲的事情,她一哆嗦,还是把护甲摘了下来。 此刻,她觉得自己更正义了,她都可以暂时地为皇上放下体面,皇上为什么不能为她戒掉淫欲,不喝鹿血酒呢。 翊坤宫醒酒汤外卖团出发了,一路上,容佩和菱枝愁眉苦脸,耷拉着嘴。 而如懿,英姿勃发,神采飞扬,她厚实小袄下的腰肢,随着她鞋底发出的哒哒哒声摆动着。 不过因为没戴护甲,她的手很不适应裸露的感觉,因此几根小萝卜只能软趴趴地贴在衣服上。 乾清宫正殿前,进忠和进保正在品味着令主儿和皇上唱的两段昆曲,那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进保瞪大眼睛,眼睛笑的像一弯月牙, “忠哥,皇上唱的可真好听啊,不愧是咱们的主砸。” 进忠不说话,只傲娇地扬起头,他只觉得令主儿唱的好听,皇上嘛,一般般咯。 他不觉得令主儿和皇上喝酒,唱昆曲儿有什么不对,令主儿和他一样,都是在当差罢了。 这后宫奴才们和娘娘们,甚至还有皇上,太后,都只不过是在当差罢了。 他要当太监里最顶尖的,令主儿要当妃子里最出色的,他和令主儿都是上进的人! 李玉看着两个花痴一样的徒弟,无奈地摇摇头,按照皇上的吩咐,去把最鲜美的一块鹿肉送去慈宁宫。 自从再次回到皇上身边,他就埋头干活,再不过问闲事。 一开始茂倩和毓瑚不相信他真的改了,还探头探脑地监视他。 后来看见他对翊坤宫避之唯恐不及,抱回十二阿哥也是非常果断,便也打消了疑虑,开心地接纳了他。 茂倩还坦言,曾经怀疑他觊觎娴嫔,心怀不轨。 李玉非常严肃地告诉茂倩,“你可以怀疑我脑子坏掉了,但不能怀疑我的眼睛坏掉了,我喜欢的是惢心姑娘这样温柔善良哒。” 这话乐得茂倩哈哈大笑,也开始欣赏李玉对自身错误过往的坦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现在茂倩眼里,原来如懿,李玉,凌云彻和容佩的闭环,已经把李玉这一节去掉了,剩下的只有如懿,凌云彻和容佩。 当差之余,她便开始排列顺序,甚至排出了:如懿喜欢容佩,容佩喜欢凌云彻,凌云彻喜欢如懿的组合。 茂倩觉得自己疯了,赶紧跑出乾清宫,去浣衣局取皇上的衣服了。 而进忠和进保两个人,却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逐渐逼近了…… 第112章 渣龙踢翻如懿 进忠和进保沉浸在皇上和令妃娘娘的昆曲中时,如懿哒哒哒地来到了乾清宫。 听到外面的通传,进忠和进保脚一软,互相对视了一眼,皇上可是说过,不准任何人打扰的。 进忠快步,进去通报给皇上。 进保带上职业的笑容,一个滑翔,到了如懿面前,正好对上如懿刚正不阿僵硬无比的脸蛋。 “娴嫔娘娘,皇上正在和令妃娘娘一起,您若有什么事,就告诉奴才,之后奴才会为您转达的。” 如懿见进保对自己笑的谄媚,虽然他是个太监,但也是半个大男人。 所以她暂时没有为难进保,而是将矛头直指魏嬿婉, “令妃?她果真在这儿引诱皇上喝鹿血酒,本宫要进去阻止他们!” 说着,如懿就要直接往紧闭着门的正殿走。 进保面对听不懂人话的娴嫔娘娘实在没有了办法,只能张开胳膊,挡在如懿面前, “娴嫔娘娘,进忠已经进去为您通报了,请您外面稍候一会儿,看看皇上的意思。” 如懿震惊地看着进保,他竟然让自己在外面等着? 此时,她对进保最后的一点好感破灭了,给了进保一个白眼后,她站在原地,一脸肃穆地等着皇上出来喝汤。 “皇上,您白日酗酒,公然宣淫,有伤天和,请您出来听臣妾一言,改过自新!” 殿内,进忠进去时,嬿婉正和皇上说笑,其乐融融,非常和谐。 皇上听见外面有吵闹声,只认为是宫人办差事,也没有放在心上。 进忠低着头,凑到两人跟前,先和嬿婉对视了一眼,嬿婉立即领会到:醒酒汤外卖送到了。 进忠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娴嫔娘娘在外求见,说有事要奏。” 进忠故意隐去了娴嫔说的那些话,为的就是把皇上带出去亲自瞧瞧娴嫔的嘴脸。 他可没忘记娴嫔娘娘在围场是怎么造谣令主儿的~ 皇上皱皱眉头,他知道如懿嘴里出不来什么好话,所以并不想见她。 嬿婉轻轻一笑,到了她推波助澜的时候了,这一次,和前世的形势大不相同,她要让如懿自食恶果。 嬿婉温柔地劝说道:“皇上,回宫以来您也没有见过娴嫔,不如就出去看看吧。” 进忠又被令主儿的笑迷住了,果然,他没猜错,令主儿也是想报仇的,想到二人心意相通,进忠心里甜甜的~ 皇上知道如懿曾经说过嬿婉的闲话,但嬿婉却不计前嫌,为如懿求情,嬿婉真是太善良了。 所以他很给面子的同意了嬿婉的意见,准备去看看如懿要说什么。 初冬的天气是有些凉意的,容佩跟着如懿站在殿外,脑子里在飞快运转,这次该怎么脱身。 而如懿,还在用沙哑的嗓子高声喊着:“皇上喝了鹿血酒,白日公然宣淫!” 皇上甫一出来,听见地就是这句白日宣淫,他低头看看自己,衣服完好,再看看嬿婉,端庄大方,哪里是白日宣淫的样子了? “大胆!如懿,你竟然敢在朕的乾清宫放肆!” 如懿看见皇上牵着魏嬿婉的手,心里的火苗蹭蹭地往上冒,她瞪着魏嬿婉说道: “皇让!臣妾都闻到您身上的鹿血酒的味道了,你肯定不是自己想喝的,是魏嬿婉调制了以后,引诱你喝下,再狐媚获宠!” 嬿婉心中冷笑,重来一世,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如懿的爱男恨女,皇上都当祖父的人了,还能像小孩子一样几句话就诱骗了? 嬿婉盈盈一拜,委屈又柔顺地说道:“皇上,臣妾实在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过,臣妾惶恐。” 皇上心疼地扶起来嬿婉,说道:“你莫怕,和你无关。” 接着,他看向台阶下翻着白眼,面目可憎的如懿, “这鹿血酒就是朕想喝的,不仅朕!圣祖爷和先帝,乃至大清的老祖宗,都有秋冬喝鹿血酒滋补的习惯,到你这儿就成了后妃们狐媚争宠了,朕看你真是失心疯了!” 进保和进忠都想给皇上鼓掌了,皇上说得可太对了,娴嫔就是疯了。 如懿只觉得皇上在偏袒魏嬿婉,这让她更加怒火中烧, “皇让,您的情况不一样,鹿血酒性子过热,您又在体虚的时候,这样下来,恐怕您会虚不受补的啊!” 如懿说完,还非常关心地扫视了皇上全身的每一处,直到看见皇上发白的嘴唇,她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皇上就是虚了! 乾清宫所有的宫人,在听到娴嫔那句皇上体虚的时候,都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躲起来。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连暴发户的老地主都忌讳人说自己虚,更别提皇上了。 他们怕皇上反应过来,直接把听到这些话的人都杀了。 魏嬿婉看到皇上铁青的脸,也急忙替皇上呵斥, “娴嫔,你不可信口雌黄,皇上正直壮年,春秋鼎盛,哪里有你说的这样!” 皇上僵硬的脸上,胡须突然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瘆人的冷笑,他抬起腿,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脚踢上了如懿的肩膀上,将如懿踹倒在地。 “啊!” 而如懿摔倒在地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少年郎,皇上竟然对她动手了,他竟然踢自己。 再加上她穿着恨天高的花盆底鞋,如懿的脚踝直接扭了一圈,疼的她面目更加狰狞。 “贱妇!朕给你脸了?你刚刚说的这句话,朕杀了你都不为过!” 在场的宫人全都齐刷刷地跪下,头埋的低低的。 而这一幕,正好落进了被陆沐萍领着来救嬿婉的永璂眼里。 永璂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额娘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后,见到的第一面,竟然是皇阿玛和额娘的争执,皇阿玛还打了额娘。 永璂松开了陆沐萍的手,迈着小腿跑到了院子里,趴在了如懿身上, “呜呜呜,额娘,疼吗?永璂给你吹吹…呜呜呜,皇阿玛,别打额娘,别打我额娘。” 如懿见是陆沐萍带着永璂来,认定是魏嬿婉挑唆,让他们来看自己的笑话,于是她一把推开永璂,仍旧冷冷地看着皇上,又看向永璂。 “皇上,你今日对臣妾动手,来日你会后悔的。” “永璂,你为什么要跟着庆嫔,庆嫔和令妃一样,她们会把你教坏的,你是我的儿子,却跟着她,你也背叛了我!” 永璂坐在地上,张着嘴不停地抽泣,小脸因为委屈憋的通红,一直喊着,“额娘,皇阿玛,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沐萍见永璂被推开,上前抱住永璂,依旧没忘记给皇上请安,“臣妾鲁莽,冲撞了皇上,但十二阿哥无辜,让臣妾先把他抱回去吧。” 嬿婉也不忍心看十二阿哥见到父母失和,她向前一步跟着求情, “皇上,十二阿哥怕是吓到了,让庆嫔带他回去吧。” 皇上点点头,对陆沐萍说道:“庆嫔,将永璂带回去好好安抚,事后朕会去承乾宫看他。” 如懿却突然反应激烈,“不,臣妾不同意,永璂是我的孩子,凭什么跟她回去。” 皇上看到永璂被如懿推开,又听到如懿再次反驳他,冲着如懿又是一脚…… 第113赏如懿板着之刑(1) 如懿被皇上踹的又趴在了地上,喘息了几秒,才又重新爬起来。 皇上的第二脚下去时,陆沐萍已经带着永璂出了乾清宫。 纵使如此,还是看的嬿婉心惊胆战,微微闭上了眼睛,如懿是虚伪恶毒,皇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暴力,尤其是对女人使用暴力,是皇上改不了的属性。 而容佩,也恰好被第二脚吓到了,颤抖了几下,手里的托盘和碗相碰,发出叮当的声音。 如懿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醒酒汤的,是了,刚刚皇上打她,一定是因为喝醉了,一定是的。 她瞪大眼睛,爬着过去拿容佩手里的醒酒汤,容佩见自救的时机来了,这一次,她一定要把自己择干净,她抬头劝道: “主子,不可啊,皇上没有喝醉,清醒的很,这醒酒汤怎么能给皇上喝呢。” 如懿摇着头,说道:“不,你不懂,皇上他喝醉了,还体虚,他现在打我是因为他还没有醒酒,再加上要面子,喝了醒酒汤,他就会好了。” 如懿不知道哪里迸发出了力气,再次爬起来,端着醒酒汤上前一步就要往皇上嘴里塞,一碗汤差点扣在皇上脸蛋上。 “皇上,该喝汤了,喝了醒酒汤,您就能清醒了。” 他面前的,是一碗绿绿的不明汤汁,而最吸引他的,是碗边上如懿黑黄黑黄的手。 皇上低头看了一眼如懿暗黄色的指甲盖儿,每个指甲缝里面竟然还藏了黑泥垢,散发出一阵霉臭味儿。 皇上被熏的闭上眼睛,回应如懿的,是皇上重重的一巴掌, “疯妇,连你的奴才都比你懂事!朕再说一遍,朕没有体虚,没有喝醉。” 醒酒汤洒落,是一地的碎瓷片和绿色的汤汁,如懿一下子被推下了台阶,正好砸在容佩身上。 如懿梗着脖子,一脸的悲愤,“臣妾身为嫔妃,有劝谏之责,皇上执意不听,臣妾就跪在这儿,直到皇上喝醒酒汤为止!” 如懿使出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只要她跪在这儿,皇上就会心疼,不得不喝下这醒酒汤,他们就能同归于好了。 最后受处罚的,还是魏嬿婉。 容佩将如懿推起来,该到她的环节了,皇上可不能忘记罚主子,只是跪在这儿,实在是太便宜如懿了,她得提醒一下皇上。 容佩不停地磕头说道:“皇上,您息怒,我们在宫里已经劝过主子了,可她执意要来,奴才也没有办法啊,请您对主子的惩罚轻些吧,主子聪慧,她一定能知错就改的!” 皇上听了容佩的话,更加笃定自己没错,是如懿错的彻彻底底。 他要给如懿一个教训! “娴嫔要在这儿跪着是吗?那就跪,顺便,朕再给你添点儿乐子,来人,传朕旨意,赏娴嫔一个月的板着之刑,每日两个时辰。今日的,就先在乾清宫受着。” 他又看向容佩,这个容佩倒是诚实,又救过太后,在翊坤宫跟着如懿也是可惜。 “容佩,娴嫔的板着之刑由你掌刑,她若是不认真,就拿藤条抽她,差事办完了,你就去慈宁宫伺候吧。” 容佩赶紧磕头谢恩,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娴嫔用刑的。 说完,皇上就拉起嬿婉要回殿里,嬿婉回头看了一眼如懿因为惊慌而皱成一团的脸,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懿呢喃道:板着之刑,板着之刑,怎么会呢,皇上怎么会罚我。 她如梦初醒般看向容佩,用着淬了毒的目光, “容佩,是你,你背叛了我,你害我受刑,你说,是不是魏嬿婉买通了你?” 容佩已经不想再装了,等如懿受完这所有的板着之刑,她就会离开翊坤宫谋生计。 容佩爬起来,站在如懿面前,声音冷峻, “主子,打你是皇上打的,罚你是皇上罚的,怎么最后您怪罪的,倒成了奴婢和令妃娘娘?别多说了,起身受刑吧。” 如懿的心里一阵绝望和冰冷,她竟然不知道容佩什么时候也背叛了她,还这样算计自己。 而皇上,竟然听信了魏嬿婉的话,对自己一个妃子用刑,后宫里只有受刑罚的奴婢,没有受刑罚的主子啊。 殿内,嬿婉伺候着皇上尝了沐萍刚刚留下的松黄饼,正是香气扑鼻,让皇上也忘却了刚刚的愤怒。 嬿婉替沐萍说着话:“皇上,庆嫔妹妹手艺真好,宫里的阿哥公主们都很喜欢呢,十二阿哥在承乾宫,一定会调养好身体的。” 皇上点点头,也跟着说道:“庆嫔也是善良天真的性子,适合养孩子。” 嬿婉便适时而止,只要皇上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以后为沐萍争取十二就简单多了。 这件事儿她想了很久了,不仅为的沐萍,也是为了永璂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正常的额娘。 殿外,进忠和进保见娴嫔要受刑,都懂事地背过身去,面朝着正殿伺候。 而容佩,上去一把将如懿提起来,狠狠地盯着她。 “娴嫔,您知道板着之刑是怎样的吗?奴婢知道,我在慎刑司呆的那些天,每天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而您却还让我在里面多待了几天,这些年过去,奴婢终于能把这个还给您了。” 如懿被容佩折腾着,面朝北方,挺直了腿,用双手扳住双脚,戴着大钿子头的脑袋往下垂着,没一会儿就坠的她头晕目眩。 但只要她有一点儿松懈,就会被容佩拿着藤条鞭笞,疼的如懿脚趾抓地。 如懿只感觉腰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偏偏一点都不能弯曲,这弯腰撅背的姿势让如懿觉得无比的屈辱,因此内心竟然比身体还要痛苦。 即使天气已经转凉,如懿的汗依旧滴答滴答地落下,终于,她支撑不住了,瘫倒在了地上。 容佩的藤条咻地一下子又抽了上来,“娴嫔娘娘,还有两刻钟呢,您受不了了?” 如懿大口喘息着,瞪着眼对容佩说:“皇上说要罚我,未必是真的想罚我,一切都是我们赌气罢了,容佩,你今天如此对我,就不怕来日我翻身吗?” 容佩目光如炬,低头看着如懿说道:“娴嫔娘娘,奴婢身上的砒霜之毒未清,本就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能活,奴婢怕什么?奴婢巴不得能多折磨折磨您呢。” 还有凌云彻,容佩没有说出来,不急,一个个地来! 容佩看到如懿这副样子,心里畅快,只感觉自己的小腹都没有之前疼的厉害了。 如懿威胁容佩行不通,便想趁机晕倒,谁知她伏在地上刚闭上眼,容佩就掏出了一根绣花针,靠近了如懿。 容佩见如懿的眉毛还在不断地抖动,就知道她是装的,于是狠狠地在她肩膀扎了一下。 “啊!” 这一下,不仅扎进了皮肉里,还仿佛刺进了关节穴位,剧痛之后竟是酸麻胀痛。 如懿睁开眼,是容佩恶狠狠的脸,“主子,别犯困啊,奴婢让您清醒清醒,您这招,在奴婢面前,没有用。” 如懿心中万千委屈翻腾着,容佩怎么会突然之间对她这个样子,皇上又怎么会对她动手又动刑。 难道说魏嬿婉对她们使了什么巫蛊诅咒之术? 这个想法在如懿心中扎了根,慢慢地萌芽…… 第114章 如懿板着之刑(2) 茂倩回来时,正看见容佩督促着如懿受刑,她眨眨眼,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啊? 进保冲她使个眼色,表示一会儿给她讲讲。 茂倩拉着进保到了后院儿,听完来龙去脉,看着前面倒反天罡的主仆俩,茂倩惊呆了。 她脑海里如懿喜欢容佩,容佩喜欢凌云彻,凌云彻喜欢如懿的闭环逐步合理化了。 娴嫔娘娘向来喜欢爱折磨她的人,容佩爱欺负她,才获得了娴嫔的喜爱。 茂倩被自己的推理能力惊艳了,看来即使自己以后出宫了,也能凭借缜密的逻辑自谋出路。 而如懿在乾清宫受完刑罚,就被容佩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翊坤宫。 但容佩没有去慈宁宫报到,而是照常进了自己原来的庑房。 如懿被菱枝扶进正殿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冲着容佩喊道: “你已经不是本宫宫里的人了,滚出去!” 容佩扬着头,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主子,皇上说了,您受完一个月的板着之刑,奴婢才能走,明儿一早,奴婢还要伺候您呢,您总不能还要违抗圣旨吧。” 容佩说完晃晃自己的荷包,“这是皇上赏给奴婢办差的钱,拿钱办事儿,奴婢得听话啊。” 菱枝惊讶地张大嘴巴,容佩也太厉害了吧,欺负了主子,还能挺直腰板,还能拿到赏钱。 这让菱枝思考,是不是背叛了主子,就都有好日子过啊。 容佩和如懿说完话,就回庑房呼呼睡觉了,这些年,从未睡过这么好! 第二天,如懿以为容佩真的会一大早就让自己受刑,她要体体面面的,所以天没亮就爬起来让菱枝给自己梳妆。 没想到,容佩本来打算的就是挑正午最热的时候执刑,因此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而如懿,在正殿昏昏欲睡地等待着。 容佩在门口喊醒睡着的老太妃,“主子,起来受板着之刑咯!” 偏殿的恪常在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备好了风干牛肉,早就等着看好戏了。 如懿今天依旧穿着高高的花盆底鞋,只是不敢再戴钿子头了,只梳了一个两把头。 恪常在嚼着牛肉干,咯吱咯吱的,跟乌尤说着: “乌尤,你说娴嫔是不是脑子有泡啊,受刑还穿这么高的鞋。” 乌尤摩挲着下巴说道:“可能她以为穿的高点儿,智商就能占领高地了吧。” 恪常在点点头,继续嚼着牛肉干,明天一定要把颖妹妹也叫过来一起看。 院内的如懿,又被容佩强行按下去,挺直腰腿,今日倒是比第一天的时候好太多了,只不过,如懿今日又戴上了护甲,强行保持体面。 容佩冷眼站在如懿面前瞧着,脸上没有丝毫的同情,为了不让如懿记恨菱枝芸枝,她直接就没让两人出来。 如懿试图感化容佩,抬起头来问道:“容佩,你真的这么恨本宫吗?你以前对我可是最忠心的,咱们一起从冷宫里熬了四年啊。” 容佩斜睨着眼:“不,是我在冷宫里伺候了你四年,四年里,我洗衣干活,绣东西挣钱,而你,在种花,在戴护甲,在和凌云彻———调情。” 最后两个字,容佩说的极为小声。 如懿仿佛被戳中了心事,她惊慌地看了一眼偏殿门口的恪常在,确定她们没有听见。 容佩真是太过分了,她和凌云彻的感情怎么能容亵渎,她撕下刚刚伪善的脸皮,质问道: “容佩,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污蔑我和凌云彻,他好不容易回了宫来,你这样说会害死他的。” 此话一出,容佩瞬间领会了,让如懿更为痛苦的事情,应该是折磨凌云彻。 “娴嫔娘娘,奴婢的嘴可没个把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说出来,您要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警醒着点儿,不过,凭您和凌云彻的交往,或许不用奴婢,你们就能自己把自己害死了。” 容佩又低下头问道:“还有,您刚刚说奴婢忠心,您还不如骂我之前是瞎了眼呢。对您忠心的人,哪有什么好下场的,只有离了您,才能过上好日子,所幸奴婢只要再待一个月,就能离开了。” 如懿心中冷哼,容佩是个恶毒之人,她无法再和她交流,只是容佩若敢伤害凌云彻,她也留了后手。 容佩看着重新低下头的如懿,从一开始的七宝手串时背地里算计凌云彻进慎刑司,到现在撕开最后一层主仆的遮羞布,给如懿用刑,她真的慢慢做到了对阿箬姑娘的承诺。 除了报仇这件事,阿箬姑娘临走前惦记的惢心已经出嫁,幸福美满。 但是阿箬一直心心念念的妹妹阿筱,容佩一直没有消息。她不会放弃的,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着阿箬姑娘的妹妹也过上好日子。 第三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带了一丝凉意。 秋冬之际的寒风瑟瑟,各宫也都换上了厚棉被。 如懿以为容佩会像第二天那样,还是挑中午的时候用刑,所以她准备裹着被子睡个懒觉,养一养身子。 没想到,天刚蒙蒙亮,容佩就站在了如懿的床前…… 如懿终于忍不住,泪从她眼角流下来。 烛光昏暗,打在容佩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容佩一把将如懿拉下床来,“主子,您可别当着奴婢的面儿流泪,在奴婢心里,您的眼泪和屋檐上流下来的脏水没有区别。” 长春宫,富察琅嬅听闻如懿大闹乾清宫,受了板着之刑,只觉得头昏脑胀。 咸福宫,高曦月抓了一大把玉米粒儿骂骂咧咧地喂着孔雀,感叹着又没看成好戏。 启祥宫,金玉妍听了嘎嘎的乐,好啊,这是喜事啊,嬿婉和容佩这一仗打的漂亮。 永和宫,玫嫔听说了容佩的行为,眼前一亮,容佩真是没丢份,不愧是能和她对打的女人。 延禧宫,海兰:…………算了,她都不想说,低下头继续绣香囊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如懿受刑之时,陆沐萍带着永璂又回了承乾宫。 她没想到带着永璂会看到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愧疚。 而永璂回来以后,便突然发起了高热,一直念着“额娘,皇阿玛,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 意欢和沐萍见了心疼,就将翊坤宫的菱枝叫了过来询问,这才知道一些从来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原来如懿之前一直不让皇上和永璂接近,皇上每次来翊坤宫,又和如懿话不投机,总是发生争执,永璂每次就从翊坤宫的东暖阁瞧着。 而皇上走后,如懿就会来抱着永璂诉苦,说是因为永璂不会说话,怕皇上见了不高兴,才不让永璂见他的。 这让永璂以为都是自己的错,让皇阿玛和额娘天天争吵,而今天如懿又说永璂背叛了她,更加重了永璂的心理负担。 沐萍和意欢听了,心仿佛被一把锥子狠狠地搅弄着,这也太作贱孩子了。 永璂的病是心病,需要长时间的感化和陪伴。 太后和皇后听说永璂病倒了,也亲自来探望。 看着庆嫔忙前忙后细心照顾永璂的样子,富察琅嬅也说道: “皇额娘,庆嫔和永璂也算是有缘分呢,她对永璂的用心,连臣妾这个嫡母都比不上的。” 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永璂,叹息道:“别说嫡母了,就是他的亲额娘,能有庆嫔一半的心思花在孩子身上,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太后想到陆沐萍当初是被自己召进宫来的,这孩子又没有什么心机,自己不为她争点儿什么,估计这傻丫头也不会自己去要。 她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迷的永璂,心里有了思量。 太后撂下话,就让永璂留在承乾宫,等病好了,再做打算。 第115章 如懿有孕:降为贵人 启祥宫,金玉妍特意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于正殿的一角为富贵儿和吉祥搭了一个华贵的狗窝。 天气转凉,富贵儿和吉祥都有了些年纪,受不得寒,因此他们的狗窝前也摆了一个袖珍的暖炉。 富贵儿和吉祥夫妻两个就惬意地在窝里烤着火,啃着永珹给他们带的鸭肉干。 榻上,永瑆抱着富贵儿和吉祥的孩子——小富贵儿,还贴心地给它穿了毛绒绒的小衣服。 永瑆摸摸小富贵儿,跟金玉妍碎碎念道: “额娘,儿子去看了十二弟,他一直睡着,又瘦了一圈,为什么儿子生病的时候都是额娘守着,而十二弟却是庆娘娘守着,十二弟的亲额娘呢?” 玉妍捏起一颗话梅,把核剥开,递给了永瑆, “这世间的亲与不亲,谁能说的准呢,永瑆啊,没准小十二能因祸得福,得到一位真正疼爱他的额娘呢。” 永瑆嚼着额娘给的话梅,酸酸甜甜的,他笑的眯缝着小眼说: “还是额娘好,额娘疼我,儿子还想把这话梅给十二弟带去吃,好不好~” 金玉妍想起淑嘉皇贵妃曾经告诉她,永瑆长大了会很小气,现在趁着还没成那刻薄的样子,一定给他掰过来。 她金玉妍的儿子,还能缺了钱不成? “永瑆呀,只带着话梅礼太过薄了,额娘这儿还有一支大红参,还有你八哥九哥在慈宁宫带回来的一个小玉佛,你都给十二带着去,大大方方的,听到没?” 永瑆本来是舍不得的,但一想到十二弟可怜的模样,他咬咬牙,一甩头,痛心疾首地同意了。 翊坤宫的板着之刑还在继续…… 非常不幸的是,在容佩的板着之刑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如懿弯着身子,一头栽倒了。 容佩拿针又戳了如懿几下,这次没醒,看来真晕了。 容佩遗憾地摇摇头,菱枝这才慢悠悠地去请太医。 太医院里,江与彬连连摇头:“正经给她看病我不去。” 包太医因为给田芸儿开药,也听说了娴嫔让接生姥姥随份子的事儿,委婉地表示他也不去。 最后,这个活落到了资历深厚的齐汝身上。 他背起了药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两个偷懒的年轻后生,跺了跺脚,出发了。 翊坤宫,如懿躺在床上,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看到容佩不在,才把另一只也睁开。 床边,是齐汝太医在把脉,下巴上白色的胡须颤颤巍巍地抽搐,随后他站起身说道: “娴嫔娘娘,您已经有了快四个月的身孕了,老臣斗胆问一句,您自己没发觉吗?” 如懿狂喜,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是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是庆幸终于不用再受刑罚了。 她已经快被容佩折磨死了。 偏偏容佩是奉命用刑,每日掌刑时间全看她的意思,总之就是极尽折磨。 如今她有孕,这刑罚应该能停了吧,这可是她和皇上的骨血。 她娇俏地歪着头问齐汝,“本宫有孕啦?本宫真的有孕啦?本宫真的有孕了嘛?我还以为自己经绝了呢,我姑母就是在这个年纪经绝的。” 齐汝听了这话,老脸通红,头昏脑胀,他只能说道: “您胎像不稳,气浮体虚,微臣这就去给您开安胎药。” 说完,背着药箱就一路小跑了出去。 乾清宫 皇上本来在考量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功课,看齐汝气喘吁吁地过来,眼神躲闪,便让两人出去了。 听完齐汝的话,皇上脸色铁青,把手中的印章一扔, “可恶!齐汝,你刚刚说什么,娴嫔气浮体虚?” 齐汝第一次见妃嫔有孕,皇上是这个态度的,他埋着头答是。 皇上可惜地叹了一口气,板箸之刑才七天,他的气还没出呢,可孩子是自己的,总不能再伤了孩子。 如懿有孕,等生了孩子按例又要升位份,但他不愿再给如懿妃位的体面,因此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谋。 “李玉,你过来,传朕旨意,娴嫔的板箸之刑,停了,但娴嫔胎像不稳,为给她腹中胎儿祈福,就降娴嫔为娴贵人,让她安心养胎,你在库中挑些赏赐,带去传旨。” 李玉听了,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降位祈福,这可是天下独一份的恩宠啊~ 翊坤宫,如懿正等着皇上来看自己,只要皇上求她,说几句好话,再把魏嬿婉狠狠地罚一通,降位,冷落,她就会原谅皇上的。 自己肚子里的阿哥,一定会得到皇上的重视的! 如懿等啊等,只等来了宣旨的李玉。 她想,虽然皇上没有亲自来探望,但或许为了补偿她,能够复她的妃位呢,想到这儿,如懿起身跪下接旨了。 李玉贴心地说道:“娴主儿,皇上为了给您祈福,降了您为贵人,说让您以后,贵贵人人的啊~” 如懿仰头,看着一脸笑容的李玉,那分明是嘲讽,是不屑。 昏暗的光线裹着尘埃洒落在她暗黄的脸上,如懿满脸疲惫,她伸出手,就伏在地上,抱紧了自己。 “皇上如此绝情,竟然丝毫不顾我们的孩子了吗?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李玉不可察觉地叹了一口气,“娴主儿啊,您还是好好养胎吧,若是因为您的缘故再伤了皇嗣,恐怕连贵人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如懿埋着脑袋,试图用自己的方法安慰自己,她反复呢喃着贵人…贵人…二字。 是了。 皇上一定是这么想的。 如懿又生出一些窃喜来,她眨着眼嘴角弯弯地和李玉说道: “李玉,我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了,他降我为贵人,是想让我生一个尊贵的王爷。” 说完,她又重新躺到了床上,自己裹起来被子, “李玉,你回去告诉皇上,我是不会辜负他的苦心哒~” 李玉沉默着,像吃了一口苍蝇一样离开了翊坤宫。 乾清宫,皇上听了李玉的回禀…… 第116章 偶遇永璜福晋 乾清宫,皇上躺在摇椅上,听完了李玉的回禀,脑袋胀胀的。 “如懿真是这么说的?” 李玉低着脑袋, “奴才句句属实,不敢隐瞒。” 尊贵的王爷?如懿倒是提醒他了,他的儿子里,确实有几位该封王了。 皇上把手中的书盖在脸上,闭上眼睛说道: “李玉,去传朕旨意,召履亲王、和亲王进养心殿议事,宣宗人府主事在外候命。” 几日后,皇上命人将几道旨意晓谕前朝后宫: 封大阿哥永璜为和硕安亲王,二阿哥永琏为和硕元亲王,三阿哥永璋为循郡王,四阿哥永珹出继履亲王为嗣,继承家业,为履郡王。 于腊月初八日,携几位王爷拜祭祖庙,以告祖先。 同时命大阿哥和二阿哥出京往盛京一带治理雪灾,三阿哥入礼部,四阿哥入兵部学习。 此旨一出,后宫也掀起了波澜。 这是富察琅嬅和高曦月意料之内的事,早在去年,皇上就多次向他们提及让几位年长的阿哥出宫立府。 是以二人只携手去了乾清宫谢恩,琅嬅和曦月做了几道时兴的点心,哄的皇上又给几位王爷赏赐了不少银两。 苏绿筠得知这件事,高兴地翻来覆去,二阿哥教导永璋长大,和敬公主为永璋带回来一门好亲事,又封了郡王,这是成家立业了,她要好好地去感谢皇后娘娘。 金玉妍知道了此事,也松了一口气,和前世的心境大不相同。 前世永珹出嗣,她觉得是失宠,可是今生她才想明白,这永珹不仅得了王位,还白继承了一大份家产,这是皇上给皇子的福利呢。 况且永珹照样是皇子,可以出入宫闱,什么都没失去。 现在玉妍已经开始期待,自己四个大儿子都封王封爵,到时候成了太妃,她就轮流住几天,美滋滋呀。 而接下来的几天,准噶尔战事里,巴林王率几百亲兵支援,立了些战功,因此颖贵人也开始渐渐得了宠幸,恪常在也跟着侍寝了几回。 后宫沉浸在欢乐氛围的时候,翊坤宫得知消息的如懿瞪着眼,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片刻过后,如懿呲着牙狠狠地摔了筷子。 一呲牙,她就捂上嘴边的口疮,哎呦哎呦地叫唤了几声。 没错,如懿又重现了天衣无缝的酸儿辣女局,这一次,没有找任何人验证,她依旧认定自己怀的是个阿哥。 所以她又吃上了鲜香刮辣的菜,这一次,没几天她就生出了口疮。 菱枝拾起地上的筷子,劝说道:“主儿,您别气了,小心伤着龙嗣。” 如懿抿着嘴,自己在脑海里分析着此次皇上的恩封。 大阿哥只不过占了个长,二阿哥只不过占了个嫡。 皇上把他们都封为亲王,用的是制衡之术,让大阿哥和二阿哥争斗,让皇后和慧贵妃离心。 至于三阿哥,蠢笨,封个郡王也就到顶了。 倒是四阿哥,竟然还被出嗣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不要这个儿子了。 想到金玉妍的得意,如懿不禁开始可怜起这个女人来,被剥离了玉氏母族,儿子又出了嗣,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这儿,她心情又好了,拿起筷子来,就着桌子上的剁椒腊鸭,又扒了一碗饭。 菱枝和芸枝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主子这是又把自己哄好了? 如懿吃完饭,捂着肚子说道:“菱枝,皇上降了我的位份来保护我,咱们还没去谢恩呢,快陪我去趟乾清宫。” 菱枝劝道:“主子,您刚刚停了板着之刑,脚之前还扭了,这身体不好,还是好好养着吧。” 如懿摇摇头:“菱枝,你不懂,皇上罚我的板着之刑,其实他心里更痛,随我到乾清宫看看他吧。” 菱枝叹了口气,可怜主子腹中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被各种折腾。 冬天的阳光依旧是暖融融的,如懿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的棉服旗装,梳了个圆旗头,将翊坤宫的点翠首饰全都戴上了。 如今有孕,她要体体面面的。 长街之上,如懿走出了老人散步的状态,晃晃悠悠的,直到看见远处出现了一道高挑明媚的身影。 正是陪着安亲王永璜进宫谢恩的福晋,伊拉里氏。 伊拉里氏和永璜成亲一年后就生下了皇上的长孙,皇上大喜,亲自赐名绵德,并封了贝勒。 她和永璜夫妻和睦,如今又再度有孕,今日永璜去了乾清宫,她便去咸福宫拜见额娘。 如懿眯着眼认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这是永璜的福晋,想到这福晋家世不高,竟然也做了正妻,如懿心中对她有些不满。 想了会儿,她脑海里就明白了原委。 定然是慧贵妃并没有把永璜当成亲儿子对待,不愿意给他找个门楣高的福晋,破坏了和皇后的情分。 所以才找了这小门小户的。 如懿心中对永璜和他的福晋又有了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这种联姻,怎么会有她和皇上这样两情相许的恩爱呢。 伊拉里氏见了如懿先上前一步,按照规矩恭恭敬敬地请安, “伊拉里氏见过娴娘娘,娴娘娘安。” 如懿看着面前同样有孕的伊拉里氏行完了大礼,才好心地用气音说道: “快起来吧,你也有着身子,何必多礼呢?这进宫是来给慧贵妃请安的?” 菱枝在一旁都无语了,不想让福晋请安早说啊,福晋的月份看起来比主子还要大呢。 伊拉里氏依旧是笑盈盈地,如春风拂面般温柔: “是呢,好久没有见额娘了,娴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妾就先去了。” 如懿见伊拉里氏是个懂事儿的,自己便不介意教她些规矩,她上前一步,又压低声音说道: “永璜福晋啊,你如今又有了身孕,也不好伺候永璜了,不如多给他挑几个侍妾格格什么的,这才是正理啊。” 伊拉里氏听了这句话,往后退了一步,收起了笑意,目光变得冷冽了起来, “娴娘娘,我与王爷新婚燕尔,成亲尚不到两年,连额娘和皇额娘都体恤我们情深,不愿让其他人横插进来一脚,今日您说的话,是逾矩了。 况且,立侧福晋,必定要经过皇阿玛的同意,纳侍妾格格,自有我和王爷商量着来,娴娘娘今日这话,怎么不去找王爷说呢? 难不成我有了身孕,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伊拉里氏说完,昂起头看着面前的娴贵人,王爷曾经告诉过她,女子在这世间行事立身本来就难,若是纳了侍妾格格进门,他又不喜欢,反而耽误了人家,所以他不愿意随意纳妾。 伊拉里氏也乐见其成,她和夫君是少年夫妻,正是互相磨合的好时候。 就算平常有了龃龉,夫妻二人床头吵架床尾和,不一会儿也就好了,她凭什么要主动接纳第三人呢。 这娴贵人难道就那么喜欢给夫君纳妾吗? 况且她一个非亲非故的贵人,永璜也不是她的儿子,竟然连小辈儿的事都想插手了。 她要去找额娘告状去! 第117章 糙米薏仁汤 如懿被伊拉里氏的逻辑震惊了,世上竟然有如此善妒之人,连个侍妾格格都容不下。 伊拉里氏白了如懿几眼,敬酒不吃吃罚酒,给她面子她不要。 于是她直接就扶着宫人往咸福宫去了。 如懿看着伊拉里氏灵动的身影,而自己却需要人搀扶着,生气地跺了跺脚,也扶着菱枝往乾清宫去了。 进忠和进保一看娴贵人来了,两人交换眼神,一溜烟儿回了庑房,李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如懿笑的慈祥,撅着嘴:“李玉,告诉皇上,我原谅他了,让他见我一面。” 李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笑着说道:“娴贵人,颖贵人和恪常在正在里面侍奉呢,皇上说了,谁也不见。” 如懿听了更加生气,皇上白日里竟然宣了两个嫔妃侍候,这是违反祖制的。 “李玉,你进去通传,就说皇上不见我,我就站在这儿等着。” 内殿里,皇上看着下棋的颖贵人和恪常在,昏昏欲睡,还得抽出精力来回答两个人幼稚的问题。 而两位小主儿,一会儿嘻嘻,一会儿哈哈,跟两个小孩儿一样。 茂倩在一旁瞧着,皇上哄公主们都没有如此这么有耐心过 听到李玉通传娴贵人求见,要在外面等着,皇上翻了个身儿。 这俩小丫头在这虽然吵闹,但是好歹目前没惹事儿,若是出去见了如懿,肯定又得生气,于是他说道: “她爱等,就让她在外面站着等。” 如懿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直到冻的受不住了,连打了几个喷嚏,才在菱枝的再三劝说下回了翊坤宫。 咸福宫,曦月看见永璜福晋红着眼进来,心疼的不行,以为是永璜欺负了她,抬腿就要去找永璜算账。 伊拉里氏拉住曦月,说了娴贵人让她给永璜纳妾的事,直接让曦月火冒三丈。 上次并蒂莲的账还没算呢,这次又来招惹她宝贝儿媳。 若不是如懿有孕,她定要双喜去狠狠掌她的嘴。 对啊,如懿她自己不是和皇上说过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怎么到了别人身上,就要给人纳妾了,又当又立,恶心! 但是今日之事也不能白白的算了,曦月灵机一动,想起来之前皇上讲过的,他和太后想法子整治一位先帝嫔妃的事儿。 那就给如懿来点汤吧,正好她吃辣长口疮,可以去去火气。 曦月给双喜抓了一把小金鱼儿,双喜便乐呵呵地领命去了,还说保证完成任务。 翊坤宫,站了两个时辰的如懿倚在榻上,让菱枝给她捶着酸疼的小腿。 菱枝叹口气,主子有了身孕,还这么折腾,若是腹中孩儿有了什么事,最后受责问的不还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吗? 双喜摇着胖乎乎的身子,晃晃悠悠地来了翊坤宫,后面的小太监还端了一大海碗的糙米薏仁汤。 双喜灵活一跪,还乐呵呵地笑着,“娴贵人金安,我们贵妃娘娘听说您有孕,火气大,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呢,赏您喝一个月的糙米薏仁汤。” 如懿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贵妃这次出手,肯定不只是为了伊拉里氏,更多的是针对自己腹中的阿哥。 看来自己的天衣无缝酸儿辣女局是非常有必要的,波诡云谲的后宫里,她得凭着自己的生存智慧保护孩子。 她冷哼一声,带着一丝威胁说道:“你回去告诉贵妃,不是我想违背她的意思,只是我腹中有皇嗣,喝不得来路不明的东西。” 双喜听了,轻轻一拍手,在外等候的江与彬迈着小碎步就进来了,脚步轻快。 “娴贵人金安,这糙米薏仁汤,是微臣和几位同僚看着煮的,绝对没有问题,贵妃娘娘体恤您有孕,特意让微臣在这儿候着,您若是有不适,当即就能为您医治。” 江与彬说完,低头一笑,这次他来翊坤宫的速度,直接让齐汝大人目瞪口呆。 双喜让人将糙米薏仁汤放下,苦口婆心地说道: “娴贵人,贵妃娘娘为了您,连江太医都请来了,您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啊,快喝吧。” 如懿看向江与彬,他竟然也被贵妃买通了,真是太让自己失望了。 如懿嘟着嘴说道:“贵妃娘娘给我送汤,完全不考虑我想不想喝吗?我的身体我清楚的很,就是没有上火,何必在这儿强迫我呢?” 这一嘟嘴,嘴角的口疮又被拉扯到了,她捂上去,这下,刚刚的狡辩就不攻自破了。 双喜依旧带着笑,哈着腰说道:“娴贵人,您瞧瞧,您的嘴角都烂了,喝了这糙米薏仁汤,对您腹中的皇嗣也是好的啊,您若是自己不喝,奴才可就帮帮您了。” 如懿只能在双喜和江与彬的注视下,狂喝了一大海碗的糙米薏仁汤。 不,准确的说,是糙米薏仁黄莲汤,里面黄莲的含量大大超过了糙米和薏仁。 以至于齐太医在清点药材时也在暗暗纳闷儿,这御药房的黄莲怎么用的这么快。 如懿喝完后,皱着小脸把海碗一摔,伸着舌头说道: “回去告诉贵妃,我都喝完了,一点都没剩。” 双喜点点头,鞠着躬退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拉着江太医一起。 双喜出了门,探出个圆不隆冬的脑袋说道: “娴贵人,主子让奴才问你一句,不是学西洋的一夫一妻吗?怎么年纪大了就忘事儿了,连自己放的屁都闻不出来了。” 说完,双喜又挥挥手,“奴才明儿还会来的,回见了您嘞~” 菱枝看着如懿僵硬的像晒干了的大饼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儿,喝了这糙米薏仁汤,晚上还吃鲜香刮辣的菜吗?” 如懿打着饱嗝儿说道:“嗝~不吃了不吃了,晚上给我把酸杏再放床底下,我要给阿哥加点料。” 接下来一个多月,在贵妃的努力下,如懿戒掉了鲜香刮辣的菜,嘴上的口疮也渐渐痊愈了。 慈宁宫。 容佩经过岗前培训,已经伺候在太后身边了。 太后知道容佩性子直,有时候会带着她一块儿烧香礼佛。 太后想着,容佩就算有千般不好,在对付如懿这块儿,也是最好用的。 于是,太后身边多出了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容嬷嬷。 日子就这么不急不慢地过着,转眼就到了春天,皇上要准备南巡了。 第118章 南巡,发孩子与抢孩子 皇上启程要去南巡的时候,如懿已经五个多月了。 本来想着让如懿在京城好生养胎,但如懿偏偏不听。 又让菱枝来回跑着传了好几次话,说自己是从江南长大的,一定要回江南看看。 最后还是富察琅嬅出面,说走水路安稳,一路上也不急着赶路,就让娴贵人跟着去吧。 皇上想了想,同意了。 如懿位份低,因此她的小船离着皇上极远,倒也没有太打扰皇上。 嬿婉,意欢和陆沐萍共乘一条大船,每日都吃着沐萍新鲜现做的点心。 而意欢,又给这些糕点起了文雅的名字,后来竟然在达官贵人中间掀起了一股潮流,争相以诗宴为雅。 沐萍做奶香腰果桃酥,意欢取名呼作白玉盘。 沐萍做玉带蟹黄千层糕,意欢取名小山重叠金明灭。 沐萍做水晶冬瓜饺,意欢取名一片冰心在玉壶。 姐妹们都觉得有趣,争相来她们船上吃东西,联诗集。 多出来的糕点,沐萍就打包给皇上送去,皇上也吃的津津有味,赏了不少珠宝首饰。 如懿为了复宠,又想起了搁置已久没做过的白玉霜方糕,让菱枝做了捧到皇上面前。 却在沐萍那色香味俱全,名字还雅致的糕点面前败下阵来,最终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了。 如懿咬牙跺脚,陆沐萍抢了她的永璂,又要夺皇上的爱,等她回了宫,一定把永璂养在翊坤宫,再也不会让陆沐萍挑拨她们母子关系了。 太后一直惦记着给陆沐萍要孩子的事儿,但光她一个人出力气还不够,也得陆沐萍自己主动点儿讨皇上喜欢啊。 于是她叫来了陆沐萍。 陆沐萍听了太后的话,委婉地表示,皇上已经吃了她许多糕点了,看在吃的份上,应该也会同意的吧。 太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孩子,脑袋里都是吃吃吃,玩玩玩,乐乐乐。 她生气地说道:“哀家是让你当个宠妃,不是让你当皇上的厨子!” 陆沐萍委屈地撅起小嘴儿,回去把太后的话和两个好姐妹说了。 嬿婉听了眼前一亮,摸摸沐萍的脑袋,准备提点一下她。 “沐萍,太后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南巡家宴的时候,让你展示一下才艺,让大家看见你的优秀,好让皇上名正言顺的把永璂给你养啊。” 陆沐萍的小脸气鼓鼓地:“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当众表演过唱歌呀,而且我之前唱的都是我们的江南小调,唱出来你们也都听不明白呢……” 意欢欣赏地说道:“来到江南,自然是江南小调才最好呢。” 嬿婉知道沐萍是不好意思,于是她果断抓住沐萍命脉,只问了一句: “你不想养永璂了?” 陆沐萍刚刚的苦大仇深,瞬间变成勇敢果断, “我当然想养永璂,他那么懂事,那么可怜,我一定能养好他的。” “其实我想养永璂,不是为了有个皇子做依靠,也不是想争宠,我就是看不得永璂可怜的样子,永璂没有错,他不该承受那么些。” 陆沐萍吸吸鼻子,坚定地说道: “为了永璂,我也一定要让皇上满意。” 嬿婉和意欢相视一笑,沐萍就是这个脾气,一定要有人赶着她,她才会往前走一步。 不然她宁愿在她的小厨房,挥着大铁勺,快快乐乐地过她的小日子。 沐萍又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她轻声问: “可是我唱歌虽说是不错,但与那真正优秀的比起来,还是不够动听,又怎么能让皇上钟爱呢?” 意欢被沐萍可爱的样子萌到了,她语气轻柔,又胜券在握, “这唱歌嘛,不求最动听,但求最贴心,我会从皇上的御诗,和他喜欢的诗词里集成一阙词,皇上那么骄傲又有才情的一个人,听了你唱他的词,肯定会开心的。” 意欢抄了那么多御诗,已经驾轻就熟地选好了几首合适的,等她按照音律好好地组合,一定没问题的。 沐萍眼睛亮亮的,仿佛倒映着一轮明月,意欢做事儿她放心,这一场别出心裁,一定能让皇上眼前一亮。 意欢又笑着,看向嬿婉说:“只是你出色了还不够,若是娴贵人不犯点错,那皇上也未必会直接把永璂交给你。” 嬿婉知道意欢也是个小机灵鬼儿,一下子就知道关键所在了,她昂起头说道: “哼,娴贵人犯错还不简单,只要看见我,她就跟着了魔一样非得找点儿茬。” 嬿婉拍拍桌子说道: “沐萍,你别怕,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儿上,你唱歌,我给你伴舞,必然让娴贵人恨的牙根痒痒,不停地犯错。” 沐萍重重地点点头,有嬿婉的保驾护航,她更有信心了。 嬿婉悄悄一笑,行宫家宴是为皇后娘娘的生辰准备的,沐萍和大家的目标都是皇上。 皇后娘娘对她如此好,她嘛,自然是要让娘娘开心了,她想好了,这一次,她手中的花,只献给娘娘一人。 嬿婉为自己的小心思欢喜着,眼睛不自觉笑成了一弯月牙。 接下来,除了如懿和皇上,所有船上的娘娘都知道这一场拯救永璂的战役即将打响了。 各方势力齐齐出动,为陆沐萍的事业添砖加瓦。 曦月和白蕊姬两人将伴奏的几个乐师叫来,亲自教导,要合着夏日荷风的风情。 海兰,按照皇上的审美挑了最时兴的花样,亲手做了一件陆沐萍穿的藕粉色绣荷花的汉裙,一件嬿婉穿的玫红色金丝红梅舞裙。 嬿婉看见这精美的舞裙,还在担心会不会抢了沐萍的风头,便有些犹豫。 沐萍眨眨眼笑着说道: “嬿婉,你发你的光,我散我的热,你舞艺一绝,我的歌声也不差嘛,不用为了我刻意隐藏实力,也不用担心衣服太过漂亮,左右咱们尽兴,皇上高兴了就行。” 嬿婉点点头,沐萍她虽然有时候粗心,大大咧咧,但实际上是最通透之人。 绿筠和婉茵都是江南女子,便都过来听着陆沐萍唱歌,纠正她的语调,有时候也轻轻跟着唱和。 而金玉妍,这个审美超前的女人,正带着贞淑为陆沐萍表演做舞台上的策划。 当年她最擅长的就是营造氛围,氛围好了,这场表演就成功了一半。 最好的氛围,便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金玉妍让陆沐萍试了许多款面纱,最终选了一条流光珍珠白的鲛纱,配着柔和的灯光,更显风情万种,温柔似水。 玉妍想着,只是人半遮面还不行,最好这舞台上也有朦胧感和烟雾感。 她准备好了大块的冰,到时候放在舞台上,尽力营造出云霭蒙蒙之感。 万事俱备,就是沐萍这大脑门,实在是愁人。 金玉妍想了半天,这要想遮掩沐萍的大脑门,就得让周围的景物也大一点。 所以她命人在游船上就开始用水缸移植特意培植的大荷花,用小暖棚催着大荷花快点开花,好用在小舟之上。 以荷花衬人,当真是妙极啊,金玉妍又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常常带着永瑆去皇上跟前,让永瑆说着十二弟在庆娘娘跟前过的有多开心。 再状似无意地用呦字诀提及,每次去撷芳殿探望阿哥们,十二阿哥总会在窗边发呆,看着兄弟们和额娘团聚。 金玉妍知道,这会让皇上想起来,小时候养在圆明园的自己。 皇上爱自怜,想必一定会对小十二心生不忍。 忙的天翻地转的金玉妍感叹,小陆傻人有傻福,自有这么多姐妹为她操持着。 后面船上的颖贵人和恪常在,一口接一口地嚼着牛肉干,看见一波一波的人往陆沐萍船上跑,不禁开始纳闷儿。 “恪姐姐,你说,她们这帮人在密谋什么呢?” 恪贵人吸了一大口奶茶,这是她偶尔一次尝到庆嫔做的芋圆奶茶后,学着改良过的。 “不知道呢,肯定又是些狐媚争宠的手段,咱不学这个。” 颖贵人撕了一大片肉塞到嘴里,点点头说: “皇上和咱们在一起,爱喝奶茶,吃烤羊肉,聊草原上的事儿,和她们呢?” 恪常在低下头说:“唱昆曲儿呗,不过好歹比娴贵人那破锣嗓子好听的多,知足吧咱们。” 颖贵人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了。 第119意欢梦中见老祖了 经历了十几天的舟车劳顿,南巡大军终于入驻了江宁行宫。 富察琅嬅担心如懿腹中的胎儿,想让她静心养胎。 便将她的院落安置在了一个静谧的角落,倒是离太后的院子更近些。 如懿心中憋闷,皇后一定是怕她和皇上相处太多,威胁到自己地位,才让自己住的偏远的。 但她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只让菱枝好生打扫着,让芸枝出去寻寻,跟过来的凌云彻现在在哪里。 为了给沐萍写一首《荷花歌》,意欢找出来自己手抄的皇上的诗稿,一遍又一遍看着,甚至在睡觉前,她还在反复地诵读这些诗。 沐萍心疼地问道:“意欢,你不觉得看皇上的诗是种折磨吗?” 意欢笑着答:“我不觉得呀,当初我在护国寺外和皇上遥遥一见,便倾心于他,后来更是折服于他的才情,每次抄他的御诗,我都觉得心里很平静。” 沐萍灵魂发问:“有没有可能,是皇上写的很平淡乏味呢???” 沐萍的话让意欢陷入了沉思…… 她翻着皇上的诗稿,试图来推翻沐萍的话。 终于,在一个夜晚,她梦到了她的伯祖父纳兰容若。 梦中的伯祖父芝兰玉树,朗目疏眉,一袭白衣翩翩而立,只是一直皱着眉头, “你就是我弟家的那个小丫头,我听说你很喜欢皇上的诗?我问问你,我的词不好吗?” 意欢懂事地先拜见了伯祖父,随后一脸痴痴的笑, “伯祖父您的诗词固然好,可是皇上的也不差呀。” 纳兰容若气的头疼,他在地底下快被那些一起写诗的笑话死了。 他转世两次,再回地府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 大家都在说,他的亲侄孙女,竟然喜欢那些流水账一样的玩意儿。 于是这一次,他和阎王商量了一下,把转世的机会换成了托梦。 “大孙女,你别开玩笑了?你好歹也是我的后人,想必也是从小读我的诗长大的,怎么能看上那些呢。” 纳兰容若抖落起桌子上的一沓御诗, “你瞧瞧,他写的是什么玩意儿,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这是写雪的?远看城墙锯锯齿,近看城墙齿锯锯,这是写城墙的?这是啥啊,他就是个臭诗篓子!” 意欢拿起来伯祖父扔下来的一页纸,细细看起来,好像真像伯祖父说的那样。 可是之前看的时候也没觉得啊。 意欢露出了疑问的表情。 纳兰容若跺跺脚,叹口气又说: “还有,你说你要报他一世恩情,我都不想说,他对你有什么恩情啊,生你了,养你了?你是不是看什么话本子,看出魔怔来了!” 意欢听到这话,才有了反驳的勇气: “伯祖父,您这话说的不对,我当初见到皇上,一见倾心,这才想着进宫,他让我的生命有了光彩,这不叫恩情吗?” 纳兰容若伸出手来在意欢头上点了点, “你犯花痴,喜欢皇上的脸就直说,这不丢人,扯什么才情和报恩啊。” 意欢又沉默了,好像真的是这样哎。 纳兰容若说着说着,本性就暴露了,他一屁股坐上书桌,冲着意欢说道: “大孙女,你答应爷爷哈,以后喜欢皇上的脸归喜欢他的脸,这诗就别喜欢了,闲着没事儿你就读读我的词,给我整理一下,听见没有?” 意欢虽然不知道伯祖父说话为何会如此鄙薄,但长辈有命,不得不从,于是她盈盈一拜说道: “意欢谨遵伯祖父教导,晚辈一定用心整理您的诗集,让伯祖父为晚辈费心了。” 纳兰容若的表情和善起来,他规劝道: “大孙女啊,当年我也是跟在圣祖爷身边当侍卫好多年的,有一句话叫什么呢,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皇上的性子阴晴不定,狡诈善变,你痴情归痴情,可别伤害了自己啊。” 意欢点点头说道: “伯祖父你放心,晚辈现在有姐妹,有孩子,才不会那么想不开呢。” 纳兰容若放心了,因为他在下面看着,这意欢怕是想走林妹妹的路子,但走不出精髓,成了个四不像。 一团清雾出现在了纳兰容若身前,让他的身影逐渐模糊。 意欢行礼送别她的伯祖父。 此刻,空中的某个角落,一个气质柔和温婉的女子身影叹了一口气。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伯祖父也真是的,害我白跑了一趟。” 正是那位真正的舒妃,她明明活了五十岁,寿终正寝,这个世界偏偏非要让她二十多岁烧火自焚。 所以她也想像其他姐妹一样过来点拨点拨。 没想到伯祖父先跳着脚来了,倒是说的比她要管用。 舒妃便自己走了,这个世界啊,真真假假,虚幻迷离,到处都是漏洞,她在这儿待一会儿都要生气。 飘着离开的舒妃,经过行宫的一处角落,看着一坨身影,翻着一本《诗经》,在那儿念着: “及尔偕老,老死我怨……” “原来年少情深,也可以走到相看两厌。” 她驻足停下,这家伙念的什么啊,明明是老使我怨。 她五岁就熟读诗经了,下面这位怎么看着都快五十岁了还能读错。 舒妃又想,这诗的重点难道不是在于“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吗,合着这老太太只看到不能白头偕老的痛苦了。 看来意欢和这个如懿还是不一样的,意欢起码有点真才实学,这位是彻头彻尾的假人。 舒妃安慰自己,总归这一世的这个世界,比上一世好太多了,癫人没有那么多。 回想她们看的上一世,几个姐妹差点都气的吐血了。 而颖妹妹,因为这个世界把她的母族都改了,气的就是不肯来。 她说:“折腾吧,使劲儿折腾吧,反正我无儿无女,那什么巴林部也不是我家,折腾没了才好呢。” 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和令懿和容妃打起叶子牌来了。 舒妃叹了口气,这都是一段孽缘孽债啊,不是她能够化解的,她要回去继续和姐妹们吐槽一下这里了。 清晨时分,意欢睁开一双清澈的眸子,内心从未如此平静过。 看见桌上散乱的诗稿,她无法确定昨夜是梦还是现实。 但是今天再看皇上写的这些御诗,她真的感觉永珩都能写出来这玩意儿。 老祖有吩咐,晚辈要服从。 意欢拿起来桌上的那本沾满灰尘的《饮水词集》,翻开几页,重新品读起来。 另一边。 天边画上一片丹红的彩霞之时,行宫的一处主院落里,两个富商打扮的人携手上了马车。 马车上,富察琅嬅为弘历正了正头上的如意帽。 弘历伸出手来,也为琅嬅整理了鬓边的碎发。 明日是富察琅嬅的生辰,行宫的人为此准备了家宴。 而皇上听了儿子们的意见,决定带着琅嬅去民间逛逛,给她一个别样的体验。 于是,两人换上民间衣服,化身金员外和金夫人,悄悄地出发了…… 第120章 这戏听着这么耳熟呢 弘历打量着面前的琅嬅,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软烟罗裙,梳了一个十字髻,只在发间着了几点金饰,整个人温婉贤淑。 二十年来,琅嬅总是这样陪在他身边,理解他,支持他。 有贤妻如此,他便感觉上天没有薄待他。 皇上打量琅嬅久了,她脸上便浮了一抹轻红,掀开帘子往外瞧去。 琅嬅惊奇地看着外面的事物,深宫十几年,她几乎都忘记了市井的样子。 曾经她也是会跟着额娘和哥哥上街上的首饰铺子挑新鲜式样的小格格,即使长大在家,几位哥哥每次出门回来,也记得给她带外面好吃的糕点。 如今再亲自出来,恍如隔世,她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 “老爷,您瞧,外面这一条长街都点着花灯呢,真好看。” 皇上挑着眉,“夫人,你叫我什么?” 琅嬅道:“叫老爷呀,民间不都这样叫么?” 皇上拉起来琅嬅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认真地说道: “我唤你夫人,你要叫我夫君,或者亲切点,叫我的小名也是好的啊。” 琅嬅想象一下,像当年的青樱一样叫弘历哥哥的场景,只感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皇上又凑近了说道:“朕小时候在圆明园,还曾经有个乳名,唤作元寿呢,你若是不喜欢叫夫君,就叫元寿吧。” 琅嬅默念了一句元寿,感觉比弘历更腻歪了,她赶紧摆摆手说道: “妾还是叫您夫君吧,夫君~” 琅嬅柔柔的声音仿佛一道清泉,让皇上整个人心里水汪汪的,他心满意足地搂着琅嬅的肩膀,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皇上今天安排了三个民间的活动:听书、吃饭、看杂耍。 马车穿梭于渐渐喧嚣的闹市,停在了一间两层的小茶楼前,茶楼里人影错落,不时传来听书人的吆喝声。 琅嬅蒙上面纱,弘历先跳了下去,随后伸手扶着琅嬅下来。 刚进茶楼,李玉便引着二人到了楼上的包厢里,包厢只开一面,正对着楼下的说书先生,和一楼的人声鼎沸隔绝开来。 皇上由衷地夸了李玉一句,“差事办的不错,只是别给我搞什么歌功颂德的假模假样,现在外面时兴什么,就让朕听什么。” 琅嬅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玉思考了一下说道: “现在外面正时兴的,是神秘写手金三爷的《如花传》,金三爷写的每个话本儿都流传甚广,这《如花传》最长,至今也没写完,如今茶楼里,也把这本书改编了,下一场就是说这个。” 琅嬅状似无意地说道:“没写完的听它做甚,不如挑那经典的听听。” 皇上拍板说道:“夫人,咱们也听听年轻人爱听的,况且没写完说明能与时俱进,咱们就听这个!” 帷幕缓缓拉开,说书先生手持折扇,一身灰色长衫,手里还捧着一只紫砂壶叼在嘴上,刚刚结束上一场,此时他正喝口茶润润嗓子。 须臾,一声醒木拍堂,好戏上演: “话说这江宁城北边的梓金镇,有一位地主老财,众人都唤他金四郎,而江宁城南边的朱家有一位姑娘年方二八,叫做朱恼花,二人从小青梅竹马。” 皇上评道:假的,一城南一城北,相隔几十里,怎么青梅竹马。 “这朱恼花姑娘啊,在金四郎的家宴上,以一虚恭敌千万人马,熏的那是昏天黑地,,金四郎由此更加喜爱她了。” 皇上皱眉:这金四郎莫不是傻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出个虚恭,还要不要面子了。 “话说金四郎到了婚龄,娶了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当正妻,又纳了一房贵妾生了个长子,接着又把青梅竹马的朱恼花姑娘接进来,和她清清白白地圆了房。” 皇上笑着问琅嬅:“哈哈,这不是胡说吗,都有长子了,怎么清清白白。” “这朱恼花姑娘,虽然年幼,却总和婆婆穿一样的衣服,不得婆母喜爱,金四郎也因此冷落了她,于是她便去找了婆母赐名,改名叫了朱如花,希望能够重新开始。” 皇上疑惑地说道:“改个名字就能重新开始了,荒谬。” 琅嬅的脸色已经憋的一阵红一阵黄,差点想要笑出来了,皇上竟然也知道荒谬啊。 听到后面,金四郎把自己的青梅竹马如花姑娘,送到庄子上一待就是好几年,还说是保护她。 皇上更是嗤之以鼻,真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好几年不见呢。 说书人到了此处,又是一声醒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这金三爷是个妙人啊。” 人影又散去,皇上回味着刚刚听的内容,咂摸出了别样的味道,他看向琅嬅: “夫人,你有没有觉得这场戏特别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呢,我倒是很想见见这金三爷。” 琅嬅听皇上这话,七分戏言,三分真话,得赶紧岔开苗头,免得给金三爷惹祸上身。 要是真让金员外见到金三爷,估计金三爷小命不保了。 琅嬅想着,回去得提醒一下永璋,写的再隐晦些才好。 不然他们这位皇上,疑心深重,真挖掘起来,永璋肯定会引火上身。 她笑道:“听了一场好戏,得了一时欢笑,何必要去看那写戏的人呢,夫君,我有些饿了,咱们去找些东西吃?” 皇上这才摸上自己的肚子,也发觉腹里空空,两人便由李玉引着,去了秦淮河边的小吃集。 李玉怕两位贵人吃坏了肚子,只挑了一些干净的摊位。 没想到皇上,每吃一家就要问,自己能不能写首诗,题个字换免费的吃的,说是要看看他们懂不懂得欣赏。 有的小吃摊好说话,见这三人锦衣绸缎,愿意结个善缘,就爽快地同意了。 有的小吃摊主横眉冷对,要把这几个吃霸王餐的轰走,皇上就怒斥他们小气,傲娇地让李玉拿出银票砸他。 琅嬅好笑又无奈地看着皇上,如今他们身在南方最繁华的几座大城之一江宁城,尚且路边有不少乞讨为生的人,更不要提那些穷苦的乡村了。 小摊小贩生存不易,皇上的几句玩笑,便触碰了他们心中最重要的金钱。 附庸风雅之事,只能在吃饱穿暖,手头有钱的时候当作调剂。 若是有一日,皇上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儿,就不会再说这些摊贩小气了。 三人在小吃摊上吃了个饱,皇上共计题了九个牌匾,写了六首诗,其中还有三首是付费写的。 当然,是皇上付给别人钱。 到了前面的首饰摊,皇上又想故技重施,愣是被琅嬅和李玉拦下来了。 皇上看了看面前的民间饰品,倒也精巧别致。 其中有一只凤衔牡丹的镀金钗子,最为惹眼,皇上只恨,不能用自己的诗来换,成就一桩雅谈。 皇上拿起钗子,笑着给琅嬅簪上。 琅嬅对镜抚摸着簪子,左右瞧了,笑问道: “夫君,好看吗?” 皇上见自己的琅嬅光彩照人,由衷地夸道: “好看,夫人最好看了。” 小摊贩嘴甜,也跟着说道: “您夫妇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小的在这秦淮河边摆了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般配的夫妻呢。” 这句话说到皇上心坎儿里了,他让李玉拿出银子来赏赐,又诗兴大发,按捺不住,非要送首诗给这小摊。 “夫人,我这是赠送的,不是拿来换首饰的,没问题吧!” 琅嬅宠溺地笑着:“没问题,写吧。” 皇上一边写着,琅嬅一边挑选给各位妹妹带的礼物,倒也和谐。 皇上大笔一挥,写完最后一个字,留给小摊贩一张纸,和一双离去的倩影。 小摊贩看不懂上面的字,便用背面包着刚买的热乎乎的葱油饼吃了起来。 过足了诗瘾的皇上,又拥着琅嬅往前面的杂耍马戏集走去。 自打老祖宗入关以来,满蒙汉融合,不仅是满蒙融于汉,满蒙的藏佛文化也走进了南方市井。 前面,便有一位喇嘛支起来摊子,行占卜之术,皇上看着新奇,领着琅嬅要过去问问。 第121章 小小皇上,拿捏 许久没开张的喇嘛法师迎来了他这个月的第一笔生意。 琅嬅和弘历坐在喇嘛法师面前,兴致勃勃地打量坐着睡觉的老和尚。 弘历附在琅嬅耳边说道:“夫人,这也是个半吊子,咱们到他面前了都不知道。” 喇嘛仍旧未睁开眼,只有苍老沉重的声音自喉间发出, “二位身兼龙命与凤命,命格之大,已经不是贫僧可以卜知的了。” 此言一出,琅嬅二人脸色俱变,不再小看面前的僧人。 李玉迅速回头,想调出周围的暗卫来护驾。 皇上却挥挥手,阻止了李玉,又握了握琅嬅的手,示意她放心。 “这位大师,我与夫人确实身份不一般,倒是没想到,这市井之中卧虎藏龙,竟然有你这样的厉害人物,不如跟我回去,我会为你安排去处。” 灯光昏暗,老喇嘛被阴影笼罩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嘲讽, “贵人虽具龙命,也身处牢笼,身不由己,却还想困住贫僧,不可,不可啊……” 皇上听了这句话,心中烦躁,他堂堂天子,凭什么说他身处牢笼。 琅嬅也担心地觑了皇上一眼,喇嘛这句话,算是触碰到了皇上的逆鳞。 皇上反悔了,还是让暗卫上吧。 只是他回头和李玉目光交叉的一霎那,老喇嘛就不见了。 连琅嬅都揉了揉眼,老喇嘛就这么消失在她眼前,毫无踪迹。 皇上踹翻喇嘛的小桌子,恨恨地喊道:“咱们被这个老秃驴戏弄了。” 琅嬅被喇嘛的突然消失吓得身上也汗津津的,这喇嘛说她和皇上身在牢笼,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莫不是说她们身在紫禁城不得自由,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琅嬅安慰着皇上说道: “夫君,这喇嘛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料他前面的话也是瞎说的,后面编不下去了,才偷偷跑了,你看这后面是秦淮河,没准他潜水跑了也未可知呢。” 皇上点点头,这老秃驴在这儿装神弄鬼也未可知,况且他气质出众,即使乔装打扮也掩盖不了身上的龙气。 想到这儿,皇上就不生气了。 两人带着给行宫里的妃嫔买的钗子,踏上了回行宫的马车,琅嬅告诉弘历,这些都是按照当时他分珠花的样式买的。 当天晚上,富察琅嬅就把这些簪子分了下去。 她想到如懿当初没有得到珠花,如今又有孕在身难免多想,就买了一支石榴花的也让人给她送去,寓意多子多福。 如懿前脚笑盈盈地接了过去,后脚人刚走,她便和菱枝说道: “皇后明明知道我性喜高洁之花,偏要送我这最平常的石榴花,可见是在暗中折辱我了,就如当年故意针对我一般。” 菱枝已经习惯了。 皇后送给主子什么都是错的。 皇上送给主子什么都是对的,不对,皇上不送都是最好的。 她只默默地帮主子把这簪子收起来,服侍着主子早些休息,毕竟主子还等着一吹灭蜡烛,就偷偷地吃几颗酸杏呢。 琅嬅分完簪子,又让赵一泰将永璋请来,小心地说了今日的事情。 永璋思量了会儿,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皇额娘不用担心,我先把《如花传》停几个月,用别的笔名写其他的话本儿。” 琅嬅好奇地问道:“你还有其他笔名呢?” 永璋自信地说道:“那可不,我有艾三爷,辛三爷,角三爷,罗三爷,金三爷,黄三爷好多个笔名呢。” 琅嬅扶额,想到今日的偶然间看到的小书摊上,那些时兴的话本子,好像都是什么三爷写的。 合着都是永璋的啊。 嬿婉三人的院子里,沐萍惊喜地看着皇后娘娘专门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一枚金箔荷花钿。 只不过她们前几日聊起来,沐萍戴着面纱,额头还是光光的,皇后娘娘就记在了心里,出去一趟还特意给她买了这枚花钿。 沐萍贴在额头,莞尔一笑,露出浅浅两个酒窝, “嬿婉,意欢,我贴着好看吗?” 意欢哄着沐萍:“好看,面若芙蓉,顾盼生姿。” 这一晚家宴,是为了给琅嬅庆生,因此太后特意命人把皇后的案桌也抬到上首来,和皇上坐在一起。 是夜,家宴在荷塘边举行,还未入夏,塘里只有田田的荷叶,碧色无边。 夜仿佛蘸了墨水,沉静的渐染着,直到宴席上响起几声欢笑,仿佛石子入水,荡起几分月色的涟漪。 皇后笑得温柔:“皇额娘,皇上,今日是家宴,咱们家的两个小妹要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助助兴,请皇额娘和皇上赏脸一观。” 皇上兴致勃勃,他很喜欢皇后“咱们家”的这个说法,好像真如民间的大家庭其乐融融一般。 太后也颔首,有嬿婉这个稳妥的帮着沐萍,这事儿就更有把握了。 如懿听了富察琅嬅的话,低头是一个嘲讽的笑,皇后又开始举荐人才来固宠了。 不远处的永璂,吃着庆娘娘亲手为他做的荷叶莲子羹,正和永瑆笑闹着。 永瑆酸溜溜地说:“庆娘娘偏疼永璂,这莲子羹只给他一个人煮呢。” 永璂乖巧地端起碗来递给十一哥:“哥哥,我胃不好,庆娘娘说少食多餐,吃绵软的,你爱吃的话,这些都给你哦。” 永瑆也笑着摸摸永璂的小脑袋:“哥逗你呢,快吃吧。” 如懿瞧见永璂碗里的莲子羹,她狠狠地瞪了永璂一眼,吓得永璂手抖了一下。 “永璂,不要再吃这些不干净的吃食了,额娘问你,你晚上可还按时喝安神汤?” 永璂放下勺子,用稚嫩的烟嗓说道:“庆娘娘说,睡不着的话,她给我讲故事,不用一直喝安神汤的。” 如懿听到永璂句句不离陆沐萍,心中酸涩,她用抑扬顿挫的声调说: “陆沐萍这是在害你,她要拖垮你的身体。” 永璂含着泪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永璂泪眼朦胧之际,一阵渺茫的歌声传来,先是浅浅淡淡,如风过耳,再是大珠小珠,如落玉盘。 一叶小舟从藕花深处缓缓飘出,水雾缭绕,小船上面装点着一枝枝迎风而立的粉荷。 船头一粉衣女子面着轻纱轻展歌喉,音色仿若绸缎般丝滑,衬得整个人飘飘欲仙。 船尾一红衣女子手持一株红梅翩翩起舞,月色之下露出雪白一段藕臂,身姿轻盈。 皇上饮下一杯清酒,甘入肺腑,笑着对太后说道: “一红一粉,清雾之下,倒是这藕粉嫩荷更显清新了。” 如懿听见冷笑,魏嬿婉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竟然被区区陆沐萍艳压了。 富察琅嬅满含欣赏,仿佛真的是自己小妹在众人面前展了风采一般。 如懿更觉得皇后虚伪。 金玉妍回头悄悄和意欢说道:“这事儿已经差不多了,再加上你拟的歌词,一定能让皇上流口水。” 曦月和蕊姬对视一眼,她俩指导的伴奏也不错嘛。 绿筠回头对海兰说道:“海兰,你这衣服做的真是太衬两位妹妹了。” 海兰羞涩一笑,若是不进宫,她一定能成为最好的绣娘。 又听这歌词唱道: “片云服雨过荷塘,绿盖难遮红锦裳。从倚水亭清俗虑,初禅勘悟色声香。 花市灯火密,酒旗风飘扬, 夜游江南,月色满长廊,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皇上听了这歌词,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还故意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得意。 下面的姐妹们抬眼一瞧皇上的色相,便知道成功了一半。 一曲作罢,只见两位仙子般的美人儿踏波而来…… 第122章 令妃不会也喜欢梅花了吧 众人凝神间,沐萍手持一枝风荷,嬿婉手挽一株红梅,轻盈地到了宴席间。 两人相视,嬿婉微微点头示意,沐萍便向前一步,且歌且吟,将荷花奉给皇上。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皇上,臣妾献丑了。” 沐萍甚少这样娇羞的姿态,她本就是江南女子,此刻在娇荷的映衬下,更是风情别致,将皇上看呆了。 皇上接过荷花轻嗅, “爱妃,朕只知道你厨艺精湛,却不知还有如此美妙的歌喉,如今,美人美景,再加这首好词,真是令朕沉迷啊。” 意欢在下面默默舒了一口气,沐萍好歹是没背错。 太后对陆沐萍今日的表现也甚是满意,这多亏了嬿婉的帮衬,她欣赏地冲嬿婉也点了点头,随后冲皇上说道。 “皇帝,沐萍进宫也有些年头了,往日啊,是你对她了解太少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今后,可别冷落了佳人啊。” 富察琅嬅也笑道:“臣妾也是今日才一睹了两位妹妹的风采,今后可不要再藏拙了,多让我们饱饱眼福才好呢。” 如懿看座上和乐,不仅皇上,永璂也一脸憨笑地看向陆沐萍,她心中不悦,自己仰头饮了一小杯酒。 烈酒下肚,如懿心中的闷气便憋不住了: “庆嫔这歌声动人,只是这词落了下乘。” 皇上本来在宴席间是没有注意到如懿的,顺着声音望去,才看见如懿戴着绿色珠翠钿子头,脖子上挂着几串深绿松石,身上穿着墨绿色的氅衣,活像一只绿毛龟。 尤其是,她竟然说这词不好,这词的前四句是他的御诗,向来是他得意的句子。 意欢闻言起身,眼睛亮闪闪的,笑说道: “皇上,这词是臣妾和着谱子写的,前四句是皇上在圆明园时所作的御诗《雨中荷》。后面三句是臣妾集句唱和,最后四句是从《西洲曲》中所摘,臣妾觉得今日沐萍湖上一舞意境甚佳,堪与皇上御诗相配。” 皇上点点头也说道: “舒妃此言甚得朕心,娴贵人,你是对朕的文采不满意吗?” 如懿嘟着嘴,眼睛飞快地眨着:“臣妾不敢,皇上什么时候写的这《雨中荷》,臣妾为什么不知道?” 意欢看皇上也疑惑,她轻笑着说道:“皇上,臣妾记着呢,是您乾隆五年时,在圆明园避雨观荷时所作,算起来那时候娴贵人还在冷宫呢。” 皇上心里感动:“舒妃,难为你上心,那时候你也还没有入宫,却能记得这么清楚。娴贵人,看来你的心思,没用到朕身上,全用到找茬上了。” 如懿知晓舒妃在算计自己,所以不想再中她们的计谋,她扶着桌子起身答道: “臣妾不敢,只是舒妃和庆嫔这样投机取巧,臣妾是万万做不来的。” 皇上才不信这如懿不敢,她只是脑袋空空词穷罢了,他怒怼道: “投机取巧正中了朕的下怀,这也是天赋,倒是你啊如懿,句句话都让朕不喜。” 皇上示意庆嫔坐在自己下首不远处的位置,和他共饮。 庆嫔则向永璂招招手,让永璂也坐在她的身旁,给永璂剥起了花生。 如懿心中委屈,拿起桌子上的瓜子磕起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意欢坐下前,没有忘记自己的小任务,她拿起桌上早已经放好的海棠: “太后,臣妾昨日和令妃妹妹往行宫花园中去,见暖棚中种的海棠甚好,想着太后素来爱着海棠花样的衣服,便为太后带来一朵,请您笑纳。” 太后慈祥地看着舒妃,这孩子平常不言不语的,却心细如发,算是没白疼她。 福珈接过海棠,放在太后跟前。 眉姐姐喜欢菊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她喜欢海棠,海棠无香,却不吝胭脂色。 正如她们两个,各自开着,共绽芳华。 此时,上首的三位主子的桌上,只有琅嬅没有花了,琅嬅毫不担心,嬿婉是不会让她受冷落的。 果然,嬿婉也捧着一株红梅,小步轻移,带着一股梅花的冷冽香气,萦绕在席间。 “臣妾在皇后娘娘宫中时,知晓娘娘喜爱红梅。前两日读到一句写梅的诗句: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臣妾认为这诗说的正合皇后娘娘仁慈宽厚,善待六宫,所以在暖棚里也折来一枝红梅,奉给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笑纳。” 琅嬅亲手接过红梅,左右看看,甚是满意,和嬿婉相视一笑。 皇上也点头称赞道:“皇后住的是长春宫,散作乾坤万里春正合适,嬿婉果真是聪颖机智啊。” 如懿此时看着富察琅嬅与魏嬿婉都笑盈盈的,而皇上不吝夸赞,只觉得刺眼。 明明最喜欢梅花的是自己,却被这两个人用来出了风头,白白玷污了这梅花。 如懿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的不耐烦,却往上翻着眼睛露出眼白,嘴角弧度轻蔑,似笑非笑地说道: “令妃不会也喜欢梅花了吧?” 说完,还刻意地往嘴里塞了个瓜子,显示自己的云淡风轻。 金玉妍迫不及待地想骂几句,却看见嬿婉微微仰头,不看如懿,却用一双如泉水般透亮的眸子瞧着皇上,铿锵有力地答: “喜欢梅花的是皇后娘娘,臣妾最喜欢的是凌霄花,年少时最爱,现在也不曾改。” 皇上低头摸着自己身上,嬿婉送的凌霄花的香囊,他也一直佩戴在身上,一日不曾落下。 嬿婉曾说过,她和自己,好比“珍重青松好依托,直从平地起千寻。”,他愿意做嬿婉的青松,看她长成巍峨。 果然,他和嬿婉心心相印。 如懿听到这话,又转头对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臣妾穿姚黄牡丹时,您说那是中宫皇后才能穿的,臣妾最喜欢梅花,您也爱上了梅花,还有这凌霄花,臣妾在冷宫的时候,皇上就曾差人送过凌霄花给我,这也是我和皇上的情意,臣妾倒是不知道,到底是谁东施效颦了呢。” 富察琅嬅手里把玩着这株红梅,差点被如懿的话气笑了。 “本宫喜欢姚黄牡丹的雍容华贵,也喜欢白雪红梅的明艳清冽,难道只许本宫喜欢一样不成?” 魏嬿婉上下看了一眼如懿刻薄的嘴脸,和前世并无差别,她也开口道: “娴贵人此话差矣,姚黄牡丹是中宫皇后所用图案,皇后娘娘虽然禁止你用,却未曾不让你喜欢。而今日你话中的意思,倒好像这红梅只能你一人独有,旁人丝毫不能沾染;这凌霄花被你种过,就再也不能开在别处。难道凡是你喜欢的东西,别人就不能再喜欢了?” 沐萍搂着永璂也开口说道: “娴贵人喜欢吃米饭,本宫也吃米饭,也是我东施效颦吗?” 皇上被陆沐萍这句话逗笑了,想到如懿的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他本来乐呵呵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气: “庆嫔说的对,况且朕记得啊,当日分珠花之时,如懿你喜欢的是绿梅,朕还送了你一盆,今日怎么也喜欢起红梅来,你刚刚问皇后说的话,不也是在打你自己的脸吗?” 如懿听了皇上的话,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喜好,瞬间心里暖暖的。 第123章 我会再生一个聪慧的阿哥 如懿被皇上温暖了,嘟嘴娇俏道: “皇上,臣妾喜欢梅花,喜欢的是它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洁品性,今日令妃她们用梅花来争宠,反而是玷污了梅花,她不是真正爱梅之人。” 金玉妍冷哼一声:“若说品性,世间万物哪个没有品性,但难道所有人喜欢花,都要和它的品性精神扯上关系不成?就不能因为它盛开的姿态而欣喜,因为或浓烈或清淡的香气而对它情有独钟吗? 娴贵人非要强调梅花高洁,只不过是拿梅花来标榜你自己的与众不同罢了!你清高,你了不起,便连这花,都成了你一个人的。” 皇上也说道:“嘉妃这话说得对。如懿,你是真的喜欢梅花,还是喜欢梅花被文人赋予的含义呢?” 嬿婉也目光如炬:“娴贵人你利用梅花来沽名钓誉,却说本宫和庆嫔用梅花来争宠,岂不是太可笑了?” 如懿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们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全部要与她为敌,包括陆沐萍怀里的永璂,也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感到一阵悲凉,撅着嘴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就连臣妾最喜欢的梅花也要夺走吗?” 富察琅嬅和皇上这对被点名的夫妻对视一眼,梅花就长在天地间,到处都有,他们怎么夺走啊。 皇上的好心情不见了,逐渐变得烦闷:“娴贵人,你不要再说了,朕看你有孕在身,还是回院子里休息去吧。” 如懿听到皇上要赶她走,只觉得又被下了脸面,她急切地想把面子找补回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看到还窝在陆沐萍怀里的永璂,如懿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这世上,谁都可以不在自己这边,永璂不行。 他是自己生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用天衣无缝的酸杏干和鲜香刮辣保下来的阿哥。 她起身向永璂伸出戴满护甲和扳指的手,语气严肃:“永璂,你定然是困了,跟额娘一起回去吧。” 永璂已经一年多没有回过翊坤宫,没有呆在如懿身边。 他适应了庆娘娘给他准备的香香软软的棉被,每晚热气腾腾的牛乳,糕点,还有那一个个动人心弦的睡前故事。 承乾宫的庆娘娘是阳光味儿的。 翊坤宫的额娘是潮湿阴冷味儿的。 永璂回头看庆娘娘温柔的目光,又触及额娘冰冷的,含着怨恨的表情,心里一阵恐惧,他摇摇头道: “额娘,永璂不困,永璂要陪着皇玛嬷和皇阿玛,庆娘娘会带儿子休息的。” 陆沐萍也说道:“娴贵人,永璂已经在我那儿呆了好几个月,皇上也是同意了的,你就不要强迫他了。” 如懿怒视着陆沐萍,庆嫔这是在挑衅她。 这是在明晃晃地向她宣示儿子的主权,这是在夺走她的一切。 如懿伸手抓住永璂的胳膊往外扯,出声对上首的皇上说道: “皇上,永璂困了,臣妾带他回去睡觉,先行告退。” 永璂奋力挣扎着,另一只手抓住庆嫔的袖子,用沙哑的嗓音求救似地说道: “庆娘娘,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如懿见状更加用力地扯着永璂往外走,还回头想让菱枝帮忙。 陆沐萍则直接站起来,把永璂抱在怀里。 “娴贵人,放手,你吓到十二阿哥了。” 这一次争吵声,再次把和皇后对酌的皇上打断,席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闹剧。 皇上放下酒杯,重重一震:“住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如懿,朕要你退下,你为何还在这儿?” 如懿仍旧攥着永璂的衣服,说道:“皇上,臣妾要带永璂回去,庆嫔偏偏不放手,永璂是臣妾和您的儿子,关她什么事!” 皇上看看如懿的肚子,若不是如懿有孕,真想连夜将她禁足送回京城。 把永璂让庆嫔照顾,是他的意思,这几个月,永璂明显地比以前开朗了。 他这个当阿玛的都看在眼里,庆嫔是真疼爱这个孩子。 太后也说:“皇帝,你瞧瞧今日如懿的疯癫行为,永璂养在她身边,会日日受这种折磨,你忍心吗?” 太后又拿起皇上桌上的那朵粉荷,“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若是真有怜子之心,就许永璂一个安稳的童年吧。” 皇上点点头,冷眼看向如懿:“宫里自古以来就有易子而养的规矩,朕之前说过,你怀着孩子,永璂就给庆嫔养。看来你是忘了,朕今日就再说一遍,庆嫔,以后就是永璂的养母了。” 如懿瞪大眼睛,往后退一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皇上,永璂是我苦苦生下来的,怎么能送给别人呢,这不是生生让我们母子分离吗?” 陆沐萍安抚着永璂,看如懿激动,也忙说着: “娴贵人,永璂在我这儿,又不是拦着你不让你看,你想他了,随时可以来看他啊,或者他来日再去撷芳殿,你也能去探望的。” 如懿眉眼冰冷,气息不匀,连鼻孔都因为生气而大了几分: “若是本宫和大家一样,只有想永璂了才能过去探望,不能做唯一的额娘,那还有什么意义?” 在座的人听了这话,无不觉得如懿简直是疯了。 这番言论和刚刚她喜欢梅花的争辩,没有什么不同。 海兰看了许久,也开口问了一句:“当日我怀五阿哥之时,娴贵人也曾说过要帮我抚养他,今日换在你身上,怎么就不行了呢?” 金玉妍也说道:“哟,娴贵人这话说的,本宫的几位阿哥,也有婉嫔姐姐和我一起养着,几个孩子与我,与她都是亲厚的。更何况后宫的孩子,都是皇上的孩子,不管是哪位嫔妃,都会爱如亲子,娴贵人为何不愿意啊。” 埋在陆沐萍怀中的永璂轻轻抬起头来,满脸疑惑,低声说道:“额娘,儿子在撷芳殿和庆娘娘那儿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如懿听到永璂的质问,嘴角颤抖,心痛不已,隆起的小腹也有些微微疼痛。 “永璂,你是在怪额娘吗?额娘不去看你,都是为了你能更快地回到额娘身边啊。” 永璂摇摇头,哽咽着说道:“不是的,永璂等啊等,已经等了一年了,永璂每天看着撷芳殿窗外的那树桃花,从枯木到开满了花,花凋落了,又长出繁盛的叶子,叶子落了,又结满了果子,我就这样等啊等,等到果子也落了,它又变成了枯木,额娘还没有来。” 永璂泪眼朦胧,虽然多次停顿,却仍旧平静,只有抱着他的陆沐萍,感受到了永璂的颤抖:“额娘,永璂还要等多久呢。” 如懿捂着肚子,面对永璂的话,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让永璂理解自己,他已经被庆嫔挑唆的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情之人。 如懿指着永璂说道:“我是你的额娘,你不能这样质问我,永璂,你今日如此不懂事,也不配做我的孩子,我会再生一位聪慧的阿哥,绝不让他像你这样!” 话一出口,只听砰的一声…… 第124章 两小无猜 如懿的话一出口,便先激怒了皇上,他将茶碗狠狠地掷在地上,便是砰的一声: “如懿,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永璂是朕的孩子,什么叫再生一个聪慧的阿哥。你自己没养好,倒怪起永璂来了。朕看着,永璂在庆嫔这儿到比在翊坤宫的时候,长得好多了,可见,是你,不配做永璂的额娘。” 如懿撒开永璂的胳膊,委屈地盯着皇上,嘴不自觉地嘟起来: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被如懿放开的永璂,泪已经止不住,陆沐萍怎么擦都擦不干。 皇上看向永璂:“好十二,皇阿玛再为你找一个额娘,就让庆嫔抚养你,直至你出宫立府,你愿不愿意?” 永璂抬起小手,又抹掉眼泪,额娘说,她要再生一个弟弟,一个比自己聪慧的阿哥,是额娘不要自己了。 永璂认真地看向如懿:“额娘,我要和庆娘娘在一起,等你有了弟弟,就好好对待他吧,把永璂没得到的爱,全都给他,他一定会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说完,永璂跪下向皇上磕了一个头:“儿臣谢谢皇阿玛恩典,以后一定会孝顺好皇阿玛和庆娘娘。” 如懿刚刚说的是气话,她没想到永璂竟然当了真,只觉又痛又气,她看着永璂: “永璂,你起来啊,额娘说的是气话,你怎么能和额娘较真呢。” 太后已经不耐烦了,如懿把孩子的归属当成儿戏,犯了她的忌讳: “娴贵人,说出来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你出口伤人前就该好好思量。如今永璂也愿意跟着庆嫔,事情已成定局,你便不要再胡搅蛮缠。” 太后回头看向容佩:“容佩,你送娴贵人回去。” 如懿好似全身没了力气一般,倚在菱枝身上,任凭着被扶出去。 如懿念叨着:“永璂是被她们迷惑了,皇上也被蒙蔽了,我要救他们,我要救他们……” 一路上,容佩走在如懿后面,看着前面佝偻着背,失魂落魄的女人,想到了当年的长街之上。 那时候,她看见自己被秦立公公甩了一巴掌,尚且能出言相救。 自己也视她为救命恩人,在冷宫一路相随。 谁也没想到,今日会落得这样的局面。 快到院子里,如懿回头,脸色惨白: “容佩,你在太后身边,能不能帮我告诉太后,我不去看永璂是有苦衷的,我不能说,让她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帮我把我的永璂要回来。” 容佩本来已经要走了,娴贵人有孕,这次不想折磨她,但听到这话,容佩没忍住,又看向如懿: “娴贵人,您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局面的,奴婢都看在眼里,有何苦衷?” 说完,在月色如霜下,容佩转身离开。 如懿又感觉小腹一阵微疼,她捂住肚子,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再生下一个小阿哥,就能够重获圣宠,到时候再把永璂接回来,她就可以和皇后一样,有两位阿哥了。 菱枝看如懿一场宴席,已经捂了两三次肚子,不由得有些担心,她轻声问: “主儿,太医也跟着来南边儿了,咱要不要宣太医给您瞧瞧。” 如懿摇摇头说道:“不,这次随行的是江与彬,他已经不可靠了,况且,我绝不能让人知道,腹中怀的是个阿哥。” 菱枝低下头叹了一口气,终于抬头问道:“主儿,刚刚在家宴上您都说自己要再生一个聪慧的阿哥了,这事儿不用瞒了吧。” 如懿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你不懂,我后面说了,我那是气话,有时候就要这样来迷惑她们,真假掺半才天衣无缝啊。” 菱枝沉默了,这一场南巡之行,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亏芸枝还以为她是出来看江南好风光了,这明明是来受苦的。 家宴散去后,皇上自然去了庆嫔处歇息。 众人都舒了一口气,今夜的家宴总算让永璂安心地呆在沐萍身边了。 散场的时候,太后欣赏地对玉妍和嬿婉说道: “哀家能看出来,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有你们在皇上身边,哀家很放心。” 富察琅嬅则主动提出,更深露重,由她和慧贵妃送太后回去。 阿哥们退场的时候,永璋叹了一口气,擦擦眼角的泪痕: “多好的一段素材,可惜现在不能写了,我回去要记下来。” 永珹默默无语,刚刚永璂说那段话的时候,三哥攥着他的手,一直捂着嘴哭,和小妹妹一样。 他刚想和永琪吐槽一下,却发现,永琪不见了。 夜已寂静,空凝一轮明月,俯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永琪从海兰的正殿里退出来,怀揣着一个小包裹往庑房去了。 今晚宴席上事故横生,他本想早早地把东西给芸儿,却抽不开身来。 窗外明月窗里灯,隔着一层油纸糊的窗纱,永琪看见,一盏烛火摇曳,田芸儿正在临摹着字帖。 自从海兰把田芸儿要到身边伺候,就一直让太医开着药调理着。 等她身体渐渐好了,便让她学写字,读诗书,完全是当作半个女儿教导的。 嬿婉慨叹前世永琪和田芸儿算是一段遗憾,里面有她的手笔,所以自觉揽下了教她读书的重任。 而写字,却要靠田芸儿自己努力,所以永琪每次回延禧宫的时候,都能看到田芸儿在练习写字。 有时在院内的石桌上,有时在偏殿的茜窗下,有时在满地枫叶中,有时在小厨房门口的石阶上。 见她学的认真,永琪便忍不住凑上去看,结果写的像螃蟹爬,有的字还只写半边。 永琪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见田芸儿恼了,就自己捂住嘴背过身去。 田芸儿把笔一放,赌气道: “五阿哥,您别憋坏了,要笑就笑吧!” 永琪松开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偏偏田芸儿是个要强的,永琪越笑,她就越要学好。 这次南巡,田芸儿也跟着来了,一进江宁,她便拿出了自己攒的月例银子,求永琪帮自己买一支好毛笔。 今日,永琪就是来送毛笔的。 永琪看着田芸儿的背影,此刻她穿着浅蓝色的宫女服,许是已经快落灯了,她便将头发散开,披在肩上,更显得她纤弱。 永琪叩响了门,田芸儿开门见是他,忙迎了进去。 “这么晚,阿哥怎的还过来?” 永琪将怀中的笔袋取出,拿出来一根象牙管雕云纹的兼毫笔来,笔杆洁白,笔性软硬适中,看起来就不是俗物。 “受你所托,买到了好毛笔,自然是要赶紧送过来给你的啊。” 田芸儿接过毛笔,在灯下细细看着,喜欢的不行: “奴婢谢五阿哥,这支笔真好。” 看着田芸儿喜上眉梢,像婴儿一般水嘟嘟的双颊下一双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永琪也跟着欢喜。 他拿起来田芸儿刚刚写完的字,对着烛光细细看了,不吝夸赞道: “几日不见,怎么写的这样好了?” 田芸儿放下毛笔,给永琪倒了一杯茶,说道: “阿哥又在揶揄我了,前儿在宫里还说像螃蟹呢,今儿就夸起来了。” 永琪一心想逗田芸儿,便一本正经地说道: “瞧你,我笑话你不对,夸你也不对,哪有主子做成我这样的。” 田芸儿得了毛笔,也愿意哄哄这个小主子,哄好了下次再让他带别的。 “好阿哥,奴婢自从学字以来,是把您的字奉为圭臬的,有您的那手行书珠玉在前,奴婢怎么敢说好呢?” 永琪想想,确实是,他从小跟在二哥后头,什么都有二哥亲自教导。 六岁的时候,他就可以跟着二哥骑成年的大马了。 他不仅骑射好,读书好,写字更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阿哥,芸儿真是有眼光。 想到这儿,永琪嘴角微微翘起,眼眸一弯: “芸儿,你有这样的审美,再多学一段时间,一定能写的更好。” 被哄开心的永琪答应田芸儿,下次再给她带好东西,便摇着折扇大步流星地走了。 第125章 皇后自然有本宫来救 在江宁的十几天,皇上带着阿哥们干了两件正事。 其一是皇上亲自带着元亲王永琏,履郡王永珹,五阿哥永琪视察民生。 皇上深知,江南地区富庶,是大清朝的粮仓和钱袋子,甚至一个县的赋税上缴,比西北地区一个省都要多。 是以,江南的吏治和民生,绝不能出现蠹虫。 皇上不仅直接到府衙翻看账册,还和阿哥们化身富商,继续沿用金员外的身份,微服私访,深入民间,体察民生。 一番下来,阿哥们深入体会到了,不管怎样的盛世,始终都有一边朱门酒肉和一边路有冻骨的差距。 尤其去年南方的水患,百姓不仅流离失所,更有一些孩子父母双亡,失去倚靠。 不乏几岁的孩子带着弟弟妹妹乞讨为生,衣不蔽体。 单靠官府的力量,根本无法将他们好好安置。 回去以后,永琏将见到的景象和富察琅嬅说了一些,皇后自己也是有孩子的,听到这些只觉心痛。 她让清儿把自己带来的贵重首饰和财物全收拾出来,想在城中修一个安乐堂,收养些孤苦无依的孩子,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纯贵妃、庆嫔和婉嫔知道了,也赶紧送了钱过来,她们本就是江南人,想为家乡也出点力。 其他的妃嫔也纷纷送来自己的心意,其中,金玉妍捐献的银钱尤其多。 富察琅嬅见筹集的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赶紧去上报给了皇上。 皇上一听,直言是好事,既能有个好名声,又真真切切地为百姓谋福祉,正是他南巡的目的。 安乐堂的建造得到了皇上的支持,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如懿得知此事后,便开始感叹富察琅嬅的虚伪和沽名钓誉,这世间可怜人这么多,她能救的过来吗? 若是她真有心,怎么不去寺庙捐些香火钱祈福呢。 而另一边,安亲王永璜带着循郡王永璋则担负起了另一个重任:去和江南文人士族打好交道。 在敦诚和敦敏的引荐下,二人结识了一位姓曹的落魄文人,此人乃是江宁织造之后,少有文才,却半生落魄,过得极为拮据。 永璋有惜才之心,宴席散后,他便用金三爷的名义写了一张名帖,邀请他入京城,还在京城西郊给他寻了一处小院落,给予一些基本的生活保障。 在一个南风温暖的艳阳天,南巡的队伍踏上了归程。 如懿让菱枝经过几番查找,终于找到了凌云彻的身影。 原来凌云彻虽然在宫里一直没有什么差事,但南巡时,他找到赵九霄,求其帮忙塞到了护卫南巡的队伍里,这样回了宫里,他就顺其自然的有了扈从的名分。 如懿叫来凌云彻,把在家宴时发生的一切,和凌云彻倾吐了一番。 当凌云彻听到如懿吐槽嬿婉说自己最喜欢凌霄花,却进献红梅一事时,他眉心微不可察的动了一动。 当晚,船行到大运河山东段一带,停泊在码头休整,御船与御船之间都用了绳索船板连接,而船上的工匠也趁机对各个船进行了检修。 是夜,是个阴沉沉的天气,月亮也都躲在了云层之后,平静的水面一片幽深,细细望去,是深沉的碧色。 晚膳过后,嬿婉陪着琅嬅一同到阿哥们的船上,看看有没有缺什么少什么。 看船中有些阴湿,琅嬅便让清儿带人去取些檀香来焚烧着,去去湿气。 回来的路上,琅嬅走在前面,嬿婉跟在琅嬅身后,一起往妃嫔的船群走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夜里的寂静,接着是溅起来了一片水花。 原来天黑灯暗,再加上有几处刚刚刷过桐油,琅嬅不小心滑倒,嬿婉想要抓住琅嬅的袖子,可还是来不及,琅嬅仍旧跌入了水中。 嬿婉见状,急忙喊着周围的侍卫,春蝉向来不会凫水,也跑向周围喊着。 不远处的凌云彻早就看见了这一幕,却想着再等等,等到危急关头再出手,这样自己的功劳会更大。 琅嬅初一落水,还有力气将半个身子露出水面,但几下以后,就开始往下沉。 嬿婉见侍卫过来的慢,而皇后娘娘正在水中扑腾着往后,越来越远。 她心一横,脱下鞋子,纵身一跳,向皇后娘娘游过去。 所幸河水不算太凉,嬿婉又会水,所以很快就游到了琅嬅身边。 水里挣扎的琅嬅,闭着嘴,尽量不让水流到嘴里,却依旧逐渐往下沉着,视线模糊之际,是一道焦急又有力的声音, “娘娘,抓住我的手,我带您上去。” 琅嬅向空中伸出手,一下子就被嬿婉抓住了,嬿婉用力往前,抱住了皇后娘娘,将她拉出了水面。 两人的头发都已经浸湿凌乱,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琅嬅一开始慌乱,直到看清是嬿婉,她才渐渐平静下来,微微喘息着。 皇后娘娘的脖颈间,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使嬿婉无比的心安,幸好娘娘没事。 “娘娘,还有力气吗?臣妾拉着你,咱们一起上岸。” 琅嬅点点头,一次落水而已,她身子又不弱,自然有力气。 看见嬿婉纤细的胳膊举着自己,秀美的小脸因为用力,死死咬着唇,琅嬅感激地鼻头一酸,只想以后对嬿婉再好一点。 “嬿婉,谢谢你,本宫还有力气,咱们往岸边慢慢过去。” 凌云彻眼见着春蝉叫来当值的侍卫,往这边来的人越来越多。嬿婉又跳进了河里亲自去救人,自己若是再不下去,恐怕一点功劳都没有了。 凌云彻这才扑通一声入河,向着往岸边移动的嬿婉和皇后游去。 嬿婉两人都接近岸边了,侍卫也都来了一些,凌云彻才游到了嬿婉和皇后跟前, “皇后娘娘,微臣救驾来迟,让微臣救你们上去。” 说着,他便开始托举琅嬅,加上岸边的人的力气,先将皇后推了上去。 岸边的侍卫宫女都聚集到皇后身边,春蝉也跑了过来,向嬿婉伸出了手,凌云彻下一个就要抱住嬿婉往上托举。 嬿婉喘着气觑了一眼凌云彻说道: “你倒是每次都能来迟一会儿,今日本不用你来,皇后娘娘,自有本宫来救。” 嬿婉抓住春蝉伸过来的手,一把上了岸。 凌云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嬿婉,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还是最爱凌霄花,对不对?” 听到凌云彻这句话以后,嬿婉心中恶寒,凌云彻不会以为,自己钟爱凌霄花是因为他吧? 她真的恶心的呕了起来…… 第126章 嬿婉有孕 皇后和令妃落水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周围所有的船,除了太后和皇上,慧贵妃,纯贵妃和嘉妃也赶了过来。 御舟里,琅嬅和嬿婉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擦洗了一番,太医也奉命进来给两人把脉。 琅嬅今世身体一直没有什么问题,这次落水救上来又及时,所以只是着了凉,没有什么大碍。 曦月端了姜汤,在一旁小口小口地喂着她。 而嬿婉,江太医把了一会儿脉,又惊又喜,跪下回禀道: “恭喜令妃娘娘,您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琅嬅震惊地顾不上喝姜汤,站起身来,“令妃和皇嗣可都无恙?嬿婉,早知你有孕,我是断断不能让你下水救我的。” 江与彬笑着答:“令妃娘娘和腹中胎儿都没事,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去熬些祛寒的药来。” 玉妍看着一脸温柔的嬿婉,也有些惊奇,挑了挑眉,意思是说,什么时候想通的。 嬿婉想了想,大概是从那两只小兔子开始的吧。 又或者是从这辈子看着金玉妍和意欢都能好好地养大九阿哥和十阿哥开始的。 再或者是从看清楚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境遇完全不一样开始的。 所以她愿意做一个额娘,好好地重续前世的母女之情,不过,她不会再虚耗她的身体,生那么多孩子了,一切,随缘就好。 嬿婉抬头,和玉妍目光交错一霎那,玉妍便懂了她。 皇上也开心极了,嬿婉在他身边好几年,一直是柔顺体贴的,今日她不仅救了皇后,还诊出了身孕。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个和他一样英明睿智的阿哥,等大些就给个王爷,若是个和嬿婉一样温婉漂亮的公主,他就加恩封为固伦公主。 其他嫔妃也陆陆续续赶过来,看望皇后娘娘,顺便恭贺令妃有孕之喜。 如懿听说凌云彻救人立了功,都已经躺进被窝里了,硬是要菱枝重新给她梳头。 上次她为凌云彻求赏赐就没有成功,这一次她一定要给凌云彻一个公道。 况且皇后落进冰冷的河水里,此时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她要过去瞧瞧富察琅嬅失掉体面的样子。 如懿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所有的船都按照皇上的吩咐,以后要彻夜燃着烛火。 因此如懿一眼就看见了御舟上换了干净衣服的凌云彻,她眉眼带笑,语气愉悦地说道: “凌云彻,你要成功了,恭喜你啊。” 凌云彻抬头,看着烛光下和嬿婉三成相像的如懿,心中有些畅快的满足。 他将这句恭喜,当成嬿婉跟自己说的,想到这儿,他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过是份内之事,微臣不敢邀功。” 如懿嗯哼了一声:“嗯~,别这么说,凌云彻,我会帮你在御前说话的。” 凌云彻自然是喜不自胜,因着如懿这句话,他收了收跛脚的右腿,尽量站的笔直一些。 他想做自己梦寐以求的那种挺拔的威武的,穿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 他想着,如果他当年就是御前侍卫的话,或许嬿婉就不会和自己分道扬镳了。 不过,莫欺少年穷,他的出头之日很快就要到了。 如懿见凌云彻笑了,他的笑仿佛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让如懿心里亮堂堂的。 在菱枝的搀扶下,她提起裙边迈进了房间。 此时里面正欢声笑语的,皇上正说着什么有孕,生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 如懿面上浮现得意的神色,瞧皇上,多么重视她这一胎啊。 她都在外面说过多少次,怀的是个公主,爱吃鲜香刮辣的菜了,皇上还固执地以为这是个阿哥。 如懿掀开里屋的门帘,人未到,声先出,是一如既往的娇俏: “皇让,不要再说啦,再说,臣妾就害羞了。” 屋里突然一片寂静,谁也不知道娴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懿跺跺脚,向皇上行了个礼,歪着头问道: “皇上,您说要个小阿哥,若生的是个公主呢,公主不好嘛?” 皇上一脸疑惑,他朗声说:“嬿婉怀的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朕自然都会疼爱的。” 皇上的话宛若一个晴天霹雳,让如懿又惊又气。 惊讶的是,魏嬿婉竟然怀孕了,她不是一直在喝皇上给舒妃的,名为坐胎实则是避子的药吗,难道说,她偷偷自己停了药? 气的是,魏嬿婉竟然在自己有孕的时候,也怀了子嗣,她一定是故意的。 如懿维持住自己的体面,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令妃,也~有身孕了啊。” 金玉妍气的开口:“怎么,娴贵人还是觉得,这世上只能你一个人有孕吗?” 如懿嘟嘴看着金玉妍,她都进来这么久了,都没有人让她坐下,嘉妃偏偏还这样刁难她。 “嘉妃娘娘,你误会我啦,我是替令妃高兴。” 金玉妍不屑地低下头喝茶,看着如懿那嘴就生气,松松垮垮的还非得嘟个嘴,她都怕如懿突然吐个枣核出来。 金玉妍不搭理如懿,如懿只能自顾自地冲着富察琅嬅说道: “皇后娘娘落了水,应该没有大碍吧。” 一边说,她还一边看着皇后的脸色,见皇后面色红润,脸上带笑,她有些失望,不自觉地垂下了嘴角。 富察琅嬅眉眼间也染上了薄怒,如懿是觉得她病的太轻了?非得让她落水以后一命呜呼才行? 但她仍然留着面上的体面,微微闭眼:“本宫没事,娴贵人你月份大了,今日本宫落水就是因为船上湿滑,为了安全,你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了。” 如懿委屈地看向富察琅嬅:“皇后娘娘,臣妾是在关心您,您怎么开口就是诅咒臣妾落水呢。” 富察琅嬅感觉自己没被水淹死,要被如懿气死了。 正在给皇后喂姜汤的高曦月,直接将汤一把泼在了如懿脸上: “满口胡言,皇后娘娘明明是在关心你,你当所有人跟你一样啊,不盼人点儿好。” 姜汁从如懿的的头发上一道道的往下流,有一些直接流进了眼睛里,让她痛苦地皱起了脸。 其中有一道,正好顺着人中,流到了她红艳艳的嘴唇上,显得滑稽不堪。 高曦月转头对皇上撒娇道:“皇上,臣妾没忍住怎么办。” 皇上笑着说:“你是朕的贵妃,有什么需要忍的,况且你做的对,皇后说的也对,是如懿无理取闹了。” 如懿顾不上擦脸上的汤汁,一张嘴,嘴里的唾沫都拉丝了…… 第127章 朕真是个赏罚分明的好君主 如懿开口前,才又想起来今日自己来是为了给凌云彻求赏赐的。 但是她已经受辱,怎么能再开口求人呢,一向爱体面的如懿陷入了两难境地。 嬿婉在另一侧的榻上,一直瞧着这一幕,她有直觉,如懿不仅是为了瞧笑话才来的。 如懿终于下定决心:“皇后娘娘担心臣妾会不会落水,臣妾自然也关心皇后娘娘的身体,听闻您这次落水,是得凌侍卫相救,皇上若是体贴皇后娘娘,不如赏他点儿什么。” 如懿的前半段话,皇上听着还算顺心,可是这后半句,让皇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凌云彻这个名字实在有些耳熟,他疑惑地停顿了一下,想起来了。 原来是木兰围场那个抓野鸡的巴图鲁,如懿还曾经屡次提及嬿婉和他年少相识。 皇上好面子,对于自己对女子的掌控更是十分自信,有人说他的女人竟然喜欢别的男子,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皇上冷哼一声:“娴贵人刚刚才赶过来,却对这儿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你的眼睛可真是长啊。” 身边的李玉以为皇上又在点他,不由得瑟瑟发抖。 如懿脸上的姜汤渐渐流干了,她被这浓烈的姜味儿熏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再开口时,带了浓重的鼻音。 “皇上,臣妾是担心皇后娘娘和令妃,才找人问的仔细些,他们都说,凌云彻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无一个相信的。 此时,在后面榻上久久没有开口的嬿婉缓缓开口了: “娴贵人,你都不知道当时在场的情景是怎样的,怎么就听信了流言,认为凌云彻是救人的首功呢?” 富察琅嬅也温柔地看向嬿婉,说道: “是啊,明明是嬿婉将本宫从河水中救出来的,凌云彻来的时候,我们都快上岸了。” 如懿急忙道:“皇后娘娘,您不能过河拆桥,否定了凌云彻的功劳啊。” 皇上听了更是气愤,看向狼狈不堪还死鸭子嘴硬的如懿,皇后只是在说救人的是嬿婉,没有否定凌云彻也下河了,如懿倒是先着急了。 平常不是挺百口莫辩的吗? 皇上瞪着眼睛:“如懿你够了,事情究竟如何,把凌云彻叫进来,朕要问清楚,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榻上的嬿婉眸底闪过一丝玩味儿,凌云彻敢说那句来恶心她,她便要让他尝点儿苦头。 凌云彻被宣进来的时候,单纯地以为是来接受赏赐的,因此他昂着头,挺着胸,大步的,一高一低地走了进来。 “微臣凌云彻,参见皇上,各位娘娘。” 他抬起头,才惊奇地发现娴贵人狼狈的样子,他尽力压下心中的疑惑,保持面上的平静。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凌云彻,下面的人报,说你亲自救了皇后和令妃上岸,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你给朕讲讲。” 凌云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皇上,微臣今晚负责巡视御舟,正好看见了皇后娘娘落水,所以就跳入了水中,将娘娘救了上来。” 嬿婉轻启红唇:“皇上,臣妾有几句话想问问凌大人。” 见皇上点了头,嬿婉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向凌云彻: “凌大人,你说今日是你巡查御舟,可本宫记得,侍卫必得成队出行,想必你们是在一起的,你跳入河里的时候,其他侍卫却还没有赶来,是他们慢,还是你格外的快呢?” 凌云彻低头回答:“微臣听力好,又因为跛脚,走多了累,便想倚着船舷休息一会儿,听见有人落水,就赶紧跳下去了,所以比同僚们快些。” 魏嬿婉倚在靠背上:“哦?凌大人能听见落水声,想必离的不远,怎么本宫和皇后娘娘都要上岸了,你才过来呢?” 凌云彻被令妃的话问的如芒在背,嬿婉为什么要如此拆他的台呢,难道…… 凌云彻看向身边的娴贵人,顿时明白了,嬿婉是吃醋了。 嬿婉问完话,又恢复了刚刚的温柔,细声对皇上说道: “皇上,臣妾心中的疑惑问完了,剩下的还是皇上来问吧。” 皇上对嬿婉的知进退守规矩很满意,而且刚刚的问题,也确实是他想知道的。 凌云彻这个人,问题太多了。 皇上冷冷地瞧着凌云彻:“凌云彻,还不回话?” 如懿帮腔:“凌大人忠心艮艮,令妃你为什么步步紧逼。” 皇上回头看向毓瑚:“把娴贵人拉到一边儿去,凌云彻,你说。” 凌云彻只感觉天都要塌了,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故意晚去了一步吧。 额头上的汗,怎么擦怎么擦不干,黏糊糊的扭曲在脸上,让他一阵阵瘙痒。 好久,他才闷声答道:“皇上,微臣,在船边休息的时候,睡着了,所以才去晚了,但皇后娘娘和令妃娘娘,确实是微臣救上去的啊。” 这个回答和前面自相矛盾,漏洞百出,谁听了都不会相信。 皇上停下转动自己手中的玉扳指,往靠椅上一侧: “朕呢,是个赏罚分明的好君主,凌云彻帮皇后和令妃上了岸,按理说,应该是要赏的,但是你是个瘸子,重要的职位,你是没指望了。朕就让你呢,依旧做个蓝翎侍卫。” 凌云彻一喜,身子都放松了,蓝翎侍卫也好,也好。 虽然他十年前戍守冷宫的时候,就是个蓝翎侍卫了,奋斗半生,又回到了原点。 但起码有个正经的差事了。 凌云彻笑了:“微臣谢皇上恩典。” 皇上眸子陡然一冷,盯着凌云彻那张坑坑洼洼的脸说道: “但你巡查的时候偷懒睡觉,未能及时救援,这个也要罚,朕,就罚你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杖责三十! 凌云彻又想起来在慎刑司的那些日子,他的右腿就是这么废的,若是再来三十杖,他的右腿骨岂不是要被打碎。 “皇上,微臣的腿已经跛了,不能再打了啊。” 皇上才不管他的腿怎么样,既然现在跛了,那就彻底打断,直接瘸了才好呢。 一个眼神,就有门口的侍卫过来,将凌云彻活生生拖了下去,到码头上受刑。 凌云彻的痛呼,随着风从船外一阵阵地荡进来,让如懿不寒而栗。 谁都知道,一个腿废了的侍卫,这辈子估计也完了。 皇上暼了一眼被毓瑚压着的如懿,寒声问道: “娴贵人,朕的赏与罚,你满意吗?” 如懿颤声说道:“满…意。” 明明是初夏,如懿却感觉浑身冰凉。 毓瑚的手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坠的她好像要趴在地上。 她还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却对她如此凉薄,如懿无意间打了个寒战。 第128章 如懿挑拨嬿婉和意欢失败 南巡大军回京后,大家都窝在宫里,好好地休整了几天。 这几天里,各宫留在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得到了自家主子在江南带回来的稀罕物儿当赏赐。 就连对江南柔情似水感到不屑的颖贵人,也带了一些绸缎,分给了下人。 路上遇见时,各宫相识的人便悄悄拿出来让对方看看自己主儿赏的精巧东西,一时间,宫里人人脸上都是笑呵呵的。 除了翊坤宫。 翊坤宫是死水般的寂静,人人犟着一股劲儿,人人憋着一股气儿,都没有心思干活了。 如懿回来后,便一直是垂头丧气的,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她觉得,应该是想永璂想的。 想到陆沐萍说,她可以去看永璂,如懿决定要带点永璂爱吃的东西过去,让永璂记起她的好。 可是她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到永璂的爱好,所以她只能放弃了。 一脸愁苦的如懿,对着面前的铜镜,怜爱起自己来。 明明眉眼还是旧时的样子,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笑意和疏朗,对镜梳妆贴花黄,那人也不会再看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便是她最后的结局了吗? 如懿对着镜中的人嘟起嘴来,告诉她,不要放弃。 旁人都是花团锦簇的热闹,唯有她,才是令人清醒的冰雪。 纵使皇上踢她,打她,任凭慧贵妃和嘉妃羞辱她,但是,她和皇上在精神上是相通的。 只要皇上对魏嬿婉的热情退却,或者是魏嬿婉对皇上死了心,她就可以和皇上重新回到当年的你侬我侬了。 如懿灵机一动,是啊,皇上和魏嬿婉之间,可是有一个无法解开的结在。 她要去告诉魏嬿婉,让魏嬿婉做个清醒的人。 一想到这儿,如懿全身都有了力气,她费力地捧着已经有个西瓜大的肚子起来,克服了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菱枝眼中,主子先是忧伤,接着诡异地干笑了两声,最后站起来,干瘦的背影在空中晃了两下,转过身来时,才看到隆起的腹部在颤抖。 菱枝有些害怕,主子实在癫狂。 “主子,您有什么就吩咐奴婢去吧,您还有不到两月就临产了,实在不能再折腾了。” 如懿轻轻摇了摇头:“菱枝,令妃初次有孕,想必气虚体乏,你去熬碗梨汤来,记住,不要外面的皮,只要梨心。” 菱枝不明白为什么要熬梨心汤,主子不是一向喜欢送鸡汤吗。 只细想了一下,她就明白了。 主子一定是没钱买鸡了。 菱枝看向主子的目光又带点儿怜悯,算了,就算没有什么赏赐,看在主子快要临产,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也要伺候完这半年。 如懿又带着一碗梨心汤出发了。 永寿宫巍峨华丽,遍铺黄琉璃瓦,就连门口的石柱上都雕刻着盘龙舞凤,极尽奢华。 更精巧的是,一个永寿宫,竟然集亭台楼阁所有建筑为一体。 院中富丽堂皇的戏台,是皇上特意为爱唱昆曲的嬿婉搭建的。 那两座分立两边遥相对望的凉亭,也是给嬿婉和几只小兔子玩乐的小乐园。 这是离皇上的乾清宫最近的地方,也是太后之前居住过的宫殿。 如懿站在永寿宫门口,心中酸涩。 凭什么,她的翊坤宫被恪常在改成那副丑样子,而魏嬿婉的永寿宫却如此华丽。 如懿想,这应该就是皇上的捧杀之术吧,先把魏嬿婉捧的高高在上,摔下来才够疼。 想通了以后,她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便撅着背提着裙子,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儿。 门口当差的澜翠儿见娴贵人来了,冲着门口轻喊:“春蝉,娴贵人求见。” 正在给嬿婉篦胭脂膏子的春蝉瞬时警觉,唤醒在榻上小眠的嬿婉:“主儿,娴贵人来了,要见吗?” 春蝉身上带着丝丝玫瑰胭脂的香甜味儿,这是进忠知道嬿婉有孕后,送来的贺礼,说祝她娇颜永驻。 嬿婉拿来胭脂膏子,用白润的指尖将唇色涂上一抹淡红。 嬿婉素淡时,容颜清丽。可只要沾上一点脂粉颜色,嬿婉的容光便明艳起来,光彩照人。 此刻她正身着淡蓝素色常服,头上不盈一物,只虚虚倚着榻边,一双纤长的腿随意交叠着。 “让娴贵人进来吧。” 如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容光焕发的令妃,她甚至都没有抬眼,如懿就感觉到了一股气势。 这怎么会在宫女出身的魏嬿婉身上出现呢。 春蝉瞪着一双圆眼,娴贵人再不行礼,她可就要动手了。 如懿瞬间打了个哆嗦,想到春蝉在木兰围场打她的几巴掌,便不情愿地屈膝了。 嬿婉抬头,看着面前的如懿,前世,疯狂地要绞杀自己的女人。 “娴贵人身子不便,起身吧,今日为何来我的永寿宫啊。” 春蝉本不想给娴贵人面子,但见她确实月份大了,还是给她搬了个软凳来。 如懿受不了魏嬿婉上位者的语气,她迫切地想看魏嬿婉伤心欲绝失去理智的样子。 “令妃,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身孕。” 此话一出,嬿婉便猜出了如懿来的目的,她选择顺着如懿的话说下去,看看如懿还能再出什么丑, “哦?本宫正当盛年,和皇上感情又不错,有孕不是理所当然吗?” 如懿想,魏嬿婉对自己如此不敬,自己还能告诉她真相,不让她一直蒙蔽下去,这是因为自己善。 “令妃,我有一次在养心殿不经意听到了些东西,你一直在喝皇上之前给舒妃的坐胎药是不是?” 嬿婉无辜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是啊,本宫之前一直在喝,南巡前给停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懿得意一笑:“你可知道,那坐胎药,其实是皇上忌惮舒妃的家世,特意赏给她的避子汤啊。不然为什么舒妃停了,就有了十阿哥,你停了,就有了身孕呢。” 如懿视线下移,目光阴毒地看着嬿婉的小腹:“只是可惜啊,你那前面许多年的时光,都错信了舒妃,那一碗碗的苦汤药灌下去,是在无形中杀死你的孩儿啊。” 如懿,这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吧,前世明知道自己和意欢喝的是避子汤,却隔岸观火,怕也是在嫉妒她们的年轻貌美,恩宠风光吧。 嬿婉想着,嘴角衔上一丝狡黠,捂着嘴说道:“怎么会这样呢?本宫不信。” 如懿凑近一点,僵硬的脸颊高耸,嘶嘶地说道: “令妃,还有一点更难过的,你没想到嘛?你的好姐妹意欢,早就知道了坐胎药的问题,却一直没告诉你,让你平白苦了那么些日子,你不恨她吗?” 说完,如懿的得意已经压抑不住,眉毛上挑,等着魏嬿婉的崩溃。 “啪。” 她等来的,是嬿婉用尽力气的一巴掌。 如懿脸受力倒向一边的时候,粉嫩的信子,从原本嘟着的嘴里吐了出来。 如懿一脸不可置信,魏嬿婉为什么打自己…… 第129章 嬿婉告诉如懿,她是个蠢猪 嬿婉打完这一巴掌,只觉痛快。 春蝉像上次主子握住自己手那样,轻轻给嬿婉吹着, “主儿,仔细着手疼。” 眼前的如懿张着嘴巴,看起来又一副百口莫辩的架势。 嬿婉瞧着来气,想到了前世的际遇,她疾声厉色地问道: “娴贵人,你早就在意欢怀孕前,就知道坐胎药的问题,为什么这些年从不吐露半个字。为什么生生地看着我,盼孩子,想孩子,一日日地喝着苦药。为什么瞧着我苦苦挣扎却作壁上观,我做小伏低,奉承讨好,却换不来你一句真话,你才是这个世上,最恶毒的人。” 这些话,是她前世憋闷在心里无数个夜晚,都想问个痛快的话,如今一吐方休。 而如懿被魏嬿婉这一巴掌打懵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今世的嬿婉,从来没有对她奉承过。 如懿捂着自己的脸,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喝坐胎药,也很心痛啊,但是我不想你们知道真相后伤心难过,所以选择了不说。” 嬿婉冷笑道:“那么今日呢?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如懿继续说道:“自然是不愿意让你做个糊涂人,特意来点醒你的啊。” 嬿婉冷笑道:“哦?那舒妃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能也是怕我伤心难过,才选择不说呢?舒妃如果告诉我了,为什么不能也是来点醒我的呢?” 如懿已经腐烂的心窝里,无法去揣摩嬿婉话中的意思,她只睁着眼睛,两个乌黑的眼圈里全是不解。 嬿婉重新躺回榻上,笑着说道: “本宫来为你解惑吧,你不来告诉本宫,是因为嫉妒,你嫉妒我年轻貌美,看不惯我争气上进,容不得我向下扎根,更不许我枝叶参天,因为这些,你都没有。 所以你妄想着用一碗碗避子汤,来满足你内心那点儿虚荣,那些恶毒的臆想,这样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卑微棋子,对不对?” 魏嬿婉的这些设想,如同一个钉子一个铆,严丝合缝地契合了如懿的想法,准的让如懿心里发慌。 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一般,在魏嬿婉面前无处遁形。 她慌张地摸着自己的护甲,妄图用一个个炸起来的金色尖形利器来保护自己。 嬿婉看着面前如同小丑一般张皇的女人,心里痛快,却又悲凉。 “娴贵人,我若是你,知道了有人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不得子嗣,只会觉得寒心,物伤其类,兔死狗烹。绝不会表面上悲天悯人,实际上却隔岸观火心中得意。” 嬿婉想到了皇上,即使这一世,已经改变了很多,他却仍有多疑凉薄的本色,只有如懿,始终将皇上当作个少年郎。 世上哪里有四五十岁,算计自己女人的少年郎呢? 如懿摇摇头,“令妃,这事怨不得皇上,皇上他是天子,自然要平衡各方势力,他忌惮的多,考虑的比我们要多些。” 嬿婉被气笑了,平衡各方势力,前世皇上也知道她喝坐胎药,还是默许了,皇上忌惮她什么,忌惮她身后的包衣势力吗? 嬿婉拿手指顶着如懿胸口:“娴贵人,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今日这番境地?连个嫔位都混不上?” “因为你蠢啊!蠢笨如猪,你就眼睁睁等着,你眼中的天子,继续折磨你吧。刚刚本宫赏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 嬿婉抬眸,冲着春蝉轻轻吐出两个字:“送客。” 春蝉心领神会,拿起来门口的大扫把,将如懿打了出去。 偏偏方向和力道控制的很好,只打到了如懿背上,丝毫不碰到她身边的菱枝。 如懿一边往外退,一边嘟嘴说着:“粗鲁,粗鲁~噜噜噜~” 菱枝临出门前感激地望了一眼春蝉,心中想:“好姐姐,讲义气!” 承乾宫。 沐萍将宫里的阿哥公主们都请了过来,算是替小十二酬谢一下在撷芳殿和南巡时受到的照顾。 因着陆沐萍性子活泼,又会做美食,宫里的小阿哥公主们和她的关系极好。 如今庆娘娘有了小十二,他们便自动地把对庆娘娘的喜爱转移到了永璂身上。 沐萍做了自己新研制的菜,给他们尝尝鲜,为了增加乐趣,阿哥们争着要给这些新菜取名字。 沐萍和意欢对视一眼,起吧,反正最终解释权和是否使用权都在她俩手上。 五阿哥永琪和永琮身为两个最自信的皇子,都擅长骑射,最爱策马奔腾,两人一起给一只烧鹌鹑取名——会挽雕弓如满月。 小八小九凑在一块儿,两人用胳膊支着头,眨巴眨巴眼,额娘说了,人要光彩照人,吃菜也要色香味俱全。 最终,他们目光锁定在了一道金玉牛乳羹上,两人争论了好久,给这道菜取名——金风玉露一相逢。 …… 转眼,就轮到了永瑆。 永瑆对钱财和珍宝有一种天然的热爱,一般情况下,他是很不舍得与人分享的。 但是,他的额娘不是一般人。 比如说这次吧,为了庆祝永璂来到承乾宫,额娘让他将私库里的舞狮头、捶丸、布老虎,还有八哥九哥从皇玛嬷那里搜罗回来的玉麒麟都带上了。 永瑆就这样心疼地鼻涕和着泪,咬着牙跺着脚来了承乾宫。 但是一看见十二弟早早地就在门口翘首以盼,那样期待惊喜的目光,永瑆的难过瞬间就消解了,开开心心地把礼物给永璂介绍了一番。 开心劲儿过去后,永瑆还是心疼自己的宝贝们,所以这次起菜名,他要起个招财的。 最终,永瑆选了一道赛螃蟹,取名叫钱从四面八方来。 说完,还特别虔诚地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菜的名字。 几个哥哥笑的肚子疼,意欢也笑的歪倒在了沐萍怀里,想着一定要把这个告诉嘉妃姐姐听。 一番笑闹过后,终于轮到了永璂,他不急不慢地,选了离他最近的那盘桂花软酪。 沐萍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怜爱地望向永璂,期待着永璂给它取名。 永璂笑着说:“额娘,永璂不会背诗,但是永璂喜欢这个。” “砰砰砰”,因为永璂的这句额娘,沐萍的脑海中仿佛绽开了绚烂的烟花,这是永璂,第一次唤她额娘。 沐萍轻声地,带着一丝颤抖说道:“哎,好孩子,不会取名字有什么的,只要你喜欢,额娘都做给你吃。” 永璂笑的满足,拿起一块儿桂花软酪,放到沐萍嘴边:“额娘先吃哦,您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自己还没尝尝呢。” 沐萍轻轻咬了一口,甜入肺腑。 永璂眼睛笑的像一弯月牙。 那年撷芳殿里,额娘送来的桂花软酪,是他第一次吃到额娘做的糕点,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抹甜。 第130章 如懿天衣无缝辣额娘局 五月时,酷暑难耐,连最爱串门的金玉妍都老实地躲在启祥宫吃着冰镇西瓜,再不愿出门去。 翊坤宫里住了两个位份最低的主子,所以按照份例,发下来的冰块儿最少。 再加上院子里唯一一棵能够遮阴的丹桂树,都被恪常在叫人砍去了,门窗上又都换成了厚重的毛砧布,更是闷热不通风了。 恪常在脾气娇纵,受不了这热气,每每冰车运送冰块儿过来,她都让人把一大半搬送到偏殿里,留给如懿的只有一小桶。 偏偏,如懿人淡如菊,不肯为了这点小事去和恪常在争辩,只任凭自己汗流浃背,浑身粘腻。 实在受不住了,她便让菱枝芸枝还有三宝,轮流给她拨弄着手摇风扇。 菱枝三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如死鱼一般的绝望。 她们也热啊。 虽说在别的宫里也是干这些活,可总归是能拿到些赏赐,再不济,也能沾主子的光,感受一下冰块儿的凉气。 可翊坤宫里,有的都是鲜香刮辣的辣椒味儿。 想到这儿,她们手里的风扇就摇的飞快。 如懿吹着集合枝枝和三宝用怨气扇起来的风,劝着她们:“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后宫消停,前朝却陡生波澜。 去年西藏叛乱,音讯断绝,所幸派去的讷苏肯一队人马在二月里终于成功开辟了一条新驿路,恢复了通信。 而讷苏肯,也留在了西藏,凭着军功在营中有了一席之地,因着他的忠厚坦诚,倒是交到了不少朋友。 驻藏大臣富察傅清,和朝廷通信后,准备里应外合,他先在内,设计诱杀密谋叛乱的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扎勒,再配合朝廷从准噶尔战场调来的援军,一举拿下西藏。 虽然成功诛杀了珠尔默特那木札,但傅清等人被叛贼反将一军,层层围困。 傅清大人在顽强抵抗,身中三枪后,选择了自刎而死。 讷苏肯也跟着,杀到最后一刻,死在了敌人的杀戮之下。 消息传到京城,皇上悲痛欲绝,追封富察傅清为襄烈一等伯,入祀贤良祠、昭忠祠。 而追随而去的十几名将士,包括讷苏肯,都授予了佐领职,可由家中子弟继续担任。 接到兄长去世的消息,富察琅嬅大病了一场,宫中的事务便由纯贵妃和嘉妃协理,慧贵妃则专心地在长春宫陪伴皇后。 为了让琅嬅开心点儿,曦月甚至将自己心爱的孔雀也搬来了长春宫表演孔雀开屏。 看琅嬅还没笑,曦月跺跺脚,揍了双喜一拳:“双喜,变戏法啊!” 双喜笑着道:“是,奴才这就变个王八,驮着两位娘娘看杂耍去。” 翊坤宫里,看着皇上送过来慰问她的赏赐,得知讷苏肯战死的消息,如懿长长的叹息一声。 “哎,古来征战几人回,讷苏肯这样,也算死得其所了,只是额娘一定很伤心吧。” 如懿终于想起了她的额娘。 这位中年丧子,丧夫又痛失长孙的贵妇人,已经在家里哭的几欲昏倒。 讷苏肯是她们家里最有出息的长子长孙啊,自己不争气的小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没有这个孙子孝顺懂事。 讷苏肯就连走,都用军功为他的小姑姑留下了保障。 不少和他一起同在西藏效过力的将士,愿意求娶他的姑姑,或者为家中的兄弟子侄提亲,其中不乏名门世家。 那拉夫人一边操持着讷苏肯的丧事,一边为小女儿挑选合适的人议亲。 只是那尔布一家早就没落,她对京中这些人家的情况都不甚了解,便想到了去问问在宫中侍奉多年的女儿娴贵人。 说到娴贵人,那拉夫人心中总是别扭,这孩子入宫后,就求着钮祜禄太后改了名字,叫做如懿。 可是青樱,是他们夫妻二人亲自取的,她用了二十多年的闺名啊。 父母赐,不敢辞。青樱改名如懿,让他们情何以堪呢。 上次如懿有孕,因为私自验胎儿性别一事,皇上取消了她生母入宫探望的资格。 这一次皇上顾及讷苏肯的功劳,准许了那拉夫人进宫。 如懿得知消息后,难得的露出了笑脸,皇上对她果然是爱惜的。 这一日,那拉夫人早早地就坐上马车,到了宫门等候。 经历了几道程序的搜身后,由一位名唤小匣子的公公引着,来到了翊坤宫。 小匣子接到这种活儿一向是很得意的,接宫里娘娘们的家眷入宫是个体面活,一般都能得到主子们的赏赐。 于是他乐呵呵地跟那拉夫人介绍着翊坤宫的情况,还夸赞翊坤宫改的特别好,有草原风情。 “夫人,您可真是有福气,娴贵人已经是第二胎了呢。” 那拉夫人尴尬的笑笑,她的女儿叫青樱的时候,好歹是王府侧福晋,后来进了宫,也是娴妃,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反而成了个贵人。 早年间,那拉夫人作为乌拉那拉氏的命妇,也曾来翊坤宫参见过先帝的贵妃。 那时候的翊坤宫华丽,热闹,雕梁画栋,比先帝皇后的景仁宫富贵奢华了不少。 尤其是廊下那一排排花房里培育的名种菊花,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如今,翊坤宫已经透露出了连那拉夫人都不得不承认的衰败之迹。 如懿准备了一桌子鲜香刮辣的菜,迫不及待地要把天衣无缝的计谋在自己亲额娘身上施展一番。 她端坐在榻上,翘首期待着。 那拉夫人被引着进来,先行了叩拜大礼,等到她的额头都落地了,如懿才从榻上扶着肚子艰难起身,娇俏地笑着: “额娘,不必如此客气,快快起来。” 十多年未见,那拉夫人很是激动,自己起身的一刻,不停地颤抖,菱枝见状急忙把那拉夫人扶起来,搀到另一边榻上。 那拉夫人这才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儿来,只见她脸上黑黄黑黄的,没有什么神采,更让人担忧的是,如懿似乎浮肿的非常厉害。 “青…如懿啊,你怀着这一胎,感受如何,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如懿笑的开怀,她小心地捂着肚子说道:“额娘,我过得可好了,哪有什么不舒服的,你瞧,皇上对我多好,还让您进宫伺候我呢。” 站在门口的小匣子听了这话,总觉得哪里不舒服,虽然是皇妃和普通人君臣有别,但是好歹是自己额娘啊,怎么还说上伺候了。 那拉夫人闻到了一股呛鼻子的味儿,让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她巡视四周,最终确定了味道的来源,正是那桌红艳艳的菜。 看额娘疑惑,如懿解释:“额娘,我最近喜欢吃辣的,大家都说,怀的是个公主呢。” 那拉夫人皱了皱眉:“如懿,就算想吃辣,也要顾虑着身子,吃多了恐怕对孩子不好啊。” 如懿搂着那拉夫人撒娇道:“额娘,女儿就是想吃嘛,您也陪我吃点。” 说完,就拉着那拉夫人坐到了饭桌上 吃饭的时候,那拉夫人不停地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每吃一口菜,那拉夫人都要嘶哈嘶哈的吐气。 一顿饭的功夫,她已经被呛的咳嗽了五六次,肺管子都疼了。 本就闷热的天气,还要吃一桌子辣菜,可把她折腾的够呛。 如懿吃着吃着,嘴唇变得油亮亮的,看着额娘被辣,她心里高兴。 自己的计谋连额娘都相信了,这才能让别人看不出来。 第131章 天衣无缝坑弟妹和埋银子局 那拉夫人顾不上优雅和体面了,连着喝了四五盏茶,才稍微缓解了嘴里的麻辣。 看着对面从始至终笑的幸灾乐祸的女儿,那拉夫人无奈又生气。 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她放下手中的茶盏: “如懿,额娘此次进宫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如懿歪着身子,半躺在榻上,硬生生地挤出来两层下巴,斜眼说道: “额娘,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吧,咱们之间还有遮遮掩掩的嘛?” 那拉夫人叹了一口气,每次提到讷苏肯的死,都像要重新把伤口剜开,把血淋淋的伤展示给别人看一样。 尤其是想到,讷苏肯离开京城前,说的是他姑母给了他建功立业的机会,所以他才踌躇满志地踏上了去西藏的路。 那是她的长孙啊。 那拉夫人调整好情绪,拿出一张纸条缓缓开口: “如懿,讷苏肯殉职以后,倒是有许多世家的来提亲。你知道的,你阿玛去世,守孝耽误了你妹妹议亲,后来我们孤儿寡母,你弟弟又立不起来,如今她已经二十有余了,不能再拖了,你看看这张名单上,有没有可靠的。” 如懿接过纸条,嘟着嘴看了会儿,都是一些有官职的旗人,年龄也在三十以下,看起来条件都挺不错的。 但是盲婚哑嫁总归不好,妹妹需要的,是爱情啊。 如懿放下纸条,微微起身向额娘倾斜,自信地说道: “额娘,女儿觉得,这些人都不好。” 那拉夫人不明所以,坐直身子问道:“这是为何呢?” 如懿把纸条攥成一团,目光往远处望,悠长绵远: “额娘,世家大族盘根错节,里面有许多弯弯绕绕,女子嫁进去了,被这些俗务所累,实在是耗尽心神。与其让妹妹嫁高门显赫操劳一生,不如让她嫁个普通的人家,相夫教子,也不错嘛?” 那拉夫人疑惑:“你的意思是,不嫁高门,那要不要在书香世家挑几个上进的后生,再不济那些走武举的也行吧。” 如懿看额娘竟然如此想要妹妹嫁个有前途人,不禁想点醒她: “额娘,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您难道不懂嘛,男子一旦有了权势,心就会变的。我看啊,还是让妹妹嫁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如意郎君吧。” 那拉夫人觉得如懿说的似乎有道理,但她还是有些疑问: “万一,你妹妹嫁的那个普通的,真正喜欢的如意郎君,也变心了怎么办呢?高门大户的话,她还可以守着钱财和孩子过日子,普通人家,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如懿将攥成一团的纸条,扔进地上的纸篓子里,抚摸着肚子,一脸温柔的笑意: “额娘,真心是最要紧的,妹妹活这一世,自然不能亏待自己的心,您就听我的吧,给妹妹挑个没有官职的普通人家,最好是务农的,让她过一过粗茶淡饭的好日子。” 如懿又抬起头说道:“就连弟弟,也不要让他沾染到官场上来,免得让旁人以为,咱们贪恋富贵权势。” 如懿从来说话,重音都是不准的,这次她又错误地加重了“旁人”二字的语气。 是以,那拉夫人以为,是皇上对乌拉那拉氏又不满了。 当年景仁宫娘娘对皇上母子的所作所为,她们身为外戚也略知一二,皇上登基以来,对乌拉那拉氏一族亲近的人极尽打压。 乌拉那拉氏本就没有前朝的重臣,现在后宫的女人,也只有娴贵人一个了。 那拉夫人又想到,之前被如懿遣送回府的那个乌拉那拉氏的格格,难道说,这是如懿看到了皇上的态度,对他们做出来的警示? 怪不得如懿的位份一降再降。 那拉夫人一阵心惊,在燥热的翊坤宫,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君心难测啊。 现在家里也没有了讷苏肯的俸禄,只能靠吃老本典卖家当过日子,她们家已经再经受不起一点点风雨了。 如懿见额娘已经信了自己,她又用蛊惑性的声音说道: “额娘,相信我,妹妹就嫁个普通人,弟弟只承袭爵位就好,不要担任实职。” 那拉夫人被小匣子扶出去的时候,脚都是软的,身上穿的藏青色命妇服也早已被汗水浸湿。 这个可怜的女子,刚刚承受了失去孙儿的痛苦,又不禁开始为整个家族担忧。 小匣子扶着虚弱的那拉夫人,此刻他也不求什么赏赐了,能安全地把人送出宫就行。 等到了宫门口,小匣子才发现,那拉夫人的马车是雇来的,现在车夫早走了。 按理说,内眷进宫省亲,要么有家里的马车,要么宫里的贵人会给安排好,还会赏给引路的太监一笔茶水钱,让小太监给安排妥帖。 但是翊坤宫的娴贵人什么都没给。 看着那拉夫人失神的样子,小匣子叹了口气,自己出钱为她叫了一辆黑顶子的简陋马车。 如懿见额娘走了,心内松了一口气,这才叫菱枝和芸枝把准备好的十几个银元宝,还有一些首饰端出来。 这些都是讷苏肯牺牲后,皇上为了安抚她赏赐的,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埋金银为孩子祈福了。 如懿想,或许就是怀永璂的时候没祈福,才导致永璂如此不懂事地离开她的。 如懿开心地对三宝说:“走,咱们去后院挖吉祥坑,为咱们的小阿哥祈福去。” 外面暑气蒸腾,三宝一锨一锨地挖着硬邦邦的土面,汗大滴大滴地砸进土里,很快不见了踪影。 菱枝和芸枝端着托盘,看着这副场景,心中涌上一股悲凉。 她们是见过讷苏肯少爷的,踏实上进,小心翼翼,如今,他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这些银两,将会埋进地底,来换主子的一个安心。 坑挖好了,如懿脸上浮现出期待的诡异神采,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地刺眼。 “埋进去,快!” 菱枝芸枝听到命令,一齐将元宝和金银倒了进去,叮叮当当的声音,极为好听。 如懿安心了,这下真的天衣无缝了。 第132章 是田姥姥换走了我的阿哥(1) 如懿跟她额娘的对话,很快就在小匣子的广播之下,传遍了东西六宫。 而那拉夫人,真的听从了如懿的建议,给女儿在那些世代耕种的普通人家选起了夫婿。 如懿的弟弟本来就是游手好闲的,也上了一道辞呈,表示只愿意要有俸禄的闲散爵位,不愿意做官。 金玉妍得知后,只觉好笑,在后宫挣扎向上,不就是为了自己家族能有个好前程吗? 她一个玉氏的贡女,都能并入金家抬入上三旗,母亲和妹妹都被接来了京城。如懿却要乌拉那拉氏的子弟拒绝官职,简直可笑。 嬿婉听到了,心道如懿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嫉妒她的妹妹年轻貌美,所以才不想让妹妹嫁入高门,过的比自己好。 富察琅嬅听完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道乌拉那拉氏果然没人了,能让如懿一个后宫之人决定家族走向。 嬿婉有孕后,宫里一半的风头,倒是让两个蒙古嫔妃占了,颖贵人复了嫔位,恪常在也升为了贵人。 于是,她们两个那颗爱八卦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颖嫔来到翊坤宫和恪贵人议论,如果魏嬿婉生的是个女儿,就会分去她的宠爱,皇上就不会喜欢魏嬿婉了。 想到这儿,两人都嘻嘻笑了起来。 但是,两人又想到,万一是个阿哥该怎么办,那魏嬿婉岂不是要上天,死死地压她们一头吗。 两个没头脑的蒙古妃子,被这个问题烦恼的,连烤羊腿都吃不下去了。 她们又想到了如懿的孩子,当初因为生气娴贵人品行低略,忘了把十二阿哥夺过来,导致她们手里一个孩子都没有。 如今看来,还是得亲近一下娴贵人,也算能有个子嗣和令妃抗衡了。 如懿临近生产,又到了内务府分派接生嬷嬷的时候。 当宫外的田姥姥得知,这次差事又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连煮了一半的饭都不想做下去了。 田姥姥用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罢了,这次就当进宫去看看她的女儿吧,少拿点银子,能够见女儿一面,值! 她决定,只要这次娴贵人,不让她随份子钱,她一定尽心尽力地给她接生。 想到这儿,她连围裙都顾不得摘,回屋收拾进宫的东西了。 有一支她给芸儿买的白玉兰的银簪子,是送给她今年的生辰礼,她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了好几层,揣进了怀里。 田姥姥又看见桌角,还有一个银錾福字的长命锁,便也一起带着了。 上次见女儿的时候,她已经面色红润,脸上也长了许多肉。 她曾经小小的瘦弱的女儿,一天天地亭亭玉立起来。 她高兴,也自豪。 她不禁想告诉所有人,瞧,我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养的很好。 田姥姥进宫已经是轻车熟路,去内务府报道以后,便由管事嬷嬷引着,往翊坤宫去拜见娴贵人。 几人经过御花园时,田姥姥抬头看见一位头戴绒缨清凉帽,穿着银色单纱袍褂的小少年。 前面的管事嬷嬷带着她们行礼,称呼其为五阿哥。 田姥姥是知道五阿哥的,那是愉妃娘娘的儿子,便也是芸儿的主子。 五阿哥永琪让几人起来,问清哪位是田姥姥后,笑着说道: “芸儿让我来告诉你,今日晚膳后来御花园一叙。” 说完,闲庭信步地便走了。 直到看不见田姥姥她们的身影,永琪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芸儿本来是找宫里伺候的小公公传话的,让他知道了,他就想见见芸儿的娘,所以自己就来了。 还好还好,没丢份儿。 田姥姥终于又来了翊坤宫。 后面的几位接生姥姥都是新来的,不明白为什么领头的田姥姥一副苦大仇深咬牙切齿的模样。 如懿看到一众请安的接生姥姥,目光锁定了最前面的那个,她可没忘记,是这个田姥姥当初在皇上面前挑拨是非。 她本想让这田姥姥一走了之,但是又考虑到,田姥姥接生的都是阿哥,就有些舍不得了。 所以她要立威,就故意地,让这些接生姥姥,并着内务府的管事嬷嬷,多跪了那么一刻钟。 直到看见她们歪歪扭扭地跪不住的时候,如懿才让她们起来,顺便温暖一笑: “姥姥们,起来吧,上次我生十二阿哥,正赶上前线战事吃紧,所以未能好好赏赐你们,这次呢,一并补上。” 田姥姥看见娴贵人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冰冷和恶心。 她若是信了,那才是傻呢。 如懿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这一胎,发动也就在这几天了,各位嬷嬷从今天开始,就上夜守喜,等着我的小阿哥出生吧。” 田姥姥这才抬头,看清楚了娴贵人水肿的脸,心里暗暗发惊。 见过了娴贵人,管事嬷嬷便给了她们一下午的时间收拾东西,今晚就要入住翊坤宫了。 田姥姥刚出来,便被嬿婉叫了过去,说是叙叙旧。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今生没有想过利用田姥姥,嬿婉还是很喜欢接近她。 嬿婉觉得,田姥姥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额娘。 田姥姥对嬿婉非常感激,困难的那些日子里,是嘉妃娘娘和令妃娘娘向自己伸出了援手。 因此她看见嬿婉隆起的小腹时,发自内心的高兴,想到自己正好带了一块长命锁,这简直就是命中注定的礼物啊。 “令主儿有喜了,奴婢带了一个长命锁,本是芸儿的东西,今日想送给娘娘,东西不值钱,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说着,田姥姥捧起那块长命锁,递给了嬿婉。 嬿婉眉眼温柔,笑着接了过来,欣喜地说道: “本宫很喜欢,替腹中的孩儿谢谢你,芸儿是个好孩子,本宫也希望能有一个像她一样体贴善良的女儿。 田姥姥见令妃娘娘喜欢,心里更感激了:“娘娘,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嬿婉看着真心为她欢喜的田姥姥,眼睛热热的,她很想说,其实,她更想要一位像田姥姥这样爱孩子的额娘。 “田姥姥,这次伺候完娴贵人生产,过几个月就继续来永寿宫吧,这次若是娴贵人再克扣,到时候我一并都补给你。” 田姥姥哪里会再要令妃娘娘的钱,自从芸儿入宫后,她的负担少了,凭她自己的努力也能养起家的。 如懿开始阵痛的时候,是一个燥热到极点的午后。 日光倾泻,蝉鸣聒噪,紫禁城像是被火灼烧一般。 富察琅嬅听到娴贵人发动了,就匆匆起身准备赶过来。 自从上次琅嬅生病,曦月就顺势住进了长春宫,一住就是两个月,期间也就是因为皇上要来,才回咸福宫几次。 此时她正穿着一身蜜粉色芍药纱衣,端坐在软凳上,怀抱着凤颈琵琶,为琅嬅奏一曲《凤求凰》。 见琅嬅抬腿要走,曦月身子往旁边一偏,翘起嘴角道: “瞧瞧,听见娴贵人要生孩子,连我的曲子都不听了,终究是臣妾留不住您啊。” 琅嬅点点曦月的额头,笑着说道:“就你刁蛮,等着我回来,咱们一起下棋。” 富察琅嬅来到翊坤宫的时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如懿生产的,似乎十分艰难。 她凄厉的叫声极为恐怖,仿佛地狱的恶鬼一般,绝望,又抓着人的肺腑。 配殿的恪贵人因为害怕,早早地就跑去了储秀宫找颖嫔了。 而菱枝和芸枝被催着请了好几次皇上,都没有成功,琅嬅见状,忙让赵一泰再去请,生怕出了什么事儿没有个商量的。 不一会儿,赵一泰就将皇上请来了,皇上抿着唇,脸色极为不好。 他实在心烦,他为了褒奖西藏牺牲的将士,赏下去的佐领之实职,竟然被如懿的弟弟带头拒绝了。 说是只要承袭有俸禄的爵位,不要任何实权。 皇上觉得,乌拉那拉氏一族,脑子都是有病。 第133章 是田姥姥换走了我的阿哥(2) 皇上和富察琅嬅携手,一起进了正殿的产房外,隔着一道屏风,血腥之气仍然浓重的让人眩晕。 接生姥姥和宫女不断的进出,皇上却注意到,之前那位田姥姥,一直在角落里看着没有向前。 皇上把她叫过来问话,得到的答案却令人匪夷所思。 如懿说,怕田姥姥谋害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让田姥姥上手接生。 皇上暴怒,这简直是荒谬,荒谬至极,果然,乌拉那拉氏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皇上说:“田姥姥,你进去助娴贵人平安生产,无论是什么法子,只要皇嗣平安,朕自会赏赐你。” 田姥姥进去后,不管如懿口中的拒绝和咒骂,一心投入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中。 看清楚情况后,她心里纳闷儿,娴贵人有孕的时候,难道没有太医请平安脉吗,这是明显的胎位不正啊。 实在是危急。 田姥姥迫不得已,双手抚上了娴贵人的肚子,开始摩挲着,调转胎位。 如懿的肚子一阵扭痛,她冒着汗,表情狰狞,甚至还想要坐起来: “田姥姥,你这是谋害皇嗣!你放开我,不要害我的孩子。” 旁边几个接生姥姥,急忙按住如懿,劝说着:“娴贵人,田姥姥是在帮你啊,你姑且忍一忍。” 如懿挣扎地更加厉害,喊的筋疲力尽,额头上一条黑色绣梅花的抹额皱巴巴的拱起来, 眼神怨毒地盯着周围的人,她本来生孩子,也想优雅地生下来,为什么这些人非要把她搞得如此狼狈。 终于,田姥姥一番努力下,胎位终于正了,如懿嘴上的毛巾也被拿开。 田姥姥擦擦一脑门子汗,开始全力帮着如懿生产。 月上柳梢的时候,经历了几个时辰的折腾,如懿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儿。 公主降生的那一刻,如懿也力竭晕了过去。 田姥姥为孩子擦干净身子的时候,发现公主极其的瘦弱,面色也红的不正常,像熟透了的软趴趴的桃子。 她不敢耽搁,赶紧抱出去给皇上瞧瞧。 皇上接过小公主,轻,太轻了,比他所有的孩子出生时都要轻,脆弱的仿佛一个琉璃娃娃。 这让他也不禁担忧起来,赶紧宣了齐汝来。 齐汝背着药箱,颤颤巍巍地进来,看到小公主如此样子,他也胆战心惊,决定一股脑儿的全说了。 “皇上,小公主这个样子,是因为在母体之中承受了太多的燥热之气,说到底就是因为娴贵人一直吃辣,而且……每每老臣过来把脉之时,娴贵人都拒绝,说她没有什么大碍,让老臣退下。” 此话一出,琅嬅都震惊了。 皇上抱着小公主的手骤然一紧:“公主可有大碍?” 齐太医捋捋发白的胡须,小心地回答道:“小公主只要精细养着,便无大碍,老臣会开调养的方子,让公主乳母服下,慢慢应该会好起来的。” 齐汝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皇上算是听懂了,这个小女儿身体是先天不足的。 他更加怪罪起如懿来,他的后宫,平安生下了那么多阿哥公主,个个身体都不错,怎么如懿生的两个孩子,都有那么些问题呢。 琅嬅见皇上发愁,劝慰着:“皇上,别担心了,臣妾会告诉内务府,只要翊坤宫要的东西,都会供应全了,一定荣养着小公主,不如,您给小公主起个好名字,积积福分吧。” 皇上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他将公主抱给乳母: “小公主体弱,不如就叫做璟兕吧,希望她能像小犀牛一样健壮。” 皇上又暗中祈祷,可别像她额娘个大黄牛一样倔强才好啊…… 三人正说着话,如懿在屋里幽幽醒转,吵着要叫她的儿子。 菱枝赶紧进去,安抚着如懿:“主儿,您生的是个小公主,皇上赐名璟兕呢。” 此话听在如懿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她脸色苍白,抓着被子呢喃道: “公主,怎么会是公主呢,我怀的明明是个阿哥。” 突然,如懿惊喊:“皇上!一定是田姥姥换走了我的阿哥,她又想害我,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如懿一边说,一边爬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屏风外跑。 如懿的声音足够大,大到屏风外面的皇上和皇后,以及田姥姥都听的清清楚楚。 偷换皇嗣,混淆皇家血脉,这么大的帽子,如懿就给田姥姥扣了下来。 如懿出来的时候,皇上的脸色已经铁青,皇后娘娘也紧皱着眉头,吸收着如懿话中的意思。 田姥姥和其他的几个接生姥姥,都跪在地上伏首,田姥姥的头都快磕破了,一直喊着: “皇上,奴婢没有啊,奴婢和姥姥们进进出出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啊。” 皇上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盯着产房里的动静呢,田姥姥是没有机会带个婴儿进去的,是以他的怒气,全都是冲着如懿。 实在是太荒唐了。 如懿扶着屏风,捂着胸口,干裂的嘴唇翘起了皮,口腔里却很湿润,一根根亮晶晶的银丝从上颚一直拉到舌头上。 “皇上,臣妾怀的明明是个阿哥,怎么就变成了公主,请您明察啊。” 皇上抿着唇:“如懿,不要胡闹!谁告诉你怀的一定是个阿哥的,这些日子,你明明都没有让太医把过脉,难道说,你又让人出去偷验性别了?” 如懿一听,皇上怎么知道自己一直不让太医看的,原来皇上一直在暗中关心着自己啊。 她的语气瞬间变得粘腻而娇俏:“皇上,臣妾怀孕以来就爱吃酸杏,为了保护皇嗣,臣妾就又像怀永璂一样吃辣的了,这些您不是都知道吗?” 田姥姥在地上抬起头:“皇上,酸儿辣女不可信啊,这都是民间的传言,不过是孕妇的口味重罢了,娴贵人生的就是个女儿。” 如懿死死盯着田姥姥,眼睛红的仿佛要滴血: “田姥姥,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你没有害过我,没有换过我的阿哥吗?” 田姥姥暼了一眼娴贵人这个疯子,举起手来:“奴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害过娴贵人,没有换过娴贵人的孩子。” 她又看着皇上:“皇上,奴婢为皇家接生十几年,从未有过差错,上次娴贵人克扣奴婢,奴婢虽然心有怨言,但也绝不敢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啊。” 皇上点点头:“朕知道你们无罪,朕已经知会了内务府,你们去领赏赐吧。” 眼看着田姥姥一干人等低着头出去,如懿又变得激动起来, “皇上,不能放过她们啊,咱们的阿哥,就算不是田姥姥偷换的,也是田姥姥给我摩挲肚子,才成了公主……” 皇上已经足够心烦了,他又低头看看璟兕: “如懿!够了!朕告诉你,朕不缺阿哥,更不缺能生孩子养孩子的女人,璟兕她是朕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尊贵的皇家血脉!” 如懿失神地看着皇上,璟兕,璟兕,皇上连名字都取好了,这真是她的孩子吗,不是个阿哥,是个公主? 皇上冷哼一声,无情地:“朕本想着,你生了孩子,就复你的嫔位,但今日看来,你实在不配,你就继续做朕亲封的贵人吧。” 说完,皇上牵起琅嬅的手,便迎着一片清明的月色走了出去。 “不,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啊,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您难道忘了吗?” 如懿刚刚经历了生产,又是一番激动,当即便晕倒在地。 翊坤宫又乱成了一锅粥。 第134章 姐姐喜欢穷人,让她嫁 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一条街上,人来人往,街两旁摊位林立,到处都有小摊贩叫喊的声音。 阿筱正坐着马车带身边的丫鬟准备出城,去姐姐阿箬的墓前哭一场。 三个月前,她的阿玛桂铎在流放了多年以后,终于病逝在了西南。 阿玛在他生命最后时刻,托人寄来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三样遗物。 第一件,是桂铎总结自己生平的治水经验,编写的一本《疏水经略》,全都是他手写而成。 第二件,是一包野蕈的种子,这是西南地区特有的,阿玛说,他在西南劳役的这些年,每当想起姐姐还有她,都会吃一次野蕈,在幻境中与她们相会。 第三件,是一捧土,阿玛说天长路远,梦魂难度,一家人再难以相聚,就将他在西南寄回来的这捧土,放在阿箬墓前,让他们再团聚吧。 阿筱得知消息,哭得晕厥了三次,眼睛红肿不堪,从此她在这天地间,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偏她不能正大光明的披麻戴孝,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别人的女儿。 所以这些日子,她跪在家中佛堂日日颂祷,茹素三月,当作守孝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出门。 风起帘动,亦吹起行人的面纱, 她在一个铺子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女一袭青衫,看起来神色恹恹,却在强撑着挑选钗环。 这个人她在乌拉那拉府上伺候的时候见过。 正是如懿的妹妹——青棠,在乌拉那拉府上的时候,都唤她二格格。 阿筱想到了死在西藏的讷苏肯,她一直念着讷苏肯帮她传信的恩情,总归是要报一报的,于是她拿起一沓本来要捎给姐姐的纸钱。 “二格格,且等等我。” 青棠回过头来,辨认了好久,才认出是府上曾经伺候过的阿筱。 她虽然惊讶,但是也知道阿筱身份敏感,她没有唤阿筱的名字,只以妹妹相称。 两人一起到了一处偏僻的巷道里。 青棠接过阿筱手中的纸钱,微微福了福身子,以示感激。 阿筱看看青棠的眼睛,底下一片乌青,她疑惑问道:“二格格,你是有什么忧思烦闷之事吗?” 青棠正愁无处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就拉着阿筱,把姐姐让自己嫁个庄户人家的事儿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这正触动了阿筱的心弦。 她严肃地对青棠说:“二格格,当初娴贵人举荐讷苏肯大人去西藏的时候,我就说过,娴贵人就是个害人精,如今我说对了,你瞧,讷苏肯真的一去不回了。” 青棠又想起自己的侄子,他是大哥的长子,比自己还要大两岁,说是侄子,其实都是他照顾自己。 青棠又红了眼眶,大哥走了,阿玛走了,讷苏肯也走了,二哥是个立不起来的,额娘是个耳根子软的,长姐又让她嫁平民,她该怎么办啊。 阿筱见时间已经不早,出城快要来不及了,于是又握住青棠的手说道: “二格格,人若是不为自己争一争,那真的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你要是不想嫁庄户人家,就去闹一场,怎么也要把命握在自己手里。” 说完,阿筱匆匆带人又上了马车。 “那拉夫人,讷苏肯,你们帮了我,我替你们救下二格格,也算是报了一份恩情了。” 想到讷苏肯,阿筱又是一阵难过,如懿就是一个伥鬼,她们索绰罗氏一族还有讷苏肯的性命,都要她来偿还。 风又起,青棠站在原地,手里的纸钱不小心脱手而去,随着风的方向飘飘洒洒,好像讷苏肯在指引着方向一样。 青棠呢喃道:“讷苏肯,你也是支持姑姑逃出去,对吗?” 青棠看纸钱越飘越远,心中的信念逐渐坚定起来。 姐姐现在是娴贵人,她无力抗衡,但最简单的,她可以逃离,只要逃离了,她还能再想法子让额娘也不再被牵连。 “什么?你不嫁额娘选的人,反而想嫁那位要外放的六品千总?” 那拉夫人捂着胸口,没想到小女儿会有自己的主意。 青棠昂着头,跪在额娘面前,神色坚定。 “是,青棠就要嫁这个人,不过额娘你放心,我们之前并不相识,他是讷苏肯在西藏的同僚,只比我大三岁。” 青棠看向阿玛,长兄,还有讷苏肯的牌位,眼中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苗。 “额娘,女儿想不明白,同为乌拉那拉氏的女儿,长姐嫁的是王爷,后来更是入了宫,享尽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轮到我了,却让我嫁个务农的人家,这是什么道理!” 那拉夫人愁容满面,自己的二女儿也是个脾气犟的,偏偏她问的问题,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青棠,你别怪你姐姐,她在皇上身边,也是伴君如伴虎啊。” 一滴泪从青棠眼角滑落,她吸吸有些酸涩鼻子: “额娘,你忘记讷苏肯了吗?他去西藏为了什么,不就是让我找个好人家,还有给你做依靠吗?如今,姐姐毁了我本来的亲事,把讷苏肯的牺牲置于何地。” 提到讷苏肯,那拉夫人又是一阵心梗。 她还记得,讷苏肯就是被如懿举荐去的战场。 那拉夫人长叹一声:“冤孽啊……” 青棠跪着磕了几个头,又仰面说道:“今日额娘若是非要我嫁庄户人家,不让我嫁那个千总,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儿。” 那拉夫人还想为娴贵人说几句:“其实你长姐只是想让你嫁个如意郎君,不要牵扯进是非罢了。” 青棠冷哼一声,又咬牙说道:“长姐喜欢嫁穷人,嫁白丁,让她自己去嫁啊,何必要折腾我,难道她的少年郎是皇上,我的如意郎君只能是个穷苦人家吗?” 青棠见额娘动摇,乘胜追击:“额娘,若是你和长姐真的担心什么子虚乌有的皇上忌惮,那正好,我会跟着未来的夫君外放出京,这几年绝不回来,这是女儿最大的让步了,请您成全。” 说着,青棠连叩三个响头,表示了决心。 那拉夫人叹口气,最终同意了,她也想女儿能过的好啊。 青棠看到座上额娘青白交杂的发丝,宛若今天在空中飞洒的纸钱一般,凌乱又凄怆。 她流着泪:“额娘,咱们家已经没有能够立身的男儿,我也知道你现在难以割舍长姐,但是女儿懂了一句话,长姐她真的会害死咱们家的……” 说完,青棠转身离去。 那拉夫人又何尝感受不到她们家正如同百年的朽木一般,一点点的腐蚀消解呢。 她用帕子掩住口,咳出一抹暗红色的血。 又紧紧地将帕子攥住,看着青棠远去的背影,能飞一个是一个吧,飞出去,就好了。 青棠嫁给千总,随着出京的消息,传进了翊坤宫。 倚在床上还在休养生息的如懿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未见青棠,没想到她长成了这种贪慕荣华富贵的脾气,哪里有一丝乌拉那拉氏女儿的傲气了。” 如懿扒拉开身边璟兕的襁褓说道:…… 特别提示!!!(野蕈和蕈菇并没有能够见到亲人的效果!!!珍爱身体,远离毒品!!!) 第135章 朕不想再惯着她 如懿尖利而又泛着冷光的护甲,直直地戳着小公主的下巴,看得菱枝和芸枝心惊胆战。 “我的璟兕,以后可不能做那样的女子,一定要真性情,求得个心上人相守啊。” 芸枝看着公主稍稍有些褪去红色的脸蛋儿被戳的陷了下去,忍不住说道: “主儿多虑了,小公主才几个月大,哪里就用想得这么长远了。” 她收回自己的手,闭上眼睛。 如懿心中却有一个乌云笼罩着,谁也不想说。 皇后有两个阿哥,纯贵妃有两个,嘉妃有四个,而自己才生了一个儿子,还被陆沐萍抢走了。 璟兕明明应该是个阿哥,却成了公主,如今她的膝下没有皇子,那就是没有依靠。 不然皇上为什么三个月了,都不来看看她。 襁褓中的璟兕瘦弱的像一只小猫儿,连气息都是微弱的,如懿觉得,任谁也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如果,如果璟兕能变成个男孩子呢?起码能看着像男孩子一般。 如懿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化了,她笑着对菱枝说: “菱枝啊,你看璟兕,是不是像个男孩子一样,她一定很喜欢穿永璂小时候的衣服,你快给她拿过来换上。” 菱枝和芸枝互相看了看对方,最终菱枝还是问道: “主儿,公主的小衣服,内务府也都送来了,不如咱们给公主换上新的吧。” 两人心中奇怪,公主又不是没衣服穿,且和阿哥的小褂还是有区别的,为什么要穿十二阿哥的呢? 如懿摇了摇璟兕的摇篮:就穿永璂的那些吧,把璟兕当个男孩儿教养着,就全当我对永璂的思念了。” 明明是初秋,菱枝和芸枝却突然感觉,冷的不对劲儿。 如懿给璟兕换了一件永璂小时候穿过的乌云豹皮褂,一件褐色的小短裤,又找了一个小小的瓜皮帽,堪堪戴在了璟兕头上。 如懿满意地笑着:“瞧,璟兕和永璂多像啊,真是一对好兄弟,以后璟兕就穿永璂的衣服,听到了吗?” 如懿正在得意,只见外面几声笑闹,似乎是颖嫔和恪贵人的。 这些日子,皇后和慧贵妃她们只是按例送来了赏赐,或是让内务府送来补品,却不曾亲自来探望。 倒是颖嫔和恪贵人雪中送炭一样,时常来看璟兕,如懿一开始也是防备着的。 但想到,若是能用璟兕,将颖嫔和恪贵人拉到自己这边来,也不错。 湄若今日穿了件青色绣花鸟纱衣,因为连日受宠,她倒是比之前更加明媚了。 呼琳紧随其后,她和颖嫔进宫也有三年了,却依旧融不进嘉妃和令妃她们,所以闲来无事就都来看看娴贵人的孩子。 时间一长,原本的一分真情九分算计,倒也真的对璟兕生了三分喜爱。 湄若进来也不管如懿请不请安了,直接走到摇篮旁,一边说,一边想看看璟兕。 “娴贵人,本宫得了几块好料子,特意给璟兕做了小肚兜还有新衣裳,快给她换上吧。” 看见璟兕的穿着,湄若顿时有些不悦:“娴贵人,你为何给璟兕穿这种灰蒙蒙的衣服,还戴男子的瓜皮帽。” 如懿示意菱枝和芸枝把东西接过来,随后笑笑解释道: “你们不知道,咱们满洲啊有习俗,小的孩子捡大孩子衣服穿,说是能蹭蹭福气身体好呢,这是永璂的衣服,我就给璟兕穿上了。” 湄若不疑有他,就坐在摇篮边拿起拨浪鼓,又逗起孩子来。 “娴贵人,你看璟兕,还是太瘦弱了,内务府送来的补品,你别全自己吃了啊,记得给奶娘吃些,这样公主才能吸收营养啊。” 湄若这话说的不错,如懿生产后,靠那些补品,原本干瘪的脸蛋儿丰盈了起来,肤色也比从前白了很多。 如懿心中腹诽,她怎么能把那些名贵的补品,给伺候的奶娘吃呢,璟兕是喝奶的,又吸收不了这些,颖嫔果然还是不懂事,粗俗鄙薄。 如懿瞧着颖嫔送来的衣服和料子,都是桃红,浅蓝这样的颜色,看起来就不稳重。 还是璟兕身上这几件顺眼。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来了秋雨,如懿想着,不如抱着璟兕去给皇上请安,让皇上瞧瞧,璟兕可不可爱。 想到这儿,她便找理由支走了颖嫔和恪贵人,披上件灰色披风,就带着璟兕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前,菱枝给如懿撑着伞,芸枝抱着公主,李玉见状,叹了一口气,公主真可怜啊。 若是只有娴贵人一人,他就让她等会儿了,可是带着个几个月的孩子在冷雨里等着,实在不忍心。 皇上正在和舒妃娘娘一起赏鉴一副《快雪时晴帖》。 皇上把自己的印章在桌子上摆了一圈,兴致勃勃地要直接往上戳。 意欢吸了一口凉气,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一共才二十八个字,皇上却准备了足足四十多个印章。 想起来梦里伯祖父的话,看着王右军的字,意欢的使命感浓烈起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千古名作变成狗皮膏药啊。 意欢深吸一口气,换上温婉的笑容:“皇上,臣妾想着这副字虽好,但画轴太短,您盖起来不过瘾,不如啊咱们在这副字后面再接一块,您在后面空白处盖章,咱们再裱起来,这样岂不是更好吗?” 皇上想了想,确实,他的章比起来王右军的字,艺术造诣也不算低,接在一起也是没有问题的。 “哈哈哈哈哈爱妃,你真是玲珑心思啊,朕听你的!” 意欢松了一口气,老天爷,总算没有暴殄天物。 “皇上,臣妾是舍不得您这些印章无处可盖呢。” 意欢想着: 皇上一爱写诗,没事儿,她惯着,不喜欢也帮他誊抄。 皇上二爱盖章,没事儿,她惯着,给他刻最好看的。 因为在和伯祖父交谈过后,她的心态已经变了,从喜欢皇上的才华,变成了勇敢承认是单纯喜欢皇上的脸。 两人正互相夸赞之际,李玉进来通传,说娴贵人带着六公主在外求见,问皇上的意思。 皇上蹙眉,他顺着打开的窗户往外望去,正是雨打芭蕉,滴滴答答的雨拍打着窗棂,溅起一片片小水花。 雨天,带几个月的孩子出来,真有她的。 苦肉计么?他偏偏不想再惯着如懿。 每次都想逼迫他妥协,难道上瘾了? “告诉娴贵人,朕不见,若是她敢在乾清宫门口再停留半刻,朕就再赏她板着之刑。” 李玉将皇上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如懿,细雨中,如懿佝偻的身影晃了又晃,勾出一抹苦笑: “皇上,真的就这样绝情吗……” 如懿又嘟起嘴来,一时间让李玉搞不清楚,到底娴贵人是婴儿,还是公主是婴儿啊。 说着,她转身离去,果然,是因为璟兕是个公主,皇上爱的还是阿哥。 启祥宫。 金玉妍又从噩梦中惊醒了,这一个月,她已经梦见了三次。 不,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中的她身处一片幽暗神秘的沼泽,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周围都是同样大小的笼子,足足有十几个。 有的笼子已经锈迹斑斑,看起来年岁已经很久了。 有的笼子还是崭新的,被一块块彩布包围着。 那些五彩的布,她认识,正是…… 第136章 金玉妍恐吓魏杨氏(1) 那盖在她牢笼之上的,赫然就是经幡,前世如懿当皇后时,让她制过的那种经幡。 只不过,这经幡上,写的竟然是她的名字。 金玉妍本就是不认命的性格,她想抓住笼子上的铁栏杆,试试能不能掰开,或者是爬上去。 可是,不行,任凭她怎么努力,都不能撼动铁笼一下,甚至当她触到顶,那经幡就会迸发出一股力量,将她一把打下来。 金玉妍坐在冰冷的笼子里,又继续环顾四周,她突然发现,这沼泽里的光亮,仅仅能够支持她看清笼子。 看不清里面的人。 难道说,每个笼子里,关的都是她认识的人? 好冷,这里的冷能将骨头冻脆,仿佛只要轻轻一摔打,人就能四分五裂,慢慢地,金玉妍觉得自己的身子僵硬起来。 这究竟是哪儿,她是淑嘉皇贵妃,还是金玉妍…… 金玉妍正在思考着,突然又是一道霞光。 “娘娘,您怎么了,是梦魇了吗?” 金玉妍骤然睁开眼,面前是一脸担心的贞淑,贞淑说刚刚她在床上突然间止不住地颤抖,所以才叫醒了她。 金玉妍抚着额,贞淑为她披上一件衣服。 良久,金玉妍说道:“贞淑,我要去趟永寿宫。” 永寿宫,层层纱幔后,嬿婉正倚在床头上,思考着刚才的梦境。 金玉妍来了,春蝉已经习惯嘉妃娘娘的到来,主子说过,不用通传。 两人相见的那一刻,金玉妍坐在嬿婉床边,便也知道,怕是嬿婉也做了那样的梦。 “我梦见了,我在笼子里。” “我也是。” 两人互相确认对方的梦境后,都出了一身冷汗,嬿婉冷静了片刻,看着金玉妍道: “皇后娘娘在船上和我说过,当初南巡时,有一个喇嘛曾经大放厥词,说皇上和皇后即使龙子凤孙,也是身处牢笼之中,她和皇上初时只觉得荒唐,所以当作笑谈告诉了我。” 金玉妍接着说: “可是现在,结合咱们的梦境,这喇嘛说的竟然是有些根据的,你说,若是派人去江南找,能不能找到此人。” 嬿婉摇摇头:“皇后娘娘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就连离开都是凭空消失的,咱们怕是难寻,不过,我在笼中抬头时,倒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金玉妍脱口而出:“经幡?这玩意儿前世如懿让我制过,我当时没感觉,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荒谬。” 魏嬿婉也想到前世经幡局过后,自己在永寿宫受尽蕈菇汤的折磨而死,四十多岁形同枯鬼,而如懿却临死前戴满了金银首饰,体体面面地睡死在了躺椅上。 魏嬿婉抚着自己的肚子,眼神冰冷:“你只是做过经幡,而我,前世却败在了这经幡上,她只是用经幡将我团团围住,我就承认了一切,你说,这可不可笑。” 金玉妍和魏嬿婉两个人同时意识到,问题出在那经幡上。 金玉妍毒辣的哀怨的目光,与嬿婉冰冷的愤恨的目光交错,仿若两条线痴缠在一起。 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重生以来,她们表面上在拨乱反正,却丝毫没有触及到问题的根源。 淑嘉皇贵妃和令懿皇贵妃只是告诉她们要重生,要破除懿症,却从未告诉她们真相。 嬿婉突然想起来前世尘封已久的一件事: “金玉妍,前世也是这个时候,我额娘入宫来照顾我的第一胎,她说在京城东门,找了个仙师为我算命,如懿做皇后是有命无运,我做皇后是有运无命,我回来以后,着人在东门寻了好久,却查无此人,只记得前世额娘透露过,那好像也是个喇嘛。” 金玉妍沉思片刻:“或许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今生乌拉那拉氏没有登上皇后宝座,就既没有了命,也没有了运。嬿婉,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我们重生来,不仅是为了拨乱反正,更是为了亲眼看到对如懿的惩罚。” 魏嬿婉说:“若有机会,还是得在翊坤宫有咱们的人才行,现在如懿是翻不了身了,但是我怕,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达成了共识,倒是彼此心安了不少,这叫魏嬿婉也不得不感叹,她和金玉妍在某种程度上是能想到一起去的人。 想到过两天的事情,嬿婉灵机一动,凑近金玉妍,拉起她纤长莹润的手指,覆在自己的脸颊上,语气缠绵: “嘉妃娘娘,我突然有些怀念你飞扬跋扈欺负人的样子了,要不,你再欺负欺负我~” 金玉妍顺势用指尖挑起来嬿婉的下巴,凑近了,细嗅胭脂香味,傲娇地开口道: “说吧,要本宫干什么,本宫哪敢再欺负你,今世不是你把我吃的死死的吗?” 魏嬿婉娇美的容颜上终于染上了一抹笑意,她凑近金玉妍说道: “陪我在我额娘面前演场戏。” 初冬的暖阳,如鹅绒一般,轻巧而又温暖。 京城一处三进的院子里,魏杨氏将所有金灿灿的首饰往头上堆着,手里两个大金簪子,一边一个,正好。 “哎,那个银杏,你把前两日新做的那件玫红色配深紫绣样的裙子拿来,再给我挑两个大珍珠耳坠儿。” “还有还有,这双鞋不好,要那个流苏的。” 魏杨氏说起话来挤眉弄眼,一遍遍指使着嬿婉给自己买的丫鬟银杏。 如今她的女儿一步登天,成了紫禁城的令妃娘娘,给了她天大的富贵,这可是祖宗积福哟。 若是生下个小阿哥,那岂不是能贵妃,皇贵妃,甚至熬死了皇后,嬿婉还能登上后位呢。 想到这儿,魏杨氏的脚步更加轻快起来。 这次进宫她还有一个目的,嬿婉把她的宝贝大儿子佐禄扔到了京郊大营里,一个月才能休沐一次。 前两天佐禄回家,连连抱怨自己过的苦,说实在是不愿意在军营里待了,求额娘让姐姐给自己找个轻松又体面,钱多事少的职位。 魏杨氏想着,这还不简单,她现在是令妃的娘,就是皇上的岳母大人,给儿子要个官做做岂不是简简单单。 顺便还能要来大把的银票给佐禄娶个好媳妇儿呢! 第137章 金玉妍恐吓魏杨氏(2) 魏杨氏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时,春蝉和澜翠已经等候多时了。 待魏杨氏下了马车,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便默契地一边一个扶住了她。 春蝉笑着道:“老夫人,嘉妃娘娘知道您来,特意传了小轿来接您,这可是上上荣宠呢,快上轿子吧。” 魏杨氏一边费力爬上紫檀木的小轿,一边大声问:“怎么是嘉妃的轿子,我们家嬿婉不也是妃位吗,她就没有轿辇?” 澜翠和魏杨氏本就认识,这话她说着更有信服力,她快步跟着小轿: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咱们令妃娘娘虽然有了孕,却还不知男女,而嘉妃娘娘却有四个皇子,所以谁更得宠些,您也清楚吧。” 魏杨氏瞪大眼睛,伸出两只手比划着:“四个?四个儿子?皇后娘娘也才两个儿子,她有四个?” 澜翠点点头:“可不是,嘉妃娘娘的四阿哥已经封王爷了,八阿哥和九阿哥是祥瑞的双胞胎,十一阿哥也是聪明伶俐的,我们令妃娘娘可全仰仗着她呢。” 魏杨氏依旧张着嘴巴:“这可是贵肚啊,贵肚!贵女啊,贵女!” 春蝉和澜翠低着头憋住笑,主子说了,老夫人重男轻女,那就用儿子最多的嘉妃娘娘来整治一下她。 毕竟在老夫人眼里,儿子就是金钱,儿子就是权力,儿子就是一切。 小轿子停在永寿宫门口的那一刻,魏杨氏眼睛都瞪直了。 高阔奢华的永寿宫坐落在紫禁城几乎最中央的地方,门口朱红色大门旁的两个石狮子,嘴里各含着一颗莹润的夜明珠。 魏杨氏暗暗想,嬿婉这丫头,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可太好了,如此一来,她只送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可太单薄了。 她还得再和嬿婉要个大庄子! 这样佐禄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澜翠扶着魏杨氏往里走着,刚到正殿门口,便闻见里面香甜的气息,她心中好奇,探着头就要往里看。 春蝉急忙紧张地提醒:“老夫人,快低下头,不能看,不然她会戳瞎你的眼的!” 魏杨氏一哆嗦,戳瞎眼,谁敢戳瞎她的眼睛,她可是皇上的岳母大人。 但她环顾左右,春蝉和澜翠两个大宫女,都把头垂的低,只盯着脚面,她便也不自觉地这么做了。 澜翠扶着魏杨氏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提醒:“老夫人,您等会儿可别说错话啊,里面那位主儿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魏杨氏想,难道说,是贵婿在这儿? 几步以后,魏杨氏明显感觉光线变暗,而那香甜的气味儿越来越浓,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暧昧起来。 垂着头的澜翠跪倒在前面:“主儿,老夫人来了。” 魏杨氏也双腿一软,屈了膝以后,竟然忘了怎么行礼,手在左边放放,又在右边放放。 头顶的榻上传来一声慵懒又妩媚的轻笑:“岳母大人,不必多礼,来人,给岳母赐座。” 魏杨氏感觉五雷轰顶,这声音怎么是个女的?她叫我岳母大人? 她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入眼,是一片香艳靡丽的情景。 只见一个穿着淡紫色镂空边中衣,容貌明艳的女子,正手持着一盒胭脂,用手指给她的女儿嬿婉细细抹着脸蛋儿。 而嬿婉,也只穿了一件粉色纱衣,脸色红润,眉梢间皆是风情。 那女子最后一笔,便是在嬿婉眉间,用指尖勾勒出一朵花瓣,绮丽又浓艳。 嬿婉坐在榻下的几凳之上,抬头和那人对望着,那女子便俯下精致的脸蛋儿,在嬿婉额头上印下一个香吻。 抹胭脂的女子看着嬿婉时,明明一脸的温柔,抬头看向自己,却冷若冰霜。 “哟~岳母大人,本宫唤你,你怎么不应啊,莫不是不承认本宫,嗯?” 魏杨氏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她喜爱听昆曲儿,嬿婉小时候,也曾带她去听过《怜香伴》,对于这种女子和女子之间的感情,她是了解一些的。 可是嬿婉,她是皇妃啊,她怎么能……这可是要杀头的死罪! 嬿婉倚着金玉妍细长白嫩的小腿,温柔地唤道:“额娘,这是嘉妃娘娘,我们……” 金玉妍接过话茬,摩挲着嬿婉的头发说道:“我们是磨镜之好,来人,给岳母大人赐座。” 她抬抬手,春蝉便懂事地收起胭脂盒,澜翠搬来软凳给魏杨氏,好似金玉妍才是永寿宫的主人一般。 魏杨氏颤抖着坐下,神情夸张求饶:“嘉妃娘娘,大贵人!大贵女!妾身担待不起您一声岳母大人啊,您放过我吧!” 金玉妍先不搭理魏杨氏,而是问外面的王蟾: “昨天那个乱说话的宫女,怎么处置的?” 王蟾弯着腰,语气谄媚:“启禀嘉妃娘娘,自然是按照您的吩咐,把嘴缝上,赶去辛者库了。” 魏杨氏听见缝嘴,直接想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她刚刚没说错话吧,她可不想被缝嘴啊。 金玉妍冷哼一声:“只是缝嘴啊,太便宜她了,万一她乱写字呢?依本宫来看啊,把手也砍了。” 嬿婉听了这话,抬头温柔地求情:“娘娘,砍了手,她可怎么活下去,不如就放她一马吧。” 金玉妍在昏暗的灯光下偷偷抿了抿唇,一巴掌扇到了嬿婉的脸上:“你敢忤逆我?” 嬿婉潸然欲泣:“娘娘,妾不敢……” 魏杨氏捂住嘴,这嘉妃娘娘竟然敢砍人的手,这也太猖狂了。 金玉妍抚摸着嬿婉的小脸儿,冷笑着冲魏杨氏说道: “岳母大人,让您见笑了,您瞧,我这不都是为了她好么?若是我们两个的事儿被传出去,那岂不是要我们两家子都灭九族,您说,是不是?” 魏杨氏放下手来,重重地点点头:“是是是。” 说完又用手捂住嘴。 金玉妍又笑了,这次比刚刚多带了一丝真情,却让魏杨氏更加心冷: “岳母大人,我送你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住的可顺心?” 魏杨氏丝毫不怀疑,自己若说不顺心,她下一秒就能把自己埋棺材里。 “顺心,太顺心了,那大宅子,又大,又明亮,好得很!” 金玉妍用帕子捂住嘴:“岳母大人住的顺心就好,那就算是我给嬿婉的聘礼了。” 魏杨氏问道:“聘礼?” 金玉妍搂着嬿婉道:“本宫有四个阿哥,自然不会亏待了我的妻,也不会亏待岳母大人您,包括我的小舅子佐禄,本宫啊,也会请人特意关照的。” 魏杨氏听着嘉妃娘娘的语气,句句温柔,但却像一把尖刀,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她竟然还拿宝贝儿子佐禄来要挟自己,魏杨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儿子过不好,她只能乖乖认命: “妾身谢谢嘉妃娘娘,嬿婉,一定要伺候好娘娘,一定要啊!” 嬿婉凄凉地说道:“额娘,可是她打我啊。” 魏杨氏笑笑:“嬿婉,女子哪里有不挨打的,你忍忍就好了。” 话一出口,金玉妍直接将帕子扔到魏杨氏脚底:“你这话,本宫不喜欢听,来人!” 魏杨氏以为,嘉妃要缝自己的嘴了,她急忙跪在地上,自己扇着自己巴掌:“嘉妃娘娘,我说错了,我该打,我该打,你原谅我吧。” 金玉妍又蹙了眉头:“岳母大人,你为什么用手打自己,本宫不喜欢。” 魏杨氏听得这话,只认为嘉妃要砍自己手了,她眼见着带了哭腔: “嘉妃娘娘啊,妾不敢了,不敢了。” 金玉妍见差不多了,便爽朗地一笑:“哟,岳母大人,本宫只是想让人把给你的礼物端上来,你怎么这么心急啊。” 金玉妍一拍手,贞淑和春蝉便端着两盘子金银财宝上来了。 “岳母大人,本宫啊,为佐禄在城里择了一门亲事,还是个女官呢,您一定会满意的,这些银两,便是给那女子的聘礼,您觉得行吗?” 魏杨氏快速地点着头,行,当然行了,佐禄能娶个女官,那可是魏家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金玉妍点点头说道:“那岳母就拿了银子,回去等消息吧,本宫啊,要继续和我的小嬿婉玩了,今天我们的事儿,您不会出去乱说吧。” 金玉妍说着,目光淡淡地扫视着魏杨氏的双手。 魏杨氏哪有敢不从的,她点头哈腰:“嘉妃娘娘,妾身祝你们玩的开心,心心相印,百年好合啊。” 说着,一溜烟儿地就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她还看了一眼大着肚子的嬿婉,心里想着:“嬿婉,你争气点,生个阿哥,就可以摆脱嘉妃了!要争气啊!” 魏杨氏离宫的速度之快,令春蝉和澜翠瞠目结舌。 她走后,金玉妍摸着嬿婉的脸,低声说道:“疼吗?我可真没使劲儿!” 金玉妍刚刚那巴掌,在堪堪碰到嬿婉脸的时候,就收住了力气,唯恐伤了她。 嬿婉一笑:“不疼,我装的。” 两人都放松下来,这场香甜的戏演的两个人之间竟然有一丝丝别扭的感觉,彼此都不敢看对方。 过了好久,金玉妍才问道:“所以,你给佐禄安排的亲事到底是哪家啊?” 第138章 魏少夫人巨温柔 嬿婉在淡黄色的烛光下弯起漂亮的眼眸:“宫外的银杏派人回话,佐禄好吃懒做,在军中待不下去,竟然动了想把自己的职位卖出去的心思。我尽力拉他了,他不争气,那就呆在家里吧。” 嬿婉将桌子上的一张纸条拿出来:“其实,我额娘的性子,重男轻女,我弟弟那个性子,烂泥扶不上墙,谁嫁给他,都是糟蹋了。” 嬿婉说的全是自己心里话,前世她是想着,给佐禄找个能顶起家的宗妇好好过日子。 可是看清了她们的性子以后,嬿婉只想着,把他们拘束好了,别惹事儿就行。 她找人在京城中找寻,打听到西城有一个女仵作,名唤巨温柔,比佐禄大那么八九岁,生的高大威猛,性格刚烈要强。 只是碍于出身,一直没有婚嫁,这两年,竟有同族的人以她是个姑娘为借口,要夺去她的宅子和积蓄。 虽然这些人被巨温柔拿着一把剖尸刀追出去二里地赶走了,但这也让她开始忧虑,这三个四个的,她能对付,若是再多些呢。 巨温柔姑娘要找个依靠,避免被吃了绝户。 魏嬿婉想找个彪悍的弟媳,坐镇魏府,看着额娘和佐禄。 二人一拍即合。 魏嬿婉和巨温柔说了,佐禄呢,不必把他当成真正的夫君,就当作自己府里的下属同事即可。 而嬿婉会每个月把魏府的家用直接送到巨姑娘手中,由她支配,为了保护巨姑娘的安全,她还特意派了京中武馆的一大家子人,住在魏府东边,专门给她巨姑娘撑腰。 金玉妍听完嬿婉的讲述,心里也直呼妙极了,她又出来一条计策: “我娘和妹妹来京城后,妹妹也寻了个参将入赘我们府上,妹夫也是孔武有力的,不如就让我把魏府西边的宅子也买下来,帮你一起看着你额娘和弟弟。” 魏嬿婉眼睛一亮:“那也行,就给你娘和妹妹找个乐子吧。” 金玉妍点点头:“我娘啊,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热闹!” 另一边,魏杨氏回到魏府才发现,佐禄本人带着他在军营的一堆行李,被打发回家了。 刚从惊吓中脱离出来的魏杨氏,以为是佐禄又被安排了别的轻松差事,抱着自己的亲亲大儿子又哭又笑,不知道该感谢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的“贵婿”。 刚刚她在嘉妃娘娘面前,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慑,魏杨氏想,不愧是生了四个儿子的女人,果然厉害。 可惜啊,自己只有佐禄这么一个宝贝蛋。 佐禄一跺脚,躺在了铺满柔软垫子的榻上:“额娘!你刚才说姐夫要给我娶房媳妇儿,娶的是谁家的啊。” 魏杨氏心里也犯嘀咕,只能悄悄问银杏,银杏说,是一个姑娘,巨温柔。 佐禄嬉皮笑脸地说道:“温柔?温柔好啊!我就喜欢柔情蜜意的。” 佐禄可不想娶一个悍妇,就和这个银杏一样,当时姐姐把银杏派过来,他还以为是给他的通房。 没想到银杏是会武功的,来魏府是当管家,差点把他手掰断了。 魏杨氏也放了心,一个女官出身的儿媳,又是个温柔的,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银杏还说:“既然娘娘已经赏赐下来聘礼了,那接下来的一应事务,娘娘也会派人打点,老夫人和少爷什么都不用管,新妇啊,自己会上门来的。” 魏杨氏更开心了,心里想着,虽然嬿婉在嘉妃娘娘那儿受点罪,但是嘉妃娘娘办事儿也爽快啊。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母子两个就开始期待着新妇的到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们东西两边的邻居,悄悄换了人。 玉氏来的金夫人,主动送来了一坛子泡菜,打开了和魏府交往的第一步。 这些年,魏杨氏只知道嘉妃娘娘是上驷院卿金三保的女儿,根本不了解什么玉氏的出身。 若是她知道,面前这位看起来爽利,说话动听的贵妇人是嘉妃娘娘的母亲,她一定会亲切地喊两声亲家。 金夫人主动提出来要在魏佐禄婚宴上来帮忙,魏杨氏自然是喜不自胜。 大婚当日,巨温柔姑娘自己穿了件正红色双喜锦服,由令妃娘娘安排的浩浩荡荡的娶亲队伍迎接入了魏府。 去接新娘的新郎,是嬿婉与巨温柔姑娘商量过,由王蟾假扮的。 王蟾还特意到了巨温柔姑娘家的祠堂里,当着她们族老的面放话,以后巨姑娘就是他们魏家的当家少夫人,谁若是敢小瞧了她,令妃娘娘第一个不放过他。 佐禄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王蟾替他走完了婚礼流程,但想到这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姑娘,还是选择了忍下来。 婚宴结束后,金夫人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对着端坐在榻上,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左瞧瞧右瞧瞧。 “魏夫人,我可真是羡慕您啊,看看,这魏少夫人的身段儿,又高挑又丰满,一定是个能当家主事的。” 魏夫人笑着送金夫人出去,言语中还有些谦虚,说着都是托宫里娘娘的福。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婚服宽大,佐禄却也能看出来,新娘子比自己高出来半个头,露出的手指也是纤长的。 佐禄有些迫不及待了,拿起秤杆就要挑起来盖头。 他靠近的一刹那,端坐着的魏少夫人,一把撩开了盖头,吓得魏佐禄往后连退三步。 “啊啊啊!你是谁!我的夫人呢?” 盖头下的女子,和温柔一点都沾不上边,根本不是自己的娘子。 魏少夫人将头顶的凤冠也一并拿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壶先灌了一大口,接着用手往嘴上一抹。 “我是县衙女仵作巨温柔,以后魏府的当家少夫人,你名义上的妻子,现在,懂了吗?” 巨姑娘说这句话时,魏杨氏一只脚刚迈进门槛,顿时被惊的张大了嘴巴。 嬿婉她们说的女官,竟然是女仵作! “大胆,夫为妻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儿子说话。” 佐禄忙跑过去抱着魏杨氏:“额娘,救我!” 巨温柔听见这话,一脚踏在椅子上,拿着桌子上的秤杆指着母子俩说: “我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拜过魏家祖先的正经宗妇,别人家里是夫为妻纲,这个家里就是我做主!” 佐禄抬腿就想跑,却被会武功的银杏拦住了去路。 接下来的几个月,佐禄母子二人,多次试图反抗巨温柔的铁血手腕,都以佐禄的鼻青脸肿而宣告失败。 巨姑娘还非常骄傲地表示,自己尊敬老人,孝顺婆母,只打佐禄,哪有男人不挨打的。 一边说,还一边亮出来自己七七四十九件验尸工具。 佐禄二人反抗不成,只能妥协。 甚至佐禄咬咬牙,想着这样子过也行,就主动要和巨温柔洞房,没想到又换来了一顿毒打。 她说:“什么玩意儿,还敢爬老娘的床。” 不过在外,魏少夫人却收获了美名和宗族的交口称赞。 因为她在令妃娘娘的授意下,用自己名义上的聘礼和嫁妆,给魏氏一族办了家学,延请名师,教导魏氏一族上进的后生,希望能在科举中出几个人才。 再不济,读书使人明智,几代积累下去,魏氏也会成为书香门第,清名自来。 而一些读了几年实在不愿意走科举路子的,嬿婉求了皇后,把他们送进了傅恒大人手下的军营里历练。 这是嬿婉和巨温柔姑娘达成的共识。 她们没有繁花似锦的家族,便为自己亲手去打造一个好门第。 第139章 惹哭赵九霄,简简单单 办完魏府的婚事,嬿婉想着,也该给澜翠和赵九霄议亲事了,毕竟宫外给他们买的大宅子,都已经装点好了。 但这几日,她却发觉了澜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做事儿走神,说话不利索,整日的没有精神,就连每个月和赵九霄的小约会,澜翠都不去赴约了。 嬿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一日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细细地问了澜翠。 澜翠一开始还不肯说,只表示自己不会再和赵九霄有交往,更不会嫁给她了。 嬿婉看着澜翠,分明心里还是有赵九霄的,说不嫁的时候,眼睛里都含着泪。 她一拍桌子,眼里已经露了杀伐之气:“澜翠,凡事都有个理由,是不是赵九霄负了你?你告诉我,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澜翠见嬿婉急了,怕她动了胎气,赶紧说了实话。 原来澜翠回宫后得知,是赵九霄帮凌云彻进了南巡的队伍。 她知道凌云彻心术不正,觊觎她们令妃娘娘,还是娴贵人一直在举荐的人,而娴贵人几次三番对她们主子出言不逊,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她想质问赵九霄,为什么要帮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又想到二人还没有成婚,名不正言不顺,问了也是徒增烦恼,不如就此了断了。 澜翠之前和赵九霄感情还算不错,从小到大的情谊,自然不是那么轻易割舍的。 见不到对方的时候还好,忙起来就不想了。 可这几日为了佐禄大人的婚事,澜翠常常拿着牌子出宫,来回都能遇到赵九霄。 两人隔着老远相望,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不舍。 偏偏赵九霄也没有过来问,只是不管澜翠多晚回宫,都能在宫门口看见他提着灯笼巡逻。 他就跟在澜翠后面不远处,陪着她一起走到官道上,等澜翠快到了永寿宫,赵九霄才转身离去。 如此下来,澜翠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嬿婉听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的根源竟然还和她有关,她让澜翠坐下,摸着澜翠的手说道: “澜翠,你这么护着我,我很开心,可你不能折磨自己啊。赵九霄我也是认识的,人不坏,就是有时候糊涂了点儿。” 嬿婉另一只手轻轻叩了叩桌面:“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把话说开了,好歹让他知道,你为什么冷落他,看看他的态度,咱们再作打算。” 这一日,正在巡逻的赵九霄就被王蟾请到了永寿宫。 王蟾惊奇地发现,原来英勇魁梧的赵侍卫,竟然有了消瘦的迹象,连那长满络腮胡子的脸蛋,都变得有些清秀了。 赵九霄听到宣他进永寿宫的消息,心里又开心又害怕,南巡回来后,他感觉到澜翠在故意疏远他。 他想了想,现在澜翠是令妃娘娘跟前的掌事大宫女了,令妃娘娘对她一向很好,或许已经给她安排了更好的婚事。 自己家境不好,混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升职,确实配不上澜翠, 看来澜翠是不好意思和自己说分开,不如,就慢慢地淡了吧,只要澜翠过的好,他就开心。 所以这些日子,他也不敢来找澜翠。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对澜翠的思念,就仿佛第一场春雨过后的柳枝,在他心里疯狂生长。 赵九霄跟着王蟾走到永寿宫门口的时候,顿时有了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王蟾将赵九霄带到了偏殿等待,随着吱呀一声,殿门打开,随着阳光一起蹁跹而来的,是他的澜翠。 今日澜翠穿了一身淡绿色的宫装,衬的她容颜清丽,赵九霄看见,澜翠还戴了曾经他送过的一对儿芙蓉耳珰。 赵九霄不禁眼眶一热,澜翠还肯戴他送的东西,是不是说明,澜翠也是念着他的。 澜翠见赵九霄盯着她发了痴,脸便有些热热的,开口说道: “赵侍卫,请坐吧。” 两人坐在圆桌的正对面,桌子上是春蝉早就准备好的热茶和果盘,但两人谁也没心情去吃。 澜翠眼睛红红的:“赵侍卫,这是连话都不和我说了?” 赵九霄听见这话,只感觉心口一疼,怕澜翠误会自己不喜欢她,赶紧说道: “澜翠,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我以为你有更喜欢的人了,我……” 澜翠否认:“我没有,我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你一个。” 赵九霄听到这话,悬了多日的心,终于稳稳的落了地,他一时没忍住,竟然真的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瘪着嘴,抬起宽大的手掌抹了抹眼泪,又用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一开口,就带了哽咽的哭腔: “呜~那你为什么不理我呜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澜翠和赵九霄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哭,也有些慌乱,赶紧抽出帕子塞到他手里: “快擦擦,别哭了,让我们宫里的人知道,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赵九霄哭的像个堵住孔的笛子,泣不成声,澜翠只能陪着赵九霄,等他平定了再说话。 一刻钟过去,赵九霄终于止住了呜咽,两个人坐的比刚刚近了,气氛也和谐起来。 “澜翠,你就告诉我吧,我哪做错了,我一定改,你以后可别不理我了。” 澜翠看着赵九霄幽怨的表情,终于忍不住说道: “我是气你帮那凌云彻,你又不是不知道,凌云彻一直觊觎我们娘娘,这次南巡,我们娘娘落了水,他还故意来恶心人,你帮他,就是在害我们家娘娘,我指定不和你好了。” 赵九霄一听,又是凌云彻。 他只不过是看凌云彻瘸了一条腿可怜,又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所以才拉了他一把。 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觊觎令妃娘娘,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大家不都得死。 他还想和澜翠生儿育女呢,不能被这凌云彻牵连了。 “澜翠,我跟你解释,我确实是帮了凌云彻去南巡的队伍,这是我的错,我绝对不推卸,但是今日听了你的话,我跟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帮他了,你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澜翠听赵九霄语气真诚,也欣赏赵九霄不钻牛角尖,不懦弱地推诿扯皮,所以她也没有矫情。 “九霄,今日你这么说了,我肯定信你。” 赵九霄就这样摸上了澜翠的小手,刚刚哭过一场的脸上也泛起了憨厚的笑容。 窗外,王蟾嘿嘿一笑,原来赵侍卫哭起来这么好玩啊。 春蝉一把拍在他的帽子上:“小点声儿,他们都听见了!” 王蟾捂住嘴,两人弯着腰偷偷溜到正殿,去向嬿婉报告刚刚的情况了。 第140章 超越男女之情的知己 澜翠和赵九霄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同时,凌云彻这边也是情意缠绵。 赵九霄被王蟾请走时,凌云彻也看见了,他心里忐忑,嬿婉叫赵九霄去,不会是要打探自己的情况吧。 这么想着,他那只完全废了的腿就隐隐作痛。让他想起许多不好的经历。 那日在游船上,他被拖出去杖责了,回京以后养了半年,他才能下地走路,最后的结局就是断骨难续,那条腿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就在凌云彻神伤之际,翊坤宫的三宝,也奉命来请他了。 凌云彻自然是乐意的,在一众侍卫“艳羡”的目光中,他欣欣然地跟着三宝去赴约了。 他走后,背后是几声嘀咕。 “哎,你说,赵大哥去的是受宠的令妃娘娘的永寿宫,高兴也就算了,这瘸子,去皇上半年都不看一眼的翊坤宫,怎么还乐呵成这样。” “谁知道呢,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呗。” 不过这些,凌云彻都听不见了,他们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梅林里。 凌云彻想着,娴贵人生了小公主后,两人还没见过面,总不能空着手过去吧。 不如,就折一株红梅,送给她。 凌云彻记得,娴贵人一直喜欢花花草草的,如今遍地都是,还不花钱,送她一株红梅,既别致,又合适。 三宝站在一旁,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凌云彻用那只好腿踮起脚来,做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去折最高处的红梅。 这不就是攀高枝儿吗? 凌云彻折下红梅,坑坑洼洼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翊坤宫里,如懿换上自己喜欢的黄边深紫色窄袖旗装,将脖子上的龙华紧了又紧,试图遮蔽自己脖子上几道沟沟壑壑的颈纹。 见外面三宝领着她心心念念的凌云彻来了,如懿赶紧对着镜子,看看自己今天的妆容如何, 细眉红唇翘鼻梁,依旧水灵儿。 再看看她的手,指甲断过几次,新长出来的部分柔软又透明,像新生儿的皮肤一般,又嫩又滑。 还是戴上心爱的护甲吧,纵使皇上不喜欢她戴,但凌云彻总是欢喜的。 她起身,翘着戴护甲的手指去迎凌云彻。 凌云彻一瘸一拐的身影越来越近,让她鼻头一酸,当她看见凌云彻手中的那株红梅时,心里蓦地柔软了起来。 “微臣凌云彻,参见娴贵人,这株红梅,是微臣给娘娘诞育六公主的贺礼。” 如懿接过红梅,低头轻嗅,抬头是紧绷又娇俏的笑容: “这红梅这么好看,可不像贺礼那么简单啊~” 菱枝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倒是真没看出来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 凌云彻倒是羞赧一笑:“只是觉得,特别衬贵人您,所以就折了。” 如懿笑的更开心了,将手中的梅花递给菱枝,交代她好好插起来。 凌云彻见状,上赶着说道:“贵人您若是喜欢,微臣便时常来送,可好?” 如懿听到这话,心中思绪如春水涨满的江面,撞出阵阵涟漪。 连日来因为皇上冷落而低落的心情,又重新昂扬了起来,幸好还有凌云彻,从始至终的守护她。 如懿点点头,迎着凌云彻,一同坐在了圆桌旁。 其实她今日叫凌云彻来,就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力量。 “凌云彻,回宫以后一切可好?听闻你在坤宁宫戍守,那里清闲,对养好你的腿也有好处。” 提起来自己的腿,凌云彻就想到了对自己无比狠心的嬿婉,不知怎么,刚刚分开的时候,他只是怨恨,并没有这么想念。 可是日子越长,嬿婉的位置越高,他就越发怀念起她喊自己云彻哥哥的时候。 尤其听说,前几日魏夫人进了宫一趟,想到当初嬿婉让自己上进,获得她额娘的认可,如果自己听了嬿婉的话,或许现在已经儿女绕膝了。 但是他不认为自己错了,他可以允许嬿婉追求更好的生活,但他不允许嬿婉因为吃醋而伤害自己。 就比如这次救落水的皇后娘娘,就是嬿婉挡了自己的升官之路。 如懿见凌云彻神伤,以为是他想到了自己的残缺,这让她对凌云彻满满的心疼。 她想安慰凌云彻,但是,她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如果再上赶着安慰,就失去了她想要的体面。 所以她眨着眼,希望凌云彻也能关心一下自己。 凌云彻神伤完,才想起来是在娴贵人面前,娴贵人不喜欢嬿婉,所以他换上另一种希冀的神情说道: “多谢娴贵人记挂着微臣,微臣身份低贱,您是皇上的贵人,有幸能得您的关心爱护,是臣的荣幸。” 如懿叹口气,果然还是凌云彻懂自己,她目光深远:“皇上的女人或许是世间女子最尊贵的去处,却不是我最在意的。” 凌云彻抬起头,好奇地问道:“那您最在意的是什么?” 如懿摇摇头“我最在意的是和皇上彼此信任,真心真意地托付,只是这些,或许得不到了。” 凌云彻听懂了娴贵人口中的话,她追求的是爱情,和多年前在冷宫时,并无二致。 这也是个可怜的人,他安慰道:“微臣只希望,娴贵人将来的路可以平安顺遂,微臣会跟在您身后,替您照亮走过的路。” 如懿心花怒放,凌云彻深情的几句话,仿佛蜜糖一般,浇在她枯萎的心房上,粘粘甜甜的,她就像爱吃蜂蜜的狗熊,迫不及待地想舔食一顿。 她想更进一步,让凌云彻再哄哄自己 “凌云彻,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若是你以后娶了妻子成了家,还能一直守护着我不成?” 凌云彻低下头,盯着自己残废的腿:“微臣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能陪在皇上和娴贵人身边,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一个人更逍遥自在些。” 身后的三宝,早已经看透一切,哪是凌云彻不愿意娶啊,是没有姑娘愿意嫁这样的。 如懿语气轻快起来,凌云彻的每个答案都像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凌云彻,别这样说,一定会有好姑娘嫁你的。” 如懿故意只说了有姑娘愿意嫁,却没有说凌云彻愿意娶。 在她眼里,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和凌云彻之间的知己情,那是超越男女之情的存在。 如懿从凌云彻这儿吸足了精气,亲自送了凌云彻出翊坤宫。 她还告诉凌云彻,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或许明年再去木兰围场,就是他的出头之日。 第141章 永寿宫双喜临门 澜翠的婚事定在了年前。 本来她是怎么都不同意今年就嫁的,一定要等着小主子出生,伺候嬿婉出了月子。 但嬿婉找人算了六合,今年的十一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况且若是等她生了孩子,明年还要去木兰秋狝,怕是又要耽搁一年。 于是嬿婉决定,今年就让澜翠成婚。 她已经让王蟾领着澜翠和赵九霄去看了京城给她置办的宅子,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 上到整套带梳妆台的黄花梨木并蒂莲拔步床,下到和床铺一色的彩缎鸳鸯枕,各个都是寓意好的。 澜翠很知足,已经开始想象以后的小日子了。 赵九霄则是感受到了压力,这令妃娘娘给的陪嫁也太贵重了,这可是京城的宅子,他一辈子的俸禄都买不起啊。 王蟾嘿嘿一笑:“赵侍卫,还不止这些呢,主子给澜翠准备的,可够你们两个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王蟾没有夸张,单是各宫娘娘给嬿婉大宫女送来的添妆,就足足填满了三个嫁妆箱子。 而嬿婉,不仅备下了二十四套赤金花信头面,还有单个的金项圈,翡翠手镯,点翠银丝团凤钗等等。 澜翠出嫁的时候,后面跟着的,是整整三十六抬嫁妆。 这一日,永寿宫上下张灯结彩,从永寿宫铺开的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头,就连两边的琉璃瓦上,都挂了红绸缎。 嬿婉说,红毯越长,日子越红火。 送嫁澜翠,嘉妃、舒妃和庆嫔都过来捧场,金玉妍作为所有人眼里的有福之人,更是和嬿婉亲自扶着澜翠上了轿辇。 嬿婉眼含泪光,这一世,她终于没有负了澜翠,亲自送了她出嫁,就如同,嫁了自己的亲姐妹。 送完澜翠后,嬿婉擦着眼泪,又盯上了春蝉。 澜翠有自己的心上人,但前世今生,春蝉都陪在她身边,她也想给春蝉找个好人家。 春蝉一回头,就看见了眼里又冒星星的主子,她赶紧扶着嬿婉往回走: “好主子,您是不是又打我的主意呢?奴婢可告诉你,奴婢不嫁,您这风情万种的令妃娘娘身边,可一定得有我这个睿智英勇的春蝉姑姑才行呢。” 嬿婉笑着点了点春蝉的额头:“才多大,就自称姑姑了?” 春蝉骄傲地扬起头,红红的眼里也带着笑:“奴婢不仅要当春姑姑,还要当春嬷嬷呢,总之啊,我不嫁,我就陪着您。” 嬿婉也不想勉强春蝉,只告诉她,若是有中意的,一定要告诉自己,她也会在优秀的侍卫里帮春蝉留意着的。 永寿宫嫁澜翠本就是征得了富察琅嬅的同意,琅嬅也很欣赏嬿婉的有情有义,澜翠的添妆里也有她的一份。 然而,这盛大的场面和热闹,还是引起了有些人的不满。 如懿在翊坤宫,听着永寿宫的吹吹打打,心里不屑,魏嬿婉惯会用这等子俗物收买人心。 若是真心相待,不如就许澜翠可以常常入宫伺候,或者是认澜翠的孩子为半个义子,再或者多说几句暖心的话,更显得真诚。 颖嫔和恪贵人也看不惯令妃的高调行事,两人聚在颖嫔的储秀宫,生气地使劲儿切着烤羊腿。 “颖妹妹,你说,魏嬿婉装的是不是太好了,你瞧瞧她,明明是个狐媚子,有了身孕还今天萤火虫,明天下围棋的勾着皇上往永寿宫去。” 颖嫔接过恪贵人递过来的一片羊肉:“谁说不是呢,这次大张旗鼓地嫁那个小宫女,怕不是为了引起皇上注意罢了。” 恪贵人一生气,扔了手中的叉子:“不行,她要出风头,我们偏要打压她,不然哪里还有咱们蒙古的立足之地了,明年木兰秋围,定要让她好看!” 颖嫔重重地点了点头,狠狠啃了一大口肉。 嬿婉开始生产的时候,正是除夕之日。 富察琅嬅和皇上领着阿哥公主们去坤宁宫举行夕祭之礼,听到令妃生产的消息,二人祭祀完成,便坐上小轿,一同来了永寿宫。 后面跟着的,还有担心嬿婉的璟瑟、金玉妍,意欢,陆沐萍。 金玉妍听到嬿婉生产,先让贞淑去永寿宫帮着把那老参熬成汤,给嬿婉备着。 意欢和陆沐萍则急得顾不上穿的是花盆底鞋,大步地往永寿宫赶,沐萍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嬿婉有多疼,心疼地掉了一路的眼泪。 进忠也跟在皇上身后,一起来了永寿宫。 皇上和众位娘娘们都守在偏殿,派了进忠来正殿门口等候,守着里面的消息。 进忠自然是乐意的,他天仙似的令妃娘娘要生孩子了,女子生育,那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嬿婉痛呼声在寂静的黑夜里荡漾开来,纵然前世她已经经历过多次生产,可是如今,她还是疼的冷汗直流,控制不住地呻吟,恨不得再也不生了。 进忠贴在殿门口,踮脚往殿里望去,他心里急得像有一千只蚂蚁爬来爬去,却不敢显露分毫。 细细看来,就会发现他手中的拂尘不停地抖动着。 进忠双手合十,着急地冲着头顶弯弯的月牙祈祷: “菩萨佛祖天老爷,奴才求你们了,令妃娘娘是个好人,一定要保佑她平安生产啊,也别让她那么疼了,要疼就疼在奴才身上罢。” 许是急得团团转的进忠感动了上天,在大年初一太极殿的钟声敲响那一刻,永寿宫也响起了第一声婴儿的啼哭。 进忠松下一口气来:“生了生了,只是不知道令妃娘娘怎么样。” 沐萍和意欢听到声音先忍不住跑了出来,迫不及待地要去看嬿婉。 金玉妍跟着皇上和富察琅嬅紧随其后,她在后面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刚刚她把道教佛教和萨满的真神都求遍了,自己生孩子,都没这么紧张过,以至于脚都软了。 意欢和沐萍已经进了产房,去看顾累晕了的嬿婉。 皇上带人进了暖阁,田姥姥将小公主裹进柔软的襁褓,抱给皇上看。 小公主粉粉嫩嫩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嬿婉,皇上轻轻一逗,小公主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笑意。 富察琅嬅也温柔地抱过小公主哄了哄, “皇上,小公主的生辰是正月初一,大好的日子,不如您再赏个恩典,给小公主赐封号吧。” 旁边的璟瑟对这个小了她二十岁的妹妹喜爱极了,主动要求抱一抱,皇上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一幕实在是美好。 他想着,既然璟瑟也喜欢这个女儿,便按他本来的心意,给公主加封固伦公主吧。 于是,小公主出生当日,便获得了固伦和静公主的封号,正和璟瑟的封号和敬同音。 永寿宫上下,包括接生姥姥,都拿到了三倍的赏赐。 金玉妍知晓嬿婉心中的遗憾,对皇上说道: “皇上给和静公主定的封号真是不错,若是公主的小名能让嬿婉来取,那也是一段佳话了呢。” 皇上欣然同意,又看了会儿小公主,他便回养心殿准备早朝去了。 嬿婉醒来,抱着自己的女儿亲了好几下,就好像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金玉妍说,嬿婉可以自己为她起名。 前世璟妧的名字,是颖嫔起的,颖嫔为了不让自己见璟妧,将她养在宫里,很少让她出来。 今生,她要她的女儿在爱与温柔中长大,做世间最有底气最明媚的女子。 嬿婉为她取名璟宣,不是被蒙古妃嫔养在深闺的七公主璟妧,而是大清的固伦和静公主—璟宣。 沐萍在一旁叠着璟宣的小衣服,笑着说嬿婉生产那天,皇上身边的进忠公公在正殿外急得团团转呢。 嬿婉听了,指尖一顿,又微微有些颤抖,心里的酸涩和甜蜜交杂,重来一世,她和进忠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紧密,进忠还是惦念着她,这可能就是命运的羁绊。 金玉妍见嬿婉尴尬,凑近来笑着解围:“何止进忠公公,我在偏殿也是急红了眼,把天底下的神仙拜了个遍呢。” 意欢在旁边,看着几个姐妹,笑而不语。 第142章 璟兕挺可爱的,把永璂还给我吧 翊坤宫的如懿得知嬿婉诞下公主,第一反应是幸灾乐祸。 亏魏嬿婉怀孕的时候来回折腾,结果生了个公主,多丢人呢。 听说皇上亲封七公主为固伦和静公主,如懿一时手抖,又咬着牙摔碎了一套碗碟。 菱枝拾起地上零落的碎片,叹口气,这下好了,主子唯二的两套完整的餐具,全碎了。 如懿眼红红的,却还要维持面上的体面。 她心里委屈,她的璟兕都已经七个月还是八个月了,皇上都没有给过封号,凭什么魏嬿婉的女儿生下来就有。 如懿摔碎碗碟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璟兕,她睁大眼睛,摇着宽大的不合身的褐色袖子,好似在安慰失意的额娘。 永寿宫。 皇上隔几天就会过来坐坐,看着白白嫩嫩大眼睛的女儿,他心爱极了,就像回到了当年刚和琅嬅有璟瑟的那段日子。 皇上几乎不会想起翊坤宫的璟兕,自从上次把如懿赶回去,她也没有再抱着璟兕来乾清宫了,皇上也乐得清净。 他想,看来如懿矫情假自尊的性子还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死皮赖脸地来烦他。 嬿婉诞下璟宣以后的一个月里,澜翠进宫看了小主子三次。 接着,在一个雾气蒙蒙的早上,澜翠和赵九霄坐上马车,在嬿婉的全资下,前往江南度蜜月逛风景去了。 根据银杏传回来的消息,这几个月里,佐禄大人出逃六次,四次往东跑被武馆的大汉们抬了回来,两次往西跑被金夫人看见。让自己女婿给他扛了回去。 而魏少夫人亲自制定了家规,为了不让佐禄无聊,允许他每日到家学里听一节课长长脑子,回来以后魏少夫人还要给他进行抽查考试。 为了让佐禄大人追求进步,魏少夫人还将他带去了衙门,让他看着自己验尸。 仵作验尸,正好需要帮手,要在午时三刻抬到庭院正中央,还要有人专门记录。 佐禄正好上了几天学,这个活正合适不过。 最初,佐禄被吓得抱住门口的石柱子往上面爬,在石柱子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后来,在巨温柔姑娘的威胁下,他接受了帮忙用营造尺量伤口,虽然总是吓得手抖,但一想到巨姑娘的巴掌,他还是忍了下来。 再往后,佐禄学会了用草席裹住尸体,蒸骨验伤,原来在军营中学的几个辨别伤口的窍门,也派上了用场。 在被受害者家属拉着手感谢了一次后,佐禄开始期待着,巨温柔姑娘能让他亲自喝报伤口,让他做一回威武的人。 每次佐禄回家后,魏杨氏总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佐禄,是不是自己这个儿媳是个草包壳子装厉害呢。 佐禄总绘声绘色地描述巨温柔姑娘验尸的全过程,吓得魏杨氏汗毛倒立。 衙门里的人,也渐渐习惯了,巨仵作大人会带一个小跟班来帮忙,只是巨大人脾气暴躁,那个小跟班总会挨打。 嬿婉听了这些更加放心了,她的弟媳,一定能管好魏家。 翊坤宫,如懿又收到了凌云彻送来的红梅,这红梅的花瓣上,还带着清晨最晶莹的露珠。 如懿粗粗的指节弯曲,用指尖蘸了一滴放在唇边,清清甜甜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地吮吸起来。 如懿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份清甜和璟兕分享,就拿着还在滴露珠的梅花,放在了摇篮上璟兕的脸前。 “璟兕啊,梅花是高洁之花,是额娘最喜欢的,你也瞧瞧吧。” 如懿头上的黑色抹额有些紧,将她的眼梢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吊起来。 如懿看露珠清亮,想让璟兕也感受一下,竟然摇晃着红梅,在璟兕面前摆动起来。 菱枝担心地盯着小公主,只见梅花上的露水一滴一滴落到小公主的鼻梁,眼角和下巴上。 菱枝想到主子自从被皇上拒之门外后,便一心期待起凌侍卫来,整日躲在宫里看红梅,连皇上曾经送的绿梅都摆在角落里不管了。 那绿梅,枝干都已经蒸发干了水分,变得脆脆的,一碰就断。 偏偏主子不让扔掉,只说,红梅她喜欢,绿梅她也喜欢。 可是,主子不能拿红梅来折磨小公主啊,终于,她忍不住了。 “主儿,这梅花还是让芸枝插到白瓷瓶中供养吧,您看今日,雪后初晴,不如奴婢陪您去御花园中走走散散心。” 如懿见璟兕好像要哭了,就将红梅交给了芸枝,嘱咐她一定要去井边添清冽的井水,这样才算洁净。 她想着,春天就要到了,若是再不去御花园中看看红梅,属于她的梅花又要成为别人的专属了。 所以她欣然同意了去御花园。 菱枝扶着如懿刚想出门,如懿回头看看摇篮中的璟兕,第一次想散发一下自己的母爱光辉。 “菱枝,让外面的秋雯进来,抱着璟兕,让她也去御花园赏赏梅花吧。” 菱枝叹了口气,把秋雯叫进来,给公主裹了个厚的襁褓,戴上了主子执意要给公主的虎头帽。 御花园。 行走在梅林间,如懿脚步轻快,她始终觉得,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容颜还似少女一般,更是人比花娇。 不远处,陆沐萍正要带着永璂去看望璟宣,永璂很喜欢妹妹,每次去都要带个小礼物,今天他带的是个拨浪鼓。 如懿刚刚生下璟兕时,永璂也期盼过,他不敢回翊坤宫,就求陆沐萍让人帮他送了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无一例外,都被退了回去。 那时候的如懿,正在想方设法调查田姥姥,想要证明自己的孩子是田姥姥做了手脚。 永璂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亲额娘的冷漠,从那儿以后,他再也不主动提及娴贵人了。 两人一高一矮牵着手静行在御花园的梅林间,讨论着用这梅花可以做点什么吃的。 永璂听到额娘提的吃食,偶尔欢欣雀跃地蹦两下,手里的拨浪鼓摇晃,发出“卜楞卜愣”的响声。 这一幕,落在了她们后面的如懿眼里,深深地刺痛了如懿的心。 永璂怕是早就忘了她这个亲额娘和璟兕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了吧,都是陆沐萍教坏了他。 一个想法从如懿心中萌生了,或许她能用璟兕,把永璂换回来呢。 陆沐萍不是自诩慈母心肠吗,璟兕这么小,给她养,不是正合适? 这么想着,如懿就开口喊了永璂: “永璂,等等额娘。” 这一声,让庆嫔母子同时身子一震,一齐转过头来。 沐萍先是低头看了看十二,不动声色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永璂看到额娘身后的小小襁褓,那些冰冷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脑海。 那人说,她会再生一个聪慧的阿哥。 永璂低下头,像给其他娘娘问安那样,道了一句: “娴娘娘安。” 如懿的眼睛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不停地眨着,她失望地说道: “永璂,你叫我什么,我是你的生母,你的亲额娘啊。” 陆沐萍瞪着如懿,牵着永璂的手紧了紧,告诉永璂不要怕。 “娴贵人,永璂是本宫的儿子,叫你一声娴娘娘已经是抬举了,稚子无辜,你为何在这儿质问他?” 如懿已经确定,就是陆沐萍教永璂唤她娴娘娘的,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她疏远。 事到如今,还是把永璂夺回来最重要,她平定思绪,对陆沐萍福了福身子: “庆嫔,你我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这是你我的缘分,如今我听说你喜欢令妃的公主,想来和女儿也算有缘。” 陆沐萍也不愿和娴贵人彻底闹翻,不想让永璂为难,所以任凭她先说下去。 如懿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去了,想到陆沐萍头脑简单,她便上前一步,示意菱枝把璟兕也抱过来。 陆沐萍看见了,明明璟兕比璟宣大好几个月,却生生地比璟宣瘦了一圈。 如懿悄悄地往永璂那边移动着: “庆嫔啊,你看,永璂已经四五岁了,身体也好多了,不如你把璟兕抱回去养着,永璂,就让我带回去教养吧。” 第143章 挣脱 如懿字字句句,回响在梅林之中,让陆沐萍和永璂惊了又惊。 娴贵人的意思是,她要用璟兕换回永璂? 在如懿眼里,孩子到底是什么? 陆沐萍气的胸口起伏,永璂看向襁褓中璟兕的眼神是满满的疼惜。 菱枝,悄悄地将公主抱的低些,好让十二阿哥能看清自己的妹妹,她相信,十二阿哥一定能懂得,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陆沐萍平缓好情绪,将永璂搂进怀里,低头说道: “永璂,额娘是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永璂也坚定地点点头,他相信额娘。 陆沐萍哄好了永璂,才对着如懿说道: “娴贵人在这里说什么混账话,公主是皇上的孩子,给谁养岂是你几句话就能决定的,况且,你今日这么说,足以见得你的自私卑鄙,孩子是你的工具吗?你想换就换,今日永璂在这儿,你说这些话,想过他的感受吗?” 如懿上前一步,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庆嫔,你在说什么呢,我是看你喜欢孩子,璟兕又可爱,才愿意成全你们一段母女情义。” 说着,她又用一种心领神会的神情打量着陆沐萍: “只是没想到,原来庆嫔你只是喜欢阿哥,并不是真的喜欢孩子啊。” 陆沐萍知晓自己嘴拙,刚刚那一大段话已经是自己的超常发挥了,早知道就和意欢一起出来了。 所以她又牵着永璂退后一步:“本宫不在乎你说什么,但本宫告诉你,永璂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别想再把他要回去祸害他。” 说完这些,陆沐萍不愿意让永璂再听如懿那些让人寒心的话,她牵着永璂,转身向永寿宫走去。 如懿捏紧手中的帕子,陆沐萍说着喜欢孩子,却只愿意养永璂这个阿哥,不愿意养公主,可见她实在是重男轻女。 “菱枝,走,我们回去,再想别的法子要回永璂。” 如懿在前面快步走着,菱枝将公主又抱给秋雯,她已经对自己的主子彻底死心了。 一个对自己孩子如此冷漠的人,在她手底下,是讨不到好的。 菱枝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安全地离开翊坤宫,又能把公主也解救出去。 永寿宫,陆沐萍带着永璂,心情沉重地进了正殿。 刚刚永璂说,他看见璟兕妹妹,身上穿的是他的旧衣服,头上的虎皮帽也是他曾经戴过的帽子。 这让陆沐萍一阵子恶寒,如懿这是把璟兕当成永璂的替代品了。 又或者说,其实永璂,曾经也是她发泄自己情绪的出口和工具。 沐萍爱永璂,就爱他的一切。 她知道永璂生性纯善,纵使对娴贵人有怨恨,却也心疼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所以,她也心疼璟兕。 陆沐萍母子神色怆然地一齐站在了嬿婉和金玉妍面前,都一样的撇着嘴垂着头。 此时金玉妍,正抱着嬿婉的女儿亲昵着,永瑆也在旁边看着,他们启祥宫只有兄弟,没有妹妹,他也喜欢璟宣。 嬿婉见陆沐萍心事重重,便让王蟾带着永瑆和永璂出去玩,又让春蝉抱着璟宣到偏殿睡会儿。 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她们三人。 见孩子们都避开了,沐萍才眼眶发红,缓缓问: “嬿婉,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同情娴贵人的女儿,但我真的不忍心,娴贵人要把璟兕给毁了。” 金玉妍和嬿婉都知道前世璟兕的结局,所以今生,自从璟兕出生后,金玉妍便嘱咐了宫门口的站岗的人,绝对不能让富贵儿一家跑出去。 但她们同时也疑惑,她们能改变永璇永玑,能留住璟妧,如懿的这个女儿又会怎样呢。 甚至从上次的梦境之后,二人连给他们重生机会的淑嘉皇贵妃和令懿皇贵妃的话,都有所怀疑。 如果说,前一世她们在所谓的剧情里被懿症所染成了恶人,活在那劳什子剧情的框架里,这一世是按照历史来拨乱反正。 那么历史,难道不又是强加给她们的剧情吗? 重来一世,从另一个身不由己的框架,跳到另一个框架里? 这不是她们想要的。 金玉妍和魏嬿婉,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人,她们心中的拨乱反正,是拨她们错乱的人生,重返她们想要的正道。 而皇后和慧贵妃的无灾无难,永琏永琮和永玑的平安健康,证明她们是对的。 她们不该被锁在牢笼,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傀儡。 她们要做这一切的执笔人。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同一条路,一条或许不契合那两位皇贵妃心中所想的路。 其实这条路,她们早就已经开始走了。 嬿婉摸摸陆沐萍的头:“沐萍,你善良当然没有错,六公主也确实无辜,可恶的,只有娴贵人一个,咱们一起找机会,尽量救出璟兕来,好不好。” 陆沐萍依在嬿婉怀里,点点头,她总是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念头,所幸她的好朋友都愿意陪她实现。 她时常感叹,自己是个有福之人。 两个月后,在江南逛了一圈的澜翠传来了消息,她们走遍了江宁大大小小的寺庙,又在秦淮河畔问了十几个常年在那儿的摊贩。 终于,一个常年挑着扁担摆皮影戏的老人说,那个黄袍红袈裟的喇嘛,已经在那附近神出鬼没快二十年了。 有时候两三个月都不见人影,有时候又会突然出现,而上一次见到这个喇嘛,已经是去年四月间,至今已有快一年了。 他偶然间听到那个喇嘛说过,他的法号,是安吉。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时,魏嬿婉和金玉妍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喇嘛是安吉大师,那关在天牢里最终死去的那个人又是谁。 这一世,京城东门的仙师根本没有出现过,难道真的如金玉妍的猜想,他们是同一个人么。 前世那个预言凤命的仙师,今世这个道破牢笼的喇嘛,还有和如懿牵绊,死在天牢的安吉,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人意识到,一切的谜底,或许都与如懿有关。 嬿婉怕这喇嘛真有什么邪术诡计,澜翠二人会有危险。 嬿婉在信中反复告诉澜翠,拿着钱在江南好好玩一圈就回来,事情查到这一步已经够了,绝对不要以身涉险。 第144章 好奇大如探秘深林老寺 七月,蝉鸣渐息,盛夏的燥热一点点的退却。 今年秋围也已万事俱备,只等第一缕秋风吹动草原上的绿浪,秋围大军就要出发了。 先前,永璋陪新婚的福晋回科尔沁省亲,也接到了旨意,带着科尔沁的几位亲王和各部管辖下的亲兵一起往木兰围场观围。 这次秋围的阵仗注定要比之前更加盛大,所以宫里能出动的人全都出动了。 前朝上,皇上留了元亲王监国,安亲王负责宫里与大军的奏折往来。 而蒙古王公也很有眼色,提前将送给各位成年阿哥的礼送到了京中,给元亲王的只比皇上的低了一些。 六公主和七公主年幼,都被送到了撷芳殿好生照顾。 如懿倒没有什么意见,她只想着能借这个机会和皇上修补感情,顺便让凌云彻再有机会崭露头角。 先前皇后已经从嘉妃和令妃处听说,娴贵人将小公主当作男孩儿养着,穿的衣服都是永璂剩下的。 琅嬅觉得如懿定然是疯了,照她这样养下去,璟兕对自己的性别会出现认识错乱的。 思虑再三,在大军驻跸热河行宫休整的时候,富察琅嬅还是对皇上说出了实情。 皇上忙于安排蒙古王公们会见的事情,听了这件事后把如懿叫过来训斥。 皇上扔下奏折,见面就说道:“朕听说,你让璟兕一个公主,整日穿着永璂的旧衣服?你这样分明是要毁了璟兕,你知不知道,撷芳殿的人说,她现在一岁多,要学永璜的绵恩的样子小解?” 没想到如懿又施展了转移大法,把错误推在了陆沐萍抢走永璂头上。 还说如果把永璂还给她,那她就不至于思念永璂不可自拔,把这份感情转移到璟兕身上了。 皇上气的摸脑门,差点气笑了:“朕要庆嫔养永璂,是因为她能养好。既然永璂不在你身边了,你就更该好好珍惜璟兕啊。” 如懿撇着嘴,瞪着眼:“永璂是阿哥,陆沐萍她养的好,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难道因为璟兕是个女儿,养的不好了,就要怪臣妾,怪臣妾的乌拉那拉氏吗?” 皇上回忆自己刚刚的话,从来没提及过乌拉那拉氏有什么错啊,如懿从哪儿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这句话。 如懿说完这些,撅着嘴:“皇上,是臣妾摸不透您的心思了,臣妾有罪,臣妾告退。” 皇上气的把奏折扔了一地,宣来进忠,决定永久撤下如懿的绿头牌。 他绝对不会再让如懿有孩子了。 如懿和皇上吵了半天,听到皇上要撤下自己的绿头牌,心中也不痛快,脱开菱枝的搀扶,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不知不觉中,两人快要走出行宫了,这是一处丰林茂竹之处,前方是一条长满杂草的通往山上的小路,路的尽头,是几座重重叠叠的房屋,只有一片被踩倒的草,透露出里面有人居住。 如懿不禁开始好奇,前面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一向喜欢独一无二,与众不同,不管是在皇上心里,还是在凌云彻心里。 前面仿佛与世隔绝的这个地方此刻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回头叫着左顾右盼的菱枝。 “菱枝,我想上山,你在前面开路吧。”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周围杂草丛生,上面看起来层林密布,千岩万转,幽深森然,菱枝吓得指着自己说道:“啊?我吗?” 看着主子坚定又不可质疑的眼神,菱枝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下了。 “主子,天色已经晚了,上面看起来人迹罕至,奴婢觉得很危险,不如咱们先回去,多叫几个人,明儿一起上去也好啊。” 如懿见菱枝跪下,也是微微吃惊,她平日待人宽厚,甚少有奴才这样跪下求她,倒显着她强行逼迫了。 再说了,如果叫几个人一起上去,那她就又不是唯一上过这座山的人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如懿想了想,“那你就在此处等着我回来,不要乱跑。” 说完,如懿提起裙边,自己一高一矮地往山上走去了。 走过那片杂草,前面是高耸的古树,树枝掩映间,竟然是一座古朴别致的寺庙,门头上的牌匾因为年久失修,都已经脱落了一层皮,露出暗黄的本色来。 上书:安远寺 热河行宫从初建至今,共有大大小小十二座寺庙,其中八处规模较大的称为外八庙,剩余几座或者规模小,或者已经废弃罕有人至。 而面前这座安远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断了香火,只有个老僧,还在固执地守着。 这正合如懿的心意,人来的少,又是佛教高洁之地。 如懿踮着脚尖往里走,两只戴满护甲的手以一前一后的状态摆动着。 寺庙不大,是一处两进的院落,前院内一左一右种着两棵树,一棵是梧桐,一棵是枫树。 所以这院内出现了一幅诡异的图景,东边梧桐绿意依旧,青翠欲滴,西边枫叶袅袅落下,红砖尽染。 一位垂垂老矣的僧人身穿灰色僧袍,从后院执帚而来,在阶下扫落叶。 如懿向前一步,微微福身:“老人家,请问您是这里的住持吗?” 老僧抬头,慈眉善目,淡淡微笑:“不过是佛祖座下一扫地之人,这废弃之庙,何来住持一说,贫僧不过是这里侍奉花草之人罢了。” 如懿见老僧沉静,说话和气,看起来也算是能够与她灵魂相通之人,她叹口气,尽量用高雅的语言组织自己的话: “我只羡慕老人家您可以远离世俗,在这儿过清淡却平和的日子,不像我,挣扎在俗世里,或者身不由己的生活,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身边,皇上还对我多加斥责,我想要的,或许永远都没有了。” 老僧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贵人,面色枯黄,眉眼凌厉,就算她极力显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那微抿的唇,探究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些许。 老僧声音浑厚苍凉,像是穿透了如懿的魂魄。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您不是在苦苦挣扎,而是一直在搅弄风云,及时停手,方可回头。” 如懿听不懂老僧的意思,但又不好意思问,只挂着了然顿悟的表情,心里却在埋怨老僧为什么不说的清楚点。 她不愿意在自己不懂的事上再浪费时间,所以干脆换了话题。 “老人家,我是皇上的娴贵人,向来与佛法有缘,不知道可不可以在这里转转。” 老僧听了她的身份,自然不能不同意,他微微颔首,继续清扫起落叶来。 如懿环视四周,正殿和一般寺庙别无二致,倒是正殿旁的一个侧屋,门紧锁着,经过风吹雨淋,窗户纸已经破了几个洞。 通过那几个洞,堪堪能辨认出,里面是一个禅房。 如懿歪着头,一摇一晃地,往那禅房走去,门上的锁也有些年岁了,锁栓上亦积了一层灰,暗示这间房子很久没有打开了。 “老人家,我想往里面去看看,请您把锁打开吧。” 如懿一边说,一边朝着僧人鞠了一躬,吓得老僧连连后退,连破扫帚都扔在了一边,也行了几个唱喏礼。 僧人有些犹豫,这间禅房之所以上锁,是因为里面的人他们都不愿提及。 故人渐渐凋零,能够记得往事的生者唯有他一个了。 老僧踌躇间,还是掏出来钥匙,这把锁已经生锈,再打开时极其费力,就如从尘封的记忆中牵扯出细碎的过往一般困难。 “吱嘎”一声,锁打开的一瞬间,门也倒在了地上,震起一片尘土,让如懿和老僧都不住的咳嗽起来。 老僧抬眼望望屋子,和除了满是尘土外,和当年无甚区别。 如懿也看着屋里的设施,一桌,一台,一椅,一床,其余的地方,都挂满了——— 第145章 定情信物?没有啦! 经幡 房间里到处挂满的,是如懿熟悉的经幡。 但如懿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因为她对这个也是一知半解,只是觉得这五颜六色的经幡与这禅房里素净的摆设并不协调罢了。 而后面的老僧,浑浊的眼睛里落下了一滴沉泪,落在地上,将原本淡灰色的尘土浸成了褐色。 “贵人,看也看了,这里封禁多年,里面都是灰尘,不如离开吧。” 如懿像没听见一般,竟然倚上了门框:“老人家,桌子上那些经幡,你们是用来做什么的。” 僧人目光渺远,避重就轻,将最隐秘的一部分择去,挑了不重要的说: “贵人,这经幡本意是为了祈求福运隆昌,消灾灭殃。不过是曾经住在这里的小僧做着玩的。” 如懿点点头,她简单地将经幡的作用理解为了驱邪。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如懿也不愿意在这肮脏之地多待,就独自去了主殿上一柱香。 而老僧,仍然注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四十年前,圣祖爷修建热河行宫,在周围起寺庙,招僧人。 还在南方的他们,便开始大规模的从原本的寺庙,一路长途跋涉迁徙过来。 那是到了江南一带,他们和一个苦行喇嘛撞在了同一家破庙里,他说,他捡到了一个婴儿,自己实在养不起,求老僧他们收留。 第二日,喇嘛不告而别。 老僧他们就带着这小婴儿来到了热河的安远寺,常住了下来。 小婴儿渐渐长成了小僧,却对他们禅宗佛法根本没兴趣,反而常常跑到附近的净土宗寺庙,密宗寺庙听讲经。 寺中的人也不拘着他,修行之人,不管修什么都是一样的。 可小僧竟然修上了……他学了密宗的制作经幡,却往上面绣了人的名字,不论生死,这是犯了大忌。 是禁术。 当年他们只是想稍加惩治,没想到小僧当夜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只留下一张纸条,说一定会成为大清最厉害的大师,让宫里的贵人都要信奉他。 安远寺众人都觉得这孩子疯魔了,待看到经幡上的名字时,又心头一凛,上面绣的,竟然是安远寺内众人的名字。 如此,又过了二十多年,安远寺的僧人们死的死,散的散,今生今世,他们再也没见过曾经亲自带大的那个孩子。 如懿在正殿上完香,到院子里时,只见老僧又开始扫地了,那间房子依旧上锁,仿佛刚刚在禅房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懿见天色已要黑了,就匆匆地下了山。 老僧看着娴贵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样固执的神情,如此熟悉。 她不知道,当晚,安远寺最后一位僧人,悄悄圆寂了。 如懿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菱枝就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数着地上的小石头。 菱枝数着数着石头,只见一双湖蓝色流苏绣花鞋在她面前。 再往上看,是石青色的裙摆。 “啊!鬼啊!” 菱枝吓得抖着手就要跑,只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哈哈,菱枝,你的胆子真小啊。” 菱枝脑子里骂了十几句有病吧。 最终,宫女的职业素养让她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带上关心的笑容: “主儿,怎么去了那么久,奴婢都担心了。” 如懿让菱枝扶着自己,两人一起往行宫走去,她说道: “寺庙中有一个得道高僧,我们有缘,他说我是个有慧根的,就多聊了几句。” 菱枝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只敷衍地回答: “主儿聪慧。” 行宫中,嬿婉刚陪着意欢和沐萍去看完小十和小十二,走在回自己院里的路上,身旁,是一处静谧的湖泊,波光粼粼。 望着天上点点星子和云下的月亮,嬿婉想到了刚刚在阿哥们的烟波致爽殿里,小七小八小九都瞪着闪亮的大眼睛喊着: “令娘娘好漂亮。”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花鸟纱衣,脸上的胭脂是进忠又送过来的,说是祝贺诞育公主之喜的礼物。 胭脂浓淡皆宜,月色之下,她担的起国色。 远处戍守的凌云彻,躲在树下,看见的就是这样摄人心魂的令妃娘娘,他呢喃道:嬿婉,我的嬿婉。 嬿婉也是来偶遇他的吧。 此刻,优雅高贵的娴贵人,和曾经明媚天真的嬿婉,在他脑海中拉扯着,他想,他不能再背叛娴贵人。 娴贵人那么喜欢他的梅花。 而嬿婉,竟然把他们的定情信物——戒指,都不要了。 凌云彻暗暗想着,只要嬿婉再收下这枚戒指一次,他就原谅嬿婉之前对自己的伤害。 想到这儿,他一瘸一拐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因为上一次的杖刑,他的右腿只能拖着往前走,刮在地上,发出“娑娑”的声音。 “嬿……令妃娘娘吉祥,微臣凌云彻,参见令妃娘娘。” 嬿婉的好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了。 什么玩意儿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来人。”嬿婉刚想叫人把凌云彻拖下去,或者扔到湖里,却看见凌云彻却从怀中摸索着什么。 “令妃娘娘,给微臣一盏茶的功夫,请您屏退左右,微臣有话想说。” 魏嬿婉好奇地看着凌云彻的大手在胸口乱摸,她要瞧瞧凌云彻想唱什么戏。 春蝉懂事地带着人往后退了三步,转过身去。 凌云彻摸了半天,终于拿出来了那枚燕舞云间的红宝石戒指,低下头,在上面印下自己的吻。 魏嬿婉眼神一凛,前世有一半都是败在了这枚戒指上,今生她刚重生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犯糊涂,竟然还给了凌云彻。 虽然今生,皇上从没有见过她戴这个戒指,可有燕舞云间的图案,皇上又是一个多疑的,那这戒指就是个隐患。 如今,他自己把戒指拿了出来,这么好的时机,她定要把戒指毁了。 凌云彻吻完戒指,将它举到二人中间,月色下,那戒指上还残存着一丝丝银色液体。 嬿婉差点又没忍住吐出来。 “嬿婉,这枚戒指,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把它还给了我,我知道你是在赌气,如今,你生了七公主,我就再把它送给你一次。” 凌云彻声情并茂,将那戒指举的离嬿婉更近一些。 嬿婉忍住恶心,绽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拈住戒指圈的位置,将戒指接了过来。 凌云彻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嬿婉舍不得。 戒指到手,嬿婉收起了笑容。 她抡圆了胳膊,转过头去,一把将戒指扔到了湖里。 这戒指甚至没有溅起一朵水花,就沉入了水底。 凌云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嬿婉说道: “嬿婉,你怎么可以,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 嬿婉心情明媚,眼睛弯弯的:“什么定情信物,谁和你有情了?污蔑,纯属污蔑。” 说着,她回头看着春蝉:“春蝉,咱们回去。” 凌云彻趴在岸边看着水面,嘟囔着:“你怎么能扔了它,你怎么能不要呢。” 嬿婉从凌云彻身边走过,冷哼道:“想要戒指,跳下去自己找啊,跳啊!” 凌云彻当然不敢跳,他现在右腿没劲儿,落到水里,必死无疑。 他只能无助地俯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心里默念:“莫欺中年穷。” 嬿婉带着春蝉等人脚步轻快地离开,看也没看地上缩成一团仿佛痛苦地翕合着鳃的胖头鱼——凌云彻。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河对岸一人的眼里,激起了对方的怜悯之情。 第146章 一个猴一个栓法 湖对岸,是从山上回来的娴贵人和菱枝。 如懿看见凌云彻趴在地上,魏嬿婉转身离去,第一反应就是:魏嬿婉来折辱凌云彻了。 于是她踩着高高的花盆底鞋,哒哒哒地要赶往凌云彻身边去,菱枝在后面紧赶慢赶,都快追不上她了。 如懿跑到凌云彻跟前,朝凌云彻伸开手来: “凌云彻,快起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趴在地上呢?” 凌云彻再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温柔地向他伸出手来的娴贵人,他心中的天平第一次倒向了她。 凌云彻借着如懿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不远处的菱枝看见,凌大人的脸上,眼泪和鼻涕混成了一团。 主子怎么不嫌弃啊…… 凌云彻低下头看着娴贵人,刚刚的满腹深情,转移到这个和嬿婉三分像的女人身上。 “娴贵人,微臣看您心绪也不佳,不如就让微臣护送您回去吧。” 如懿用眼角斜飞着冲凌云彻眨眨眼,娇羞地说道:“也好。” 如懿回头对菱枝说道:“你不用跟的紧,我想一个人走走。” 月亮悄悄从云后出来,行宫湖畔树影摇晃。 凌云彻和如懿并排走在路上,菱枝低着头跟在后面,默默祈祷:可千万别被人看见啊。 如懿听完凌云彻的倾诉,对凌云彻是满满的心疼,她嗔怪道: “凌云彻,你总是这样,魏嬿婉一到你面前你就舍不得了,你瞧瞧,她现在是怎么欺负你的,你再这样念着她,我可要生气了。” 如懿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身子,低着头,嘟嘴看着凌云彻。 凌云彻被娴贵人说的脸有些红,他嗫嚅道: “微臣也不知道,嬿婉会这么绝情,将我们的定情信物彻底毁了,这是微臣曾经送给她的第一件东西。” 如懿手摇着团扇,轻笑道:“你单单记得你送给她的,怎么不记得我送给你的?” 凌云彻解释:“娴贵人,您送给微臣的靴子,微臣夜夜都拿出来把玩,就连这次来木兰围场,微臣都带在了行营里。” 如懿听了这话,心里甜蜜蜜地,她歪头问道: “你怎么只把玩,不穿着呢?” 凌云彻凝噎了,他总不能说,因为第一次穿这鞋,被针扎了一下,留了心理阴影吧。 不过他已经摸透了娴贵人的心思,只要哄着,说好话,说她独一无二就行了,所以他很真诚地看着如懿: “娴贵人,那是您送给微臣的礼物,微臣把您送的鞋垫子放到了靴子里,正正好好,就如同您和微臣灵魂契合的知己之情一般。” 如懿被凌云彻几句甜言蜜语哄的幸福起来,她点点头,摇晃的幅度更大了。 凌云彻想起了曾经在木兰围场里养的那匹马,如如。 当时如如在马棚子里,特立独行,马槽里倒下来一袋子粮食,只要别的马先吃了,如如就站在那儿,一口都不肯再吃,只从鼻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但是总不能每次都惯着这匹马,让其他的马等着它吃完吧。 它还看不得别的马戴更好的嚼头,更不许旁的马配更好的马鞍子,一旦让它看见了,它就尥蹶子。 别的养马人都对这只马没有办法,于是如如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只有凌云彻,脑筋一转,想出了好主意。 每次倒新粮食前,他都把昨天马槽里剩下的粮食渣渣,先给如如吃了,粮食渣渣细碎,如如就以为是人类给自己特意切碎的,是自己受到了偏爱,所以吃的倍儿香。 其他马因为知道是自己剩下的,也不过来抢。 至于马嚼头和马鞍子,如如看不得别的马比它好,那就干脆不给如如戴了,反正皇上来木兰围场,也不一定会用它,就让凌云彻养着吧。 就这样,如如和凌云彻形影不离,旁的养马人说: “嘿,这小子,给这马吃剩的,这马还得谢谢他呢。” 回想起以前,凌云彻笑的更开心了,他让如懿先别说话,就用眼神看着自己。 “娴贵人,微臣这些话憋了好久,一直想和您倾吐,冷宫时您于微臣,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您借微臣换银两,微臣也借您的东西来改善生活,一开始是因利而聚,可慢慢的,微臣可能对您也是生了倾慕之心,但微臣不敢承认。” 如懿羞涩地捂住嘴,半是惊半是喜,想到凌云彻不让自己说话,她就眨着眼看着他。 “出了冷宫,您帮微臣到了御前,做了御前侍卫,微臣满心感激,只想守护着您,再到安吉大师一事,微臣来了木兰围场,那几年,微臣才看清了自己的心,看清了对您的感情。” 凌云彻编的,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这半真半假的,让他也迷糊着。 “后来微臣听了您的话,凭着围猎的成绩回了宫,可是仍旧没有崭露头角来报答您的机会,再到南巡,即使立下功劳,却仍旧如蝼蚁一般任人践踏,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微臣心有不甘啊。” 凌云彻说的话,让如懿心如刀割,不知不觉地也跟着流下泪来。 凌云彻见时机成熟了,他叹口气:“若是微臣能在皇上面前说句话,一定让他看清您有多好,您这么优雅善良,谁都会喜欢的。” 如懿擦着泪,眼中泛着光:“凌云彻,你别说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成了!凌云彻压下心中的窃喜。 娴贵人一定会再给自己制造立功的机会的。 殊不知,如懿所说的帮,是想在皇上面前直言进谏,举荐凌云彻。 她想,富察琅嬅的弟弟傅恒也是通过皇后的裙带关系才成了御前侍卫,一步步走到了保和殿大学士的地位,凌云彻为什么不可以呢? 毕竟皇上当初,可是想为了她立景仁宫的姑母为母后皇太后的。 虽然如此,如懿还是告诫凌云彻:“凌云彻,我帮你,可不是为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是看你是个有志气的,才帮你的,你不准再有对我的那种心思,听到没有?” 说完,如懿娇俏地跺了跺脚,佯装生气。 凌云彻也懂得借坡下驴,他摸摸脑袋幸福一笑:“微臣知道了。” 后面的菱枝,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只看着一会儿主子笑,一会儿凌侍卫笑,一会儿两人对着傻笑。 菱枝想:神经。 和凌云彻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短暂又美好,如懿到了自己的住处,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凌云彻。 此刻她院中的正殿里,颖嫔和恪贵人正在相对着喝酒吃肉。 这一次蒙古王公拜见皇上,他们的父汗也一起来了,两人感觉有了底气,好像又回到在草原上无拘无束的日子。 第二日,皇上带着大军及一众蒙古王公前往围场行营,正式开始秋围…… 第147章 蒙古之花厄音珠呀 七月的木兰围场,万木峥嵘,水草丰美,如明镜般湛蓝的天空下,是徐徐展开的碧浪,随着微风荡起层层涟漪。 太后由福珈和容佩扶着,也在草原上走走停停的看风景,这一次,任凭皇上怎么说,她都不留在行宫了。 笑话,万一皇上和皇后再把什么东西扔她那儿去打扰她的清闲呢,还是跟过来最保险。 众位阿哥里,六阿哥永瑢被派去作画记录围场盛景,十阿哥永珩跟在皇上身边陪皇上作诗。 永珩很惆怅,额娘说,让他看着皇阿玛,少写点儿诗,不然到最后还得让她整理,额娘还想跟庆娘娘去骑小马驹呢。 可是皇阿玛给这个蒙古王爷写一首,给那个蒙古格格写一首,一首接一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永珩拿起一首夸赞道:“皇阿玛这首写的真好,格调高,用词美,已经是众诗之冠了。” 永珩本来以为,把这首诗捧的高高的,皇阿玛就会收手了。 没想到皇上哈哈一笑:“是吗?皇阿玛还能写的更好,不信你等着。” 说着,又是唰唰唰…… 永珩瞧着外面不远处的额娘,默默地说:“额娘,儿子尽力了,皇阿玛拦不住啊。” 营帐外,草原上。 小七小八小九已经熟练地掌握了骑小马驹,尤其是永琮,对骑射仿佛有着天然的热爱。 从小看上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永琮想着,今日他在宫中扫荡珍宝,来日就要在马背上驰骋天下,为大清开疆拓土。 前两日金玉妍侍寝时,特意和皇上提及,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永璇从马上摔了下来,可不可以不让永璇永玑骑马了。 皇上说,大清是马上得天下,不能因为一个梦,就让阿哥失去了骑马的快乐。 至于嘉妃的担忧,皇上也做出了安排,让她放心。 所以这次小八小九的坐骑,是两只从广西进贡的吉祥如意马,长得矮小又生性温良,最适合小孩子骑了。 金玉妍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这马的高度顶多摔的屁股疼,这才放了心。 另一边,是永珹带着十一,永琪领着十二在学射箭。 永珹骄傲地表示,他辅导的十一弟已经可以射中靶子了。 永琪也不甘落后,说道:“我们十二已经可以命中靶心了。” 在永珹和永瑆期待的目光中,永琪带着十二上了靶场。 不知是什么原因,永璂从小就力气小,寻常的弓根本拉不动,即使陆沐萍天天换着花样的为他补身体,比起永瑆还是差了一点。 所以他的小桃木弓是五哥亲手给他做的,轻轻一用力就能拉开。 为了鼓励十二,永琪左顾右瞧,搂着十二往靶子方向移动,直到距离近到不能再近了,才大手握着他的小手,一把射了出去。 果然,正中靶心。 永琪很给面子的鼓掌:“十二好厉害,一箭就中了!” 十二挠挠头,一脸天真地问道:“五哥,咱们这样射箭真的没问题嘛?” 永琪重重地点点头:“当然没问题了,咱们只和四哥只说能射中靶心,又没说从哪儿开始射。” 十二被五哥的聪明机智迷倒了,二人后面,永珹和永瑆抱着手臂,二脸震惊。 永珹瞪着前面的兄弟俩感叹:永琪和永璂可真是一对儿厚脸皮的兄弟啊。 十二也抬头看着永琪:“五哥,我怎么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永琪摸摸十二的脑袋:“一定是起风了,咱们得回去加件衣服,好十二,咱们快点儿走,别回头,只要咱们不回头,尴尬的就是你四哥。” 说完,兄弟俩一溜烟就跑了,只留下永珹和永瑆继续感叹其无耻至极。 营帐里,田芸儿听完了永琪绘声绘色的讲述,不禁笑道: “五阿哥,您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永琪看十二累的睡着了,才说道:“实在不是我的问题,我可是为了保护十二的自尊心,我的骑射,那可是每位谙达都夸奖过的。” 海兰在一旁给永琪改着他的骑装,听了这话笑着道: “不夸你能行吗?谙达一日不夸你,你就要射人家的脚。” 田芸儿听了捂着嘴憋笑,永琪脸通红:“哎呀,额娘别说啦别说啦。” 夜幕降临时,皇上作诗终于作累了,正好已经凑齐了每个蒙古王公各三首。 他觉得够了,又想着去看看要参与合围的八旗子弟准备的如何了,于是放下笔,带着李玉就出了营帐。 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永珩啊,快,把这些拿给你额娘抄录整理,她一定很高兴。” 皇上怀着好心情,哈哈大笑地走在两边点满篝火灶的红毯上。 此次行围,各个蒙古王公都带了适龄的儿女来。 有的盼着能被皇上看中,把儿子送进宫里当个伴读,长大以后和色布腾巴勒珠尔一样做个额驸,尚个公主。 这种心思的,都去向科尔沁部的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求经,毕竟这方面,他们科尔沁是专业的。 其余的,有的盼着能在各部之中为女儿择一门好亲事,还有的希望能像巴林部和阿霸垓部一样,把女儿送进宫当妃子。 但是,这些人中,却有一个异类,那就是科尔沁部的寨桑根敦和他的女儿厄音珠。 厄音珠年方二七,是真的二十七。 虽然在满蒙汉所有人眼里,这大龄尚未婚嫁的女儿是个异类,但寨桑根敦依旧将她捧在手心,在他眼里,他女儿是名副其实的蒙古之花。 厄音珠也认同这个观点。 其实十几岁的时候,寨桑根敦就按照蒙古习俗为她订了亲事,是辉特部的一位世子,不久后,在一场战争中被准噶尔汗达瓦齐杀了。 后来,根敦又为她订了科尔沁右翼旗的一位世子,结果骑马追海东青的时候,被啄瞎了眼睛,悲愤自杀了。 等啊等,等到了前年,厄鲁特部的王爷终于来求娶了,结果寨桑根敦还没同意亲事,这王爷就去了西藏支援,也是没回来。 三门亲事告吹以后,根敦也彻底灭了给厄音珠找夫婿的心思,不然这各部的兄弟们都以为他故意要让各部瓦解呢。 但厄音珠生性活泼,她说她可以不嫁人,但是不能不看美男子。 平日里她最喜欢的事儿,就是在各种篝火晚会上和青年们一起跳蒙古舞。 这次满蒙合围,她们部落的青壮年们全部出动,她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根敦宠爱她,便也随她的性子,没有把她拘在营帐里。 此刻,远处的一丛篝火里,厄音珠穿着红色的蒙古袍,头上戴满了红色玛瑙的珠子,整个人都红艳艳的,充满了生命力。 她长长的胳膊在空中摆动着,身子一高一低地扭动,不时地还扭扭脖子。 嘹亮的歌声从她带点鼻音的喉中唱出,曲调昂扬,细听起来,唱的是: “蒙古之花,蒙古之花,蒙古之花厄音珠啊~” 第148章 是谁在唱歌? 皇上驻足在一座营帐前,回头问李玉: “是谁在唱歌?” 李玉踮起脚来,拿着拂尘左看右看,锁定了一处人最多的地方。 “皇上,歌声像是从那儿传来的。” 皇上让其他扈从的侍卫回避,只跟着李玉过去,让李玉不必惊动众人。 人影攒动间,皇上看见篝火映照在中间起舞的女子脸上,红粉交映,她笑靥如花,女子不算绝美,却自有一股成熟的风韵。 厄音珠正跳着舞,见人群外围,有一个长得极为俊朗的男子,想来是大清的王爷什么的。 这么帅,得拉着他跳个舞。 厄音珠想着想着,就舞动到了男子面前,向他伸出手,拉着他跳了起来。 这男子近看,脸上已经有了细纹,不过在俊美的五官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厄音珠痴笑着,和这男子跳了几下,又看见这男子身边,还跟了一个更年轻点儿的美男子,还没长胡子,就又想把那个也拉过来。 没想到这一松手,两个都跑了。 厄音珠怅然,难过地回了行营。 被厄音珠拉着跳了一曲的皇上心动了,这女子,虽然唱歌不好听,但是跳起蒙古舞来,怪妩媚可爱的。 不愧是蒙古之花厄音珠呀。 皇上想着,这一定是哪家蒙古王公的格格,正好纳回宫去当个妃子,他宫里还没有这么有趣的呢。 他回头,让李玉打听一下,这是哪位王爷的女儿,立即下旨让她来伴驾。 吩咐完,皇上就回了行营。 根敦的营帐里,他正和女儿厄音珠一人一根羊腿补充体力。 外面的人通传,皇上身边的李玉公公来传旨了,说是要封厄音珠格格为豫嫔。 “厄音珠格格,以后您就是皇上的豫嫔娘娘了,快接旨吧!” 厄音珠看着面前没长胡子的美男子,心想,坏了,难道今天和她一起跳舞的,是皇鳝! 李玉走后,厄音珠久久没反应过来,根敦也一样,连最爱吃的烤羊腿都食之无味了。 厄音珠叹了口气嘟囔着: “我只是拉着他跳了支舞,随橙想呢,凡尔和颜悦色地给了我一些鼓励,竟然让我入宫侍奉。” 根敦扶额:“厄音珠啊,你怎么就让皇上看中了,你说说,你让阿布怎么拒绝啊!” 厄音珠眨着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阿布别急,女儿没让您拒绝啊,今天我见过皇鳝了,他长得风流倜傥的,我愿意去伺候他。” 根敦更吃惊了,他拿着刀叉舞动着:“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忘了你前面三个未婚夫了?那都怎么没的!” 厄音珠不服气地站起来:“阿布!你这话说的不对,他们自己命短关我什么事儿,再说了,您忘记之前算命的仙师说过的话了?他说我二十七岁那年遇到的人才是正缘,如今我不正好二十七嘛?” 厄音珠从不会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她一向信奉的就是——她是蒙古之花,每天只要漂漂亮亮的盛开着就够了。 其他的,自有阿布给她解决。 阿布解决不了的,就交给命运吧。 根敦想了半天,扔下刀叉说道:“阿布这就去面见皇上说明情况,得保证皇上不是一时兴起,是真的想纳你,阿布才放心把你交给皇上。” 根敦脚步沉重,他是真舍不得厄音珠啊。 之前一直在蒙古给厄音珠议亲,就是为了能常常见到她,若是真进了宫,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相见了。 皇上的行营里,听完了根敦的真情流露和厄音珠的议婚过程,皇上哈哈大笑: “根敦啊,这不正好说明了,朕就是厄音珠的真命天子吗?你不知道吗,朕的生辰八字,那可是连圣祖爷都说过的硬,厄音珠在朕的身边啊,非但不会有害朕的龙体,没准还能互相有益,延年增寿呢!” 根敦被皇上的话说服了,想到他的女儿,他又恳求道: “皇上,臣的女儿在臣身边呆了二十多年,生性爱笑爱闹,若是以后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请皇上多包容些,臣先替厄音珠谢谢您。” 说着,根敦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头。 根敦回去以后,又把厄音珠叫过来,掰着手指头连夜给她讲宫中的人际关系。 皇上妃子太多,根敦自己都快摸不清,只能讲位份高的几个。 阿布说了那么多,聪慧的厄音珠总结出来了一句最重要的: 皇后的娘家人富察氏特别能打仗,只要伺候好皇上,紧跟着皇后走,这辈子就稳了。 根敦最后看着自己留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 “厄音珠啊,你本来就没什么谋算,就别参与到那些是非里了,你就记住一句,吃好喝好活的长,或许有一日,咱们父女俩还能有再相见呢。” 第二日,豫嫔便作为新人,陪伴在皇上左右。 厄音珠擅骑射,又爱说爱笑的,所以皇上特许她迟一天拜见皇后,先跟着去参加合围。 后妃们的行营里,都对这位大龄的蒙古新人充满了好奇,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物,二十七了,还能让皇上为她神魂颠倒。 只有魏嬿婉,想起来前世的厄音珠,没忍住笑出了声,厄音珠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爱跳舞罢了。 可真想她啊。 颖嫔营帐里,巴林湄若气的跺脚:“恪姐姐,那个博尔济吉特氏一来,皇上都不带咱们去合围了。” 恪贵人也一把将手中的肉串扔在地上: “一个令妃还不够,又来了个豫嫔,我听说,她极为风骚,昨晚上侍寝时,那个笑声,我在自己的营帐里都能听见。” 颖嫔直直地晃着脑袋:“真给咱们蒙古嫔妃丢人,竟然干这等子下三滥的事儿!恪姐姐,再任凭宫里这么下去,就都成了令妃这样狐媚获宠的人了,你我不能不管啊。” 恪贵人也点点头:“若是真的放任下去,这宫里还有你我的立足之地吗?明儿皇上不在,咱们就先打压打压令妃,到了草原上,这可就是咱们的天地了。” 第二日,众位嫔妃齐聚营帐外,目送大军去围场合围。 富察琅嬅亲手为皇上系上箭囊,皇上摸着琅嬅温润的手指小声说道: “等朕打只老虎回来给你做个垫子。” 富察琅嬅笑吟吟地点点头,恭送皇上上了马。 大军走后,皇后带着慧贵妃、纯贵妃还有嘉妃、婉嫔几个人进营帐喝茶了。 玫嫔依旧领着璟妤去骑小马驹。 如懿见众人都不搭理她,就让菱枝搀扶着自己,去寻凌云彻聊天去了。 嬿婉和皇后娘娘在营帐里聊了会儿,便领着意欢和沐萍去了靶场,要教给她们射箭。 两世的苦苦练习,嬿婉的箭术不说炉火纯青,但在一般人里也是能拿的出手的。 意欢和沐萍不太熟练,就拿来了永瑆和永璂的小桃木弓用着。 经过嬿婉长达一个时辰的教导,意欢和陆沐萍跃跃欲试,要试试打靶子。 意欢射了一箭,还没出去半米,就落了地。 沐萍平时抡大勺有力气,射箭倒是远了,只是连靶子边都没挨着。 嬿婉刚想安慰两位姐妹,只听后面两声银铃般的笑…… 第149章 要比,就比点刺激的 恪贵人:“舒妃和庆嫔,一个是养在闺中的格格,一个是不通骑射的汉人,还有令妃,怕是都不通骑射吧。” 颖嫔:“恪姐姐,令妃会的,咱们也不会啊,论唱起昆曲儿来,谁能比的上令妃呢。” 嬿婉都无需回头,一下子就听出来,背后是颖嫔和恪贵人。 嬿婉想,不管前世今生,这两个人仿佛就和狗皮膏药一样,总是在自己开心的时候过来添点儿堵,自己开心点,就和要了她们的命一样。 今生璟宣养在自己身边以后,嬿婉渐渐知道,真正爱孩子,是根本不会舍得在她面前说这世间的阴暗的。 就像前世,她对永琰,纵然教他护着自己,却从没有让他仇恨过如懿和十二。 而颖嫔,却能把璟妧教成一个仇恨亲额娘的人,把她对自己的敌意,一股脑儿地灌输给了孩子,可见她一点底线都没有。 甚至前世的璟妧在颖嫔的教导下,竟然说出: “一定是你干了许多坏事儿,十四弟和十六弟才会夭折的。” 每次想起这些话,嬿婉都忍不住的心口疼。 嬿婉知道,颖嫔对自己厌恶不敬,一是因为颖嫔骄傲于自己的家世,认为她出身宫女,不配得宠。 二是因为连颖嫔都不愿意承认的嫉妒,嫉妒她就凭着自己,从一个小小答应到贵人,妃,贵妃,皇贵妃,一步步走到了颖嫔无法企及的地位。 颖嫔的骄傲,不堪一击,今日,可以碎掉了。 嬿婉思量间,陆沐萍已经偷偷溜回营帐去请皇后娘娘和嘉妃娘娘了。 而意欢已经忍不住想替嬿婉开口了,嬿婉摇摇头,示意她,让自己来。 嬿婉从容地笑着说: “原来是颖嫔和恪贵人啊,本宫听你们刚才的意思,是认为本宫会唱昆曲儿,就不通骑射了,这样浅陋无知的认识,是谁教给你们的?两年前皇上说你们未曾开化,两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吗?” 颖嫔被嬿婉几句话激的急了眼,上下打量着她,不屑地问道: “令妃的意思是,你会射箭咯?” 嬿婉笑的明媚:“是,本宫会。” 恪贵人手里也拿着弓箭,和颖嫔站在一起,下巴微微扬起来: “令妃如此大言不惭,不如就和我们比试一番,让我和颖嫔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嬿婉等的就是这句话,见皇后娘娘和金玉妍出来了,三人就到了她们跟前,说明了要比一比的事情。 富察琅嬅看嬿婉冲她眨眨眼,看着很积极的要比,就点点头道: “原本就是姐妹们之间比着玩,不要伤了和气。” 嬿婉点点头,就准备往靶场走。 巴林湄若却不干了,她明显地感觉到,皇后娘娘在偏向令妃。 而且令妃的从容淡定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比试射箭,不是为了什么输赢,就是想看见魏嬿婉出糗的样子。 巴林湄若喊住嬿婉,冲着富察琅嬅福了福身子: “皇后娘娘,嫔妾和令妃比试,总要有个什么彩头,或者输了的人得答应什么条件吧,不然有什么意思呢?” 富察琅嬅皱皱眉,她都说了,和和气气的,这个颖嫔怎么和娴贵人一样,听不懂人话啊。 “颖嫔,你未免太过火了,若是你真想要什么,本宫有一对上好的紫玉镯子,就充作彩头吧。” 颖嫔摇摇头,带着轻蔑的笑看向嬿婉: “皇后娘娘,嫔妾怎么敢让您破费,这场比试,不如,就让输了的人给对方跪下吧。” 此话一出,躲在金玉妍后面的陆沐萍先不干了: “颖嫔,你是嫔位,跪嬿婉本就理所应当,可是嬿婉跪你,那可是吃了亏的,这样不公平。” 金玉妍看嬿婉的神情,就知道她想狠狠出一口恶气,于是顺着笑道: “既然颖嫔这么提了,那为了公平起见,就改一改,颖嫔若是输了,不仅要跪,还要连磕三个响头告罪道歉。” 金玉妍此话一出,嬿婉也笑了,还得是嘉妃懂她,两个小狐狸短暂地目光交汇,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要玩,就玩点刺激的。 颖嫔自信不会在骑射上输给嬿婉,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恪贵人更是无所畏惧,反正这次是湄若和魏嬿婉比,最后结果如何都伤害不了她。 颖嫔自信地站在嬿婉身边,看着魏嬿婉纤细的手臂,她微微眯眼一笑,这样一个整天沉醉于靡靡之音的弱女子,怎么能拉开弓箭呢。 “令妃,我若是先来了,怕给你造成压力,不如,你先来吧。” 嬿婉抚摸着铁箭头,一副不知道箭往哪儿放的样子,她吃力地拉开了弓,却又很快地弹了回去。 “颖嫔妹妹,本宫对这弓箭还不熟悉,不如你先给本宫示范一下吧。” 落在陆沐萍眼里,她就知道嬿婉是在扮猪吃老虎了,明明上次在围场,嬿婉超厉害的。 颖嫔心中更不屑了,一个连拉开弓都不会的人,还敢和她比,她真当射击和那昆曲一样,张口就来啊。 颖嫔挑了一根铁箭,看起来似乎有点重量。 她缓缓贴近弓柄,用大拇指的下部勾弦,握拳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的上部来慢慢拉开弓。 “咻”的一声,箭直直射向靶子,正中靶心。 恪贵人在一旁鼓掌欢呼,颖嫔也轻吐一口气,就她这命中靶心的功夫,魏嬿婉练一辈子也别想比得上。 富察琅嬅和意欢在一旁露出担心的神色,金玉妍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嬿婉清浅地笑着,仿佛看透了颖嫔的想法,可惜啊,她魏嬿婉可是苦苦练了两世。 颖嫔昂着首:“令妃,该你了。” 嬿婉这时,眼睛才陡然亮了起来,这样的眼神,像草原上最勇猛的海东青,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勃勃。 颖嫔从未在女子脸上见过,魏嬿婉,怎么会有这样的神采。 阳光透过围场林子的树梢,点点滴滴洒在靶场上,虽树叶细密亦不可掩其光。 嬿婉反手在箭筒里抽出一根梅针箭,眯起眼睛,瞄准靶心,纤长的手指握的极紧,露出骨节的模样。 旁边的沐萍,紧张地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砰”。 “嗖”的一声,箭划破空中凝滞的氛围—— 第150章 我身后是蒙古四十九部 嬿婉也正中靶心。 富察琅嬅和意欢松了一口气,金玉妍和陆沐萍却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颖嫔惊讶地和恪贵人面面相觑,魏嬿婉,刚刚还不会拉弓呢,现在就这么厉害了。 颖嫔意识到,自己被魏嬿婉骗了:“令妃,你怎么如此卑鄙,明明会射箭却偏偏装作不会的样子。” 魏嬿婉潇洒转身,莞尔一笑:“哦?本宫何时说过自己不会了,是你们小瞧我罢了,本宫不妨告诉你,骑马射箭下棋插花还有唱昆曲儿,本宫样样精通。” 颖嫔气的把弓箭一扔:“就算这样,你我也是平局,你没有赢我?” 嬿婉喝了一口陆沐萍递过来的热奶茶,开口道: “既然正面看着是平局,那派个人去靶子背面看看,能不能分出来胜负吧。” 皇后身边的清儿很会审时度势地往把刚刚两位娘娘的靶子正了过来,只见: 颖嫔的箭头确实射到了靶心上,但嬿婉的箭头,不仅射中了靶心,还力道深厚地将箭头贯穿靶心,露出来将近一寸。 很明显,是嬿婉更胜一筹。 陆沐萍高兴地说道:“颖嫔,快履行你们的赌约,赶紧跪下赔罪吧,这可是你提出来的呢,告罪的话,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就说你错了,你嫉妒我们嬿婉美丽聪明大方漂亮博学上进,所以你出言不逊。” 巴林湄若冷哼一声:“庆嫔你休想,我和令妃比的只是谁射中靶心,没有比谁的箭头更深,所以不能算我输了。” 嬿婉早就料到颖嫔不会轻易的认输,她那可怜的可笑的自尊心,强撑着这一副空壳子张牙舞爪,实际上,一击即溃。 嬿婉无视颖嫔的狡辩,坐在了富察琅嬅下首,一颗一颗吃起了嘉妃刚刚剥的糖炒栗子。 富察琅嬅笑着说:“颖嫔,刚刚的赌注本宫听的一清二楚,不可耍赖,况且嬿婉为妃你为嫔,你刚刚言语冒犯,就该跪下道罪。” 颖嫔委屈地看着富察琅嬅,心里不忿,连皇后娘娘都偏向魏嬿婉,合起伙来欺负她们。 她心里嫉妒的火苗越燃越烈,一定要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 颖嫔向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嫔妾不承认刚才的结果,都是射中了靶心,就不能算嫔妾输了,嫔妾,还想再比一场,这次如果魏嬿婉再赢了,嫔妾就愿赌服输。” 恪贵人刚刚看着魏嬿婉的架势,分明就是个箭术娴熟的,怕颖嫔再吃亏,她就伸手扯了扯颖嫔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比了。 嬿婉听到巴林湄若的话,知道她又上钩了,于是不急不慢地喝了口奶茶: “颖嫔妹妹还想怎么比?本宫奉陪到底。” 蔚蓝的天空中,几只围场放出来的大雁,飞向了这边。 颖嫔指着空中的大雁说道:“刚刚比得是靶子,这次咱们比射大雁,咱们同时射,一共三只,谁射下来的多,谁就赢了,如何?” 嬿婉起身,拿起来了弓箭,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 前世,是皇上手把手的教她射下大雁。 今生,她当自挽弓,望长空,射飞鸿。 颖嫔这次吸取了刚刚的教训,要和嬿婉同时射箭,嬿婉同意了。 颖嫔瞄准了半天,自信地射出了手中的箭,一举射下来了大雁,接着就想射第二箭。 与此同时,嬿婉已经瞄准,有两只大雁飞得特别近,她利落地松开弓弦,一箭双鸿,射穿的两只大雁同时落地。 结果很明显,嬿婉一次射中了两只。 在场的人都站起来为嬿婉欢呼。 颖嫔和恪贵人摇摇头,质问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又不是长在草原上,你是宫女出身,之前肯定没学过。你怎么做到的!魏嬿婉!” 嬿婉垂手持弓:“你问本宫怎么做到的?自然是我想学,愿意学,所以在宫里手持重物日日练习臂力,每天仰头观察天上的鸟儿练习眼力,来了木兰围场又天天射靶子,自然就会了。” 嬿婉说的真诚,落到旁人眼里,都认为嬿婉在认真地教颖嫔和恪贵人。 可金玉妍知道,嬿婉在鸣心中的不平。 她冲着颖嫔说道:“颖嫔,恪贵人,听到了吗,令妃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出身蒙古,自然通晓骑射,但却只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图上进,自觉金贵,却不知道人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令妃,她勤学苦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超过了你们,你们合该心服口服!” 颖嫔气的喘气都粗了,她大声说道:“嫔妾出身蒙古,身后是蒙古四十九部,所以自然不需要像令妃一般,又唱昆曲又去献舞,什么东西都抢着去学。她这个样子,无非就是只有皇上的恩宠,没有依靠,所以整天心里惶恐,唯恐抓不住皇上的心罢了。” 这话说的刻薄,不仅侮辱嬿婉,还有倚仗家族之嫌疑。 富察琅嬅收起来脸上的笑容,神色凌厉起来,指着颖嫔说道: “颖嫔,本宫倒想问问你,令妃想要获得皇上恩宠有什么错?她是妃子,你也是妃子,就如同官员要加官升职,百姓要粮食丰收一样,是天理伦常。 这在你眼里,也是错的吗?你既然依靠蒙古势力,不需要宠爱,那本宫可以去和皇上说明,正好这次你们父汗都来了,就把你们领回去!” 颖嫔见富察琅嬅生气要把自己送回去,她心里虽然害怕,但却不愿意丢了面子,于是强装镇定地说道: “皇后娘娘,臣妾嫁来大清,是为了满蒙联姻之好,怎么能被送回去呢!” 富察琅嬅:“那本宫命你,给令妃赔礼道歉。” 颖嫔不服气:“皇后娘娘,令妃宫女出身,又狐媚争宠,我怎么能给这样的人跪下道歉。” 嬿婉只道巴林湄若实在太过愚蠢,笑着说: “颖嫔,你口口声声说我宫女出身,本宫想问问,宫女出身有什么错吗?或者,出身是本宫能够选择的吗? 本宫自从入宫以来,自问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对上恭敬有加,对下宽以待人,你却几次挑衅本宫,本宫想知道,你哪来的胆子,在一众位份比你高的人面前这么嚣张,今日,你跪也得跪,不跪,本宫按着你,你也要跪。” 颖嫔放下弓箭,抬头说道:“我身后是蒙古四十九部,你岂敢动我?” 此刻,局势剑拔弩张。 却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娇憨的问好:“大家都在这儿呐,嫔妾来迟啦,皇后娘娘恕罪。” 众人好奇地看,只见一红色骑装的女子手持着长鞭踏步走来,笑的明媚: “嫔妾厄音珠,给皇后娘娘,嘉妃娘娘,舒妃娘娘,令妃娘娘请安,庆嫔姐姐好!” 这一长串的请安过后,众人知道了,这是新来的豫嫔——厄音珠。 她如此懂规矩,富察琅嬅只觉得欣慰,看来,蒙古也不都是颖嫔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合围过后,皇上领着阿哥们清点,厄音珠就赶紧过来拜见皇后娘娘和众位娘娘了。 阿布说了,皇后娘娘最大! 可刚刚过来,就听见有人说什么她身后是蒙古四十九部,差点没把她笑死。 金玉妍看厄音珠来了,问道:“豫嫔,你来的正好,刚刚巴林部的颖嫔在那儿说什么,她背后是蒙古四十九部,我们啊,不懂这个,你是科尔沁来的,你给我们讲讲。巴林部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颖嫔见厄音珠来了,面上的神情更是阴晴不定。 厄音珠是最热心,最爱说话的,于是一个起身说道: “嘉妃娘娘,您别信她的。巴林部是我们蒙古最小的一个部落,论大小,也就两个木兰围场那么大小的地界儿。论人口,也就这次来行营的人这么多。她竟然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她们蒙古四十九部,她问过我们科尔沁部了吗?不过啊,我们科尔沁部最懂规矩啦,皇上就是我们最大的主子,皇后娘娘就是我们心中第二大的主子。” 厄音珠说完,还乖巧地冲着皇后娘娘眨眨眼。 富察琅嬅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颖嫔气的指着厄音珠说道:“豫嫔,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我同为蒙古出身,要团结一致啊,你怎么能向着令妃她们呢?” 厄音珠瞪大眼睛,也指着颖嫔说道:“你才是胡说,你阿布没有告诉你吗,皇鳝是天子,是我们尊贵无比的腾格里特古格奇汗,所有的一切都是皇鳝的,你不要自己找死拉着我们四十八部下水啊。” 此时,皇上的銮驾也在回营的路上了…… 第151章 你以为女萝是什么好的吗? 颖嫔听了厄音珠这句话,心里的怒火拔地而起: “厄音珠,你也是蒙古出身,怎么如此谄媚讨好,我父汗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对我呵护有加,百般疼爱,是万万不会教我说这种话的。” 厄音珠眨着眼睛说:“你父汗疼爱你?听说你入宫的时候才不到十八岁,你父汗就送你到了千里之外来侍奉皇上?这算什么疼爱啊。况且我可是听说了,你阿玛有十几个小老婆呢,就你一个女儿,要么你父汗有问题,要么你额涅干坏事儿了!” 颖嫔被厄音珠的逻辑惊呆了,这在她心里留下了莫大的震撼。 从小她父汗就口口声声说,最疼她,最爱她,什么都愿意给她,她深信不疑。 可是厄音珠今日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 颖嫔身上已经不知不觉间湿答答的,风一吹,她便打了个寒战。 “厄音珠,你怎么能如此侮辱我,我听说你昨晚侍寝时,和皇上欢声笑语的玩闹,一点也不矜持,你这样是丢了我们蒙古妃嫔的脸,可见,你阿布之前不送你入宫,就是怕你丢人。” 厄音珠听了这话一跺脚:“颖嫔,我厄音珠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我是蒙古之花,才不像你这么矫情。再说了,皇上英俊潇洒,和皇上在一起,我不笑,难道我要哭嘛?难道你侍寝的时候一言不发?那怪不得了,你进宫多年才得了个嫔位,我一侍寝就是嫔了。” 厄音珠犹觉不解气,笑吟吟地补充道: “还有你刚刚说令妃娘娘,嫔妾看着令妃娘娘就很漂亮很有风情很温柔啊,不像你,尖酸刻薄的样子,看着就讨人厌。” 颖嫔被厄音珠气的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金玉妍站在一旁,欣赏地看着厄音珠,这可真是她的知己啊,她也觉得,年纪大点儿,风韵才足。 况且,侍寝的时候,开心满足的又不止皇上一个~ 令妃听到厄音珠夸自己,冲厄音珠甜甜地笑着: “谢谢豫嫔的夸赞,本宫也觉得你集美丽端庄和善良爽快于一体,皇上说你跳蒙古舞很好看,若有机会,可以教教本宫。” 金玉妍也笑道:“本宫也会长鼓舞和扇子舞,豫嫔你若是愿意,咱们可以一起跳。” 厄音珠更觉得令妃人美心善了,嘉妃娘娘长得也漂亮,人也热情,她快速地点了点头: “两位娘娘人真好,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回了宫,嫔妾一定去多多打扰。” 颖嫔只觉得厄音珠不知羞耻,根本没法和她交流,于是她矛盾的焦点,又转向了令妃: “我不屑与厄音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说话,皇上礼重蒙古,我们巴林部在准噶尔一战中出力,皇上自然看重我们,我是不需要去媚上讨好的。令妃虽然得到了宠爱,但是她只有宠爱,没有家世,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嫔妾觉得,你看似风光,实则心最慌。” 嬿婉故作惊奇地问道:“本宫为什么要心慌,就像你说的,本宫会骑马射箭,会唱昆曲跳舞,会和皇上说笑谈诗词论棋道,本宫的底气足的很,而你呢,颖嫔,你会什么?喝奶茶?吃羊腿?还是在背后议论人?” 颖嫔被厄音珠和嬿婉接连攻击,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击哪个,她渐渐地失去了理智: “我不需要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父汗说了,我只要做一株女萝,一辈子依托他就好了。” 舒妃意欢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她终于冷冷地道: “颖嫔,你以为做一株女萝,是多么骄傲的事情吗?女萝,枝蔓软弱,必须附物而长。只要依附,就必须柔顺,还要委曲求全,一旦附着的植物不在了,女萝也就化为委地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汗若是真爱你,就该教你立身处世的本领,教你千磨万击仍坚劲,教给你纵使一时需要依附,但也要长出自己的树干枝叶,自立自强。” 意欢的话多说一句,颖嫔的心就刺痛一分,她回忆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每个人好像都有事做。 慧贵妃爱弹琵琶,嘉妃爱跳舞,愉妃爱刺绣,舒妃写诗,令妃唱昆曲,庆嫔研究美食,好像只有她和恪姐姐,无所抒怀,只能一日日地看着别人顺风直上,气的跳脚。 厄音珠崇拜地看着舒妃娘娘,舒妃娘娘说话的语调真好听,用的词也好优雅,等去了宫里,一定要多和她说话。 同时,厄音珠也在反思,自己都二十七了,之前却还一直粘着阿布,虽然阿布也教给自己很多很多,但是她不要成为女萝。 她要做科尔沁部的骄傲,要为自己的族人争光,想到这儿,厄音珠的脸上又浮现骄傲的神情。 富察琅嬅也深以为然,她教导璟瑟,便是教给她无论何时,都要先有立身的本领,才能不仰人鼻息,可以不发出耀眼的光芒,但一定,一定要有一盏灯,自己照亮自己。 意欢的话,几乎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 嬿婉看着颖嫔失神的模样,开口问: “颖嫔,你一直以你的母族巴林部为骄傲,但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好好教养你。他们让你美丽,好能获得皇上的宠幸,他们又让你愚蠢,不想让你生出羽翼,他们用虚假的爱来欺骗你,让你做只会笑话鲲鹏的蜩与学鸠,而你却沾沾自喜,我为你悲哀。” 颖嫔双目欲红,她大声说说着:“你凭什么看不起我,觉得我可怜,我告诉你们,我是巴林部的骄傲,我不开心,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开心。” 巴林湄若,已经像失去理智的小兽,本以为志在必得却被围起而攻,只能呲着牙舞着爪子,来掩藏自己的慌张。 嬿婉凑近一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颖嫔说的那么自信,我以为巴林部多么厉害呢,竟然蹦哒的那么高,不知道的,以为没了你们巴林部,大清就稳不住蒙古了呢。” 之所以这么小声,是因为她看见了,远处一个身着深绿色缀明黄长绦蒙古袍的身影,正大踏步地向这边走来。 那么剩下的棒打落水狗,自有这人去完成了。 合围结束,清点猎物完成的皇上很开心,迫不及待地剥下虎皮来找琅嬅。 隔着老远,他就看见自己一群爱妃在靶场那儿,连厄音珠都融入了进去,和大家有说有笑的。 刚刚被蒙古王公奉承了一通的皇上,更觉得自己的后宫真是和谐,满蒙汉的妃子们其乐融融的。 他要给自己的贤妻和爱妃们一个惊喜。 皇上让人不要通传,大步流星地往爱妃们那儿走去,却听见一声大喊,依稀能听清是:我不开心,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开心! 皇上分辨出来,那是颖嫔的声音! 他心中疑惑:蒙古四十九部不开心吗?他们跪倒在朕脚底下高呼万岁的时候,挺开心的啊。 阳奉阴违,蛇鼠两端!皇上不禁有些生气了,他站在后面问道: “颖嫔,你的意思是说,蒙古四十九部对朕不满意了?” 第152章 蒙古四十八部不寒心 众人赶忙行礼迎接皇上,皇上扶起琅嬅一同坐下,盯着心虚地不敢抬头的颖嫔问: “颖嫔,你刚刚说蒙古四十九部不开心了,怎么回事?” 厄音珠死死盯着颖嫔,仿佛她要是敢多说一句话,自己就要咬死她。 巴林湄若环看四周,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仿佛知道她一定会受到责罚一样。 她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能怕,她背后是蒙古四十九部。 想了想,她抬头说道:“皇上,臣妾刚刚只是说,臣妾的母族对臣妾百般爱护,不会看着别人咄咄逼人,欺负臣妾的。” 皇上皱起眉头,他的这些爱妃个个都是顶温柔的,谁会欺负她? “颖嫔,你说清楚,谁欺负你了,朕看你孔武有力,气势汹汹,倒像是你欺负别人。” 颖嫔说道:“皇上,臣妾和令妃比试射箭,臣妾的箭太重了,所以惜败了,皇后娘娘和嘉妃娘娘就要逼臣妾跪下道歉,后面豫嫔来了,更是恶语相向。” 富察琅嬅越听越不对劲,这颖嫔说话怎么和如懿一个味儿,谁逼她了,不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吗。 富察琅嬅一拍桌子:“够了!颖嫔。” 皇上见状,摸着琅嬅的手:“琅嬅,别动气,朕相信你,你给朕讲讲事情经过。” 富察琅嬅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包括颖嫔主动提出比试,输了又耍赖,还以下犯上议论令妃出身,拿蒙古要挟等等等等。 每说一件,皇上的脸色就阴沉一分,直到最后,皇上怒喊: “放肆,颖嫔你放肆,给朕跪下,还有恪贵人,你们两个,上次置喙朕唱昆曲,这次又来招惹令妃,朕看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颖嫔两人从未见过皇上生这么大的气,又一次听话地跪在了地上。 腿是听话了,但颖嫔的嘴依旧不服输: “皇上,臣妾有说错吗?令妃就是包衣宫女出身,地位就是比臣妾低。” 皇上冷笑一声:“进了宫,什么出身,都比不上朕给的位份,你今日以下犯上,朕就要把你和恪贵人贬为答应,朕倒要看看,你们两个答应,还能不能仗着母族再横行霸道。” 巴林湄若知道,宫里现在位份最低的就是常在,还没有答应呢,自己怎么可以成为答应,皇上一定是糊涂了。 她红着眼:“皇上,你不能这么对臣妾和恪姐姐,您这样会寒了蒙古四十九部的心,会让咱们怀疑,一直仰仗的您是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厄音珠听了这话,觉得巴林湄若简直是疯了,身为蒙古之花的她决不允许自己的部落和子民被这个蠢东西连累。 于是她也跪下,举手宣誓道:“皇鳝,颖答应她胡言乱语,我们科尔沁部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大清,蒙古四十八部不寒心,您不要相信她的话啊!” 厄音珠的表现让皇上很满意,他自信于自己的文治武功和仁慈待下,蒙古诸部自然臣服。 尤其是刚刚琅嬅说,厄音珠知道他是蒙古最高地位的大汗,还夸他英俊潇洒,真是甚得他心。 厄音珠比巴林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东西好太多了。 他冷笑一声:“哦?颖答应怀疑朕,巴林部也怀疑朕,恪答应,你所在的阿霸垓部也怀疑朕吗?朕可记得,你不是阿霸垓部亲王的女儿啊。” 皇上此话,是给恪答应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她也执迷不悟,皇上不介意让蒙古变成四十七部。 恪答应顶着巴林湄若期待的目光和皇上的冷漠,她只是阿霸垓部的亲贵之女,若是真的惹怒了皇上,她的家人又该怎么办,颤抖着说道: “臣妾不敢质疑皇上的英明,臣妾不敢啊,这都是颖答应一个人的想法。” 颖答应抓住恪答应的袖子,大声喊:“恪姐姐,你不能这样啊,是咱们一起说的,要给魏嬿婉点颜色瞧瞧,你怎么能独自脱身呢。” 金玉妍冷眼看着刚刚还一条战线的两人,现在就互相指责: “看来啊,要么恪答应是装的和颖答应交好,要么她就是装的臣服皇上,总之啊,恪答应的心,也不诚呢。只是,皇上,今日令妃妹妹才是最委屈的人,臣妾瞧着令妃妹妹受委屈,都跟着心疼呢。” 皇上点点头:“嘉妃说的有道理,朕的令妃,岂能容她们轻视,宣朕的旨意,抬令妃魏氏一族,入镶黄旗包衣管领,赐姓魏佳氏。” 魏嬿婉惊喜地看向皇上,急忙跪下领旨谢恩,同时向金玉妍投来感激的目光,金玉妍也为嬿婉开心,这下好了,她抬旗了,嬿婉也抬旗了。 颖答应瞧着这一幕,魏嬿婉就这样以自己为踏板,轻轻松松地抬了家世,凭什么。 皇上让令妃起来,继续处置颖答应,他冷眼瞧着,颖答应刚刚还在用恶毒的目光注视嬿婉,看起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想到这儿,皇上的目光凌厉起来。 他冷哼一声,“这次阿霸垓的亲王因为生病没有来,朕会下旨,让他将恪答应的父亲送到京城处置,至于颖答应,来人,将她带到朕的营帐里,看着她,不准出声。” 大家都在好奇,皇上究竟要做什么。 只听皇上又说:“宣来参加合围的所有蒙古王公来朕的行营外觐见,尤其是巴林王,他好啊,真是好啊,朕要好好奖励他。” 颖答应惊慌地抬起头来,皇上宣蒙古王公来干什么,让自己父汗一定要来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问出口,就有黄马甲的侍卫将她捂住嘴拖走了。 恪答应看着一直在苦苦挣扎的颖答应,以为皇上要杀了她灭口,跪在地上磕着头: “皇上,湄若她年纪小,不懂事,求您不要取她的性命,臣妾求您了。” 恪答应的求情,倒是让嬿婉和玉妍对她高看了那么一点点,纵使刚刚毫不犹豫地卖了颖答应,但好歹留了一丝良知。 皇上的恶趣味却被激发出来了,他甚至带了一丝笑:“哦?朕不杀她,杀了你,怎么样?” 恪答应一瞬间脸都白了,她颤抖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终眼一翻,晕倒在了众人面前。 富察琅嬅看着皇上,也摸不透皇上的想法,本朝,还未有过诛杀妃嫔的例子啊,再严重的,也只是关入冷宫罢了。 皇上哈哈一笑,拍拍琅嬅的手,示意她放心: “恪答应的胆子,真是小啊,大家放心吧,朕不爱杀人,朕啊只是和她们闹着玩罢了。” 说着,皇上又大步离开了…… 皇上语气轻松,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厄音珠在一旁悄悄擦汗,左瞧瞧右瞧瞧,天啊,刚成为妃嫔就遇见这种事,也不知道她表现的怎么样。 金玉妍看厄音珠紧张,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没问题,厄音珠这才稍稍放了心。 另一边,收到旨意的蒙古王公们都在提心吊胆…… 第153章 女萝的来历 蒙古王公们刚刚从围场回各自的小营帐里休息,这一场合围,他们一大半的精力都在伺候皇上,哄皇上开心。 这才是他们来木兰围场的真正目的啊。 可是,好不容易把皇上哄高兴了,刚刚来宣旨的公公们又一个个板着脸,说皇上让他们速速过去。 不知道怎么,他们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于是,相近部落的王公们在去的路上都纷纷猜测,是谁惹怒了皇上。 路上,秋风吹得两边的旗帜猎猎作响,所有人心里都敲起了一面鼓,砰砰砰。 科尔沁部的两个王爷罗卜和根敦,一言不发,心里思量着,他们两个,一个儿子是皇上的女婿,一个女儿是皇上的妃嫔,应该不会出事吧。 罗卜说道:“我家色布最近应该没惹怒公主。” 根敦摸摸胡子:“我家厄音珠刚封了嫔一天,她虽然不聪明,但很听话,应该也没惹怒皇上。” 两人同时放了心。 巴林王背着手走在最后面,闲庭信步,他在准噶尔一战中出了力,女儿又是皇上的颖嫔,一定不是他惹怒了皇上。 就这样,一群人到了皇上的行营,只见皇上在营帐门口摆了一圈椅子,自己坐在上首,正等着各王公。 一番见礼后,众人各自坐下,看着皇上铁青的脸,大家都不敢说话。 此时,营帐里的颖答应,也被一盆冷水泼醒了,她还没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便听到了皇上喊巴林王的声音。 巴林湄若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她费力地要往上爬,嘴里的破布堵住了她的呜咽,她目光含泪,喉咙里破碎的字句,连起来依稀是: “父汗,父汗救我。” 营帐外,皇上抿着唇,目光巡视一番,锁定在了看着就很不顺眼的巴林王身上,他缓缓开口: “巴林王,朕听说你不开心啊,还对朕寒了心是吗?” 其他的王爷们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自己的原因,那就好那就好, 被点名的巴林王瞪大眼睛,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但皇上的语气似乎很生气,于是他立马起身跪下: “皇上,臣不敢有此想法啊,臣能随侍木兰围场,是天大的荣幸。” 皇上把玩着手中的祖母绿扳指:“哦?可是你的女儿巴林湄若说,她不开心,就是蒙古四十九部不开心,还说,你们对朕感到寒心呢。” 蒙古王公们本来放下的心,彻底凉了。 他们齐刷刷地站起来,跪倒在地上。 皇上一个个地扫视着:“喀尔喀王爷,你寒心吗?” 喀尔喀王爷摇摇头。 皇上又笑着问:“察哈尔王爷,你寒心吗?” 察哈尔王爷忙说:“不敢。” 皇上一个个地问:“哲里木郡王,你寒心吗?达尔汗郡王,你寒心吗?阿拉善郡王,你寒心吗?” 所有人都忙着否认,都在和巴林部撇清关系,甚至在心里暗暗咒骂着。 到了科尔沁的时候,罗卜和根敦直接磕了两个头,两人中更擅言辞的根敦开口: “皇上!我们科尔沁部永远是大清最忠实的臣民。在座的所有蒙古王公,都知道满蒙一家,怎会因为一个巴林氏的话而生嫌隙,巴林氏的女儿说这种话,分明是在破坏满蒙团结。” 根敦说完,在心里默默地想,他的女儿厄音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她虽然活泼,却实在有分寸知进退。 罗卜在一旁也很满意,根敦啊,他的好弟弟,平常虽然整日和他那个女儿骑马喝酒,但是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所以他们父女俩,别的不说,从思想上,那是根正苗红啊。 众王公也纷纷表示,他们的心暖暖的,绝不会和巴林王一样,动不动寒心。 皇上听完,让各位蒙古王公都起来了,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巴林王。 皇上将手中的祖母绿扳指,直直地砸向巴林王: “巴林王,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啊。” 坚硬的扳指砸在巴林王额头上,快速地鼓起来一个包,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哀求道: “皇上,臣没有教湄若这些,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的就胡乱说了,臣冤枉啊。” 皇上冷笑着问:“哦?可是巴林湄若说,她是你唯一的女儿,还说你让她一辈子依附你就够了呢,可见,她有不臣之心,也是你教出来的。” 巴林王有口难言,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的正妻,也就是湄若的母妃,性情刚烈狠绝,手段阴险毒辣。 所以他小妾们的孩子大多数要么保不住,要么生下来残疾。 侥幸活下来的几个,都被他们嫡母吓得胆小如鼠,畏畏缩缩。 只有其中的一个儿子,聪明颖绝,像极了他,他把这儿子,当接班人培养。 那时候,这个儿子想学骑马,巴林王就给他找了一匹血统优良的宝马,偷偷教给儿子骑。 他要让儿子,成为草原上威武雄壮的铮铮汉子,将来和他一起,称霸草原。 但没想到,还是被湄若看见了,湄若被她母妃养的刁蛮任性,就要抢她哥哥的马,甚至倔强地追在马后,不管不顾的。 巴林王绝对不允许,一来这是他给儿子的礼物,二来他也不希望湄若成为一个有能力有胆魄的女子,这会助长他正妻的嚣张气焰。 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下一个她母妃。 所以他慈爱地抚摸着湄若的头,用最温柔的语气和湄若说道: “湄若,你不需要学骑马这些打仗的东西,你是父汗最疼爱的女儿,你什么都不用学只要做一株女萝,依靠着父汗就够了,父汗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湄若果然相信了,从此以后更加的刁蛮,连她的嬷嬷要教给她算账管家的本领,她都不屑去学,每日以巴林部唯一的公主自居。 巴林王当时想着,所幸,她是个女孩子,再怎么样,只不过脾气大点儿,不守规矩点儿,反正迟早要嫁人的,嫁了人,就和巴林部没关系了。 后来,巴林部的五百精兵在准噶尔第一次平乱中立了战功,皇上宣召巴林王的女儿入宫侍奉,以示亲近。 巴林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喜滋滋地送进去了,他想着,湄若就算再蠢,也不会去冒犯宫里的主子吧。 又一阵秋风吹过,巴林王如同摇摇欲坠的叶子一般,跪在空地中央,不停地想着对策。 如今湄若已经被皇上厌弃,若是舍弃她,能让皇上开心,那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他咬咬牙颤抖着回答:“皇上,微臣不敢不说实话,巴林湄若是个女儿,微臣根本就没用心教过她,至于女萝一说,也是臣应付她的话,绝对不能当真啊。” 巴林王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皇上的神色,但皇上始终眉目如霜,自己的话似乎一点都没有打动他。 营帐内,形容狼狈的女子,眼睛湿润,因为喊不出声,脸憋的涨红,额头上的青筋蜿蜒暴起,只能一直摇着头。 巴林王闭上眼睛,高声喊道:“皇上,如今巴林湄若犯下大错,都是她自己的原因,与臣无关,与巴林部也无关啊,臣愿意与她断绝关系,把她逐出巴林部,从此后,她是死是活,和臣都没有关系,任凭皇上处置。” 在场的人都知道,巴林王的意思是,要舍弃这个女儿了。 本来还有人觉得巴林王被女儿连累,有些可怜,但听了他的言论以后,大家心里明了,怕是这颖答应,也是被她父汗给耽误的,所以都对巴林王投以鄙视的目光。 尤其是根敦,这位疼爱女儿的父亲,第一次想狠狠地踹巴林王一脚。 营帐里,巴林王的话仿佛一根根利箭,将巴林湄若的心射穿,亦将那笼罩在她脑海的迷雾,缓缓拨开。 第154章 自断生恩 “我母妃御下极严,妾室们畏惧。” 父汗身边的女人总是一个接一个,她出生的时候,父汗已经有十几个小妾了。 母妃出身大部,生性骄傲,用尽手段,把这些女子拿捏的死死的。 蒙古其实不讲什么长幼尊卑,反而是幼子守业,有能力者掌权。 但母妃今日斗这个,明日斗那个,早已经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再去好好教导她。 为了守住手中的权力,维护自己的骄傲,她总会告诉湄若:你是嫡女,你不需要跟她们争抢,母妃会把一切都给你。 父汗也这么说,说让她做一株女萝,父汗自会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他们用谎言给湄若织就了一张华丽而又梦幻的网,并且告诉湄若,网中的世界,才是正常的。 所以久而久之,她习惯了毫不费力地独占恩宠,习惯了高高在上地指责与蔑视,认为这一切理所应当。 而如今,父汗亲手撕碎了这张包裹了她二十年的薄薄的纱网,连同她的人生,她的一切。 原来,父汗对她的包容,对她的溺爱,对她的放纵,全都是因为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没有耐心去教她骑马。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会用心将她雕琢成一块精美的玉,而是任由她成为顽石。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担心她嚣张跋扈的脾气日后会遭到反噬。 巴林湄若最终蜷缩成一团,眉眼痛苦地扭曲,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营帐外,皇上听了巴林王的话,反应与根敦是一样的,对他更加厌恶了。 他知道巴林王会急着与颖答应撇清关系,却未曾想到,他想牺牲亲生女儿的命。 若是颖答应有十分的错,巴林王就该担九分的责任。 皇上眼睛一瞬间亮的像黑夜里的狼:“既然巴林王不愿意要这个女儿了,那传朕旨意,允许颖答应和巴林王断亲,从此,颖答应不再是巴林部的公主。” 巴林王松了一口气,把这个灾星送出去了就好,这样他回去就可以找理由训斥湄若的母妃,他的正妻了。 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翻身,去狠狠地修理那个恶毒的女人! 皇上看着巴林王掩饰不住的得意,心中厌恶,接着说道: “至于巴林王你,教女无方,刻薄寡恩,两面三刀,实在不堪重用,着削去爵位,废为庶人,巴林部并入科尔沁部右翼,即日起,所有臣民全权交由科尔沁部管理。” 巴林王听闻此言,仿佛身坠冰窟,竟然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皇上只一个眼神,就有八旗的侍卫摘下了巴林王的顶戴花翎,将他拖了下去。 反倒是科尔沁的罗卜和根敦,跪下听旨谢恩,脸上的皱纹笑成了喜庆的花儿一般。 皇上看见根敦单纯毫不掩饰的笑容,就知道厄音珠为什么那么讨人喜欢了。 他难得的对根敦说:“你养了个好女儿啊,她很识大体,朕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把巴林部交给你们的。” 根敦悄悄跟罗卜说道:“大哥,你看看,我家厄音珠就是个福星,随我,招人喜欢!” 罗卜拍了拍根敦的脑袋:“喜怒不形于色!敦啊,哥都教给你多少次了!” 蒙古王公散去后,皇上掀开帘子进了行营。 巴林湄若已经被人扶到了椅子上,手上的绳子也已经解开。 此刻她将头埋的低低的,直到皇上走近了,她才发觉,慌乱地跪在地上,丝毫不复之前的张扬。 “颖答应,如何啊,你口中的好父汗,口口声声地说让朕杀了你呢。” 湄若此时觉得自己就像江海中翻涌的一叶小舟,生死就在顷刻之间。 以往的所有东西,她都认为可以不劳而获,不争而得。 可是这一次,就连最简单的活着,似乎都很难了。 她第一次,想不顾脸面地,争一争,为自己争一争。 脑海中这样想着,手脚动起来却很难。 她很少下跪,就算有跪下的时候,从来也都是挺直着腰板。 时间仿佛按下了减速,过往的一切,在她眼前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她弯下腰,扯着皇上的衣角,哀求道: “求……皇上,饶臣妾一命,臣妾知错了……” 她的腔调,仿佛清晨枝头摇摇欲坠的露珠,带着欲落不落的挣扎。 皇上低头瞧着颖答应,打量着她绝望的神情,朗声道: “朕已经处置了巴林王,至于你,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朕会让恪答应也搬入储秀宫,你们不是骄傲于蒙古出身吗?就让出身科尔沁的豫嫔做你们的主位,正好,她阿布管着你父亲,她管着你。” 这是皇上的恶趣味,也是他最后的仁慈,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残忍。 金灿灿的晚霞洒在辽阔的原野上,万物仿佛都披上了一层轻而暖的纱,走在这样的黄昏里,本身就是悲壮的底色。 颖答应就这样被带着到了马车旁,里面,恪答应已经忐忑地等候多时了。 她后悔了,她不该出卖湄若,湄若曾经一声一声的“恪姐姐”,回荡在她的心头,让她悔恨不已。 马车下,失魂落魄的颖答应,透过两座营帐之间的缝隙,看到远处,父亲被人押着往一辆更为简陋的黑顶马车走去。 颖答应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巴林纳亲。” 巴林纳亲听出来了,那是湄若的声音,她不叫自己父亲,却直呼了自己的姓名。 此刻他被剥去了贵重的服饰,只穿了一身灰色布衣,没有了锦缎华服,就连头上的白发,都有些显眼了。 湄若看的清清楚楚,却怆然一笑,在马车下,笔直地一跪,连着磕了三个头: “巴林湄若,从此舍去巴林之姓,只做湄若,山高水远,拜别巴林纳亲,愿岁岁常安,不复相见。” 秋风将这几句吹得零零碎碎,巴林纳亲遥望着湄若,却清楚地感觉到,湄若也不再认她了。 她自断了生恩。 巴林纳亲眼前突然模糊起来,那个小小的,在草原上追着小马跑的女孩儿,和眼前转身决绝的女儿突然间重合在一起。 他呢喃道:“湄若…”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自然也随风消散了,只留塌下脊梁的巴林纳亲倚在马车跟前。 一滴老泪,自他混浊的眼球中滚出,只是为时已晚。 湄若起身上了马车,再未曾看他一眼。 第155皇上爱这退红色 草原上夜晚的风已经挟着凉意,月光洒在那暗黄与明绿交杂的旷野上,仿佛一道道翻涌的潮水。 各个营帐里都点了烛光,此刻,三三两两的妃嫔们各自聚在一起,聊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在谈论到一日之间覆灭的巴林部时,大家原本爽快的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难言的意味。 玫嫔白蕊姬庆幸,她知道自己不通诗书,少有才情,怕教导不好璟妤。 她想着太后尊贵优雅,又睿智果决,璟妤只要能习得一两分,以后也就能应付的来了,所以从璟妤小时候,她便经常带着璟妤去慈宁宫请安。 太后的长女端淑公主回京城后,除了在礼部代理与外藩蒙古和各附属国的交往一事外,也经常回慈宁宫小住。 见璟妤玉雪可爱,白白嫩嫩的,她也很喜欢,经常在慈宁宫临窗而坐,教她读书写字。璟妤的一手行书,都是端淑公主亲授的,连皇上都忍不住夸赞。 后来有一日,璟妤站在永和宫正殿的牌匾下,抚着下巴看了好久。 白蕊姬骄傲地扬起小脸儿给璟妤介绍起牌匾的来历: “这可是你皇阿玛亲自赐给额娘的牌匾,别的娘娘都是四个字,只有我是五个字。” 彼时,刚刚读完《庄子集释》的和淑公主璟妤,看着额娘依旧娇美白润的面庞和天真明亮的眸子,她凑到额娘跟前,小声地说道: “额娘,皇阿玛太坏了,这句话是在委婉地说你见识短浅。” 白蕊姬要碎掉了。 怪不得每次姐妹们来的时候,都要瞧着这牌匾逗她几句,她以为是笑话她年轻的时候轻狂呢。 白蕊姬开始讨厌起皇上来了,她相信皇上,皇上却骗了她那么多年。 所以以后的日子里,原来爱为皇上弹琵琶的玫嫔,又重新拾起了最初的月琴。 曲有误,却不再是为了周郎顾。 白蕊姬一天天地更加鲜活明艳起来,她也陪着璟妤,渐渐读起来了诗书。 在太后和端淑公主的教导下,璟妤性子沉稳又睿智,皇上对璟妤很是满意。 在来木兰围场前,皇上已经下旨,在钮祜禄氏里择了一个文武双全的给璟妤做额驸,婚事就定在明年的腊月。 而另一边,如懿回到营帐里,才发现一切都变了模样。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去找凌云彻聊了会儿天,回来就天翻地覆了。 颖嫔和恪贵人都成了答应,令妃抬了旗,新进宫的豫嫔成了一宫主位。 这是什么鬼热闹。 如懿迫不及待地想事情的详细经过,奈何颖答应和恪答应两个当事人已经被送回了京城。 而留在这里的嫔妃都是非奸即恶,她不愿与之为伍。 她斜斜地倚在榻上,双腿盘着,如一位含饴弄孙的老太君。 既然没有合理的探听渠道,她便开始了自己的合理推测。 皇上为什么将呼琳和湄若降为答应,又把呼琳迁居到储秀宫,是因为皇上想让她独享翊坤宫的尊荣。 而且,皇上一定是忌惮豫嫔身后的科尔沁部,才让她成了嫔,做了一个主位。 至于魏嬿婉,无非是因为她曲意逢迎讨好皇上,皇上才发了善心为她抬旗。 想到这儿,如懿感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皇上之前对她的凉薄,只是为了保护她。 她的营帐靠近豫嫔的行营,听说今日,皇上又来了豫嫔处歇息,定然是皇上为了离她更近才故意为之。 如懿拨弄着香炉里残存的烟灰,脸上浮现一抹轻红,在菱枝眼里显得莫名其妙。 “主儿,床铺整理好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如懿翘着护甲,张开胳膊,让菱枝帮她更衣。 待换上寝衣,如懿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额头仍旧饱满而有光泽,双颊并不因为岁月的流失干瘪下去,反而更加的透亮,但偏偏,她的整个身子又特别的枯瘦,就像一根筷子上插了一个风干的白馒头,僵硬地立在那儿。 如懿盯着镜中身后的菱枝看,眼皮上由两条线挤出来的赘肉条向下耷拉着,菱枝很快地领会到:主儿想被夸奖了。 她做好心理建设,夸什么呢?夸主儿的嘴唇红艳艳,还是夸她胸前像挂了两个酒袋子。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如懿脸上淡淡的微笑丝毫未动,只是看在菱枝眼里,只感觉空洞而幽深。 菱枝心疼这烛火,主儿现在只是贵人,行营在外,每夜只分到黄蜡一支,羊油蜡一支。 现在烛台上的蜡块,只剩下小拇指第一指节那么点儿,营帐里的光线也越来越弱。 等烛台上这一盏烛火燃尽,她们营帐就会陷入无边的黑暗。 半天后,菱枝垂着眸子夸奖道:“主儿今夜穿的这件衫子真好看!” 这一句,仿佛触动了某种开关,如懿的笑才有了些波动,她眨着眼,将嘴巴聚拢成一朵菊花的形状: “皇上爱这退红色,果然是浓淡相宜,娇而不妖。” 菱枝知道,自己此时该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但是她实在骗不了自己。 这明明是主子好多年前的寝衣,早就不穿了,只不过因为内务府迟迟不送新的来,才把它找出来凑合穿着。 这不是退红色,这是褪了色。 如懿介绍完,正好最后一截蜡烛也燃尽了,营帐里顿时暗了下来。 只有一面毡布,透着昏黄的光线,那是豫嫔娘娘的营帐,总是彻夜通明,细细观察隐约可见,一双身影相对而坐。 菱枝摸索着,想扶如懿往床上去,却被如懿一把推开。 如懿正看着毡布上的那双影子笑着闹着,皇上甚至还将豫嫔拥在怀里,豫嫔也搂住皇上的胳膊左摇右摆。 黑暗会放大一切声音,只听见那边的营帐里,传来厄音珠“咯咯咯”的笑声,与皇上的“哈哈哈”交织在一起,清脆而又欢乐。 漆黑中,如懿起身,弓着腰贴耳偷听隔壁营帐里的声音。 皇上嗔怪道:“好哇,你竟然敢捏朕的鼻子。” 厄音珠声音娇媚:“那皇鳝捏回来,不就好啦~” 这样的打情骂俏,让纯洁如圣女的如懿听见了,简直是侮辱了她洁净粉嫩的耳朵。 她用嘶哑的嗓音说道:“这厄音珠也太会撒娇撒痴了,长此以往,皇上定然会厌恶她的。” 风又起了,无形无状的风从毡布围成的门帘中挤进来,回旋在营帐里。 这一夜,如懿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厄音珠痴缠着皇上,竟然敢动手摸皇上,若是她,定然只会说一句: “哈哈,你的鼻子可真~大~啊。” 第156章 谁的赘婿 木兰秋围结束的前一天,照例举办篝火晚宴,与蒙古王公同乐。 日落西山后,行营里到处点缀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每个营帐前,都有满蒙八旗的子弟聚拢在一起摔跤,喊号子。 一些年轻活泼的蒙古格格也围成一圈跳着蒙古舞,马头琴悠扬的歌声传遍了木兰围场每个角落。 璟妤在白蕊姬的鼓励下,也跟着和敬姐姐参与进了跳蒙古舞的部落。 玫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女儿。 璟妤是白蕊姬亲手养大的小玫瑰,她十五岁便做了母亲,从此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一人。 这些年,她的璟妤从生下来时的瘦弱不堪,长到现在的亭亭玉立。 每当看着和自己眉眼相似的面庞渐渐生出自己的轮廓,白蕊姬总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懿出营帐时,正好见着一身藕粉色织锦暗纹衬衣的玫嫔迎风而立,她对玫嫔,向来是欣赏的。 虽然她曾经用鞭子打过自己,也曾出言为难,但那都是误会,玫嫔真性情,只是被小人迷惑了。 如懿觉得,恰恰是因为有玫嫔这样愚蠢的人在,才更能显现出她的大度包容。 所以她扶着菱枝的手,东看看,西看看,确定没有了别人,才像老太太偷菜一样,挂着贪婪的笑容冲着玫嫔走过去。 “蕊姬~” 说完,如懿才想起来,是要向玫嫔行礼的,所以她恭敬地撅着臀屈膝,头低垂着,眼睛却一直往上瞟。 白蕊姬脖子上围着白色的狐狸毛领巾,眉眼在跳动的篝火映照下舒展开来,看在如懿眼里,心头涌上难言的酸味。 这么多年了,白蕊姬好像依旧很年轻。 玫嫔一直盯着璟妤看,等到发觉如懿靠近时,那粗噶如锯木头的嗓音已经不可遏制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玫嫔眼睛一横:“大胆,谁让你喊本宫名讳了,娴贵人,看来你还是不记打啊。” 如懿委屈地像只无措的小狗,她又想起来玫嫔不让在她眼前嘟嘴,只能张着嘴巴嗫嚅道: “玫嫔,我只是听说和淑公主要与钮祜禄氏结亲,所以特意来好心提醒你的。” 玫嫔用脚丫子都能想出来如懿要说什么鬼话,她就擅长故作高深的这一套,所以她看向不远处地上的马鞭,一笑问道: “你是想让本宫扇你,还是让本宫拿鞭子抽你?” 如懿睁着眼睛习惯性地退后一步,心想玫嫔怎么这么粗俗,动不动就要打人。 她只是想提醒玫嫔,皇上与太后素来暗中较劲,如今和淑公主有一个钮祜禄氏的额驸,一定也会被皇上厌弃的。 白蕊姬见如懿退缩,于是轻蔑一笑,唤着璟妤便一起往今日的宴厅走去,算算时辰,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 如懿与白蕊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 宴厅是用木板搭起来的高台,最上首是太后、皇上和皇后,左边是随行嫔妃和皇子公主,右边是蒙古王公大臣。 如懿看了一圈座位,自己被安排在妃嫔最末处,正好在豫嫔与玫嫔的正后方。 豫嫔厄音珠早早地就来了宴厅等待,每来一位娘娘,她都站起来热情地打招呼。 看见跟在玫嫔后面的如懿,她歪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玫嫔姐姐好,这位是谁啊。” 厄音珠好奇地打量娴贵人,这娴贵人今日穿了一件藏蓝色夹绒衬衣,头上对称地点了四朵烧蓝钿花。 若不是因为她旁边有宫女跟着,厄音珠还以为她是玫嫔姐姐宫里的嬷嬷呢。 白蕊姬向如懿翻了个白眼,声音清脆:“这是娴贵人,该向你见礼的,你不用搭理她,她烦人的很。” 说完,白蕊姬就拥着厄音珠坐了。 厄音珠瞪着眼看着娴贵人,直觉这人身上有一股子阴鸷劲儿,让厄音珠心里发麻。 如懿心中气恼,豫嫔竟然听了玫嫔的话,真的没有和她问好。 她本来还想着,只要豫嫔能够识相点,她就原谅豫嫔捏皇上鼻子这件事,可是如今,她只能在心里牢牢记厄音珠一笔了。 厄音珠和玫嫔姐姐打听着宫里的模样,她听说自己被安排到了储秀宫,连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答应,都归自己管了。 厄音珠一向相信,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好教的老师,同为蒙古嫔妃,等回宫后,她一定要教恪答应和颖答应规矩,让她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宴会上一番推杯换盏,君臣共贺后,皇上就眯起眼睛来,巡视了一圈。 目光锁定在札萨克和硕亲王成衮扎布身上,他笑呵呵地说道: “成衮扎布啊,两年前你请安折子里说,你的大妃喜诞嫡子,起名叫拉旺多尔济,如今小世子如何啊?” 皇上此言一出,在座稍微懂事的人就知道后续的走向了,皇上关心这位小世子,大概率成衮扎布会对这孩子格外上心。 皇上也会通过这位小世子,巩固与喀尔喀部的联系,先为伴读,后为额驸,随后将札萨克王爷的爵位,牢牢把握在爱新觉罗的手里。 成衮扎布已经见识过巴林王的结局,也看到了科尔沁部因为和大清的姻亲,得了多么大的好处。 况且他的额涅是固伦纯悫公主,连他自己的身上,都留着爱新觉罗的血液,所以他很知趣地回答道: “犬子身体健壮,只是养在臣的身边,臣担心自己本就愚钝,教不好这孩子,希望皇上能开恩,让犬子入京,侍奉皇子们读书,也算他的造化了。” 成衮扎布知情识趣,皇上也很满意: “这话好说,等你回去以后,就将小世子送进京来,朕的几位小阿哥也到了开蒙的时候,就让他一起跟着学吧。” 魏嬿婉想起来,前世皇上将和静交给颖妃抚养,说是沾了颖妃的光,才为和静定下了蒙古的婚事。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皇上的固伦公主,需要看在一个郡王女儿的面上,定下来和亲王世子的婚事? 嬿婉预感,这次拉旺多尔济,还是她和静的小驸马。 并且会和璟瑟的驸马一样,养在京城,从小就培养做一个赘婿的品格。 果然,皇上顺势提出来了,让拉旺多尔济来京城尚固伦和静公主,继续延续喀尔喀部与爱新觉罗的姻亲。 成衮扎布毫不犹豫,带着自己部落的另外几个王公叩头谢恩。 纯贵妃也领着几位嫔妃向嬿婉道喜,恭喜她的女儿喜得赘婿。 如懿在后面撇撇嘴,又凑到玫嫔跟前说道: “玫嫔娘娘,嫔妾现在觉得,虽然和淑公主的额驸会遭到皇上的忌惮,但比起来令妃的和静公主要远嫁蒙古,和淑公主已经幸福多了。” 厄音珠坐在一旁,听出来了不对味儿,娴贵人怎么做到一句话得罪两个人的。 果然,玫嫔对着如懿这张老脸笑道: “娴贵人是听不懂人话吗?皇上的意思是在京城修建固伦和静公主府,未来让额驸留在京城。还有啊,你没想过?本宫的四公主婚事订了,纯贵妃的五公主婚事也定了富察家的公子,七公主襁褓之中已经定了好亲事,只有可怜的六公主受了你的连累,皇上丝毫不重视。” 厄音珠眨着眼,一脸崇拜地看着玫嫔,玫嫔姐姐说话也好听,清脆如玉珠落玉盘。 如懿尴尬地解释道:“玫嫔怎么知道,不是皇上珍爱璟兕,所以才对她的婚事仔细斟酌。” 说完,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无法相信了,她摸摸鼻头,看着众人一团和气,笑靥如花,只感觉哪里都融不进去。 如懿起身,从后面悄悄地走了,想要出去透透气。 夜色凉如水,所有的热闹都集中在宴会厅里,无人知道,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第157章 太后在我手里,狗皇帝拿命来 出了宴厅,重新走进黑夜里,如懿才长舒了一口气。 两边用木柴搭起来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菱枝跟在如懿身后,不知道主儿要去干什么。 各个营帐里,都留了一两个人收拾各宫主儿的东西,如懿这次来木兰围场只带了菱枝一个人出来,她回头嘱咐道: “菱枝啊,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回去将我们的东西装点一下吧,尤其是我那十几副护甲,一定要收好了啊。” 支走了菱枝后,如懿往侍卫们的营帐走去,因着凌云彻瘸腿,这次宴厅里未曾让他去当值,想来他也是失意的。 就让她来抚慰凌云彻幼小的心灵吧。 晚风轻轻吹拂着如懿的裙摆,她左摇右晃地走着,就像一个好奇的少女。 黑夜里,一双更加漆黑的眼睛盯上了她,风雨欲来。 这刺客是曾经被傅清诛杀的西藏郡王,珠尔默特那木札勒身边的一名死士。 如今他潜入木兰围场,就是为了手刃皇上,为主报仇。 他有一腔的热血,却不聪明,在木兰围场周围潜伏了几个月,一点都靠近不了皇上, 得知今日木兰围场篝火晚宴,他知道,再不抓紧机会,明天狗皇帝就要拔营回京了。 所以今晚他就想着浑水摸鱼,取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这刺客膀大腰圆,五大三粗,他换上了八旗合围时候侍卫们穿的蒙古袍,头上也用一块灰头巾包裹着。 虽然此刻还有点不适应,但为了顺利潜伏,他忍了。 可是来到围场,他才发现,怎么侍卫都换上了黄马褂!他在一众黄马褂里,格格不入。 “格老子的!这帮狡猾的满清蛮子。” 这刺客呸的一声跺了跺脚,看来潜入宴会厅是太显眼了,只能静待时机,等狗皇帝出来了。 又或者是不是可以劫持一个宠妃当人质来威胁皇上,让他英雄换美人。 想到这儿,刺客那张胖胖的脸上就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刺客拿着剑在暗处等的都快睡着了,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 凉风吹过,他如鹰一般亮的眼睛锁定了远处正左顾右看的一个女人身上。 这女人穿着尊贵的深蓝色,衣服上不曾绣花,应该是个老寡妇。 旗头是个平平的一字头,背微微佝偻,脖子前倾,还耸着肩膀,瞧着年纪也不小了。 再看她在身体两侧摆动的手上,戴满了嵌宝金丝银护甲,而浮肿的手上那点点褐色斑,更让刺客确定了她的身份。 这个年纪,这个场合,能随行木兰围场的,一定是狗皇帝的老娘——太后。 他一瞬间有了主意,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他就要挟太后以令皇上。 如懿离凌云彻当值的地方越来越近,心情也跟着越来越明媚,她想,纵然来木兰围场后,皇上不得不冷落了自己。 但幸好有凌云彻在,她每日都会装作偶遇,和凌云彻闲聊几句。 木兰围场没有梅花,他就会挖一把牧草送给自己,这是别人没有,只她有的东西,她喜欢。 如懿春心荡漾着,丝毫不知道,自己背后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突然间,那人影如惊起的鹰隼一般,飞跳到了如懿眼前,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如懿只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宽阔的胸膛让她极其有安全感,如懿能感觉到,这是一个高大的男子。 如果忽略那扼住她喉咙的大手的话,如懿都要以为,这会是一场独特的艳遇。 直到那手越来越紧,如懿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啊!救命啊!来人,有刺客!” 刺客就是想让“太后”大喊,将她儿子狗皇帝引过来,可没想到刚刚这“太后”跟傻了一样,直往他怀里钻。 气的他只能使劲儿一掐。 两旁戍守的侍卫如水一般聚拢过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刺客高声喊:“太后在吾手里,让皇帝老儿出来换他老娘,不然,我就让太后血溅当场。” 如懿踩了一脚刺客,娇嗔道:“我不是太后,我是……” 刺客被如懿的口气熏的打了个喷嚏,未等她说完话,就生气地捂住如懿的嘴。 “格老子的,别说话,熏死人了,等你儿子来换你。” 如懿呜呜地喊着,这刺客好没有眼力,竟然觉得自己像太后,自己的气质明明更像皇后。 她虽然知道,皇上一定会拿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却不想让皇上以身犯险。 所以她心里,十分的地焦急。 她环顾四周,竟然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一定也会舍命救她的。 夜色昏暗,侍卫们未曾分辨出那是真太后还是假太后,只慌忙地去宴厅报信。 凌云彻也在合围刺客的侍卫队伍里,借着昏暗的光,他认出来了,刺客手里的,不是什么太后,分明是娴贵人啊。 一瞬间,凌云彻便懂了,这是娴贵人以身入局给自己创造的立功机会。 两人目光交错,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感激。 如懿一激动,被捂住的嘴里就开始湿润起来,她黏糊糊的舌头搅动,轻轻触到刺客粗糙的手掌心,让素来粗犷的刺客浑身一激灵。 见已经有人去喊皇上,刺客松开如懿的嘴,威胁道: “你瞎舔什么,老太婆,乖乖等你儿子来。” 如懿又露出来了半是期待,半是窃喜的笑容,用娇俏的语调跟刺客说道: “你这样对我,皇上可是不会饶了你哒,你不放了我啊?你真的不放了我啊?” 刺客压抑住想扇这太后一巴掌的冲动,重新捂上了她的嘴。 宴厅上,一身明黄色凤袍的太后托辞自己年纪大了,要回行营休息,让皇上和众位妃子,大臣们继续欣赏歌舞。 太后在福珈和容佩的搀扶下刚出去不久,皇上正和王公们宴饮着,就有穿着黄马褂的侍卫匆匆来报: “皇上,有刺客挟持了太后,说让您速速过去。” 话毕,是噼里啪啦手中杯子掉到地上的声音。 周围的侍卫快速地集结在一起,听皇上的指示,蒙古王公们也窃窃私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上说道:“快,快带人去救皇额娘,再命人将木兰围场四处逃走的路全部包围,所有蒙古王公留在宴厅,不准跟出去。” 语毕,皇上已经带了人出去,金玉妍和魏嬿婉对视一眼,向富察琅嬅请示,要跟过去看看,厄音珠也好奇地主动要求去护驾。 富察琅嬅知道嘉妃令妃和豫嫔是有胆识的,便也同意了,其他的妃子就由她带到皇上的大营里,等待事情结束。 皇上脚步匆匆,面上的怒气与担忧难抑,这木兰围场的护卫都该死,竟然能让刺客挟持皇额娘。 刺客瞥见远处,一明黄色的身影大步朝这赶来,他大声高呼: “狗皇帝,你娘在我手里,拿你的命来换!” 第158章 情深不能自抑 皇上听到刺客的高呼,忧愤交加,若是太后在木兰围场遇了刺,那将会是皇室的丑闻,大清的耻辱。 他绝不允许。 皇上身后跟着李玉进忠,再往后是急匆匆赶来的金玉妍、魏嬿婉和厄音珠,两边是一排排的侍卫往前跑着,提前为皇上布署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永珹和永琪也带着几位小阿哥跟在后面,皇玛嬷遇刺客,皇阿玛亲自过来,他们没有理由不跟着。 月色如钩,如懿被刺客捂的都要窒息了,渐渐地翻起来白眼。 “放了朕的皇额娘,朕会留你个全尸!” 皇上终于赶到了现场,在离人群还有一步的时候,刺客听见声音松开了如懿的嘴。 如懿听到皇上的声音,就知道皇上来救自己了,笑着喊: “皇让,是臣妾!快来救臣妾啊。” 皇上脚步一顿,怎么回事,不是绑架了皇额娘吗,怎么是如懿。 金玉妍和魏嬿婉也哭笑不得,本来以为是塌天大祸,没想到是绝世大笑话,如懿怎么就被当成太后了。 后面的厄音珠道出了真相,她指着如懿说道: “姐姐们瞧瞧,太后都不会穿这么老气的衣服。” 此时,众人才堪堪瞧见了刺客手中的人质,竟然是娴贵人。 大家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皇上也气极反笑: “看来不必救人了,即刻猎杀刺客。” 皇上既然下了令,侍卫们便都拉紧了弓弦,箭在弦上,刺客才慌了神,手中不断使着力气。 怎么事情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他手中的这个女人,竟然不是太后,那她是谁? 如懿被刺客掐的脖子都要断了,她嘶哑着喉咙喊: “皇上,救救臣妾,臣妾是为了太后的安全才被绑架的啊。” 到了这个时候,如懿也无法欺骗自己了,皇上说即刻猎杀,意思不就是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后面跟过来的永璂,紧张地拉了拉五阿哥的袖子。 五阿哥低头问道:“永璂,你想救娴贵人,是吗?” 永璂只死死咬着唇不说话,只是眼里蓄着泪,死死盯着那个刺客。 魏嬿婉也瞥到了永璂的神情,念着沐萍,顾着永璂对璟宣的好,她也不能让皇上急昏了头。 她谨慎地说道:“皇上,娴贵人也在刺客手里,若是连她一起伤了,恐怕会让永璂伤心难过。” 金玉妍温柔地注视着嬿婉,重来一世,她和魏嬿婉成了好友,不仅是因为前世的愧疚,更是因为她懂了,在没有刻意的刁难下,魏嬿婉的底色,从来都是知恩图报与有原则的善良。 皇上刚刚也是气极了,如今回过神来,他又恢复了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只淡淡地给了对面的永珹和永琪一个眼神,看两个儿子有所行动了,他才高声斥责道: “大胆刺客,愚蠢匹夫,你手中的怎会是我大清的太后,她是朕后宫的贵人,朕相信她,宁愿自己和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伤了朕分毫。不过朕倒是好奇,你是哪里来的蠢货?” 如懿心中感动,皇上心中的自己竟然这么美好,不过,她实在不想死啊。 她小声地说道:“我是皇上的贵人,你杀了贵人,有灭九族之祸。” 刺客从腰中抽出剑来,一手执剑,一手将如懿掐的更紧,他先骂了一句如懿: “格老子的,我的九族早就死在西藏了。” 这话顺着风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冷笑道: “原来你是西藏郡王的余孽,他叛上作乱,是死有应得,你口口声声说报仇,报什么仇啊,你确实是个蠢货。” 刺客圆圆的脑袋打了个转,环看四周,确定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这才大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西藏来的?难道有人泄露了我的计划,向你通风报信。” 在场的侍卫使劲儿憋着脸上的笑,配合五阿哥和十二阿哥,给他们让出最好的位置。 皇上见永琪已经准备好了,也不愿和这刺客周旋下去,于是指着后面说道: “你要刺杀的事,你的同伙已经说了,不信你瞧背后。” 刺客回过头去,只听咻的一声,两支箭,同时从两个方向射穿了刺客。 一支是侧面的永珹,一支是后面的永琪搂着十二,由十二射出的箭。 刺客并没有应声倒地,他瞪着眼,想最后一命换一命,拿着剑就要刺向如懿。 电光火石之间,凌云彻跳了出来,扑倒在了侍卫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结果自己那条瘸腿根本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如懿身上。 一半侍卫应声而上,将刺客围住,另一半则是护住了皇上。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众人醒过神时,凌云彻压在如懿身上,二人十指相扣,暧昧异常。 月光凉如冰,洒在行营间半黄半绿的草地上,一片混乱间,如懿和凌云彻的身体紧紧贴着,她能清楚地听见凌云彻心跳的声音。 刺客当场咽了气,侍卫们将他的尸体拖了下去。 金玉妍看到正中央的凌云彻和如懿正上演着缠绵悱恻的戏码,实在是没眼看下去,她吩咐道: “还不赶紧把娴贵人和那个侍卫拉开,这样子成何体统。” 厄音珠从刺客掏出剑来的时候,就护在了皇上面前,此刻,她才回头看向皇上铁青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皇鳝,臣妾实在是情深不能自抑,才挡在了您的面前,请您见谅。” 皇上的胡子轻轻抖动,厄音珠对自己情深,所以挡在了自己面前,那凌云彻呢,自己当时未曾让侍卫动手,他怎么就冲了上去。 毓瑚和茂倩已经一人一边,把如懿扶了起来,如懿扭捏地朝着皇上走过来。 她唇上的口脂,在刺客的揉搓下已经晕到了人中和下颌上,显得滑稽不堪,却偏偏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像一只调皮的猴儿, “皇上,臣妾害怕,臣妾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如懿希望,下一刻,皇上就能用有力的胳膊搂住她,告诉自己:“如懿,不要怕,我在。” 就像刚刚凌云彻对她那样。 可是皇上仍然铁青着脸,拉着厄音珠的手,说道:“带着凌云彻和娴贵人去朕的营帐。” 永珹放下弓箭,惊魂未定地过来:“永琪,你怎么真让小十二射箭了,吓着他怎么办。” 十二眨着眼,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四哥,是我想射箭的,我欠娴娘娘的,现在都还了。” 十二的步伐轻快,一手拉着四哥,一手拉着五哥,迈着小腿跟着皇阿玛往行营走去。 永琪看着十二流满汗的小脑门,刚刚搂着十二射箭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十二的颤抖。 小十二才五岁,却经历了那么多,嘴里说着不在乎,心里肯定也是怕的。 永琪暗自决定,一定要保护好小十二。 另一边,真正的太后在自己营帐里悠哉悠哉地抽着水烟,却听见容佩过来说: “太后,有个刺客扬言绑架了您,现在已经伏诛了。” 第159章 世纪大告发:我们都看见娴贵人和凌云彻私通了(1) 皇上回到大营的时候,正看见灯火通明处,琅嬅领着慧贵妃和舒妃等人在营帐前等着。 皇上心中一暖,上前握住琅嬅的手,主动开口解释道: “被绑架的不是皇额娘,是如懿,琅嬅,咱们进去再说。” 琅嬅一边跟着皇上进营帐,一边好奇地问道: “怎么会是娴贵人,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晚宴,现在没事吧?” 皇上挽着琅嬅坐下,冷哼一声道:“谁知道她什么时候私自跑出去的,被刺客当成了人质。” 金玉妍三人也坐在了皇后下首,如懿走在最后,没有人搀扶她,她只能一个人低着头进来。 营帐里已经没有软椅子让她坐了,她就挑了门口的一个软凳,正好就在门口的凌云彻旁边。 如懿又回味着凌云彻压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看向凌云彻的目光也不禁柔和起来,他竟然这么护着自己。 凌云彻疯狂地挤眼睛,示意娴贵人别看了,这里这么多人。 如懿前边正是海兰,经历了这样的事,她格外的需要人关怀,可是海兰看也不看她一眼。 如懿凑过去问:“海兰,你就这么狠心吗?你难道忘了,当初慧贵妃要罚你,是我跑到咸福宫救了你一命嘛?” 海兰不曾回头看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当日我糊涂犯错,确实该罚。可是那天请你去咸福宫的人是叶心,请嘉妃过去的人是星璇,真正救了我的人是嘉妃,我该感谢的是她们。” 如懿百口莫辩,只能低头搅弄着衣角,然后才缓缓抬起头。 一抬眼,看见的就是皇上和皇后并排坐着亲密的样子,她心中泛起来酸意,皇上不应该先关心自己吗? 皇上看见最后进来的永珹和永琪三人,“永珹永琪,你们两个去宴厅,告诉蒙古王公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再好好安抚他们,就说明日吉时一到,朕就拔营回京,他们也可各自回部落了。” 永珹永琪得了命,领着小十二又出去了。 富察琅嬅为皇上奉上一杯热牛乳,又让清儿给嘉妃、令妃、豫嫔和娴贵人各分了一碗。 “吹了这许久的晚风,喝杯热的暖暖身子吧。” 几人正喝着,就听外面一句:“皇帝,哀家听说围场遭了刺客,特意来看看。” 容佩为太后掀开帘子,福珈搀扶着太后,众人急忙起来见了礼。 太后拉着皇上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事,才坐下来听了事情经过。 太后抬眼看着如懿,暗自想着,这如懿哪点儿比的上她的风采,刺客也是个蠢货加眼瞎。 富察琅嬅见如懿形容狼狈,温声细语地说道: “娴贵人,今日你也受惊了,先回营帐休整一番吧。” 如懿嘟着嘴,她就知道,富察琅嬅想故意把她支走,不让皇上对自己起怜悯之心。 她是不会让富察琅嬅得逞的,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呢。 如懿眼睛湿漉漉的,她哑声说道: “皇上,皇后娘娘,今日臣妾遇险,多亏凌侍卫相救,不如皇上赏他点什么吧。” 皇上心中又开始闪过今日凌云彻压在如懿身上的画面,虽然他已经不喜欢如懿了,但如懿是嫔妃,是他的女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上眉心一皱,今日凌云彻确实救了如懿,应该赏些什么。 他想,不如就为凌云彻择一门好亲事,等他安了家以后,就可以把他赶出宫了。 皇上对站在门口等候的凌云彻说道: “凌云彻,朕是要好好奖赏你,不如,朕为你赐门婚事吧。” 说着,皇上就在营帐里扫视了一番,目光在每个宫女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下。 站在一旁默默听的茂倩,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明年就到了出宫的年纪了,皇上不会要把她赐婚给凌云彻吧。 皇上清清嗓子,开口道:“茂倩啊……” 茂倩悬着的心,在听到皇上唤她时,突突地跳,想也不想,她跪在地上: “皇上,奴婢不能嫁给凌云彻啊。” 一旁的如懿松了一口气,她想为凌云彻求一个御前侍卫的职位,可从来没想过给凌云彻搞个夫人。 她知道凌云彻也不想的。 皇上皱皱眉头,“朕没想着让你嫁给凌云彻啊,朕是想让你把随行的宫女名册拿上来。” 茂倩是他身边的御前宫女,一向稳重,这么多年从没犯过什么错,家世也好,他才舍不得赐婚给凌云彻这个瘸子呢。 他目光一冷,“不过,你为何如此激动地不想嫁凌云彻,可是有什么隐情。” 茂倩脑子懵懵的,刚刚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嫁给凌云彻,所以想也没想就跪下了,事到如今,不能回头,她开口说道: “皇上,奴婢在御前失仪,是奴婢的罪过,但请皇上先听完奴婢的话,再治茂倩的罪吧。今日刺客面前,凌侍卫奋不顾身救了娴贵人,本是勇气可嘉,可却让奴婢想起来当年娴贵人在冷宫的一件旧事。” 茂倩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毓瑚姑姑,等到毓瑚点了点头,茂倩才开口继续说: “当年娴贵人入冷宫,奴婢和毓瑚姑姑奉命去冷宫看娴贵人处境,正好遇到了娴贵人和凌侍卫在冷宫门口共用一个酒袋喝酒,举止亲密。 今日凌侍卫又不顾男女之大防,和娴贵人十指相扣,奴婢看在眼里,怕在心里,若说当日还是巧合,可今日情急之下方见本性,凌云彻明显对娴贵人心怀不轨。若是奴婢真嫁给了他,日后若是东窗事发,奴婢迟早会被牵累,就连奴婢的族人也不能幸免,所以一听您叫奴婢名字,就忍不住开口了。” 茂倩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不震惊,妃嫔与侍卫私通,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不仅如此,现在是在木兰围场,三百米之内,是蒙古王公,若这事是真的,那皇上丢人可要丢到塞外蒙古了。 如懿纵然人淡如菊,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起身说道: “皇上,茂倩她信口雌黄,臣妾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臣妾和凌云彻是清白的,” 突然,她想起来了,能够遮盖一个丑闻的,只能是另一个丑闻。 她指着令妃说道:“当年在冷宫,臣妾只不过是在领膳食的时候,看见凌侍卫伤心,开口聊了几句,而凌侍卫伤心,是为了令妃魏嬿婉,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一往情深。” 营帐里是长久地沉默,凌云彻也早已经害怕的跪下。 今天晚上,先是刺客,又是私情,还事关两位嫔妃,在场的诸人都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嬿婉听到如懿指认自己,内心早已毫无波澜,她已经和皇后娘娘还有皇上不止一次地澄清过,比起如懿的百口莫辩,当然是她的话更有说服力。 而富察琅嬅却无比震怒,她指着如懿说道:“娴贵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令妃,上次本宫怎么罚你的,你都忘了吗?” 皇上拍拍富察琅嬅的手,开口说道:“皇后和令妃都和朕解释过,令妃和凌云彻只是同乡,向他借过几两银子,后来都连本带利地还了,哪里有什么私情,凌云彻,是不是这样?” 凌云彻不愿意连累嬿婉,点点头:“是,微臣和令妃娘娘只是同乡。” 如懿虽然开心于凌云彻否定和魏嬿婉的情谊,但是事到如今,必须要把矛盾转移,她咬咬牙开口: “若是只是同乡,怎么会送定情信物,皇上,臣妾曾经亲眼见到,凌云彻和魏嬿婉有一只燕舞云间的戒指,正好合了他们的名讳。” 如懿此言一出,连凌云彻都瞪大眼睛瞧着如懿,娴贵人这是想害死自己吗。 第160章 我们都看见娴贵人和凌云彻私通(2) 魏嬿婉缓缓开口道:“皇上,臣妾从未见过什么燕舞云间的戒指,若是娴贵人执意这样说,不如就让凌侍卫拿出来给大家瞧瞧,不过,在此之前,臣妾还有一个疑问,凌侍卫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娴贵人呢?” 嬿婉一次性问了两件事,如懿口不择言地说道: “皇上,臣妾和容佩在冷宫时难以维持生计,多亏凌云彻时时看顾,所以相熟了,至于那戒指,已经被令妃扔到了行宫的游湖里。” 嬿婉要的就是如懿这几句话,轻轻松松设下套,如懿自己就钻了进来: “皇上,娴贵人先说臣妾和凌侍卫有一枚戒指,臣妾让她拿出来,她却说被臣妾扔到了游湖里,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开脱瞎说的呢。 臣妾可以向您保证,从来没有什么燕舞云间的戒指,若是您不信,大可以派人去行宫游湖里找找看有没有。 只是刚刚娴贵人也承认了,她在冷宫就和凌侍卫相熟,这不正好和她说的只是聊了几句相谬吗?” 嬿婉这样说,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一来她知道,行宫的游湖面积广大,那晚天色黑,怕是凌云彻根本看不见自己扔哪儿了。 二来呢,就算真的抽干了湖水,找到那枚戒指,她也可以说是如懿后来找人扔进去陷害她的。 反正如懿那张嘴,辩也辩不过她,只会往人头上扣帽子。 见嬿婉说的坦荡,本就相信她的皇上更加确信嬿婉没问题,他看向嬿婉的目光柔和起来: “令妃坐下吧,朕看在眼里,你这么多年来,从未与凌云彻有过什么牵扯,况且刚刚娴贵人将这戒指的来龙去脉说的这么清楚,凌云彻却缄口不言,朕想问问凌侍卫,可有过这么一枚戒指。” 凌云彻低着头,他不想伤害嬿婉,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娴贵人牵扯出来的,若是承认了,反而多生是非。 他说道:“皇上,臣从来没见过什么燕舞云间的戒指。” 凌云彻话刚说完,如懿就心痛不已,凌云彻竟然还护着魏嬿婉来伤她的心。 皇上冷凝的目光审视着如懿:“娴贵人,你想行祸水东引这一招,在朕面前是行不通的,茂倩的话还没说完,让她继续说下去吧。” 茂倩咬了咬牙:“皇上,奴婢不仅在冷宫时见过娴贵人和凌侍卫亲近,上次来木兰围场时,奴婢和毓瑚姑姑亲眼所见,娴贵人和凌侍卫旁若无人地在围场肩并肩地散步,当时两边的守卫都看见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毓瑚姑姑和围场的侍卫。” 一旁的毓瑚也跪下答道:“皇上,奴婢可以证明,茂倩所言句句属实。” 营帐内的一排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看起来最稳重的也上前一步拱手答道: “皇上,臣和兄弟们当日确实看见娴贵人与一跛脚侍卫并肩而行,那侍卫还牵了一匹马,好像是叫做如如。” 他旁边的一个脸红红的小侍卫也站出来: “微臣也看见了,当时娴贵人还捧着凌云彻的手吹吹呢。” 这侍卫说完,后面一排全都齐齐跪下说道: “臣也看见了凌侍卫和娴贵人并肩而行,臣也要告发娴贵人和凌云彻私通。” 太后惊呆了,这样盛大的告发私通场面,连她都没有享受过。 如懿倒是厉害,是个人都能看见她私通。 坐在如懿前方的厄音珠撇撇嘴:谁家好人天天和一个侍卫一起散步啊,要散步也该找个帅的啊,比如说皇上身边那个李公公长得就不错。 如懿指着茂倩,又指指后面的侍卫:“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你们若是这样冤枉我,我百口莫辩啊。” 久久未曾说话的太后开口了:“皇帝,若是茂倩和侍卫们所言当真,不如让人去凌云彻的营帐内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物证。” 皇上点点头,李玉和进忠就一起去了。 不一会儿,两人带了一双靴子回来,这是从凌云彻枕头底下搜出来的。 皇上和太后翻了翻这靴子,只见靴子的里面,赫然绣着如意云纹的图案,皇上冷笑一声: “好啊,好啊,没有什么燕舞云间,有的是如意云纹,如懿,凌云彻,真是一个好寓意啊。” 一旁的高曦月快言快语:“事到如今,娴贵人还不赶紧认罪,还要攀扯什么人吗?” 如懿跪着,一脸无辜与委屈,她指着太后身边的容佩说道: “皇上!臣妾当年和容佩在冷宫时,凌侍卫多次相救,容佩就特意做了一双靴子送给他,这并非臣妾的针脚,臣妾也给您绣过帕子什么的,不信,您可以比对一下。” 凌云彻听完如懿的话,心凉了半截,他那么捧在手心里的靴子,竟然不是娴贵人做的,而是老容佩。 那么,那根针也是老容佩放的了? 凌云彻感觉自己被骗了,他此刻恨不得揪住容佩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 太后回头看向容佩,“容佩,可有此事?” 容佩跪在原地,低头回答:“奴婢不敢说谎,这靴子确实是奴婢所做,只是这是娴贵人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金玉妍摸了摸头上的珠花,也开口道:“是啊,用脑子想想不就知道了,容佩既然要送凌云彻靴子,为什么要送如意云纹的呢。” 如懿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是因为容佩想祝凌云彻事事如意。” 如懿用眼神暗示凌云彻,希望他能帮帮自己,凌云彻也很快意识到,今日能活命的唯一机会,就是抓住容佩不放。 凌云彻咬咬牙,看看心爱的嬿婉,又看看知己娴贵人,再看看年老色衰的容佩,他开口道: “皇上,微臣确实对容佩姑姑情有独钟,微臣之所以在冷宫对娴贵人她们多加照顾,就是因为看上了容佩。 “后来容佩进了慎刑司,微臣还亲自进去探望,给她送了无患子,而臣进慎刑司受刑的时候,容佩也亲自来看臣,也送了无患子,那就是臣和容儿的定情信物,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问惊奇嬷嬷。” “容儿给微臣做的靴子,微臣日日把玩,一刻都不肯放下。” “还有上次木兰围场之行,其实是娴贵人给了微臣一个机会接近容儿,至于那匹马,它不叫如如,而是叫容容!想来是微臣口齿含糊,所以才让人听错了。” 凌云彻又狠狠磕了三个头:“皇上,微臣和娴贵人真的没有什么啊,微臣只是心悦容儿已久,愿意娶她做妻子!” 如懿狠狠松了一口气,自己虽然百口莫辩,凌云彻却能化腐朽为神奇。 这一段话,有情有理有据,一般人真的会被凌云彻所打动。 金玉妍和魏嬿婉虽然对容佩不喜欢,但也深深地知道,这次容佩大概率要牺牲一番了。 皇上眼里的冷意,果然消解了一分。 他目光转向容佩,“容佩,你曾是皇额娘的救命恩人,现在又在皇额娘手下伺候,凌云彻说的,可是真的?” 太后也心里打鼓,容佩从没跟她说过有心上人,但是这凌云彻确实是在冷宫时就和容佩一起救过自己的,若是真的有情谊,好像也说的过去。 容佩已经被凌云彻的狡辩惊呆了,凌云彻说的半真半假,偏偏那些事情她都或多或少地在娴贵人身边。 这下子,她想辩,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辩了。 容佩斜对面,跪着的就是茂倩,容佩想起茂倩曾经体谅自己,让人帮自己搬绿梅一事。 两人目光交汇,茂倩的眼睛里只有满满的同情。 容佩却知道,今天的事,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茂倩的命也保不住了。 毕竟当年皇上想证明娴贵人的清白,就送她进了慎刑司受刑,今日难保不会送茂倩进慎刑司。 容佩冷哼一声,舍得一身剐,敢把凌云彻往死里耍。 反正她最近每日腹痛的越来越频繁了,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如懿和凌云彻,能报复一个是一个。 既然娴贵人和凌窝囊废让她不得不接受,那她就让二人自己尝尝苦果。 容佩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说出了让凌云彻和如懿痛苦一生的话…… 第161章 奴婢只要对食,不要丈夫 容佩磕了个头,换上一腔柔情:“皇上,太后,凌云彻确实早早就对奴婢表明了心意,奴婢对他也喜欢,只是……” 太后对自己人一向体贴大方,回想刚刚的一切,她大概已经猜出来了七八分,于是她装作好奇地问: “容佩,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告诉哀家,哀家一定为你解决了。” 容佩直起身子,认真地对着皇上和太后说道: “皇上,太后容禀,奴婢家也是镶红旗的包衣,只是自幼父母双亡,所以到了出宫的年龄也不曾归家,这才从圆明园被送进宫里来,遇到了娴贵人,跟她进了冷宫侍奉。” 容佩说着,就用深情的目光看向了如懿。 如懿本来放下的心,又突然慌乱起来,她可没忘了,容佩已经背叛了她。 而金玉妍和魏嬿婉更是好奇,因为今生,容佩已经给了她们太多惊喜。 就好像前世如懿身边那个到处掌掴的容佩,不在了一样。 容佩又说道: “奴婢在冷宫侍奉娴贵人四年,遇到了凌侍卫,芳心暗许,互定终身。只是奴婢是家中独女,又没了阿玛和额娘,长辈去世前曾说,幼时给奴婢算过命,是个不能去别人家里当媳妇的命。” 皇上对容佩也起了怜悯之心,他“好心”地问:“你是想让凌云彻当上门女婿?这个好商量,朕会下旨为你们赐婚。” 容佩的眼神如一条绸带,柔情地将凌云彻包裹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深情如斯。 “皇上,奴婢有一个条件,若是做不到的,奴婢绝对不肯嫁,凌大人说对奴婢此心不渝,相信无论奴婢提出来什么条件,他肯定都是愿意的,是不是,凌大人?” 容佩语气娇柔,如懿看容佩的眼神已经有着不加掩饰的嫉妒,皇上无意中扫过时,如懿已经忘了收回这冰凉的怨毒的神情。 他恶心如懿,今日不管如懿和凌云彻如何狡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十指相扣都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现在给凌云彻赐婚,如懿这个吃了苍蝇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是看着凌云彻有了心爱的人吃醋了? 今日在木兰围场,不远处是蒙古王公,横遭刺客已经是不虞之祸,不管怎样,绝不能再丢人了。 所以皇上带着一抹风雨欲来的平静,笑着问: “凌云彻,容佩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你如果真是个痴情郎,她说的要求,你是不是都得答应?” 凌云彻直觉不好,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容佩,总感觉容佩要坑害自己。 但是心悦容佩一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若是敢否认一句,今日拖出去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凌云彻颤抖着回答:“是,不管容儿说什么,微臣都会答应的。” 太后也对容佩说道:“容佩啊,你伺候哀家也一年多了,你若是有了婚事,哀家会在离宫里近的地方给你置办个宅子。” 容佩得了凌云彻这句话,又对太后磕了三个头,才认真地说了几个自己的想法: “皇上,太后,奴婢不能去别人家里当媳妇,所以奴婢想立女户。” 皇上思索着:“立女户一事虽然少见,但你父母双亡,又是太后的救命恩人,你未来的夫君也救驾有功,所以朕允了。” 容佩又感激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奴婢得您庇佑,实在舍不得离开您,请让奴婢继续伺候在您身侧吧。” 太后点点头,容佩在她身边,虽然不像福珈那样是用惯了的贴心,但容佩那横冲直撞的性子下,确实有一颗细腻柔软的心。 自从来了她身边,容佩总是为十二阿哥说好话,每次十二阿哥来慈宁宫请安,她都贴心地准备好暖手炉和小软凳,再贴心地把孩子送回去,看起来倒是比如懿更关心永璂。 “容佩,你这么忠心,哀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你成了婚,哀家怎好一直留你在宫内呢,不如隔两三天进宫侍奉一天吧。” 容佩双手交握在腹前,腰板挺直起来,看着凌云彻说道: “太后,皇上,这就是奴婢的难言之隐了,也是奴婢迟迟不肯答应凌侍卫求婚的原因。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不过幸好,今日让奴婢看清了凌侍卫的决心,所以奴婢愿意将最后一个要求说出来。” 容佩说着,用凉薄的目光扫视如懿和凌云彻: “奴婢今生,不想要丈夫,只想要个贴心的对食,凌侍卫和奴婢情深不渝,请皇上和太后成全,允许凌侍卫自宫,容我们继续在宫内伺候。” 容佩的话,让如懿的心痛的仿佛滚钢针一样,只觉得全身发凉。 她忍不住指责:“容佩,你让凌侍卫自宫,这让他以后怎么向皇上尽忠职守,他情何以堪啊。” 容佩昂着头:“娴贵人,奴婢和凌云彻夫妻二人的事,不用您操心,向皇上尽忠,又不是只有侍卫这一条路,他当个太监,也不错,是不是啊,凌云彻。” 容佩的话,甚得皇上的心。 他本来就被如懿和凌云彻的事恶心,偏偏他们拿自己当傻子,他又不能看着皇室出丑闻。 心中的恶气难出,他恨不得杀了如懿和凌云彻,如今容佩提出来的要求,旁人听来可能会觉得过分了,但是在他看来,就是合情合理的! 凌云彻跪在地上,本来低着的头,在听到容佩的话时,一瞬间抬起来了。 自宫?容佩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成为阉人呢。 况且他都三十岁了,这个年纪自宫,很大概率会没命的。 凌云彻摇了摇头,就想开口拒绝。 没想到容佩盯着凌云彻,语气娇嗲: “云郎,你若不离不弃,我必定真心待你,容儿今日才知你心意,想来你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你我白天一起在宫中伺候皇上和太后,晚上就回咱们的宅子,做一对儿佳偶鸳鸯,这样不好吗?” 金玉妍拿帕子掩住脸,擦擦泪:“皇上,容佩和凌侍卫的爱情实在太感人了,您一定要成全这对有情人啊。” 意欢也笑吟吟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凌侍卫和容佩不顾世俗的相爱令人动容,若是真的能自宫明志,也是一段佳话啊。” 厄音珠想起来这些天和敬公主给自己看的话本子,里面有金三爷写的太监守护宫女一生一世,相互扶持的故事,她也求情道: “皇鳝,呜呜呜,实在是太感人了,好一对儿惊天地泣鬼神的爱侣啊。” 魏嬿婉噗嗤一笑,“皇上,虽然刚刚娴贵人污蔑臣妾,但容佩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凌侍卫也立了功,臣妾觉得,正相配呢。” 第162章 上上荣宠:黄马褂太监 皇上对几位爱妃的话甚是认同,他看向欲言又止,一脸绝望的凌云彻, “哈哈,凌云彻,你瞧啊,朕和各位娘娘,都为你的痴情而感动,朕相信你啊痴情容佩,那你肯定是愿意和容佩在宫中相守了,对不对?” 凌云彻被皇上和容佩架在了高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张着嘴。 如懿心疼凌云彻,她捂住胸口:“皇上,您一定要这样折辱凌云彻吗,做个太监,实在是太屈辱了,您还不如杀了他。” 娴贵人要杀了自己灭口吗?凌云彻脸色灰白。 他那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纹,他的嘴唇一抖一抖的冒出来不成句的字: “皇上,微臣不愿意死,微臣愿意和容佩相守。” 如懿撅着嘴,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小声地说:“凌云彻,你怎么能愿意做个太监,皇上,凌云彻救了臣妾,还救过太后和皇后,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皇上摸摸自己的下巴,对于凌云彻这不得不窝囊承受的样子,他很满意。 至于如懿,在皇上心里,她此刻已经和死人无异了,若不是想到璟兕还小,皇上不介意让她死在回京的路上。 “娴贵人是觉得朕苛待了凌侍卫,所以今晚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朕?好啊,那朕就随了你的意,褒奖凌云彻。” 皇上觑了一眼进忠,嘱托道:“朕体恤凌云彻年过三十,自宫有风险,特意赏赐让他进宫来净身,进忠啊,凌云彻后续的事就由你来负责。”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进忠垂着眸,低头答是。 皇上又让容佩起身,“容佩,是太后的救命恩人,朕就遂了你的心愿,准你自立女户,让凌云彻入赘到你的府上,在宫里,你们是对食,在宫外,你们就是夫妻。” 容佩笑着谢恩了,她甚至还扭捏地向凌云彻抛了个媚眼,又感激地对如懿说道: “奴婢领旨,谢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奴婢还要谢谢旧主娴贵人,若不是她,奴婢和云郎还不能彼此看清心意呢。” 皇上戏谑地瞧着如懿:“娴贵人,你成全了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这是你的造化,到时候她们二人成亲,你可不能小气,要亲自准备嫁妆啊。” 如懿已经进入了一种伤心欲绝,心如死灰的状态,皇上的话只是刺痛了她的心,她捂着胸口低着头嗯了一声。 容佩回头对凌云彻温柔地说道:“云郎,咱们一同给皇上和太后磕个头吧,也算咱们的心意了。” 凌云彻只觉得不寒而栗,不知道为什么,他预感自己要坠入无尽的深渊了。 两人谢了恩,皇上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又向凌云彻扎了一刀。 “凌云彻啊,朕没忘记你的功劳,为了奖励你,朕决定赏你黄马褂,就当作朕对你的褒奖了。只不过以后啊,得穿在太监服里死死藏着,千万不能让人看见。” 黄马褂加身,对于侍卫来讲,是梦寐以求的恩宠。 可若是穿到太监身上,却变了味儿,这更像皇上给凌云彻亲手贴的一个标签,让所有太监都知道他来的不光彩。 再者,一个黄马褂,便抵消了凌云彻所有的功劳,从此后,他再也不能说,自己是有功之人了。 容佩高兴地拉着凌云彻谢恩:“云郎,快谢恩啊,你以后就是黄马褂太监了,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凌云彻如一个玩偶,又磕了三个头。 皇上玩味地笑着:“去吧,凌云彻,朕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的。” 很快,进忠就让人先把凌云彻带下去了,太监净身之前,都得饿几天。 所以回京路上,进忠准备不给凌云彻饭吃了。 等回了宫,直接送进净身房,这样不出一个月,他就能和容佩成亲了。 一场闹剧即将收场,茂倩低着头在原地不敢说话。 她虽然真的猜测过娴贵人,容佩和凌云彻的三角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纵使今日容佩表面看起来再开心,她都觉得愧疚。 凌云彻不是什么好人,容佩嫁给他算是毁了。 皇上也注意到了茂倩,他皱起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茂倩身为他的御前宫女,将这丑事宣之于众,丝毫不顾他的面子。 毓瑚见状,跪在茂倩身边,伏下身子: “皇上,今日之事,不是茂倩一个人的错,奴婢是和她一起看见的,且奴婢负责管教御前宫女,茂倩是奴婢一手调教的,所以请您饶过茂倩,若是要罚,就罚奴婢吧。” 皇上眉目紧锁,脸上染上一层薄怒。 太后拍拍皇上的手:“皇帝,惩罚个宫女事小,只是她是伺候惯了你的,如果真的处置了茂倩,你身边得力的人不也少了吗,依哀家来看啊,就罚她多留在宫里一年,在你面前再多尽尽心,你看可好?” 茂倩没想到太后会为自己说话,她也趁机说道: “今日是奴婢失言了,奴婢以后一定谨记规矩,用心侍奉。” 富察琅嬅也打趣:“茂倩做事稳重,又忠心,皇上若是不想要了,给臣妾也是好的啊。” 皇上这才面色和缓了点,他叹口气:“罢了,茂倩继续留在御前伺候,皇后,你就为茂倩另择一门亲事吧,要个好门第的,也不算辱没了她。”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今晚实在是精彩,一场场地看下来,她们挺直着身子,坐的腰都酸了。 比起身姿端庄的爱妃们,皇上又看着跪在地上弓着腰弯着背如丧家之犬的如懿,心里更烦了。 “爱妃们,都回去休整一番吧,天亮以后准备拔营回京。” 众人散去后,如懿也恍惚地爬起来,她想和皇上再解释两句。 但是她对视上皇上的目光,只觉得皇上眼神冰冷,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这让她感到害怕。 所以她失魂落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了营帐,走进了一片漆黑。 她没有看见,营帐外的角落里,菱枝正在踌躇,要不要进去面见皇上陈情。 第163章 菱枝告发安神药 菱枝听说围场来了刺客,又见主儿迟迟没回来,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她赶紧出来瞧瞧。 一路到了皇上大营外,她在风中等了好久,才看到娘娘们陆陆续续的出来,而凌云彻是被拖出去的。 于是她叫住进忠公公,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菱枝吓得冷汗直流,连衣服都浸湿了,一会儿不见主子,她就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进忠见她战战兢兢,低声提醒她:“菱枝姑娘,也要多为自己打算,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好啊,眼下就是个好时机。” 菱枝动心了,她想起了在撷芳殿的六公主,她要为自己和公主鸣不平,各找一条生路。 皇上听到毓瑚说翊坤宫宫人菱枝求见,有要事禀告的时候,心里又是一顿烦躁,如懿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富察琅嬅坐在身后给皇上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翊坤宫的菱枝素来是个稳重的,轻易不会面圣陈情,皇上不如还是见一见吧。” 皇上想,再糟糕也糟糕不过刚才的事情了,见就见吧。 皇上坐在上首,一张虎皮褥子盖在腿上,半倚在榻上,闭着眼睛,握着皇后的手细细抚摸着,也不看菱枝,只是疲倦地问道: “你坚决要见朕,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 菱枝低着头,咬咬牙回答道:“皇上,奴婢是想求您,救救六公主,救救奴婢,不要让六公主再养在娴贵人身边了。” 皇后想起了如懿给璟兕穿永璂旧衣服一事,咬唇看了皇上一眼,随后也说道: “皇上,上次臣妾向您禀告那件事,您只是在行宫训斥了娴贵人,可万一回京以后,娴贵人还是不改怎么办?” 皇上脸色微沉,想起如懿上次不听训诫,和自己大吵一架,心里愈发地烦躁。 菱枝抓紧时机,咬了咬牙: “皇上,皇后娘娘,娴贵人绝对不会改的,奴婢一直想要回禀这件事,当年娴贵人给十二阿哥服用安神汤,被皇后娘娘训斥后,她并没有收手,而是坚持给十二阿哥喂。后来有了六公主,公主体弱,半夜时时啼哭,有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应该要请太医的,可是娴贵人还是又给公主灌了安神汤,所以一天之内,公主竟有六七成的时间是沉睡的。” 见皇上转起来了手上的玉扳指,富察琅嬅知道,这是皇上暴怒的前兆。 她绕到榻前,微微福身:“皇上,臣妾统领六宫,今日菱枝揭发娴贵人给公主灌安神药,也是臣妾的失职,臣妾请罪。” 皇上向琅嬅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琅嬅,安神药一事你早就训斥过如懿了,她有意隐瞒,你又怎么能事事知情呢。再说璟兕,你不止一次和朕说过,是朕这个当皇阿玛的没放在心上。” 皇上知道菱枝没有骗人,她说的这几件事,如懿真的能做的出来。 说来惭愧,他这个当皇阿玛的也只顾着和如懿赌气,从来没有关照过璟兕。 所以他打算回宫以后,就把小璟兕交给别人养。 爱新觉罗家的公主,容不得如懿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践。 皇上冷着脸吩咐:“传朕旨意,娴贵人回宫后,禁足翊坤宫一年,月钱就按答应的份例给,让她静心思过,六公主,不必再回翊坤宫了。” 菱枝开心地磕了三个头,这真是太好了,公主再也不用穿那些不合身的,灰蒙蒙的衣服,不必当作娴贵人的消遣,也不需要喝安神汤了。 “奴婢替小主子谢皇上大恩大德,能让小主子不再受折磨。” 富察琅嬅开口求情:“皇上,菱枝是个忠心懂事的,就让她跟着一起去撷芳殿照顾璟兕吧。” 菱枝感激地热泪盈眶,她没有忘记好姐妹芸枝, “皇上,奴婢和翊坤宫的芸枝,愿意去照顾公主。” 皇上点点头同意了,如懿一个贵人,用答应的份例,实在配不上这么多伺候的人。 富察琅嬅让菱枝回京的路上先跟着娴贵人,不必提前告诉她皇上的决定,以免再生是非。 菱枝回到营帐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草原被一片薄薄的蓝色烟雾笼罩着,万物疲倦。 包括营帐中扶着脑袋神伤的如懿。 一晚上的折腾下来,如懿人淡如菊的外表下,内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她没想到凌云彻竟然真的承认了喜欢容佩,她不信,明明之前在行宫,凌云彻都对她真情表白了。 虽然她一直将凌云彻引为知己,可她的内心在呼喊着,容佩根本配不上凌云彻。 如懿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凌云彻的缓兵之计罢了,他真心守护的还是自己。 可是那么英武的凌云彻,竟然要被净身了,这是多么大的耻辱啊。 男子做了阉人,那就一辈子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儿,如懿抱紧了自己。 好冷,这后宫无休止的争斗,终究是把凌云彻也卷了进去。 今日她和凌云彻,中了魏嬿婉的算计,落入了圈套。 原来当年收买容佩折磨自己的人,正是魏嬿婉啊。 如懿抬起头,正是菱枝迎着晨辉归来,她抬起头淡淡地问: “菱枝,这么久不见你,你去哪儿了?” 菱枝垂着眸子,快速地整理着手中的衣服,刚刚出去这一会儿,耽误了收拾东西,得快点儿了。 “主儿,您说自己走走,就一整夜没回来,奴婢担心,自然是去找您了,今晚发生的事,奴婢已经听人说了,您受了惊吓,还是歇着吧。” 外面已经敲起行营的号角,八旗的精兵已经擎着旗在大雾里先行三十里开路了。 如懿盯着菱枝瞧了一会儿,从喉咙里挤出一道缝,一声声粗哑如咒语的话钻出来: “菱枝啊,你出去跟着先行军瞧瞧,皇上把凌云彻藏哪儿了,你告诉他,让他耐心等着,等风波过后,我会为他安排一个偏远的行宫,余生安然。” 菱枝站在原地,连衣服也不叠了,顺手一扔,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如懿。 “奴婢不去!” 如懿没想到菱枝会拒绝自己,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伸出脖子歪着头继续打量菱枝, “菱枝,你说什么?” 菱枝一字一句,理直气壮地回答: “奴婢是说,我不会去找凌云彻的,贵人今天已经因为和凌云彻的事吃了不少亏了。您不仅不避嫌,还要奴婢去寻凌云彻,莫不是想害人害己吗?贵人若是觉得奴婢该受罚,那就让奴婢去皇后娘娘面前领罚吧。” 如懿神色愠怒,菱枝真是太大胆了。 如果是之前,菱枝老实本分的样子,她还能威吓一番。 可此次出来,她只带了菱枝一个,现在菱枝又这么强烈的抗拒,她倒是不敢太逼迫了。 于是如懿生气地撅着嘴,赌气不说话。 菱枝也不怕如懿,她没心情再整理这些护甲和灰蒙蒙的衣服了,索性直接将所有的衣服扔在一个包袱上,三下五除二地系了个死结。 大军很快出发了。 回去的马车上,循郡王永璋奋笔疾书,将今日围场遇刺一事,搬到了自己的话本里。 只不过,性别进行了转换。 话本里的版本是:一个民间的女刺客到木兰围场来,被一位皇子一箭射到了胸口,从此展开了欢喜冤家的爱情故事。 另一辆马车里,永琪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第164章 如懿同时失去凌根和璟兕抚养权 大军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万物肃杀,枯木生寒了。 进忠奉命,将饿了六七天,只进过几次流食的凌云彻关进了净身房。 得知要为一个成了年的侍卫净身,刀儿匠异常激动,这个活最考验技术,也最有趣。 进忠嘱咐刀儿匠,凌侍卫是奉命净身,一定要割的干干净净,把那能孕育子孙的都一窝端了。 刀儿匠由此高看了凌云彻一眼,笑嘻嘻地说道: “哎呦凌公公,你这可是天大的荣幸啊,你的福气啊在后头呢,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割个顶好看的伤口,要不要蝴蝶形状的?” 凌云彻脸色灰暗,他饿了许久,就算想反抗,也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进忠搬了个凳子,坐在窗前,有碎碎的阳光洒在他的蓝色金织蟒袍上,往上一瞧,他嘴角微微勾起,笑的气定神闲。 他用慵懒又富有磁性的腔调戏谑着:“凌侍卫心智坚定,想必用不上酒来壮胆,就只喝些大麻叶止止痛吧。” 凌云彻被五花大绑在炕上,任凭着刀儿匠脱去了他的衣服,枕头边放着猪苦胆,熟鸡蛋,还有大麦秸秆。 刀儿匠拿起来自己那一把用了二十多年的刀,这刀曾为宫里输送过不下千名太监,他用的很趁手。 唯一不好的就是刀刃微微卷了边,没有那么锋利了。 其实净身房早就给他发了新刀,但他就是喜欢手头上这个,幸亏今日进忠公公开恩,又给了他机会用这把老刀。 “凌公公,我技术娴熟,手起刀落就如一场舞蹈一般,被我净身是你的荣幸,你可瞧好了。” 刀儿匠把一颗剥了壳的水煮蛋塞到凌云彻嘴里 ,接着,紧了紧他下身的绳子。 “咻”一刀起,一刀—-没落彻底 刀儿匠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嘿嘿,失误了,我给你慢慢割开哈。” 他抬头才发现,凌云彻已经晕过去了,只剩下身体不停地抽搐,头顶是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不知怎么回事,凌云彻竟然痛的流起了口涎,闪亮的银丝延展到脖颈上,欲断还连,看的刀儿匠直泛恶心。 刀儿匠拿起旁边擦刀的一块洗到掉颜色的裹脚布给凌云彻围上当口水巾,随后又埋头苦割起来。 凌云彻疼的悠悠醒转的时候,他已经重获了新生,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凌公公。 此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仍然被绑在炕上,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扭动,发出阵阵呻吟。 外面是一道好听的男声,“小凌子,一会儿啊会有人来扶着你起来走几步,过几日,爷再让人给你安排活计。” 说完,进忠潇洒转身,临走的时候还扔给净身房的公公一个银锭子,嘱咐他“好好”照顾凌云彻。 进忠出门,天气正晴,他低头一笑,眼底的邪魅难以捕捉,这世上,凡是欺负令主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翊坤宫 如懿刚进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院子里一片狼藉,一些瓶瓶罐罐从恪答应曾经住的偏殿迤逦到宫门口。 院子里光秃秃的,偶尔有几片从别的地方飘过来的落叶,也已经晒的干枯,一踩上去就粉碎成末。 芸枝没有赶上来迎着她,菱枝直接把包袱卸在了院子里,随后告诉如懿,她和芸枝要去侍奉璟兕了。 如懿风尘仆仆,弓着腰坐在院里的石凳子上问:“菱枝,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回来了,璟兕自然要回翊坤宫来的。” 芸枝已经提前得到消息,把自己和菱枝还有小公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所以两人很快就背上了行囊。 进保进来的时候,如懿正满眼失望地目送着菱枝和芸枝离开。 她想,皇上一定是看菱枝和芸枝伺候的不好,又让进保送来了新宫女。 所以即使满院子狼藉,她也保持着体面。 “进保啊,你带来的新宫女呢。” 进保掷骰子输了,才接了这差事,谨记师父和忠哥的嘱托,快速宣完旨,赶紧跑,所以他目不斜视地说道: “奴才传皇上的旨,娴贵人身为妃嫔,对上不敬,对女不慈,着将六公主移出翊坤宫,娴贵人禁足翊坤宫一年,只给答应的分例。” 进保的话,让如懿脸上的矜持和体面一点点破碎了,她瞪着眼睛,还是挡不住眼皮上的褶皱垂下来,活像一个肚脐眼: “皇上怎么能禁足我,还要把璟兕带走?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进保选择性忽略了娴贵人的明知故问,“娴贵人,皇上说了,按照答应的份例,只能留一个宫女秋雯,一个太监三宝伺候您,翊坤宫只住了您一个,所以其他的宫人,要赶紧到内务府报到。” 进保的话刚说完,就有十几个宫女太监背着包袱从庑房一溜烟地跑出来。 她们迈着小碎步,路过如懿的时候就离得远远地点点头示意,生怕被如懿抓住。 秋雯和三宝倚着门框,眼神里满是不舍,进保怜悯地看了二人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如懿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和失意,也提着裙子大步进了正殿,坐在了已经布满灰尘的榻上。 秋雯伤心完,决定还是要认真当差,明日翊坤宫的大门就要关上了,她得去看看主子还缺什么,好置办置办。 秋雯提着两个大包袱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如懿黯然神伤。 她头顶的钿子头格外大,因此她粗短的手指还要挪出来几根撑着插满珠翠的钿子,就好像在头顶上端了个锅。 秋雯放下包袱,准备把角落里十二阿哥和六公主剩下的玩具衣服都整理一下。 所以她铺了一条毯子在地上,把东西一一堆堆地摆整齐,就在她刚放下一摞又回头拿的功夫,如懿就盘腿坐在了毯子上,吓得秋雯往后退了几步。 秋雯以为主子是伤透了心,亲生的十二阿哥养在庆嫔身边,六公主又被抱走了,所以主子可能要抱着六公主留下来的东西痛哭一场。 可是如懿嘟着嘴,神情迷离,看了半天,用戴满护甲的玉手,捻起来地上的一个挂着绳子的球。 秋雯正担心主子伤心过度晕过去,准备上前扶着,只见——— 主子撅着嘴一手提球,另一只手拨弄着小球转了起来。 这出乎了秋雯的预料,她不知道还该不该关心主子。 秋雯小声地问道:“主子,地上凉,要不咱们起来吧?” 如懿充耳不闻,继续失神地转球。 秋雯急地想跺脚,她都快收拾完了,主子坐在她整理的一堆东西上,又给坐乱了。 场面正僵持着,只听外面一道尖细的男声: “啧啧啧,这翊坤宫,怎么破烂成这样了吧?” 来人正是…… 第165章 秦立!他来了! 秦立悠哉悠哉地来了翊坤宫,差点被地上的一个胭脂罐绊倒,所以他的心情很不美妙。 他环视一周,之前的翊坤宫富丽堂皇,华贵无比,现在都让娴贵人和恪答应糟蹋成什么样了。 院子里乱糟糟的,别说枝叶繁茂的树了,连个花花草草都看不见,院子里唯一的绿植就是正殿廊下的那一盆枯树枝子。 门窗上都挂满了厚厚的灰褐色毛毡布,还有,谁家的影壁墙上画扑棱老鹰啊。 晦气! 撤掉,通通撤掉! 一瞬间,秦立心中的正义感燃烧起来了——今日,他要拯救翊坤宫。 三宝请秦立进正殿的时候,如懿还盘腿坐在地上捧着球,看见秦立来了,她淡淡地点了点头问好。 “秦立公公,您来做什么?” 这话问的让秦立很迷惑,他能来干什么,来为难她呗,他笑呵呵地垂头打了个千儿。 “娴贵人,奴才奉皇上的旨意,来清点翊坤宫不合答应规制的东西,收回内务府公库。” 如懿坐在地上转头,脖子里的颈纹也跟着绕了一圈, “秦立公公,皇上只是一时跟我置气,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你今天收走了,没准过几天就要给我还回来的。” 秦立翻了个白眼,娴贵人又在胡言乱语了,他手中的拂尘一挥, “娴贵人,奴才和您可不一样,不管真不真心,只要是皇上的话,奴才都得听啊。” 如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红着眼说道: “秦立公公,你如果执意这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立讨厌娴贵人这副装无辜的傻样子,说白了,娴贵人就是在刻意回避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不敢面对罢了。 做事的时候不考虑后果,自以为高贵无比,等到真的被责怪的时候,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推给别人,置身事外。 他可是记得,当初娴贵人明明自己选的姚黄牡丹的花样,非得做一身衣服,后来被皇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了,他们内务府的扣了一个月的月银呢。 还有这次,六公主一直穿十二阿哥的旧衣服,皇上也斥责了内务府,为什么不给翊坤宫的小公主按份例送布料。 秦立冤枉啊,他只想克扣娴贵人,从来没克扣过小公主的东西啊。 直到刚刚翊坤宫的人来内务府报到,他才得知,给小公主做衣服的绸缎,竟然都被娴贵人拿来洗澡后擦身子了! 秦立一口气差点没憋死,立马扔下手头的事来了翊坤宫。 见如懿又装傻,秦立眼一弯,“既然娴贵人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就是同意奴才的知会了,这样的话,奴才手下的人可要动手了。” 秦立公公来的突然,秋雯都没有机会把一些值钱的物件给藏起来,她着急地看着主子,希望主子能主动求秦立公公通融通融。 如懿撅着嘴转过头去,骄傲让她不能和秦立争吵,所以她只能默认秦立的做法。 秦立一拍手,一溜小太监弓着腰进来,其中有几个,还备好了麻袋。 “小的们,按照份例,答应只能穿素缎的,你们啊,把那些绣花的,不管是什么梅花啊樱花啊都通通带走。” 一个太监打开衣柜,眼疾手快,瞬间架子上只剩下了几件藏蓝,深灰的素色旗装。 还有件灯草灰绣福字的衣服,本来也要收走,但秦立瞧着,这样老气的样式,给太后身边的福珈姑姑,人家都不穿,于是也留下了。 如懿心如刀割,仍旧维持着体面,嘟着嘴说道: “秦公公,你把我的衣服都收走了,那我以后侍寝伴驾的时候穿什么呢?你虽然是按旨意办事,但未免失了分寸,让皇上知道可不好了。” 秦立挥挥手,“娴贵人您又忘了?皇上说了,敬事房以后不准呈您的绿头牌,您啊也别想着再扮成其他娘娘或者小宫女去见皇上了,您年龄摆在这儿,扮谁都不像。” 如懿无可辩驳,但是她仍然固执地相信,这不是皇上的本心,但秦立说不会懂这些的,所以在秋雯着急的目光里,她又选择了沉默。 秦立又指着博古架上的一排金银器皿,说道: “瞧瞧,娴贵人就算不用答应的份例,也不该摆这些金器银器啊,来,都给娴贵人换成铜的,这黄铜颜色和金子差不多,既尊贵,又体面。” 如懿依旧淡淡地坐在地上,手里转着球,可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的姿态,还是暴露了她的心疼。 “秦公公,我是不在意这些金银俗物的,你把它们全搬走,我也不会痛苦的。” 秦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娴贵人,您又说笑了不是?咱家是按规矩办事,您痛不痛苦关奴才何事?” 说着,秦立注意到了娴贵人正在转球的手上,赫然扣着几个金光闪闪的护甲,还有硕大的一个红宝石戒指,绿莹莹的玛瑙戒指。 娴贵人手指粗短,颜色黝黑,那护甲就好像生生拧在她手上一样。 秦立身为内务府总管,平常给娘娘们配护甲,都是按着手的尺寸来,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合手的,走近一步: “娴贵人,不是咱家冒犯您,您知不知道人上了年纪,手指就会不知不觉地变短变粗,您瞧瞧您的护甲,都套不进去了,再说了,金护甲是您能戴的东西吗,劳烦您摘下来交回内务府。” 如懿翘起小拇指,打量着自己的手,委屈地说道: “秦立公公,这是我最后的体面了,你也要夺走吗?” 秦立眼睛一转,笑呵呵地说道:“娴贵人,翊坤宫的人可是告诉奴才了,您从木兰围场带回来的包袱里,还有十几对护甲呢,奴才啊不仅要带走您手上这副,包袱里的也要带走。” 说着,队伍里的太监小匣子走到如懿面前,弓腰伸手说道: “娴贵人,请您脱下护甲交给奴才吧。” 如懿抿着唇,不说话。 小匣子的腰弯的更低了,抬头又说道:“娴贵人,请交出护甲。” 如懿仍旧不说话,只把球放下了,手指头依旧飞翘着。 小匣子看秦立公公的眼色,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小拇指的那个护甲拔了下来。 如懿瞪大眼睛,用手指着小匣子:“你怎么敢直接动手的,我是皇上亲封的贵人。” 小匣子又瞄准时机,一把将娴贵手上无名指的护甲也搂了下来。 这下,如懿的右手上就空无一物了,只剩下五根短短的小萝卜。 小匣子嘿嘿一笑:“娴贵人是皇上亲封的贵人,奴才是皇上亲封的太监,所以亲自伺候您摘护甲。” 秦立欣赏地拍拍小匣子的背,准备回去提拔一下这个懂事儿的。 如懿伤心地盯着自己的手,护甲不是一副啊,已经失去了体面。 她拔下来另外两只,掷到了地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护甲你拿走吧。” 说完,又淡淡地撇过头去。 这激怒了秦立。 第167章 如懿被抬去偏殿 秦立死死地瞪着娴贵人,对小匣子说道: “护甲不用捡起来了,咱们还有更重要的差事。” 他指着后面一排太监说道:“你们,把娴贵人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西配殿去,把正殿清扫干净,上锁!” 如懿淡淡的神情这才裂开了,“秦立公公,为何让我搬到西配殿。” 秦立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有满满的不屑,他算是看明白了,娴贵人就是个贱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娴贵人,只有嫔位才是一宫主位,才配住正殿,你现在领着答应的份例,所以连东配殿都没资格住,只能去西配殿,奴才是按规矩办事。” 如懿面色狰狞起来,“翊坤宫是皇上赏给我一个人居住的,正殿就该我住着。” 秦立毫不留情地问道:“赏给您一个人?您的脸可真大,难不成忘记搬走了的恪答应了,奴才真好奇,您怎么就认为是皇上赏给您一个人的?奴才看啊,您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小太监们已经动手搬起东西来,就连如懿的床铺都有人收拾着。 如懿气鼓鼓地,坐在地毯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面的秋雯走过来,要扶着如懿站起来挪开地儿,但如懿视而不见,依旧坐在原地。 秦立看娴贵人蜷缩在地上,像个蚕宝宝一样蠕动着,看来她是不会主动移殿了。 他也不气馁,总管内务府这么多年,他有的是对付娴贵人的法子,于是他大手一挥, “来人啊,一人一个角,把地毯掀起来,抬娴贵人到偏殿去。” 如懿万万没想到秦立会用这么粗鲁的法子,她想爬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小公公们已经一人一个角,连着毯子里的玩具衣服,并着如懿,一起抬空了。 如懿在毯子里四脚朝天地荡起来秋千,小公公们还互相鼓励喊着号子“一二一,一二一……” 秋雯在一旁惊呆了,她弱弱地夸了一句:“秦立公公,您可真聪慧啊。” 秦立摆摆手,云淡风轻道:“比不得你家主子。” 小公公们抬着蜷成一团的娴贵人到了西配殿,后面又跟着一排,把被褥和一些茶碗抱了过来。 如懿被扔在地上,摔的腰疼背疼,头上的钿子头也掉了下来,斜斜地滚在一边。 更让她绝望的是,摊开在她身边的包袱里,一对护甲都没有了。 她难过极了,就这么躺在地上,抱着胳膊埋起头来。 阳光透过破烂的雕花木门和窗纸透进来,混着灰尘洒在她暗黄崎岖的脸上,仿佛她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秦立公公又走了进来,他又盯上了地上华丽的钿子头,秦立捡起来,在手里打量着。 “这不是内务府张副总管的手艺吗?张副总管说了,当初做钿子头,您非得说自己是个小头小脸,骨相灵动,结果做出来根本不合适,白瞎了这珐琅烧蓝的好东西了,还是让奴才也带回去吧。” 小匣子拿着钥匙来报,正殿已经上锁了,过几天会有工匠来重新粉刷。 秦立公公捧着这钿子头,后面每个公公都满载而归,大家悠哉悠哉地回去了。 秋雯好不容易从正殿里又拿来了个花瓶,里面还放了一株枯了的红梅。 如懿拿过这花瓶,抱在怀里蹭了蹭,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红梅已枯,不知道送这红梅的凌云彻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秋雯叹了口气,环顾西配殿,到处都是灰尘,乱糟糟的,她还要打扫好一阵儿呢。 所以她选择性忽视了在地上哭泣的娴贵人,拿起扫帚开始扫起了地。 承乾宫。 永璂知道妹妹璟兕可以留在撷芳殿了,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他一会儿装几块糕点,一会儿收拾几个玩具,又把愉娘娘送自己的布老虎也抱在怀里,这些都是送给璟兕的。 陆沐萍很积极地帮永璂挑选礼物,最终母子二人敲定了一块金镶玉的长命锁。 陆沐萍蹲下身子,温柔地问永璂: “永璂,你想不想和璟兕住在一起啊,你若是想,额娘就去和你令娘娘还有舒娘娘商量,一起去找你皇阿玛,把妹妹也接过来。” 永璂摇摇头,他还记得娴娘娘在宴会上抢自己,刁难额娘的样子,如果妹妹也来了额娘身边,娴娘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沐萍知道永璂懂事,她摸摸永璂的脑袋,心里盼着璟兕也能有个好额娘养着。 如若皇上迟迟不指派,她就做几个好菜去找皇上。 陆沐萍带着永璂来撷芳殿的时候,枝枝们正在教六公主璟兕走路。 她身上现在穿的,是皇后娘娘让内务府重新赶制的月白色绸面小袄,头上是一顶崭新的粉色小棉帽。 几个月不见,璟兕脸上已经肉嘟嘟的,看的出来,嬷嬷们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把她照顾的很好。 菱枝见永璂来了,笑的开心,在她心里,早就把十二阿哥当弟弟看了。 永璂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先抱了抱菱枝姐姐,又一刻不敢眨眼地盯着妹妹看,把手中的长命锁给妹妹亲手戴到了脖子里。 永璂说:“我的妹妹,岁岁平安。” 兄妹俩一共见过两次面,上一次还是菱枝偷偷地让永璂瞧了一眼,实在看不真切。 如今细细观察,会发现兄妹两个长得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像皇上。 永璂手里左右摇着拨浪鼓,“叮叮当当”,璟兕就伸出粉红的小手来抓,两人一下子就玩到了一起。 陆沐萍嘱托着嬷嬷,这些糕点细软好消化,可以给公主稍微吃一点,篮子里的玩具都是锻炼听和引导着动手的,记得要给公主玩。 正说着,富察琅嬅也来了撷芳殿。 她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是豫嫔娘娘厄音珠。 厄音珠进宫后,贯彻落实自己从阿布那儿得到的指导方针,坚决做皇后娘娘的拥护人,即使在路上,每日晨昏定省也是一次不落。 富察琅嬅劝她,倒也不必那么拘着,厄音珠骄傲地道: “娘娘,我阿布说了,我这个年纪入宫,可不是只为了一个嫔位的,我是来为蒙古妃嫔正名,跟着皇后娘娘学礼仪学宫规,做一个好妃子的!” 富察琅嬅无奈又欣慰,她有了一个好想法…… 第168章 厄音珠的女儿无需自卑 富察琅嬅想到了,六公主璟兕还需要一位靠谱的养母。 而厄音珠出身高贵正得宠,又懂事有分寸,若是璟兕能让她抚养,一定能过的很好。 所以今日,她便带着厄音珠来了撷芳殿看望,如果二人有缘,她今日就会去向皇上禀明情况,为厄音珠争取。 厄音珠知道要来看望公主,就在她的陪嫁里挑了一只半白半绿的翡翠小犀牛做成了挂饰,既好看,又合了公主的名讳。 两人到撷芳殿的时候,就看见十二阿哥领着六公主走路,庆嫔正在和嬷嬷嘱咐着事项。 见完礼后,陆沐萍就拉着厄音珠一起去看璟兕,厄音珠喜欢小孩子又性格开朗,抱着璟兕,逗的她咯咯地笑。 陆沐萍看到皇后娘娘的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沐萍看在眼里,厄音珠善良,直爽又胆大心细,和她也很投缘,如果厄音珠养了璟兕,她就经常带着永璂过去一起玩。 蒙古之花厄音珠不知道,她种下的善意的种子,已经悄悄地开了花,即将带给她一生的芬芳。 富察琅嬅从撷芳殿离开后直接就去了乾清宫,向皇上举荐了厄音珠抚养璟兕,皇上欣然同意了。 他想,如果能像根敦一样,拥有一个豫嫔这样活泼的女儿,也是挺好的。 所以回宫的第二天,侍奉皇上仅仅一个月的豫嫔,就拥有了一个一岁半的女儿。 她高兴极了,阿布说的果然没错,只要跟着皇后娘娘,就什么都有了。 因为菱枝和芸枝是伺候公主的,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储秀宫,正好做了厄音珠的掌事宫女。 厄音珠从菱枝和芸枝口中得知了璟兕原来过的很不好,菱枝平平淡淡的讲述却让她哭的一抽一抽。 她赶紧给阿布写了一封信,称赞皇上的仁德和皇后娘娘的善良,还说一定要好好疼爱璟兕,把公主也养成“京城之花”。 厄音珠决定了要对璟兕好,就立马行动了起来,她在陪菱枝和芸枝给公主布置东暖阁时,想到了东配殿住的恪答应和颖答应。 回宫第一天,她听说了颖答应回宫之后一直病着,就让身边的人给她们送去了补品。 送东西的人回来报,一朝跌落,她们两个的日子过得很不好,恪答应一直在颖答应身边照顾,可两个人谁都不跟对方说话,气氛诡异的很。 厄音珠想着,现在璟兕快来了,储秀宫必须要营造一个良好的氛围,所以她要菱枝去把没生病的恪答应叫过来向她请安。 再次见到恪答应,厄音珠差点惊掉了下巴,无他,恪答应瘦了整整三圈。 她的眼眶凹陷,眼下乌青,走起路来身上素色的衣服晃悠悠的,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架。 厄音珠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没搞错吧,生病的不是恪答应,是颖答应?这恪答应看着也不是康健的样子啊。” 恪答应被乌尤搀扶着行了礼,丝毫没有从前的傲气,厄音珠无意为难她,就让她坐到了下首。 恪答应的阿玛已经被喀尔喀王爷赶出了部落,皇上降了他的爵位,命他在京城幽禁思过。 皇上昨日宣召了恪答应训话,告诉她,她阿玛的生死只在于她今后的表现,若是她虔诚思过,就把她阿玛放回草原。 恪答应叹口气,消沉地回答:“豫嫔娘娘,生病的确实是颖妹妹,她回宫以来就每日以泪洗面,她说她知错了,已经不再念着巴林庶人了,只记挂着她的母妃会不会被报复,可是如今,我们只是答应,早已经无法和部落取得联系了。” 厄音珠这人,逻辑很简单,坚信好人要被奖励,坏人要被惩罚。 颖答应的父汗犯了错,被废为了庶人,那她的母妃犯了错,也该受到惩处。 所以恪答应的话在她脑袋里转了转,很快就有了答案。 厄音珠义正言辞地说: “我可以帮你们去打听打听消息,可颖答应的母妃戕害小妾,残害幼儿,本来就是有错在先,她受到惩罚是应该的,颖答应虽然孝顺,但是也不能让她母妃逃脱制裁啊。” 恪答应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豫嫔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厄音珠看恪答应思考,她也认为自己的话没问题,于是又说道: “你和颖答应要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就振作起来,向令妃娘娘诚恳地道歉,多做几件好事,别整天地悲伤沉寂的,一点也不像个大女子。” 恪答应把厄音珠的话听在了心里,她觉得豫嫔是个明白人,所以她打算向豫嫔求助。 “豫嫔娘娘,湄若自从木兰围场那件事后,就不再和嫔妾说话了,嫔妾知道当时不该为了自己开脱,把责任全推给湄若,现在后悔也晚了。可是嫔妾真的很想再和湄若做朋友,您能不能教教嫔妾。” 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厄音珠的认知范围。 她从没有这种经历,所以只能安慰恪答应几句“心诚则灵”,“水滴石穿”,“负荆请罪”。 最后,厄音珠又把话题引到了六公主璟兕身上,她摆出主位的尊严命令道: “六公主即将来我们储秀宫入住了,本宫平常不会为难你们,但你们一定要谨守规矩,不准搞的乌烟瘴气,不准带坏了小公主!” 呼琳一一地应了,表示她和颖答应也是很喜欢六公主的,绝对不会伤害公主。 她走出正殿,晃晃悠悠地往偏殿去时,正看见湄若倚着门框,一脸憔悴地往外探头,好像在观察着正殿的动向。 呼琳知道,湄若是担心豫嫔娘娘会为难自己。 她快走几步,湄若却突然转身扶着桌子回了屋里,呼琳进去的时候,湄若正倚在榻上。 “湄若……我……” 话到了嘴边,呼琳怎么都说不出来了,但是她又想到了豫嫔说的心诚则灵,水滴石穿。 最终,呼琳上前一步,主动扶住了湄若,湄若的胳膊瘦得纤弱,摸起来是硬邦邦的骨头。 呼琳知道,湄若和她一样,心里不好过。 “湄若,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湄若扶住了呼琳的手,这些日子,是恪姐姐在她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知道,木兰围场一事她自己本身就有错,恪姐姐那一刻,也是顾及了自己的母族。 湄若轻声说道:“恪姐姐,我从未怪过你,我是怪我自己。在木兰行宫的时候,皇上听戏,我听得了一句戏文: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以前的日子就像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咱们好好过日子罢。” 恪答应点点头,两人没有相拥而泣,反而是第一次对坐着,坦然地说起了自己曾经的心路。 储秀宫的东暖阁用了一天就已经布置好了,厄音珠将恪答应和颖答应请出来,又让宫人们分列两边,一起迎接璟兕的到来。 当那玉雪可爱的小团子被嬷嬷抱进储秀宫的那一刻,厄音珠就真正地成为了一位母亲。 她从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爱之若宝。 璟兕来的当晚,皇上就来了储秀宫。 用膳时,厄音珠把璟兕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将璟兕放在她和皇上中间,璟兕乖巧可人,用糯糯的声音一声一声“皇阿玛”喊着。 皇上很是喜欢,之前讨厌如懿,所以明明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女儿,他却只疼爱嬿婉生的璟宣,但是今日,他才觉得璟兕也是蛮可爱的。 第二日,皇上下旨,将璟兕记在豫嫔的名下,封六公主璟兕为和硕公主,赐封号和宜。 厄音珠抱着璟兕接了旨,亲了璟兕的小脸蛋一口,她会把璟兕缺少的,一点一点全补偿给璟兕。 她厄音珠的女儿,无需自卑! 第169章 如懿给凌云彻送嫁妆 秦立走了快有一个时辰后,如懿看秋雯打扫的差不多了,才抱着花瓶从地上爬起来。 她想起来皇上让她操持凌云彻和容佩大婚的事儿,可是明天她就要开始禁足了,只能趁着今天,送凌云彻和容佩点儿东西。 于是她派三宝把容佩叫过来,自己要给即将出嫁的容佩训话。 容佩刚从宫外太后赏的宅子里回来,那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院中有两畦菜地,可以种各种时蔬。 这是容佩梦想中家的样子若是抛去要和凌云彻同住这件事,容佩会很喜欢住在这儿。 她刚刚去净身房隔着窗户看了看凌云彻,那半个男人正躺在土炕上呻吟着,容佩看了就觉得痛快。 翊坤宫 容佩跟着三宝进了偏殿,秋雯刚刚收拾利索,如懿正坐在桌前,从她的妆奁里找出一副藏了很久的铜护甲戴上。 容佩认识,那是冷宫里吉太嫔用来刺杀太后的那副,也是凌云彻送给她的。 容佩冷笑一声,说是来给她赐嫁妆,却戴上了她未来夫婿送的护甲,娴贵人膈应人的功夫真是一如既往啊。 容佩已经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了,所以她今日穿了一件深紫色银绣窄袖宫装,头上簪了一支太后赏的赤金莲花钗。 和如懿比起来,倒是她更容光焕发些。 如懿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嫉妒,如果不是容佩,凌云彻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如懿背着身子坐在桌前,语气带着一丝哀怨: “容佩啊,你是和我在冷宫里过来的老人,也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人,你知道,这后宫中任何人背叛我,我的心都不会这么痛,只是我没想到,在本宫心中,扎这狠狠一刀的人,会是你。我本想赐你一份平淡踏实的日子,可你竟然会去主动陷害凌云彻,你把他害的这样惨。” 容佩差点想要呕出来,她开口问道:“娴贵人,什么是平淡踏实的日子,是动不动就要进慎刑司,还是跟着你被克扣月银,被皇上责罚。” “还有,害凌云彻的是奴婢吗?是你不避嫌,是他自己没出息,是你们非要把奴婢也拉下地狱,既然你们先不仁,奴婢为什么要对你们手下留情?” 如懿转过身来,幽怨的目光缠上了容佩, “可凌云彻现在毕竟是你的丈夫,他不容易,你要对他好一点,你要珍惜他。” 容佩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在如懿身后昂扬着头: “娴贵人,凌云彻以后就是我们老容家的赘婿了,他过的好不好,和你没有关系,你可别再惦记他了。” 如懿如鲠在喉,怎么会和她没有关系呢,她和凌云彻可是超越男女之情的知己。 但她笃定,容佩是不会懂这么高尚的感情的,所以她转移话题道: “容佩,你不要把我和凌云彻之间想的这么龌龊,是皇上让我操持你们的婚事,明日我要在翊坤宫闭门休息了,今日才让你过来送你嫁妆。” 如懿在容佩探究的目光里,掀开层层帘帐,走到秋雯刚刚收拾好的拔步床边,抱出来了一床已经洗成淡黄色的被子。 她抚摸着手中的柔软,一脸不舍地说道: “容佩,这床被子,可是我入王府的时候皇上亲自送的,你可别小瞧了它,这是纯手工织的缂丝被子,最是华贵的,如今我把它送给你和凌云彻,祝你们…和和美美的。” 容佩接过来,想起来当年娴贵人就喜欢裹着这被子趴在床上偷吃酸杏。 凌云彻要是盖着这床被子,那不相当于和如懿同床共枕了。 好一个我盖过你盖过的被,那我们算不算一起睡。 娴贵人这是想参与进她和凌云彻的“洞房花烛夜”啊,那她就成全这对狗男女呗,这被子她收下了。 容佩想着,她要用这床被子折磨凌云彻。 如懿瞧着容佩懂事的样子,也有了一丝欣慰,容佩还不算无可救药。 她看了看天色,主动让容佩赶紧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她还嘱咐容佩,以后可以多回翊坤宫来伺候,不要只在太后那里。 容佩走后,如懿就又行动起来了。 她知道凌云彻以后在容佩手下不太好过,所以她准备给凌云彻点体己的东西,好让他有些底气。 就当作给凌云彻当赘婿的—————嫁妆了。 但如懿值钱的东西,都被秦立给收走了,所以她实在拮据,幸好,她想到了,自己还有点攒下来的东西,这次可以先挖两件出来。 她叫来三宝,让他拿着锄头,跟着自己一起去后院。 晚霞铺满天际,映得翊坤宫都笼罩在橘色的光辉下,后院的一处早已荒芜,长满杂草的空地上,三宝正拿着锄头挖着干硬的土地。 如懿站在一旁,弓着腰,努力回想着当时埋金银珠宝的地方。 她想着,那是给璟兕祈福用的,现在璟兕也不在她身边,送去了撷芳殿,她又有急用,挖一两件出来应该也没事吧。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挖了十几个小土丘以后,两人终于找到了那金银坑。 如懿在坑里挑了半天,找到了两柄如意,一柄是黄玉的,一柄是白玉的。 三宝挖得满头大汗,好奇地问:“主儿,咱们要么送一对儿一样的,要么送一柄就够了,为什么送两只长得不一样的呢?” 如懿不肯告诉三宝,这是她最后的倔强,她认为容佩配不上凌云彻,她要用如意告诉两人,他们不算是完美无瑕的一对儿。 另外,如意,如意,凌云彻每次看见这两柄,就会想起自己来,这是多么奇妙的心思啊。 如懿让三宝把璟兕的吉祥坑赶紧埋上,璟兕毕竟是她的女儿,所以她只愿意动用里面的一点点福气给凌云彻添嫁妆,这是她的慈母之心。 如懿悄悄地跟三宝交代,“三宝,你去找到凌云彻,把如意送给他,再告诉他,我马上就要禁足了,让他一定要坚强,别忘了我啊。” 三宝心里有些膈应。 凌云彻都没伺候过主子,就能得到两柄玉如意,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赏赐。 还有容佩,得到的新婚贺礼也只是一床用了将近二十年的被子。 凭什么! 三宝并没有去净身房找凌云彻,而是又去慈宁宫找了容佩,把两柄玉如意交给了她。 三宝想着,反正容佩和凌云彻身为夫妻一体同心,给容佩了,也就相当于给凌云彻了。 后来,容佩果然没有辜负三宝,这两柄玉如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第170章 容佩凌云彻大婚 一个月后,紫禁城迎来了初雪。 天风吹落,满空寒白,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洒洒,覆盖了红砖金瓦,点缀了银枝横斜。 各宫里都燃着薰笼暖炉,内务府的红萝炭源源不断地送进各位娘娘的寝殿。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海兰给宫里的小阿哥和小公主们都做了手炉络子,阿哥们是蓝的,公主们是粉的,是以孩子们出门的时候,手上都捧着小小的手炉。 高斌给慧贵妃送来了十几件白狐狸皮,曦月都让内务府制成了围脖,给宫里的妃嫔们一人一条。 富察琅嬅特意嘱咐,各宫的炭火,除了份例之内的,有孩子的妃嫔要再添一倍。 是以这个冬天,紫禁城从内到外都暖融融的。 这些日子,沐萍时时带着十阿哥永珩和十二阿哥永璂来承乾宫看璟兕,偶尔也能看见偏殿里的恪答应和颖答应来正殿请安。 厄音珠不是心思狭窄之人,有时候就会留两人说说话。 但陆沐萍不喜欢她们两个,总会把头撇到一边逗璟兕,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后来,陆沐萍想,她们刁难嬿婉,是不知道嬿婉有多么好,多么善良,多么优秀,她要为嬿婉正名。 所以,她和厄音珠密谋了一下。 第二日,陆沐萍又见到颖答应和恪答应的时候,第一次主动和她们说话了。 沐萍提前写了一张纸条,拉着她们讲起了嬿婉的美丽和美德,她以嫔位的身份要求颖答应二人全文背诵并且每日抄写,直到能够全文背诵。 颖答应从沐萍口中,一点一滴地重新了解了她们曾经瞧不上的令妃娘娘。 就好像,打破了那个笼罩在她们面前冰凉的铁笼,终于真实地接触到了这个世界。 她们曾经嘲笑令妃嫁澜翠的时候是装模作样,但其实暗地里,令妃给春蝉和王蟾置办的田产已经够他们花到下辈子了。 她们曾经痛骂令妃学昆曲狐媚获宠,但其实,更多的是令妃本身聪慧上进不服输的人格魅力吸引了皇上。 她们曾经用家世来讽刺令妃,但今日,令妃凭一己之力,让整个家族抬旗,甚至在令妃和她弟媳的努力下,魏家已经出了两个立军功的子弟了。 颖答应和恪答应心悦诚服地抄着沐萍写的纸条,沐萍很满意。 陆沐萍领着两个阿哥回去,今日她和御膳房要了新鲜的牛乳,她要做好喝的黑糖牛乳茶,给几位姐妹都送点儿。 紫禁城的一隅里,有一方天地与这和乐融融的氛围格格不入,反而充满了怨怼之气。 那就是翊坤宫的偏殿。 如懿在封宫的时候得知,皇上把璟兕交给了豫嫔抚养,还封了璟兕为和硕和宜公主。 如懿心里暖暖的。 皇上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故意冷落,而璟兕的封号,全都是她用禁足换来的。 如懿对着大雪之中紧锁的朱红宫门笑了,庭院深深,她搬了张椅子坐在偏殿门口,目光投向了桌上空了的花瓶。 花瓶已空,折花人却送不了花来。 如懿面色黯然,她对在角落里冻的瑟瑟发抖的三宝说道: “三宝,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三宝摇摇头,他冷的快要受不了了,宫里唯一的一点炭,给主子点了个手炉抱在怀里。 而秋雯,因为用冷水洗衣服,已经冻的得了风寒,此刻正在庑房里昏睡呢。 如懿笑着,将尾音拖的长长的,“今天是凌云彻成婚的日子啊~” 宫外,容宅。 因着容家是这条街上唯一立女户的人家,又是皇上赐婚,所以来凑热闹的人格外的多。 里面不仅有老百姓,还有凌云彻之前当侍卫时候的同僚,凌云彻没有邀请,他们却也不约而同地来了。 大家都想看看,当年那个从冷宫侍卫一跃成为御前侍卫,又一跳去了木兰围场,又一跃回了宫,又一跳成了太监的凌云彻,是个多大的笑话。 今日大婚,是容佩请来的吹锣打鼓,是容佩张罗的红绸满屋,她要庆祝,庆祝她成为了女户主,庆祝以后可以闲着没事儿就打打凌云彻。 容佩瞧了一眼凌云彻,自从他被净了身,脖子里的那个口水巾就没摘下来过,现在已经有阵阵臭味儿飘出来。 他的整个下半张脸都诡异地往下凹陷,配上苍白的面无表情的脸,就好像化了妆的死人。 更难看的是凌云彻的仪态,今日大婚,他却弓着腰,像一只煮熟的红虾米。 容佩深吸一口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有扇人,而是拿着一根银针,“噗嗤”一声扎了一下凌云彻。 刺痛感让凌云彻一下子有了表情,容佩轻声威胁: “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别逼我当面扇你,笑,给我笑!” 凌云彻嘴角扯出来一个生硬的笑容,忍着痛完成了大婚。 拜完天地,众人散去后,容佩一把扯下来了头上的流苏坠。 凌云彻瘫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上的玉如意,一副神伤失意的样子,让容佩看着就窝火。 容佩冷笑着骂道:“好好的日子,非得做个丧门星,我可告诉你,今儿明着是你我大婚,实则是庆祝我当家作主,这宅子是我的,给你留个地儿睡觉已经是便宜你了,今后你得老老实实地伺候我。” 凌云彻一时接受不了身份的转换,他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声音小的和蚊子嗡嗡一样。 他抚摸着那对玉如意,欣赏玉如意上那莹润的光芒。 “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尊重你的。” 容佩快步走上前来,冲着凌云彻那双瘸腿踹了一脚。 “谁是你的妻子了,你想的倒美,我是容家的当家人,是你的家主,你得认清自己的地位!我告诉你,你现在能在宫里有一份差事,那是因为你挂着一个我男人的名头,你是靠我才能吃饱饭的。” 容佩拍拍桌子上的玉如意,“这是娴贵人给你的嫁妆,既然进了我家,这就是我的了,你可不要妄想我的东西,还有啊,你既然被净了身,那你就是没用的东西了,也不必跟我同床共枕,你就睡到门外廊下,给我看家守夜吧。” 凌云彻脸色铁青,他问容佩:“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容佩啪的一巴掌甩在凌云彻脸上,把凌云彻从椅子上扇倒在地上, “跟谁你啊我啊的,叫我主子!你以为谁都和娴贵人一样,要和你相亲相爱鞠躬问好吗?” 凌云彻想到娴贵人,心痛的不能呼吸。 他开始回想起来,自己每次接近如懿,都会承受无尽的痛苦。 冷宫的时候,他帮了如懿,失去了嬿婉。 御前侍卫的时候,他让如懿进安华殿,进了慎刑司,去了木兰围场。 这次救如懿,他直接失去了男人的尊严,成了残缺的太监。 为什么,为什么。 他自问没有对不起娴贵人啊,娴贵人也没有害他的理由,难道这一切只是巧合? 凌云彻拳头紧紧握着,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容佩从床底拖出来那床被子扔在凌云彻身上,笑着说道: “瞧瞧,这是娴贵人给我的,她说了,一定要让你亲自盖着睡,你快闻闻,上面有没有她的味道。” 凌云彻接过那被子,钻入鼻孔的是一股子腐烂流汁的烂苹果味儿,冲的他脑门发麻。 凌云彻抱着被子,推开屋门,走入了凛冽的夜里。 他在院子里找到了一个没有积雪的角落,一半被子铺在下,一半被子裹在身上,躺了下去。 “啊!” 一声痛呼,在寂静的夜里响彻云霄。 凌云彻疼的翻了个圈儿,他伸出手,从自己的腰上,拔出来闪亮的两根粗针 借着月色,他盯着这床发臭的被子看,只见被子每个绣花的地方,都有隐隐发亮的银光。 一阵北风席卷而来,将门窗吹的吧嗒乱响,容佩在温暖的屋中烤着火,冲着外面喊道: “喂,那个窝囊废,你别睡了,去把大门摁着点儿,这声音吵到我睡觉了!” 凌云彻躺在冰凉的地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哭了起来。 容佩这个坏女人实在是太狠了,现在他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拿容佩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171章 永珹的娇俏小福晋 年底的时候,皇上和金玉妍提及了永珹的婚事,永珹已经十四岁了,也到了指婚的年纪。 如今永珹袭爵履郡王,工部也已经将王府修缮妥当,是时候迎一位女主人入王府了。 皇上的意思是,让富察琅嬅和金玉妍一起在京城的世家格格里相看着,若有中意的,他就下旨赐婚。 金玉妍想着,既然是给永珹选福晋,不如先问问他的意思吧,于是这日皇上问完功课,金玉妍就让贞淑把永珹叫了回来。 永珹一回后宫,先去了永和宫给璟妤姐姐讲她未来额驸今日在尚书房的糗事。 接着去了永寿宫看望正咿呀学语的璟宣,顺便捋了两把令娘娘的小兔子。 最后和永瑆去了承乾宫,逗了会儿永珩和永璂,带了几盒庆娘娘做的糕点,拿了舒娘娘几根上好的毛笔。 等他带着永瑆满载而归,回启祥宫的时候,已经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了。 金玉妍嗔怪着:“整天就知道到处瞎逛,让你赶紧回宫商量正事,你倒好,这儿窜窜,那儿窜窜。” 永珹撩起来长袍往榻上一坐,自己拿起桌子上的花生剥起来: “没办法嘛,儿子太招人喜欢了,玫娘娘想我,令娘娘想我,庆娘娘也想我,就这,我还没去慧娘娘宫里看孔雀呢。” 金玉妍看了一眼永瑆,心虚道:“你最近可别带永瑆去咸福宫了,那孔雀的毛都快被永瑆薅秃了。” 永瑆短短的手指头摆弄着自己亲手扎的孔雀毛毽子和孔雀毛团扇,一脸认真地说道: “额娘,孔雀毛掉了,还有再长的时候,你瞧,儿子做的这扇子,又省钱,又好看。” 永珹想象了一下慧娘娘对着一只秃孔雀弹琵琶的场景,只觉得慧娘娘舍不得打永瑆,那挨打的大概率是双喜公公了。 于是他哈哈大笑,笑的肚子都要岔了气。 美丽的嘉妃娘娘和婉嫔对视一眼,两人都纳闷儿,永珹这么幼稚,可怎么成婚当家啊。 一向心宽的婉嫔劝嘉妃:“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孩子大点儿会好的。” 说完,自己也心虚地不想抬头,永珹确实是有点愣了。 永珹笑完了,才发现额娘和婉娘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瞧着自己,他清咳了一声,突然严肃起来。 “额娘,你叫本王来,有何贵干啊?” 金玉妍把手里的画册一扔,砸在了永珹胸口: “臭小子,跟谁本王本王的呢,要不是要给你选福晋,额娘才不叫你回来呢。” 永珹听说要选福晋,就也正经起来,拿着画册翻了几下,就没有耐心地放下了。 金玉妍无奈地点点永珹的额头,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她好和皇后娘娘商量商量。 永珹想了想,他喜欢像令娘娘这样明媚大方,漂亮温柔的。 金玉妍眼睛都不抬,嬿婉这样的可遇不可求,永珹他大概没有这个福气。 永珹又想了想,他喜欢骑射,要不找玫娘娘这样武德充沛的也行,两个人可以骑马射箭,就像三哥的话本里写的那样。 金玉妍想了想白蕊姬拿鞭子的样子,摇了摇头,永珹真找个这样的福晋,凭着他碎嘴子的性格,迟早得被抽死。 永珹掰着手指头把自己喜欢的娘娘们说了个遍,叹了口气,最后说道: “可惜了,儿子没有个什么青梅竹马的,若是有,也用不上在这儿费心了。” 金玉妍连忙摆手表示拒绝,比起什么莫名其妙的青梅竹马,她还是更乐意费点心思。 看来问永珹这个没开窍的纯属白搭,还是要去和她的好姐姐们商量商量。 金玉妍整日拿着画册就往长春宫跑,还不忘把慧贵妃一起叫着。 毕竟两人都是给儿子选过福晋的人,能给她提出来宝贵意见。 富察琅嬅看着金玉妍拧着眉毛翻画册的样子,逗她几句: “瞧瞧,这第一个儿媳啊,才会这么紧张了,等后面几个的时候,估计就云淡风轻了。” 金玉妍没有否认皇后娘娘的话,前世今生,永珹的婚事都是她最操心的事儿。 前世为了争那镜花水月的储君之位,害的永珹被松泰贝勒和工部侍郎嫌弃,不肯许嫁女儿。 现在想想真是离谱,他们有几条命,敢嫌弃龙子凤孙,敢瞧不起以后的王爷。 所以这次,她赌气一样把那两家划去了。 她金玉妍的儿子,虽然嘴碎,调皮,大大咧咧,但是!不能被人瞧不起。 永琏的福晋妙卿也被请来一起相看,她在京城中素有贤名。 无论什么赏花宴,品茶会,都去过,所以这些格格们的品性和相貌她都烂熟于胸。 经过妙卿的点拨和富察琅嬅、高曦月的建议,她还是看上了前世永珹的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她们都知道这位格格是怡亲王的外孙女,和硕额驸富僧额的女儿,家世尊贵,却不知道她品性如何。 妙卿掀开了画册,指着画像,非常清晰地介绍了这位格格。 “嘉娘娘,这位格格闺名唤作云桐,算起来比永珹还要小一岁,性子单纯,但伊尔根觉罗氏教导的不错,处事进退得宜,在京城里的名声是很好的。” 妙卿又想了想天天来元亲王府蹭饭,偶尔还要陪着永琏睡觉的四弟,她噗嗤一笑: “儿臣觉得啊,这云桐还有一点好处,就是实在可爱娇美,四弟这个话多的直性子在云桐面前只怕也要化为绕指柔了。” 富察琅嬅、高曦月和金玉妍对妙卿形容中的云桐很满意,但是当她们看到画像时,又不约而同地心里有些打鼓。 云桐看起来稚气未脱,眉眼是温和没有锋芒的,只是画像的时候似乎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是以皱着眉头囧着脸。 最让人摸不透的是——这格格梳着个辫子,脖子上还系着个蝴蝶结,淡淡的愁容上还嘟着嘴, 这让琅嬅,曦月和玉妍,鬼使神差地想起来了翊坤宫那位。 金玉妍摸摸头上的珠翠,“哎呀,好好的孩子嘟什么嘴,看的我心里一跳一跳的。” 曦月也“嘶”的一声:“就是就是,这大蝴蝶结一下子让我想起来了什么不好的事。” 富察琅嬅按了按青筋直跳的额头,她决定,先以除夕外命妇进宫请安的名义,把适龄的格格一起请进宫来热闹热闹。 这样相看起云桐来,也不觉得突兀。 这一日,外命妇进宫,金玉妍和高曦月在长春宫一起招待。 妙卿指了指跟在和硕额驸家老太君后面的姑娘,“嘉娘娘,那就是云桐。” 那姑娘穿着一身豆绿色的旗装,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双眉弯弯,眼神清澈又透亮。 她的头上垂着流苏坠儿,跟在祖母后面莲步轻移,那流苏就摇曳起来,甚是灵动。 金玉妍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这个和如懿不一样,这个是真灵动,真娇俏。 于是,永珹的福晋就这样定了下来,皇上亲自赐婚,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十月十八。 第172章 紫禁城过年啦 除夕夜,各宫门口都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宫人们来来往往,脚下步伐轻快。 就连高高翘起的屋檐上汉白玉的镇宅兽仿佛都带着笑意,宫里四处洋溢着幸福的欢笑。 阖宫上下都在为晚上的除夕夜宴做准备,赴宴前,各宫嫔妃都给伺候的人包了压岁银子发下去,紫禁城一派和乐安祥的气氛。 储秀宫里,大方的厄音珠给菱枝和芸枝一人一个大荷包,里面是沉甸甸的金豆子。 璟兕今日穿了一身红色小袄,头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小丸子,肉嘟嘟的小脸上一双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咯咯咯的,格外招人喜欢。 厄音珠给她打了一副金项圈,外面镶了一圈粉色晶石,戴在璟兕脖子上,甚是好看。 就连偏殿里的颖答应和恪答应,也收到了厄音珠的压岁钱,她们受宠若惊。 这些日子,她们并没有因为降位受到苛待,即使是在冬天,她们屋里也足够温暖。 永寿宫,金玉妍带着四个儿子一起来看妹妹,嬿婉给永珹永璇永玑永瑆一人一个精致的压岁荷包。 金玉妍有点不好意思了,孩子太多了,到哪儿都跟扫荡一样。 不过幸好,她给璟宣的新年礼物足够有份量。 随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里,金玉妍让贞淑端出来了送给璟宣的新年礼物,是一只和永寿宫的圆圆一样大小的纯金兔子。 兔子的两只眼睛用的是珍贵的红宝石,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从贞淑微微颤动的手来看,就知道这金兔子有多沉了。 想她魏嬿婉,前世今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璟宣出生后,金玉妍出手之大方,还是令她叹为观止。 金玉妍让璟宣摸了摸金兔子, 她都想好了,以后每一年都送个纯金生肖,等凑够十二个给璟宣做压箱底的嫁妆。 永珹抱起来璟宣,后面跟着三个小弟,又去承乾宫叫了小十和小十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乾清宫赴宴了。 子时的钟声穿透宫墙,响彻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绚烂的烟花在空中一片片的盛放,东风吹过,点点烟火如星子一般落下,空气中弥漫起火药爆破后独特的气味儿。 现在闻起来,并不呛鼻,反而让人更加激动起来。 这是皇上登基以来,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年。 他所执掌的大清帝国正繁荣昌盛,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有默契十足的爱卿,众多出色的儿女,相濡以沫二十多年的发妻,还有美的各不相同的妃子。 皇上一高兴,就立即下旨,这个月每个宫人的月例银子,都按三倍发放。 秦立不敢耽搁,带了十几个小公公分头行动,将各宫的都一一分发下去,就连最低等的洒扫太监,比如小凌子,都有份。 御花园的一角,积雪已经在白日阳光下化的差不多了,只有混合着雪水和尘土的泥泞晕染着,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瘸了腿的小凌子正在偷懒,他寻了一株老梅,蜷缩在树下打着盹儿。 这样阖家安康的日子,容佩依旧不让他在家呆着。 容佩特意和管事的公公说了,不必顾及凌云彻是她的对食而刻意优待,最好是多多磨练小凌子。 毕竟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凌云彻能吃苦,就让他多吃点。 所以这些日子,凌云彻分到的都是御花园里最脏最累的活。 比如今日,趁着主子们都去参加宫宴,凌云彻就被派来给梅树施农家肥。 此刻,他的脚下,就是灰青色的粪桶,但是他也顾不上脏了,只要能让他歇一歇就行。 凌云彻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息着,那白气从他的鼻孔和嘴巴里升腾出来,就像一只刚耕完地的水牛。 他无助地抬头,正好看到了头顶那一株傲然盛放的梅花,这让他想起来那个爱梅的人。 娴贵人。 这些日子,身上的痛苦模糊了他精神上的清明,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娴贵人是什么感情了。 只是在今日,在众人喜气洋洋地映衬下,他觉得,他和翊坤宫禁足的娴贵人,倒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了。 他转转身子,扯动了身上的伤口, “嘶” 三个月了,他那里还是没有愈合,他恨那个刀儿匠,怎么割的那么干净。 凌云彻撑着树枝子站起来,此刻他脖子上的紫色口水巾,已经浸染成了灰褐色。 容佩嫌弃他,说他身上的味道和娴贵人的被子一个味儿。 他决定,要再去看看那个和自己一样命途多舛的女人。 凌云彻挑了一株开的最红的梅花折下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踩着满地的泥泞,往翊坤宫走去。 翊坤宫。 这里离乾清宫甚近,却有一份与世隔绝的幽静。 今日除夕,各宫都分得了饺子,还有精致的四盘凉菜,四盘热菜。 秋雯洗完衣服,和三宝一起打扫了偌大的院子,就回了偏殿伺候如懿用膳。 如懿穿了一身灰褐色的衬衣,头发挽成了个圆旗头,随便寻了几样铜花插在发间,抿着嘴坐在桌前。 桌上的热菜也变成了凉菜,她却不想动筷子,往日这个时候,都有阿箬或者惢心或者容佩或者菱枝芸枝给自己布菜,哪里会让自己亲自动手。 况且,她倒是觉得,一个人吃饭也没有什么意思。 秋雯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如懿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段时日,她对主子也有了怨言。 她因为吹了寒风洗衣服发了烧,主子一句也没有过问,只说让她忍忍就好了。 如懿见两人进来了,脸上才有了神采,尤其她看到秋雯主动拿起筷子为她布菜的时候,她又找到了那种尊贵的感觉。 如懿眨眨眼睛,又盯上了后面的三宝,这一年跟着她,也是够累的。 她不禁有点儿心疼三宝了,她对下人一向是温和宽厚的,所以她回头看了看三宝,温柔地低声说道: “三宝啊,你是翊坤宫的掌事太监,这一年你也辛苦了,坐下和我一起用膳吧。” 秋雯看了看三宝,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三宝看了看如懿,觉得主子就是个神经。 这让秋雯情何以堪啊。 三宝低头拒绝道:“主儿,尊卑有别,奴才怎么能和您一个桌吃饭呢,还是等您用过了,再赏给奴才吧。” 秋雯点了点头,三宝公公还算讲义气。 如懿却以为是秋雯在暗中捣鬼,让三宝拒绝自己,她心中憋了一股怒火,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撤膳了。 三宝这才把盘子端到庑房,叫着秋雯一起吃饭。 如懿跺了跺脚,抬头望着天上的一弯月牙,决定自己去院中散散步。 第173章 容佩拆散如厕cp 凌云彻提着粪桶,握着梅花,一路踏着高高低低的节奏来了翊坤宫。 翊坤宫暗红色的大门上的漆已经有了脱落的痕迹,门上的一对铜把手也生了锈,一副萧瑟的迹象。 他眯着眼睛透过门缝往里面瞧着,正好看见了院子里的景象。 月光铺在灰色的石砖上,苍白,荒凉,里面的一切都毫无生机。 只见一个略显笨重的女子弓着背,在院内左摇右摆地往庑房那边看,偶尔踉跄地好似要跌倒。 凌云彻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娴贵人。 他左右张望,确定了周围没有人,才放下粪桶,低声呼唤道: “娴贵人,如懿,娴贵人!” 如懿正偷偷观察着庑房,心中郁闷,三宝不和自己一同用膳,却和秋雯一起吃,真是鬼迷心窍。 却听见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如春雨般滋润了她干渴的灵魂,她笑着回头: “凌云彻!” 说着,就摇晃着手大步地向宫门口走去。 如懿趴在门缝上,两人四目相对,如懿心中的种种委屈和艰辛化作眼泪流淌了出来。 她拍着宫门,声音颤抖:“凌云彻,皇上怎么能这么对你,容佩怎么能这么陷害你。” 凌云彻叹息一声,倚在宫门上, “娴贵人,这些话再说也无益了,奴才现在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只能谨小慎微,现在也是偷偷跑过来看您的,这株红梅,就为您添一抹色彩吧。” 凌云彻说着,把手里那株红梅从门底下的缝隙处塞进去。 如懿心里酸涩又甜蜜,今日这场相会让她想起来当年在冷宫的日子,那时候凌云彻也是这样,总会在门外给自己带些东西。 她捡起来红梅,轻轻嗅着香味。 凌云彻观察着门缝里的女人,她明明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这么容易满足,一株不花钱的梅花,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当真是个蠢的。 “好香的花啊,凌云彻,这花怎么这么香。” 凌云彻低头看看自己身边的粪桶,笑着说道: “可能是养料施的好,花儿自然就香了。” 如懿又懂了凌云彻话中的意思,凌云彻是说,他愿意做自己的养料,自己是他亲手种的花儿。 她双颊飞上了两酡绯红,眼神也荡漾起来,似微醺,似迷离。 凌云彻抬头望月,月牙弯弯,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冬天。 那时候,十四岁的嬿婉会跑很远很远的路来冷宫,把怀里藏了许久却还热乎乎的烤红薯递给他。 他吃着红薯,嬿婉便哈着白气搓着双手,笑意吟吟地瞧着他。 那样好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当年的嬿婉,也早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冷冰冰的令妃。 他只能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和嬿婉还只剩下一成相似的如懿,怀念往昔。 两人情意缠绵的时候,一串贴着墙根的脚步,正在悄悄地靠近。 来人,正是容佩。 皇上要给宫人们发三倍的月例银子,容佩去内务府领了自己那份,也不想放过凌云彻的。 凌云彻吃在容宅,住在容宅,交家用是应该的,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要去取凌云彻的银子。 但是这次发月例,因为涉及的人众多,需要本人去内务府签字画押,所以凌云彻的必须自己去领。 内务府的小公公为了巴结容佩,主动告诉她,她的夫君凌云彻今日在御花园施肥,她可以早点和夫君回家去守岁。 容佩才懒得大过年的讨晦气,她巴不得凌云彻少回去脏了她的小院儿。 所以她准备拉着凌云彻领了银子,再把他赶回御花园。 明日一大早,容佩就拿着这次发的钱,去大街上给自己买个银簪子,再给十二阿哥和六公主,一人买一个外面时兴的小花灯。 但是当她来到御花园,把御花园翻了个底朝天都见不到凌云彻那窝囊废的身影,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凌云彻,不会又去见娴贵人了吧?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容佩气冲冲地快步往翊坤宫走着,若是让她看见凌云彻真在翊坤宫门口,她必定要凌云彻好看。 月渐渐西移,乾清宫的夜宴也快散了,容佩加快脚步,要速战速决。 离翊坤宫十米远处的拐角,容佩一脸阴鸷。 看着凌云彻那不值钱的样子,她快步冲上去,提起腿来,一脚将凌云彻踹倒了。 “啊!” 凌云彻发出一声惊呼,这熟悉的力道,他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这是容佩的脚。 宫门内的如懿,被这陡然发生的变故震惊到了,她的面上染了一层薄怒。 容佩得到了凌云彻,却不知道好好珍惜,她迟早会后悔的。 容佩一把将地上的凌云彻拎起来,冷冷地笑: “云郎,我还以为你在御花园当差辛苦,特意来瞧瞧你,没想到,你倒是来了翊坤宫私会啊?” 凌云彻颤抖地嗫嚅:“我没有,容佩,我没有……” 如懿在宫门内一脸狰狞,“容佩!你够了,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和凌云彻,他只不过来瞧瞧我,算是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意。” 容佩又卯足了力气,一脚踹在凌云彻的腰上, “情意?你和娴贵人有情意吗?她是你什么人?” 容佩踹完凌云彻,又回头训斥如懿: “凌云彻是我家的赘婿,你和他有情意?未经我的允许,你连个凌云彻的妾都算不上,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了?” 如懿在里面差点没喘上气来,她恨不得冲出去拯救凌云彻,却只能无助地拍着门。 容佩恨透了两人这不知死活的样子,如今她和凌云彻是名义上的夫妻,凌云彻自己作死不要紧,别连累她的命啊。 想到这儿,容佩瞄了一眼周围,锁定了地上粪桶里的液体。 她眼疾手快,走上前提起来粪桶,一半泼到了地上趴着的凌云彻身上,一半隔着门,往缝隙里的如懿身上泼。 瞬间,臭气弥漫开来。 门里的如懿尖叫一声,来不及躲闪,还有些汁子溅到了脸上。 “呕” 地上的凌云彻先呕吐了起来,他疯狂地想脱下身上的衣服。 容佩拍拍手,将粪桶往地下一扔,那桶滚了一丈远。 容佩冷笑:“聊吧,继续聊啊,不是臭味相投吗?” 说着,容佩就转身离去。 凌云彻爬起来,提着粪桶,手脚并用地赶紧爬跑了。 只留下门内的如懿,仍旧一脸无辜。 如懿的尖叫声,吵来了庑房内的秋雯和三宝。 月光下,一身灰褐色的娴贵人流着青黑色的汁子,发出浓烈的臭味。 秋雯和三宝相对呕吐起来,如懿嘟着嘴: “我有失了体面,快带我去更衣!” 第二日,大年初一,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惊奇地发现,翊坤宫门口一片恶臭,经久不散。 又是秦立公公带人来打扫了,换了门。 这梁子,又结下来了。 第174章 小情侣甜的嘞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墙头一束束桃花窜出,缠住了点点春意,引来蝴蝶蹁跹。 御花园内,欢声笑语,正是嬿婉带着璟宣,厄音珠带着璟兕在扑蝴蝶。 两人玩累了,便把孩子交给春蝉和菱枝带,一同坐下歇息着。 假山石下有瀑布飞下,溅起点点水花,两人摆了个小桌,上了热奶茶,甜点心,边吃边聊。 厄音珠拈起陆沐萍做的一枚蜜桃软酪,放在嘴里细细品着: “令妃姐姐,这个月颖答应和恪答应又该向你汇报她们的思想进步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储秀宫一趟吧。” 嬿婉非常无奈,沐萍和厄音珠就像给颖答应和恪答应布置功课一样,还要她去检查背诵。 她今生已经有了许多的朋友和姐妹,有了亲密无间的女儿,所以对颖答应和恪答应,她不想握手言和,也不想刻意为难。 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嬿婉笑笑:“豫嫔妹妹呀,我瞧着她俩在你的带领下,已经老实多了,如果她们真心知错了,倒也不用我去亲自检查。” 厄音珠哼了一声:“那怎么行,犯了错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们冒犯了你,本来就要抄佛经和宫规闭门思过,皇后娘娘仁慈,没有再惩罚她们,可我这个宫里的主位,不能看着她们就此沉沦。” 厄音珠想,一定是令妃姐姐太忙了,她作为令妃姐姐的闺中密友,一定要为她分忧。 她要让颖答应和恪答应学会令妃姐姐的美好品质,并活学活用。 她大手一挥,豪迈地表示, “既然姐姐没空见她们,那妹妹就全权代理了,等再过几个月,妹妹再一并给您展示成果。” 魏嬿婉佩服厄音珠的执行力,也欣赏她从不自我消耗,调节能力极强。 她身上仿佛天生就带着让人发笑的魔力,皇上去了储秀宫,每天就是哈哈哈哈哈大笑。 这和在其他妃子那儿的愉悦不一样,皇上是单纯被厄音珠逗笑的。 众人惊奇地发现,皇上的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已经不再那么暴躁。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如懿又被禁足了,总而言之,后宫进入了一段平静安乐的日子。 厄音珠以她蓬勃的生命力在后宫扎根,生长,枝叶繁茂。 她的生命力表现在许多方面,比如, 她教不到两岁的璟兕跳蒙古舞,璟兕就算随便摆动几下胳膊,她也会一边鼓掌一边惊讶地夸赞: “哇!好聪明的宝宝啊,是谁家的漂亮美女啊!” 璟兕就在厄音珠一天天地夸赞中明媚起来,像一个小太阳,整天也乐呵呵的。 再比如,她赏罚分明,建立了积分兑换机制,只要储秀宫的恪答应和颖答应有了一点进步,她就会把赏赐发下去激励她们。 每天的晨昏定省时,她都会夸奖颖答应她们到的早,规矩越来越好。 语气之真诚,表情之夸张,恨不得把震惊写在脸上。 这样,颖答应和恪答应越来越不好意思,反而学的比以前更认真了。 她们不仅学习“婉德”,还学跳舞,读书,写字,一天天过的倒是很充实。 就连皇上来储秀宫过夜时,也看不见她们跳脚的身影了。 两人正吃着,就看见璟兕在前面跑,菱枝在后面追,璟兕糯糯的声音如呜呜转的小风车: “额娘~令娘娘~我看见五哥背着箭筒在摘桃花呢,快来瞧瞧。” 厄音珠瞧瞧菱枝,菱枝表示自己没来得及看,就跟着公主跑回来了。 因着田芸儿经常到永寿宫跟着嬿婉读书写字,永琪有时候逛着逛着也就来了永寿宫。 美其名曰来看璟宣,实则眼睛一直在偷瞄窗前的田芸儿。 嬿婉为了避免有人认为她故意用田芸儿来诱导永琪,也害怕永琪到了指婚的年纪,一旦有了福晋,会和田芸儿有情深不寿的结局。 所以她主动去和海兰说明了两人的情况,没想到海兰却表现的很大度。 海兰说,只要永琪开心,她就开心。 至于以后皇上的指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永琪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不会做让旁人伤心的事情。 嬿婉放了心,她记得,前世永琪娶的是西林觉罗氏的女儿为嫡福晋。 那也是个端庄善良的女子,只是永琪心属芸儿,那福晋也受了冷落。 她曾暗示永琪,如果喜欢一个人,那就尽力争取,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要去耽误。 永琪深以为然,引嬿婉为忘年交的知己。 想到这儿,嬿婉蹙眉说道:“永琪在后宫背箭筒,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恐怕要被责罚,咱们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嬿婉和厄音珠一前一后,往桃树林赶去。 在离永琪十米远的矮墙后,两人驻足观看。 只见漫天桃林里,永琪将摘下来的桃花,在地上摆了一个西洋书里画的心形图案。 这心粉红粉红的,甚是好看。 永琪满意地笑笑,抬起手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来一根箭,那箭头已经削了镝,所以并不犯忌讳。 永琪拿着箭左比比,右比比,最终斜着放在了桃花心上,非常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厄音珠瞪大眼睛,小声地问:“令妃姐姐,五阿哥摆的这是什么阵啊,莫不是什么邪术?咱们可要救他啊!” 嬿婉高深莫测地笑着,冲厄音珠摆了摆手,低声回答: “你且瞧着,一会儿就知道了。” 只见不远处的宫道上,一个蓝色衣衫的小宫女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正是田芸儿。 永琪笑吟吟地看着芸儿平平气息,替她拂去了发间的一朵花瓣。 田芸儿拉着永琪左看看右看看,着急地说道: “五阿哥,小凳子说你摔倒了,让奴婢赶紧来看看,摔到哪儿了?疼不疼啊?” 永琪一把拉住田芸儿的手腕,笑着摸上自己的胸口, “我这儿,为你,倾倒了。” 田芸儿的耳后,慢半拍地发起热来,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进来,照在她身上,她的发丝仿佛都发着光。 田芸儿抽出手来,嗔怪道: “阿哥,你胡说什么?” 第175章 神兽如懿出笼 永琪嘿嘿一笑,看着红彤彤的芸儿,他心中的爱意涨得满满的。 永琪指着地上自己用桃花堆积起来的图案说道: “我没有胡说,芸儿,你低下头瞧瞧,这是什么?” 芸儿本来不想搭理永琪了,但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芸儿还是低头瞧了。 地上是一个奇怪的图案,上面还搭着一根没有箭头的箭。 芸儿围着这图案转了一圈,什么都看不出来。 见芸儿疑问的样子,永琪只觉得可爱。 他跟着芸儿转圈圈解释道: “这个图案叫心,就是我的心,上面的箭头,在西方的神话里,叫做丘比特儿之箭,丘比特你不知道吧?那是爱神,爱神丘比特射中谁,谁就会不自觉地迷恋他,芸儿,他用箭射中了我的心,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了。” 田芸儿听了半天,脑海里回荡的只有一句话。 五阿哥说她不知道丘比特!她这是被嘲笑了? 她确实不知道!但她可以学,可以跟着博学多识的令妃娘娘从头开始学。 田芸儿内心冷哼一声,不就是西洋的玩意儿吗? 五阿哥只不过是学习条件比她好罢了,若是她有一样的学习条件,她不会比五阿哥差的。 永琪绝对想不到,他无意中,又激起了田芸儿的好学之心。 田芸儿扬起小脸来, “五阿哥,谢谢你教奴婢什么是丘比特,奴婢回去就给记下来好好背过不过,奴婢有个疑问,如果用爱神丘比特的箭,才能有爱,有迷恋,那这样的爱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并不是真实的,您说,奴婢理解的对吗?” 永琪一时语塞,他知道芸儿聪明,但是没想到她能有这么独特的见解。 芸儿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爱靠咒语,靠念力,那只不过是空中楼阁。 他对芸儿的爱,不是虚无缥缈的阿哥爱上奴婢,也不像西方的童话,是王子爱上灰姑娘。 他喜欢的是芸儿的好学,天真,善良,还有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 他突然觉得,今日这样似乎是唐突了芸儿,所以他退后了一步,微微低头。 “芸儿,你说的非常对,让本阿哥都恍然大悟,我这儿还有几本西洋的书,回头从阿哥所给你带过来,里面有许多精巧的玩意儿,想来你会感兴趣。” 田芸儿本来紧绷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谁都不能阻挡她学习。 她喜欢读书,读书的时候,她是自由的,她的思想可以跟着书中的笔触任意遨游,飞出了紫禁城,飞出了天际。 所以她福了福身子,高高兴兴地谢过了五阿哥。 这一切,都落入了不远处的嬿婉和厄音珠眼里。 嬿婉笑了,芸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不管在什么时候,女孩的野心与上进,从来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田芸儿,她没教错。 厄音珠也满脸的欣赏,她觉得这后宫里到处都是顶好顶好的姑娘,每个人都精彩极了。 璟兕摇着厄音珠的衣角,喃喃道:“额娘,额娘,什么是泥鳅特啊?” 春去秋来,田芸儿整日捧着五阿哥永琪给的几本西洋书瞧。 里面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说,用一根空心的管子,把一个空心的球放在上面,插入沸腾的水锅里,这个球就会转动起来。 田芸儿一开始还不信。 直到她帮愉妃娘娘用陶罐炖燕窝,无意间把摇扇放到了有出气孔的陶罐盖子上,那扇子竟然被蒸汽顶的掀到了地上。 芸儿惊呆了,她一向爱思考,动手能力强, 她想,这蒸汽能顶开盖子,是不是还能有更大力气呢,这个力又是从哪儿产生的呢。 田芸儿就拿这煮药的陶罐做起来实验,她分别堵住一个孔,两个孔,三个孔。 结果发现,越密封,这蒸汽产生的力气越大,她骄傲地把这个结果分享给了五阿哥。 她问五阿哥,如果许多许多的蒸汽聚集到一起,岂不是可以炸毁房屋,或者有更大的用处。 永琪更加以田芸儿为骄傲了,这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子,他鼓励田芸儿,再去尝试,再去挖掘。 转眼间,春去秋来,中秋节快到了。 明月朗照之际,如懿也到了该出来的时候。 自从翊坤宫门被容佩泼了东西,内务府赶快换了门以后,她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来不了一个新鲜的饭菜。 而这唯一新鲜的,还要先端给如懿,被她拿着筷子翻腾一遍,挑挑捡捡以后,才能到了秋雯和三宝手里。 秋雯和三宝,一天天地消瘦起来。 终于有一日,菱枝给秋雯送进来了一瓦罐的腊肉,让秋雯和三宝慢慢吃。 可是一不小心,秋雯搬着瓦罐时,又被如懿发现了。 如懿闻到香味儿,拈着戴黄铜护甲的双手,扭啊扭地就来了秋雯面前。 她咽了咽口水,眼神里仿佛住了一只饿死鬼,一闻到香味儿,唾液就不自觉地分泌。 秋雯只感觉不太妙。 果然,如懿沙哑着嗓子说道: “菱枝还算是不忘旧主,知道给我送些吃食进来,只是腊肉经过腌制,对身体不好,秋雯啊,你还年轻,把它放到偏殿去吧。今日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清淡,对你身体好,我就把今日的膳食赏给你了。” 秋雯紧紧抱着腊肉不撒手,她眼睛湿漉漉地: “主儿,给奴婢留点儿,就留一点儿。” 如懿眼睛向上剽着,她严肃地说道: “秋雯,你我也算是一起患难的,如今你这么护着一点吃的,实在是有失了我身边大宫女的体面,这次我就不罚你了,你快点把东西给我送过去。” 秋雯快要气哭了,可如懿是主子,她不得不从。 当着三宝的面,秋雯用一只手捂着嘴,哭着把腊肉放到了偏殿。 如懿心中满足。 她关上屋子,点上一支蜡烛,贪婪地吃着罐中的腊肉。 一不小心,一罐儿就见了底。 果不其然,如懿当天晚上就因为吃的太过油腻呕吐不止,只能上报去请太医。 皇上掐指一算,离如懿的禁足解开之日还剩十几天,出于快到中秋团圆之日的考虑。 皇上不想再折腾了,便提前十天将如懿放了出来。 如懿又感动了…… 第176章 中秋螃蟹宴 秋声悄然盈袖,月正圆,蟹正肥。 中秋前,各宫都分得了一筐三两满黄的母蟹,这是应季的美味,自然是最让人心馋。 陆沐萍最懂得吃,因此金玉妍、魏嬿婉和厄音珠都把自己份例里的送来了承乾宫,其他的几位知道了,也有样学样,一起送了过来。 沐萍在宫里角落摆了几个大缸,一并养了起来,就坐在院里的石桌上想着菜谱。 意欢饮食清淡,又不能吃太寒凉,给她做原汁原味的清蒸大闸蟹,蟹肚上放足足的姜片,再调个姜醋汁,配上温热的酒,正相宜。 她和嬿婉口味儿重,就做个香辣炒蟹,放葱姜干辣椒爆香,再用她做的红油酱调味儿,加上炸的脆脆的土豆条,最是下饭了。 嘉妃娘娘爱吃年糕和泡菜,就给她做一个辣白菜年糕梭子蟹,甜甜辣辣的,就像嘉妃娘娘的性格一样,泼辣又带点儿甜。 纯贵妃娘娘来自江南,给她把大闸蟹对半砍开,沾上淀粉,做好吃又不失食材本味的葱姜炒蟹。 慧贵妃娘娘爱吃咸蛋黄味儿的,就给她做一个高邮咸鸭蛋做的咸蛋黄炒蟹,鲜上加鲜,入口绵密。 厄音珠小朋友,在草原上吃蟹吃的少,什么口味儿都要试一试。 就给她做个螃蟹鸡爪煲,里面再放些炸的大虾,再做个蒜香螃蟹,一定能把厄音珠的胃征服。 沐萍还想着,每道菜都要多做点,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乾清宫那位皇上也送点。 毕竟她们对自己都挺好的,没有她们,自己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小十二。 想完大人的螃蟹宴,沐萍又操持起小朋友的糕点来。 她都想好了,小朋友吃大闸蟹也吃不明白,不如就做些好吃的小月饼。 用油酥面做酥皮,把核桃仁儿,瓜子仁,花生仁,松子仁,芝麻碾成细末,拌入白糖和猪油,做五仁馅儿的月饼。 再做几盘枣泥的,澄沙的还有蜜饯果脯馅儿的。 陆沐萍为了给小朋友仪式感,还特意制了小动物图案的模具,有小兔子,小松鼠,小鱼儿,小猫和小狗。 永瑆点名,要一个富贵儿图案的,婉嫔陈婉茵最宠爱永瑆,就亲自画了富贵儿一家的头像来做模具。 当然,对于咱们小小的,还吃不了螃蟹和月饼的璟兕和璟宣,陆沐萍极尽宠爱,用鸡蛋和醋做了一道金澄澄的赛螃蟹奉上。 中秋当日,合宫的小宴过去后,大家都齐聚在承乾宫。 桂花树下,满地金黄,空中飘香,意欢让人搬了了长长一张食案放在树下,抬头便能看见那轮圆圆的,白白的月亮。 高曦月带来了两坛上好的香雪酒,色泽透亮,酒气清香,这是高斌大人,特意为女儿寻来的。 她说,今夜,皇后娘娘负责搞定皇上,姐妹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菜一道接一道的上来,无人先动筷,大家都斟满酒,等着她们的大美女厨娘坐在首席。 沐萍做完最后一道菜,又去换了一身橙色的裙装,明媚又大方。 只是头发来不及梳上去,倒是又留下来一绺刘海儿。 陆沐萍甫一坐定,金玉妍就噗嗤笑了出来,大家都好奇她笑什么。 金玉妍拿起酒杯小酌一口, “我啊,想起来沐萍刚进宫的时候,那厚厚的门帘儿刘海,硬是把我看的忍不住了,把她叫到启祥宫,两剪子就给她收拾了。” 沐萍不好意思地哼哼了两声: “我娘说,我脑门大,有福气,为了藏拙,才给我留的大刘海儿呢。” 众人哈哈大笑,原来沐萍的生存智慧,是代代相传的呀。 慧贵妃夹起来一块咸蛋黄的蟹吸吮着蟹肉,感叹味道鲜美,实在是太香了,她也笑着道: “可不是?那次沐萍把启祥宫差点搬空,第二天,玉妍就来了我的咸福宫,又拿走许多好玩意儿。” 曦月说完,又夹起来一块儿,补充道: “不过啊,沐萍做饭这么好吃,别说搬空启祥宫,搬空乾清宫都可以。” 众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品尝起沐萍的螃蟹宴来。 意欢纤长的手轻巧地掰开蟹壳,金黄的蟹黄与细白的蟹肉相互映衬,当蟹肉在舌尖上轻轻滑过,那是独一无二的鲜美。 沐萍独爱剥蟹腿,将那丝丝分明的纤维剥离开来,一整条地放在口中,满口鲜甜。 嬿婉搛起沐萍特意做的香辣蟹,先吸了一口蟹肉上的汤汁,果然是有滋有味儿,欲罢不能。 金玉妍则是津津有味的吃着年糕,煮到绵软的年糕,吸收了蟹的鲜,辣白菜的甜,软软糯糯的。 月色如水,清辉遍地。 娘娘们喝到兴起,竟然也撸起来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与桌上红艳艳的蟹壳相映,更显柔媚。 最后的最后,娘娘们醉的眉眼惺忪,双颊通红,桌上的杯盘早已经一扫而空。 嬿婉醉倒在了金玉妍怀里,曦月则用胳膊支着头睡起了觉。 苏绿筠还算矜持,只是玫嫔喝醉了,用小拳头捶着绿筠胸口说道: “呜呜呜,你才不可语冰呢。” 沐萍红彤彤的脸上,眼神迷离,她举起酒杯,啪嗒,又倒在了意欢肩膀上。 意欢拾起来沐萍的酒杯,举地高高的,吟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厄音珠酒量好,嘴里还吃着肉蟹煲里的鸡爪,笑吟吟地答道: “今年是乾隆……乾隆多少年来着?” 意欢摇摇头,甩去一身酒醉之气,笑答道: “是我们最美好的岁岁年年。” 慈宁宫,今日胧月处理完了礼部外交司的事务,便匆匆递了牌子进宫陪皇额娘。 此刻,母女两人在慈宁宫的花园里摆上了小方桌,也在尝着庆嫔送来的吃食。 胧月吃的香甜,不停地夸赞着庆嫔,还说喜欢她的性子,两人能玩到一起去。 太后的神情深邃而又温和,她想起许多许多年前,也有一个可爱的淳儿,每日都像陆沐萍一样,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 那时候,她正有着第一个孩子。 淳儿说,以后孩子生下来要喊她姨娘,她要带着孩儿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和孩子一起玩。 后来,淳儿走了,她的孩子也离开了。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却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太后心胸宽广,她想,一切都要,往前看。 胧月捧起来酒碗,对太后说道: “皇额娘,愿我们以后,都团团圆圆,平安康健。” 太后笑着答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你和柔淑在哀家身边,就是最大的团圆。” 长春宫,月色旖旎,富察琅嬅陪着皇上一人一个躺椅,在庭中赏月。 永琏的福晋诞下了长子,皇上赐名绵恒,两人都做了嫡亲的祖父祖母。 皇上回头望着琅嬅的侧脸,一如二十多年前的温柔端庄。 他呢喃着:“琅嬅,琅嬅” 琅嬅,真的很像一个皇后的名字,正是因为有了皇后,他才有安宁的后宫,可以享受齐人之福。 而皇后正在想着,不知道承乾宫是怎样的欢声笑语,把酒言欢,好想和姐妹们一起乐一乐啊。 沐萍做的蟹可真好吃啊,琅嬅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嘴角差点流下泪来。 皇上侧脸问道:“皇后,你在想什么啊。” 富察琅嬅不能出卖姐妹们,她想了想说道: “臣妾在想,要起风了,怕皇上染了寒气,不如进去歇息吧。” 皇上心中温暖,挟着琅嬅的手,两人一同回了殿内。 宫外,容宅。 容佩自己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有酒有肉,无小凌子,她对月吟着家乡的小曲儿,笑呵呵地说道: “中秋,快乐。” 第177章 如懿给璟兕送衣服 如懿的身子,一直到了中秋后,才彻底好了起来。 虽然依旧是用着答应的份例,但是解除禁足后,她倒是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饭菜了。 如懿躺在床上,满脸得意地对秋雯说道: “秋雯,你瞧,我说这腊肉你吃了不好吧,这次我生病,完全是为你挡了灾。” 秋雯不说话,暗中翻了个白眼。 如懿又装作咳嗽了几下,声音虚弱地说道: “皇上见本宫生病,终究是忍不住自己的情意了,这两天啊,你得预备着点儿,皇上可能会晚上来翊坤宫。” 秋雯端上来一盘御膳房送来的月饼,终于忍不住说道: “主子,你每天都让奴婢预备着,都十几天了,皇上也没来啊,今日是八月十五,皇上肯定去了长春宫陪皇后娘娘的。” 如懿淡淡地嘟起来了嘴,眼中浮现了她特有的娇俏和可爱的狡黠, “秋雯,你懂不懂什么叫隐忍,什么叫克制?皇上纵然心中急得不行,也要在旁人面前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来啊。” 秋雯腹诽道,就和她讨厌死了娴贵人,还要不得不伺候她一样吗? 皇上可是天子啊,需要隐忍什么? 这后宫里其他的娘娘,哪个不是天天拿赏赐拿到手软。 就连皇上身边的奴才,皇上对他们好起来,都不需要掩饰。 她可是知道,乾清宫的茂倩姑姑被指给了贝勒做侧福晋,还赏赐了十几箱嫁妆,由内务府操持婚事。 那位贝勒的嫡妻去世了,茂倩姑姑就是府里的正经主子。 听说,那贝勒还支持茂倩姑姑也写话本子呢。 而自己的主子娴贵人,过得连储秀宫的两位答应都不如,还整日在这儿乐观呢。 如懿拈起来一块儿月饼,精致地咬了一小口,笑着答道: “秋雯,你明日去乾清宫告诉皇上,他为了让我吃上月饼,就给全宫的人送,这样的心意,我收到了。” 秋雯不打算和娴贵人有什么深入探讨了,她有什么吩咐应付过去就行了。 于是她低头敷衍地答道:“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第二日,天朗气清,翊坤宫少见地飘进来几片落叶。 如懿无聊,被这落叶吸引了。 她问:“三宝,翊坤宫一棵树也没有,这落叶是哪儿来的啊?” 正在扫院子的三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回答道: “主儿,可能是隔壁的储秀宫飘过来的吧,皇上把储秀宫后面的丽景轩也赏给了豫嫔娘娘,里面铺了厚厚的毛毯,摆满了玩具让六公主玩耍,又明亮又宽敞,听说为了阴凉,院里还种了许多树呢。” 如懿越听,心中越窝火,她都差点忘了,璟兕还寄养在豫嫔那儿呢。 豫嫔肯定是故意把璟兕养的骄奢淫逸的,这是捧杀! 如果放任璟兕这样长大,恐怕以后也不会讨夫婿家的喜欢,会过的穷困潦倒,甚是艰难。 甚至,会被夫君忌惮,就像慧贵妃一样。 如今她已经解了禁足,也是时候让璟兕回来了。 她又想起来厄音珠的性格,撒娇撒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当务之急,还是让璟兕自己想回来才行,她要让璟兕回想起来曾经她们母女温情的时光。 想到这儿,如懿找出来了一个包袱,在里面不停地翻啊翻,终于在把衣服扔的满地都是以后,她找到了——— 一件粗麻材质的灰褐色小袄,是去年到木兰围场前,拿永璂的旧衣服改了改给璟兕做的。 璟兕穿上这种衣服,会英气勃发,活像个帅气的小伙子。 她如懿的女儿,若是自己选,一定不会做豫嫔娇养的温室花朵,而是选择做一棵坚强的小树苗。 她要让全后宫的人都知道她如此有道理的育儿观念,她会养出比端淑长公主、和敬公主还要优秀的女儿。 想到这儿,如懿浑身就有了力气。 她把小衣服放进了托盘里,让秋雯跟着去储秀宫。 秋雯想着,这一趟,很明显就是去挨揍的。 都一年多了,就算没见过,也知道小公主肯定长高了。 主子还要给公主送旧衣服,这不是在作践人吗? 她又想,正好,可以去见见菱枝姐姐,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打主子不打奴婢,菱枝姐姐会护着她的。 翊坤宫和储秀宫在一条宫道上,不过是一道宫门的距离,景象和氛围却是大不相同。 翊坤宫萧瑟阴沉,储秀宫干劲儿十足。 院子里有小木马,秋千架,一丛一丛的月季花,还养着从永寿宫抱来的小兔子,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 如懿脸色铁青,刚进储秀宫大门,她就能听到后院的丽景轩传来的嬉笑声。 芸枝正在门口擦拭六公主的小玩具,豫嫔娘娘交代了,每日都要清洗消毒。 再见娴贵人,芸枝有些恍惚,后宫平安快乐太久了,都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物。 她起身迎着娴贵人进来,语气生疏到让如懿撅起来了嘴。 “芸枝啊,我都亲自来了,豫嫔和璟兕呢,她们去哪儿了。” 芸枝奉上一杯茶,恭敬地说道: “我们主儿和两位答应带着六公主在丽景轩玩老鹰抓小鸡呢,请娴贵人稍等片刻,已经着人去请了。” 如懿打量着储秀宫正殿的摆设,只见两边墙上,挂着历代名家的水墨丹青,有几幅还盖满了皇上的章。 金丝楠木制成的博古架上,除了摆着各色的古董金器,还有一排放了拨浪鼓,八音盒,不倒翁还有袖珍的自鸣钟等小玩意儿。 如懿心中想着,厄音珠果然利用璟兕争宠了,不然她一个小小嫔位,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笑声,正是厄音珠,她嘱托道: “颖答应,你们先抱着璟兕去东暖阁换身柔软轻便的衣服,她刚刚出了汗,注意别着凉了。” 说完,就见一个身着绣喜上眉梢粉纱衣的身影穿过屏风,那女子儒雅健美,生动活泼,正是厄音珠。 厄音珠养着璟兕,不想和娴贵人一开始就刀锋相对,所以语气还算和缓, “娴贵人,本宫听说你解了禁足,身体可大好了?” 如懿冷冷地起身来迎,开口便说道: “我听见豫嫔要给璟兕换衣服,不如就换上我带的这几件吧。” 厄音珠的目光,投到秋雯手中的托盘上。 第178章 如懿惹怒厄音珠 “你的意思是说,让本宫的女儿,大清的和硕和宜公主,穿这灰不溜秋的东西?” 厄音珠走上前一步,拿起托盘里的衣服打量,那比璟兕现在的身段足足小了一大圈, 如懿佯装作无辜的模样,嘟着嘴说道: “豫嫔,你没有生养过,这粗麻的衣服最是贴身了,而且这颜色也耐脏,璟兕正是调皮的时候,穿这个正好。” 厄音珠回怼道:“棉麻的衣服好,你自己怎么不穿?生生地拿来作践孩子,谁不知道棉的,绸的那才是真的亲肤!况且衣服脏了怎么了?就不能接着洗吗,或者换件新的穿,难道偌大的皇宫,还供养不起我的璟兕吗?” 如懿觉得豫嫔实在不可理喻,她也带了生气的情绪: “豫嫔!你不能这么自私吧,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那些娇艳的衣服,就让璟兕也穿的花枝招展的,那有失了公主的体面与端庄。” 厄音珠被气笑了。 她从前听说娴贵人苛待璟兕,把璟兕当作十二阿哥的替身,只觉得心疼,想加倍对璟兕好。 可今日真的见到了娴贵人怎么来看望一年没有见的女儿时,她心里便翻涌起了滔天的怒火,她很想打娴贵人。 厄音珠环视四周,想找个趁手的物件儿打一顿,左右到时候被训斥,她领罚就是了。 却看见璟兕换了一件粉色镶珍珠领的纯棉小马甲,脖子里戴着她最喜欢的粉晶金项圈,迈着小腿跑了进来。 璟兕扑入厄音珠的怀里,撒娇道: “额娘,我要去慧娘娘宫里看小孔雀!” 厄音珠的心蓦然柔软了下来,她蹲下身子把璟兕搂了搂,蹭蹭她的头发: “好呀好呀,咱们再给慧娘娘挑个小礼物带过去好不好?” 璟兕点点头,指着博古架上的八音盒说道: “这个盒盒里的漂亮姐姐在拉小提琴,和慧娘娘像,就拿这个。” 厄音珠对璟兕一向是无有不应的,宫里的娘娘也都宠她,所以璟兕超级大方,送人礼物从不手软。 厄音珠也乐意惯着璟兕,她不仅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赐,还有阿布不停地送银子进来给她花呢。 “好呀,那等会儿额娘送走了客人,咱们就去咸福宫。” 旁边的如懿手中绞着帕子,一双眼睛里的怨气都要溢出来了。 璟兕竟然无视自己,管厄音珠叫额娘。 更可怕的是,她把厄音珠的撒娇撒痴学了个十成,一点都不像在她身边那样坚毅的样子了。 如懿看着母女两个亲厚,璟兕就这么贴在厄音珠身上,她忍不住开口道: “璟兕,我是你的亲额娘啊,你快来额娘这里,我给你带了新衣服穿呢。” 璟兕一岁半来到储秀宫,那时候她脑海里面对如懿的印象便超级模糊,甚至于说没有了。 在储秀宫一年,她都过的很快乐,也打心底里认为,自己身边的这位就是自己的亲额娘。 所以她疑惑地看着厄音珠,抓紧了厄音珠的衣角。 厄音珠温柔地摸着璟兕的头,她没想过瞒着璟兕,只是她坚定地握住了璟兕的小手, “璟兕,这位是翊坤宫的娴贵人,也是生你的人,你可以唤她娴娘娘。” 璟兕感受到了额娘的鼓励,她不懂生了她是什么意思,但是额娘说了,要懂礼貌,所以她鼓起勇气行了个礼,甜甜地说道: “璟兕请娴娘娘安,娴娘娘吉祥。” 如懿看着面前的璟兕,她的小脸儿白净粉嫩,肉嘟嘟的双颊上一对儿小小的酒窝,一笑起来,就露出白白的小虎牙,可爱极了。 但是璟兕依恋厄音珠的样子,刺痛了她的心,如懿瞪着眼说道: “璟兕,我是你的亲额娘,你要喊我额娘,明不明白?” 说着,如懿上前一步,伸出戴着尖利铜护甲的手,就要往璟兕脸上摸,来宣示她这个亲额娘的主权。 璟兕往后退了一步,又探头看着厄音珠。 厄音珠被娴贵人的给脸不要脸震惊了,璟兕对她不熟悉,能喊一声娴娘娘就不错了。 若是她想更亲密一点,就赶紧应下,以后常常来储秀宫看望,一回生二回熟,自然就好了啊,何必这么着急呢。 眼见着如懿的护甲,就要戳到她宝贝女儿的小脸,厄音珠赶紧将璟兕抱在怀里,坐在了主位上,开口赶人道: “娴贵人,璟兕你也见了,可以带着你这几件破衣服赶紧走了,你若是真疼璟兕,下次挑她喜欢的礼物来,她喜欢穿粉色衣衫,爱戴珍珠的饰品,架子上的八音盒,不倒翁还有十二阿哥送的拨浪鼓,都是她喜欢的。” 她又打量着娴贵人手指上发绿的铜护甲,眼里的厌烦难以掩饰, “还有,你抱璟兕,靠近璟兕的时候,不准戴你这护甲,你若是戳伤了璟兕,我就把你的手给砍了。” 如懿依旧赖在原地,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豫嫔,孩子从小就不懂事,所以我们大人要好好引导,刚刚你说的都是些俗物,如果璟兕现在就沉迷于这些东西,怎么成为一个心智坚定之人呢?我从小给璟兕穿永璂的衣服,一方面希望她们兄妹情深,另一方面就是在培养璟兕呀。” 一旁的菱枝和芸枝面面相觑,别人不懂娴贵人的话有多么无耻,她们亲身经历过的,已经恨的牙根痒痒了。 璟兕依靠在厄音珠怀里,听了如懿的话,疑惑地问道: “娴娘娘,你的宫里很穷吗?为什么要给我穿十二哥的衣服?我现在不穿十二哥哥的衣服,我们感情也很好啊。” 厄音珠在璟兕额头上“啵啵啵”地亲了三口,她的宝贝女儿真懂事。 她笑着夸道:“璟兕说的太好了,你有那么多新衣服穿,皇额娘送你,慧娘娘送你,嘉娘娘送你,令娘娘和庆娘娘也送你,所以不需要穿旧衣服的。” 厄音珠不想让璟兕再听娴贵人的鬼话,她把芸枝叫过来,让她抱着璟兕,带着八音盒,先去咸福宫,她一会儿就跟过去。 璟兕到芸枝怀里前,又探出身子来,在厄音珠的左脸上亲了一口,母女两个亲热了一会儿,才真正分开。 芸枝在如懿不舍怨恨的目光里,抱着璟兕出去了。 如懿咬着唇,她现在明白了,豫嫔就是故意的,故意引导着璟兕不认她,讨厌她。 她要救璟兕! 如懿说道:“豫嫔,你就算再怎么嫉妒我和璟兕之间斩不断的血缘,也不能否认,璟兕是最像我的,我带来的这些衣服,你让她试试,她一定会喜欢的。” 厄音珠从没有嫉妒过璟兕和娴贵人,她想要璟兕得到许多的爱,所以宫里的娘娘们,她都尽力地去交好。 多一个好朋友,就多一个人爱璟兕。 娴贵人是璟兕的生母,如果她改过自新,厄音珠会非常愿意她来看璟兕。 可是,这老太太敬酒不吃吃罚酒,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厄音珠瞪大眼睛,拿起托盘里的衣服,一把盖在了如懿的头上,还使劲儿裹了两圈。 “嗯?璟兕会喜欢?本宫看是你最喜欢吧?你好好闻闻,这衣服都要发霉了!你这个黑心肝的,把璟兕当什么了?” 说着,厄音珠隔着衣服,邦邦两拳,一拳打在如懿左眼,一拳打在如懿右眼。 裹在衣服里的如懿,扭动着身子,一直往后退。 菱枝见状,忙把秋雯往后拉了一步,两人挤在一起,看着豫嫔娘娘把娴贵人抡着转了几圈。 矮小的如懿在高大的厄音珠面前,如一只小鸡仔一般,只会嘴里聒噪着:“你怎么能打我,粗鲁,粗鲁。” 厄音珠出了气,把如懿推到殿门口,使劲儿一踹。 如懿跌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她手上的铜护甲散落一地,双手却仍然炸在两边。 直到她使劲儿一拽,头上的灰褐色裹头布才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灰黄狼狈的脸,眼圈上,赫然是两处乌青。 厄音珠指着宫门口,大声说道:“现在,立刻,马上,滚出储秀宫,不准再出现在这里,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179章 如懿揭露厄音珠间谍身份1 如懿狼狈地逃离了储秀宫,后面几步远,是窃喜的秋雯。 还是豫嫔娘娘厉害啊,爽了。 如懿被打的浑身酸痛,两个眼睛更是视线模糊,她心中委屈极了,所以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腰都直不起来。 她想要去长春宫告状,又不愿意在富察琅嬅面前失了尊贵和体面。 她想,应该让皇上知道她受了委屈才行。但是皇上不来主动见她,她也不会上门低头的。 她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懿回头嘱咐秋雯道: “秋雯,你去太医院帮我请一位太医来,经过乾清宫的时候,你就装作有人问你,大声地说,我是被豫嫔娘娘打伤了,才请太医的,一定要让皇上听到,明白吗?” 秋雯停下脚步,幽怨地看着如懿: “奴婢不去。” 如懿歪头,带着一股凌厉说道: “秋雯,连你也要违逆本宫吗?” 秋雯离如懿几步远,后面是来来往往的宫人,但是她也顾不上了,她大喊道: “主子,你让奴婢去乾清宫门口喧哗,去皇上面前耍手段,你怎么不杀了奴婢呢?抢奴婢的吃的,奴婢生病您不管不顾,还让奴婢去冒险,我有几条命啊,能这么折腾。” 如懿被秋雯这么一呵斥,顿时感觉脸火热火热的,后面那么多人,她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 “秋雯,你不懂,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默契,情趣,他听到我受伤了,一定会着急的。” 秋雯气鼓鼓地,使劲儿跺了几下脚, “您两年没有侍寝过,一年没有见过皇上了,能有什么默契啊?皇上和您的情趣,就是让您野菜都吃不上吗?” 如懿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洗的发灰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头涌上一股悲凉。 皇上真的厌弃了她,才不来见她吗? 一阵秋风吹过,如懿突然感觉身上好冷,她转身往翊坤宫方向走去,摇晃着身子,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流下来。 皇上啊皇上,为什么,现在自己一点儿都看不清他了呢。 秋雯松了一口气,这是她今日从豫嫔娘娘那儿得出来的灵感,主子对于敢凶她的人,会有一种莫名的尊敬。 希望,她也能成为镇住主子的人。 如懿在翊坤宫消沉了许多天,身上的伤让她每日都浑浑噩噩的。 秋雯和三宝每日忙着修整院子,将破了的门窗补上补丁,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冬天。 这一日,如懿看着她们干了许久的活,决定自己出去走走。 她刚出来翊坤宫,便看见储秀宫门口,菱枝拿着一个小包袱,匆匆地往宫门走去。 如懿心中的偷听基因又动了。 她小步地跟上菱枝,只见她把小包袱和一封信交给太监,让太监给豫嫔捎出宫去。 如懿是有些政治敏感度的,她首先就想到了,豫嫔在和自己的娘家科尔沁私下往来,互通书信。 豫嫔实际上,是科尔沁派来的间谍,专门把大清的情报传给科尔沁。 想到这儿,如懿心中就有了成算。 只要揭发了豫嫔,让豫嫔获罪,就能让璟兕回到自己身边来。 如懿心中充满了干劲儿,她顾不上正在和皇上赌气了,步伐飞快地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 皇上正在给沙俄的女王写信,他听说这个女人,通过宫廷政变推翻了她的丈夫彼得,自己登上了王位,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倒反天罡。 据探子来报,这位姓叶的女王,还要通过策反蒙古王公,重新夺取黑龙江流域。 皇上气极,接连写了几封信,让皇家翻译官译成俄文,谴责叶女王的无耻行为。 他坚信,叶女王一定能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改邪归正,回归家庭。 皇上刚放下笔,就听说了娴贵人如懿有重要事情禀告,求他一定要见一面。 皇上都差点忘记,后宫还有这号人物了。 一年多没见,不知道如懿又要搞出些什么动静,皇上让人把如懿带了进来。 再次相见,如懿心中有丝丝的怨气,皇上一点都不想念自己吗,怨着怨着,她就又嘟起嘴来。 皇上见如懿这副样子,怒怼道:“这么大年纪了,嘟什么嘴,有话快说,说了快走。” 如懿一屁股坐在了皇上下首的椅子上,扭捏道: “皇上,咱们这么久没见,您就说这个吗?” 皇上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有要事禀告朕吗?现在看来是欺君咯?” 如懿深吸一口气,只能据实说道: “皇上,臣妾是为了大清的社稷而来的,臣妾偶然间看见,豫嫔身边的菱枝找小太监往外送书信,似乎是在向科尔沁传递情报,臣妾想着,科尔沁似乎有不臣之心。” 皇上从如懿的第一句话开始,就皱起来了眉头,直到听见她说豫嫔往外递消息,眼中的怀疑便更甚。 纵使如懿爱胡说八道惯了,但他刚得知叶二女王对蒙古王公进行策反,就碰上了豫嫔这事儿,这让他不得不多心了。 “如懿,你此话可当真?” 如懿见皇上相信自己,心中快慰起来,她欢快地说: “皇上若不信,可以让人把豫嫔带过来,再把送信的小太监拦住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如懿为了让皇上更相信自己的话,又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 “臣妾看着,那包袱里好像是什么画轴一样的东西,万一是咱们大清边境的舆图呢?” 皇上想了想,让进忠去请豫嫔,让李玉去拦截小太监,把包袱一起带过来。 厄音珠以为是皇上又想她了,给进忠拿了一把金豆子,换上了一身蜜粉色纱衣,脚步轻快地往乾清宫去了。 进忠走在路上,想起豫嫔娘娘和令妃娘娘交好,便忍不住提醒一句: “豫嫔娘娘,娴贵人在乾清宫,似乎和皇上说了些什么。” 厄音珠警铃大作:“娴贵人又去骚扰皇鳝了?皇鳝是不是打不过,需要我去帮忙?” 进忠擦了一把汗,“豫嫔娘娘啊,您再好好想想,您是不是让菱枝往外送了什么东西,这让娴贵人给发现了!” 厄音珠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瞬间明白了,娴贵人是在翻腾一肚子坏水儿呢。 她昂起头来,冲着进忠说道: “进忠公公,无需为本宫担心,本宫聪明着呢,才不干那违法乱纪的事儿。” 此刻,李玉也带着那包袱和书信,赶往了乾清宫。 而毓瑚,也悄悄地往长春宫去,请皇后娘娘来镇场子了。 第180章 如懿揭发厄音珠间谍身份2 厄音珠来到乾清宫的时候,依旧是健步如飞,未见其人,先听其笑的。 “皇鳝~臣妾来啦,臣妾还给您带了好吃的酸奶疙瘩呢,快尝尝~” 进忠也为豫嫔娘娘强大的心理素质折服了,豫嫔听说娴贵人在,只是让人回去取了酸奶疙瘩,乐呵呵地就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皇上纵使对豫嫔有怀疑,也不好意思先斥责,只让豫嫔坐在自己下首的软凳上。 豫嫔一副天真的样子,眨着大眼睛,和皇上说着璟兕有多么可爱, “皇鳝,刚刚去咸福宫,慧贵妃还送了璟兕一顶珍珠冠呢。璟兕说了,下次一定戴着它给皇阿玛瞧瞧。” 皇上也不自觉被感染了,他竟笑着说: “璟兕喜欢珍珠,这次进贡上来的广西合浦南珠,给咱们的璟兕留一盒玩。” 厄音珠笑吟吟地谢了恩,一来一往之间,璟兕就又得到了皇上的喜爱。 如懿看在眼里,心中酸涩,只觉得厄音珠,皇上和璟兕,竟然像一家三口一般相处,实在是太僭越了。 皇上和豫嫔寒暄的时候,李玉也取了东西过来,悄悄地抱着站在了一边。 皇上收住笑意,冲着厄音珠试探着问道: “豫嫔啊,朕记得,你进宫也一年多了,可有思念家乡啊。” 厄音珠眨眨眼睛,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 “臣妾当然想念阿布,想念科尔沁,但是在宫里,有璟兕,有皇后娘娘,有皇上,还有这么多好姐妹,臣妾过得也很快乐呢。” 如懿在一旁状似无意却又指向分明地说道: “豫嫔娘娘当然不会因为想念家乡而郁郁寡欢,你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每天都在认真为科尔沁做事儿呢。” 厄音珠眼睛一瞪,冲着皇上撒娇道: “皇鳝,臣妾当然有任务啦,我阿布说了,让我一定要好好侍奉皇上,延续科尔沁的优良传统,誓死效忠大清,效忠皇鳝。” 她又白了一眼娴贵人,眼中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只是不知道娴贵人阴阳怪气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若是有话,就明着说吧。” 如懿看了一眼李玉手上的东西,如今罪证在这儿,厄音珠别想着撒娇撒痴就能蒙混过去。 她作为皇上的真爱,皇上的枕边人,一定要让皇上彻底看清厄音珠。 如懿指着那包袱和书信,淡淡地说道: “我今日在宫里闲逛,偶然见豫嫔身边的菱枝,给宫门口的小太监私自传了一封信,一个包袱,说是要送到科尔沁,所以我怀疑,豫嫔娘娘您,给科尔沁送情报,是科尔沁派来的间谍。” 厄音珠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娴贵人,大清和蒙古之间有战事吗?我们科尔沁是大清的臣民,是大清的拥护者,什么时候需要我做间谍来传递什么情报了?” 如懿拍拍手,自信地说道: “豫嫔,你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李玉,把罪证呈上来。” 李玉不动。 如懿又拍拍手。 李玉还是不动。 在一旁的李玉,只老老实实地端着东西,等待皇上发号施令。 如懿感觉到了尴尬,她回头看了一眼李玉,想质问李玉为什么不配合自己。 没想到皇上一拍桌子,大声呵斥:“如懿,你够了,这是朕的乾清宫,不是你的审讯场,轮不到你上蹿下跳的,你给朕闭嘴。” 如懿委屈地嘟着嘴,她只是想让皇上尽快知道真相罢了,皇上为什么这样凶她? 厄音珠扬起头来暼了娴贵人一眼,哼,真是个跳梁小丑。 皇上见如懿安静了,才语气和缓地问厄音珠: “豫嫔啊,朕确实拦住了你的一些寄往科尔沁的东西,似乎有书信,还有一些画轴什么的,朕倒是好奇,这些都是什么啊?” 皇上话音刚落,外面一道好听的温柔的声音响起: “皇上,豫嫔寄往科尔沁的,是家书。” 来人正是富察琅嬅,她听毓瑚说了乾清宫审问厄音珠一事,便放下手头的账本赶过来了。 富察琅嬅盈盈一拜,笑的温婉,皇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厄音珠的心瞬间更安定了,她挺直身子,看向皇后娘娘。 富察琅嬅笑道:“皇上,豫嫔甫一进宫时,臣妾就听说她和寨桑根敦的感情极好,一时分别,难免伤心,所以允了她们书信来往。” 皇上点点头,他对琅嬅的细心和善良更满意了。 女儿思念父亲,写信寄托情感,这是人之常情,如果真是普通的家书,倒也合情合理。 他示意李玉把东西呈上来,还是查一查比较放心,更重要的是,堵住如懿那张臭嘴。 厄音珠一脸的自信与明媚,似乎丝毫不在意皇上怎么处理这些东西,这让如懿心中涌上了不好的念头。 皇上和富察琅嬅,先共同拆开了书信,只见里面用的是蒙文,皇上和皇后精通满蒙汉文,读起来毫不费力。 只见上面大概写着几行字,言简意赅: “阿布!皇上和皇后娘娘对我和璟兕可好了,还赏赐了女儿几间大房子给璟兕做玩具屋。 阿布!你上次寄来的的酸奶疙瘩快吃完了,这次女儿想吃牛肉干。 阿布!你说想看看璟兕的样子,女儿就托婉嫔姐姐画了璟兕和女儿的画像给您瞧瞧。 阿布!多送些银票进来花,想你,想你,想你。” 皇上低头,瞧着桌子上那盘奶疙瘩,厄音珠自己都没得吃了,还给自己送过来,真是懂事儿又体贴啊。 把璟兕给厄音珠养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连根敦都对璟兕如此疼爱,而璟兕的生母,算了,不说了。 读到最后,皇上也被厄音珠打动,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来。 如懿在一旁心急如焚,皇上难道不应该震怒,把豫嫔废为庶人吗,怎么还笑了呢。 李玉又呈上了包袱,缓缓打开,果然是几方画卷。 上面水墨重彩,细笔勾勒,是在扑蝴蝶的璟兕,在荡秋千的璟兕,还有和豫嫔在丽景轩里坐在地上玩不倒翁的璟兕。 正是婉嫔的画迹。 富察琅嬅开口说道:“皇上,这哪是什么通敌卖国的证据,这是厄音珠和根敦浓浓的父女情呀,咱们也是有女儿的人,一定很有感触。” 皇上点点头,平常和敬偶尔回科尔沁探亲一两个月,他都想念的不行,以己度人,就也能理解根敦的心了。 皇上让李玉把东西端到如懿面前,给她好好看看。 “如懿,这就是你说的,豫嫔通敌?” 第181章 改玉牒 如懿接过包袱,用护甲拈起里面的书信,画轴,仔细地看起来,试图找出一点点厄音珠泄露情报的痕迹。 但是都没有。 她面色苍白又尴尬,只能放下东西福了福身子说道: “既然里面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那臣妾就放心了,我这都是为了大清的社稷和后宫的安宁,希望豫嫔也不要放在心上。” 如懿本以为,这件事能轻轻放过,只不过是丢了个人。 没想到,富察琅嬅却非要把这件事掰扯明白。 琅嬅做皇后,就盼着后宫安宁,少生事端,阿哥公主们能够健康长大,可是如懿几番寻衅滋事,让她实在厌烦。 富察琅嬅起身盈盈一拜,对皇上说道: “皇上,今日娴贵人发难,具体为了什么,臣妾心中也有数,臣妾本不想叨扰皇上,但今日事情闹得这么大,臣妾想在皇上面前分说分说。” 皇上握住琅嬅的手,疑惑地问道:“琅嬅,你为何这么说,难道这是娴贵人预谋好的陷害豫嫔吗?” 富察琅嬅给了厄音珠一个眼神,示意她装的可怜点,聪明的厄音珠很快就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 果然,她很快就垂下了头,撅着嘴,拿着帕子点点眼角,眼睛湿漉漉的, “皇鳝,臣妾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娴贵人,能让她给臣妾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富察琅嬅叹口气,重新坐回皇上身边说: “皇上将十二阿哥和六公主,分别交给了庆嫔和豫嫔抚养,这是皇上的慈父之心,两位妹妹感恩戴德,抚养阿哥公主尽心尽力。” 皇上点点头,十二从当初胆小怯懦,说话磕巴到现在强壮活泼,能言会道,璟兕从当初穿的灰不溜秋,黑瘦弱小,到现在白白嫩嫩,灵动可爱,都是他看在眼里的。 庆嫔和豫嫔,虽然没有生育过,却真心实意地爱着两个孩子,让他们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他安慰厄音珠道:“豫嫔啊,你把璟兕养的很好,朕很放心。” 如懿又露出了迷茫委屈的神色,她不知道皇后和豫嫔要干什么,但她直觉不会是好事儿。 果然,富察琅嬅暼了一眼如懿,缓缓说道: “皇上明鉴,知道两位妹妹的苦心,可是娴贵人,不说这些年,她欺负庆嫔是个脾气好的,为难了庆嫔多少次,且说前几天,她又去了储秀宫,非要让璟兕穿永璂的旧衣服。” 此言一出,皇上胸口郁闷极了,他拍拍桌子质问道: “怎么,大清要亡了?让公主穿的破破烂烂的,克扣公主的份例支援前线去?如懿啊如懿,你之前穿金戴银,用丝绸擦身子,却让自己的孩子连一件新衣服都穿不上,你枉为人母啊你!” 如懿抬头,皇上竟然不懂她的苦心,她自诩博学多识,于是她淡淡地解释道: “宋仁宗喜食羊羹(gen),不愿因自己的一夕之欲,开启无穷宰杀,而自忍口腹之欢,更不愿民间知道宫中喜恶,养成奢靡之风,臣妾此举,就犹如宋仁宗一般。” 厄音珠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懂许多成语,对于这样的典故,却知之甚少,她疑惑地看看皇上,问道: “皇鳝,宋仁宗为什么爱吃羊根啊?” 富察琅嬅尽力压抑住笑意,小声解释道:“宋仁宗爱吃的是羊肉羹,不是羊根,豫嫔不要误解了哈。” 皇上却越听越生气,如懿就会拿这些小聪明狡辩,偷换概念,当他傻吗?他斥责道: “你一共读过几本书啊,就在朕和皇后面前卖弄,宋仁宗忍口腹之欲,是从自身开始做起。朕登基之初,皇后提倡节俭,也是节省她自身的用度开始,对于阿哥和公主,从不克扣,谁和你一样了。若是宋仁宗知道你和他相比,还不得羞死?” 厄音珠明白了,原来是娴贵人用这些给自己贴金呢,真是厚脸皮。 如懿被皇上的话噎住了,她本想在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博学多识,才华横溢,又用典故堵住皇后和豫嫔的嘴,没想到却被皇上斥责了。 一瞬间,一股无力感充斥了她的心头。 “皇上,你们都这样想臣妾,臣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臣妾做什么你们都不满意,可臣妾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生母啊,你们不能这样剥夺臣妾爱他们的权利。” 皇上见如懿又一副开始耍赖的样子,若是之前,他定会感觉心烦意乱。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就得把如懿一切幻想都打破,才能不被如懿的无理逻辑给气死: “娴贵人,你从来都是只顾你自己的体面和尊贵,自私自利,从不肯为了两个孩子着想,多亏朕给他们找了养母,不然,都被你教毁了。” 皇上和富察琅嬅对视一眼,两人都共同想到了一点,只有彻底斩断如懿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才能让他们不再受其侵扰。 富察琅嬅笑着看着厄音珠,傻姑娘啊,你这么直爽热心肠,这都是你应得的。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今年是宗人府重新修编玉牒的年份,一切都来得及。 他将李玉叫过来拟旨,一字一句地说道: “传朕旨意,由钦天监择良辰吉日,礼部设玉牒香案,宗人府设彩亭,于保和殿召集宗室大臣修改玉牒,将十二阿哥永璂记在庆嫔陆氏名下,抬陆氏一旗入镶黄旗包衣。” 如懿听到要修改永璂的玉牒,情绪激动,她站起来瞪大眼睛: “皇上,您这是要让永璂不认臣妾这个生母了吗?那是臣妾生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的儿子啊。” 皇上不理会如懿,只一个眼神,毓瑚便上前押着如懿跪在地上。 皇上继续说道:“玉牒之上,六公主璟兕记在豫嫔名下,豫嫔一切份例,按照妃位供给。” 如懿倔强地抬起头来,满脸狰狞:“皇上,他们都是臣妾的孩子啊,您若是想为了安抚科尔沁和豫嫔,臣妾愿意把璟兕给豫嫔,可是永璂,臣妾养了他两年啊。” 皇上冷漠地俯下身子,盯着如懿: “朕的旨意已下,岂管你愿不愿意?从此以后,永璂,璟兕,各自有各自的生母了,和你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扰他们平安快乐的日子。” 厄音珠听到皇上要把璟兕完完全全地交给她,赶忙跪下磕头谢恩, “皇鳝,臣妾定当尽自己余生之力养育好璟兕,绝不辜负您和皇后娘娘的信任。” 皇上把手中的信封和包袱,重新交给了厄音珠,嘱咐她赶紧给根敦寄过去,记得多要几包奶疙瘩。 如懿一个人,苍凉地走在紫禁城的宫道上,她抬头望望四方的天空,一排大雁飞过,不像她,形单影只的。 她曾经信任的夫君,弃了她。 她的儿女,背叛了她。 她还有什么呢? 富察琅嬅回去以后,就把乾清宫的事儿和在她榻上小眠的高曦月讲了。 曦月兴致勃勃地起身,要为陆沐萍和厄音珠准备贺礼。 厄音珠则火速地去了启祥宫,永寿宫还有永和宫,将这件喜事儿广而告之。 金玉妍感慨,如懿张嘴造谣,终于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样也好,两个孩子彻底解脱了。 白蕊姬笑着问,你就空手打的她?没用个鞭子? 魏嬿婉和璟宣玩着小沙包,不停地夸赞厄音珠聪明又有福气,能有璟兕这么好的女儿。 而皇上的怒气,远远没有结束,他让人把自己的旨意,拿到了乌拉那拉氏的祠堂中当众宣布。 乌拉那拉氏人人自危,他们族里出去的妃嫔,竟然遭到了皇上这样的厌弃。 他们曾经看在死去讷苏肯的份上,一直接济如懿吃喝嫖赌的弟弟,还有身体不好的额娘。 如今,他们纷纷选择自保,停止了和那尔布一支的一切交往。 而如懿的弟弟,因为在赌场里欠债不还,被人打成了重伤,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那拉夫人本来就被皇上的圣旨吓到了,又因为儿子的病急得东奔西顾,一夜之间,竟然就白了头。 远在他乡的青棠闻讯,赶紧寄来了银子和药材,可终究没有救回哥哥,那尔布一族最后一个男丁,也没有了。 那尔布府上,只剩下了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的那拉夫人。 她唯一的信念,便是等着二女儿有机会能进京,再见最后一面了。 翊坤宫的如懿,怨完了所有人,只能坐在床上,抱紧了自己。 第182章 永珹大婚 桂花满青阶,斜阳暖,正是枫叶尽染遍地红的好时光。 进入十月,后宫和内务府便开始忙碌起来了。 先是要准备履郡王永珹的大婚的聘礼和大婚典礼,又要预备着和硕和淑公主出降的嫁妆和归宁的事宜。 金玉妍两世以来,第一次操持儿子的婚事,唯恐有哪里不妥当的。 因此内务府虽然拟订了流程,她还是拉着皇后娘娘和慧贵妃一起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金玉妍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翊坤宫的如懿听闻了永珹即将大婚的消息。 她认为,出于体面,即使嘉妃人品不佳,总是算计她,她也应该保持体面。 所以如懿结合时令和对永珹福晋的期许,又准备了一份礼物,亲自送上门。 如懿来的时候,金玉妍刚收完皇后娘娘送的一座南海白玉送子观音,她知道这个,这是太后曾经赐给皇后娘娘的,据说是传世的珍宝。 慧贵妃送来了一盆纯金摇钱树,从叶到茎到根,通体黄金,富贵奢华。 令妃嬿婉送的是一整套的赤金嵌红宝石头面,流光溢彩,华贵大方。 …… 其中最让金玉妍惊喜的是庆嫔,除了一对清透的珍品翡翠镯子,她还送了自己的一整套菜谱大全。 金玉妍暗暗决定,让永珹府里的厨子也学着做一做,因为云桐看起来就是个娇贵的小姑娘,她舍不得。 金玉妍把贺礼一一的收好,脑海里想着该送什么回礼给姐妹们。 如懿就是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她提着裙摆,在启祥宫门口左顾右看,生怕富贵儿一家再来攻击她。 秋雯跟在如懿后面,眼看着主子弓着腰驼着背,就像来偷东西一样到了正殿门口。 贞淑见如懿来了,进去问了金玉妍的意见,金玉妍很麻利儿地说,不见! 如懿坚持要等,她觉得,如果金玉妍不收自己的贺礼,自己的体面就荡然无存了。 一个时辰后,金玉妍睡了个午觉,才让如懿进来。 如懿面对着上座的金玉妍淡淡一笑,摇晃着行了个礼: “嘉妃,永珹这孩子啊,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他大婚,我怎么能视若无睹呢,所以亲自备了一份绝佳的贺礼来祝福他。” 说着,在金玉妍不屑的目光中,如懿缓缓揭开秋雯手中的盒子,只见: 那通体褐色的匣子里,正放着一朵黄澄澄的秋日菊花。 迎着金玉妍的目光,如懿解释道: “我知道永珹性子急躁,争强好胜,这朵菊花正好提醒他们夫妻二人,要人淡如菊,不争不抢。” 说着,就示意秋雯端上前去。 秋雯却一个滑跪,直接跪倒在了嘉妃面前,天杀的主子,没看见嘉妃娘娘都要动手了吗! 秋雯急忙解释道: “嘉妃娘娘恕罪,奴婢已经提醒过主子了,哪里有新婚送菊花的,这不是给您添堵吗?” 金玉妍的手微微颤抖,她一把将匣子拂在地上,训斥如懿道: “晦气不长眼睛的东西,别的不会,就会膈应人是不是?” 如懿对嘉妃一阵鄙夷,不愧是玉氏来的贡女,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一点也不了解。 她是在提醒永珹和他的福晋,要有菊花的气节。 如懿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道:“嘉妃,你怎的能这么说呢,现在正好是秋天,我送菊花,最是与众不同,最是合乎时令了啊。” 金玉妍指着地上的菊花道: “谁家送新婚礼物送个菊花的,再说了,本宫可记得,翊坤宫没有什么花花草草,你是答应的份例,花房也不会给你送花,你这菊花哪里来的,莫不是又去御花园偷来的?” 如懿脸上一红,如果她想要花房送,花房还能不送吗,她只不过是想去亲自摘最新鲜的罢了。 金玉妍又说道:“整天搞什么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多大年纪了还在这儿偷鸡摸狗的样子。这也偷那也偷,贪多贪足小家子气,别在这碍本宫的眼睛,滚!” 如懿羞愤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嘉妃怎么能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呢。 她偷什么了?能让嘉妃这么指责她? 贞淑已经带来了富贵儿,吉祥,小富贵儿一大家子,此时,几只护主的狗正呲牙咧嘴地盯着如懿。 一旁的秋雯吓得往后瑟缩着,只见贞淑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动。 果然,富贵儿直接冲上前来,追着如懿就要咬。 许是因为如懿年纪大了的缘故,她碍于体面,不想跑了,也跑不动,竟然生生地被三只狗追上了。 在一片狼藉中,她半爬半滚地出了启祥宫。 秋雯暗暗松了一口气,等如懿走远了,才谢过贞淑,跟着回了翊坤宫。 越到永珹成婚的日子,金玉妍便更加辗转反侧。 一直到大婚这日凌晨,永珹按例进宫向太后,皇上,皇后和金玉妍行礼,随后再亲自去迎娶福晋。 金玉妍捏着手帕端坐在正座之上,永璇永玑站在两侧,永瑆则倚在她的怀里。 晨光熹微之时,一身蟒袍龙褂,头戴花翎的永珹,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 金玉妍眼眶一热,原来她的永珹,已经这么大了。 前世他成婚的时候,自己已经废为了庶人,他独自忍受那么多冷眼,不知道会是怎样落寞的心情。 幸好今生,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正正好好。 永珹一撩蟒袍,端端正正地行了二拜六叩的大礼,永璇永玑和永瑆也下堂去跪在永珹身后,跟着一起磕了响头。 永珹行完礼,抬起棱角分明的脸,平时嘻嘻哈哈的脸上,此时是一脸的认真。 “额娘,今朝儿子大婚,特谢额娘生养之恩。” 永璇,永玑和永瑆也跟着一本正经地叩谢道: “额娘辛苦啦,等儿子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额娘。” 金玉妍的泪止不住的落下,她笑着嗔道: “大喜的日子,就知道惹我落泪。” 可说着落泪,她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好孩子们,快起来吧。” 金玉妍将永珹拉到身边,摸着永珹的手,目光温柔,就像在欣赏自己心中的至宝, “永珹,你开心吗?这些年,你应该是快乐的吧?” 永珹重重地点点头:“儿子有额娘全心全意的疼爱,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再没有什么不顺遂的了。” 金玉妍拍拍永珹的手,心顿时满满涨涨地,她说: “那就好,吾儿,以后有了福晋,更要好好待她,额娘盼着你子孙满堂,福寿双全。” 永珹握着金玉妍的手,俯下身子听完了她的话。 这么多年,他虽然总是和额娘吵吵闹闹,可是他知道,额娘是最爱他,最在乎他的人。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打在永珹大大的脑门上,他很温柔很认真地说道: “额娘,您知道吗,在儿子心中,您一直很像一只慈祥的老母鸡,就这么将儿子们护在身后,儿子以后就做一只大公鸡,也把您和弟弟们护着。” 金玉妍的泪一瞬间就收住了,她拿帕子一挥,眼睛一瞪: “你才老母鸡,额娘是风情万种娉娉袅袅的大美人儿,你也就是继承了额娘十分之一的美貌,才有格格愿意嫁给你的。” 永璇永玑和永瑆面面相觑,额娘刚刚不还哭着呢吗,怎么一下子就变脸了。 永瑆悄悄地说道:“八哥九哥,额娘说了,美人儿都是阴晴不定的。” 永珹拜别完金玉妍,自是去太极殿举行大婚的仪式,随后回王府完婚了。 第183章 欢喜冤家 履郡王府,整座府邸铺满大红色的地毯,一条条红绸从屋檐垂下,映着通明的烛光和摇荡的红灯笼,交织成一片祥和的光影。 宴席上,觥筹交错间,额驸色布和其他几位宗室弟兄一直敬着酒。 永珹向永琪使了个眼色,永琪就一把扶住了他,遗憾地大声说道: “哎呀,皇兄们瞧瞧,四哥已经醉倒了,再不让他回去,恐怕就没法洞房了。” 永琏摸摸下巴,很关怀地说道:“若是四弟因为喝醉了不能行周公之礼,明日在嘉娘娘面前,咱们弟兄们可都是要挨说的。” 色布浑身一激灵,他想起来了璟瑟嘱咐他,千万不能把她弟弟灌醉,可自己一喝起来就忘了。 若是和敬知道了,他喝起来就发了狠忘了情,那和敬这一个月都不会让他搂着睡的。 于是他放下酒杯,赶忙和永琪说道:“快快快,让人把履郡王送回屋,赶紧去洞房。” 长廊之上,倒在永琪怀里的永珹睁开一只眼,看周围没有了别人,他才长舒一口气,冲着永琪说道: “五弟,互帮互助,等你大婚的时候,四哥绝对一马当先替你挡酒。” 永琪眨着眼睛,拍了一下永珹的肩膀:“春宵一刻值千金,四哥你赶紧去吧!” 永珹大踏步地往新房走去,暗自期待着自己的福晋。 门口福晋的贴身嬷嬷吴嬷嬷正在翘首以盼,见永珹回来,便要进去通传。 永珹摆摆手,小声说道:“嬷嬷下去歇着吧,本王想和福晋单独亲近亲近。” “吱嘎”一声,朱红色的屋门被推开,红木喜桌上,是一对儿龙凤红烛燃的正盛,旁边是两个金色囍纹的红盘。 永珹抬眼望去,新福晋戴着凤凰牡丹的钿子端坐在床边,只一排珍珠流苏整齐地垂下来,半遮半掩之间,眉目更加动人。 若是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新福晋是个拘谨端庄的人。 可是永珹,偏偏记得那么几个画面。 他缓缓走到云桐面前,只见云桐脚下的红色嵌淡黄色珍珠的花盆底鞋将将够到床阶,在底下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 云桐掀起流苏,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刚刚她还以为是吴嬷嬷进来了,幸好看到了王爷的喜靴。 不然王爷看到的就会是另一副画面了。 云桐给永珹让出来一小块地方,两人坐的更近了。 永珹笑道:“今儿是不是累坏了?刚刚有没有进过膳?” 云桐乖巧地答道:“回王爷的话,云桐不累,今日大婚,本就是没时间用膳的,云桐忍忍也就过去了。” 永珹低下头,瞧了瞧云桐脚下的点心碎末,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狡黠地说道:“呀,那桌上的红盘子怎么是空的,按理来说不应该放着各色的点心吗?一定是府里的下人不小心伺候本王的福晋了。” 云桐又羞又气,她知道王爷一定是知道自己吃点心了,她用脚尖点着地上的点心沫子,轻轻地往旁边勾。 勾了半天,却一点儿也没碰到。 云桐被自己气恼了,她哪儿受过这种不好意思的时候。 于是她一把掀开流苏,往后一坐,撅起小嘴来, “王爷!您…您取笑我,这儿才第一次见呢,您就不给我留面子了。” 这一生气,她刚刚的端庄就荡然无存了,恢复了平常在伊尔根觉罗府上的样子。 永珹也怕真的让云桐生气了,急忙收起笑来,往云桐身边再靠近一点哄着道, “本王哪里取笑你啦,我是觉得你可爱,再说了,本王的福晋,王府的女主人,吃点儿点心怎么啦?” 云桐的脸更红了。 永珹小声问道:“这些点心,真的能吃饱吗?” 云桐闷声答道:“能吃饱是能吃饱,就是噎得慌。” 永珹又是哈哈大笑,他想到了庆娘娘送的食谱已经让小厨房学了好几天了,里面有几道滋补的甜汤,正好可以给云桐尝尝。 他大声叫来外面伺候的小卓子,让他给福晋去小厨房端碗银耳红枣桂圆汤来。 云桐感动地看着永珹,王爷真好,一点儿都不饿着她,额娘总说她脸上肉多,晚上都不让她多吃。 永珹看着云桐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轻声问道: “云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啊?” 云桐眼梢微微翘起,带着浅浅红晕问道: “我不记得见过王爷啊?” 永珹啧的一声,眼睛亮亮的,他提醒道: “当年,你玛嬷带你进宫,给四公主选伴读,你还记不记得?” 云桐努力回忆着当年,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时候她爱玩爱闹,又是家里的小女儿,还以为进了宫当伴读就再也不能回家玩了,所以十分抗拒。 奈何玛嬷一心觉得她的乖孙女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应该进宫让宫里的主子们瞧瞧。 云桐害怕被选上,所以想出了一招,装的胆小怯懦的模样。 她明明喜欢小动物,却灵机一动,在御花园遇到一位阿哥牵着小狗时,装作被吓哭了。 宫里的贵人们体恤她年龄小,给她了许多赏赐,就把她平平安安地送回了家。 不过,她倒是听说,那位牵着小狗的阿哥被他额娘好一顿收拾。 云桐睁大眼睛,手里的勺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王爷,你不会就是当年那个牵着小狗的阿哥吧,不会吧,不会吧?” 永珹哼哼一声,昂起头:“没错,正是本王。” 永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小格格被吓哭的时候,他还非常的心慌。 但是转头之间,大家涌了上去关心她的时候,只有他,瞧到了那小格格得逞的坏笑。 云桐有点儿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娇声讨好道: “王爷,当年你被打的不疼吧?” 永珹回想起额娘的藤条,身上一紧,但仍然逞强道: “本王会怕疼?毛毛雨啦!” 云桐松了一口气,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她又不放心地问道:“咱们额娘不知道这件事吧,宫里的娘娘也不知道吧?” 永珹见她可爱,心里蓦然软软的,他揉了揉云桐摘下钿子头的小脑袋, “放心罢,这件事的受害者和知情者,只有我和富贵儿。” 云桐才知道,原来那个小狗叫富贵儿啊。 她又小口地喝了一口甜汤,欢声道: “那咱们明天进宫,给富贵儿带点儿好吃的,我要给他赔罪。” 永珹握住云桐的小手,坏笑道:“那你要不要,先给我赔罪呀?” 云桐的脸烧的慌,一双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受了惊的小鹿。 “王爷,您,坏透啦!” 永珹笑着,将云桐抱到龙凤喜床上,轻解罗裳,雪腻酥香。 粉嫩的娇肤上,颤起微微醺红,汗珠滚落,宛若珠光。 自是一夜好眠…… 第184章 云桐喜提小富贵儿 云桐张开惺忪的双眼,入目是金色睡袍的永珹侧着身子,支着脑袋注视着她。 想起来昨晚的翻云覆雨,云桐小脸一红,将被子往上一提,盖住了自己的脸。 永珹悄悄凑过来,低声说道: “云桐,不闷的慌吗?若是再不起身,我们就再睡一觉吧。” 云桐羞恼地掀开被子,气鼓鼓地说道: “不要!还得进宫请安呢,王爷你正经点啊!” 永珹笑嘻嘻的,只轻轻一挥手,屋外一排丫鬟便低着头进来伺候起身。 云桐换好了繁琐的朝服,却见永珹还是倚在床上,她娇嗔道: “王爷,怎么还不让人伺候起身?瞧瞧都几时了?” 永珹衣领低落,露出胸前一片雪白肌肤,上面映着几道深深浅浅的抓痕,香艳欲滴,让云桐不自觉地移过眼去。 永珹身姿挺拔,伸出胳膊,金色睡袍上的团龙纹繁复密实,自是天潢贵胄模样。 他笑着道:“本王不要别人伺候,就要福晋给我穿衣服。” 旁边捧着手帕伺候的柳树心中腹诽,王爷平日里都自己穿衣穿鞋袜的,偏偏娶了福晋以后摆上谱了。 云桐无奈地瞧着永珹,若不是看他颇有几分姿色,自己才不伺候他呢。 永珹朗笑着展开双臂,身姿松弛却自有风韵,眼波流动,撩拨着自己的小福晋。 云桐靠近永珹,拿起榆树递过来的藏蓝色蟒袍,偏着头,小心地给永珹套上。 柳树又递上来玄色暗纹的腰带。 永珹低着头瞧云桐的耳朵,已经是红艳艳的了,他轻笑着: “你不看我,这衣服都压错襟了。” 云桐呀的一声,这才偏过头来,仔细瞧了,长长的睫毛忽闪, “没压错呀,王爷” 说罢,云桐才反应过来,永珹是在糊弄自己,她手拿着腰带,轻轻捶了捶永珹胸口,嗔怪道: “又骗人!” 永珹低下头,贴近云桐的耳朵,小声说道: “好娘子,快别害羞了,帮夫君系上腰带,明儿,夫君伺候你穿,好不好?” 两人穿好衣服,两个脸蛋儿已经是红透了的苹果一般了,以至于坐到马车里时,云桐依旧感觉脸热热的。 永珹靠近云桐,安慰道: “别怕,皇额娘还有我额娘,都是最喜欢女孩子的了,宫里其他娘娘们也极好的。” 云桐依旧心里忐忑,尤其是在得知小时候闹的那一出,还有知情“狗”以后,她总觉得不好意思。 云桐紧紧握住左手里的荷包,里面放了一把牛肉干,是给富贵儿带的礼物。 她心里默念:富贵儿啊,千万不要记仇呀,当年可不是冲着你去的! 云桐又紧紧握了握右手里的金线织牡丹荷包和金线织福禄寿三仙荷包,这是献给皇额娘和额娘的,是开箱之礼。 她绣工平平,这两个双面绣荷包是大婚前跟着女红嬷嬷学了好久才完成的。 嬷嬷说,开箱之礼不在贵重,而在于儿媳的心意。 云桐想着,为了这荷包,刺破了好几次手指呢,心意应该是足足的。 至于给皇上的开箱之礼,嬷嬷心疼她的手,自己偷偷替她做了一件墨狐皮马甲。 行至宫中,昨日内务府参与操办婚事的两位内总管之妻便领着永珹二人去太后和皇后宫中见礼。 云桐从长春宫出来时,觉得王爷说的真对,皇后娘娘极其和蔼,一直变着法儿地夸她荷包绣的好,当场就挂在了腰上。 云桐更喜欢的是二嫂钮祜禄妙卿,小时候见过几面,她现在依旧按原来喊妙卿姐姐。 她今日才知道,妙卿姐姐在宫外开了十几家以花信为主题的胭脂水粉铺子———花信子。 现在京城里最时兴的妆样都是妙卿描画出来的,每出一款,就引得京城女眷挥金如土。 云桐嘴甜,几句话就哄的妙卿掏出了一枚印信,说只要有了这枚小印,花信子所有的胭脂水粉,时兴香水全都可以免费使用。 她开心地谢过皇后娘娘和妙卿姐姐,便跟着来了启祥宫,永珹则去了乾清宫问安。 启祥宫里,金玉妍将嬿婉,海兰,意欢,沐萍和厄音珠都请了过来,一起陪着云桐聊聊天。 就连富贵儿一家也洗了澡,梳了毛,换上了红色新棉衣,整整齐齐地坐在狗窝前等着新福晋。 云桐进来请安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从娘娘们到富贵儿,满屋子都笑吟吟的。 她反复地告诉自己,左袖的荷包是给额娘的,右袖的肉干荷包是给富贵儿的,千万不能给错了。 云桐规规矩矩地给各位娘娘行了礼,就被热情的厄音珠拉着坐下了。 金玉妍很满意,关键时刻还是蒙古之花能扛事儿。 金玉妍坐在上座,将云桐送的荷包瞧了又瞧,甚是喜欢,纵然刚刚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如何寒暄,到头来还是都忘了。 她开口第一句便是:“云桐,永珹没有欺负你吧?” 云桐愣了一下,昨晚王爷那样应该不算是欺负吧…… 她羞涩地摇摇头,轻声说道:“多谢额娘关心,王爷待儿臣很好。” 金玉妍看儿媳红彤彤的脸,一瞬间没刹住车,促狭道: “哎呦这永珹,没轻没重的,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呀!” 云桐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啊啊啊,额娘在说什么,什么没轻没重的,这可怎么回答啊。 魏嬿婉轻轻笑了,这金玉妍,活了两世,养的都是皮糙肉厚的儿子,这第一次和儿媳打交道,说话都没边儿了。 她打圆场道:“永珹福晋,你额娘的意思是,你是王府的女主子,可不要由着永珹的性子来,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来。” 这不解释还好,听到云桐耳朵里,脸更红了,她真的没有由着王爷性子来,昨天永珹还挺听话的。 最后,还是沐萍,拿起一块草莓软酪,示意云桐快尝尝,在启祥宫里别拘束了自己。 云桐吃到甜甜的糕点,才彻底放松下来,和几位娘娘说起话来落落大方,没有了刚刚羞涩的样子。 云桐不拘束了,就拿出带来的肉干去喂富贵儿一家。 金玉妍很讶异,富贵儿明明是第一次见云桐,竟然乖巧地蹭了蹭云桐的裙边。 它小口地嚼着肉干儿,冲云桐摇着尾巴,还把往一边跑的小富贵儿也叼到云桐面前来。 云桐俯下身子,摸着小富贵儿的脑袋。 看在金玉妍眼里,她觉得既然儿媳喜欢,那就送! 于是,云桐回王府的时候,除了各位娘娘的见面礼,还喜提了一只小富贵儿。 永珹跳脚道:“什么!我开府时,和额娘要,额娘死活不给,你就摸了摸,就带回来了?” 云桐傲娇地扬起头:“没办法咯,就是招人喜欢~” 第185章 白蕊姬拜访翊坤宫 黄昏时的一抹晚霞,如纱般笼罩着整片天际,撒下满地金辉,照着长长的宫道。 从乾清宫回完话的永琏伫立在宫门口,等着长春宫出来的妙卿一起回府。 夫妻二人携手数载,彼此间早有难言的默契。 他娶妙卿之时,就知道他的妻子非池中之物,所以大婚后,他也没有想过要将妙卿拘泥于王府之内。 妙卿,自有她的一片天地。 她的产业,已经遍布大大小小的行业,甚至还拉了大嫂和三弟妹入股,各自负责,共同协作。 夫妻二人携手静静走着,彼此分享着一天的新鲜事。 妙卿说,四弟的福晋非常可爱,粉雕玉琢的,让她也想要个女儿了。 永琏说,皇阿玛翻看户部的日志时发现,近年来,江南地区的赋税虽然稳定,却不像之前那样连年增长。 而这些年,准噶尔战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又到了征服寒部的关键时期,所以有心要扩大通商贸易,增加国库收入。 妙卿眼睛一亮,她要将她的胭脂水粉还有衣服布料,远销海外。 另外,她听说国外有了新型纺织机,她要一并引进,扩大生产规模。 永琏自然是一一都应下了。 几日后,皇上召集群臣,就是否在浙江开关做了一次讨论。 经过商议,皇上决定,在江浙闽一带,除宁波外,再开杭州,苏州,温州,江宁,镇江作为通商试点,由履郡王永珹和五阿哥永琪负责。 海外贸易的增加,就代表着必须有足够好的运输条件,能把货物运往海外。 而现在朝廷的货船,大多还在采用鸟船,有风扬帆,无风摇橹,受自然的制约太过。 大清,急需一场新的动力革命。 永琪想到了田芸儿之前的发现——水蒸气的力量。 他急切地找到芸儿,却发现田芸儿也正想将她的发现和奇思妙想付诸实际行动,二人一拍即合,每日就待在一起研究。 另一边,白蕊姬正在潜心准备璟妤出嫁的事宜。 在嫁过公主的皇后娘娘指导下,白蕊姬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 她心里欢喜,自己真的能亲眼看到女儿出嫁了,想到这儿,她白狐狸毛拥着的小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十几年前,她还只是南府的乐姬,抱着月琴,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后来,曲有误,周郎顾。因为太后的谋算,为了帝王的一时喜欢,她抱起琵琶,走入深深的宫闱。 从此,她的人生,被聚拢在这一方天地里,喜由不得她,哀也由不得她。 那时候的她莽撞,自负,迫切地想从一场场交锋里证明自己,却差点害了自己的孩儿。 所幸她迷途知返,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她不再执着于摆脱自己的出身,对抗世上的所有人。 她学着温和,学着拔下身上的刺,拥抱着璟妤相依为命。 一直到了今日,她可以将女儿送出宫外,让璟妤再去替她看看,宫外的人生。 她欢喜极了。 白蕊姬甚少饮酒,更从未和璟妤一起喝过酒。 可这一日,细雪飘了一整个白昼,越下越烈,直到漏夜时分,宫中的琉璃瓦飞檐角,都覆了层白雪。 璟妤陪璟宣堆了个雪人,刚从永寿宫回来,此刻正挨在暖炉边,一身淡红色小袄,恰如新蕊初绽。 外面雪声簌簌,殿里炉上烤了栗子,发出哔剥的响声,屋里氤氲着香甜的滋味儿。 白蕊姬言笑晏晏,问道:“璟妤,陪额娘喝一杯梅子酒吧。” 璟妤的脸因为烤火,变得红彤彤的。 两杯酒下肚,母女两个都有些醉了,竟相对着笑了起来。 璟妤笑道: “额娘,再为我弹一次月琴吧,女儿想听。” 白蕊姬轻抚璟妤的额头,纤指温暖, “吾儿即将成家,额娘愿你们两个,凤凰于飞,梧桐是依。 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这是白蕊姬跟着璟妤读诗书时看到的句子,她当时就想,以后一定要说给璟妤听。 白蕊姬拿来月琴,叮咚一声,勾起琴弦,奏了一曲《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往事历历在目,璟妤喊出的第一声额娘,弹的第一声琴音,写的第一幅字,画的第一张画,都如汩汩清泉,从记忆里涌出。 琴声清丽,回旋婉转,一曲作罢,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璟妤抱住白蕊姬,亲昵地蹭蹭她的额头: “额娘,璟妤一定会常回宫看你的,璟妤特别特别爱你。” 第二日,紫禁城银装素裹,璟妤裹了披风,去各位娘娘处拜别。 白蕊姬抬头望望铅灰色的天空,一团团的乌云笼罩着。 她想,她的女儿出嫁,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所以,她要去翊坤宫警告一下娴贵人。 翊坤宫,如懿坐在偏殿里的暖炉前,恨不得把手笼在暖炉上。 明明翊坤宫的炭火已经不够烧热整个屋子了,她却偏要开着门赏红墙白雪的美景。 秋雯和三宝不愿意再受苦,各自留了一些炭,在庑房里燃着,不愿来偏殿伺候。 如懿正慨叹此时缺知己一同赏雪,一道小巧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偏殿门口。 正是白蕊姬。 翊坤宫好几年未曾有人来访,陡然间添了人气,如懿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揣着手,身上一件石青色绣福字纹的衬衣,弓着腰向白蕊姬行了礼, “蕊姬啊,你怎么来看我了,快坐下。” 白蕊姬并不想和她废话,更不想坐在另一只早已经布满灰尘的椅子上。 她从袖口扔出来一个盒子,掷在如懿面前,厉声问道: “你给璟妤送的是什么?” 如懿瞪大眼睛,这盒子里装的是她送给璟妤的新婚贺礼,自然是她千挑万选的东西。 “蕊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面的东西或许不金贵,可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盒子骨碌碌滚在地上,赫然露出了一只发绿的铜护甲,正是如懿从小拇指上摘下来的。 如懿怜爱地看着护甲,“蕊姬,你不知道,虽然你出身微贱,但璟妤好歹是个公主,应该要保持她的体面,你不懂这些,我这个做庶母的,也有职责教她。” 白蕊姬一脚踩到护甲上,这护甲本来就是铜片做的,一踩就变了形。 这刺痛了如懿的心。 她嘟嘴道:“蕊姬,你不能这样践踏我的心意呀。” 白蕊姬自另一个袖口中,抽出了另一样东西…… 第186章 白蕊姬挥鞭向如懿 白蕊姬手上闪着银光的,赫然是一条长鞭子。 说时迟那时快,白蕊姬的第一鞭,狠狠地抽到了如懿的手上,直接将护甲精准地打落。 如懿痛得捂住手,露出狰狞的模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怎么能动手呢?” 白蕊姬冷呵道:“第一鞭子,打你那早就成了满宫里笑话的护甲,什么狗屁的体面,这东西你有吗?多少人为了你这虚无缥缈的体面丢了性命,没了前程。” 如懿用粗黑的手指交叉在脸前,小声嗫嚅道: “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人,我问心无愧……” 白蕊姬的话如一道惊雷,又劈在如懿心头: “那阿箬呢,你也问心无愧吗?” 如懿不假思索地道: “那是阿箬自己猪油蒙了心,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非要出头和人吵架。” 白蕊姬毫不留情地,狠狠抽下了第二鞭,直直地抽在了如懿左臂上,“啪!” “第二鞭,打你两面三刀,虚伪至极。你道貌岸然,满口礼仪廉耻,对没了根的太监都去行个礼,却看不起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阿箬为什么不该动这心思,她想争取自己该得的,又有什么错。” 如懿没想到,白蕊姬竟然这样误解她,她从没有看不起阿箬,她只不过在斥责阿箬奢求自己不该妄得的东西。 “我没有说阿箬有错,我本来是想给她一份平稳安稳的日子,可是她总是得罪人,又不安分,她最后成了这样,是我想的吗?” 白蕊姬冷笑道:“人来这世间走一趟,难道为的是安分两个破字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叫安分?若是都像你这样憋屈窝囊,还不如直接死了!” 如懿嘟起来嘴,阿箬本就是她的婢女,为什么不能听她的话,不那么争强好胜呢。 她想到了,自从阿箬走了以后,她再也没找到伺候的那么顺手的人了。 以后的丫头,一个比一个身份低,让她都没有了面子。 白蕊姬瞧着如懿嘟起来的嘴,蓄足了力气,狠狠地抽下了第三鞭, “第三鞭,打的就是你这个嘟嘴精!整天嘟嘟嘟的,十年前就警告过你,不许嘟嘴不许嘟嘴,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嘟还嘟,整天一副无辜的样子装给谁看呢?皇上罚你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件冤枉了你?” 这第三鞭力气极大,直接将如懿的右臂抽出了血痕。 如懿泪眼氤氲,她本是好心为璟妤添妆,却被玫嫔如此针对,到底是谁,一直在挑拨她们的关系。 如懿声音终于带了一丝悲愤,她忍不住问: “玫嫔,你为何总觉得我是装的,你也是有儿女的人,我的永璂,被嘉妃,令妃和陆沐萍算计走了,我的璟兕,被皇后和豫嫔算计走了,我也是个受害者,你为什么只苦苦为难我呢?” 白蕊姬冷笑一声,她一个没有家族,没人教养的孤女都能明白的道理,面前这个自诩为世家贵女的乌拉那拉如懿,这么些年却毫无长进,当真是笑话啊。 白蕊姬环顾四周,瞧着家徒四壁的翊坤宫偏殿和瑟缩如乌龟的娴贵人,她冷不丁地问: “你真觉得,害你的人,是她们吗?” 翊坤宫外,红墙白雪,北风卷地,吹起片片雪粒子,将玫嫔裹在雪雾里,让如懿看不真切。 如懿颤抖着答:“不是她们,又是谁呢?” 白蕊姬最后一鞭子,狠狠地甩在了空中: “是这个吃人的后宫,将我们一个个都关在这儿!而不同的是,有的人选择了抱在一起,对抗这里的一切,而你,选择了顺从他们来害人害己!” 白蕊姬收起鞭子,转身望着一层又一层高低错落的红墙,真是一座精巧无比的笼子啊。 她嘴角黯然一笑,目光犀利而又温和,似乎蕴着泪意。 “我今日骂你傻,你蠢,谁又不曾蠢过。当日我也曾以为,凭我的美貌,至少能得到皇上真心的喜爱。 可到头来,所有人都是皇上心里精致的玩意儿罢了。喜欢时捧在手心,将她打扮成自己心里想要的的娃娃,不高兴了,就晾在一边,任她自生自灭。” 如懿蹲下身子,抱着胳膊,自生自灭,她现在不就是被放在翊坤宫自生自灭吗。 若是以前,她还能骗自己,皇上是在刻意地不为她树敌,可失去永璂,实在是太痛了,皇上若是爱她,怎会舍得呢。 如懿感觉好冷,这北风好像灌进了她的五脏六腑,从来没这么冷过。 白蕊姬用鞭子,挑起如懿的下巴,冷言说道: “你拼命地想得到皇上独一无二的爱,想要他心里最特别的位置,但我告诉你,皇上那凉薄的性子,他的爱,比地上的雪还要不值钱,没人稀罕!” 如懿瞪着发红的眼睛,她想到了鹿血酒一事中,皇上罚她的板着之刑。 后来她发现有孕,皇上还降了她为贵人,让她郁郁寡欢,所以,璟兕生下来,身体才会这么差。 还有永璂,就是因为皇上克扣她的份例,让她没有金银为永璂祈福,才让他生就了一副沙哑的嗓子和呆滞的性格。 而皇上却把这些都怪在了她的身上,凉薄,果然是因为皇上凉薄。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凉薄之人,如何偕老。 檐上的积雪,在北风呼啸下,发出细碎的塌陷声,扑簌簌地落在偏殿的阶上。 白蕊姬收起鞭子,走入白茫茫的雪地,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她说: “我不管你今日过后,是要继续装傻,还是要老老实实,总之,在璟妤归宁结束之前,你不准踏出翊坤宫半步,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如懿刚刚看清皇上的凉薄,她很想找人说说话,能够让她倾吐心中的郁气。 哪怕是刚刚打过她的白蕊姬也好啊。 她伸出手,嘴里喃喃道:“别走,别走啊。” 白蕊姬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宫门口。 翊坤宫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庑房内,盖着薄薄棉被蜷缩成一团的秋雯大声问隔壁的三宝: “三宝,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三宝张开嘴,一团白气就从嘴里呵出来: “秋雯啊,甭管什么声音了,咱们别被冻死就烧高香了!” 三宝翻了个身,把炕上的衣服都搭在自己身上。 “秋雯,你忘了?之前也是听到有声音过去看,结果还得帮着主子洗身上的粪,所以啊,不管有什么声音,咱们不听就行了。” 秋雯点点头,庑房内,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懿挨打的第二日,这消息就被小匣子传遍了东西六宫。 如懿的礼物再一次印证了意欢之前的猜想,大家纷纷猜测,到了冬日里,如懿会不会又跑到御花园偷梅花。 璟妤大婚之日,众人齐聚在永和宫为璟妤送嫁,金玉妍是看着璟妤长大的,送的添妆也最为实在,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璟妤已经对嘉娘娘的大方见怪不怪了,她抱了抱金玉妍,很小声地说道: “嘉娘娘,额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出宫了,你可不可以多多叫她一起说说话。” 金玉妍眼眶湿润,低头答应了。 她瞧了瞧被永璇永玑和永瑆包围着忙不过来的婉嫔,心里想,这还不简单,把小白叫着一起看孩子就好了! 绿筠回宫后,兴致勃勃地把娴贵人被玫嫔鞭打的事情和永璋,归鸿描述了一番。 母子二人又给归鸿讲起了永璋当年的“我手持钢鞭将你打”。 这又给了永璋灵感。 最新一期的《如花传》里,朱如花姑娘除了和家里的护卫暗通款曲外,还爱上了金三郎一位激情四射的小姨娘。 只因为那小姨娘,给了朱如花别样的体验。 第187章 如懿偶遇容佩夫妻 腊月里,那寒风里仿佛带了冰针,一吹就刺的人生疼。 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懿还是要出门踏雪寻梅。 无他,上次被玫嫔鞭打的伤口在冬日里愈合的极慢,到了现在,伤口仍然是淡淡的湿润的暗红色。 如懿要强,不肯让秋雯去太医院拿金疮药,怕让人知道失去了体面。 所以她只能强撑着,撑过了腊月初二璟妤大婚,撑过了腊月十一璟妤回门,她才敢出了翊坤宫。 她要去寻找自己最爱的梅花,给自己精神上的支撑。 如懿摆动着自己的双手,每动一下,她胳膊上的伤口就微微撕裂开,一翕一合的。 御花园里,点点红梅,清香冷艳,不过,这不是如懿的目标。 她今天,要寻找白梅。 秋雯亦步亦趋地跟在如懿身后,瞧着主子踮着脚左顾右盼,拈着手,如一只飞蛾般又往远处扑去。 秋雯忍不住说道:“主儿平常不是最喜欢红梅了吗,怎么今儿寻起来白梅了,这白梅隐藏在白雪里,可怎么分辨呢。” 如懿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她现在只喜欢凌云彻送的红梅。 而现在凌云彻不知道去了哪儿当差,她觉得,不是凌云彻摘的红梅,便少了些韵味。 她眼睛亮亮,自以为聪明地说道: “白雪红梅,自有她的明媚清冽之感,但白梅隐藏在白雪之中,仅凭着花香稍作分别,本宫倒觉得,世间之美,唯有细细分辨,才是难得。” 秋雯觉得,这话无比的熟悉,一模一样的话术,倒和之前主子被从储秀宫打出来时说的一样。 她毫不留情地问道: “主子,白雪隐藏在白梅之间,细细分辨才能看的到,是不是就像皇上对您的心意,也得细细品,才能品味出来啊。” 如懿被秋雯点破了心事,她惊讶于秋雯的聪慧,想来是她跟着自己久了,所以才有了灵性。 那日白蕊姬鞭打她,她认清了皇上是个凉薄之人。 可是她奢望着,再烂的人也会有真心,她和皇上年少相知,皇上只是被人蒙蔽了,才忽略了他们的情意。 如懿淡淡笑道:“秋雯,你是越来越聪慧了。” 秋雯无语地别过头去,这聪慧可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主子还不如骂她一顿呢。 如懿寻到了白梅,闭上眼睛,贪婪地吸着香气。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求饶声。 那声音从梅林深处传来,听起来极其熟悉。 “容佩,求求你,给我留点儿银子买药吧,我身上实在疼。” 如懿听出来了,这是凌云彻哀嚎的声音,她的心蓦然一紧,凌云彻这是又被欺负了? 她不顾秋雯的阻拦,提着裙子,气势汹汹地就往前走,非要去解救凌云彻。 只见一片空地上,容佩扒拉着凌云彻的荷包要夺走,凌云彻使劲拽着容佩的袖子苦苦哀求。 容佩见凌云彻不撒手,左右开弓,一把将凌云彻扇倒在地。 “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让你交两个钱扣扣搜搜,呸!窝囊废!” 凌云彻的半张脸,隐藏在灰色的口水巾下,坑坑洼洼,若隐若现,让如懿产生了怜惜之情。 “住手,不要再打了!” 如懿喝断容佩,看到两人为了一荷包银子争来争去,她面露鄙夷。 容佩听出来娴贵人的声音,不情愿地行了个礼,只有瘸腿的小凌子仍然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如懿自从被容佩泼了粪,对容佩也不敢造次了,她低头对凌云彻说道: “凌云彻,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何必看的这么重呢,不如就给了容佩,左右你还能挣的。” 凌云彻听到这话,以为娴贵人是在开玩笑,他这条瘸腿和身上被打的满身伤痕都是缺不了止痛药的,没有银子,他会被折磨死的。 但是,他转念一想,或许娴贵人是要额外赏自己银子呢。 想着想着,凌云彻松了手。 容佩一眼就看清了面前两个人的想法: 娴贵人向来视别人的金钱如粪土,自然看不起抢银子的人。 凌云彻这个人爱占小便宜,心里的算盘打的噶呗响。 正好,就让这两个窝囊废互相伤害吧,她要美美地拿着银子出去喝酒,再给宫里的菱枝和芸枝带个小首饰进来。 花凌云彻的钱,给自己的姐妹买礼物,美滋滋啊。 容佩这几年来,第一次向如懿行礼谢恩,拿着荷包就如一阵旋风般消失不见了。 凌云彻趴在原地,仰头望着如懿。 如懿弓着腰,向前一步伸出手来,“凌云彻,快起来吧,别趴着了。” 凌云彻忍着身上的疼痛,借着如懿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 秋雯往后退了一步,心想:两个癫公癫婆! 如懿打量着凌云彻,她心疼地问道: “凌云彻,她经常打你虐待你吗?你瞧瞧,你都瘦了。” 凌云彻想起在容宅过的日子,就忍不住地颤抖,容佩本来打他还没有那么狠。 自从上次在翊坤宫发现他去见如懿之后,容佩打他就跟不要钱一样,想起来就打。 还口口声声说,不想活了,不要连累她,自己找个绳子上吊去。 如懿看凌云彻沉默着,心里也就懂了几分。 她决定,要为凌云彻做些什么,绝对不能让凌云彻丧失了生活的希望。 凌云彻嗫嚅道:“娴贵人,我近来身上疼的厉害,有时候疼的都睡不着,容佩让我睡在院子里的廊下冷风吹着,湿凉无比,我真是太痛苦了。” 如懿听得几乎就要落泪,她眨眨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凌云彻: “凌云彻啊,终究是我对不住你,我会补偿你的,你且再回去忍个一两日,到时候,我会再来御花园寻你的。” 凌云彻一瘸一拐地走远了,只留下如懿深情惆怅地望着他的背影。 不远处,刚刚经过小选新进宫的一队宫女低着头从御花园匆匆走过。 其中有一个秀丽的身影,若是如懿细心去看,定会发现有些熟悉。 那身影抬头暼了一眼如懿,清澈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第188章 如懿用枕头温暖凌云彻1 那身影,正是阿筱。 不,现在她应该是,正白旗包衣汪都统之女,汪芙芷。 汪伯父本来坚决地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他说,能让桂铎的最后一丝血脉过的幸福,也不负他们曾经的兄弟情了。 汪芙芷感谢汪伯父的救命之恩和收养之情,她已经做了十年他的女儿,也到了该报答汪家的时候了。 汪芙芷攥紧阿玛留下来的东西,摊开在了汪四格面前。 那是阿玛呕心沥血之作,她想把这个送给汪伯父,或许能帮汪伯父平步青云。 没想到,汪伯父只是摇摇手,眼神坚定地说道: “好孩子,我和你阿玛,那是生死之交,怎么能抢他的功劳?我知道你这孩子一直放不下当年之事,既然如此,你就去吧,去给你的阿玛和姐姐报仇,去为你阿玛正名,让世人知道他的一片丹心。” 于是,阿筱作为汪家的长女——汪芙芷,顺利通过了小选。 她也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能够入宫为姐姐阿箬报仇。 如懿断了姐姐生路,她曾经风华正茂的姐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撞死在乾清宫的石柱之上。 而皇上,他对姐姐的冤屈心知肚明,却仍旧毫不留情地流放了她们一家,毁了索绰罗氏一族。 她的阿玛桂铎,即使被流放,即使弥留之际,也不忘把自己治水的经验编纂成册,披泽后世。 一个忠臣能臣,就这样客死异乡。 姐姐为如懿虚伪的自尊,缥缈的体面而死,阿玛为了皇上的面子和皇家的威严而亡。 如懿配不上姐姐的刚烈忠诚,皇上更配不上阿玛的鞠躬尽瘁。 她要让如懿身败名裂,让皇上也痛不欲生。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她们这些苟且偷生的小人物积攒起来的怨气,虽流血五步,却必定要天下缟素。 汪芙芷调整呼吸,努力不让身边的人看出异样。 她紧紧跟上队伍,准备去内务府报到。 翊坤宫 如懿回到偏殿,眼前不断浮现凌云彻悲惨的面容。 她想起来在冷宫的时候,凌云彻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生动鲜活,他们在冷宫里相互扶持,一起出了那地方。 后来凌云彻去了御前,每次回翊坤宫,他都会送自己,还说他会为自己照亮后路,永远守护自己。 可是现在,凌云彻过的还不如启祥宫的一条狗。 这一切都怪魏嬿婉,她先是抛弃了凌云彻,又害的凌云彻成了太监。 她三心二意,既享受着凌云彻的青梅竹马之情,又勾搭着皇上对她痴迷。 如懿听说了,皇上竟然赏赐了魏嬿婉一座京城的当铺和绸缎庄,让她有源源不断的钱花。 果然庸俗,讨皇上喜欢就为了这些金银俗物。 如懿心中,对魏嬿婉的恨意如藤蔓一般,弯弯绕绕,将她本就不清明的心紧紧缠住。 如懿完成了自我洗脑,将所有的罪责都找到魏嬿婉担待后,她的心思豁然开朗了。 她开始思考,要为凌云彻做点儿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她要让凌云彻感受到温暖,让他在困境时想到自己,就迸发出力量。 如懿叫来正在外面扫雪的秋雯,吩咐她去花房要些杭白菊,再去太医院要些辛夷,白芷,苦荞麦皮来。 秋雯扫了一天雪,即使在大冬天,也出了一身的汗。 但这些雪又不能不扫,若是等到晴天,这雪化了再结冰,恐怕出门就要摔倒了。 秋雯以为娴贵人终于开窍了,要治疗她胳膊上的鞭伤了。 于是她气喘吁吁地放下扫帚,就要往花房去。 花房里,几个青色衣衫小宫女正在侍奉新培育的垂丝海棠。 这是为喜爱海棠的太后特意栽培的,只等着四月十七太后生辰奉上。 几个小宫女叽叽喳喳,讨论着今年过年皇后娘娘给所有人封的红包有多大。 秋雯进来的时候,小宫女的欢笑声戛然而止,她们来的这几年,从未去翊坤宫送过花,不知道秋雯的来意。 秋雯尴尬地张口要杭白菊,并说明这是娴贵人要用的。 几个小宫女一听娴贵人的名字,顿时就板着脸了。 这些年,娴贵人偷摘过御花园的玫瑰,荷花池的荷花,还有名种菊花黄石公等等等等。 在花房,娴贵人可谓是臭名远扬。 几人一合计,这次要的只是不值钱的杭白菊,若是不给她,难免她不会惦记垂丝海棠。 不如就给了吧。 为首的宫女搬出来一筐杭白菊,里面满满一筐,看起来有些蔫巴了。 那大宫女笑笑说: “秋雯啊,这些是太医院挑药材剩下的杭白菊,一般都用它来散热止痛的,听说你们主子被玫嫔娘娘打了一顿,想必是用来敷伤口吧。” 秋雯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不对,翊坤宫就没有过好事儿。 秋雯千恩万谢地出了门,又转头去御药房要辛夷和白芷。 御药房,正有江与彬在配置皇上的滋补汤。 秋雯来要白芷的时候,江与彬一眼就认出这是很久以前,翊坤宫的洒扫宫女。 现在容佩走了,菱枝芸枝走了,估计就是这倒霉孩子挑大梁了。 秋雯见到江太医,友善地问好:“江太医,惢心姐姐还好吗?” 江与彬点点头,告诉她,惢心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他们决定不再生了,以后每年他休沐的时候,就带惢心四处走走。 秋雯为惢心姐姐高兴,又不好意思地说明了来意。 江与彬听到如懿要的东西皱皱眉头,这辛夷和白芷还算正常,苦荞麦皮要干什么? 他敏锐地想到了娴贵人的害人属性,当年惢心不就是帮娴贵人送药,才惹上祸端吗? 还有容佩姑姑,那也是活生生的例子。 于是他好心提醒道: “帮娴贵人拿药倒没什么,只是她如果交给你别的差事,比如说把东西送给别人什么的,你可千万别答应。” 秋雯拿了主子交代的东西,心里牢记江太医的话。 是她大意了,比起给自己治病,主子似乎对害人更有天赋。 奔波了半天的秋雯回到翊坤宫,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她哈着白气,将带回来的一堆药材带到偏殿,三宝急忙接了过来,示意给她留了饭菜在庑房,赶紧去吃吧。 如懿却叫住了秋雯。 第189章 如懿用枕头温暖凌云彻2 如懿满意地瞧着小桌几上摆着的杭白菊,红润的嘴唇绽放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叫住了想要去吃饭的秋雯,嗓子里仿佛在吹泡泡一样,嘶哑着说道: “秋雯啊,陪着我一起挑杭白菊吧。” 秋雯委屈巴巴地摸着肚子,不情愿地坐在了如懿对面。 如懿炸着戴满铜绿护甲的手,拈起一朵杭白菊伸出脖子轻轻嗅着, “不够香。” 啪,扔在了一边。 看秋雯三下五除二挑出来了一把,如懿不满地要嘟嘴。 又想到了白蕊姬那一鞭子,胳膊隐隐作痛,她收住了嘴巴,改成了鼓腮帮子。 “秋雯,慢点儿挑,挑的仔细些。” 秋雯不解地问道:“主儿,有必要挑的这么认真吗,最后不都是要敷在伤口上吗?” 如懿给了秋雯一个鄙夷的目光,杭白菊华贵,怎么能敷在伤口上呢。 秋雯还是太粗鄙了。 她继续抬着还在作痛的胳膊,一个一个地挑着菊花。 夜深人静,翊坤宫的蜡烛跳动着最后一点残焰,宫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三宝守在门口,已经打起了瞌睡。 秋雯饿的有些头晕了,她开口哀求道: “主子,挑出来的这些杭白菊也够了吧,夜深了,咱们歇息吧。” 秋雯实在顶不住了,明天一早她还得伺候主子起床梳洗,用膳,还要打扫寝殿。 除了打扫院子,三宝能为她分担以外,其他的这些都得她一个人干啊。 如懿瞧着半簸萁的杭白菊,终于停下了手,她语气粘腻: “秋雯啊,你拿这些杭白菊,加上白芷,辛夷还有苦荞麦,给凌云彻做个枕头吧,你一定要告诉他,虽然枕头一针一线都是你的针脚,但是里面的杭白菊,都是我一手挑出来的,我知道他受苦,心火旺,这是特意给他点希望的。” 秋雯:??? 一脸震惊的秋雯,差点想把这簸箕掀翻了。 娴贵人她疯了吧? 她,皇上的妃子,凌云彻,宫里的太监,容佩姑姑的对食。 有夫之妇给有妇之夫送枕头,这不是把私通写在脸上了吗? 在如懿憧憬和淡然的目光里,秋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几个字: “奴婢,不去!死也不去!凌公公和您,已经被皇上怀疑过了,您不离他远远的,还要给他送枕头?” 如懿已经被秋雯拒绝过一次了,这次秋雯又在她面前放肆,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秋雯不做这个枕头,以后她再被人诬陷的时候,谁来替她解释呢? 如懿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薄怒,她一怒之下翻了个白眼。 “秋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和凌云彻清清白白,若是因为怕落人口实就心虚不见,那反而坐实了流言。” 目睹过娴贵人和凌云彻一起散步的秋雯很想问一句,真的是清清白白吗,真哒? 她跪在地上,行动间的声音惊醒了外面的三宝。 “主子,不管怎样,奴婢绝对不会做这枕头的!您要是再逼迫奴婢,奴婢就去皇后娘娘面前陈情!” 如懿拗不过秋雯,只能瞪着眼表达自己的愤怒。 最终,她只能让秋雯回去休息了,自己对着一整桌的杭白菊和荞麦皮发呆。 枕头是一定要送的,秋雯不做,她就自己做。 如懿太久没有做过绣活,又找不到合适的布料,只能放眼在自己的寝殿寻找。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送给容佩和凌云彻一床被子 不如再拿自己枕的枕头,把芯儿去了,塞上杭白菊,既能够给凌云彻温暖,又能和被子配成一套,真是太配了。 如懿决定,再枕着自己柔滑的冰蚕丝枕头睡一晚,留下自己的香味和温度。 一夜好眠,如懿就开始在日头底下晒起了杭白菊。 冬日的太阳到底不毒辣,杭白菊晒了一天,也只是刚刚蔫了一些,还带着大量的潮气。 如懿没有了耐心,她将自己枕头里的粟玉一把倒了出来,将苦荞麦和杭白菊随意地一塞,就开始封口了。 为了符合凌云彻的身份,如懿还找了一个灰褐色的包袱把枕头牢牢裹住。 她笑了笑,这真的没有一丝破绽了,简直是天衣无缝。 御花园,今日是雨夹着雪,湿湿乎乎地落在御花园的石路上,凌云彻扫了一上午的地。 他饥肠辘辘,头晕目眩,只能弓着腰讨好地问管事公公: “公公,是不是该吃饭了啊?” 管事公公捂着嘴,白了一眼这个灰黄脸,虾爬腰的小凌子,一脸的厌恶: “扫完御花园,再去慈宁宫花园,扫不完,不能吃饭!” 凌云彻委屈极了,泪啪嗒啪嗒的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要这样欺负他。 凌云彻低着头,身上痛,腿痛,肚子饿,他拖着这副残废的身子,还能过多久呢? 如懿一只手炸着,另一只手夹着包袱,摇摇晃晃地来了御花园,见有人在和凌云彻说话,她就偷偷躲在了墙角。 听到凌云彻竟然主动要饭吃,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凌云彻怎么还吃饭啊,一般有人劝她吃饭,她都是拒绝的。 这样才显得她不食人间烟火。 见公公走了,如懿才将嘴巴扯出一个笑容, “凌云彻~凌云彻~” 恰如久旱逢甘霖,凌云彻被这一声声呼唤吸引了,是娴贵人的声音。 他想到了那日娴贵人让他把自己的银子给容佩,娴贵人莫不是来给他送银子的? 如懿从墙角提着包袱走出来,摇到了凌云彻面前。 凌云彻看见包袱,心瞬间凉了一半,凭他对娴贵人的了解,这女人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或许里面是吃的呢?几个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或者一盒子糕点,也能解决他的饥饿,填饱他的肚子啊。 再或者,是一件厚厚的棉衣,让他不至于冻死也行啊。 凌云彻扔下扫把,刚想向如懿行礼,就被她扶了起来。 凌云彻接过包袱,心里期待着,却听见如懿沙哑的喉咙里蹦出来了甜蜜的话, “凌云彻,这个枕头,是我亲手挑的杭白菊,用我亲自枕过的冰丝枕套,亲自缝制的,我知道你受劳力之苦,难免心火旺,这枕头送给你,去去火气。” 雨夹杂着雪水,落在凌云彻的肩头,冻的他打了个寒颤。 但他的心却比这数九寒冬还要冰冷,娴贵人送他的,竟然只是一个枕头吗? 还是一个去火气的枕头?他冻成这样,饿成这样,还有什么火气? 况且,他净身已经许久了,净身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精气神儿,对什么都淡淡地,哪里来的什么心火呢。 娴贵人在讽刺他,一定是。 凌云彻接过枕头,使劲儿攥紧手指,指关节都发了白。 他想起来了娴贵人送的那床被子,害的他受了多大的罪,现在又送来了枕头,这让他如坠寒窟。 她为什么,每次都送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啊!她这么穷吗? 凌云彻咬紧牙关,客气地说道: “娴贵人,想来您在翊坤宫过的也不好吧,还能抽出时间和钱来给奴才做枕头,真是苦了您了。” 如懿看凌云彻抱紧包袱,觉得他珍视自己的礼物,心里暖暖的,浑身都热乎乎的。 她笑着说道:“凌云彻,我从没有因为我过成这样而怪罪你,如今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呢?” 凌云彻不敢回答,因为他心里,已经萌生了怨恨的种子。 他只能弓腰说道:“娴贵人啊,下着雨雪,您赶紧回宫暖和暖和吧,别冻着了。” 如懿眨眨眼,扭扭身子凌云彻的话,她不敢不听的~ 于是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御花园。 梅树掩映下,一穿着玫红仙鹤氅衣罩白毛领的纤长身影目睹了一切,正朝着凌云彻缓缓走来。 第190章 你听过腰斩之刑吗 凌云彻抱着灰褐色的包袱,缓缓打开。 入目是一条暗黄色的冰蚕丝枕布,和他盖的那条黄色缂丝被子的花纹一样。 这枕头触手生凉,摸起来又滑又顺。 若是在夏天,他睡在院里,热浪滚来,他一定会很需要这个枕头。 可这是冬天啊! 凌云彻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饥饿让他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娴贵人的“温暖”。 他想,上次的靴子,娴贵人说是“做了一双靴子”送给他,结果是容佩的手笔。 这次的枕头呢?不会又是慨他人之慷吧。 他冷的瑟瑟发抖,抱着枕头蹲到了地上。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当年看守冷宫时,在四执库做苦役的嬿婉每次都会带来烤红薯和热栗子,热气腾腾,香甜可口。 那遥远的雾气在他眼前氤氲着,他仿佛看到了向他跑来的,笑意吟吟的嬿婉。 魏嬿婉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凌云彻面前的。 她把璟宣送到储秀宫和璟兕一起玩,回来的途中经过御花园,甫一路过,就看到了如懿和凌云彻情意绵绵的样子。 那个灰褐色的包袱如此明晃晃地就到了凌云彻手里,倒让嬿婉想起来木兰围场时,凌云彻竟然主动撇去了她的嫌疑,倒是没有暗害她。 似乎和前世,凌云彻临死也要骗走燕舞云间的戒指给如懿做证据不一样了。 魏嬿婉有了些兴趣,她想知道,重来一世,被如懿害到这种地步的凌云彻,还会不会对如懿情根深种,以命相酬。 当那飘逸的裙摆在凌云彻眼前拂过时,他蓦地一震,即使不知道是谁,他依旧习惯性地跪到地上行礼。 “奴才参见主子,主子吉祥。” 嬿婉瞧着,凌云彻当了太监以后倒是比之前懂规矩了。 她后退一步,冷冷地问道: “凌云彻,刚刚娴贵人过来给你送的是什么?” 凌云彻陡然抬头,竟然真的是嬿婉,他心心念念的嬿婉。 凌云彻抬起头来,白色毛领衬的嬿婉容颜胜雪,这些年了,她真的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眼前的令妃娘娘和当年粗麻布衣的嬿婉在他眼前渐渐重合,他的眼眶一热,鼻涕混着泪,就流了下来。 他想到了赵九霄,当年他们看守冷宫,各自有着心上人。 现在赵九霄已经和澜翠生了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他出宫的时候还能经常见到澜翠领着孩子在宫门外接赵九霄回家。 这样好的日子,他也很想很想拥有。 自从净身后,他就没有机会见到嬿婉了,他听管事公公说,皇上身边的进忠吩咐了,不许他进内宫,只能在御花园干活。 凌云彻想,或许今日,能借这个机会和嬿婉多说说话呢。 凌云彻抽了抽鼻子,叹了口气。很坦诚地将手里的包袱打开,将枕头给嬿婉瞧了瞧。 “这是娴贵人给的杭白菊枕头,奴才不想要的,可是娴贵人非要推给奴才。” 嬿婉忽然就笑了,凌云彻啊凌云彻,他还是这么窝囊,和如懿还是这么配。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枕头,笑道:“杭白菊去火,冰丝枕套清凉,娴贵人对你可真是好啊,凌云彻,你是不是又要对她感激涕零了?” 凌云彻摇摇头,他迫切地想跟嬿婉解释解释。 “嬿…令妃娘娘,奴才真的对娴贵人没有意思,这么冷的天,奴才已经要冻死了,真的不需要什么杭白菊的枕头,可是她非要把这些强加给奴才。” 魏嬿婉收起笑容,看来凌云彻对如懿已经不是那么的痴迷了。 也是,今生的如懿,本就不再是众星捧月的皇后娘娘。 她不介意,再雪上加霜。 “这倒是不奇怪,娴贵人一向爱做这种事情,其实她根本没考虑过你需要什么。她只是想送出去一些不值钱的,来换你对她的心悦诚服,痴心跟随罢了,凌云彻啊,可惜你到了现在才看懂这些,不过,这怨不得旁人。” 魏嬿婉微微俯身问道:“凌云彻,遇到如懿的这十几年,你过的好吗?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的人,是谁呢?” 凌云彻没有忘记,嬿婉是把十年前自己对她撂的狠话问了回来。 那时候嬿婉要和他分开,他不知道怎么就迷了心窍,拿当时的冷宫娴妃来打压嬿婉。 可时至今日,嬿婉却平步青云,女儿是固伦公主,全族抬旗,荣耀非常。 而他,从一个堂堂正正的侍卫,到瘸腿,再到现在一事无成的残废太监,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每日要忍受宫里人的欺凌,回家了还要被容佩折磨。 他嗫嚅道:“什么都没有了的人,是奴才,容佩就是上天派来惩罚奴才的,她害我净了身,成了太监,她快把奴才折磨死了。” 魏嬿婉皱了皱眉,前世的容佩确实为虎作伥,可今世,比起来如懿和凌云彻,她似乎也是一个受害者。 “凌云彻,你当真觉得折磨你的人是容佩吗,难道不是你和娴贵人用靴子把她拉下水的吗?” 凌云彻对嬿婉的话无法反驳,他只能急切地说道: “如果不怪容佩,奴才该怪谁,谁把奴才害成这样的!” 魏嬿婉想,凌云彻的懿症才是整个后宫最严重的,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怎么,她今日,就要把一切都撕开,说的明明白白 “你当日说,你和娴贵人是相互扶持的情谊,可你们一个侍卫,一个宫妃,哪里需要互相扶持了?别说你不知道靴子的含义,若不是有心留意,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尺码?” 凌云彻怎么会不知道靴子的含义,只不过当时嬿婉离开了他,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女人的认同来证明自己。 而如懿,就是上赶着过来的。 所以即使他明白那些隐秘的心思,仍然选择了接受靴子。 时至今日,就算他不想承认,事实也摆在眼前,不是容佩在折磨他,而是他,害了容佩。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娴贵人。 容佩比他看的清楚,所以才在他每次接近娴贵人的时候暴打他一顿。 见凌云彻脸色灰青,嬿婉又踢了踢枕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有这枕头,你可听过唐代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故事?当年高阳公主与辩机私通,送了他自己贴身的玉枕,被御史弹劾,唐太宗得知后大怒,腰斩了辩机和尚。今日娴贵人送你枕头,知情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你说,若是告到了皇上面前,你的小命还能保住吗?” 凌云彻没读过几本书,可嬿婉口中腰斩之刑四个大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断了腿,断了根,还不够吗? 娴贵人还想!让他!断腰? 第191章 凌云彻成为如懿最大黑粉 凌云彻咬牙切齿,娴贵人如此聪慧,肯定听过嬿婉说的这个故事。 那她就是明知故犯,故意要送这枕头害他。 “为什么?嬿婉,娴贵人为什么要害我?” 凌云彻一时间口不择言,竟然又叫出了令妃的闺名,不过此刻,他顾不上这么多了。 恐惧紧紧围绕着他,让他浑身发麻。 他这么多年,都被娴贵人给算计了! 魏嬿婉这些年,实在没关注过凌云彻和如懿的相处,但她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两个苍蝇,不,两个怂包蛋,总该有些龃龉吧。 于是她悄悄靠近一点问道:“这么多年,你就没做过一点对不起她的事儿,没说过一句让她伤心的话?” 凌云彻在脑海里不断的搜寻着和娴贵人的相处,这些年,他都像栓猴一样去对待娴贵人,一直把她捧的高高的,哪里得罪过她呢。 突然,几句话,从他脑海中闪过了。 “你呢,被关在冷宫,是你没本事,我和你不一样。” “你一个冷宫废人,管那么多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曾经骂过娴贵人是废人,所以这么多年她处心积虑,就是想让自己也变成废人? 毫无疑问,娴贵人做到了。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复仇啊。 凌云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一瞬间感觉娴贵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毒蛇看着猎物。 娴贵人好像在吸食他的精力,他的气运,他的生命。 凌云彻求助一般盯着嬿婉,颤抖着开口: “嬿婉,我这么多年,是被娴贵人算计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对你不管不顾,我不知道……” 魏嬿婉笑了,凌云彻和如懿的脑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猪脑子。 如懿前世把罪责都推到她身上,今生凌云彻就把过错都推给了如懿。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灵魂契合呢。 两人的自私,如出一辙,嬿婉没有忘记,前世她在启祥宫苦苦挣扎,凌云彻说的是,你且忍忍吧。 而最后凌云彻临死前,她竟然还去送药送菜,被凌云彻算计了最后一次。 现在想想,她魏嬿婉,生来不敬神佛,不走回头路,怎么会为了凌云彻一而再再而三地卑微呢。 笑话。 所以,她轻启朱唇,用好听的声音说道: “凌云彻啊,如今娴贵人对你正在兴头上,本宫也救不了你,你且忍忍吧,再等上几年,兴许她就不祸害你了呢。” 凌云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声音凌厉道: “嬿婉,你是说,让我再忍忍?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呢?” 嬿婉眨巴着眼睛,红润的脸蛋上浮现了一丝不解: “凌云彻,你今日不人不鬼的样子,都是拜娴贵人所赐,怎么能说我冰冷呢?怎么,你不敢恨如懿,只敢来恨我吗?” 在一旁放风的春蝉,听到凌云彻敢大声质问她的令妃娘娘,直接上前一步,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大胆小凌子,竟敢这么和娘娘说话,我告诉你,娘娘不管身为嬿婉,还是身为令妃,都足足对得起你,是你自己作死,非要和娴贵人扯上关系。” 说着,春蝉将嬿婉护在了身后。 凌云彻恢复了一丝理智,是了,他又不是一个怂人,有谁是他不敢恨的。 他不该对嬿婉咄咄相逼,嬿婉是他从年轻时就珍爱的人,他应该恨的,是年老色衰,心如蛇蝎的如懿。 至于嬿婉,就让自己来守护她的芳华吧,他愿意再做一盏灯,照亮嬿婉的后路。 至于娴贵人,他就算下地狱,也得拉着她一起下,他们,天生一对,最相配。 凌云彻抬头解释道:“令妃娘娘,是奴才冒犯了你,今日你和我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以后的路,您大胆的往前走。” 魏嬿婉无心管凌云彻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想深究凌云彻说的是何种目的。 她牢牢记住梦中令懿皇贵妃的话,她要来,整顿剧情。 那么凌云彻对如懿的感情,便是打破这个世界的关键一环。 嬿婉想到了江南传来的消息,信里说当年皇上和皇后娘娘遇到的那个喇嘛,再也没出现过。 而安吉大师的来历,查啊查,也只查到了热河行宫的安远寺,而安远寺,已经再无一个活口。 一南一北,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 前世今生,这一切,都得从如懿身上找到谜底。 那些牢笼,究竟是什么,如懿身上到底还有怎样的秘密。 嬿婉想到了金玉妍所说经幡,不知道这一世,这些经幡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嬿婉感觉脑袋里有一团杂乱的毛线,本来都见到了头绪,可现在它们又绕成了一团。 她直觉,那个令懿皇贵妃隐瞒了她什么。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她,这种未知的,失控的感觉让她很不爽。 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她开始对抗一切,包括生孩子。 外面无人知道,生下璟宣以后,她一直有意无意地在避着再有孕。 一个是调养自己的身体,一个是,她想等着梦中的令懿皇贵妃等不及了,主动来问她。 那时候,她便有了交换的筹码。 嬿婉带着春蝉,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跪在原地的凌云彻,只感觉双膝疼痛,手中的枕头更加冰冷。 他支撑着身体爬起来,晃晃悠悠地要起来。 纵使和容佩只是表面夫妻,可是这样一个无助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想到的,还是回容宅。 断腿的疼痛和下半身的疼痛又加剧了,让他冷汗直流,他一瘸一拐地走着。 这时候,一个纤瘦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热心地问凌云彻: “这位公公,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第192章 汪芙芷温暖凌云彻 凌云彻抬起头,入眼是一个眉目清丽的女子,那明媚的笑容,很容易就让他想起当年的嬿婉。 更让人惊讶地是,她手中还拿着一个烤红薯。 凌云彻一瞬间都要流下泪来,是上天怜悯他,又送给他一个嬿婉吗?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浑身疼痛。” 这女子见凌云彻情绪激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地说道: “奴婢是刚进宫,还在四执库学习的宫女,今日有相熟的姐姐在庑房烤了红薯,特意让我拿来吃的,我见公公冷汗直流,所以特意问一声,公公,你没事吧?” 四执库,烤红薯,明媚与善良,这些都触动了凌云彻的心弦,让他不自觉地产生了信任。 凌云彻温柔地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佝偻的背挺直起来,仿佛这样,他就能恢复到之前的高大形象, “我没事,只是身上疼罢了,多谢你。” 只见这女子眉心轻蹙,欲言又止,这勾起了凌云彻的好探究的目光问道: “怎么,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女子眨眨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眼神出流露出不舍,抬头看了一眼凌云彻,才坚定了目光,自言自语道: “哎呀,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积德了。” 她将小瓶子递给凌云彻,语气真诚道:“这位公公,我家在西南边陲,这是我阿玛给我的西南野蕈的菌种,这野蕈啊能够麻痹人的痛觉,让疼痛难耐的人舒服些,你要不要试一试?” 凌云彻接过瓶子,被这小姑娘的真诚善良打动了,能够麻痹痛觉,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她就如嬿婉一样,总是送来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但凌云彻依旧警惕地盯着这女子,他此刻的心思是完全属于嬿婉的,就算这女人给了自己能缓解痛苦的药,也别想撼动嬿婉在他心里的地位。 这女子像是又看透了他的心思,又退后一步。 凌云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倒还算懂事。 联想到之前嬿婉的困境和离开他的原因,凌云彻难得的对这女子规劝道: “你啊,刚进宫来,还单纯着,赶紧攒些银子吧,花钱就能去个得宠的妃子宫里过好日子,没有钱就要受苦的,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刚刚的令妃娘娘,就很不错。” 那女子像恍然大悟一般,千恩万谢的,极大地满足了凌云彻的虚荣心。 他拿着菌瓶,抱着枕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御花园。 目送着凌云彻远去,汪芙芷才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从一个时辰前娴贵人来御花园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后来令妃娘娘过来,她便目睹了全过程。 她也知道了,这个男子对娴贵人来说,是个重要的人。 既然如此,那这个太监作为猎杀如懿的诱饵,自然就也在她的狩猎范围内。 野蕈,她的阿玛在无数个日夜依赖着缓解思念和痛苦的“好”东西,也该让他们尝尝了。 好好享受吧,小凌子。 游戏才刚刚开始。 阿筱此时还不知道,她歪打了正着,又报对了仇。 凌云彻带进冷宫的砒霜,也是阿箬承担的罪责之一。 宫外,容宅。 凌云彻一瘸一拐地推开小院门,容佩正在修补门窗,那窗棂上还贴着容佩剪的“和合二仙”“年年有余”。 小院的西南角,容佩开垦了一畦小菜园,夏天的时候,小菜园有茄子,豆角,还有各种菜花。 偶尔还会有一只只小蝴蝶来采花蜜。 容佩很用心的打理着这个家,纵使厌恶极了凌云彻,她也不允许自己的宅子里有一点肮脏。 容佩听到声音,从椅子上下来,迎面正看见抱着一个破包袱的凌云彻。 两人不大说话,容佩只留给了凌云彻一个极大的白眼就要走。 凌云彻心里忐忑,如果现在不把这个枕头告诉容佩,回头等容佩自己发现了,又是一顿毒打。 不如自己先坦白,争取容佩的原谅。 至少容佩的大巴掌下来的时候,能稍微小点儿劲。 这么想着,凌云彻自己就开口叫住了容佩。 容佩狐疑地回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凌云彻殷勤地捧着枕头,“容佩,今天娴贵人又主动来找我了,她给了我这个枕头,我不想收的,她非得给,我这不是想着拿给你,你去检举她吧。” 容佩眯眼瞧着那枕头,又看了看凌云彻贱兮兮的样子,怒从中来。 转身拿起用来压着窗纸的玉如意,一把朝着凌云彻扔过去, “狗东西,还在这算计老娘呢?你现在和老娘捆绑着,我去告你,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不得害死我?” 玉如意砸在凌云彻的额角,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一道血流倾注而下,伤痕累累的小凌子又添了新伤痕。 凌云彻疼的扔掉枕头,一把捂住了额头,大声喊着: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软硬不吃呢?” 凌云彻快疯了,容佩和娴贵人完全不一样,好的不听,坏的也不听,找到机会就是一个打字。 容佩听到凌云彻骂她,终于又有了揍人的理由,扯着凌云彻的衣领,又是一连串的大嘴巴子。 “怂包蛋,窝囊废,你要是真不想要这东西,早就有一百种方法拒绝了,现在拿回来表忠心,晚了!” 凌云彻呜咽着:“我这是忍辱负重,我在收集证据啊!” 容佩听不得凌云彻这种开脱的话,手中更使劲儿了, “嗯?忍辱负重,你也配!奸夫淫妇,天生一对,你怎么不在皇上面前和她私通呢?” 直到把凌云彻扇的不说话了,容佩才住了手。 她转身,拿着桌子上的钱袋子出门了,干完力气活,自然要奖励奖励自己了。 容佩要去外面割块卤猪头肉,配上二两酒快活快活。 良久,凌云彻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掏出来怀中的菌瓶,蹒跚着,找到容佩在院里搭起来的小蔬菜暖棚,洒在了里面。 他太想缓解疼痛了。 第二日,容佩进宫当差时,小匣子叫住了她。 小匣子说,昨天她的丈夫那可是太离奇了,先是娴贵人和他吧啦吧啦,又是令妃娘娘和他叽叽喳喳。 最后,有一个看起来刚进宫的小宫女,还给凌云彻送了东西。 容佩陷入了沉思,怎么会有小宫女和凌云彻主动说话呢。 这小姑娘,别被小凌子祸祸了啊。 她想,她得去会会这个女孩儿。 容佩加快脚步, 她想主动求太后,让她去跟着福伽姑姑去教新进宫的宫女规矩。 第193章 海兰问清永琪心意 冬天的阳光如同一层薄薄的羽毛,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一丝暖意。 延禧宫,海兰正临窗而坐,素手轻扬,手中的针线在绷架上穿梭,细细看来,绣的是一朵牡丹。 这是她准备在皇后娘娘生辰时送的礼物,是一个蝶戏牡丹的香囊。 永琏照顾永琪,给他和芸儿的研究提供了不少便利,就连皇后娘娘,也常常赏赐芸儿东西。 海兰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海兰看向东配殿,她已经把那儿改成了永琪和芸儿秘密的研究基地,两个孩子一整天地泡在里面,不时还传来阵阵欢呼。 海兰听着,心中满足,但转头间,上次皇上的话又萦绕在耳畔。 皇上说,永琪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给他指婚个名门望女做福晋了。 皇上认为成家立业,皇子早早地成家能够稳定心智,另一方面,也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海兰听皇上的意思,是让她先和皇后一起挑选几个合适的女子,再由皇上定夺指婚。 她叹了口气,又想到了前世永琪的嫡福晋西林觉罗氏,那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但前世永琪对她只有敬重,没有珍爱,永琪伤逝后,那孩子也过的孤独。 如今永琪比前世早出生了两年多,那西林觉罗氏年纪还小,所以命运倒是有转变的机会。 不嫁给永琪的话,凭着西林觉罗氏的家世和人品贵重,不管在哪儿,都会过的很好。 海兰又看向偏殿。 今生永琪和芸儿算是一起长大的,按理说,皇子提前收一两个格格是正常的事情,芸儿无疑是最合适的。 但她看着两个孩子,并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一时也摸不清永琪真正的想法,她决定,要把永琪叫来问问。 于是这日午后,借着用膳的机会,海兰把永琪留了下来。 芸儿独自去了东配殿,她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要去给什么东西加压。 永琪笑呵呵地目送着田芸儿远去,其实这些研究,都是芸儿主导,他是给芸儿打下手的。 他欣赏平常洒脱明快,但做起事来认真,一丝不苟的芸儿。 芸儿因为研究蒸汽动力,现在潜心研究句股测量方程之术,这正合了他的爱好。 永琪找来圣祖爷收藏的许多西方科学的书籍,就放在偏殿的书架上,两个人一人一本,看完了就相互交流。 所以他们除了一起做模型以外,还经常一起做数学题,解开各种复杂的方程式。 四哥听说他和芸儿的相处日常后,总是调笑他,说他和芸儿是两个学痴,若是能凑成一对儿,生个孩子,也是个学痴。 永琪想起来四哥的话,脸轰的一下,就升腾起了一抹绯红。 海兰看着永琪不值钱的样子,无奈地扶额。 傻儿子啊。 她正襟危坐,很认真地问道: “永琪,前些日子,你皇阿玛提及了你的婚事,额娘想问问你的意见如何?” 永琪一听婚事二字,眼睛放出了异样的神采,却又突然黯淡下去,他轻声说道: “额娘,儿子现在不想娶福晋,儿子刚刚领了差事。” 海兰见永琪不肯说实话,心中不悦,她故意道: “娶福晋,也不耽误办差事啊,你瞧瞧你大哥二哥,有了福晋来打理内宅,反而更进益了。” 海兰静静地等着永琪说实话,她知道,永琪一旦紧张,或者撒了谎,就会不停地摩挲扳指。 果然,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动了起来。 永琪纠结了好一会儿,眉心都拧成了一个川字,才开口说道: “额娘,你肯定能看出来,儿子,喜欢的是芸儿。”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海兰想,哼,傻儿子,还想糊弄额娘,我偏要你说真话。 她装作不懂地问道: “你若是喜欢芸儿,那等你成了婚,就可以让芸儿做你府中的格格,和娶福晋也不相干的啊?” 永琪抬起头,眼中的痛苦让海兰不忍,但是她知道,她们母子必须把话说明白了,才能戮力同心办成一件事儿。 永琪想起这么多年,额娘一直理解他,支持他,对于芸儿也是关爱的。 甚至他和芸儿天天一起玩,额娘也没有说过芸儿勾引他,要攀高枝这样的话。 他相信,就算额娘知道了他的心思,也会和他站在一起的。 所以,很快,永琪就整理好了心情,他真诚地说道: “额娘,儿子心悦芸儿,不是那种喜爱一个玩意儿的一时兴起,而是从小到大,儿子欣赏芸儿的每一处,所以儿子不愿意让她做个侍妾格格委屈了她,更不愿意娶一个无辜的世家贵女,把福晋晾在一边,徒增可怜。” 永琪说的是实话,这世间的夫妻有很多种。 有的相敬如宾,比如皇阿玛和皇额娘,有的强强联手,比如二哥和二嫂,有的甜似蜜糖,比如四哥和四嫂。 而他想要的,就是和芸儿一起学习,一起研究,甚至只要呆在一起就可以。 海兰得到了答案,也不再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她笑着点了点永琪的额头: “臭小子,早点说明白不就好了,额娘肯定站在你这边啊!” 永琪恢复了一开始的笑嘻嘻,他凑近海兰,拉着海兰的胳膊问道: “额娘~你有什么办法啊?” 海兰笑而不语,永琪磨了好一会儿,她才悄悄透露了。 永琪眼睛一亮:“感谢额娘愿意为儿子拖延时间,儿子会和芸儿一起,争取早日立下功劳,求得皇阿玛的同意。” 海兰摸摸永琪的头,笑着说道: “永琪,这条路虽难,但是只要你愿意,额娘就什么都愿意去做。” 永琪重重地点点头,他相信额娘! 永琪又去了偏殿,海兰拆下来绷架上的荷包,又拿了几件贺礼,往长春宫去了。 这些年来,她和后宫的姐妹们一样,无条件地信任皇后娘娘,她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帮她的。 五日后。 皇上召来钦天监,今年是庚辰年,生肖龙,他准备问一下今年二月二龙抬头之日巡视京郊附近农田水利一事。 但没想到,钦天监回禀,前几日愉妃娘娘为了给五阿哥议亲,请钦天监析五阿哥紫薇盘。 钦天监正使季大人发现,五阿哥的命盘自带魁钺贵人。 但身命三合汇聚【七杀】 【擎羊】 【陀罗】 【天刑】 【火星】,煞星太重。 占卜有言,\"七杀临身终是夭”,故而有可能会不寿。 皇上大惊失色,永琪是他除了永琏外,最欣赏的儿子,他怎么能接受永琪会早夭呢。 于是他拍桌而起,怒问钦天监,一定让他们呈上破解之法。 钦天监言说,五阿哥永琪,煞星太重,不宜过早成家,应该涵养命格,至少过五年,再寻命格相合之人相配,方可化解。 皇上无奈,为了保住儿子,只能同意了。 事后,他还很不好意思地去了延禧宫告诉海兰,先不要给永琪定婚事了。 海兰胆子小,皇上不打算告诉她真相。 海兰很失望地表示,她还想尽快让永琪成亲,好当玛嬷呢。 为了补偿海兰,皇上送了好些赏赐过来,还决定,今晚留宿延禧宫。 偏殿里,一切都静悄悄的…… 第194章 为他人抱薪的海兰 烛火摇曳,延禧宫正殿内笼着一层淡黄色的柔光。 殿外,银辉遍地,放眼望去,重重叠叠的宫殿楼阁都透出点点荧亮,紫禁城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只有关上了宫门,这些女子才显现出白日里看不见的鲜活。 皇上处理完政务往延禧宫来的时候,海兰早已经卸完钗环,静心等候。 这些年,皇上虽然没有冷落海兰,但一月之中,也不过来一两次罢了。 有时候来用个膳,有时候来看看永琪,还有时候来看看海兰有没有绣什么好物件儿,顺便带走。 海兰内心对皇上避之唯恐不及,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倒也乐见其成。 圣驾来临之时,海兰率延禧宫众人接驾,连偏殿里的田芸儿也急匆匆地跪在了人群之后。 皇上为了表示对永琪和海兰的关怀,让海兰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不想给永琪找个好福晋,先前已经送了东西过来。 这一次,他又让进忠从库房里挑了一对儿金童玉女塑像,好让海兰安心。 他拉着海兰的手安慰道:“愉妃啊,你且放心,过几年永琪这一劫过去,朕还会给他安排好亲事的。” 海兰只笑笑,随着皇上便往正殿走。 叶心出宫后,延禧宫的大宫女由香云接任,而这几年,香云也年纪渐长,海兰有意早放她出宫成家。 所以田芸儿也被香云培养着,承担了贴身近侍的工作。 田芸儿性格开朗,说话总带着笑,见皇上入座了,她很快奉上了两杯参茶,动作灵巧地仿佛梁上的燕子。 芸儿见主子和皇上要说话,很知趣地退到了正殿门口。 芸儿穿着宫女式样的蓝色素样旗装,头上几朵绒花点缀,因着年纪小,自有一种清丽的风致。 皇上笑着对海兰说道:“你这几年性子越发沉静了,调教出来的小丫头也是个性子好的,朕瞧着,这丫头当个宫女也是可惜了。” 海兰心底一沉,皇上不会对芸儿有意思。故意拿话来试探她吧。 想到皇上的性格,还有自己年轻时的亲身遭遇,她清楚地知道,若是不明明白白说清楚,断了皇上的念想,那芸儿就危险了。 就算永琪和芸儿没有这段缘分,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妙龄少女被皇上惦记着,直接就纳入宫。 更何况,她了解芸儿,芸儿生性自然,又极为要强,她应该有更广阔的人生。 海兰第一次,用微微嗔怒的语气和皇上说话: “皇上,芸儿从小就跟着臣妾,臣妾视她为女儿一般,永琪现在不能娶妻,臣妾不能有儿媳孝顺左右,难道您还要把芸儿从臣妾身边抢走吗?” 说着,海兰偏过头去,装作委屈的样子。 皇上甚少听到海兰的质问,一时间也有点语塞。 他只不过是见这个田芸儿有趣,所以问几句罢了,怎么海兰就这么敏感了。 他有些不解,但他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安抚海兰,自然也不想惹海兰不快。 况且,他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一个小小宫女,他尚且还没放在心上。 他笑着喝了一口茶,碰碰海兰的手说道: “愉妃啊,刚夸了你沉静,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朕是看你喜欢这丫头,才夸了她两句,谁说要夺走她了?既然你不想放,那你就当个女儿一样好好教养着吧。” 海兰并不纠结皇上的话是真是假,只要皇上否认了对芸儿有意,她就会顺着说下去,把皇上的话坐实。 海兰转过头来,又恢复了淡然的笑容,她轻轻招手把田芸儿叫了过来。 芸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眨着大眼睛,恭顺地站在一旁。 海兰瞧着皇上的脸色,指着桌上的金童玉女说道: “芸儿,本宫视你为女儿一般,皇上心里也疼你,所以这对儿金童玉女啊,玉女赏给你,金童留给永琪。” 说完,海兰搂住皇上的胳膊,仰头问道: “皇上,您瞧着,臣妾这样安排好吗?” 皇上见海兰不生气了,自然不纠结她怎么分配自己的赏赐,他点头应道: “朕觉得尚好,田芸儿伺候你伺候的不错,应该受这赏赐。” 芸儿自然是喜不自胜地收下了,她大声地说道: “奴婢谢皇上,主子厚爱,奴婢以后一定更加尽心尽力的侍奉主子。” 皇上对这个爽朗的女孩子也甚是满意,他当即承诺,若是以后这个孩子放出去结婚,他一定好好赏赐。 海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夜深人静之时,皇上已经沉沉睡下,海兰一个人裹紧被子,睁着双眼。 皇上来延禧宫的时候,她向来是无法入睡的,整夜都会合不上眼睛。 这是年轻时留下的心理阴影,她一直无法克服。 她想,若是当年自己在王府遇到醉酒的皇上时,能够有人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就好了。 想到这儿,她紧眯双眼,想起了当年帮她要名分的如懿,不,应该是青樱。 那时候,她对青樱是无条件信任的,只是后来种种,两人渐行渐远,只留给她无尽的心寒。 海兰不禁又想起来那一场梦境,梦中那个愉贵妃给自己看了断断续续的前世今生。 她只知道,自己拿永琪为如懿献祭,最后逼死了永琪。 而愉贵妃说,等到有机缘时,会告诉自己前世的一切。 海兰有一种预感,今晚可能就是那个机缘。 她披上衣服起身,走入月色溶溶的殿外。 石桌上,海兰以手肘撑住额头,仰头望着一轮明月。 朦胧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她身前。 那人说:“海兰,你终于学会了为他人抱薪,而不是将同病相怜之人,逼死在寒夜里。” 她说:“前尘尽消,往事莫究,海兰,但愿你看到这些后,能够明白,那迷境中的你,本就是被操控的一生。” 画面里,她害死了皇后娘娘的二阿哥,让永琪几句话,就把大阿哥和三阿哥推入了深渊。 她逼问玉妍姐姐,她迫害嬿婉,甚至在嬿婉生育之时,让人去诛嬿婉的心。 她是一个傀儡,一个杀人工具,更像是如懿的信徒,为如懿,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她为保住如懿的性命,杀了小凌子,跪在如懿身后,祈求她的原谅。 画面的最后,如懿临死前,如同念咒语一般说了了许多人的名字。 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地因为如懿而死,却成了她口中的岁月静好。 而珂里叶特海兰,如懿最亲近的姐妹,却连一句问候都没得到,因为她不符合如懿对傀儡的要求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句疏漏,海兰也成为了一道撕破剧情的口子。 今生,如懿潜意识里放过了她这个傀儡,转而想培植更好用的颖恪二人,没想到也失败了。 画面戛然而止,愉贵妃最后留下来一句: “真真假假,虚虚无无,这个世界本就是虚妄,不要沉迷于过去,解开心结,向前看吧。” 海兰再睁眼时,已是泪流满面。 第195章 海兰与嬿婉敞开心扉 清晨,和煦的阳光蹁跹而入,铺满了延禧宫的每一个角落。 海兰侍奉皇上穿戴好衣冠,目送着他往乾清宫去了。 一夜未眠的海兰双眼乌青,神色恹恹,将田芸儿都吓了一跳。 田芸儿端上一盏雪梨燕窝,关心地说道: “娘娘是没睡好吗?用了早膳再歇会儿吧。” 海兰摇摇头,她心里有好几块石头压着,实在静不下来,她看着芸儿问道: “芸儿,若是你做错了事,对不起别人,但是那人不知道你做过的事,你又不能说出来全过程,你该怎么办?” 田芸儿想了想,这么些年,娘娘从没有问过她这种幼稚的问题,她才十三岁,能懂什么啊。 她咬咬唇,用自己学过的数学知识回答道: “娘娘,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推算一个题目的过程可能是曲折的,但结果没有问题不就行了,您对不起的那几个人,现在过的还好吗?” 海兰想,今生,她们过的很好。 但前尘往事,她是该去忏悔一番。 海兰起身,往长春宫走去。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皇后宫里向来爱摆两张躺椅。 此时,曦月正着一件枫红色氅衣躺在椅子上,听琅嬅说着各宫该重新安排的宫女名单。 富察琅嬅见着偌大的翊坤宫下,只写着两个伺候的宫人名字,不禁眉头一蹙。 伺候娴贵人事小,让这么一座曾经繁华热闹的宫殿荒芜,那才是罪过了。 海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慧贵妃熟睡的侧脸,和皇后娘娘对着名册发呆。 见海兰进来,富察琅嬅忙让清儿奉茶,曦月也缓缓睁开了眼,冲着海兰温柔地笑了一下。 曦月伸伸懒腰,感慨道:“还是在长春宫睡的好啊。” 富察琅嬅笑着嗔怪:“偏你刁钻,那么大的咸福宫不睡,非来长春宫和我挤着。” 曦月笑嘻嘻地说道:“臣妾就要来,明儿臣妾还要把孔雀带来呢!” 海兰也会心一笑,这一世就是不一样了,前世刁难她的慧贵妃,本是个明媚开朗的人儿啊。 曦月却歪头问道:“海兰,你也觉得长春宫好,要来一起睡吗?” 海兰连忙摇头否认,谁敢和贵妃争皇后娘娘啊。 海兰笑笑说道:“臣妾这次来,是想问问,安亲王和元亲王近来可还好?” 曦月不疑有他,直率地回答道:“永璜好的很,最近皇上将地宫修建和操办坤宁宫祭祀的事儿交给了他,忙得很。” 海兰舒了一口气,这一世,永璜和皇上父子之间没有隔阂和猜忌,永璜很幸福。 富察琅嬅只觉得是因为自己前几天帮了海兰,所以她才来问候,心里更觉得海兰懂事。 她也笑着说:“皇上开通商口岸,关税和律法需要完善,永琏正领两部进行汇总呢。” 富察琅嬅想起了儿媳妙卿的话,又提出来: “永琏福晋说,她的绸缎庄最近要上一些时兴的衣服,还想跟你讨几个精致的花样呢。” 海兰为永琏高兴,这一世,永琏好好活着,下面的兄弟们包括永琪都得到了永琏的庇护扶持。 幸好,幸好这一世永琏生病,她毅然选择了和皇后娘娘一起照顾。 海兰爽快地答应:“这还不简单,我闲着没事,花样绣了一箩筐,回去就让人送到元亲王府上。” 海兰出了长春宫,迎面,竟然正好遇见了纯贵妃带着永瑢。 海兰和绿筠素来亲厚,今日相见,海兰更添了十分的愧疚,一时间,她竟然没忍住,快走两步,抱住了绿筠。 纯姐姐对她那么照顾,前世她竟然恩将仇报,简直不是人。 海兰瓮声瓮气的问道:“纯姐姐,永璋还好吗?若是我做了错事,你能不能原谅我。” 苏绿筠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海兰哽咽,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松开永瑢的手,抱住了海兰。 “怎么了海兰,永璋他好好的,我今日来,就是像皇后娘娘报喜,永璋福晋有身孕了。还有啊,你平日里胆子这么小,能做什么错事,放心吧,有什么事儿,姐姐绝不让你一个人担着。” 宫道上人来人往,宫人纷纷向二人行礼,海兰自觉这样很奇怪,所以很快松开了绿筠,向绿筠道了谢。 绿筠望着海兰离去的背影,心想,愉妃妹妹定然是因为五阿哥的事儿害怕了,她要去延禧宫多看看海兰。 永寿宫,站在门口的海兰犹豫不决,前世,她是害了嬿婉一生的人。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也是被皇上强行逼迫的,怎么就会在嬿婉和皇上正常交谈时,非要说是嬿婉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笑啊,她一个淋过雨的人,竟然会将风雨施加给同样的弱者。 今生她和嬿婉关系融洽,可现在,前世种种在她脑海里翻腾,她该怎么去面对嬿婉。 海兰犹豫不决间,去内务府领完月例回来的春蝉便看见了她。 春蝉嗓门洪亮,当即就大声行礼问安:“愉妃娘娘吉祥,是来找我们主子聊天的吗?您快快请。” 说话间,海兰已经被拥着进了永寿宫。 嬿婉正在陪着璟宣画小兔子,用的正是永琪送的毛笔。 见愉妃来了,璟宣跳下椅子,开心地说道: “愉娘娘,璟宣画了小兔纸,您给璟宣比着绣一个好不好?” 海兰笑着接过图纸,赶紧答应了。 璟宣就开心地跑了出去,要去外面和小兔子玩。 嬿婉也注意到了海兰的憔悴,她赶紧问道: “愉妃姐姐,这是怎么了?没有睡好吗?” 海兰只感觉话在嘴边,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看着嬿婉与梦境中同样明媚的面庞,心里就仿佛有千斤重的坠子吊着。 她到底毁了嬿婉怎样明媚的人生啊。 海兰捂着胸口,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 “嬿婉,对不起……对不起……我毁了你的人生,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对不起,对不起……” 嬿婉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前世那些记忆,也在她心中不断回旋。 她意识到,海兰全都想起来了…… 说实话,嬿婉初重生之时,也是浑身充满怨气,她怨恨的人实在太多了。 恨这个,恨那个,每天都累的不行。 可她渐渐地发现,如果不放下心中的负累和心魔,她难免会重蹈覆辙。 这个世界和前世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的人,她也该重新认识。 嬿婉强行逼迫着自己和所有人和解。 可物不平则鸣,夜深人静之时,前世那些痛苦的回忆,也会折磨着她。 只有时间,时间见证了人心,也让她看到了今生皇后的大度,慧贵妃的可爱,嘉妃的爱恨分明,舒妃的蕙质兰心,还有海兰的本性纯良。 她想,错的从来不是这些人,是这个扭曲的世界。 所以,嬿婉拔去了那些不甘。 现在,她缓缓地伸出了手,拉着海兰,轻声说道: “海兰,现在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么以后,我们就彻底是朋友了,对不对。” 海兰抬起红红的眼眶,她才意识到,嬿婉,也回来了。 嬿婉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此刻起,前尘往事化为虚无,大家都要往前看。” 这一刻,两人心中的酸涩化为了一种难言的轻松。 幸好,嬿婉也有重活一世的机会,以后她会更尽力地补偿嬿婉。 另一边,翊坤宫又迎来了新的变化…… 第196章 金玉妍灵魂质问墙头马上 一直到了春天,如懿胳膊上的伤口经历了反复的化脓,发红,才渐渐愈合。 随着结痂脱落,如懿的右臂,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深褐色的伤疤。 与之同来的,还有时常隐隐发痒发痛的后遗症。 如懿觉得,疼痛事小,留下伤疤,失了体面事大。 她想起了刚出冷宫的时候,皇上给她制的绿梅粉。 那是皇上为了她容颜常驻,专门研制的,想来对于祛疤痕也有效果。 如懿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曾经的一小罐。 她满怀着期望打开,只见那绿色瓷罐里,只剩下结成一团的淡黄色疙瘩,想来是因为多年阴暗潮湿的环境进了水汽导致。 如懿失望地把罐子一扔,那绿玩意儿骨碌碌地就滚走了。 她想,或许可以买点材料自己做呢? “秋雯,廊下那盆绿梅,今年开花了吗?” 秋雯探出头往外看,只见褐色的花盆里,一根褐色的枯树枝子立着,别说开花了,它的树皮都快掉没了。 秋雯摇摇头。 如懿失望地叹口气,皇上送她的绿梅枯萎了,她和皇上的情分也快要随风飘散了。 如懿不肯放弃,她想,绿梅粉里发挥作用的,应该是那几味香料,有了香料或许就可以制成。 她向秋雯招招手,“秋雯啊,你去内务府要些密陀僧、白檀、冰片,珍珠粉来。” 说完,如懿就翘着手,一个一个地套上自己的铜护甲,姿势优雅。 秋雯伸出手来,瞪着圆圆的眼睛:“主儿,钱呢?” 如懿像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般,她飞快地眨着眼: “钱?内务府拿东西,还要钱?” 秋雯被主子的无知和无耻震惊了,她一字一句地解释: “主儿,你若是要份例内的东西,自然不用钱,可您说的这些香料,是答应份例里没有的,自然要花钱让人从宫外买了!” 如懿戴护甲的手一顿,她从没有听过这种道理,她的东西,怎么能用银子买呢,俗,太俗了。 如懿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去买了,我要去找皇上,他会赏赐给我的。” 说着,如懿提着裙子起身,让秋雯快快跟上她。 如懿在前面仰着头,扭着身子,哒哒哒地就来了乾清宫。 乾清宫里,三个大太监和毓瑚姑姑都不在,只有门口的小公公扫着地。 如懿开口问了才知道,皇上去了畅音阁听戏,刚走了没一会儿。 如懿羞涩一笑,果然,她这么久没见皇上,皇上心里已经忍不住了。 他定是到畅音阁听墙头马上去了,那是他们的定情之戏。 如懿就这样,又摇摇晃晃地到了畅音阁外。 门口的珠帘静静垂下,里面传来时高时低的吟唱声,如叮叮咚咚珠翠落玉盘,如淅淅沥沥春风化润雨。 秋雯掀开门帘,如懿探着头脸色微微一笑,仿佛美人如花隔云端。 在瞥到皇上身边一身暗红色金线绣枫叶的金玉妍时,如懿的脸顿时就僵硬了起来。 见皇上看也不看这边,只顾着和金玉妍说话,如懿心中暗自不爽。 她提着裙子到了皇上侧边,撅着臀盈盈一拜: “臣妾参见皇上。” 随后,见金玉妍死死盯着自己,她才敷衍地问了一句:“嘉妃娘娘安。” 如懿起身,小步地往皇上身边移着,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软凳上。 皇上正吃着金玉妍递上来的剥好的龙眼,入口甘甜。 听到如懿沙哑却强行扯着娇羞的嗓音,皇上皱了皱眉头问道: “娴贵人,不好好在你的翊坤宫呆着,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如懿听到皇上对她的关心,此时一心想着,她要漠视皇上,让皇上知道,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热烈的爱。 她冷冷地说道:“皇上,臣妾今日得了闲,收拾宫中的东西,无意间看到了当年皇上赠给臣妾的绿梅粉罐,皇上还记得吗,您已经很久没送过臣妾绿梅粉了。” 如懿失望地注视着皇上,企图谴责皇上的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让皇上心怀愧疚。 没想到皇上只是上下扫视着如懿,吐出了一个龙眼核, “娴贵人啊,朕当时送你绿梅粉,是让你恢复容颜,后来你用着用着,朕发现啊,根本就不起效果,想着是因为年纪大了,用多少东西都不管用,所以自然也就停了。” 如懿瞪大眼睛,皇上的话仿佛细细密密的针,不停地往她心里扎,她口不择言道: “臣妾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若是臣妾容颜渐老,皇上不也是一日老似一日吗?” 金玉妍在一旁微微一笑: “哟,娴贵人你乱说什么呢?皇上春秋鼎盛,年富力壮,哪里有衰老之相了?” 皇上也鄙夷地白了一眼如懿:“朕看娴贵人这张嘴,就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话?朕怎么记得,从小在圆明园里,没怎么见过你啊?” 说完,皇上又有些头晕,每次想到少年之事,他总忍不住地眩晕头疼,这让他很心烦。 金玉妍见皇上不舒服,伸手扶住了皇上。 如懿眼眶微红,哀怨地说道:“皇上,您都忘了吗,臣妾与您初相见,听的就是一曲《墙头马上》,后来不久,您就在城墙上,说要臣妾和您在一块儿。” 金玉妍回头白了一眼如懿,她早就想问了,这次终于没忍住: “娴贵人也说了,是皇上认识不久就和你说要在一块儿,可见年龄已经不小了,又是哪儿来的一起长大呢?” 皇上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嘉妃,金玉妍真是太聪慧了,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皇额娘和乌拉那拉氏向来不和,他又怎么会跟乌拉那拉氏的女儿一起长大呢。 如懿鄙夷地瞧着金玉妍,她一个北国贡女懂什么,她和皇上的交往时间,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深浅。 她注视着皇上,神色哀婉,继续尝试让皇上愧疚心疼: “皇上,咱们之间的感情,嘉妃是玉氏来的,不通笔墨,自然不懂。当年你我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纵然今日,你我已经生分,但那也是我们最美好的曾经。” 金玉妍被如懿这句话一下子就点着了,她大声说道: “娴贵人,本宫是你能议论的吗?你才不通笔墨,什么墙头马上遥相顾,你是当年坐在墙头上碰见了骑马的皇上吗?循郡王当年都说过了,这是劝诫女子自尊自爱的戏码,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成了腻腻歪歪的一见钟情了,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皇上见嘉妃说了一长串的话,仿佛炸了毛的小猫,他伸手握住嘉妃的手,示意她别生气。 可转过头来一想,自己都六七个皇孙了,还整日听如懿念叨着这幼稚的墙头马上,真是心烦! 正好,台子上,一曲落幕,皇上突然计上心头…… 第197章 如懿学唱墙头马上 皇上见台上的戏落幕,对神态高傲的如懿说道: “娴贵人说,嘉妃不懂《墙头马上》,想来是你特别精通吧。要不,你上去给朕和嘉妃唱一曲?” 金玉妍对皇上的损招佩服的五体投地,今生的皇上也算是彻彻底底站起来了。 如懿呆愣在原地,一种强烈的被羞辱感贯穿了她的全身。 如懿颤抖着问:“皇上让臣妾去唱戏?去做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皇上冷着脸,话语中没有一丝温度: “朕和令妃,有时候还会一起唱一段呢,唱戏怎么就上不得台面了?你不是喜欢墙头马上吗,自己去唱啊。” 如懿简单的脑仁里只听见了令妃两个字,令妃,魏嬿婉? “皇上,您拿臣妾和令妃相比?” 金玉妍翻了个白眼,快言快语道: “皇上没拿你和嬿婉相比,皇上的意思是明着在说,你就是比不上嬿婉!当然了,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皇上拍拍玉妍的小手,嘉妃说话,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皇上冲着后面的毓瑚说道,“来人,把娴贵人带到后面去,给她换上戏服,她不是最喜欢墙头马上了吗,咱们都听她唱一曲。” 毓瑚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来:“娴主儿,请吧!” 不一会儿,毓瑚拍拍手,就有一位穿着淡蓝色戏袍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如懿身材矮小,而戏袍宽大,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身子那水袖,都垂到了如懿的脚后跟。 如懿梳着个小两把的旗头,配上长长的戏服,显得不伦不类。 此刻她的脸上,溢满了尴尬。 金玉妍素手剥龙眼,又递了一颗到皇上口边,皇上嚼了一会儿,冲着如懿喊道: “愣着干什么,唱啊,就唱你喜欢的墙~头~马~上!” 如懿只感觉,脸上臊的慌,心头梗梗的,她失望地问: “皇上,你非要这样吗,一定要看着臣妾颜面扫地,您才开心是吗?” 毓瑚此时,领着其他伶人默默下台,畅音阁的高台之上,只剩下了面目狰狞的如懿。 皇上冷声说道:“从来没有人要刻意羞辱你,全都是你自讨苦吃,是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这些晦气事儿。” 如懿眼前,氤氲起了一片雾气,曾经年少的相知相许,仿佛就像一场笑话。 皇上走出来了,只有她,独自留在那片记忆的深林里,不想出来。 如懿仰头控诉道:“皇上,自从臣妾嫁给您,便视您为臣妾的丈夫,臣妾能一心一意依靠的只有您,可您呢,您从未视臣妾为妻子,今日您让臣妾穿上戏服羞辱臣妾,其实只是您的恶趣味罢了。” 皇上像看着一个笼中的猎物一般,玩味儿地盯着如懿,打量着她明明惊慌失措,却要极力找补的狼狈。 他毫不犹豫地反驳:“朕当然不会视你为妻子,朕的发妻,唯有琅嬅一人,你啊,明明就是不会唱,在这儿装什么装呢?朕命令你,赶紧学会了!朕会让人在这儿守着你,会唱之前,你就住在这儿别走了!” 说完,皇上就拉着金玉妍起身,吩咐了唱戏的小旦,用心教着娴贵人。 金玉妍临走之前,笑着对门口的秋雯说道: “唱戏的伶人们爱调教娴贵人,必不会让她的嗓子受太重的伤,或是哑了,且让她在这儿多学几日,你也不必在这儿陪你主子了。” 说着,贞淑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递给了秋雯,说让她回去喝茶。 秋雯眼睛一亮,只觉得眼前的嘉妃娘娘就是天仙,是绝世大好人,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她跪下磕了两个响头,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以至于三宝看到秋雯一个人带着钱回来的时候,惊讶地问:“你把那个货给卖了?” 畅音阁里,如懿被小旦们围成了一圈。 她们都是五六岁的童子功,这是第一次教一个行动不便佝偻背的老太太唱戏。 最基本的身段儿问题,小旦们就纠正了很久。 如懿每个手指头都不听话,总是不自觉地翘起来,到了该拈兰花指的时候,却又摆不出来。 小旦们也不惯着她,就用她们戏曲班子的规矩,拈错了就抽板子。 如懿嗯咛的闷哼声,不绝于耳。 不仅如此,如懿还身子僵硬,念做打时,总是不自觉地摇摆,或者撅起屁股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大家闺秀。 为了这个,她的屁股上又挨了十几板子。 如懿被打的实在忍不住,她红着眼睛道:“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人,你们未免也太僭越了!” 戏曲班子里的小旦,有技艺傍身,自幼都是有些脾气的,丝毫都不惧怕。 “我等是奉皇上的命令教贵人,学唱戏的,谁没挨过打?您好好学,赶紧学会了,咱们都是轻轻松松的,可您现在这副扭捏的样子,分明就是不用心!您若是不服气,就去御前告我们吧。” 如懿倔强地别过头去。 明明她到了皇上跟前,已经是一幅画好的作品了,自有她自己的风骨。 可皇上却偏偏想要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按照皇上的想法去描绘。 她不像令妃和嘉妃那样品行低略,什么事儿都由着皇上的所知所想来,所以自然就受到了排斥。 想到这儿,如懿就梗起来脖子说道: “我不是不用心,只不过,我自有我自己的原则,你们这样威逼我,实在是太卑鄙了!” 人群中中一个最泼辣的小旦,又拿起来藤条狠狠打下去,“咻” “既然贵人您说我们威逼您,那我们就承认,毕竟严师出高徒,我们都是为了您好!” 小旦厉声说道:“贵人,请跟着我唱!” “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 小旦语调缠绵,唱到高潮处,如娇花滴露,香柳拂面。 如懿皱着眉头,一字一句地沙哑着嗓子,念了出来,如锯木头,听的人心里发麻。 小旦皱眉,怎么能有人声音这么难听,都没开过嗓子的。 小旦又唱道: “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 如懿记不住这么多词,于是开始删唱词里多余的字。 再加上她口齿不清,因此唱出来的版本是: “宁(二声)可教银干照,井帐低啐,含裆花森,梧桐滋隐。” 一句下来,在场的伶人们无不瞠目结舌,什么玩意儿啊,娴贵人连话都说不清楚啊。 于是,不出意外,如懿又收获了一顿板子,把腿上抽出来了一道道红痕。 如懿在畅音阁,一呆就呆了小半个月,每日八九个时辰日夜不停地唱。 直到最后,如懿嗓子疼痛难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晕倒在了舞台之上,才被送回了翊坤宫。 从此后,如懿每每听到墙头马上四个字,就身上疼,嗓子疼,难受地要死。 消息传到各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宫里可以过好一阵儿安生日子了…… 另一边,容佩终于见到了汪芙芷。 第198章 容佩和汪芙芷集合成功 被岁月激荡过的河滩,最后沉积在一起融成石堆的,一定是质地相同的石头。 正如容佩和汪芙芷。 容佩跟着福珈姑姑来到四执库时,已经快二月了。 这次来四执库,一是为了教新进宫还未分配的宫女伺候主子的规矩,二是为了太后的千秋节做准备。 皇上纯孝,除了让花房培育太后喜欢的垂丝海棠外,还特意准备一个节目——百花献寿。 意思就是找百位名字里带花的宫女,在千秋宴上捧花而舞,最后摆成一个寿字。 因为需要的人太多,因此除了舞坊的舞姬外,还要在新入宫的宫女里寻找合适的。 容佩便正好提出来和福珈一起到四执库挑选,顺便还去内务府叫了小匣子做登记,实则是为了找出来给小凌子送东西的宫女。 四执库,管事的几位嬷嬷正在分头教宫女们技能,有的在学泡茶,有的在学刺绣,还有的在学做点心。 见福珈来了,嬷嬷们迅速让宫女们聚到了一起,站成了五六排。 粗略估计,大约得有百十来个。 小匣子靠在容佩背后,眼睛一扫,指着一个清瘦高挑的女子说道: “容嬷嬷,就是那个姑娘,奴才记得,长得可漂亮了!” 容佩打眼看去,这女子身量纤纤,穿着和其他宫女一样素净。 却双瞳剪水,眉舒柳叶,玉颈轻扬间又自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似春天缤纷飘舞的桃花。 容佩总觉得这姑娘有些熟悉,一瞧就是个面善的。 她更加确定了,一定是小凌子那个窝囊废,看上了这姑娘的美貌在哄骗人家。 她轻轻点头,给小匣子塞了块银锭子。 福珈高声问道:“诸位姑娘,名字中带各种花的,请上前一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就站出来十几个。 其中,正有刚刚小匣子指认的那个。 容佩看着小匣子记下来的名字,她叫——汪芙芷。 福珈领着诸位宫女往临时充作舞坊的漱芳斋去,容佩跟在后面,叫住了汪芙芷。 汪芙芷微微讶异,并不知道这位嬷嬷是何目的,难道她的身份暴露了吗? 明明进宫以来,她都潜伏的挺好的,不显山不露水,只按部就班的干活。 容佩少见的温柔模样,和这姑娘并肩而行,小声问道: “我听说,你在御花园曾经和一个小太监聊了许久,那不是个好东西,你不要被骗了。” 汪芙芷轻轻呼了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她眉眼弯弯,笑着说:“嬷嬷,奴婢只是看他疼的可怜,所以过去问了一下,多谢嬷嬷关心。” 容佩叹了一口气,快声说道:“傻姑娘,他才不可怜呢,他现在的下场都是他该得的,你可别接近他,谁靠近他谁倒霉。” 汪芙芷见这位嬷嬷对那个凌云彻深恶痛绝,不禁也起了好奇之心,她问道: “嬷嬷和他很熟吗?” 容佩面色尴尬,低头瞧了瞧周围,仿佛要说什么丢人的事儿。 “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汪芙芷恍然大悟,这位原来就是那天她听到的,如懿和令妃娘娘口中的那个容佩。 凌云彻的妻子,也是一位可怜人。 她眼中的防备不自觉地减弱了,只是轻声安慰着: “嬷嬷,若是实在不喜欢他,就无视他吧,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够了,您对奴婢说的话,奴婢记住啦,放心吧。” 容佩见这姑娘懂事,点点头,让她回了队伍中。 汪芙芷等人在漱芳斋,很快就和舞姬一起练了起来,容佩对汪芙芷有好感,因此格外照顾。 这一日,又是对容佩重要的日子,她焚香净手,带着自己抄的血经,像往常一样到宝华殿上一炷香。 佛像庄严,香烟冉冉,香案前,容佩虔诚地叩首。 “阿箬姑娘,我的病大概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会疼的趴在地上站不起来,我多希望,有生之年能让如懿痛不欲生,为你报仇,再让奴婢找到您的家人,好好照顾,如此才不负您的恩情。” 汪芙芷就是此时来到宝华殿的,进宫后,她无法再为姐姐烧纸,只能向其他宫人一样,偷偷来宝华殿诵经。 当听到容嬷嬷口中说出的阿箬二字后,她如遭雷劈。 容嬷嬷怎么会认识姐姐,又怎么会为姐姐报仇。 汪芙芷止不住地颤抖,多少年了,身边从没有人提起过姐姐。 她以为,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紫禁城香消玉殒。 原来,还有人记得啊。 容佩似有感应,见到汪芙芷的到来有些惊讶, “你来做什么?” 汪芙芷眼眶含泪,似是欣慰地笑着说道: “来给故人上炷香,以祭亡魂。” 容佩睁大眼睛,想到一直苦苦找寻,却杳无音讯的阿箬妹妹。 她不敢相信,原来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于是乎,她声音战栗地问: “亡魂是谁?” 汪芙芷缓缓转头,轻轻吐出两个字:“阿箬。” 容佩深吸一口气,她跪着移到汪芙芷面前,扶着汪芙芷的肩膀上下打量,眼含热泪。 “你是阿筱?你是阿筱!你怎么进宫了?” 容佩不停地摇着头,她喃喃道: “我找了你快十年,快十年啊,你进宫做什么,是不是为了报仇?” 汪芙芷不说话,只一行热泪滚下来。 容佩不敢大声,她小声地嘶哑着嗓子说道: “我会报仇的,我会的啊,只是慢一点,大不了我死之前,会一刀结果了如懿。” 阿筱摇摇头,她小声地说道: “杀了她有什么用,她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我姐姐死的那么惨,我阿玛含冤而去,这些,谁来偿还!” 容佩瞪大眼睛,她颤抖着问:“那你想干什么?” 汪芙芷仰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宝华殿,小声说道: “摧毁它。” 尽管汪芙芷没有明说,但短短的三个字,却仿佛引起了一股电流,贯穿了容佩全身。 她抹掉眼泪,问汪芙芷: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临走之前,希望你不要陷入仇恨里,能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汪芙芷怆然一笑,满目悲凉: “于我而言,亲人都去世了,哪里还有什么幸福,从姐姐去世,阿玛被捕那一刻起,我如一叶浮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报仇。” 汪芙芷磕了一个头,抬头,已经是无比的坚定: “就算所有人都忘记了我的姐姐和阿玛,我也不能忘。” 容佩望着和阿箬姑娘无比相似的面庞,也跟着磕了一个头,声音极小,却又无比坚定。 “誓死跟随。” 第199章 汪芙芷入翊坤宫服侍 如懿被抬回翊坤宫的时候,秋雯和三宝正在吃着菱枝姐姐送来的桂花糕。 如懿不在的这些日子,两人干完活,就在院中的石桌上趴着晒晒太阳。 领头的小旦高声喊:“翊坤宫娴贵人晕倒被抬回宫了,闲杂人等避退。” 若不是畅音阁的人搞出来的大阵仗,他们都已经忘了,翊坤宫还有一位主子。 如懿躺在床上幽幽醒转,先睁开一只眼睛,左右瞧瞧那个小旦还在不在。 确定小旦不在了,她瘪着嘴要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疼的,一说话就是嘶嘶的语调。 “秋雯!” 看到秋雯小步走过来,她快速地眨眨眼,示意秋雯去请太医, 太医院里,照例又开始了一场博弈,齐汝太医这次直接装瞌睡了,因此就是江与彬和包太医的角逐。 最终,经过一场激烈的剪刀包袱锤,江太医惜败。 翊坤宫,江太医诊断完,垂眼说道: “娴贵人是用嗓过度,气血燥热,咳嗽有痰,多喝些蜂蜜水,梨汤,少说话,只要用心静养即可。” 如懿狐疑地盯着江与彬,她不相信自己不用吃药就能好,她忍着喉咙的痛,一字一句地说: “江太医,你得尽全力医治我,要用什么药,就该用什么药,千万不要舍不得。” 江与彬紧皱着眉头问:“娴贵人,什么叫要用什么药,就该用什么药?看病吃药,难道是闹着玩儿的吗?不是臣要用的药,就不该用吗?您说的话,微臣实在听不懂。” 如懿还想解释,无奈嗓子疼的厉害,只能鼓着嘴瞪着江与彬。 江与彬也不服输,一样的瞪回去。 场面一度尴尬。 最后还是秋雯说道:“江太医,您别和我们主儿计较,就开一些润嗓子的吧,您也好回去交差。” 江与彬这才告退,让秋雯跟着去拿药了。 如懿悲凉地倚在榻上,床头镂雕鸳鸯的图案如此刺眼,她对一旁的三宝说道: “畅音阁的小旦们虽然对我恶语相向,但是皇上的漠视,更像一剂置于我死地的砒霜。” 三宝觉得主子说话就像在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毫无逻辑,他转过头去,嫌弃地说道: “主子,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说出来奴才也听不懂。” 如懿仰着头,独自忍受着嗓子的疼痛…… 四月十七,太后千秋节,还在养病的如懿仍旧没有出席。 这一日,十几个皇子皇女皇孙齐齐向太后贺寿,恭祝老祖宗福寿绵延,寿比椿松。 皇上还带着弘昼和傅恒效仿老莱子彩衣娱亲,来博太后一笑。 傅恒扭扭捏捏并不乐意,弘昼却热情异常,还提议让他家里的鼓乐队也来吹拉弹唱,得到了皇上的暴击。 最后一场压轴大戏,是排练了两个月的百花献寿。 所有女子身着青色舞裙,捧花如凌波微步袅袅而来,最后聚拢成一个寿字,那最醒目一点,是一个淡蓝色衣衫的女子。 她的手中,捧着的是一支荷花。 太后对这女子有了兴趣,让福珈将她传上席面来。 汪芙芷代表众人,献上荷花,声音清脆, “闻说太后喜欢荷花,世人都赞荷花高洁,奴婢却觉得荷花的佛性,才是最适合太后娘娘的。” 这话深得太后的心,那年生辰,她曾见过圆明园满池的荷花。 她眯起眼睛,轻轻一笑说道:“你说的不错,赏!” 皇上也多看了这女子一眼,果然是清丽脱俗。 汪芙芷领了赏赐,恭恭敬敬谢过恩,便跟着众人离了席,只留下淡淡的荷香让皇上回味。 看见皇上色眯眯的眼神,金玉妍和魏嬿婉不约而同地想起来了海兰的话。 皇上近来的爱好,愈发地不走寻常路,从对田芸儿关注到对这个小姑娘的留心,皇上越发喜欢新奇了。 两人都努力盖住自己脸上的鄙夷,而海兰,直接不装了,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回宫歇着去。 千秋宴结束后,皇上回到乾清宫,刚刚那个女子的身影,依旧在他眼前重现着。 他砸吧砸吧嘴,冲着进忠说道:“进忠啊,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那个拿荷花的女子,有些令妃的味道了?” 进忠偏了头,呆呆地瞧着皇上,似是不解,似是疑惑。 在他心里,令妃娘娘那是天仙儿,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低下头说道: “皇上,奴才光顾着伺候您了,都没敢看那姑娘长什么样,不过想来,能让您说像令妃娘娘,应该是有几分姿色吧。” 皇上哈哈一笑,进忠说话总是这么滴水不漏,惹人喜欢,也怪不得他在御前三人里唯独提拔了进忠做御前大总管。 皇上笑道:“走,陪朕去永寿宫看看令妃和七公主。” 翊坤宫,如懿正一言不发地坐在院中的椅子上。 秦立在翊坤宫重新栽培了丹桂,梧桐和芍药丛,还将那小池子打扫了出来,移植了荷花,翊坤宫也算是有了些生机。 相应的,在经过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允许后,秦立又给翊坤宫拨来了两个人,专门伺候院中的花草树木。 正是汪芙芷,和另一个名叫琥珀的丫头。 如懿见到二人,眼前一亮,以为是皇上派来专门服侍自己的。 尤其是那个叫芙芷的,一双眼睛像会勾魂夺魄一样,眼波流转之间,就能让人沉溺其中。 如懿打量着面前的两人,嫩的能掐出水来,她不自觉地就瞪起那皱巴巴的双眼,想要给二人下马威。 没想到汪芙芷二人行完礼,就自行去搬东西进庑房了。 汪芙芷原话是这样说的, “奴婢是来伺候花草的,不是来伺候您的,您可别会错了意。” 如懿胸中憋闷,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来忤逆她了。 真是应该即刻绞杀。 汪芙芷和琥珀整理完床铺,她坐在床边,透过窗户纸上的破洞,盯着斜对面的偏殿看着。 姐姐,我到她身边来了,我会从她身边开始,一步一步把她踩在脚下。 汪芙芷粲然一笑,把琥珀迷的心酥酥的。 另一边,惢心也打听到了阿箬的妹妹隐姓埋名在汪家十年,最终挂名汪芙芷进了宫的消息。 她想了又想,换上命妇服,往宫里递了牌子,决定去告诉嘉妃娘娘。 金玉妍听完惢心的话,心中也不禁一惊,心下也明白,那日千秋宴上,汪芙芷怕是刻意为之了。 从此,金玉妍和汪芙芷,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宫外,容宅,小凌子有了个惊奇的发现…… 第200章 功成不必在我 三月,容佩栽种的花儿都褪去了残红,连院中的那片菜地也是一畦青绿。 初时,凌云彻还担心自己洒在暖棚里的蕈种会被容佩发现,提心吊胆。 可几个月过去,他观察着,容佩似乎把这野蕈也当成了自然生长出来的,还把那个暖棚做成了专门培植蕈菇的棚。 容佩把那野蕈,也当成了小院菜园的一部分,用心侍奉起来。 更神奇的是,明明凌云彻只扔下去一瓶蕈种,却有源源不断的,一茬接一茬地生长出来。 凌云彻等蕈长得差不多了,就摘来水煮着吃,竟然真对疼痛有抑制作用。 于是凌云彻,每日都趁着容佩不在,偷偷地拿野蕈吃。 当他发现,容佩把野蕈晒干,再研磨成粉储存起来的时候,连他都惊讶于容佩的聪慧了。 容佩虔诚地一瓶瓶地存着野蕈粉,这是汪芙芷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要好好完成。 汪芙芷告诉了她,小凌子也会吃这个来止痛,这是计划中的一环。 容佩也动过心,她的小腹痛的越来越厉害,太后让包太医给她开了止痛的药丸,现在也不大管用了。 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吃这个来止痛。 但转头,她看见吃了野蕈的小凌子躺在院里痴痴的笑,口里流涎,精神涣散,她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必须清醒。 渐渐的,凌云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野蕈会令人上瘾。 可是为时已晚,他两天不吃,就抓心挠肝,疼痛难忍。 凌云彻心想,自己又被那个女子算计了,一定要寻机会找她算账! 乾清宫,皇上处理完政务之后,又开始给各国笔友回信。 自从和叶二女王通信以来,皇上被骂的反而开始欣赏起她来,虽然在政见上有所不合仍旧破口大骂。 但想起自己的妹妹胧月,他就放下了女子执政的偏见,毕竟各国风俗不同,他作为天朝上国的皇帝,自然是能接受的。 胧月总管蒙古事务,蒙古紧靠沙俄,皇上又想起来和敬说的,她回科尔沁省亲的时候,是有绝对话语权的,看来中俄也是有相同之处。 皇上回完叶二的信,又拿起来英国女王的信,他不禁皱起来眉头。 叶二的信和他抬杠,英国女王更讨厌,竟然和他炫耀! 信中说,她们要搞什么蒸汽机? 皇上大笔一挥,怼回去道,我们天朝上国什么都有,你们不要在朕面前蹦哒。 回完信,皇上咂吧咂吧嘴,突然想到,这玩意儿他还真没有…… 延禧宫,金玉妍,魏嬿婉,意欢,陆沐萍齐聚在此,只为了海兰说,田芸儿要给各位娘娘一个惊喜。 这些年,芸儿和魏嬿婉学读书,跟意欢学写诗,跟沐萍学厨艺,跟玉妍学管账,虽然都不算精通,可涉猎极广。 田芸儿说,她蒙各位娘娘照拂,做出的第一个东西,一定要给娘娘们先看。 金玉妍和沐萍磕着瓜子,好奇地往偏殿探着头。 沐萍问道:“芸儿要给我们看什么啊?不会是什么失传的菜谱吧?” 金玉妍嫌弃地看了沐萍一眼,“傻姑娘,就知道吃,照我看,应该是什么好用的胭脂水粉。” 意欢摇摇头,她猜道:“我觉得,是芸儿在偷偷地学写诗,让我们来指点一下。” 嬿婉笑而不语,她比海兰更清楚芸儿在研究什么,这些日子,芸儿忙累了,就会去永寿宫找她开解一下。 海兰也骄傲地对姐妹们说道:“你们呀就瞧好吧,我们家芸儿绝对会给你们惊喜的。” 永琪开心地从偏殿大步走过来,向各位娘娘们行了拱手礼, “额娘,各位娘娘,芸儿已经把东西摆在了院子里,请大家出去一观。” 院子里,一个半人高的东西用红布盖着,身边是一身浅蓝色宫装,巧笑倩兮的田芸儿。 她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各位娘娘对芸儿的悉心教导,芸儿今日献丑啦。” 沐萍向前一步,好奇地说道:“好芸儿,别藏着了,赶紧掀开给我们看看。” 田芸儿一把掀开红布,只见面前的是一个黢黑的家伙。 这家伙中间是一个铁锅炉,两边各自加了活塞,锅炉下面是一个烧火的灶,加了轮子。 最让人不解的是,这锅炉上面还加了个拧动的阀门。 陆沐萍好奇地问道:“芸儿,这是个马车吗?看起来又不像……” 芸儿自信地说道:“娘娘,马车前行,需要马作拉力,而我这个东西却可以靠点火后产生的气压自己行驶。” 说着,田芸儿拧紧阀门,永琪身边的小凳子点着火,两边活塞加压,这黑家伙真的自己向前进了起来。 陆沐萍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到了海兰后面躲着,意欢和嬿婉面露惊讶,跟着金玉妍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 金玉妍拍手赞叹:“这可真是太神奇了,若不是我亲眼见它怎么动的,定然会认为它是个妖物!” 沐萍在海兰身后也夸道:“芸儿,你可真厉害!” 田芸儿屈膝说道:“多亏了我们主子的支持和五阿哥的倾囊相助,奴婢才能做成此事,只是这只是个初始模型,后续还需要许多工作。” 意欢见过世面,她知道这在前朝书籍中就有记载,叫火船自去,她提醒着: “这样的好东西,若是能应用于通商,作战,恐怕会事半功倍,这个应该要呈到皇上面前。” 魏嬿婉存了替芸儿试探永琪的心思,她对永琪说道: “这东西若是得了皇上的青睐,凭借着这个功劳咱们永琪估计也能封个亲王了。” 永琪却欣赏地,温柔地注视着芸儿,他笑着说: “功劳是芸儿的,我只是作为她的好朋友支持她,怎么能抢她的荣誉呢,我会和二哥,如实向皇阿玛回禀,绝不让芸儿埋没。” 海兰也很满意永琪的回答,不居功,不自大,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永琪是个有格局的好孩子。 永琪又自信地说道:“凭着我精通骑射,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和算筹,不愁立不下功劳!我要跟着兆惠将军和傅恒舅舅开疆拓土,立战功赫赫。” 海兰默默流汗,好吧,她话说早了,永琪骨子里还是个傲娇自信的小屁孩儿。 第三日,乾清宫,元亲王永琏携五阿哥永琪,献上了田芸儿的发明——蒸汽机。 还带了一整套的后续完善以及应用计划草稿,这都是芸儿在意欢和嬿婉的帮助下完成的, 皇上看了这蒸汽机,正好解了他和英国女王攀比的尴尬处境,自然是龙颜大悦,要好好地赏赐永琪。 永琪坦然地说了这功劳不在他,而是在田芸儿,还附上了自己的一套大规模开采煤矿的计划。 若是想推广蒸汽机,就要先解决燃料问题,有计划,有规模的开采煤炭作为供给。 永琏和永琪,都跪下为田芸儿请封,说这等不世之功,若是不好好封赏,恐怕会令人寒心。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大清有了胧月这位公主参与政事,朝堂上大臣已经对女子建功立业不再排斥。 他当即下令,抬田芸儿一族入满洲正黄旗包衣佐领,赐田芸儿之母田姥姥,六品淑人诰命,赐黄金千两。 至于田芸儿,皇上还记着她,好像愉妃海兰格外地喜欢这孩子。 他摩挲着扳指,想这小姑娘年龄小,又是个痴迷读书研究的性子,不如就把她的待遇提高,依旧还在宫里陪着海兰吧。 皇上下旨,将田芸儿充作愉妃的义女,赐多罗格格身份,食双俸。 永琪瞪大眼睛,什么?额娘的义女,不就成了他的义妹了? 永琏同情地瞧着自己的好弟弟,有情人成兄妹了…… 皇上哈哈一笑,他可真是聪明啊。 永琪向前一步,刚想反驳,但突然想到,芸儿的好身份来之不易,不能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抹杀掉。 他垂手听旨,内心更坚定了要立功的想法。 皇上还下旨,后续研究,仍旧由田芸儿领着工部负责,而具体的应用,则还是由元亲王和五阿哥实施。 田芸儿被封为格格的消息,很快地传回了后宫,又掀起了不小的水花。 田姥姥在家里,接到封赏的旨意,喜极而泣。 她捧着圣旨,痛哭流涕,放声高呼,她的女儿,终于出人头地了…… 第201章 九州清晏失火 翊坤宫 秋雯对刚来的芙芷和琥珀很有好感,无他,只因为她们和自己一样,讨厌娴贵人。 如懿也看不惯她们两个,明明是内务府派来伺候她的两个奴婢,却不肯来偏殿侍奉,每日里只鼓捣些花花草草。 尤其是那个汪芙芷,仗着自己的美貌,听说在太后生辰时,还出了一阵风头。 如懿坐在偏殿,鄙夷地瞧着汪芙芷纤细的身影,在她身上,如懿瞧见了阿箬和魏嬿婉的影子。 都是不安分守己,不喜欢平淡踏实的日子的人。 这一日,如懿要去御花园赏牡丹,汪芙芷见状,竟然破天荒地主动要跟随。 如懿傲娇地扬着头,心想,汪芙芷大概是想主动示好了,她要给汪芙芷立威。 如懿淡淡地说道:“你既然要跟着伺候我,我今日有些热,你就在身后给我掌扇吧。” 汪芙芷想到今天的目的,咬牙忍了下来。 御花园,正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之时,如懿却生出了萧瑟之感。 她看着面前一丛丛牡丹,心中悲凉,左顾右看,寻着凌云彻的身影,却遍寻不得。 汪芙芷却得到了容佩的消息,今日,凌云彻就在御花园,所以她挨如懿更近了。 嘴里还夸赞着,如懿人比花娇,如懿被哄的心花怒放,提着裙子高深莫测地笑着: “面前这牡丹长得真像牡丹啊~” 一树桃花后,凌云彻正提着肥料桶,眼神阴鸷地瞧着二人。 那个用野蕈让他上瘾,暗害他的人,竟然是娴贵人的宫女。 又是娴贵人,她是想害死自己吗? 凌云彻紧紧地捏着拳头,对如懿的恨意让他快要失去理智。 他彻底明白了,娴贵人想要用野蕈使他屈服,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凌云彻气的眼睛通红,一脚踢翻了肥料桶,这一幕,恰好落进了汪芙芷的眼里。 她轻轻一笑,和如懿离开了御花园。 五月里,皇上大手一挥,要前往圆明园避暑,比起宫里的四方天地,自然是有山有水的圆明园有趣的多。 于是合宫的人,喜气洋洋地收拾着行李,要跟着主子去圆明园享福。 太后被奉在杏花春馆,皇上依旧住在九州清晏,皇后和慧贵妃同住长春仙馆,纯贵妃和愉妃住了曲院风荷。 嘉妃和令妃住了武陵春色,沐萍和意欢住在了春雨舒和馆,而如懿则被分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同乐院里。 这次来圆明园,如懿嫌弃秋雯不会说话,总是违逆,所以安排,让秋雯留在宫里侍奉花草,让汪芙芷跟着自己来圆明园伺候。 秋雯有些心疼汪芙芷,偷偷告诉她,小心娴贵人暗害。 汪芙芷示意秋雯安心,她想,等回宫时,谁为主,谁为仆,还不一定呢。 圆明园环境清幽,又有假山喷泉,美景无数。 宫里的娘娘们聚在一处,吃着沐萍的糕点,喝着曦月送来的美酒,听玫嫔抚月琴,看金玉妍,魏嬿婉和厄音珠合舞,与意欢作诗,好不快哉。 忙于政事的皇上,丝毫未察觉到,自己被娘娘们忽略了。 这一日,琅嬅正带着妹妹们赏荷,却突然看见,九州清晏处,黑烟漫天。 众人惊呼道:九州清晏失火了。 于是一众人急忙往九州清晏赶去,路上又正好碰到了也匆匆过去的如懿。 另一边,九州清晏里,这一次失火的原因无他,正是皇上屏退众人,在榻上小眠时,不小心踢翻了桌上的烛台。 九州清晏为木制结构,地上又铺满了毛毯,一时间,火势不大,倒是浓烟滚滚,格外吓人。 正好五阿哥永琪候在殿外,准备等皇上醒了,汇报蒸汽船一事。 闻到浓烟味,永琪冲了进去,一把背起来还在熟睡的皇上,将其背到了殿外。 幸好,虽然九州清晏的火,看起来吓人,却很快地被扑灭了。 皇上劫后余生,心中惊恐,自己竟然差点在睡梦中被烟呛死。 他本想狠狠地罚伺候的人,却想到是自己让他们都退下了,因此心里憋了股子邪火。 永琪毫不犹豫地冲入火海救自己,可见他的仁孝忠义,皇上拍拍永琪的肩膀: “永琪,多亏你救了朕,不然,朕就要丧身火海了。” 永琪恭恭敬敬地答道:“儿臣愧不敢当,只要皇阿玛没事就好。” 皇上愈加满意,已经暗自决定,要好好赏赐永琪。 富察琅嬅带人赶过来的时候,皇上已经移到了偏殿里,她急忙扶住皇上,上下细细检查,几乎泪流满面。 皇上安慰着琅嬅,将她搂进怀里,看见身后一众伤心欲绝的妃子,心中好受了点。 如懿眼睛瞪着富察琅嬅,明明她也很担心,却不会抢着去出风头,不像富察琅嬅,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皇后一样。 见五阿哥永琪站在一边,愉妃仔细地为他擦着脸上的黑灰,满脸心疼。 而永璋和永珹却不在这儿,实在让人怀疑。 如懿觉得,此刻众人都失去了理智,唯有她这个令人清醒的冰雪,才能够看清真相。 她淡淡地问道:“九州清晏失火,安亲王和元亲王在京城里不说,怎么永璋和永珹没来救驾,偏偏是永琪来了呢?” 此话一出,金玉妍,苏绿筠还有海兰,齐齐死盯着如懿。 这不仅在让皇上怀疑永琪,还给永璋和永珹戴上了不孝的罪名。 果然,皇上眯起来了眼睛,看向永琪的眼神都带了试探。 富察琅嬅斥责道:“娴贵人满口胡言,挑拨是非,来人,把她带回去。” 永琪拍拍海兰的手,向前一步道:“儿臣也有必要解释一番,为两位哥哥正名。儿臣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皇阿玛说午后要问儿臣蒸汽船一事,所以儿臣特意来等候,没想到殿内起火,儿臣身为人子,自然不顾一切地就冲了进去。” 皇上点点头说道:“确实是朕和永琪约好了要问话的。” 永琪又看向殿外说道:“刚刚娴娘娘问三哥和四哥,其实儿臣只不过因为碰巧在殿外,才比哥哥们多了尽孝的机会,而两位哥哥,是率先带人赶过来救火的,即使现在,他们也在排查着火的其他原因,处理废墟。儿臣惭愧,仁孝之名都让儿臣担了,实事却都是哥哥们做的。” 永琪一番话,说的漂亮,打消了皇上对三阿哥和四阿哥的疑心。 金玉妍和苏绿筠感激地望向永琪,都舒了一口气。 海兰想起梦中,她让本来忠悌孝义,友爱兄弟的永琪害了那么多阿哥,只感觉心疼,又对永琪的懂事感到欣慰。 她冷冷地盯着如懿问道:“娴贵人现在满意了吗,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心肠恶毒吗?” 皇上也为自己对两位儿子的怀疑感到些许愧疚,这愧疚连同心中的那股子邪火,都变成了对如懿的不满。 都怪如懿,差点让他冤枉了两个孩子。 皇上大手一挥,厉声说道:“来人,把娴贵人拉下去禁足,回宫之前,不许她出来!” 第202章 汪贵人回眸一笑百媚生 如懿被毓瑚请出九州清晏偏殿的时候,正看见了门口的汪芙芷。 她昂着头,不愿意失了尊严,只淡淡地说道: “芙芷,跟本宫回去。” 汪芙芷抬头,看了一眼后面刚刚走出来的金玉妍。 芙芷知道,这就是姐姐在信中提到的,有恩于她的嘉妃娘娘。 金玉妍吩咐着毓瑚,“毓瑚姑姑,先把娴贵人遣送回去吧,这个小丫头,本宫有话要问她。” 如懿瞪着金玉妍,质问道:“嘉妃娘娘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的宫女,你想留下就留下,阿箬这样,芙芷你也要抢走吗?” 金玉妍和汪芙芷听到阿箬的名字,同时眼神一凛,金玉妍想到前世如懿不敢要嬿婉的怂样,冷笑道: “娴贵人不是素来不争不抢,不敢开口要人的吗?本宫可不忌讳这个,如今你面临禁足,别说本宫要问话了,就算直接带走,你又有什么资格反抗。” 如懿并不是想护着汪芙芷,只是她这趟来圆明园,只有芙芷一个人跟着伺候,若再被要走了,她就得事事亲力亲为了。 所以她不舍的盯着汪芙芷,希望她主动开口拒绝金玉妍。 汪芙芷恭谨地屈膝,“嘉妃娘娘有令,奴婢不敢不从,还请主儿先回同乐院,奴婢稍后就跟上。” 如懿习惯性地又想嘟嘴,却瞥见白蕊姬也从殿里出来,于是快步跟着毓瑚离开了。 金玉妍往前走着,汪芙芷识相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玉妍轻声说道:“你也不必惊慌,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我只有一句话,你若是现在后悔了要出宫,我必定全力帮你。” 汪芙芷眼里燃起一片火光,声音虽弱,但坚定无比: “我选择的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进了宫,我就要一步一步走上去。” 金玉妍点点头,也直视着前方:“皇上午后,习惯去后湖赏荷。” 汪芙芷回到同乐院的时候,如懿正心如死灰地坐在门口的矮凳上,炸着螃蟹手往上抹眼泪。 汪芙芷心中烦闷,明明是娴贵人自己惹事儿,现在做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如懿见汪芙芷过来了,倔强地转过头去,不想在人面前失了体面。 又看汪芙芷不理她,她才淡淡地开口问:“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攀上嘉妃这个高枝了吗?” 汪芙芷来圆明园的目的已经达成,不想再和她虚与委蛇,于是痛快地回怼了, “对啊,人往高处走,您往低处流,奴婢就是要奔高枝儿去了。” 如懿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只能死死瞪着汪芙芷。 芙芷没心思再搭理娴贵人,想到明天的计划,她快步往庑房走去。 第二日,九州清晏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了,皇上暂时移居到了偏殿,正殿则由人好好修缮。 同乐院里,因为如懿禁足,门口洒扫的几个宫女被分派来看守娴贵人,只在门外站岗。 内院里,仍旧只有汪芙芷一人伺候。 用早膳时,如懿见汪芙芷迟迟不来侍奉,憋了一肚子的火。 她提着裙子,准备去庑房一探究竟。 庑房外,如懿扒啦着窗台,往里望去,只见汪芙芷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衣裙,更显明眸皓齿。 头发虽然是宫女式样,却别出心裁地在领口垂下一条银制莲花压襟。 汪芙芷正对着铜镜梳妆,那一颦一笑间,竟让如懿感到无比的熟悉,就好像见过这样的场景。 如懿心中一乱,落荒而逃了。 汪芙芷似乎有所察觉,一双如水的眸子望向窗外,在瞥到如懿灰褐色的衣角时,她轻蔑一笑。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就让如懿腐烂发臭,看着她继续光鲜亮丽吧。 汪芙芷打扮好了出庑房,正看见如懿鬼鬼祟祟地回房中。 她大声地请安道:“娴贵人安,怎么移动贵足自己出来了,可有什么吩咐吗?” 如懿强装镇定,随意编排了个理由, “我在这院中憋闷,你去圆明园花房,帮我要两包花种来,不拘什么花,只要合季节的。” 汪芙芷眼底一抹狡黠滑过,竟然乖乖领命去了。 午后,皇上照例小憩一会儿,见外面光影横斜,后湖外,一池荷花清香扑面,便勾起来了皇上的雅兴。 他叫上进忠,准备往后湖去赏荷。 夏日炎热,后湖一路遍布林荫,走在弯弯曲曲的岸边,那荷花香便浸染了衣角。 皇上诗兴大发,便于岸边摆了几案,面对着接天莲叶做起诗来。 他不禁慨叹,自己后宫,有如牡丹雍容华贵的琅嬅,有如芍药热烈肆意的曦月,有如凌霄花般蕙质兰心的嬿婉,就是缺一个如莲般的女子…… 这时候,那日太后千秋宴上捧荷而舞的身影,就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皇上正仔细回味着,突然,一阵渺茫清亮的歌声,从荷花深处飘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 歌声若凉风扑面,混着荷香一起,让人不自觉地沉醉。 进忠只看皇上翘起来的嘴角,就猜到,后宫又要多一位小主了。 果不其然,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往荷池边走去。 进忠也跟上,对着荷花后面的人影,恭敬地问道: “是何人在荷池里唱曲儿,还不出来见过皇上?” 歌声戛然而止,一阵窸窣声后,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捧着一把荷花,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皇上,打扰了皇上雅致,求皇上恕罪。” 少女有些拘谨,皇上上下打量,便知道了原因,这青色衣衫的女子,为了采荷,脱下了鞋袜,将裤脚挽起来,露出了一段雪白的小腿。 只见那玉足之上,虽然沾了点点青泥,却更显其纤细柔滑。 再加上少女独有的娇羞,真是我见犹怜。 皇上声音都不禁柔和了起来,他笑着说道: “别害怕,你唱的很好听,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少女缓缓抬起修长的脖颈,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见之忘俗。 皇上眼前一亮,这正是他魂牵梦萦,刚刚还在思念的那个女子,这真是天公作美啊。 “你叫什么名字,朕记得你是宫女,怎么会亲自下荷花池采花呢?” 少女的眸子水亮亮的,她清脆又带些怯意的声音响起, “奴婢名唤汪芙芷,现在伺候娴贵人,主子说,想要应时的花来观赏,如今炎夏,应时的也就是荷花了,奴婢就来荷池采些。” 皇上又听到如懿的名字,心内一阵厌烦,他肃声道: “娴贵人犯错禁足,怎么能配得上荷花?更配不上你的伺候,芙芷芙芷,芙蕖就是荷花,朕看啊,只有你才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汪芙芷的脸一红,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抬着湿漉漉的眸子盯着皇上。 皇上怜惜地牵起来汪芙芷的手,“你如此资质,做个宫女倒是可惜了,愿不愿意侍奉在朕的身边啊。” 汪芙芷顺着皇上的手,轻轻靠近,小声地说道: “思君朝暮,感君回顾,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皇上眼前一亮,低头闻着汪芙芷怀里的荷花, “你还读过书?” 汪芙芷的眸子间,闪过一抹黯然,她当然读过,她小时候,阿玛的官职已经不小了,亲自为她开蒙,延师启蒙。 阿玛还总是说,这一生总是亏欠姐姐,姐姐小时候,没过几天好日子。 汪芙芷伏在皇上肩头,小声说道:“只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奴婢也想像皇上一样,做个知书明理的人。” 皇上搂着汪芙芷,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做朕的贵人,朕教你!” 当日晚上,汪芙芷便正式以皇上的汪贵人的身份侍寝了。 皇上喜欢极了汪芙芷,竟然赐她在九州清晏同住,后宫众人,莫不以为她会恃宠而骄。 没想到第二日,她便规规矩矩地最先到了长春仙馆请安,和众人说话时,也是恭敬婉顺。 后宫的姐妹们无意为难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们只会嫌弃皇上总是见色起意罢了。 所以汪芙芷,毫不费力地融入了后宫。 第203章 如懿惹怒太后 同乐院里的如懿从早等到晚,她还等着汪芙芷带回来花种,快点回来伺候自己用晚膳呢。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门口的小宫女告诉她,没有什么宫女汪芙芷,现在人家是汪贵人了。 如懿红着眼,一气之下,拿起桌子上的盘子,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啪!” 如懿给了汪芙芷到圆明园贴身侍奉的机会,本意是想提拔她,没想到汪芙芷恩将仇报,竟然勾引了皇上。 贵人,汪芙芷竟然初封就是贵人,又是用对她的背叛换了锦绣前程。 如懿冷哼一声,这汪芙芷不过是仗着从她身边伺候过,趁着皇上生她的气,钻了空子。 等皇上反应过来,和她重修旧好,汪芙芷恐怕就会登高跌重,无比凄惨。 可是,她和皇上,还能够重修旧好吗? 就像那株绿梅,还能焕发第二春吗? 如懿开始期待回宫了,只有回到自己的翊坤宫,她才安心,才能找回高高在上的感觉。 如懿想,汪芙芷不择手段地获宠,一定会受到慧贵妃和嘉妃的抗拒,以后,有的是苦头吃呢。 这些天,汪芙芷连续侍寝了七日,可谓是盛宠了。 但出乎如懿预料,汪芙芷不管和谁,都相处的极为和谐。 尤其是高曦月,永璜福晋刚刚立了大功,生下了她玉雪可爱的小孙女,她自认为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就要稳重一些。 琅嬅姐姐也说,何必与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小姑娘为难呢,这么钟灵毓秀的女子入宫,已经是很可怜了,当然要照顾一下。 是以曦月这次格外的优容大度,给汪芙芷的赏赐一波接着一波。 芙芷也有心接近慧贵妃,不为别的,只为阿玛留下来的治水经略,需要一个合适的人帮忙献给皇上。 目前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高斌大人。 日子悄然无息地过去,转眼就到了回宫的日子。 皇上给汪芙芷安排宫室时,想到她是从翊坤宫出来的,又离乾清宫极近,于是有意让她入住翊坤宫的正殿。 汪芙芷为难道:“臣妾现在只是个贵人,是不能入住正殿的,臣妾住在东配殿就好。” 皇上舍不得美人委屈,更欣慰于芙芷的懂事,于是拍拍她的手, “这有何难,你也是八旗上三旗出身,做个主位理所应当,朕就晋你为嫔位,封号为惇,这下子,可是名正言顺了?” 于是,回宫当日,尘封多年的翊坤宫正殿又一次迎来了新主人。 出宫时还是一个小宫女的汪芙芷,一跃成了翊坤宫的主位——惇嫔娘娘。 芙芷回宫当日,便将琥珀和秋雯叫到了正殿,问两人愿不愿意当她的贴身宫女。 秋雯连连点头,只觉苦尽甘来,抱着琥珀喜极而泣。 偏殿的如懿不高兴地上门来,一脸阴鸷地问道: “惇嫔,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把我的宫女要走了,一点道理都不讲了吗?” 如懿气鼓鼓地,像一只刚上岸的河豚。 汪芙芷坐在主位上,缓缓开口:“皇上说了,让我自己挑选两个伺候的宫人,若是看上别人的,就说一声,他再给那人补上,可巧,我就是看上秋雯和琥珀了,你奈我何?” 如懿昂着头,满脸不屑,保持着自己的气节。 “你也不过是我身边的宫女出身,不安分守己,一朝得势,就敢这样藐视宫规吗?” 汪芙芷眼神凌厉起来,她瞪着如懿问道: “宫规?娴贵人身为低位嫔妃,见到本宫不行礼,不来正殿拜见,到底是谁违反了宫规?” 汪芙芷转身看向秋雯,只见秋雯大胆地站出来说道: “根据宫规第一百零八条,不敬主位者,罚跪三个时辰,抄宫规二十遍!” 如懿一脸震惊,她愤怒地质问秋雯:“你当日伺候我的时候,可没有把宫规这么熟记于心!” 秋雯一脸傲娇,她扭着头道:“娴贵人给太监行礼,对皇上不敬,本来就没什么宫规可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奴婢离开了您,自然就守规矩了。” 琥珀弓腰伸手,“娴贵人,您请吧。” 如懿快要被这三个不讲理的人气死了,她一个潜邸的侧福晋,竟然要被一个宫女出身的汪芙芷罚跪,这成何体统。 无奈,秋雯已经跑到宫门口,关上了宫门,大有她不跪,就关门打狗的架势。 如懿无奈,她只能跪在了日头底下,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去找太后告汪芙芷一状。 日影西移,如懿眼瞧着,汪芙芷又在翊坤宫开起来了小厨房,整个翊坤宫飘着鸡汤的香味,勾起来了如懿的食欲。 三个时辰后,她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慈宁宫走去。 容佩送来慈宁宫请安的七阿哥永琮回撷芳殿,此时慈宁宫当差的是福珈姑姑。 太后本不想见如懿,却突然想起来如懿在圆明园时挑拨皇上与永琪的关系,她想着,身为祖母,还是要敲打一下。 如懿被请了进来,太后上下打量着如懿,黑黄的脸,灰黑的衣,一瘸一拐的腿,十分强硬的嘴。 如懿委屈地控诉,惇嫔初入宫,就罚跪了她三个时辰,简直是傲慢无礼,嚣张跋扈。 太后知道如懿在避重就轻,她厉声说道: “你当哀家看不出来吗?你只说惇嫔罚跪你,却绝口不提原因,哀家看你,就和那日在九州清晏一样,一心想着惹是生非,祸乱后宫。” 如懿委屈地看着太后,凄声回答:“臣妾听说太后年轻时,也曾经在翊坤宫受辱,被敦肃皇贵妃罚跪,如今,您就不能以己度人,体谅体谅臣妾吗?” 福珈的眼睛从来没睁到这么大过,娴贵人在胡说什么啊? 福珈颤抖着,担心地瞧着太后,果然,太后的脸色,已经是风雨欲来的趋势。 如懿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只顾着自己的委屈。 钮祜禄太后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那日,她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殿内安静,太后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第204章 你还有丈夫凌云彻呢 太后缓缓地说道:“掌嘴!” 如懿绝望地摇摇头,她知道的,太后从没有体罚过嫔妃,为什么要对她这样暴虐呢。 更何况,今日,她才是受害者。 “太后为何打臣妾,臣妾冤枉啊!” 太后冷哼一声:“一打你意图不轨,挑拨皇上与皇子关系,二打你以下犯上,惹怒惇嫔,三打你不知好歹妄图用旧事打动哀家。” 如懿被成翰死死按住,嘴里依旧重复着自己是冤枉的。 福珈可不管这些,她现在只想问: “太后,打多少下啊?” 太后拿起桌上的水烟枪吸了一口,吐出一道道烟圈, “打到她这张嘴肿的说不出话来,为止。” 福珈担心自己这把老骨头,体力不支,正想挥手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太后,奴婢回来了,让奴婢打吧。” 正是风风火火一脸期待的容佩,福珈眼前一亮,这打人的体力活,还是让小容佩来吧。 福珈笑呵呵地对太后说道:“太后,容佩比奴婢年轻,也有力气,又是娴贵人身边出来的,想来打起来更有分寸。” 太后微微点头,谁打不要紧,重要的是出了她心中这口恶气。 更何况,容佩是她们慈宁宫老姐妹团里最年轻的小妹妹,有什么要求自然得满足了。 太后玉手一挥,轻声说道: “带出去打,别脏了哀家的慈宁宫,不过,哀家要听见响。” 如懿被押着到了慈宁宫花园,摁在冰冷的鹅卵石地面上,不规则的鹅卵石,硌的她双膝生疼。 她撅着嘴,脸上带着英勇就义的倔强,士可杀不可辱,即使太后要虐待她,她也要保持气节。 容佩打小凌子,向来不需要用板子,多年的经验已经让她练出来了掌风。 容佩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如懿头顶,说时迟,那时快,容佩直接使出了一套左右开弓的大连招。 如懿的脸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到往左偏出重影,又被一个大巴掌打到往右伸出舌头。 容佩冷冷地说道: “挨打就挨打,吐什么舌头,跟个壁虎一样。” 说着,又是接连十个巴掌,将如懿打的头晕目眩。 如懿摇摇欲坠,撅着嘴,翻着眼白,怒目盯着容佩, “容佩,你今日打了我,已经是失了做奴才的分寸,来日难免会连累家人,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丈夫凌云彻呢!” 如懿不说还好,一句话,差点把容佩气个跟头,她伸出手,重重地在如懿脸上印上了个大手印子, “丈夫?他可不是奴婢的丈夫,奴婢看啊,他更该是您的奸夫,奴婢这巴掌,打过凌云彻,如今再打娴贵人您,也算是你们的缘分了。” 如懿往容佩心里扎刀子,容佩就往如懿脸上扇巴掌,如懿气极,冷笑道: “容佩,你有凌云彻这么好的丈夫却不知道珍惜,但你不管怎么否认,你都是他的妻子,夫为妻纲,百年以后,你也得和他埋一块儿!” 容佩打人用了大力气,小腹又是一阵绞痛,再加上如懿故意诛心的话,让她气急攻心,只感觉喉咙一阵腥甜。 “噗” 容佩捂住心口,血气翻涌,面前喷洒一片血花,蒙在了如懿干枯的脸上。 如懿面色呆滞,她只不过说了实话,容佩怎么就吐血了,这和她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 如懿的嘴角,也流下来一抹血迹,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嘴里已经破了皮。 旁边的小宫女苯兰,一把扶住了容佩, “容佩姑姑,你怎么了,别打了别打了,你的身子重要。” 容佩疼的直冒冷汗,她嘱咐身旁的宫女,“不准告诉太后我吐血了,让人把这个贱人送回去。” 容佩捂着胸口,一个人小步地往宫外走去,她要回家…… 娴贵人说她到死都摆脱不了小凌子,这简直是噩梦,她活着要忍受凌云彻在她的家里,若是死了还要合葬,她宁愿被挫骨扬灰。 苯兰看着容佩姑姑走远了,她先回去禀告太后,说娴贵人的脸已经被打到流血了,容姑姑体力不支,下去歇息了。 太后见这小宫女回话伶俐,声音甜美,轻轻一挥手, “赏十两银子,让她把娴贵人送回翊坤宫,告诉惇嫔,让她拿出一宫主位的气势来,好好管教娴贵人。” 苯兰得了银子,自然是千恩万谢地出了门。 只见如懿,已经双手撑着地,撅着翘臀爬了起来。 她梗着脖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让嘴角的血和眼里的泪流下来。 一路上,苯兰跟在如懿后面,真的担心娴贵人高高的盆底鞋会不会扭到脚,或者仰着头走路会不会撞到人。 她想着,得快快传完话离开翊坤宫,不然会被娴贵人这个神经病传染的。 翊坤宫 汪芙芷得了太后的指示,更加放心了,她惩罚如懿有理有据,行的正坐的直,自然不会被责罚。 那么现在,娴贵人被打的嘴里受了伤,她作为主位娘娘,是该送点关怀了。 小厨房里,熬了一下午的鸡汤正翻滚着金黄的浪花,香气溢满了整个翊坤宫。 汪芙芷让琥珀用保温的砂锅端了满满一碗,一起去偏殿送温暖。 如懿坐在铜镜前,自己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轻轻碰到,就疼的“嘶”一下。 可是秋雯背叛了她,内务府的新宫女过两天才能到。 三宝一个太监,又不能帮她上药,她只能让三宝去御药局拿了玉颜膏来,自己收拾。 如懿打开玉颜膏的盒子,伸出指尖想挖一点,没想到上面竟然铺了一层青绿色的霉点,显然是变质了。 如懿心中气愤,御药局竟然也来敷衍苛待她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若是这个时候,能有人替她出头就好了。 如懿想起来了当年的阿箬和容佩,如果这两个人不背叛她,还是挺好用的。 正怀念着阿箬,如懿看向铜镜中,阿箬的脸竟然浮现在了铜镜里。 如懿心中一跳,手中的罐子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她瞪大眼睛回头,定睛一看,竟然是一身青绿色的汪芙芷站在了她身后。 如懿强装镇定道:“惇嫔何故擅自闯入我的殿里。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秋雯一脸凶狠,大声说道:“娴贵人又没有行礼,根据宫规一百零八条,还要罚跪三个时辰。” 如懿无奈,不情愿地移动了沉重的屁股,蹲下行了礼。 汪芙芷啧了一声,自己坐在了旁边的软凳上, “娴贵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本宫是来给你送温暖的,知道你罚了跪,又挨了打,特意送来了鸡汤,你喝下了这鸡汤,就代表着你承认我这个主位了。” 如懿抬眼望去,琥珀托盘里的砂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泡,香气四溢。 虽然下午的时候,她确实很馋这鸡汤,可是她也不傻,这滚烫的鸡汤入肚,可是会烫死人的。 “惇嫔的好意,嫔妾心领了,您放在这儿吧,嫔妾会喝的。” 汪芙芷媚眼一转,带了一丝俏皮,蹙着眉头道: “哎呀,娴贵人这是不给我面子,不接受我的示好了呢,现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让人灰心的话,真是伤透本宫了。” 如懿撅着嘴,她从未碰到过惇嫔这种不讲理的人,明明是惇嫔先落了她的面子,最后倒是惇嫔先委屈上了。 如懿解释道:“嫔妾不是不喝,是想等会儿再喝,现在太烫了。” 第205章 永瑆被狠狠上了一课 汪芙芷泫然欲泣,一双眸子含着水汽, “瞧瞧,娴贵人是嫌弃本宫的鸡汤烫了,你难道没听说过,鸡汤要喝烫烫的,日子才会旺旺的。” 如懿快要被惇嫔的假模假样恶心吐了,她两个鼻孔不断地往外冒气, “惇嫔这样说,嫔妾百口莫辩。” 汪芙芷不想再和如懿演下去了,她嘱咐琥珀道: “听见了吗,娴贵人说,下次喝鸡汤,要放白口蘑片。” 汪芙芷暗暗算着,蘑,就是蕈,白口蘑片,就是白色的野蕈。 这可是娴贵人自己要吃的,以后一定得安排上。 汪芙芷一个眼神示意,“琥珀,给娴贵人送到嘴边,灌下去。” 砂锅凑近如懿的脸,一股热气蒸腾的如懿睁不开眼睛,她不敢想象,这汤进了嘴,遇到嘴里的伤口,她会烫成什么样。 可是秋雯一把摁住了她,琥珀直接掰着她的嘴,就要往里倾倒。 滚烫的鸡汤,在如懿嘴里还在冒泡泡,顺着她的喉咙,直接滑到肚子里,烫的整个食管都闷痛。 如懿挣扎着,往外吞吐着鸡汤,很不幸,除了烫,她还被呛到了,接下来,就是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如懿整个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里疼的不断地流涎。 汪芙芷眼神阴鸷,她冷笑一声,问道:“疼吗?” 如懿忍着剧痛,控诉着汪芙芷:“你这是滥用私刑,你会遭报应的。” 汪芙芷盯着如懿的脸,毫不畏惧,这比起她姐姐受的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本宫说了,这是本宫给你送鸡汤补营养,是在温暖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汪芙芷看着狼狈的娴贵人,心内痛快,如一阵清风般,轻盈盈地就走了。 如懿嘴里起了一个个大泡,说话都不利索了,她嘴里喊着, “山宝,山宝,去太医院开烫伤药,快克。” 倒霉催的三宝,一脸怨气,主子让自己来回跑了好几趟了,这次又要去太医院。 凭什么啊,凭什么枝枝和秋雯都能逃出生天,只有他要跟着娴贵人受苦啊。 这对半个大男人不公平,三宝决定,来日一定要补偿自己。 第二日,内务府的秦立派人,重新给如懿送了个小宫女过来。 这宫女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脑袋圆圆脸圆圆,呆呆笨笨的,甚是可爱。 如懿问了她的名字,原来是叫冬梅,是盛京选来入京伺候的。 她皱起眉头,一个宫女,怎么能叫她最喜欢的梅呢。 她捂着嘴,淡淡地说道:“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冬梅眨眨眼,歪着头道:“好哇,不造主咂给俺改啥名字哇。” 如懿觉得冬梅的口音实在粗鄙,她鼓着嘴巴: “我现在受人欺凌,心内郁结,可谓是,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你就叫彻枝吧。” 冬梅连连摆手拒绝,“不行,主咂,俺不叫这个,俺怎么能叫厕纸呢!俺还是叫冬梅吧。” 如懿嗔怪这冬梅不懂得欣赏,经受不起这么好的名字,只能由着她去了。 启祥宫。 孩子们都去承乾宫找陆沐萍玩去了,金玉妍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此刻,玉妍正给陈婉茵涂着胭红色的手指甲,这是妙卿孝敬给各位娘娘的。 有了这各色的指甲油,一层透明,一层彩色,即使不戴护甲,指甲也是细腻而有光泽的。 两人正欣赏着彼此的纤纤玉手,只见三个小儿子迈着正步就进来了。 最前面的永瑆,撅着小嘴,眼睛红红的。 婉茵心疼地不行,搂在怀里给擦着眼泪, “呀,小永瑆怎么哭了,跟婉娘娘说,谁欺负你了。” 永瑆抽泣着不说话,金玉妍只能问小八小九。 口齿伶俐的小九率先开口,“额娘,婉娘娘,小十一被人打了。” 金玉妍火冒三丈,一蹬腿站起来,“谁敢打永瑆,告诉额娘,我找他算账去,就算是你皇阿玛,额娘也得问一问!” 小八想了一下,扯了扯额娘的衣角,“额娘,是傅恒舅舅家的明仪格格给了永瑆一拳。” 金玉妍的火气瞬间消了一半,她松了一口气, “害,额娘当是谁呢,傅恒大人家的明仪比永瑆还小一岁呢,能揍多疼,男子汉大丈夫,快别哭了。” 永瑆委屈地呜呜呜了起来,他趴在陈婉茵怀里, “婉娘娘,明仪妹妹捶我肩膀,痛痛!” 终究还是陈婉茵忍不住问了,“永瑆呀,明仪格格为什么打你啊?” 小九又抢先回答:“因为永瑆分庆娘娘做的桂花糕,明仪格格没分到!” 金玉妍好奇地看向永瑆,“明仪格格是皇后娘娘请进宫里的客人,怎么会分不到桂花糕呢?永瑆,你是怎么分的?” 小八小九别过头去,其实吧,他们觉得小十一被打是活该的。 永瑆倔强地不肯说话,只趴在陈婉茵怀里呜呜呜。 金玉妍急眼了,转到另一边,凑到永瑆面前, “快告诉额娘,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永瑆砸吧砸吧嘴,哼嗯哼道: “儿子就是正常分的呀,八哥一个我一个,九哥一个我一个,十哥一个我一个,十二一个我一个,璟兕一个我一个,璟宣一个我一个,最后分到明仪格格的时候,就是没有了呀!” 永瑆说着说着,更委屈了,放声哇哇哭了起来, “呜呜呜,明仪还说我没出息,原来从小就是个吝啬鬼,她还说要见我一次打我一次,呜呜呜呜哇。” 搂着永瑆的陈婉茵无语了,默默松开了永瑆。 金玉妍更是生气,撸起袖子来,一巴掌拍在了永瑆屁股上,随后拿起来桌子上的鸡毛掸子,一顿输出。 “你就这么分桂花糕的?我看明仪说的不错,就是没出息,长大怎么讨媳妇!” 永瑆哭的更厉害了。 小八小九继续别过头,打道友不打贫道,小十一耐打,没事哒。 永瑆被按在软凳上,享受着完整的童年。 终于,永瑆呜呜咽咽地说道:“儿子不敢啦,儿子再也不这么分吃的了!” 金玉妍停了手,儿子整了烂摊子,她这额娘得挽回尊严。 于是,她让贞淑准备了几样礼物,亲自带着永瑆去找明仪赔罪。 明仪正眼不瞧永瑆,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向嘉妃娘娘赔礼道歉,说自己不该打十一阿哥。 金玉妍笑着拉着明仪的小手,夸奖道: “打的好,就该这么打!” 第206章 魏杨氏突如其来的关心 星沉月落,更深露重,长长的巷道里,只一盏琉璃灯亮在半空。 巨温柔和魏佐禄结束了一天的验尸生活,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佐禄想着今天白天验的那具女尸,她的夫家说她是为了死去的丈夫殉情,吞金而亡。 但很明显,验尸结果是死于窒息。 巨温柔和收了钱的状师据理力争,绝不肯为了钱让死者去的不明不白。 佐禄也站在巨温柔这边,在县衙里干了一大架。 夜色深沉,两人一言不发静行在一片漆黑中。 佐禄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巨姐,你说为什么那家人一定要那小姑娘死呢。” 巨温柔声音冷峻,她冷哼一声, “因为他们懦弱又恶毒,他们家的少爷明明是家族遗传肺疾而死,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基因有问题,只能说是新媳妇克死了丈夫。” 佐禄气愤地捏紧了拳头,大骂道:“卑鄙,实在是太卑鄙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能杀了那小姑娘啊。” 巨温柔眼神凛冽,说出的话却极为热血, “他们给自己找了个道德的支点,自以为可以审判世界,却忘了这世间还有公平道义四个字,我就算搭上自己仵作的生涯,也绝不会妥协。” 佐禄满眼崇拜地盯着他巨姐,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轻快, “那我魏佐禄一定跟着你干,巨姐指哪儿我打哪儿!” 两人走过拐角,正是一身藏蓝色布衣的魏杨氏等着两个孩子回家。 魏杨氏起初想各种法子,要把巨温柔赶出去,让佐禄休妻再娶,甚至还曾经写信进宫质问嬿婉。 后来,她眼睁睁瞧着佐禄每日去县衙跟着巨温柔验尸,早出晚归。 一开始佐禄还和她抱怨,可是后来,佐禄竟也一天天地稳重起来。 他不再说那些尸体的可怕,巨温柔的彪悍,而是说受害者的可怜,罪犯的狠毒。 魏杨氏感觉很欣慰,佐禄长大了,她终于对得起魏家的列祖列宗了。 再往后,因为女儿和巨温柔的目光长远,对家里后生的提携和魏氏家学的兴办,她们一家在京城中的威信逐渐立了起来。 甚至今日,族中有女儿定下亲事,竟然破天荒地请了她去帮忙陪客人。 在以前,别人都会嫌弃她家粗鄙的。 但是有了巨温柔,谁人不称她们是积善人家! 魏杨氏慢慢地接受了巨温柔姑娘,她想,大不了就当多了个大闺女,或者多了个姐妹吧。 魏杨氏提着琉璃盏,等着两个孩子回家。 见远处一高一低两个身影走进,她笑呵呵地迎上去, “佐禄,温柔,你们回来啦,我做了炝锅肉丝面,快热乎乎地喝一碗休息吧。” 巨温柔难得的和魏杨氏搭话,她和气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今儿怎么这么殷勤了?” 魏杨氏笑着大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宝贝疙瘩给额娘长脸了,他们都夸我有个好儿子呢!” 巨温柔脸色一沉,毫不留情地怼道: “错了!她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个家之所以能过成今日这副好光景,全都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女儿,令妃娘娘!” 佐禄经过今天白天的事儿,也帮腔道:“是啊额娘,我这么没出息,要是没有姐姐的庇护提携,哪里有今天,你别光坏事怪姐姐,好事儿丝毫想不到姐姐。” 魏杨氏被儿子儿媳堵的说不出话来,她呃地一声, “我对嬿婉也没有那么不好吧。” 巨温柔姑娘喝了一大口肉丝面,抹嘴说道: “得了吧,固伦和静公主都四五岁了,你主动关心过她吗?令妃娘娘这几年生辰,你递过牌子问候吗?之前不想搭理你所以没说你,现在看你还有救,所以提点你两句。” 魏杨氏被巨温柔说的老脸一红,尴尬地直用脚趾头抓地。 永寿宫 嬿婉正和意欢欣赏着从皇上的虎口中救下来的《富春山居图》,沐萍则在和璟宣做糖人儿。 春蝉从外面拿了个信封进来。 “主儿,宫外的老夫人寄信来了,您可要瞧瞧。” 嬿婉面色不变,她早就习惯了, “罢了,你打开看看额娘要多少钱,让人拿给阿柔就行,不要经过额娘的手了。” 意欢心疼地拍拍嬿婉的手,意在告诉嬿婉,还有她呢。 沐萍也示意璟宣把糖人递给嬿婉,璟宣甜甜地说道, “额娘不难过,看璟宣浇的糖人儿,多漂亮啊。” 嬿婉笑着接过来,轻松地说道,“我哪有那么容易难过啊。” 春蝉拿出信纸,准备打开直接看结尾的数字,却突然眼睛一亮,手颤抖着对嬿婉说: “主儿,您快看这信,不是要钱的。” 嬿婉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接过纸和信封里的东西来,只见上面写着, “嬿婉,快到璟宣生辰了,我这个当郭络玛嬷的准备了一对平安扣玉佩,一个给璟宣,一个给辛苦生下璟宣的你,祝你们平平安安。” 嬿婉读着读着,眼泪唰的一声就下来了,纵然告诉过自己不要在乎额娘,可是她心底却仍旧有所期盼。 嬿婉将璟宣叫过来,璟宣的脖子上,一直戴着当年田姥姥送的长命锁。 如今,嬿婉将一个玉佩挂在了璟宣腰间, “璟宣,这是你郭络玛嬷送的。” 另一个,嬿婉也挂在了自己腰间。 这一夜,嬿婉哄着璟宣入睡后,便让奶娘把璟宣抱了下去。 床尾的流苏坠在昏黄的烛光下摇摆着,恍惚间,嬿婉又见到了久违的身影。 这一次,嬿婉没有说话。 那好听的声音自己响起,“你怎么不叫我令懿皇贵妃了?” 嬿婉镇定着,对视着那双薄雾后的眼睛, “你是令懿皇贵妃,那我是谁?怎么,你是看我没有按照预定的历史轨迹走,没有生下你所说的未来帝王,特意来警告我的么?” 那身影缓缓摇头,语气仍旧柔和,“不,我是来为你高兴的,这一世,亲情,友情,你可圆满了?” 嬿婉仍旧带着怀疑,她盯着那身影, “我没有达到你的目的,你不怨恨我吗,我甚至不想按照你说的什么匡正剧情,我杀了如懿,会更快的归于太平。” 那道缥缈的身影,更加的轻盈, “我怎么会怨恨你,这一世,本来就是要让你不做傀儡,遵循本心过一生,不过,你杀了如懿没有用的,你只能用尽全力去摧毁她的信念,让她心死而亡,才能真正的逃离。” 魏嬿婉追问道:“逃离什么?” 一道低低的轻笑响起来,“有趣,你在套我的话……天机不可泄露,你自己去琢磨吧……” 第207章 寒二如出场 田芸儿的蒸汽机又经历了两次改良,初步应用到了航船上,这样海外出口的速度就大大加快了。 大清用欧洲人眼馋的丝绸,茶叶,瓷器,换回了各种精密仪器,应用到了各行各业的生产中。 田芸儿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芸格格了,依旧和海兰住在延禧宫。 海兰疼爱田芸儿,西配殿给她做研究基地,东配殿给她做寝殿。 皇上记着田芸儿的功劳,还在内务府拨了两个宫女伺候,分别是明月和彩霞。 翊坤宫, 如懿嘴上的掌伤,口中的烫伤,再加上她被汪芙芷无情的欺凌,足足让她在宫里养了好几个月。 再加上富察琅嬅不喜如懿惹是生非,直接免了她三个月的请安,因此后宫又度过了一段岁月静好的日子。 这些日子,皇上每隔两日就来翊坤宫看汪芙芷,一时间,宫内令妃,豫嫔和惇嫔的恩宠可谓是平分秋色了。 每次皇上来翊坤宫,总夸小厨房的鸡汤格外的鲜美。 汪芙芷小意温存,附在皇上耳边轻轻呢喃, “只要皇上喜欢,臣妾就日日亲自去熬,只是……” 皇上好奇地问道,“只是什么?” 汪芙芷摇摇头,依在皇上的胸膛处,“只是臣妾之前关怀娴贵人,给她送鸡汤,没想到娴贵人还骂臣妾恶毒。” 皇上皱起眉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如懿了。 即使她和芙芷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偏殿的门总是虚掩着,不知道如懿在干什么。 “芙芷,你受苦了,朕会去敲打如懿,让她对你毕恭毕敬,就算皇后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也每日要定时来向你请安。” 翌日,皇上神清气爽地从正殿出来,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悠哉悠哉地往偏殿走去。 门口守着的冬梅快要打起来瞌睡,娴贵人因为她不改名,所以不信任她,拒绝她进去伺候。 打鼾的冬梅睁开眼,一双黑色团龙纹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纵使她再怎么缺心眼,也知道,这一定是皇上。 冬梅骨碌碌爬起来,迎着皇上,吱嘎一声推开偏殿门, “主儿,皇上来了。” 皇上蹙着眉,被偏殿里的一股难闻的霉味儿熏的脑袋疼。 他巡视了一圈,只见如懿跪在香案供着的佛祖面前,一身石青色的旗装显得更加老态。 瞥见皇上来了,如懿跪着别过头去,微微福了福身子。 皇上见着如懿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烦,也不想进去了,只在门口说道: “别以为穿了太妃衣服就真的加了辈分,你个贵人,照样要去正殿请安。” 如懿生气地转过身子,怒目瞧着皇上,嘴里的结痂又扯地生疼。 “皇上已经有五年没来过臣妾这儿了,甫一过来,就是为了汪芙芷吗?” 皇上心中暗自思量,果然,快乐的日子总是如此快,竟然有五年没来了。 皇上决定,不为难自己了,一会儿去找厄音珠玩一玩。 他只撇下一句,“你呢,每日去给惇嫔请安,请安回来老老实实地继续念佛,好好养老,也不错。”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昏暗的光线下,如懿仰头望着案上的佛祖,是那样的悲天悯人,引诱着她真心地诚服。 众人再见到如懿,是在庆祝整个准噶尔地区和天山以南以北的广大土地彻底回归大清的宴会上。 许多年后,众人再回想起这场宴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皇上的荒唐不是始于这场宴会,而是他一直都很荒唐,只不过所有的妃嫔,都已经看透他了而已。” 兆惠骄傲地表示,最后战败的寒部,送上了他们部落最美的女子来表示自己的诚意,愿意与大清永修和睦。 皇上用眼神征得了太后的同意,笑眯眯地表示,他的后宫,还没有寒部女子呢,正好补上空缺。 皇上一双被褶皱压的睁不开的凤眼,死死盯着那一片珠帘,这是他收复新疆的战利品,他要——好好欣赏。 流苏帘后,一身米白色长裙的寒香见款款而来,她头上戴着银光闪闪的珍珠冠,身上缀满珍珠花团,就连脸上,也蒙着珍珠面纱。 厄音珠眨着大眼问陆沐萍,“庆嫔姐姐,这真的是天山寒部来的公主,不是东海龙宫来的蚌精吗?怎么浑身都是珍珠啊?” 陆沐萍也啧啧地摇头,这得用多少蛤和蚌才能滋养这么多珍珠啊,估计用来做辣炒肥蛤能炒一盆了。 皇上盯着那遗世独立,仿佛要羽化登仙的身影,眼眸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他嘴角勾起来一抹笑,轻声说道,“摘下你的面纱,让朕好好看看。” 座下的寒香见闻言,既不下拜,也不行礼,而是抬起一双纤长轻巧的双手,轻轻扯开了蒙面的珍珠帘。 众人深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双冰冷的眸子,却仿佛一坛最热烈的烧酒,让人忍不住沉醉。 少女洁白的仿佛天山上的一株雪莲,出尘而来,纤尘不染。 纵使重来一世,嬿婉也不得不承认,寒香见的美貌确实出众。 而皇上直勾勾的眼神,也说明了这寒香见日后,一定会进入后宫。 座下的如懿,死死地攥住拳头,皇上这样痴恋的眼神,为何她从没有见过。 下面寒部的使者介绍道:“皇上,我愿代表寒部请求皇上宽恕,望不要迁怒于那些渴盼和平的寒部民众。寒部自愿奉上香见公主, 入宫伴驾。望以此女一舞,以表与我大清和睦修好之意。” 皇上沉迷于寒香见的美貌,痴痴地道:“你还会跳舞?” 寒香见环视四周,这里都是一些谄媚的奉承的女人,她不屑与这些人为伍,所以她冷冷地说道: “是。我的未婚夫婿寒企最爱我的舞姿,所以遍请各部舞师教习。在草原上,常常是他吹口弦我跳舞。” 第208章 寒香见rap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兆惠狠狠地瞪着寒部使者,丫的,不是说清清白白一女子吗?竟然敢骗他,灭了,都灭了! 高曦月听了寒香见的话,眉头一蹙,低头和金玉妍说道: “他未婚夫喜欢看跳舞的,就让她学跳舞,这不是在培养舞姬吗?她怎么还这么高兴啊” 这话也触动了玉妍的心事,她自幼喜欢跳舞,本以为当初世子派舞娘来府中教她是因为投她所好,没想到是为了送她来大清。 回首往事,金玉妍心中唏嘘。 金玉妍低头说道:“可惜她不懂,她一心一意爱着那个男的,就算那个男的死了,还任由他操纵着自己的心神。” 高曦月叹口气道:“本宫就不信,什么样的男的死了还能让这么个美人念叨着,估计就是这香见公主的臆想。” 金玉妍艳羡地瞧着曦月,慧贵妃看似天真烂漫,其实活的最通透。 曦月说得对,寒香见之所以对寒企念念不忘,只怕是情到浓时被迫分离才导致的,若是真的经历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恐怕这十分眷恋,也会变成八分厌倦。 另一边,厄音珠眨着她的大眼睛,一脸不解,不就是死了个未婚夫吗?她都死了仨了,也没这么难过啊。 厄音珠想,一定是因为这蚌精公主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帅哥,有机会,她要让这公主见见御前那几个清秀的小太监。 厄音珠身后的颖答应和恪答应也捏了一把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她们可是以下犯上被惩罚的人,只怕这香见公主还没见识过皇上的残忍。 如懿向寒香见翻了个白眼,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寒部送个女人来伺候皇上,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宝座上的皇上,眸中浮现一丝冰冷,却不是对着寒香见,而是盯着寒部的使者。 寒部使者浑身一激灵,下有兆惠将军,上有皇上,这要是不说清楚了,那估计寒部一夜之间就要夷为平地了。 他连忙起身作揖,“皇上,香见公主之前虽有婚约,但是早在她来大清之前就已经解除了。” 寒部使者说完,惶恐地用眼睛觑着皇上,生怕皇上雷霆之怒,翻手之间就取了他的性命。 皇上笑了,就算香见真有婚约,在她的美貌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无妨,就让朕和太后,欣赏一下香见公主的舞姿吧。” 太后别过头去,这大色儿子,眯起眼睛来就说瞎话。 她可没说想看寒香见跳舞,别拉她来当筏子。 乐声起,寒香见清颜白衫,青丝墨染间夹杂着如雪般的珍珠,随着曼妙的舞姿轻轻摇摆,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皇上眼睛都看直了,连手中的酒杯洒在桌上都未曾发觉,还是富察琅嬅提醒他湿了衣衫,他才反应过来。 皇上拍手笑道,“好啊,这三春胜景,不如香见公主倾城一舞,朕看啊,你这朵边地之花,正好可以装点朕的后宫啊。” 可谁都没想到,香见公主站定之时,竟然从自己的袖口中掏了又掏,掏完再掏。 仿佛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魏嬿婉和富察琅嬅浅浅地对视一眼,彼此都笑了。 原来这场宴会由嬿婉协助琅嬅操持,嬿婉想到前世寒香见在宴会上的那一出,这简直是绝大的纰漏。 所以她命春蝉,化身小宫女,在入宴会检查之时,悄无声息地取出了匕首。 所以寒香见现在,掏无可掏。 寒香见原本冷如雪山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用手掐着自己脖子大喊道: “寒企,对不起,我活着不能和你在一起,现在,我的灵魂也没有办法去和你相聚。” 意欢微微惊讶,寒部的香见公主说起话来还挺押韵的,是个作诗的好苗子。 海兰不屑地瞧着寒香见,前世如懿因为她杀了凌云彻而疏远她,最后陪在如懿身边的就是寒香见。 真是大如配二如,如到家了。 太后轻饮了一口烧酒,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千年的狐狸什么风浪没见过。 若是这寒香见真是个刚烈之人,在她阿玛送她上马车的时候就可以一头撞死。 大不了路上,跳马车,咬舌自尽,或者直接一头撞死在大殿里,哪个不行? 再加上皇后还禀告她,寒香见带了匕首,难道一定要用匕首在大殿自尽吗,偷偷自尽不好吗? 可无奈,皇上想不到,或者说,他不愿意想。 果然,皇上只关怀地冲寒香见说道: “香见公主不要激动,你现在情绪不稳定,住在宫外朕也不放心,就入宫来吧。” 富察琅嬅对皇上的话没有丝毫震惊,她早就明白,寒部为了示好,送寒香见入京,若是不入后宫,便代表皇上不接受他们的臣服。 是以皇上投来询问的目光时,富察琅嬅只带着温婉的笑容说道: “皇上,东西六宫之内,唯有景仁宫和景阳宫还空着,去年景仁宫刚刚大修了一番,甚是华丽,不如就让香见公主暂住景仁宫吧。” 皇上很满意,他的皇后,总是这么懂事儿。 没想到,座下的如懿,竟然又开口了,如懿一脸震惊, “皇上,香见公主已经心有所属,你若是不放心她寻短见,不如就给她一个外命妇的名分安排在驿馆,没必要一定要入宫来啊。” 寒香见感激地把目光投向席末的如懿,她没想到,在这虚情假意的后宫里,还有人真正地懂她。 如懿顾不上看那什么香见公主,当年她选秀出虚恭加姗姗来迟,获得了侧福晋的名分。 现在寒香见宴会上承认自己有心上人了,还能成为皇上的嫔妃,她不允许有人和她一样特别。 皇上已经对寒香见痴迷,怎么能听得下如懿的泼冷水,他起身拂袖, “香见公主入宫,太后和皇后都是同意的,朕这是仰承皇太后慈谕,遵守孝道,娴贵人不要再多嘴了。” 如懿只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太后,希望太后出口主持公道。 太后岿然不动,她想,一个后妃而已,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她何必出手。 更何况,她是太后,不是皇后,这事儿她管不着。 太后身边站着的容佩,死死盯着如懿,想到容佩的大巴掌,如懿不敢再冒犯太后了。 她只能把这种哀怨的目光给了富察琅嬅,都怪皇后,她身为后宫之主,没有行劝谏之责。 皇上含情脉脉地望着寒香见精致的小脸,冲着大家说道: “今日的宴席到此结束吧,毓瑚啊,你带香见公主到景仁宫沐浴更衣,让她好好歇息,朕稍后再去看她。” 说着,皇上转身离去。 一众娘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感叹皇上这次恐怕又又又又动心了…… 第209章 朕和你是纯聊天的兄弟 寒香见住入景仁宫,并未对后宫的娘娘们产生什么影响,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有如懿心中忿忿不平,凭什么寒香见无名无分,就能住进她姑母为后时住的景仁宫。 如懿想,幸好,寒香见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那个心上人还死了,她不会接受皇上的。 这给了如懿启发,她想,或许只有皇上彻底地失去她,才能怀念她一辈子。 这个想法渐渐生根萌芽,反复地在如懿脑海中响起。 寒香见入宫这些天,皇上去了景仁宫几次,却接连碰壁。 寒香见不肯换宫中旗装,依旧只着寒部服饰,在她眼里,这代表着自己不肯屈服的气节。 寒香见还不肯吃宫中的食物,她说这叫不吃嗟来之食。 太后听说了又是一笑,若是她从路上就开始绝食,现在早见到她的寒企了。 后宫的娘娘们,都从一开始对寒香见抱着淡淡的同情,可怜她背井离乡,慢慢地变成了听个乐子。 毕竟都十几天了,香见公主十几天“不吃不喝”,也没有饿死啊。 但皇上等不及了,寒香见不肯易服,不肯吃饭,这越发激起来了他的征服欲。 皇上下令,后宫的妃子都要积极建言献策,想想怎么才能让香见公主接受自己。 陆沐萍想了想,异国他乡,若是能吃到家乡美食,可能心情会好些,所以她建议找几个寒部的厨子。 厄音珠想,她是蒙古之花,她此生唯爱璟兕,皇后和自己所有的族人(包括阿布),若是能把寒部的穷苦百姓好好安置,容贵人应该能开心些吧。 汪芙芷笑了笑,前朝后宫不少人对皇上这次所作所为有了怨言,她就再来添把火吧,于是她建议,在宫中修建一个寒部的建筑专门给香见公主居住,以解思乡之苦。 而金玉妍想,寒香见不肯入宫的根源在寒企,认为寒企死的太惨了,她写下建议,不如把寒企的尸骨找出来,让香见公主见最后一面。 永寿宫的嬿婉,陷入了沉思,两世了,困扰她两世的疑问就是,寒企真的死了吗?就那么巧,正好一声怒吼就引发了雪崩? 所以她写下建议,请皇上派专人前往寒部,调查一下寒企是死是活。 …… 皇上翻了半天,每个建议都很可行,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七个大字:送寒香见回寒部! 皇上都能想象的到,如懿撅着屁股坐在凳子上,咬着牙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 他啧了一声,把这纸团成一个球球,一把扔了出去。 剩下的建议,他分别吩咐人去干了。 皇上想着,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再找人去劝劝香见,或许能管用呢。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皇后琅嬅,可琅嬅推说,和敬回蒙古省亲,把他的宝贝大外孙留在了宫里,她抽不开身来。 皇上第二个想到的,是善解人意的令妃嬿婉,刚想派人去通传,没想到永寿宫的春蝉先来了,言说令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皇上一波赏赐送过去,还亲自去看了嬿婉。 嬿婉这次孕吐严重,自然没有精力再去劝寒香见了。 进忠见皇上忧心,就上前问了一句,得知缘由后,进忠一笑, “皇上,那日宴席结束,奴才听见香见公主对娴贵人说了一句谢谢你呢,想来二人是一见如故了。” 皇上心头一跳,如懿纸条上写的,是送寒香见回寒部,若是让如懿直接去劝了,寒香见估计就得夜奔回乡。 他得把如懿叫过来敲打一番。 如懿被请来乾清宫的时候,是赌着气来的。 她想,皇上已经许多年没让她来乾清宫了,她要给皇上点冷脸瞧,让皇上知道自己生气了。 乾清宫,皇上正看着工部连夜赶制出来的宫殿图纸,亲自做着修改。 如懿行了礼,皇上竟然久违地露出来和颜悦色的表情。 “如懿啊,瞧瞧,这是朕要给香见造的宝月楼,多么气派,多么特别。” 如懿瞪着眼睛,她扭过头去,不想看皇上给寒香见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心意。 “皇让,臣妾侍奉您多年,一直认为您是雄才大略,可是为什么,您人到中年,却这般聊发少年狂了呢?” 皇上眼神迷离,带着一丝情欲:“如懿啊,你是不会懂的,朕这么多年了,只有见到香见的这一刻,才感觉到什么叫一见钟情,朕是真的喜欢她。” 如懿不解地问:“皇上,您说什么呢。若是您对香见公主一见倾心,那您与臣妾算什么,后宫的这些人又算什么?” 皇上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回答:“朕和皇后是发妻,和慧贵妃,纯贵妃是陪伴,和舒妃,令妃是知己,和厄音珠,庆嫔是玩伴,和你嘛……” 皇上故意拉长语调,“不是你说的吗,朕和你是青梅竹马,只有香见,香见是朕真心爱的女人,她和你们都不一样。” 如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脸上下垂的肉皮轻轻抽动, “皇上,臣妾看您这样不顾一切的样子,怕是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您就不能看看臣妾吗?臣妾和您,多久没有在一起了?” 皇上想着还要求如懿办事儿,于是敷衍地说道: “你不是说和我如兄弟一般吗?谁家兄弟晚上睡一块儿啊,咱们俩是纯聊天就行。” 如懿被皇上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用沉默来反抗。 皇上厌烦如懿这副样子,他只能使出来必杀技, “如懿啊,今日你若是能劝香见进食,让她不至于寻死,朕就恢复你贵人的份例,如何?你想想,贵人的份例,你就又能戴好看的护甲了。” 如懿低下头,看自己手上半黄半绿的铜护甲,心里对金银珐琅烧蓝的护甲无比渴望。 她咽咽口水,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如懿回去让冬梅端了一碗鸡汤,往景仁宫走去…… 第210章 如懿劝寒香见赴死 如懿如麻雀展翅一样摇晃着双手,仰着头走在前面。 后面是端着鸡汤的冬梅,小丫头心里忐忑,小声问道: “主咂,咱们偷了惇嫔娘娘的鸡汤,真的没关系吗?” 如懿不回头,提着裙子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槛,淡淡说道: “冬梅,你太不懂事了,这怎么能叫偷呢?小厨房是翊坤宫的小厨房,我也是翊坤宫的主子,拿碗鸡汤怎么了!” 冬梅在背后撇撇嘴,心里想着,未经允许端别人的鸡汤,不管在哪旮瘩都算是偷,主咂还在这儿狡辩,真不嫌丢人。 如懿到了景仁宫门口,自从姑母走后,她从未再踏足这座宫殿。 许是心虚,许是害怕,她总是绕着这儿走。 不知为何,这么些年,她从未梦见过姑母,可是她觉得,她明明该是姑母的全部指望和骄傲的啊。 如懿摇摇头,姑母也变了。 她想起姑母临走前的声嘶力竭,让她一定要成为皇后,姑母还是不懂她,她所求的只有皇上的真心罢了。 今日皇上让她来劝寒香见进食,谁能懂她内心的苦呢。 如懿推开门,景仁宫已经不再是当年萧瑟的样子,而是遍种桂花,香气四溢,院子两边放了两个秋千架,古朴雅致。 几个临时伺候的宫女端着菜从正殿鱼贯而出,这些菜摆盘精致,色香味俱全,却丝毫未被动过。 如懿叫住小宫女,淡淡问道:“香见公主还是不肯进食吗?” 那小宫女叹着气摇摇头,“对啊,这每日送进去的膳食,过上一个时辰就原封不动地撤出来了,香见公主还不让我们进去伺候,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冬梅傻乎乎地抬起头来,她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端出来的那道神仙鸡,看似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怎么鸡胸那块儿格外地短呢。 还有那碗燕窝鸭子,上面点缀的芫荽怎么还散开了。 还有那道豌豆黄,宫中什么都喜欢寓意吉祥,怎么那道糕点的块数偏偏是个单数? 冬梅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断定,香见公主一定是偷吃了。 如懿听完那个宫女的话,踩着高高的花盆底鞋进了正殿。 只见正殿之内,雕梁画栋,摆放的古董珍宝不计其数,就连墙壁,都镌刻了不少名人碑帖和山水人物画。 如懿掩饰好眸中的厌恶和嫉妒,绕过一道屏风,往寒香见床边走去。 寒香见鞋都没脱,衣服也没有换,头上戴着高高的珍珠冠平躺在床上,脚尖拉的笔直,一脸生无可恋,慷慨就义的模样。 寒香见闻到鸡汤的香味儿,头都没动,一脸嫌恶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不会吃你们大清皇帝任何东西的,端走,都给我端走。” 如懿心放下了一半,只要寒香见还没对皇上动心就好,一切都来得及。 冬梅很有眼色地,直接将食盒里的鸡汤端到了寒香见的床头。 此刻,那碗上面漂了一层黄油,洒了点点葱花的鸡汤,就缭绕着诱人的气味儿。 寒香见的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转过头来,才看见阴影中的一张僵硬的脸。 寒香见的防备卸下来一半,她记得这个女人的仗义执言,也听见了皇上叫她——娴贵人, 如懿坐在寒香见旁边,淡淡地俯视着寒香见的绝世容颜。 寒香见抬眼看着如懿,清冷地开口: “如果你也是来劝我活下来的,那你可以回去了,我已经存了死志,我要和寒企团聚。” 如懿不管寒香见说了什么,只是盯着寒香见问: “你能给我讲讲寒企吗?我很好奇。” 寒香见一怔,进宫以来,她说了无数次,她是为了寒企要殉情,为的就是能有人问问自己和寒企的凄美故事。 可是他们都不问,皇上只按照自己的方式爱她,却不理会她灵魂的出口。 寒香见被如懿触动了心事,对如懿的好感更上了一层楼,她缓缓开口道: “我和寒企是少年时的相见相许,相知相伴,你和那个皇帝,是不会懂的。” 如懿仿佛被触动了某种开关,眸子一下子也暗了下来, “你若说的是这些,我就懂了,我也有过年少时的爱人,只不过现在,我失去了曾经恋恋不舍的少年郎。” 寒香见终于转过头来,她找到来和自己惺惺相惜的人,所以淡淡开口说道: “我喜欢寒企的时候,十六岁,他十八岁,他的眼睛特别明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寒香见越说越激动,最后抽泣着控诉,“可是寒企他死了,死在那场雪崩里,都是我害了他。” 如懿听的快要睡着了,她并不关心寒香见和她的心上人的故事,她只是想借此引出来自己的话题。 所以当寒香见停下来时,如懿慢慢靠近了她,一脸蛊惑地说道: “我听说,人濒死的时候,会看见最想见的人,你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寒香见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所以她眨着泪眼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 如懿见寒香见快要上钩了,她一脸心疼地说道: “我也是听说的,你若是不信,就可以试试啊,只是不要再饿着自己了,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后面的冬梅,试着解读娴贵人的话,她发现,娴贵人的意思是,让香见公主找更快的法子赶紧死。 冬梅吓得捂住嘴,她觉得娴贵人太聪慧了。 如懿见寒香见眼神涣散,像没听见一样,便有些想掩饰一下, “香见公主,我知道你的性子刚烈,和我是一样的,若是失去了自己的少年郎,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吧。” 寒香见的眼神坚定起来,眸中的冰冷变成了一片热烈,她的声音陡然大了点, “娴贵人,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在说,若是我想一直能见到寒企,就要不断地体验濒死感,对不对?” 寒香见竟然有了力气坐起来,她支撑着身体,端起来鸡汤, “娴贵人,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会饿三顿饿到濒死,再吃一顿活过来,如此反复,我就能和寒企地久天长地相伴了。” 冬梅沉默了,这香见公主和娴贵人一样聪慧。 如懿也沉默了,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呢,寒香见怎么不死呢? 寒香见一口喝尽了香浓的鸡汤,果然味道鲜美异常。 她闭上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寒企英俊的面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幸福地笑着,睁开眼睛时,一脸激动地望着如懿: “娴贵人,谢谢你来劝我,给了我勇气和力量,我想,我会为了寒企,好好活下去的,请你以后,经常带鸡汤来给我喝吧。” 如懿呆呆地答应了,脚步轻浮地出了景仁宫。 皇上给的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翊坤宫,秋雯惊讶地发现,惇嫔娘娘吩咐熬给皇上的鸡汤,不见了。 那可是皇上最爱喝的鸡汤,用的是惇嫔娘娘特制的砂锅,别的宫里都没有这种美味,于是她赶紧上报给汪芙芷。 汪芙芷脑筋一转,就知道是如懿偷走了,问了三宝得知她去了景仁宫,芙芷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给宫里其他的姐姐们,这鸡汤进了皇上肚子,如懿肚子和寒香见肚子,都是一样的。 汪芙芷告诉秋雯,没有关系,娴贵人爱小偷小摸,就让她拿吧。 第211章 死而复生的寒企 皇上得知寒香见开始进食的消息时,高兴地近乎手舞足蹈。 他没想到,如懿竟然真的能办成这件事。 就算寒香见现在还不接受他,但是水滴石穿,他后面还有一系列大招,不信捂不热寒香见这朵天山雪莲。 他也没食言,命内务府恢复如懿贵人的份例。 这话传到内务府,秦立公公波澜不惊,他明白,这次送回去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又能拿回来了。 害,娴贵人每月不作几回死,她就浑身痒痒。 如懿看着内务府送回来的一盒子护甲和几身衣服,却开心不起来,皇上竟然是因为别的女人而对她好,这让她感到屈辱。 寒香见开始阶段性进食后,就经常往翊坤宫跑,整个后宫里,她能够瞧得起的,只有娴贵人一个。 如懿见寒香见仍旧拒绝皇上,冷脸相对,并未承宠,也渐渐放下心来。 不管怎样,寒香见比汪芙芷和魏嬿婉安分多了。 如懿也向寒香见敞开了心扉,两个人在偏殿,往往是寒香见聊一会儿寒企,如懿聊一会儿她的弘历哥哥,几个回合过后,天也就黑了。 冬梅伺候了几天,对两个人的爱情故事都能全文背诵了,再听,她就要吐了。 终于,如懿开始讲一些新鲜的事儿。 她说她的少年郎辜负她,是因为另外几个女人的出现。 富察琅嬅凭着家世,抢走了她唯一妻子的地位。 金玉妍讨好媚上,一口气生了许多子嗣,让她和皇上离心。 魏嬿婉凭借着和她三分相似的样貌,轻松得了妃位,还抛弃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这句话,让寒香见十分鄙夷令妃。 有青梅竹马,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令妃还不知道珍惜,对真情弃若敝履,实在是虚荣卑鄙。 “娴贵人,我听你说了令妃这个人的劣迹,心中实在气愤,若是寒企活着,为了他,我放弃一切都值得。” 如懿看寒香见和她的想法一致,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她哑着声音提醒道: “香见啊,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吐露心声呀。” 寒香见更加觉得娴贵人是个难得的好人,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中,还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 皇上见这几天,寒香见总在后宫中穿梭,以为她终于肯融入后宫了。 于是这一日,皇上沐浴焚香,重新编好了辫子,兴致勃勃地来了景仁宫,想和寒香见共度春宵。 没想到寒香见依旧对他冷淡,皇上心中不快,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吗? 于是他强硬地抓住寒香见的胳膊,大声质问: “朕到底哪里做的不合你的心意,你为什么不接受朕?” 寒香见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愤怒震惊了,她更加鄙夷皇上,前一秒还对她温柔小意,现在就暴露本性了。 她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冷声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比不上寒企,寒企绝对不会这个样子对我的!” 说着,寒香见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摔在桌子上,捡起来一片瓷片,冲着皇上就要划过去。 进忠见状,急忙推开了香见公主,把皇上护在身后。 没想到,皇上却斥责了进忠无礼,让他去慎刑司领十板子,随后拂袖而去。 临走之前,皇上高声说道:“香见,朕会让你知道,朕比那个寒企好的多!” 皇上罚进忠的事情很快在后宫传开了,大家都清楚地知道,进忠公公没做错什么。 嬿婉听说了,心中一凛,伴君如伴虎,这一世皇上的暴戾比起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让王蟾给进忠送去了些银子和创伤药,嘱咐他好好休养,以后要更加谨慎。 不久,皇上派去寒部的密探,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和一个人。 他命进保去请寒香见,就说让她来见一位故人。 香见姗姗来迟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地上被绑成一团,嘴里塞着破布的人是谁,她只想见完皇上赶紧走。 皇上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他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给寒香见赐了座。 “香见呀,朕上次听你说了寒企对你很好,不禁也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于是派人去了寒部一趟。” 听到香见的名字,地上绑着的人,蹬了蹬腿。 寒香见飘忽的眼神终于聚焦了,她盯着皇上问, “您让人去寒部做什么?请你不要伤害我的族人。” 皇上暗暗记住,寒香见还是在乎族人的,幸亏他也安排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让香见先死心。 皇上语气温柔,“朕喜欢你,自然要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当初你在大殿上,朕就怀疑那个寒企死的蹊跷,所以特意让人去查他的死因,没想到啊……” 皇上还未说完,地上那团身影挣扎地更加厉害了。 这个身影,就是寒企。 正如嬿婉所想,寒企根本就没死。 一切,都只是寒企和寒香见的父亲寒阿提做的一场交易。 寒阿提需要寒香见入宫,向大清示好,巩固关系。 寒企在寒部的所有势力都在平寒战争中尽数被灭,他需要寒阿提的扶持和帮助。 于是寒阿提提出了条件,让寒企帮忙演一场戏,让香见彻底死心。 寒企想着,香见固然十分美貌,但是在美人遍地的寒部,找不到完全媲美的,也可以寻到几分相像的。 至于跳舞,他能让舞师教寒香见,就能让舞师教别人。 所以香见入宫后,他已经火速纳了两房妻妾,又寻了好几个美貌的舞姬。 大清的密探表明来意,威胁寒阿提,若是不把寒企交出来,就踏平寒部。 寒企就这样被快马加鞭带来了京城,皇上在乾清宫见他时,只见他尖嘴猴腮,皮肤黝黑,和自己根本没法比。 皇上瞬间就放了心。 寒香见听皇上话说了一半,心中着急,一下子就站起身来, “没想到什么?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啧啧啧了几声,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无忌惮,他起身,踢了踢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 “没想到啊,你心心念念的寒企,不仅没有死,还在三个月之间,娶了两房妻妾,当上了你们寒部的将军呢。” 说着,皇上用脚,抬起来了地上人的下巴。 映入寒香见眼帘的,是日思夜想的一张脸,她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 第212章 阿龙给了寒香见两条路 寒香见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又退,捂住嘴,浑身颤抖着。 “寒企,你还活着?” 李玉知道进忠因为香见公主受了罚,所以这些日子代替了进忠在御前伺候,以免再生波澜。 李玉很有眼力见儿地过去,把寒企口中的破布拔了下来。 寒企张开干裂的紫色的嘴唇,这些日子日夜兼程赶来大清,他被当作牲畜一样绑在马车里,丝毫没有尊严。 刚刚听见香见的声音,他又惊又怕,担心寒香见会报复自己。 但转过头来,他就想着,香见对自己情根深种,必然不会如此狠心,所以他看向寒香见的目光,依旧饱含深情。 “香见,救救我,大清皇帝会杀死我的。” 寒香见的泪一行行地落下,头晕目眩间,只感觉头顶的珍珠冠有千钧重, “寒企,你还活着,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他说你有了新的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企不敢说出实情,他怕香见真的不管自己了,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往香见脚边蠕动,哀求着: “香见,是你父亲逼我的,他逼我离开你,骗你,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寒香见倒退到椅子旁坐下,不停地摇头,被爱人欺骗的痛苦让她几欲心碎,她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笑话。 “不,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算我父亲逼迫你,你也应该真的殉情才对,又怎么会再娶其他人!” 皇上一直带着玩味的笑容,欣赏着寒香见的破碎,看着这位冰山美人跌落凡间。 不过,他又有些不满,若是寒香见也能为他这样痴狂就好了。 皇上轻轻笑了,不着急,他会陪着这位美人儿慢慢玩。 寒企被寒香见问的一噎,被识破的窘迫和现在狼狈的处境,让他不禁想破罐子破摔了。 他仰起头,仿佛一只在渔网中挣扎的牛蛙, “香见,你怎么能这么问我,你又真的忠于我们的爱情吗,你若是想殉情,又怎么会活到现在,还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月!” 寒香见同样一怔,止住了哭泣,她观望着四周,又直起来身子, “寒企,我是为了我们寒部的子民,才在这里委曲求全,我是寒部的公主,自然要庇佑臣民。” 寒企冷冷地呵了一声,黝黑的脸上,一排大白牙格外亮, “香见,说白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的感情更是狗屁。” 李玉听到这粗俗的言论,把头垂的低低的,他觉得皇上,香见公主,还有这个寒企都是疯子,没一个正常的。 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怕被这几个人传染了。 寒香见眸中浸染失望的情绪,她整个人都颤抖着,用红红的眼睛盯着寒企反驳, “不,寒企,你是不是疯了,是皇上逼你这样说的,对不对?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们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寒企目眦欲裂,都什么时候了,在皇上面前,她还敢说这种话! 寒企大声喊道:“不!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在那些女人中是最漂亮最听话的,让你学跳舞你就学了。” 寒企看寒香见还穿着这一身米白色珍珠的衣服,哈哈大笑着: “还有你这身衣服,这个珍珠冠,是我去南洋时看那里的舞姬穿着极为漂亮,所以特意买给你穿给我看的,没想到你现在还穿着,怎么,皇上也喜欢吗?” 寒企说的粗俗,皇上眸中闪过一丝冰冷,李玉懂事地又用破布堵住了寒企的嘴。 寒香见捂着胸口不抬头,她不肯哭的太过伤痛,失了她清冷圣洁的样子。 她没想到,自己在寒企眼中,竟然只是个玩物。 皇上适时地开口,他也不愿意太过伤害寒香见。 “寒企闭嘴吧,既然你不懂得珍惜香见,那就由朕来怜香惜玉……” 寒香见没忘记自己不肯屈服的人设,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冷的像个冰雕。 她给了寒企一个怨恨的目光,又冰冷地看向皇上, “皇上,我的心已经跟随着我死去的爱情一起冷了,绝没有再回暖的可能。” 寒香见觉得,寒企固然是欺骗了她,但皇上却亲手摧毁了她的爱情。 所以,她更恨皇上。 皇上把玩着一个印章,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香见被寒企伤透了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朕心悦你,就得好好帮你。” 皇上想到了昨日去永寿宫,嬿婉提醒他,若是一味逼迫香见公主,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欲擒故纵一番。 皇上聪慧,他把嬿婉的话融会贯通,想出了新主意,他的目光,如同在戏弄两个笼中的猎物, “寒企欺上瞒下,混淆圣听,朕要治他的罪,就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香见公主就和他一同去吧,患难见真情,没准就又和好了呢。” 寒香见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她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讨好痴迷的皇上,会说出这样的话。 去宁古塔,为奴? 她是寒部高贵圣洁的公主,受百姓的爱戴和族人的宠爱,怎么能和寒企去宁古塔呢? 更何况,寒企已经不再是她的少年郎了,他们之间的爱已经成了笑话。 她淡淡地说道: “皇上,我和寒企已经是一拍两散,一别两宽,我不想再要这种背叛我们爱情的人,所以恕我不能和他一起去。” 皇上心中一喜,香见拒绝了去宁古塔,说明一切还有转机,他状似为难地说道: “啧啧啧,香见啊,你来京城一个多月了,朕还是摸不透你的心意,今天你给朕一个准话,你到底是要留在宫里做朕的女人,还是跟着寒企流放?” 寒香见低头看看狼狈的寒企,又望望势在必得,一脸得意的皇上,只觉得这两个男人把自己架在了火上。 “皇上,你一定要这么逼迫我吗?这就是你口中说的爱吗?这太卑鄙了。” 皇上不为所动,卑鄙能得了寒香见的人,那也是手段。 不,她的人,她的心,皇上都要得到。 “香见啊,你想清楚,到底是你在逼朕,还是朕在逼你,反正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了,你就选吧。” 第213章 额娘没给你丢人吧 寒香见喉咙哽咽,面色苍白,满腹委屈,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绝美的脸颊流下来。 为什么,父亲骗她,寒企背叛她,皇上也要逼迫她, 她屈辱地别过头去,一字一句缓缓地说: “皇上,我愿意留在宫里。” 皇上面上的欣喜难以压抑,他站起来拍手道: “好啊,香见,朕不愿意辜负你,朕会给你准备好一切,再风风光光地让你真正入宫做朕的女人。” 地上的寒企身子扭曲,仇恨地盯着寒香见。 寒香见咬住苍白的嘴唇,巨大的精神刺激让她浑身颤抖着,一气之下,竟然直接晕倒了。 皇上心疼不已,急忙让人将寒香见送回景仁宫,命太医好好医治。 寒香见病来如山倒,再加上水土不服,这一病,竟然病了足足有三个月。 永寿宫 嬿婉正在翻着永璋送进来的话本子,里面正写到: 金三郎娶了一位胡姬当姨娘,这异域美人身带异香,翩翩起舞时能够引来蝴蝶,但这姨娘早有了心上人…… 嬿婉看的津津有味,不禁开始夸赞,永璋简直是个天才。 春蝉端了一碗血燕,嗔怪道:“主儿怀着身孕,天天看这话本子,当心把小主子带坏了。” 嬿婉哼哼一声,“哪里这么娇贵了?皇后娘娘怕外面的糟心事打扰我养胎,说烦心的话一律不能让我知道,我都快成傻子了。” 王蟾拿来履郡王和福晋送来的自鸣钟,自行虎,自行鹅摆到小桌上, “主儿,若是觉得无聊,就先玩玩这些小玩具吧。” 嬿婉把玩着这些东西,抬头问道: “按旧例,额娘是不是又要入宫来相见了?” 春蝉笑道:“是呢,宫外的银杏说,老夫人做了好些虎头鞋,虎头帽,要给小主子送进来呢。” 嬿婉温柔地笑着,阳光洒在她柔和的侧脸上,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这一日,魏杨氏按例入宫。 她在铜镜前照了又照,确定自己身上穿的那件藏蓝色鸾鸟纹吉服没有问题,又看了看自己头上那几朵珐琅的花,看起来也不招摇, 她这才放了心。 魏杨氏想,万万不能像上次一样,什么都不懂就入宫了,让嬿婉抬不起头来。 魏杨氏出了门,遇见了在门口摆了小炉子,烤着地瓜板栗,喝着奶茶,磕着瓜子的金夫人。 金夫人热情地问道:“杨大姐,出门买菜啊?” 魏杨氏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觉得金夫人略微少了点边界感,总是观察自己,她敷衍道: “啊对对对,出去买菜!” 神武门外,魏杨氏端庄地掀开帘子,扶着春蝉的手下了马车。 春蝉见老夫人这次穿的郑重,说起话来也恭敬了些。 两人前后,往永寿宫走去。 魏杨氏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春蝉,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啊。” 春蝉脚步一顿,小声说道:“皇后娘娘疼惜咱们主儿,说免去了您的请安,让您和主儿早些相见呢。” 魏杨氏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皇后娘娘真是个好人,佛祖一定要保佑她啊。” 她这次十分规矩,在小轿上一路挺直着身子,不再东张西望。 永寿宫,魏杨氏虽然是第二次来,却是第一次敢直视嬿婉的宫殿。 她想起银杏教给自己的规矩,尝试着行礼, “老身拜见……” 话还没说完,腿还没屈膝,只见嬿婉就扶住了魏杨氏, “额娘,快坐下,自己的宫里,哪用得着这些规矩。” 魏杨氏抬头,见这殿内金碧辉煌,墙上祥云瑞鹤的彩绘,还散发着香料的味道。 中央悬挂着一只兔子形状的粉色琉璃宫灯,内嵌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她悬着的心放下一点,贴近嬿婉耳边问道: “那个嘉妃,大贵女,她还常来你的宫里吗?还欺负你不?” 想起来上次额娘的反应和这次的对比,嬿婉决定,还是别告诉额娘真相了。 她垂下眸子道:“还是原来的样子,女儿都已经习惯了。” 魏杨氏的手紧紧攥着,脸微微沉下来,又不愿吓到嬿婉,只在心里暗暗思量着。 魏杨氏这次,能够从容地在偏殿住几天,除了做的小衣服,她还把带来的小礼物给璟宣一一看了。 有外面时兴的狮子绣球,沙包,还有风吹起来呜呜鸣笛的小风车。 璟宣瞧着喜欢,每日拿着这些礼物到处显摆。 这一日,魏杨氏将璟宣送到承乾宫,璟兕和永瑆永璂都在那儿吃点心。 魏杨氏觉得拘谨,很快地就告了辞,准备天黑再来接璟宣。 路过御花园时,正看见湖边,一个扎着辫子,穿着蒙古袍的小男孩儿在玩蹴鞠。 见魏杨氏疑惑,跟着的小丫头解释: 这是固伦和敬公主的儿子,素来为皇上所珍爱,皇上亲自起名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直白点,就是叫福寿双全钢铁大宝贝。 魏杨氏眼睛一亮,怪不得觉得这孩子那么俊,原来是大好人皇后的外孙啊。 魏杨氏的眼神里,都带了慈祥和宠爱,她想,若是嬿婉也能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儿子就好了。 她知道,若是真心爱一个孩子,就会用心的起名字,皇上给这孩子的名字起的那么长,可见这孩子确实受宠。 魏杨氏想起来了嬿婉,那是她的第一个女儿,她初为人母,满心喜悦,就从自己读过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诗里选了这个名字。 那时候,邻居家的女儿都叫大妞二妞,她的孩子却叫——嬿婉。 她知道那是因为,那些人家不重视女儿,只盼着儿子,她还有过鄙夷。 可是慢慢地,自己怎么也沦落为了那种恶心的人…… 魏杨氏正出神间,就听见扑通一声,再抬眼间,那个大宝贝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宫女惊讶地大叫,“不好了,小世子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没有丝毫犹豫,魏杨氏提起脚,一下子跳进了湖里。 湖水冰凉刺骨,魏杨氏奋力抓住了正在挣扎沉底的孩子,用力往岸边游着。 秋冬的衣服吸足了水分,极为的沉重,等魏杨氏把庆佑托举上岸时,已经是筋疲力尽。 魏杨氏冻的腿都要抽筋了,冰冷的湖水不断地进入她的口腔。 幸亏,已经有许多赶来的宫人像下饺子一般跳入水里,将魏杨氏抬上岸来。 岸边人越来越多,都在给小世子擦着身子,裹上棉衣。 魏嬿婉和富察琅嬅赶到的时候,魏杨氏裹着被子,还在冻的瑟瑟发抖。 嬿婉眼含热泪,捧着肚子,艰难地靠近魏杨氏, “额娘,您没事吧。” 富察琅嬅眼含热泪,屈膝行了福礼,“老夫人,谢谢你救了庆佑,你是本宫的恩人。” 魏杨氏看皇后娘娘来了,冻的神志不清,却依旧哑着声音问好: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我们家嬿婉说了,您对她很好,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说完,魏杨氏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永寿宫偏殿,屋里燃着足足的炭火,温暖如春。 帷幔之下,魏杨氏缓缓睁开眼,正看见哭的眼睛肿如核桃的嬿婉,她伸出手,拍拍嬿婉的腿,安慰道 “傻孩子,哭什么,额娘今天没给你丢人吧?” 嬿婉哭的更厉害了,她呜呜地抽泣着,想到了前世,额娘去世,自己坐着月子,也是一样跳入了湖水。 嬿婉伏在床边,泪水嗒嗒地落下, “没有,额娘怎么会丢人,额娘是女儿的依靠。” 魏杨氏笑了,她搂着嬿婉说道: “那就好,额娘终于没有拖你后腿了。” 说着,她像想到什么一样,激动地说道: “嬿婉,这次咱们有了功劳,皇后娘娘会帮你的,额娘要去揭发嘉妃欺凌你,咱们去御前告她!以后,你再也不用忍着她了。” 嬿婉眼前一片水雾,原来额娘晕倒前,对皇后恭恭敬敬地行礼,心心念念的是这个。 帷幔外,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倒也不用这么恨我吧……” 第214章 你真的自愿的啊,嗯? “倒也不必如此恨我吧。” 魏杨氏听见金玉妍的声音,浑身一激灵,闭上眼睛,还想再晕过去。 但是她突然想到,嬿婉还有着身孕,自己如果不直面嘉妃,难免她会折磨嬿婉。 魏杨氏鼓起勇气,尖细着嗓子大声说道: “嘉妃娘娘,虽然你是个贵女,有四个儿子,但是也不能罔顾国法家规吧,嬿婉她不愿意,你总不能强迫她!” 金玉妍在帷幔后,给嬿婉剥了一整盘的糖炒栗子,她擦擦手,慵懒地倚着软垫, “岳母大人啊,您怎么知道嬿婉她不是自愿的?” 魏杨氏沉默了。 她睁大眼睛瞧瞧嬿婉,哎嗨,脸怎么红了? 魏杨氏很想摇着女儿唤醒她,但考虑到嬿婉有孕,她选择对嘉妃强硬。 “不可能,你上次都打嬿婉了,我告诉你,就算你有四个皇子,但我一个额娘能顶十万雄兵,大不了我就和你鱼死网破。” 魏杨氏拿出来年轻时候和人吵架的气势来,她觉得对待嘉妃,就应该泼妇一些。 虽然嘉妃的肚子是贵肚,人是贵女,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也要恐吓一下这个贵女。 金玉妍在外面憋着笑,“哎呦,岳母大人,亏我听说你落水,还给你备了份大礼呢,你这可真是伤我的心啊。” 金玉妍一个眼神,春蝉端起来桌子上的一盘赤金嵌玉葫芦的金锞子进了帷幔。 魏杨氏看见黄澄澄的金子,条件反射般的眼睛冒光,接着她用力别过头去, “嘉妃娘娘,你别想着用这些来让我闭嘴,我告诉你,以后你必须对嬿婉以礼相待,再也不能踏足永寿宫!” 外面的那道声音云淡风轻,又带着笑意, “对嬿婉以礼相待,那是不够的,不来永寿宫,更是不可能。” 金玉妍隔着绯红色的帷幔,纤细洁白的手递进来两颗金黄油亮的板栗,嬿婉伸手接住了。 两人指尖轻触,暖玉生香,嬿婉的身子轻轻颤栗。 魏杨氏搂着嬿婉,小声说着,“怎么还发抖了,别怕,额娘在呢,看额娘怎么骂她。” 嬿婉觉得,再任由两人说下去,估计额娘得从床上爬起来,毕竟金玉妍怼起人来实在是强。 她抬起头笑着说道:“额娘别怕,我现在有皇后娘娘撑腰了,嘉妃也就是一张嘴厉害,你先歇着,且等我出去把她赶走。” 魏杨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她靠近嬿婉耳边说道: “她若是敢再动你,你就大声喊额娘,到时候咱们就把事儿搞大,听到没?” 嬿婉笑着点点头,“知道啦,放心吧。” 嬿婉掀开帷幔,只见金玉妍身着一身暗红色金线镂边芍药旗装,倚着榻边,嘴角噙笑,妩媚动人。 见嬿婉出来,她缓缓起身,被嬿婉轻轻推着起来,金玉妍想到嬿婉有孕,只能从了她。 正殿里,嬿婉一把将玉妍推在软榻上,瞪着眼道: “非要去吓唬额娘做什么,这下好了,她又当真了。” 金玉妍似笑非笑,眸中带着委屈, “你瞧瞧,只不过陪你演了一场戏,我就彻底成了逼迫你的恶人,巴巴地过来慰问还要被你们凶,我心里还委屈呢。” 说完,用那淡粉色的帕子掩着嘴别过头去,又用余光瞄着嬿婉的小脸儿。 嬿婉心软,坐在她身边,把金玉妍的脸掰过来, “怎么,演完欺凌我的恶女,现在又喜欢演楚楚可怜的小花了。” 金玉妍也不示弱,反而欺身压上去,小心翼翼地躲着嬿婉的孕肚, “那这样的戏码,你喜欢吗?” 嘉妃身上清冽的香气萦绕在嬿婉鼻端,仿佛将洁白的栀子和初雪后的霜白梅花一起碾碎,热烈却又清新,勾魂夺魄的侵占着嬿婉的心神。 “喜欢,嘉妃娘娘凤仪万千。” 金玉妍满意地抚摸着嬿婉黑亮的鬓角,顺着摸到她如绸缎般顺滑的发丝。 两人目光交缠在一起,是侵略,是欣赏,是翻云覆雨间的缠绵。 嬿婉身上一热,脸上已经浮现一抹红晕。 金玉妍轻轻笑了,仿佛江南绵绵的春雨,又像塞外飞舞的黄沙,她呵气如兰, “所以说,你真的是自愿的,对不对?” 嬿婉抚上金玉妍如羊脂白玉般柔滑的侧脸,亦反客为主, “嘉妃如此美貌,我又怎会不垂涎欲滴,自然是愿意的。” 金玉妍温柔小意地靠近嬿婉的脖颈,求饶道: “那你快去和你额娘说清楚嘛,我总做个坏人也不是事儿啊。” 嬿婉眼睛滴溜溜一转,在金玉妍脸颊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 冰凉的触感让素来大胆的金玉妍呆滞了一下,她莹润的手指抚摸上那吻痕。 嬿婉哄着她道:“快回启祥宫吧,我这就去和额娘解释,好不?” 金玉妍乖巧地点点头,扶着嬿婉起了身。 偏殿里,魏杨氏紧张地往外张望着,时刻准备着为嬿婉冲锋陷阵。 嬿婉蹁跹而来,脸颊上还有一起红晕, “额娘,别担心,我已经把嘉妃痛骂了一顿,我告诉她了,她是妃位,我也是妃位,绝不会容忍她的!” 魏杨氏怕嬿婉哄她,又问道:“此话当真?你可不能再受委屈了。” 嬿婉拍拍额娘的背,另一只手指着殿外, “自然是真的,女儿还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呢,不信您瞧外面,她落荒而逃了。” 魏杨氏顺着嬿婉的手向外望去,只见之前泼辣大胆的嘉妃娘娘,目光迷离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往外走着。 魏杨氏心放下了大半,她给自己顺着气, “就要这样才好,咱们不能怕事儿,以后她再敢动你,你就打回去。” 永寿宫外,金玉妍摸着自己热热的侧脸,低头宠溺一笑, “她才不是只小白兔呢,是只磨人的小狐狸” 嬿婉陪着魏杨氏聊了聊家里的事情,魏杨氏说,佐禄走上了正道,她便放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想拉着邻居家闲着没事爱串门的金夫人,一起开个小茶楼,供人聊天打牌吃点心。 嬿婉自然是支持的。 她又想到了今日额娘救人的事儿,好奇地问道: “额娘,您什么时候会凫水的,女儿怎么不知道?” 魏杨氏目光悠远,像在回忆往事, “你不知道,当年佐禄生下来没多久,你阿玛就出事先走了,额娘为了谋求生计,就进了珠轩,下河去采珍珠赚钱,额娘就是那时候学会的凫水。” 嬿婉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额娘,女儿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魏杨氏得意地一笑,这是她的秘密, “采珠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额娘不想让你脸上无光,就骗你们,说去盛京探亲去了,一走就是两个月,干完活再回来,不然怎么养活你和佐禄。” 魏杨氏将嬿婉搂的更紧一点,温柔地说: “那段日子确实艰难,等你入了宫,额娘才轻松了些,嬿婉,谢谢你,那么小的孩子,就帮额娘撑起了一个家,苦了你了。” 嬿婉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一些画面。 额娘背着包袱与她告别,让她照顾好弟弟,还说会从盛京老家给她带好吃的来。 小小的嬿婉真的以为,额娘和那些族人说的那样,回盛京老家享福去了。 可是额娘一年去一次盛京,每次回来,都比去之前更黑更瘦更泼辣了,根本不像享福的样子。 路途遥远,额娘说她并没有带回来什么好吃的,倒是带回来很多干的蚌壳。 额娘晚上无事,就和她一起给蚌壳染了颜色,做成五彩斑斓的风铃。 嬿婉极其喜欢,那时候,她有十多个风铃,蓝的,粉的,黄的挂满了屋檐。 若没有那些足够温暖的回忆,前世她在花房,启祥宫的那几年,怎会有信念活下去。 嬿婉靠在额娘怀里,感受着额娘的温暖。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记忆中的风铃随风敲响…… 第215章 暴躁渣龙冲冠一怒为红颜 秋风起,吹落景仁宫的一树树桂花,满地金黄,像是荡漾起一地的星光。 寒香见坐在院中,正看着天空中一轮皎洁的冰月。 最初得知被寒企背叛时,她真的恨极痛极,可是这一两个月过去,她的心思又悄然翻出来了花样。 娴贵人告诉她,向皇上建议调查寒企生死的是令妃魏嬿婉,可见令妃用心险恶。 寒香见的眸子中染上了一层恨意,令妃自己背弃了青梅竹马,还要毁掉她圣洁的爱情,当真是个恶毒的人。 她想,纵使她不喜欢皇上,也要为娴贵人守住那个少年郎,不让令妃染指。 寒香见的身体一天天地好了起来,皇上来时,她虽然还是冷漠,还是穿着寒部服饰。 但皇上发现,她已经换下了那一直穿着的缀满珍珠的白色长裙,摘下了珍珠冠。 这几日,宫中人人都知道,皇上正在为寒香见打造一个独属于她的宫殿。 皇上沉醉于给寒香见准备的巨大惊喜之中,显现出了无比的狂热。 汪芙芷投其所好,建议皇上将这宝月楼修的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但皇上的疯狂,超过了汪芙芷的想象。 他不仅在宫中修建了宝月楼,还斥巨资,让永璜和永璋督办,在京城内修了一座祈福寺和宝月楼遥遥相望。 祈福寺在宫外,工人可以日夜不停地赶工,因此完成的倒比宝月楼还快些。 皇上于九月初八,领着寒香见亲自莅临祈福寺察看进度。 皇上本来自信满满,如开屏的孔雀,可谁知,他从祈福寺出来的时候,脸色却极其阴沉。 回来后,他便把安亲王永璜和循郡王永璋叫来养心殿。 两位王爷一进来,就被皇上扔的一个砚台砸了正着,惶恐之间只能跪下,不知道犯了何错。 原来,只是因为寒香见看到祈福寺时,面露不喜,说了一句刻意造作,成了个四不像,让皇上失了面子。 皇上不敢对寒香见说什么,只能把负责督办的永璜和永璋叫过来发泄一番。 永璜和永璋的顺从,让皇上内心因为寒香见的冷漠而积压的怒气膨胀起来,他把这些怨恨,一股脑儿地冲着两个儿子骂了出来。 甚至,皇上的痛骂已经到了斥责两位王爷不孝的地步,要知道,这对两个几乎没遇到什么挫折的皇子来讲,无异于一剂砒霜。 毓瑚见事态严重,急忙亲自去了长春宫禀报,琅嬅得知后又派人去了咸福宫和钟粹宫传话。 高曦月和苏绿筠急匆匆地往长春宫来,听富察琅嬅的意见。 富察琅嬅告诉曦月和绿筠,稍安勿躁,最要紧的是,后宫的妃子千万不可去乾清宫求情。 这件事,目前还只是父亲斥责儿子,若是真的去把事情闹大,才会伤了君臣天和。 “你们两个啊,先不要哭了,我已经让永琏带着皇子们去养心殿外候着了,名义上说是担心皇上气坏了身子,实则是能让皇上顾念父子之情。” 曦月和绿筠互相擦了擦眼泪,在琅嬅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听琅嬅说最后的意见。 富察琅嬅闭上眼睛沉思一会儿,缓缓说道: “皇上现在的状态,动辄发怒,等永璜和永璋出来,就让他们称病闭府,辞了这差事,远离是非最为要紧。” 富察琅嬅又嘱咐,若是皇上主动召见,或者来找她们二人说话,千万不要提乾清宫一事,更不要悲伤过度,拒绝沟通。 曦月和绿筠有了主心骨,点点头,心中对皇上的无情更加不满了。 一个多时辰后,筋疲力尽的永璜和永璋才从乾清宫出来。 他们两人的胸口上,赫然各自有着一个脚印,正是皇上踢的。 阳光温柔,拂照着二人,心灰意冷的两人抬起头,是永琏带着兄弟们站在宫门前。 见他们出来,兄弟们齐齐往前拥簇着两人,一如往常谈笑风生的模样。 十一和十二飞奔过来,抱住永璜和永璋, “大哥,三哥,不要难过!” 永琏和永珹一身蟒袍朝服,快步过来,一边扶住一个,小声地在两人耳边说道: “三,二,一,晕倒!” 几乎是同时间,永璜和永璋,分别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倒在了兄弟们的怀抱里。 顿时,乾清宫门口乱作一团,就连殿内的皇上也竖起耳朵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李玉翻了个白眼,先是进忠,又是两位王爷,皇上这是亲手把自己亲近之人推远了。 第二日,皇上斥责两位成年皇子,两位皇子悲痛欲绝,卧床不起的消息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随后,他便又去了景仁宫告诉寒香见,自己已经斥责了修建祈福寺的皇子,接下来会另选旁人重新布置。 寒香见依旧淡淡的,不想搭理皇上,只是让皇上别费心了,她不需要这些。 碰了一鼻子灰的皇上,选择去了永寿宫嬿婉处散散心,和嬿婉说说心里话。 嬿婉压住心中的厌恶,劝慰皇上, “两位王爷知道皇上是爱之深责之切,所以羞愧难当才大病一场,皇上何不拿出慈父心肠来,加以安抚呢?” 纵然后宫无人敢来求情,但皇上看见为永璜和永璋祈福的琅嬅,曦月和绿筠长跪宝华殿时,心中也不禁泛起了愧疚。 他有些怕,怕自己没有得到寒香见,却失去了其他爱妃的心。 于是他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们,都去两位王爷府上待命,还特许慧贵妃和纯贵妃出宫照料几日。 这一日,皇上为了表现自己的宽仁,亲自莅临安亲王府探望。 床上,安亲王永璜,面色灰白,比起半月前受斥责时,足足瘦了一大圈。 见皇上来了,永璜挣扎着起身爬下床跪迎,一旁的慧贵妃曦月满脸泪痕,我见犹怜。 皇上心中更加愧疚,于是安抚永璜,让他好好养病,并加恩擢封了永璜次子为定郡王,这就代表着,永璜这一脉,会有两个王位。 皇上走时,永璜强撑着病体,还要去送他, “皇阿玛,就让儿子去送一送你吧,儿子真担心,以后就送不了你了。” 这更让皇上老泪纵横,他拍着永璜的手说道: “不准胡说,皇阿玛还等着你赶紧好起来,继续接管宗人府呢。” 皇上走后,永璜擦去了脸上的白粉,小声和额娘与福晋说道: “下次少擦点粉,刚才一哭,都搓泥了。” 皇上再到循郡王府,又是一样的情形,让他悔不当初。 紧接着,一波又一波的赏赐,送进了两位王爷府上,两位王爷的病,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这让寒香见更加鄙夷令妃,她觉得令妃,专门挑皇上爱听的话说,丝毫没有自己的尊严。 翊坤宫 如懿听说了永璜和永璋被斥责,还听闻所有阿哥们都去了乾清宫守着,她心中不满。 高曦月和苏绿筠都曾对她口出狂言,永璂却对她们的孩子那么亲近,这让她对永璂更加失望。 如懿想着,若是皇上要重罚永璜和永璋,牵连了永璂可怎么是好。 她觉得,一切都怪陆沐萍把永璂给教坏了,所以她要去提点一番,不能让永璂参与进这些事里。 承乾宫 得知皇上因为寒香见斥责两位阿哥时,意欢手中作诗的笔,微微停顿。 她想到了梦中伯祖父说的,伴君如伴虎。 寒香见尚未真正侍寝,没有位份,就让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或许,她曾经痴迷的那个皇上,本就是个烂人,是自己的喜欢为他镀了一层金边。 此刻,意欢正在看着永珩和永璂写策论,这几日尚书房的纪师父布置了新题目——论科技变革与政权稳定。 永珩和永璂都喜欢田芸儿,这些日子整日跟在芸格格身边一起做实验,还说要用科技的力量,一统西洋。 沐萍在小厨房给意欢和两个儿子做着点心,既然辅导功课上她出不了力,那便做好后勤工作。 等这秋梨枇杷膏熬好了,就用热水化成汁子,再配上她做的葡萄牛乳糕,一定很好吃。 她还要给永寿宫的嬿婉璟宣,储秀宫的厄音珠璟兕送一份过去。 沐萍开心地抡着勺子,时而抬头望望正殿,有意欢培养俩儿子,她放心。 如懿进承乾宫的那一刻,陆沐萍正端着一盘葡萄牛乳糕到了埋头苦思的永璂和永珩面前。 永璂眼睛一亮,随后无奈地说道: “额娘呀,我们还没写完一篇文章,就吃了三次点心了,明天纪先生还要检查我们功课呢。。” 沐萍揉揉两个儿子的头,两个浅浅的梨涡盛满了笑意,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写呀,今晚额娘和舒娘娘陪着你们写一个通宵,一定可以写完的。” 殿外,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 第216章 我只想让永璂做一个尊贵的王爷 如懿摇晃着身子,便进了承乾宫,宫女进来通报的功夫,她便自己不管不顾地走到了正殿。 “庆嫔,你何必这么逼迫永璂用功呢,他还只是个孩子。” 意欢和陆沐萍齐齐回头,是满脸的嫌弃。 两人想不通,娴贵人三四年没有踏足承乾宫,没有问候过永璂,怎么偏偏今儿就来了? 永璂和永珩一齐起身,问过娴娘娘安,随即,永璂看着陆沐萍,眼底是浓浓的疑问和担心。 陆沐萍不愿意让两个孩子听见些什么,她拍拍永璂的肩膀,让人带着他们去延禧宫找芸格格玩会儿。 永璂不与自己亲近,见到自己连个笑脸儿都没有,如懿心中憋气,又鼓起了嘴巴。 陆沐萍气哼哼地瞪着如懿,她知道,这个倒霉催的娴贵人来承乾宫绝对没安好心。 意欢还算镇定,冷冷地问如懿,“娴贵人来承乾宫有何事?” 如懿一屁股坐到了软凳之上,把袖子里揣着的粗手拿了出来,炸在身子两旁。 “有事没事的先放在一边,我倒是要问问庆嫔,为什么让永璂和田姥姥的女儿一起玩,难道你不知道,田姥姥曾经在我生产的时候加害于我吗?” 陆沐萍求助般的看着意欢,急得一直跺脚,意欢拉住她,直视着如懿说道: “娴贵人,难道不是你克扣田姥姥在先,又为难人家在后吗?你怎么好意思说人家加害你的,当真是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如懿对意欢一直有着淡淡的好感,她总觉得,这样家世高贵又有才华的女子,就应该围着自己转。 意欢文绉绉的讥讽,倒是让如懿心里小小地骄傲了一下,她能听懂意欢骂的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张大嘴巴,不自觉地嘟着嘴说道: “意欢,你和我一样都出身大族,自然对田芸儿这样出身宫女的人不了解,她们为了往上爬,是不择手段的,永璂和她呆在一起,是会沾染不好风气的。” 意欢冷哼一声,她已经看透了,和娴贵人就是不能说人话,必定得骂透了,骂明白了, “本宫和你不一样,我从不觉得向上爬有什么错,反倒是你,自己不上进,还妄图给努力的人泼脏水,坐享其成者有什么资格在这指点,永璂和芸儿一起玩只会越来越好,若是跟着你,那才叫陷入深渊。” 陆沐萍也站在意欢旁边,昂着头说道: “本宫这个当额娘的都没有意见,什么时候轮到娴贵人指指点点了,永璂他现在很好,你若是来看他,本宫欢迎,你若是来指指点点,那就滚出去!” 如懿被陆沐萍的宣示主权触怒了,纵使改了宗室玉牒,但永璂始终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如懿想到刚刚进来时听到的,陆沐萍竟然要让永璂通宵写文章,这难道不是在威逼孩子吗。 她选择了更容易对付的陆沐萍开口: “庆嫔,你得了皇上的命令养着永璂,救该好好爱他,你逼着永璂读书,逼着他通宵达旦,这会累坏他的。” 陆沐萍瞪着圆圆的眼睛,气鼓鼓地问道: “什么叫我逼永璂读书,尚书房的规矩,摆在这儿,永璂写不完就会受责罚。这些年来,哪位阿哥不是这样过来的,难道娴贵人非得看到永璂在对答时被皇上申饬才满意吗?” 如懿终于被陆沐萍勾的想起来了今日来的目的,她是要作为一个额娘来规劝永璂,给他底气的。 如懿一个弹跳转身,直面陆沐萍,严肃地表明自己的意见, “庆嫔,你难道没有看到永璜和永璋的下场吗?他们就是因为费心钻研才遭了皇上厌弃,我身为一个额娘,不想让他太累,只想让永璂做一个尊贵的王爷就够了。” 意欢和陆沐萍快被如懿气笑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意欢站起身来,第一次在如懿面前显示出了叶赫那拉氏的压迫感, “我家自曾祖父以来,三代为皇子伴读,从世祖爷的子嗣到现在皇上的阿哥们,没有一位不是宵衣旰食,兢兢业业,可能够封王的有多少个?娴贵人可知道自己所说的尊贵的王爷,要么得才学出众,要么得军功赫赫,若是不让孩子们刻苦,估计一辈子只是个光头阿哥。” 意欢的话,让如懿无法反驳,她张开嘴巴,最终吐出来一句, “永璂和他们不一样,永璂是我与皇上的孩子,皇上给他取名永璂,是可续基业的意思。” 意欢头疼间,陆沐萍不知道何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门口探着脑袋,浑身颤抖的永璂。 他迈步进来,小小的脑袋上,满是汗珠,哑着嗓子说道: “娴娘娘,我叫永璂(qi),不是永基,我的名字是皮件缝合处的玉饰,不是什么基业。” 意欢心疼地看向永璂,怪不得,那些天他抱着一本《说文解字》看的出神。 永璂一步一步走到如懿面前,抬起头,眸中有着泪珠, “娴娘娘,我在皇阿玛心中并不特别,也不重要,我不曾因为你教给我的那句墙头马上遥相顾而得到过皇阿玛的优待,甚至我需要很努力,才能让皇阿玛看到我。” 如懿起身,她想到皇上让她在台上唱墙头马上的事情,将原来她们的定情之作,当成了戏弄她的工具,那是她的耻辱。 而永璂,却又提起这件事来刺激她。 如懿瞪着眼睛说道:“永璂,你为何如此妄自菲薄,你是在怪我拖你的后腿,给你丢人了吗?若不是我生了两天两夜,怎么会有你?我是你的额娘,你不能这样拿刀子捅我的心。” 永璂泪眼模糊,他恨自己软弱,无法完全割舍娴娘娘。 在额娘身边,他是快乐自信的,可每次见到娴娘娘,他的情绪又会坠入深渊。 永璂如此努力,想被皇阿玛看到,只是因为两月前无意听到的话。 豫娘娘和额娘说,宫里所有的公主都定下来了亲事,唯有璟兕迟迟未决。 明年冬天,蒙古各王公会入京朝见,若是皇阿玛开恩,璟兕也能定下门好亲事,争取留在京城。 永璂知道,蒙古各部对于娴娘娘身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恐怕会影响璟兕的声名。 永璂迫切地想成长起来,成为妹妹和额娘的依靠。 意欢见永璂崩溃,心疼地将他搂入怀里,永璂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殿外,陆沐萍拿着勺子,快步走了进来。 第217章 你们都要容得下容贵人 陆沐萍快步走到正殿,刚刚她溜出去,就是去拿自己的铁勺了。 说不动如死驴般固执的娴贵人,她还打不过吗? 可沐萍没想到,永璂竟然中途折返回来了,如懿竟然又拿生恩要挟永璂。 沐萍眼眶通红,她一把将铁勺掷在如懿肩头,狠狠甩倒了如懿, “娴贵人,你以为永璂愿意托生在你肚子里吗?若是他有的选,才不愿意你做他的生母。” 如懿头晕目眩,她内心凄苦,这个后宫里,太后掌嘴,厄音珠打她,汪芙芷欺她,连陆沐萍都敢对她下死手。 偏偏永璂这个亲儿子还无动于衷,如懿的心冰凉冰凉的,仿佛置身于冰窖。 永璂从意欢怀中抬起头,拉住陆沐萍的衣角,啜泣着问道: “额娘,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还了她的生恩,当年在围场,我已经射箭打死那个刺客了,我以为我已经报答了她,可是好像还是没有用,我走不出去……” 陆沐萍蹲下身子,温柔地注视永璂,抚摸着他的脑袋, “永璂,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听额娘说,她纵然生了你,可是你的人生,并不该受她的控制,离开她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她。” 陆沐萍将永璂搂进怀里,“永璂,你想着报答生恩是好事,但不代表着你一定要生活在她的阴影下,你还有额娘呢,对不对。” 永璂伏在陆沐萍的肩头,渐渐平静下来。 如懿忍着肩膀和头的剧痛,开口质问: “庆嫔,你又在挑拨我和永璂的关系,你是何居心。” 陆沐萍直视着如懿怨毒的眼神,毫不畏惧, “娴贵人,你今天听明白了,你和永璂,不需要挑拨,因为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陆沐萍转身吩咐宫人,“来人,将娴贵人抬出去扔到宫道上,传本宫的命令,以后不许娴贵人再踏足承乾宫。” 后面的宫人,早已经跃跃欲试,如懿就这么被抬着头和脚扔了出去。 至此,如懿已经被储秀宫和承乾宫列为了绝对禁止人物。 甚至陆沐萍特意请了延禧宫的五阿哥和钟粹宫的六阿哥过来,央求他们在撷芳殿和尚书房时,能好好照顾永璂。 五阿哥搂着永璂保证,“庆娘娘您放心,我一定和十二形影不离。” 如懿被赶出承乾宫后,狼狈地去了景仁宫找寒香见诉苦。 寒香见表示同情后,淡淡地安慰道: “娴贵人,你也不要过分强求母子亲情了,我倒是觉得有没有孩子,都是一样的。” 如懿心情悲痛,暗恨寒香见不能理解自己母子分离之痛,自己都那么难过了,寒香见竟然还淡淡的。 寒香见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 “娴贵人,你最近怎么不给我带鸡汤了,我觉得那野鸡崽子汤味道甚好。” 另一边,富察琅嬅未曾忘记嬿婉额娘对大宝贝儿的救命之恩。 皇上来长春宫问永璜和永璋病情,富察琅嬅小心回答完后,就提到了嬿婉额娘的功劳。 皇上正愁上次伤了两个儿子后,不少妃子对自己私下里有怨言,这次正好可以缓和一下和后宫的关系。 令妃素来最得他心,但贵妃位已满,升无可升,他只能尽力提嬿婉的份例以及在子嗣上封赏。 于是皇上下令,若是令妃再诞下公主,依旧封为固伦公主,若是个阿哥,便许亲王爵位。 未生有爵,这是天大的恩宠,一下子激起了千层浪。 但是紧接着,前朝后宫,又被一个更大的消息震惊了。 这几个月,皇上被寒香见多次拒绝,可偏偏皇上越挫越勇,对寒香见的兴趣积累到了最高潮。 耗时四个月之久的宝月楼终于完工,皇上摩拳擦掌,准备给寒香见一个惊喜。 这一日,所有的妃嫔都被请到了宝月楼做陪衬,众人都冷眼瞧着,皇上这场独角戏。 宝月楼在后宫拔地而起,分为上下两层,外面红墙黄琉璃瓦,里面用的却是寒部装饰。 即使见过无数珍宝,宝月楼里的豪华陈设依旧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头顶的两盏琉璃宫灯,都用了烧蓝的工艺。 更不要提那大紫檀雕螭御案上摆着的龙凤呈祥赤金炉和墙上每一块精雕细琢的云龙纹砖了。 连陆沐萍都悄悄地和意欢说着悄悄话, “意欢,皇上别是把他的私库都搬到宝月楼来了,里面这些东西内务府都没有,真是开了眼。” 意欢仰头看着头顶的流苏灯笼透过细密的红色绸缎,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她摇头道: “有什么可羡慕的,只不过是个更精致的鸟笼子罢了,那远处的祈福寺,更像是个逗鸟的物件儿。” 汪芙芷适时开口,笑着冲着各位娘娘道: “怎么不见咱们皇上的身影,莫不是和香见公主幽会去了?” 一旁的厄音珠快要无聊死了,她东张西望,希望早点结束,还想回去和璟兕一起做陶器呢。 突然,她惊喜地指着远处的一个穿着寒部服饰的男儿喊道: “快看,那是皇鳝!” 紧接着,寒香见也姗姗来迟,穿了一身华丽的粉色寒部裙装,走到了众人中间。 身后的如懿,眼中的嫉妒已经快要溢出来了,皇上竟然给寒香见这么大的恩宠。 原来寒香见表面安分守己,实则早就在勾引皇上了。 如懿冲着富察琅嬅说道: “皇后娘娘,皇上竟然不顾一切,穿了寒部的衣服,这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清誉,您是皇后,应该劝谏皇上。” 富察琅嬅皱着眉头,如懿这是调整战术了?知道自己说了没用,开始怂恿她了,但是今日众人在这儿,她若是开口劝谏,那才叫下了皇上面子。 厄音珠只想赶紧结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大声说道: “娴贵人你可闭嘴吧,穿个别的衣服怎么就有损清誉了,皇上木兰行围的时候还穿蒙古袍呢。” 此时,皇上笑呵呵走了上来,寒香见回头看见微微吃惊,她没想到,皇上能做到这一步,开口问道: “皇上,你为何穿成了我寒部男儿的模样?” 皇上如一只求偶的孔雀,走路带风地到了香见面前, “香见,既然你不愿意先成为朕的女人,先改变你的装束,那朕就为你先变成寒部的男儿。” 皇上自信,他穿上寒部的服饰,会比那个寒企更加帅气。 寒香见目光在皇上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去。 皇上并不气馁,他轻轻拍手,宝月楼前,一群同样穿着寒部服饰的老幼妇孺跑了出来,跪倒在了楼下,嘴里喊着皇上万岁。 楼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明白,戒备森严的皇宫怎么会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 寒香见睁大眼睛,她面色痛苦地喊道:“你们为什么会进宫,快回寒部啊。” 底下,一位老妇人声音喜悦:“皇上派人帮我们寒部重建家园,还把我们这些身体不好的接进了京城,住在祈福寺里,这是天大的恩情啊!” 寒香见捂住嘴,回头恨恨地问皇上:“您这是拿我的族人来要挟我吗?” 皇上的眼里带着色欲和自得,他指着祈福寺说道: “你不是对祈福寺不满意吗?朕问了皇额娘,她说拟态而非求真,你一定是更怀念你的族人,朕就把你的族人接进京城来陪你了,他们身体不好,京城更适合他们居住,怎么,还不满意吗?” 寒香见心中又恨上了太后,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宫里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她。 寒香见低头望着自己的族人,他们对自己充满了敬佩与崇拜,自己不能辜负他们。 她冷冷地回答:“满意。” 皇上哈哈大笑,“香见啊,那你就是接受朕了对不对,那朕就封你为朕的容贵人,宝月楼和景仁宫,都是属于你的。” 厄音珠在后面笑呵呵地,终于要结束了,可以回去陪璟兕了。 皇上见厄音珠笑的开心,捋着胡子道:“豫嫔为何如此开怀啊?” 厄音珠想,她总不能说,自己急着回家吧,她的大眼一瞪,问道: “因为臣妾不理解容贵人的容是什么意思,所以想请教一下皇鳝。” 皇上的目光饱含深情,他看着寒香见道: “所谓容,就是,你们都要容得下容贵人!” 第218章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皇上得到寒香见肯定的答复后,满意地去了乾清宫处理政事,只等着晚上得到寒香见了。 众人散去的速度堪比百米冲刺,曦月,玉妍,嬿婉和意欢,沐萍几人相约着要去长春宫一起涮锅子。 曦月悄悄对玉妍说道:“永璜在家里称病这些天,福晋又有孕了,我瞧着在家倒也挺好的,不用受皇上的气。” 金玉妍点点头,这一世,永璜因为有了曦月全心全意的爱,所以有了闲庭信步的底气,不会再患得患失了。 她抬头,只见刚刚那些寒部的老幼妇孺高低错落,相互搀扶,正迎着夕阳,走向一片橘黄。 也许宫里宫外都会传言,皇上盛宠容贵人,为了她,好好安置寒部百姓。 只是不知道,相隔几千里,又有多少寒部百姓因为要哄容贵人开心,忍受和家人分离的痛苦。 又或者,有多少身弱之人,死在了来京城的路上。 寒香见坐在华丽的宝月楼里,地上铺着厚厚的花纹繁复的毛毯,她更像是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于是,她又张口喊住了孤身一人离去的如懿, “娴贵人,陪我坐坐吧。” 如懿堵着气,又是一屁股坐在了铺着狐狸毛的椅子上,她心中憋闷,这宝月楼,就连椅子都这么舒服。 寒香见叹口气,眸子间染上水汽,“娴贵人,她们现在一定在背后议论我,她们不知道,皇上给了我这么多,但都不是我想要的。” 如懿面上的和气都要撑不住了,她嘴角抽搐,心里想着: 寒香见得到了三千宠爱在一身,住在宫里最富贵的宝月楼,竟然还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真是让人生气。 但如懿不肯破坏自己在寒香见心中的形象,她强笑着说道: “香见啊,我又何尝不是一样,咱们想要的,或许永远都得不到了,皇上这样,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少年郎了。” 少年郎三字,又触动了寒香见的心,她想到了曾经心爱的寒企,让自己成为了寒部的笑话。 而皇上,明明是娴贵人的少年郎,却偏偏这样着了魔的爱她,难道世间的男女情分都这样浅薄吗。 寒香见抚摸着桌上的云纹,遥望着对面宏伟的祈福寺,露出一个比如懿还要淡淡的笑容, “大冬天的说这些话,真是让人灰心。” 如懿喉头一咽,她本以为,同是重情重义之人,寒香见能懂自己的感受,却没想到寒香见竟然嫌弃自己。 于是两人之间,各怀心事,又陷入了沉默。 冬梅站在两人背后昏昏欲睡,不过她又感到一阵难言的幸福,因为寒冬腊月,宝月楼实在是比翊坤宫偏殿暖和太多。 不知怎么,冬梅看见主儿和容贵人在一起,明明两个人年龄差距甚大,她却像看见一对儿姐妹花一样。 冬梅想,可能是因为两人都常年面无表情吧。 寒香见侍寝后,一时间风头无两,这不仅是因为皇上确实盛宠她,更是因为后宫中除了汪芙芷外,没人再存了争宠的心思。 这倒让寒香见生出了一股子萧瑟之意,她想,后宫中不应该人人敌对自己吗? 寒香见心中不解,她只能去找娴贵人去说说话。 如懿冷笑着说道:“后宫里现在哪里能注意的到你,她们都在关心魏嬿婉这一胎呢,令妃这一胎,若是个公主还好,若是个阿哥,那可生下来就是王爷。” 寒香见面上浮现出了一抹厌恶,孩子?令妃竟然愿意给那个老皇帝生孩子? 她淡淡道:“我真是鄙夷令妃,竟然用生孩子来固宠,我是万万不愿意给不爱的人生孩子的。” 如懿眼前一亮,寒香见纵然万般不安分,但只要她不愿意生孩子,那还是比魏嬿婉高洁的。 而寒香见经此一事,对令妃的意见更大了。 于是这日,她冷脸侍寝完以后,依旧绷直脚尖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如菊花般淡然地开口: “皇上有多久没去看过娴贵人了?” 食饱餍足的皇上正望着床上沙枣花的图案发呆,陡然间听见娴贵人三个字,蹙起了眉头, “朕忘了,大概有那么三四五六七八年了吧,娴贵人惹人厌烦,哪有你冰雪漂亮。” 寒香见鄙夷地转过头去,她知道,这个宫里,最会迎合皇上的是令妃,像娴贵人这种老实人,自然不会被喜爱。 “皇上专门喜欢令妃那样狐媚争宠的才对吧,臣妾听娴贵人说,令妃会唱昆曲,您应该去多多找她才对啊。” 皇上喜欢寒香见这种小意吃醋的样子,这让他觉得寒香见无比在乎自己。 他用胳膊支起头,笑着道:“香见你不喜欢令妃吗?其实她人很好相处的,又聪明又懂事。” 寒香见没忘记,是令妃出的主意摧毁了她的爱情,因此面露不喜,抬眼瞪着皇上, “臣妾不喜欢这样汲汲营取的人,皇上若是喜欢令妃,不如就去永寿宫吧。” 皇上笑着搂住寒香见,哈哈大笑,“朕逗你的,朕有了你便什么都不求了,你既然不喜欢令妃,朕不去了就是。” 皇上想,反正嬿婉也要待产了,不如就让她清静清静吧。 于是,后宫的人发现,原本两天就要去一趟永寿宫的皇上,已经有大半个月未曾去过了。 甚至后宫中其他娘娘,也只有汪芙芷能分得一星半点的恩宠。 富察琅嬅得知,是寒香见看不惯嬿婉,心中憋了一股气。 皇上要冷落嬿婉,她偏要补偿嬿婉。 慧贵妃和纯贵妃抱的也是这种心思,她们知道,永璜永璋一事中,嬿婉出了不少力。 于是,长春宫,咸福宫和钟粹宫的赏赐,每日轮流着进了永寿宫。 春蝉感叹,小主的私库都要放不下啦! 启祥宫的金玉妍更是如此,皇上不来,她便天天常住永寿宫一般,每日过来陪着,或是给嬿婉跳跳舞,或是弹弹北琴,好不快活。 而另一边,翊坤宫的如懿,嫉妒地快要发疯了。 她刚刚告诉永璂,只想他做一个尊贵的王爷,皇上就下了命令,许了魏嬿婉未出世的孩子爵位。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她暗暗咒骂,希望魏嬿婉这一胎还是个女儿,永远生不出来一个王爷。 如懿瞧着桌上比之前丰盛了不少的菜,这样的贵人待遇,也都是因为寒香见才恢复的。 她心中气愤,恨不得把碗筷都摔了,但面上,她还得装出来淡淡的样子。 汪芙芷又有心地告诉如懿,皇上要在如意馆和寒香见一同入画,要把他们恩爱的样子流传百年。 如懿紧紧攥着手,她想到了当年她盛宠之时,都未曾获得过这样的殊荣。 皇上说,只有帝后才能一起入画,那如今和寒香见一起又算什么。 见如懿咬牙切齿,汪芙芷轻轻笑了,她回到正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219章 一碗腊八粥 来人,正是容佩。 她这次来,又带了一大包袱的野蕈粉,这些都是她日夜不停地晒干,打磨,装瓶的。 自从上次吐血,容佩在家里昏迷了一天一夜,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在转头间,容佩看到了桌子上那柄玉如意,恨意又支撑着她有了生机,她想,若是她死了,芙芷在宫里就没有蕈菇粉了。 所以这些日子,她把小凌子的那些野蕈也一并摘了,制成了这几十瓶粉末一起送了来。 小凌子也惊奇地发现,容佩打他打的少了,于是他沾沾自喜,又恢复了些生机。 他看容佩做了一堆的野蕈粉,便问容佩要送去哪里。 容佩破天荒地回答了三个字,“翊坤宫。” 小凌子更加确信,就是娴贵人要谋害他,他想,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他的一生被娴贵人害的众叛亲离,他也要让娴贵人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汪芙芷让容佩坐下,又拿出了一荷包银子还有包太医的新药方, “容佩姑姑,这个药方里加了几味药,说是对你的病情更有效,你试试吧。” 容佩接过去,靠近一点说道: “娘娘,小凌子已经出现了幻觉,流口水,精神涣散的症状,奴婢看,离收网的时候不远了。” 汪芙芷看向容佩,这个女子和自己素昧平生,却有着相同的使命,她不自觉地就带着怜悯, “可是,容佩姑姑,我想让你全身而退,所以势必要更谨慎些,更何况,皇上和乌拉那拉氏这边,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另一边,寒香见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汪芙芷进去送鸡汤。 她不喜欢汪芙芷,除了因为汪芙芷一脸谄媚,更因为如懿的几句话。 如懿说,她当年爱穿青色衣衫,和皇上青梅竹马。 而汪芙芷获宠也是因为穿了一身青色,像极了年轻时的她。 所以在寒香见心里,汪芙芷不过是钻了个空子的替身,正如寒企在寒部重新找的那几个女人一样。 是以她离开养心殿的时候,没有给汪芙芷好脸色,她想,下次她要再引导皇上冷落汪芙芷。 寒香见出了养心殿,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冷冽的气息,她觉得自己又成了傲人的冰雪。 一旁的寒部侍女哈丽见寒香见郁郁寡欢,开口提议道: “公主,不如我们去御花园赏赏梅花吧。” 容佩在翊坤宫的时候,凌云彻正在御花园扫雪,枝头梅花盛开,凌云彻却无心观赏。 冬日里野蕈长的慢,再加上都被容佩收割了,他便断了些供给,因此现在他不仅疼痛难耐,还浑身痒的难受。 于是他在梅林深处找了棵老梅树,把佝偻的背靠在上面,不停地蹭着,希望能缓解自己身上的痒。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吟叹,“啊~舒服了。” 如懿就是这个时候,走到凌云彻面前的。 她想,皇上给了寒香见这样独一无二的恩宠,她也有一个忠诚于她的知己,那就是凌云彻。 这一次来,她给凌云彻带了一碗腊八粥。 凌云彻抬起头,眼前出现的,先是嬿婉那张明丽娇美的面庞,他的眼神不禁温柔起来。 紧接着,那张美丽的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紧绷的沟沟壑壑的暗黄色的脸,竟然是娴贵人。 凌云彻浑身一哆嗦,他倚着梅树要爬起来,生怕如懿要加害自己。 如懿从冬梅手中,接过了那一碗早已经放凉,结成了一层薄膜的腊八粥。 她想着,那用红色唇脂勾勒出来的鲜艳的唇角拉的极高, “凌云彻,这是前几天宫里给娘娘们分的腊八粥,我特意给你留了一碗,用的可都是好料,你快尝尝,喝了这碗腊八粥,以后……” 凌云彻快要气死了,今天都腊月十三了,放了五六天的腊八粥,那还能喝吗。 而且,一碗腊八粥管什么用,喝又喝不饱,又不能换银子。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奴才谢娴贵人,只是您以后不要送了,不要再为奴才做任何事!” 如懿听了,只觉得凌云彻是欲迎还拒,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还能这么关心他呢。 如懿拈着手指,用勺子拨拉着里面凝结成团的粥块,笑嘻嘻地说道: “凌云彻,喝口粥吧。” 见凌云彻别过头去,如懿把粥塞到凌云彻口边,娇嗔道: “喝嘛~” 后边的冬梅,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光了,心中又充满惶恐,在她们村,村头的寡妇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喂汤啊。 她想起来惇嫔娘娘身边秋雯姐姐的话,要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决定,回去就当这俊(zun)杰。 凌云彻拗不过如懿,只能张开嘴,他本以为如懿会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自己。 没想到,如懿直接冲着凌云彻的嘴,一把将腊八粥倒了进去,把凌云彻的嘴里糊满了腊八粥块。 凌云彻只感觉快要被噎死了,那大粥块梗在嗓子间,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他直翻白眼。 偏偏,娴贵人站在一边,依旧淡淡的笑着。 他费力地抓起地上的一把灰色的雪,塞到嘴里含着化成了水,才好不容易咽了下去。 如懿皱起眉,凌云彻竟然吃地上的雪,真是不体面。 她拈着手,像端着一只螃蟹般把碗放下,关心地问道: “凌云彻,喝了粥,身上可暖和些了。” 凌云彻咬咬牙,他喝了这碗冰冰的馊味儿的粥,哪里有什么暖意 “暖和了,多谢娴贵人。” 如懿扭捏着身子,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目的,只抬头看着满树的梅花,笑着道: “哈哈,这些梅花,可真大啊!” 凌云彻恨自己,为什么能够秒懂娴贵人的意思,他知道,娴贵人又想让他折梅花了。 他想着,折就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娴贵人都不怕死,他半个废人怕什么! 凌云彻的脸上,带了深情的微笑,“娴贵人,奴才也是这个意思,冬天又到了,奴才又可以为您折梅花清供了,以后每天,奴才都会为您折新鲜的梅花。” 凌云彻爬起来,踮着脚,选了一株开的最茂盛的,啪嗒一声折断树枝。 这折树枝的声音,正好惊动了外围的寒香见,她不自觉地往这边看过来。 如懿接过凌云彻手中的梅花,心满意足地笑了,如一只吃饱了的小母猪,摇摇晃晃地往翊坤宫走去。 凌云彻压下眼中的厌恶,提着粪桶,离开了那株老梅。 他希望今日能够被什么主子娘娘看到,狠狠地搞一通娴贵人,反正他已经是亡命之徒了,什么时候死,不要紧的。 身后,寒香见一脸震惊,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娴贵人怎么会接受一个太监的馈赠呢。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容贵人是不是不相信,娴贵人不仅有少年郎,还有中年郎?” 第220章 寒香见怀疑如懿居心不良 嬿婉正从承乾宫回来,便又又又又看见了如懿和凌云彻私会的画面。 她差点笑了,若是她有心举报,凌云彻和如懿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不过有趣的是,这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前面还有一只螳螂在,那就是——寒香见。 她从进忠口中得知,寒香见在皇上面前多次表达看不起她,皇上才有心疏远,这和前世没有什么不同,嬿婉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她很想知道,一向奉承青梅竹马少年郎的寒香见,在经历了寒企背叛,又目睹了如懿和凌云彻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所以她扶着肚子,带着春蝉,走到了寒香见身边。 凌云彻曾经倚着的那棵老梅横斜着被折断的树枝,极为枯瘦。 寒香见听见嬿婉的诘问,也是一脸不屑地回过头来,敷衍地行了个礼 “令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娴贵人和这个太监也有什么吗?” 魏嬿婉倚着春蝉,伸手抚摸着一瓣梅花, “你刚刚不都亲眼看到了吗?娴贵人和那个凌云彻就差抱一块儿了,怎么亲眼见到寒企背叛你不信,见到如懿你还不信么?寒企是你的少年郎,如懿是你的中年女?” 寒香见被魏嬿婉的粗鄙之言震惊了,她眸中一片冷意, “娴贵人说了,你背弃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在我看来,你现在说的一切都是在污蔑她。” 魏嬿婉弹去梅枝上的一捧雪,浅浅一笑, “那娴贵人有没有告诉你,我的青梅竹马是谁?” 嬿婉向前一步,直视着寒香见, “本宫不妨告诉你,娴贵人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就是今日给她送梅花的太监,那你猜猜,到底是谁先背弃了谁?” 寒香见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令妃,在她眼里,不管她怎么挑拨皇上冷落,令妃都未曾反击,可今日,令妃竟然如此咄咄逼人。 “令妃,你不用来挑拨,我深知娴贵人和皇上才是年少情深,青梅竹马,她又怎会和别人不清不楚。” 魏嬿婉深知,寒香见日夜浸淫于如懿的洗脑,恐怕早已经根深蒂固, “年少情深?潜邸里出来的旧人,不说皇后娘娘,上有慧贵妃和纯贵妃,就连不声不响的婉嫔也位份比她高,而你,更是初封贵人,你见过哪个年少情深能混到娴贵人那个地步。” 寒香见想了想翊坤宫偏殿的摆设,又抬头看向这宫里独属于自己的宝月楼,再看看面前令妃的雍容华贵,实在是想不出来话反驳。 嬿婉继续说道:“她和皇上所谓的年少情深,是皇上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的事,皇上甚至已经七八年没有召见过她了,所以她为自己找了一个中年郎,就是你刚刚看到的凌云彻。” 寒香见对嬿婉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因为娴贵人和凌云彻的暧昧,确实是她亲眼目睹了的。 但是她还是想不明白,娴贵人为何一边孜孜不倦地说着和皇上情深,另一边又要和这个太监厮混。 寒香见暼了一眼魏嬿婉的孕肚,是满脸的不屑, “令妃娘娘,你今日告诉我这些,我也不会对你有所改观的,就算娴贵人有错,也改不了你阿谀奉承,用子嗣争宠。” 魏嬿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甚至能感觉到腹中的孩儿有力的心跳。 也只有寒香见和如懿这种人,把女子看为男人的附庸,才会说出给男人生孩子这种话吧。 魏嬿婉脸色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寒香见灵魂一震, “生育的能力在女子身上,生育的选择权更在自己手里,容贵人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用子嗣争宠,而不觉得,我是真心想要一个孩子呢?你是不是觉得,你生了一个不爱的人的孩子,就要完完全全屈服于皇上,你的灵魂就跪下了。” 寒香见自诩圣洁,哪怕只是听到生孩子这三个字,她都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厌恶。 “没错,我就是不想为皇上生孩子怎么了,你刚刚说的娴贵人有千般不好,但有一点,她尊重我的意见。” 魏嬿婉想到,前世自己生永琰时,正好赶上如懿端给寒香见一碗药性极猛绝育汤。 可偏偏,痛的大汗淋漓丢了半条命的寒香见不怪她,打了她一巴掌的皇上要低声下气和她道歉。 如懿伤了人,什么惩罚都没捞到,还成为了整个后宫最委屈的人,当真是笑话。 明明如懿知道她和舒妃喝的避子汤,她曾经戴过的零陵香手镯,再不济,去找太医院问问什么温和的方式,哪个不比绝育汤好。 时至今日,嬿婉仍然想不明白,如懿绝育寒香见,怎么就和绝育一头牲口一样粗暴。 “是吗?你认为如懿尊重你,才支持你不生孩子的?那你要不要试一试,告诉如懿,你想为皇上生个孩子,看她还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寒香见从未试过反着思考这个问题,所以她也不敢确定,她向前一步, “令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嬿婉瞧着寒香见的绝世容颜,长了一副好相貌,偏偏生了一个猪脑子, “容贵人难道没发现,娴贵人对你心生嫉妒吗?她嫉妒你的美貌,你年轻漂亮,她嫉妒你毫不费力就能得到皇上的盛宠,嫉妒你在皇上心中超然的地位。” 魏嬿婉又问道:“你有没有观察过娴贵人看你的眼神,本宫倒是见过,就像一条毒蛇一般,嘶嘶地吐着信子。” 寒香见浑身泛起来一阵冷意,她想起那日在宝月楼,娴贵人确实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嬿婉的声音千回百转,在寒香见耳中萦绕不散, “之前娴贵人和你虚与委蛇,只不过是你还算听话罢了,现在皇上给了你莫大的荣宠,只怕她心里早就恨上了你。若是她知道你存了不想生育的想法,我猜她肯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寒香见的眸中碎了一片,她轻问:“娴贵人会怎么帮我?” 嬿婉笑道:“宫里不想生育,暂时避宠,有许多法子,我曾经为了调养身体,喝过避子汤,前朝的妃嫔为了保持身材也曾用过息肌丸或者麝香,而如懿偏偏要用一个最折磨人的法子。” 魏嬿婉低声,语气缥缈,“我猜她会一劳永逸,彻底绝了你生育的可能,大概就是熬成的浓浓一碗绝育汤,让你血流不止,每月崩漏,痛的死去活来罢了。” 寒香见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自小怕痛,所以进宫之前多次拿着匕首,不敢捅向自己。 娴贵人真的会用这么烈性的方法伤害自己吗?那她又该如何应对。 魏嬿婉见寒香见动摇,扶着春蝉说道: “你若是不想受孕,大可以去向太医院要一息肌丸用,这对你几乎没有伤害,更可以让你肌肤胜雪,光彩照人。” 寒香见动心了,她冷冷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是你给我出的主意?” 嬿婉粲然一笑,似三月春风,她回眸说道: “昔年赵飞燕作掌上舞得宠,就是服用了这息肌丸的效果。本宫只不过是看你喜欢跳舞,要保持身材才提了一嘴,用不用,全在于你自己的想法,况且本宫也不会真的坑害你,用羊花煮汤沐浴便可解了药效,你说,皇上,会怪本宫吗?” 寒香见记下了这息肌丸,她没想到,魏嬿婉会把这么好的东西推荐给自己,所以她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若是娴贵人真的要害我,我也绝不会手软。” 魏嬿婉抬头远眺,一道晚霞铺满了天际,她该去接璟宣回去了。 “容贵人正当盛宠,不管做什么,皇上自然都会体谅的。” 第221章 天衣无缝绝育局启动 蒸汽机的应用加上船舶的改良,大清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贸易辐射体系,成为东方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 与此同时,因为和越南,缅甸的贸易量激增,缅甸方面向西南边陲的土司征收赋税时,遭到了西南土司的反抗。 大清盛世平静的海面下,战争的苗头正在悄然萌芽。 翊坤宫 琥珀正在算着惇嫔娘娘私库里的银子,虽然娘娘没有子嗣,但是各宫娘娘和皇上的赏赐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琥珀总是好奇,每次她出宫,惇嫔娘娘总会让她给宫外的一户人家送点银子用。 她打听过,那正是偏殿里娴贵人的母家,如今整个家里只有那拉夫人一个老人住着,破败不堪。 她忍不住问娘娘,不是和娴贵人素来不对付吗,为什么给她母家送银子。 惇嫔娘娘说,一码归一码,那拉夫人曾经有恩于她,拿些银子给那拉夫人买药,就当她报恩了。 琥珀想,自己家主子又给容佩姑姑银子,又给娴贵人母家银子,对她们也大方。 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这些日子,如懿在翊坤宫偏殿摆设了小佛堂,每日跪在佛前用手拨弄着佛珠,念念有词。 她手上的珐琅护甲和佛珠相碰撞,发出卜楞卜愣的响声,让人无法心静。 冬梅在一旁看着娴贵人,默默记下来准备去告诉惇嫔娘娘。 最近,如懿对寒香见不太满意,魏嬿婉都要生了,寒香见却临阵脱逃一般,停止了对魏嬿婉的攻击。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寒香见来她这儿变得少了,就算来,也总盯着自己身后的那株红梅看。 如懿从冬梅口中听闻,这个月,寒香见足足侍寝了二十天时,脸色一下子变得青黄了。 皇上对寒香见着了魔一般,如懿觉得,长此以往寒香见若是生下子嗣,更会引得皇上做出其他过分的行为,她必须要做些什么阻止。 自从恢复了贵人份例,如懿手中有了些余钱。 这些钱她都用来让冬梅换成了她份例里没有的白绢,继续用来擦身子。 她想,自己要保持少女一般肤如凝脂,才有机会夺回一切。 这个时候,佛像前的如懿有些恍惚,她到底要夺回什么呢?冥冥之中,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如懿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地诵完经,她的心逐渐安静下来。 她本来期望太后能出面打压寒香见,哪怕太后能够授意她去做这件事也好啊。 可是太后却迟迟不出手,甚至关起门来在慈宁宫养老,于是,如懿急了。 她想,她应该去找太后,让太后出面主持公道。 如懿不敢往慈宁宫去,她怕容佩这个恶奴再疯狗咬人,于是她在慈宁宫花园附近逛,期望能够守株待兔。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日,她裹着披风站在慈宁宫花园的凉亭里,终于看见了太后。 如懿酝酿着迷离的笑容,隔着老远就往前挪动着。 太后正围着一条披风欣赏花园里刚刚冒芽的迎春花,这是胧月出使沙俄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如今胧月有事业,灵犀有家庭,她膝下还有十几个孙子孙女,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 正心情愉悦间,福珈率先发现,前方有娴贵人出没。 更让人无措的是,小容佩今天休息,没有跟过来。 太后和福珈对视一眼,一起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太后率先开口道: “来人,把这惹人厌的东西给哀家遣送回去。” 如懿睁大眼睛,面色委屈地行礼,看着左右向她聚拢过来的小太监,她急忙道: “太后,请您听臣妾一言,臣妾想请您出面,稳定后宫局面,东周有幽王烽火戏诸侯,如今皇上为容贵人建宝月楼,是容贵人红颜祸水啊。” 皇上为容贵人做的事,太后听过。 在她眼里,这是所有帝王执政后期的通病,因为感受到了天不假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衰老,所以迫切地需要一种方式,来恢复自己的精力。 先帝将情绪寄托在炼丹药追求长生之上,而皇帝,则用美色沉醉自己,从新鲜的肉体上找回青春的刺激。 太后虽然鄙夷这种做法,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她也明白,这就是她那便宜儿子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太后看着被压住的如懿,她带着一丝讥笑问道: “怎么?皇上要为了容贵人废后?要遣散后宫?还是要荒废朝政?皇上只不过给了她一个贵人的名分,半年了,连个主位都没给,怎么就是红颜祸水了?” 如懿转了转眼珠,眼看着要被拖走,她开口道: “太后,虽然还没到这样的地步,但是假以时日,必成大患,现在正是将苗头扼杀的时候啊,皇上现在越来越不像话,若是没了容贵人,他一定能恢复理智。” 太后暗暗心惊,如懿的心肠竟然如此恶毒,她竟然想要寒香见的命。 当年的宜修,想要断绝妃嫔恩宠,也只不过用避子汤,红麝香珠串罢了。 如懿真是疯了。 太后眯着眼睛,回头吩咐福珈,“让人将娴贵人送回翊坤宫,嘱咐太医院,从现在开始,不准给娴贵人任何药。“ 如懿被拖着回了翊坤宫,她心里一片冰凉,太后竟然不愿意听她的话。 她想,香见有寒企这个少年郎,有寒部这个故乡,一定想着离开宫里这个牢笼,永远地回到故乡。 再不济,香见一定不愿意生下皇上的孩子,这是她自己说过的。 冬梅眼看着,主子的眼睛由灰暗逐渐变成通红,仿佛一个吸人魂魄的幽灵。 她害怕地退后两步,摸摸自己左边腰间口袋里的几块银锭子,这是惇嫔娘娘给她的。 又摸摸右边腰间口袋的几块金锭子,这是嘉妃娘娘给她的,多攒几次,就够出宫用的了。 如懿想了一会儿,她要帮寒香见永绝后患,成全寒香见的心情。 她想起来曾经为格格时和姑母住在景仁宫,翻到过几本姑母的医书,里面有可以帮助寒香见的药方。 可是现在,太后不让太医院给她拿药,到哪儿去搞这些药呢? 如懿想起来一个人…… 第222章 如懿的大冤种额娘 如懿想起了她的额娘。 她记得,府里有不少珍贵的药材,大不了,额娘可以帮她在宫外买。 如懿觉得,让额娘从宫外买来药材,神不知鬼不觉。寒香见自愿喝下去,还会感激她的成全。 当真是天衣无缝了。 如懿写完纸条,用自己的蓝珐琅镶红玛瑙护甲敲着桌面,回头对冬梅说道: “冬梅,拿些银子去那拉府上,把这个纸条给我额娘,让她送些药材进来。” 冬梅眨着眼睛,天真地说道:“主儿,没有银子啦!” 如懿撑起来垂下的眼皮,一层层褶皱紧绷在一起, “怎么会没有银子呢?银子去哪里了?” 冬梅很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给如懿算账, “主子这个月的月例,额外买了新的护甲,就是您手上戴的这个,买了白绢擦身子,还让内务府新送了一套银盘子避免再摔碎,您的月例早就用完啦!” 如懿心中对冬梅充满了鄙夷,就算自己的月例用完了,不是还有她的吗,她身为自己的宫女,不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如懿想,自己平常的宽容待下并没有换来同等的回报,这让她寒心。 她微不可察地叹叹气,安慰自己,弟弟讷礼已经死了,家里没有挥霍钱的地方,额娘应该还能攒下点钱。 都是一家人,何必算这么清楚呢,不如就让额娘出了银子买吧。 而且若是追查起来,她也可以说是额娘送进来补身体的药,她觉得好,才给寒香见也尝了尝。 如懿嘱托冬梅,让她趁着每月可以到神武门外采买的日子,偷偷地去一趟那拉府上。 冬梅转身,就去了一趟正殿。 那拉府上。 房屋破败,窗棂半朽,院中枯黄的旧草和掩映着新生的杂草嫩芽,屋檐下的砖缝里滋生出碧绿的青苔。 那拉夫人此时正坐着小凳倚在院中的树下,给自己熬着一碗极苦的药。 她病的很久了,因为囊中羞涩,府中人口凋零,就也遣散了家中伺候的人,只自己守着院子。 如今她唯一的念想,就是能等着二女儿青棠回京,再见一面。 这几年,她藉以度日的是二女儿青棠寄来的银子和宫中一位娘娘的接济。 起初,她还以为是女儿娴贵人送出来的,但那位宫人却说是翊坤宫新封的主位娘娘。 那拉夫人想,也是,如懿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银子给她。 可是昨日,家里来了一封信,那人明确说,这是娴贵人送出来的纸条,希望那拉夫人早日回复。 烟雾缭绕间,那拉夫人捂着胸口重重咳嗽了几下,扯的五脏六腑生疼。 她缓缓打开纸条,里面写着,如懿生病,宫里苛待她,不让太医给她看病。 如今她急需几味药材,希望额娘买了送进去。 如懿为了展现自己的聪慧,还特意多写了几味其他的药材,真假混杂。 想到大女儿在宫中过的如此艰难,即使那拉夫人生她的气,也不禁有些心疼,于是强撑着身体,去药铺拿了药。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府上的时候,送信来的宫人正等在门口,将她拿的药材接了过去。 那拉夫人嗫嚅道:“娴贵人没有提到妾身吗?她就没有问问我怎么样吗?” 那宫人摇摇头,娴贵人只让她速去速回,并没有让她问过什么。 那拉夫人失望地倚在门框边,回首萧瑟的院落,她总记得许多年前,院中有几个儿女嬉笑,堂前有丈夫相对煮茶。 黛黑色的天幕边,一片红色的晚霞晕染成黯淡的血色,那拉夫人眯起眼睛,看到了拐角处的熟悉身影。 那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二女儿,青棠啊。 恍惚间,那拉夫人看见二女儿青棠身着一身碧色衣衫,牵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额娘,不孝女青棠回来了,您还好吗?” 那拉夫人拉住青棠的衣袖,左看右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二女儿竟然真的回来了。 她头顶的缕缕银丝迎风颤抖,佝偻着身子靠近青棠,老泪纵横地搂住青棠, “我的儿啊……” 青棠身边的小姑娘灵儿眸子清澈,看着额娘和这位老夫人相拥而泣,她想,这应该就是额娘口中的郭络玛嬷。 青棠大哭一场后,想到自己收到的阿筱的信,是阿筱用自己的人脉,让她以丈夫述职的名义回了京城。 阿筱信中说,她若再不回来,那拉氏一族,恐怕有灭族之祸,更会牵连青棠一家。 青棠扶着那拉夫人,目光紧紧盯着她,“额娘,女儿想问您,刚刚您送走的那个人是谁?” 那拉夫人擦擦脸上的泪,很诚实地回答道: “是你姐姐宫里伺候的宫人啊,你不知道,你姐姐现在处境艰难,生病了太后都不让太医院给她抓药,只能出来求助额娘。” 青棠眸子一紧,她直觉,姐姐又把额娘当成了替罪羊,她激动地握着那拉夫人的肩膀,讨要姐姐的药方。 那拉夫人目光迟疑,从袖口中掏出如懿用簪花小楷写的纸条,递了过去。 待青棠看清楚了上面的字,心瞬间凉了半截, “红花,黄芪,当归,麝香,丹参,牛膝,朱砂。” 青棠声音颤抖着问:“额娘不是未经生育之人,难道不知道红花,牛膝,麝香都是活血化瘀大寒之物吗?姐姐要这些干什么?” 那拉夫人只想着如懿生了病,需要吃药,未曾仔细品读过这药方,时至今日,她还是忍不住为如懿开脱: “你姐姐说,她因为皇上的冷落郁结于心,行经不畅,需要这活血化瘀的药啊。” 青棠不知道该说额娘自欺欺人,还是老了糊涂,她低头瞧着自己年仅三岁的女儿,厉声问那拉夫人, “额娘,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吗?若是姐姐真是行经不畅,少量红花就可以了,她为何要这么多大寒之物,你别忘了,她可是在宫里,宫里最肮脏的事,就是害人,谋害妃嫔皇嗣,那可是灭族之罪啊。” 那拉夫人捂住嘴,不让破碎的嘶吼溢出来,她此刻既焦急,又绝望,难道如懿真的要害人? “青棠,你姐姐她不会这么做的,她虽然性子倔强,但是她是额娘看着长大的,她本性不坏。” 青棠恨透了额娘这样心存幻想的性子,她想到死去的阿玛和讷苏肯,又拉着女儿灵儿跪在那拉夫人面前,声嘶力竭道: “姐姐善良,她若是善良,姑母怎么会横死景仁宫?她又怎么会对阿玛和讷苏肯的死无动于衷?” 青棠气的胸口起伏,她想到这么些年,她和丈夫好不容易经营起了自己的小家,丈夫也升职到了正四品,不能一下子毁于一旦。 “女儿当年就说了,姐姐迟早会害死咱们家的,如今家里就剩咱们母女二人,难道额娘要看到咱们家全都死绝了吗?额娘不看别的,看看您可怜的外孙女吧,她才三岁,她何其无辜啊。” 那拉夫人想到丈夫,儿子和孙子,也是悲痛欲绝,她搀扶着青棠和地上的灵儿,捂住胸口,泪眼朦胧。 胸中的一口浊气堵住喉咙,她强压住那眩晕之感,使劲咬住了嘴唇。 那拉夫人想,她不能再失去青棠了。 “青棠,你快起来,额娘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额娘不能再害了你和灵儿。” 青棠一身傲骨,缓缓站起来,坚定地说道…… 第223章 无名氏→如懿 青棠与丈夫在外磨砺多年,心性比之十几年前更加坚韧。 她想,如今的情形, 必须要断尾求生方可保住额娘和自己的性命。 “额娘,咱们去乌拉那拉氏祠堂,将合族长辈请过来,将姐姐除名!” 乌拉那拉氏祠堂 因着乌拉那拉氏这么多年,既没有前朝的大臣,也没有后宫得宠的女人,所以祠堂也已生了凋敝之感。 曾经,他们一族有过当朝皇后,那正是烈火烹油,繁花锦簇之时。 虽然比不上显赫的叶赫那拉氏,但比起破落的辉发那拉和哈达那拉,也算是一骑绝尘了。 可是现在,乌拉那拉氏在后宫之中唯有一个娴贵人,还将宫里的主子得罪了个遍,甚至连唯一的阿哥都没有留住。 族里的青壮年早已经习惯了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直到现在仍然过着逗鸟,下馆子,吃族里俸田的日子。 乌拉那拉氏就此沉寂,因此在座的各位族老,都似丧家之犬般,失去了往日昂首阔步的风采。 他们一排排地坐在祠堂里蒙了灰的椅子上,手里拄着拐杖,要听听那尔布家的这两个女人要作什么幺蛾子。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觉得自己有了话语权,重新成了族里高高在上的话事人。 青棠早就见惯了这场面,他们会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为难别人。 阿玛去世移入祖坟时是这样,她们家彻底破财,哥哥去世时也是这样。 所以今日,青棠早就打算好了,她要把这些人都拉下水,才能尽快地实现自己的目的。 上首的族长神色凝重,捋捋自己的胡子,端起来了作派, “青棠啊,你和你额娘通知全族开祠堂,传族谱,到底所为何事,总不能把我们这一堆人叫过来陪你过家家吧,我们可忙的很啊。“ 青棠见她们不曾给额娘留下位子,便起身搬来软凳,扶着哭的脱力的额娘坐下,她掷地有声地说道: “各位族老,今日青棠只说一件事,请将我的姐姐,原名乌拉那拉青樱,现名乌拉那拉如懿,从族谱中除名,让她从此和乌拉那拉氏,再无瓜葛!” 族中长老窃窃私语,纵使娴贵人不得宠,可有她在宫里,他们一族才算得上皇亲国戚。 如果和娴贵人撇清关系,他们就连最后这一点点荣耀都没有了。 族长疾言厉色,大声怒喝道: “无知妇人!那可是你亲姐姐,是皇家的贵人,怎可以随便除名!” 青棠早就料到了今日局面,这些可恨的干巴巴的老头,只会沽名钓誉,粉饰太平。 她指着后面的祖宗牌位,大声回道: “各位族老,各位宗亲,我乌拉那拉青棠怎会不知那是皇家的贵人,我今日不妨告诉你们,宫里的娴贵人已近疯魔,马上要犯下株连九族的大罪,如今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要壮士断腕,才能绝地求生!” 座上的族老一瞬间沸腾起来,他们不知道青棠说的是真是假,但一句株连九族,足以让他们战栗。 他们之前已经知道娴贵人污蔑过来自科尔沁部的豫嫔娘娘,这也导致族中一些蒙古的媳妇颇有怨言。 所以他们不由得对青棠的话信了几分。 族长灰紫色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眼里又流露出狐疑和犹豫, “青棠,你现在说这些话,可有什么证据。” 青棠拿出额娘给的纸条,由族中一位长老传遍各位宗亲后,她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将我至亲手足的姐姐除名,我又何尝不心痛,可是各位族老,姐姐她真的已经疯了,你们可知道,她让我额娘抓这些药,是将我额娘逼入绝境,存了让我额娘顶罪的心思啊。” 一旁的那拉夫人抬起灰败的脸庞,如同急风中随风坠落的枯叶,她缓缓开口道: “各位族老,我嫁入那拉氏近五十年,相夫教子,抚育儿女,未曾有一日懈怠,却未曾想,教出青樱这样败坏门楣的女儿,不,她已经不是青樱了,她自己改了名,我,就要除掉她的姓!” 说着,那拉夫人下定决心,起身跪在祖宗牌位前, “请各位族老,开祠堂,请族谱,除其名!” 族老们消化着这对母女话中的意思,能让素来软弱的郎佳氏都如此的坚决,可见事态确实严重。 最终,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的族长妥协了。 乌拉那拉氏百年世家,出现了第一个除名的族人。 从此,乌拉那拉氏,再没有一位曾唤青樱,现唤如懿的女子。 或许,本就不该有。 青棠扶着那拉夫人从那座矮小又压抑的祠堂中蹒跚而出,那拉夫人扶着青棠,终于压抑不住胸口的浊气,吐出来一大口血。 启祥宫 金玉妍,魏嬿婉和汪芙芷凑在一起,听着冬梅的汇报,如懿现在已经成功拿到了药材。 而青棠,也在汪芙芷的点拨下,成功将如懿在乌拉那拉氏除名了。 汪芙芷仍不放心,让琥珀再出一趟宫,提醒那拉夫人和青棠,留好如懿那张纸条。 金玉妍抚摸着小狗儿柔滑的毛发, “也就是小汪你仁义,还特意通知了如懿的妹妹,让她们家全身而退,要我说,就该让如懿被她族人骂死。” 汪芙芷低头一笑,清丽的容颜绽放, “当年我姐姐为了不拖累族人,自请除名,虽然阿玛没有同意,可姐姐当时在宫里,必然心酸极了,如今我要让如懿也尝尝身后无人,被人抛弃的滋味儿。” 嬿婉摸着自己的小兔子,抬头看着不远处和永瑆玩耍的璟宣,心中一片柔软。 她知道,纵使芙芷说的自己心狠手辣,可是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要保全如懿的额娘。 这就是,初心不改。 翊坤宫 无姓氏如懿正挑拣着额娘送进来的药材,把自己需要的红花,牛膝,朱砂,麝香都捡出来。 她故意把冬梅支了出去,关上门窗,架起来砂锅,熬了整整一个上午。 将一锅药材,熬成了一小碗的药汤。 她抬头望着正午的太阳,这绚丽的阳光刺的她双眼模糊,和寒香见一样,虽然美丽,却也令人不安。 如懿想,是香见自己不想生的,自己是作为朋友,在成全她。 她算了算,今日正是寒香见的癸水之日。 如懿喊来冬梅,让她去请容贵人…… 第224章 寒香见绝育如懿 冬梅站在宝月楼下,又一次感叹,这宝月楼可真大啊! 娴贵人让她来请容贵人,但是她美丽的嘉妃娘娘,温柔的令妃娘娘和善良的惇嫔娘娘说了,要提醒容贵人一句: 千万别喝那碗汤。 冬梅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碎步进了宝月楼。 说实话,冬梅也纳闷,平日里主子干什么事儿都淡淡的,怎么熬这绝育汤熬的这么快。 她们村阉猪都没这么麻利儿。 寒香见正端坐在宝月楼的彩色琉璃窗前眺望祈福寺,眼神孤独又清冷。 冬梅觉得,今日的容贵人和她的主子又不像了,容贵人美的像悬崖峭壁上的一株天山雪莲。 冬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明了来意,忐忑地瞧着容贵人的脸色。 只见寒香见身着浅蓝色白边氅衣,头上几朵零星的青花点缀,对窗而坐,颇有孤芳自赏的意味。 “既然娴贵人想我了,那我便去会一会她。” 冬梅跟在寒香见身后,瞅准时机, “容贵人,我们主儿在寝殿里熬了一上午的药,那药不简单,您别轻信她。” 寒香见嘴角衔着一抹轻蔑的笑,原来令妃魏嬿婉说的全是真的。 这段时间,她每次去翊坤宫,桌上青瓷花瓶子里总会插着一株鲜艳的红梅。 娴贵人看那红梅时,比看皇上深情多了,所以是娴贵人先背弃了皇上这个少年郎。 如今自己只不过跟娴贵人提过不想生下皇上的孩子,她就亲自熬了一碗热乎乎的汤。 若是令妃没告诉自己,她还真的会以为如懿是真心地为她着想。 既然这药是个好东西,那可不能浪费了。 寒香见走进偏殿时,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儿,让她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寒香见让哈丽把糕点放在桌子上,这是她给娴贵人的最后一次机会, “娴贵人,这是皇上让寒部的厨子做的寒部的糕点,我这几日月信,就爱吃甜的,觉得不错,所以也带给你尝尝。” 如懿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她将这看成了寒香见的炫耀,她想,曾经皇上也会记得她爱吃什么,会在她生辰的时候提醒小厨房做一碗银丝面。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寒香见夺走了。 冬梅将如懿身后的药汤端上桌来,那药汤还蒸腾着热气,将如懿黑黄的脸笼罩在一片薄雾里,让人看不真切。 “香见,糕点就不吃了,你看这碗药,正是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弄来了,喝了它,就一劳永逸了。” 寒香见凝视着面前这位她曾引为知己的娴贵人,眼神仿佛冬日屋檐上垂下来的冰锥,冰冷又锐利。 如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回头吩咐冬梅, “去太医院把江与彬请来吧,容贵人恐怕要受些苦了。” 冬梅阖门出去后,如懿又把药汤往寒香见面前推一推, “这药难得,是宫外弄来的,趁热喝了吧。” 寒香见声音冷冽,“娴贵人刚刚说,这药是我想要的,那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 如懿心内厌烦,她没想到寒香见会这么墨迹,一口喝了不就好了吗。 “香见怎么这么问,你自然是想要青梅竹马的爱情,不想要孩子啊。” 寒香见唇边噙了抹嘲讽,“是吗?你也知道我不想要的是孩子,那么,你不知道有香料,有避子汤吗?为何偏要这一劳永逸的法子?” 如懿戴着护甲堆叠在一起的手一怔,她的眼睛如扑棱的飞蛾一般,疯狂地眨着, “香见,香料和避子汤固然能避孕,但终究不够稳妥,我都是为了你好。” 此言一出,寒香见在寒部就贴身侍奉的宫女哈丽目光一凛,恨不得杀了如懿。 寒香见忍住想要扇出去的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为了我好?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生来怕疼,所以来京城的路上,迟迟不敢自裁,那你告诉我,这碗避子汤,喝下去疼不疼,会不会长久地伤害我的身体?” 如懿想要寒香见立刻喝下去,于是连忙解释, “这避子汤喝下去,就可以永远避孕,就算疼,也是一时半会儿的,忍忍就能过去了,至于伤害身体,更是不会了。” 寒香见长长的睫毛如同欲振的寒鸦,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我,相信你。” 见寒香见修长的手指端起药碗,如懿低下头,暗黄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很快地隐没下去。 “喝吧,香见。” 可如懿未曾料到,寒香见只抬抬手,膀大腰圆的哈丽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死死地摁住了如懿肩膀。 如懿面容失色,她瞪大眼睛,看向端着药碗靠近她的寒香见, “香见,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寒香见将汤,放到了如懿嘴边,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娴贵人不是说,这药不痛,也不会有副作用吗?你还说,皇上已经不是你的少年郎了,想来,你也不愿意再给他生孩子,不如,你先替我尝尝吧?” 如懿眼神惊恐,她不敢相信,原本对她言听计从的寒香见,此刻竟像复仇的恶魔。 这药汤是她亲手熬,亲手配的,她知道药性有多烈,但是她想寒香见还年轻,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可她不行啊。 如懿摇着头,把脸偏向一边, “我不喝,香见,你不要胡来,你若是伤了我,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寒香见啧的一声,摇了摇头,“娴贵人,按照你的说法,我这是在成全你,你要是这样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着,寒香见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捏住了如懿粗糙的脸颊,那脸油的发腻,让寒香见心生鄙夷。 如懿被捏成嘟嘴的模样,仍旧不停地眨着眼,她后悔,为什么要让冬梅去请太医。 寒香见将药碗抵在如懿的门牙上,将那浓浓一碗汤药,倾倒在如懿嘴里。 咕嘟咕嘟,纵使如懿伸着舌头往外吐,可仍有不少顺着喉咙往下流去。 直到,一整碗药全部灌进去,寒香见才重重地将如懿的头一甩。 “好啊,没有浪费,娴贵人,你亲手熬的药,味道如何啊?” 随即,寒香见哈哈大笑,越笑越开怀。 皇上流放了变心的寒企,她绝育了变心的如懿,有趣,有趣。 如懿剧烈地咳嗽着,用手抠着喉咙,妄图把药吐出来,可是,无济于事。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凌厉地质问道…… 第225章 如懿对皇上感到寒心 “香见,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明明是在帮你,你却恩将仇报?” 寒香见站的笔直,看到地上狼狈的如懿,不禁蹙起了眉头, “懒得和你说这么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好好享受吧,娴贵人。” 如懿没想到,那痛,来的这么快。 小腹仿佛有车轮不停地碾过,又像有千万根针齐齐扎向,如懿疼的蜷缩起身子,在地上扭曲起来。 痛,好痛,痛的如懿恨不得将身体折叠起来。 渐渐的,那痛弥漫向后腰,上半身和下半身仿佛被齐腰斩断,要分离一样。 如懿在地上艰难地扭曲着身子,她感到,身下有热热的液体涌出来…… 血越涌越多,如懿害怕地拉住寒香见的裙摆, “救救我,救救我……” 冬梅带着江与彬赶过来的时候,偏殿里的血腥味已经太过刺鼻,寒香见如同地狱里的魔鬼一般,冷眼瞧着如懿。 江与彬大惊,娴贵人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不等思量,他就自觉地想到了,一定是娴贵人想害人,结果被反杀了。 因为娴贵人愚蠢,却实在恶毒。 冬梅也惊的捂住嘴,她以为容贵人顶多闹到皇上那里,却没想到她会把药给主子灌下去。 疯了,真是疯了! 江与彬急忙放下药箱,给地上趴伏着的娴贵人问诊。 寒香见冷冷地说道:“冬梅姑娘,再跑一趟吧,去乾清宫请皇上过来,翊坤宫离乾清宫不远,皇上到时,估计娴贵人还没有流血而亡。” 冬梅憋足了力气,又是一阵小跑出门,哒哒哒哒哒…… 冬梅跑的气喘,皇上只听见容贵人,绝育药几个字,便扔下手中的奏折,大步往翊坤宫走来。 直到看见刚刚被抬上床的如懿和遍地的鲜血,他才放了心,不是香见就好。 汪芙芷身为主位,也来了偏殿,见皇上过来,急忙起身行礼, “皇上,臣妾身为翊坤宫主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臣妾有失职之嫌,特意请罪。” 皇上挥挥手,示意汪芙芷起身,“惇嫔年纪尚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起身吧。” 汪芙芷默默地跟在皇上身后,时不时地往帷幔后的床上瞥一眼。 床上的如懿疼的冷汗直流,偏偏咬着牙,不肯发出叫声,只有阵阵呻吟从粗哑的喉咙里溢出来。 座上的寒香见依旧面无表情,看见皇上来了,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 皇上讨好地走过来,坐在寒香见对面,担心地问道: “香见啊,刚刚那宫女也没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如懿怎么会流血不止呢?” 寒香见眼中的鄙夷已经毫不掩饰,她认为自己以牙还牙是没有错的。 “皇上,娴贵人叫我过来,给我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说是臣妾想要的东西,还说不疼,无害,臣妾想着,既然无害,就给娴贵人也尝尝吧,谁成想这么一尝,娴贵人就这样了。” 皇上不是傻子,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定然是如懿嫉妒寒香见得宠,所以要害香见,那碗药,恐怕也有问题。 皇上气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下巴的胡须不停抖动, “混账,如懿简直是混账!” 与此同时,江与彬从帷幔中退了出来,床上的帷幔被拉起来,江与彬跪在皇上面前回话道: “皇上,娴贵人服用了极为阴寒的绝育药,臣刚刚看了留下来的药渣,红花,牛膝,麝香不必多说,里面还有不少朱砂,恐怕娴贵人的肝脏也受了损伤。” 江与彬说完,又难为情地舔了舔嘴唇,“还有……” 皇上拍拍桌子,怒声问道:“还有什么,赶紧一并说了!” 江与彬叹口气说道:“娴贵人在其中放的红花和牛膝太多,伤了宫体,只怕以后,她的小腹会常常作痛,每到月信,会崩漏不止,痛不欲生……” 此话一出。寒香见眸子中的冷意更甚了,她冷冷地说道: “娴贵人可真是用心良苦,要把这碗药端给我喝,我哪里有这种福气,让她这样处心积虑地谋害我?” 皇上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药渣?她哪里来的这些药,是太医院拿的?” 江与彬赶紧解释道:“皇上,太医院没有娴贵人拿药的记录,而且……而且,太后似乎发觉了娴贵人别有用心,特意吩咐了太医院,不能给娴贵人任何药材。” 皇上气的站起身来,走到如懿床边,冲着虚弱无力的如懿怒吼道: “贱人!你竟然如此蛇蝎心肠,说,你的那些药是哪里来的。” 如懿流了许久的血,再加上肚子的疼痛,早已经精神恍惚,她本来期盼着皇上能为自己做主。 可是皇上如今竟然喊她,贱人? 他竟然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不管自己流了满地的血,当真是薄情如斯。 如懿满腹的委屈化作了呜咽,她仰起头来,眼里含着泪,干裂的嘴唇里却有混浊的液体拉扯出了银丝, “皇上,臣妾都成这副样子了,您还要威逼臣妾吗?您应该重重惩罚容贵人!” 皇上终于忍受不了如懿这副样子,他手上蓄力,狠狠地打出一巴掌,如懿倒下的瞬间,嘴里如蜥蜴一般长的舌头都吐了出来,最终被重重地扇倒在床上。 “贱人,做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自己先去害人,还有脸委屈,朕再问一遍,你的药哪里来的?” 如懿被打的头晕目眩,脸上火辣辣的痛,与腹中的绞痛交织,让她生不如死。 更为折磨的是皇上对她的谩骂和折辱,这让如懿心如死灰。 如懿咬着牙,冷冷地说道:“是臣妾的额娘送进来的药材,臣妾才给容贵人熬了这碗绝育汤,是她不想给皇上生孩子的!” 皇上的眸子里燃着怒火,他回头暴怒地对进忠说道: “把乌拉那拉府上的夫人宣过来,就让她到翊坤宫来,朕要当面对质!” 那拉府上 青棠在修补院中几处破损的门窗,那拉夫人正在陪着青棠的小女儿画画。 这几日,那拉夫人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天伦之乐。她想,能过几日这样的日子,死也值了。 正和乐融融之际,只见几个穿黄马褂的御前侍卫带刀闯入了院中,言说要请那拉夫人入宫。 青棠直觉不好,就要换衣服一同前去。 可宣旨的人义正言辞,说皇上只让那拉夫人一个人前去,其他人不得擅作主张。 那拉夫人换上命妇服,青棠亲自给她梳了旗头。 铜镜中,那拉夫人的脸上布满皱纹,霜鬓难簪。 她摸摸青棠的手,不舍地说道: “棠儿啊,等再出了京,你就别再回来了,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啊。” 青棠倔强地咬着唇,双眼通红: “额娘,女儿带您一起出京去过好日子,咱们带着灵儿游山玩水去,好不好。” 一滴浑浊的泪珠,自那拉夫人的眼中啪嗒落下。 残阳如血,红墙如笼,那拉夫人在神武门处下了马车,步履蹒跚地向翊坤宫走去…… 第226章 如懿害死了她的额娘 那拉夫人这次踏入翊坤宫,心中早已经平静地如同没有波澜的死水。 她进宫门时,正遇到被皇上吩咐,送寒香见回宝月楼歇息的汪芙芷。 皇上有心让她们回避,汪芙芷也没有办法留下,她望着枯瘦的那拉夫人,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怜悯。 两人对视之际,那拉夫人浑身一震,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跨过门槛时,她的衣袖正擦过汪芙芷的裙摆,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向前看,莫回头,不要困在仇恨中啊。” 汪芙芷跟上大踏步离开的寒香见,真的没有回头。 风吹过芙芷的脸庞,将那一滴泪珠洇开在她的眼角。 偏殿里,浓重的血腥味,让那拉夫人心内一沉,她颤颤巍巍地跪倒在门口, “妾身参见皇上,妾身有罪。” 刚刚止住血的如懿已经被皇上下令扯到了地上跪着,如懿一脸绝望,她恨额娘为什么抓了这么多红花,让她痛成这样。 于是她捂着小腹,低着头抬起眉毛,死死盯着那拉夫人。 皇上攥紧手中的扳指,面对这位老人,他选择保留最后一丝尊重。 “郎佳氏,你养的好女儿啊,她要谋害朕的妃嫔,没想到反倒害了自己,朕要问问你,那药,可是你送进来的?” 那拉夫人知道,皇上宣她入宫,恐怕是如懿已经将她供出来了。 如懿在身后,小声地呢喃着:“额娘,额娘,救我啊。” 如懿想,只要额娘承认是她故意送错了药,再说明自己并不知情,或许她还能清清白白的。 那拉夫人仿若未闻,只是强撑着病弱的身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早已经行将就木,而她那颗爱青樱的心,也在一次次的被伤害中冷了下去。 那拉夫人表情凝寂,眼神空洞又麻木,仿佛被掏干净了内里的稻草人, “皇上,是妾身买的药送进了宫,妾身知道自己助纣为虐,险些酿成大错,但其中有隐情,请让罪妇分说清楚吧!” 如懿忍痛向前爬了一步,额头上的冷汗啪嗒啪嗒地滴到毯子上。 她本来听见额娘认错,还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额娘还要陈情,此刻,她无比慌乱。 “额娘,你还要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扣住那拉夫人宽大命妇服下瘦小的肩膀,瞪着眼, “额娘,你想说我是无辜的,对不对!” 皇上紧紧盯着这对儿早已经离心的母女,冷声吩咐: “来人,摁住娴贵人,让那拉夫人说清楚。” 如懿被拖到一边,此刻她蓬头垢面,只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她直觉,额娘要害她了。 那拉夫人布满褐色斑点的手自袖口中掏出两张纸,将其中一张呈给皇上, “皇上,这是娴贵人前两日托人带到府上的纸条,她说上面的药材能够调理她血行不畅,让罪妇买了送进来,上面的字体您必定认识,是她自幼学的簪花小楷。” 皇上接过纸,只一眼,他便将纸掷到如懿脸上。 如懿在后面睁大眼睛,被额娘背叛的心痛弥漫了她的胸腔,她张开嘴,却辩无可辩。 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一样,“皇上,臣妾的簪花小楷是小时候,额娘一笔一划亲自教给我的,这难保不是她模仿我的笔迹。” 那拉夫人摇摇欲坠,她没想到,自己当年临窗而坐,亲自教导的女儿,想方设法地要送自己上断头台。 那拉夫人伸出双手,泪珠滚滚而落, “罪妇的双手,早就在接连丧夫,丧孙,丧子后,患上了手抖的毛病,连笔都握不住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宣太医来看。” 那拉夫人又含着泪眼,从怀中掏出来另外一张纸, “罪妇此生最大的罪过,就是养了青樱这个女儿!我是在药送进宫后,才想到这药是用来害人的,无奈罪妇人微言轻,无法入宫面圣阻止,幸好祖宗庇佑,让她自食恶果。” 如懿心如刀割,她的额娘,她的丈夫,她此生最亲近的两个人,竟然都说她是罪有应得。 那拉夫人喘了几口粗气,努力压制下自喉咙而上的血腥气,又把另一张纸呈上, “皇上,如懿有罪,妾身有罪,可乌拉那拉氏的族人无辜,乌拉那拉氏已经将如懿除名,从此她和乌拉那拉氏无关了,这是族里长老和衙门一同写的契书,请您过目,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皇上用指尖轻轻把那张纸拈过来,这次如懿血流不止,香见没有受伤,他的怒火便消了一半。 他本就想着,要罚就罚如懿一个,让她痛不欲生,所以他凝神道: “既然乌拉那拉氏还算懂事,朕也不会昏庸到牵连族人。” 那拉夫人松了一口气,撑了许久的身子,软的像抽去了骨头,瘫倒在地。 如懿在毓瑚身下挣扎,除名?剥夺姓氏?不!她是满洲镶黄旗的贵女,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 若是她被除名了,她用什么身份在宫里立足? 如懿嘴里嘶吼着,“为什么,额娘,为什么要抛弃我?” 那拉夫人心如刀绞,养了青樱一场,念了青樱一生,到头来却被她恨上,成了仇家。 她怆然一笑,腥膻味自口腔弥漫开来,灼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地上的白纸之上,红的刺眼。 皇上眼神一暗,他挥手想叫江与彬过来看看,但又想到,那拉夫人本就是该死之人。 那拉夫人满口鲜红,更映的她黑白交杂的头发如霜如雪,她伸出颤抖的手,蓄足力气,狠狠地扇了如懿一巴掌。 纵然用尽全力,可那拉夫人毕竟长年患病,这一巴掌下去,她也力竭了。 “如懿,你恶毒,没用,虚伪,自私,不是我抛弃了你,而是你杀死了本来的青樱!你该,死。” 说完,那拉夫人终于支撑不住,如一片落叶般坠倒在地,她空洞的眼神,依旧绝望地张着。 后面的江与彬小跑过来,探了探那拉夫人的鼻息,也不禁叹道: “皇上,那拉夫人早已经心力交瘁,如今已经仙逝了。” 江与彬不忍心再看地上的老人一眼,因为她,死不瞑目。 因为那拉夫人认罪态度良好,皇上不打算再追究,他知道,这也是个被牵连的可怜人。 他挥挥手,示意进忠去处理。 进忠垂着手,带来几个小太监,将那拉夫人抬上担架,蒙上了一块白布。 那拉夫人很快就被抬了下去,殿内,皇上并没有打算放过如懿。 如懿捂着脸,又恢复了淡淡的状态,她不信额娘就这样走了,额娘临走前的话,就像一剂砒霜,置于她死地。 第227章 鞭刑还是舂米 如懿穿着里衣跪在原地,眼神呆滞,她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护着自己了。 她觉得自己悲惨极了,竟然在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和额娘。 小腹的疼痛如潮水般又蔓延开来,很快充斥了她的整个腹腔。 她恨寒香见,竟然灌自己这么烈性的绝育汤,让她终身都要活在痛苦里。 更让如懿崩溃的,是皇上对寒香见的偏袒,寒香见伤了她,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皇上还让汪芙芷送她回宫。 皇上对寒香见赤裸裸的偏袒,和对她的冷漠凝视,让如懿无比的失望和心寒。 时至今日,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她明白,皇上根本就不在乎她。 如懿想要皇上先开口说话,可是皇上就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地俯视着她。 这让她感到心慌。 如懿迫切地想要控诉皇上的狠心绝情,于是她张开嘴, “皇上,臣妾一片忠心,就算要给容贵人喝药,也是因为她祸乱宫闱,败坏朝纲,臣妾是为了保全您的清誉,迫不得已而为之。再说了,那本来就是容贵人想喝的东西,臣妾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让她清清静静地伺候您,容贵人不明白臣妾的苦心,难道您也不明白吗?” 皇上不听如懿大段的辩解,他知道,听如懿多说几句话,能气死人,所以他只缓缓地开口问: “娴贵人出了一身冷汗,可是觉得疼了?” 如懿的心头又冒出来点点火苗,她逼着自己不能窃喜,就算皇上主动关心,也要保持士大夫的气节。 她抬头答道:“确实是疼,不过……” 皇上不等如懿说完,冷笑道: “你也知道疼?容贵人信任你,把她内心的想法告诉你,寻求你的帮助,你却端来一碗让人痛不欲生的药来害她,如此恶毒,还敢说是为了朕?真是脸都不要了!” 如懿想到这是皇上今日第二次对自己恶言相向了,他已经不再珍爱自己,这让如懿无比灰心,更加重了身体的疼痛。 如懿伏在地上,疼的将双腿并在一起蠕动,即使这样,她仍然从牙缝里往外挤着字, “皇上一心向着寒香见,不顾臣妾丧母之痛和身体之伤,臣妾的忠心,皇上视若无睹,臣妾百口莫辩了。” 皇上自从登基以来,从如懿口中听到最多的两句话,分别是墙头马上遥相顾和百口莫辩。 现如今,通过他的努力,墙头马上遥相顾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这个让人厌恶的百口莫辩却如影随行,伴随了他和如懿大半生。 皇上想起了曾经为如懿进过慎刑司的人,阿箬,惢心,容佩,凌云彻。 他皱起眉头,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怎么那么多。 如懿习惯了做错事有人替她受罚,而替她的人受的苦却又转化成了如懿的垫脚石,将她一步步送上道德高地。 所以今日,如懿才习惯性地要让她的额娘——那拉夫人,再为她顶罪。 如果今日是他处死了那拉夫人,那在如懿眼里,自己就欠她一个额娘了。 想明白这一处,皇上神清气爽,觉得自己聪慧无比。 他知道自己性情多疑,但总得来说,他比如懿还有点人味儿,起码他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皇上冷冷地注视着一脸临危不惧,看起来非常有气节的如懿。 他想,既然如懿嘴硬的气死人,那他就要看看,如懿求饶的样子。 “既然娴贵人你百口莫辩,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朕给你指个好去处,让你去沉淀沉淀,如何?等你在里面,什么时候想好了,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再出来,可好?” 如懿直觉皇上要送自己去的,不是一个好地方,她虽然在赌气,但也不愿意去什么肮脏之地丢了体面。 于是她抬头说道:“皇上若是还不相信臣妾,就让臣妾的贴身宫女冬梅去慎刑司,来证明臣妾的清白吧。” 奔波了一天的冬梅,终于碎了。 她慌忙跪在地上,连忙摆手,圆圆的脸急得红彤彤的, “皇上饶命,俺不能去慎刑司啊,奴婢什么都招了,主子一点儿都不清白。” 如懿胸口憋了一口浊气,她没想到冬梅这么没有骨气,竟然不像青松一般咬牙不松口。 她鄙夷地瞧着冬梅,“冬梅,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体面去哪儿了?” 冬梅气哼哼的,拧着眉毛说道: “奴婢没有体面,体面能当饭吃吗?主子有体面,主子自己进慎刑司去吧,反正俺不去!” 如懿很是失望,她想,就是因为冬梅跟着自己的时间太短了,若是再长一点,她一定能像当初的阿箬,容佩和惢心一样忠诚。 起码不会像菱枝,秋雯这样,背叛自己。 如懿觉得,自己可以去慎刑司一趟,以身作则,让冬梅瞧瞧,什么叫威武不能屈。 皇上听完冬梅的话,甚是欣赏地看了这小姑娘一眼,难得啊,如懿身边能有个这么聪明的。 他冷嗤一声,开口道:“娴贵人,去吧,去了慎刑司,看看你的百口莫辩在精奇嬷嬷面前是否还管用。” 如懿淡淡的,她尽量忽视自己身上的疼痛,她想,等去了慎刑司,自己就是不屈服,等到消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就会明白,他伤害了一个多么纯洁无辜的人! 如懿人淡如菊地,仰起头,“皇上既然都如此说了,臣妾能怎么办,只是臣妾是清白的,绝对不会屈服于酷刑。” 皇上恍若未闻,他笑着夸道: “有骨气,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慎刑司会用酷刑,更可见你送贴身婢女入慎刑司的狠毒,朕会吩咐下去,让惊奇嬷嬷成全你的好骨气。” 皇上大手一挥,只穿了一件里衣,脸色苍白的如懿,便被强行拉着起来,送进了那吃人的慎刑司。 慎刑司里 这是如懿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前阿箬惢心容佩她们进来,她从没有想过进来接她们。 慎刑司昏暗潮湿,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水汽,唯一的光线来源是几扇小窗,投射进来的稀薄的光影,也只是为了和地狱区分开来。 如懿小腹坠痛,脸色白如棉絮,双腿间时不时地还有鲜血嘀嗒嘀嗒地落下。 这一代的精奇嬷嬷,从来没有见过妃子入慎刑司的,她们围着娴贵人转了一圈,注意到了娴贵人那副倔强的表情,这让她们很不爽。 皇上可是下过令了,必定得让娴贵人亲口求饶才能作罢。这形势看起来不太轻松。 她们又想到,娴贵人毕竟还是个女子,看起来又像身患重病,不如人性化一点。 于是其中一个,贴心地问道: “娴贵人是想受鞭刑,还是想舂米啊?” 第228章 如懿也拉响了铜铃 精奇嬷嬷的脸,古板地如同一块沉水的木头,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们知道,能进慎刑司的,要么是犯了大错,要么是有可能犯了大错,没有清白无辜的。 比如面前这位娴贵人,一开始她们听说这是潜邸的旧人,还诞育过皇嗣,因此心中有疑虑。 这娴贵人面色灰白,下体流血,看着像是被迫害的样子,怎么也就被送进慎刑司了呢。 两人偷偷问了送她进来的进忠公公,才得知,娴贵人是想害人,结果被容贵人反手灌了药。 更可恶的是,娴贵人还想把罪责推给自己的额娘,活活气死了生母。 精奇嬷嬷不寒而栗,这还是人吗? 想到皇上说的,一定要娴贵人跪地求饶才能放她出去,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才有了主意。 鞭刑,用蘸了辣椒水的皮鞭每日鞭打背部,直至皮开肉绽,等明日稍微有些结痂,再打至流血,如此反复。 一般用于审讯时,虽然痛苦,可每日的刑罚有限,尚且能闭目养伤。 而舂米,听起来轻松,却需要人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镣,站直身子不停地重复舂米的动作,一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受过此刑宫人出去了以后,都会大病一场,整日困于梦魇,寝食难安。 娴贵人做的事早已经证据确凿,定了罪名,不过是要折磨她罢了。 若是鞭刑,让一个宫妃满身伤痕地出去,终究是有辱皇家名声,她们做起来反而碍手碍脚。 如懿仔细思考着她们抛出来的这两个刑罚,鞭刑实在是太不体面了,还要忍受鞭打的疼痛。 因此,她选择舂米。 精奇嬷嬷笑了,每一步都在她们预料之内。 很快,如懿被带到了石臼旁边,石臼里,是一个胳膊粗的石锤,足足有十几斤重。 精奇嬷嬷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才发现,娴贵人手上竟然还戴着护甲。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她指着娴贵人的手怒斥道: “把这护甲摘下来,都要受刑了,戴这劳什子有什么用,挖耳朵吗?” 如懿悲愤交加,她都要受刑了,精奇嬷嬷还要为难她,甚至还满眼鄙夷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如懿仿佛被抽了鱼线,整个人弓着腰,声音嘶哑地开口: “即使身在慎刑司,也要保持住我最后的体面。” 精奇嬷嬷冷笑一声,一人抓住如懿一只手,将那护甲捋了下来, “体面?你以为来慎刑司是当皇上,当主子的啊?一个罪人,一个害死自己亲额娘的东西,连人都算不上,要什么体面!” 精奇嬷嬷将那护甲收进口袋,又看向如懿那不知所措胡乱舞动的手,啧的一声, “其他娘娘都是手若柔荑,留着长指甲,才有护甲保护着,你这手又粗又黑又短,指甲也没留起来,戴护甲有什么用啊?” 如懿此刻只着一件灰绿色里衣,又被拔去护甲,只觉失去了所有保护,无处遁形。 她此刻无助的像一个被剥了壳的乌龟,只想抱住自己。 可不等她酝酿好悲伤的情绪,精奇嬷嬷的藤条就“咻”的一声,抽到了她的小腿肚子上, “开始舂米!使劲儿点儿,中间不能停,若是停一下,就抽你一下。” 如懿忍痛,用力拿起石锤,一下一下地捣着米。 没几下,流血过多的她就失去了力气,稍微一停顿,就是一场鞭打。 她恨,为什么明明选了舂米,还是躲不过不体面的鞭刑。 慎刑司里阴暗潮湿,很快,如懿就出了一身的汗,将那薄薄的里衣粘在身上,混着她身上的血腥味儿,让精奇嬷嬷闻起来都一阵阵眩晕。 石锤越来越沉,如懿的胳膊都要没了力气,却偏偏一刻也不能停。 每当如懿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晕了的时候,精奇嬷嬷要么掐她一把,要么抽她一下,强行让她清醒。 如此,她更恨寒香见了,若不是寒香见把事情闹大,她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她也恨额娘,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她害死了额娘,明明是额娘不肯承认全部罪行,才让她进了慎刑司这样肮脏的地方。 她又想到了皇上,皇上对她如此凉薄,竟然丝毫不顾当初的情谊,对她这个受害者如此狠心,对寒香见那个加害者却毫不怪罪。 如懿咬着牙,狠狠地杵了几下石臼。 当晚,刚刚停下手中的活计,如懿倚着墙,忍受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想要眯眼睡一会儿。 头顶,是慎刑司的铜铃,受不住折磨的重罪之人,就会拉响头顶的铜铃,铃响人招。 这是进来受刑之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拉响铜铃的人,要么会失了性命,要么会失了尊严。 恍惚间,如懿听见两位精奇嬷嬷凑在一起,聊着之前在这受过刑的人。 “皇后娘娘宽仁待下,宫人按照宫规流程办事,除非偷盗,顶多也就是教训几句,来慎刑司的人都变少了。” “那可不,不过想想,当年咱们慎刑司来的最多的,不就是翊坤宫的宫人吗?啧啧啧,那一个个的惨状,真是,造孽啊。” 如懿听到这对话,不屑地撅起嘴来,她小声地嘟囔着, “这都是阿箬,惢心,容佩,自作自受,只有凌云彻是无辜的。” 其中一个精奇嬷嬷离得近,听到如懿的话蹙起眉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娴贵人就是当年那个娴妃,也就是说,刚刚那些人,都曾经是娴贵人的贴身侍女。 真是个阎王点卯,点谁谁跑不了啊。 离的近的精奇嬷嬷狠狠啐了一口, “呸!没良心的玩意儿,我都记得,那来的前两个都是正当年轻的小姑娘,一个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若不是上面下了死命令,我都不忍心去审讯了。” 如懿听到精奇嬷嬷的怒骂,还想反驳,想到还要在她们手底下受苦,只能忍了下来。 另一个也摇摇头道:“我印象最深的是那第三个,板着之刑愣是受了半个月,都没招出来一个字儿,倒是忠心。” 如懿忍不下去了,她觉得这两个精奇嬷嬷都被蒙蔽了,她要让精奇嬷嬷认清容佩。 “两位嬷嬷,你们此言差矣,你们说的那个受板着之刑的容佩,她早就背叛了我,投向了太后,甚至还屡次陷害于我,你们同情她,真是同情错了。”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原来那个受刑的宫人,早就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啊, “呸!那容佩姑姑哪里是背叛,人家是弃暗投明,跟着你这种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如懿语塞,容佩离开她后,确实过的更好了,但她认为这是卖主求荣。 于是她转过头去,带着浑身的疲惫还有汗水变凉后的潮湿,沉沉睡去。 精奇嬷嬷看看天色,想着,睡两个时辰,对娴贵人还是太仁慈了。 她甩甩手中的藤条,“咻”。 “看来娴贵人不仅骨头硬,嘴巴也硬的很,啧啧啧,这样的硬骨头,不干活可惜了。” 如懿累的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精奇嬷嬷对视一眼,端起来早就准备好的一盆冰水,泼到了如懿脸上。 如懿浑身一激灵,被迫重新爬起来舂米。 忍着腰上和小腹极致的酸痛,她拖着脚镣无力地站在石臼面前,拿起来了石锤。 如懿表情扭曲,痛,真的好痛,每动一下,就牵扯着五脏六腑拧成一团。 冷汗顺着如懿的额头流下来,她机械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渐渐地,她感觉头重脚轻,恍惚间,阿箬狰狞的脸,额娘绝望的脸在她面前交替出现。 阿箬捂着血淋淋的额头和残缺的面庞质问:“如懿,慎刑司的滋味儿,好受吗?” 额娘面色苍白,瞪着空洞的眼睛骂她,“恶毒,没用!” 两人的声音如同蚕茧一般,紧紧裹住她。 她想,自己好像要死了。 她不能在慎刑司待下去了,她要走。 黑夜中,风吹着如懿早就磨的脱了一层皮的脚踝,身下又开始汩汩流血的她费力伸出手,拉响了头上的铜铃, “救救我,我错了,我不该害寒香见,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如懿跪在地上,冲着乌黑的墙壁,重重地磕着头。 第229章 经幡——无能狂怒记账本上线 磕头求饶的如懿,很快被拖着,回到了翊坤宫。 皇上下旨,让她在翊坤宫禁足三月,潜心悔过,为她额娘的死忏悔赎罪,为容贵人祈福。 另外,这三个月里,不准太医给娴贵人医治。 如懿只觉刺骨的寒冷,让她忍不住地战栗。 她都成这样了,皇上不让人医治,分明就是想取她的性命。 她可是皇上的枕边人啊,皇上竟然迫不及待地要折磨死她。 此刻,她心口的疼痛,比小腹的疼痛更甚。 阳光透过窗纱上鹊踏枝的花纹,洒在如懿灰败的脸上,此刻偏殿里,依旧是浓重的血腥味。 想明白了皇上凉薄的如懿,喉咙一干,突然猛烈地想喝水,她喊道:“水,我要喝水,给我水。” 外面的冬梅不情愿地低头进来,给如懿倒了一杯茶壶里的冷水。 如懿顾不上冷热,咕咚咕咚地饮下,仿佛是饮血的恶魔,吓得冬梅往后一退。 这几日,没人下令让她离开娴贵人,她就得一直照顾下去。 嘉妃娘娘又找到她,说让她再辛苦一段时间,接下来,她每月给十倍的月例补偿。 冬梅当然愿意,反正她已经不怕娴贵人了。 如懿环顾四周,声音凄凉又嘶哑,“三宝呢?怎么不见三宝?他去哪儿了?” 想起三宝公公,冬梅撅起嘴来,她大声喊道: “皇上说啦!您不配拥有一个掌事公公,三宝公公已经被拨去储秀宫伺候了。” 冬梅的快言快语让如懿心如刀割,她觉得三宝不会背叛她的,定然是厄音珠威逼利诱,才把三宝诓骗了去。 如懿眼睛通红,她的一切都被人夺走了。 额娘夺走了她的姓氏,为什么,她最亲近的人伤她最深,皇上还让她在佛前忏悔,她要忏悔什么? 如懿嘴皮干裂,她还是渴,无比的渴。 她舔舔嘴唇,怨恨溢满了她的整个胸腔。 皇上让她礼佛,她的前半生,除了和安吉大师的一见如故,何曾真心地礼佛。 抬首间,香案前的佛像神情悲悯,但在她看来,却嘴角含着讥笑,笑她的可怜,狼狈。 如懿神思恍惚,突然想到了那年安远寺内的老僧,她记得,那间对她充满诱惑力的房间里,遍布经幡。 如懿又伸手叫来冬梅,让她找来针线和蓝白红绿黄五色方块布。 冬梅眼睛一转,怕娴贵人又起了什么害人的心思,她决定先开口问一问, “主子要五色方块布干哈呀?给容贵人缝个娃娃扎小人吗?这可不兴啊!” 如懿鄙夷地瞪了冬梅一眼,她自问从不会存害人的心思,更不会宫斗,哪怕是间接的都不行,又怎么会诅咒人呢。 如懿捂着小腹,淡淡地说道:“我要做经幡,对着额娘,忏悔,赎罪,懂了吗?” 冬梅决定,先给娴贵人搞过来再说,起码能让主子安静一会儿。 如懿对着满筐的五色布,更加觉得自己实在是心善。 她一针一线地,将额娘的名字缝上去,正如当年,额娘一笔一划地教给她写自己的名字一样。 她手里的针格外用力,仿佛要透过这五彩布,扎向什么人一般。 皇上让她向额娘忏悔,她却觉得,额娘应该向自己忏悔。 若不是额娘亲自抓了药来,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有寒香见,寒香见伤了她,皇上却让她给寒香见祈福,这让她更加难过。 如懿将绣好的第一面经幡,供奉在了香案上,开始念起了熟悉的咒语。 冬梅抬头间,昏黄的烛光下,娴贵人的嘴角衔着一抹恶毒的笑,如同在施法的巫婆,将整个偏殿,笼罩在一片阴森下。 冬梅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娴贵人拿起来了第二张彩色布,上面绣的,是容贵人的名字。 冬梅惊恐地往后退了又退,若是给那拉夫人缝经幡是为了祈福,那给容贵人,就是明晃晃的诅咒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懿在慎刑司受刑之时,那拉夫人的遗体被遣送回了那拉府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翊坤宫主位惇嫔娘娘赏下来的二百两丧葬费。 可皇上下令,不准发丧,只能草草下葬,这是他最大的仁慈。 青棠伏在额娘的身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放声嚎哭起来。 她再也没有额娘了。 明明刚过了两天好日子,明明说好要带额娘去游山玩水,今年她的丈夫到杭州任职,她们可以回到当年阿玛任职的江南,让额娘颐养天年的。 青棠被对如懿和皇上的恨意淹没,拉着额娘冰冷的手,她想,她就睁着眼看着,这对狗男女的下场。 因为隐约间,她已经猜到了阿筱入宫的目的。 青棠将额娘和阿玛合葬,两人的坟茔正在讷苏肯的墓后,如同生前一样,呵护着讷苏肯。 她给家人的坟头都添了一把土,从此在京城,她没有了任何亲人,也是时候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可是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起风了。 青棠不知为何,心里发毛。 出京城的路上,青棠倚在马车上小憩,半睡半醒之间,她仿佛看见,额娘被关在笼子里,摇晃着冰冷的铁栏杆,说: “救救我!” 青棠心里惶恐,她下了马车,又给额娘烧了纸钱。 心里又觉得不放心,给宫里的阿筱,重新去了信。 启祥宫 榻上,金玉妍正给嬿婉捏着孕后期浮肿的小腿,嬿婉最近睡得不好,即使吃了沐萍的药膳也无济于事,让金玉妍很是心疼。 汪芙芷坐在软凳上,若有所思。 见汪芙芷眼下乌黑,联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嬿婉随即明白她在想什么。 嬿婉递给汪芙芷一碗贞淑特意熬的红参茶,语气温柔, “你只不过任由事情发展罢了,在其中并没有做过害那拉夫人的事,不必内疚,一切都是如懿的错。” 汪芙芷轻轻啜了一口茶,微微点头,她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只叹道, “只不过是此事古难全罢了,我尽力平衡了,如今的局面,我也没有了办法。” 三人正唏嘘间,外面一阵声响…… 第230章 聪慧?别骂我 金玉妍三人一齐望向殿外,不一会儿,在外候着的贞淑就把冬梅带了上来。 在启祥宫,冬梅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就连富贵儿和吉祥都对她摆尾欢迎。 看到令妃娘娘和惇嫔娘娘也在,冬梅更是眉眼弯弯,这三个主子真养眼! 金玉妍轻轻放下嬿婉的腿,笑着道: “是冬梅啊,你那主子不是刚回去吗?莫不是又在偷偷摸摸干坏事儿了?” 想到要禀告的事情,冬梅翘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她苦着脸说道: “奴婢感觉自己要完啦!主子今天要了五彩布!现在正在做经!幡!” 经幡二字一出口,金玉妍和魏嬿婉齐齐直起了身子,向前俯身。 金玉妍扶着嬿婉,提醒她:“你还有身子呢,坐好了。” 嬿婉紧紧攥住金玉妍的衣角,不怪她慌张,在即将临盆之际,她实在是害怕。 前世她就莫名其妙的,无法控制地拜倒在这经幡下,如今她有着璟宣和腹中的孩子,不得不防备。 汪芙芷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姐姐的反应,主动提起, “嘉妃姐姐,经幡不是用来祈福的吗?为何你们会如此反应?” 冬梅心直口快,她补充道: “娴贵人说,为那拉夫人绣经幡是为了祈福忏悔,奴婢觉得这倒没什么,可是……娴贵人第二个绣的,是容贵人的名字!这是诅咒啊!” 汪芙芷听到那拉夫人的名字,袖中的手紧了紧,宫外得到的那个消息和冬梅的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嬿婉此刻已经平静下来,她松开金玉妍的衣袖,安抚冬梅道: “你是个懂事儿的,此事切莫声张,再仔细观察着,若是事发,我们必定保住你。” 冬梅眼含感激,她相信令妃娘娘。 贞淑又拿出一荷包银子,怜悯地看着这才十三岁的小姑娘,也是可怜,跟着这么一个整天惹祸的主子。 冬梅出去后,正殿内,是短暂的沉寂。 汪芙芷心下了然,知道嘉妃娘娘和令妃娘娘必然是有什么秘密不方便人知晓,但今日,她却有件事不得不和两人说。 汪芙芷眼神真诚,身子微微前倾, “嘉妃姐姐,令妃姐姐,昨天,我收到了娴贵人妹妹的来信,她说,梦中见到了那拉夫人被关在牢笼中,因此她心绪不平,特意问我该怎么办。” 这次是金玉妍险些没坐住,她眸光一沉,往日那些蛛丝马迹在她心里串联起来。 她反复梦到的沼泽,一个个接一个的笼子,逃不出的困境,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魏嬿婉在袖子下轻轻捏了捏金玉妍的手,两人心意相通,决定不再对汪芙芷隐瞒。 毕竟前世今生,汪芙芷也是剧情走向里的一个意外。 金玉妍低头垂眸,她将自己和嬿婉的前世,当成一个梦境说给了汪芙芷听。 汪芙芷面色一白,虽然震惊,但也细细听着,慢慢接受了。 她为嘉妃和令妃的坦诚相待而感动,也知道两人一定有更重要的话要说,她缓缓起身: “两位姐姐,皇上让妹妹晚膳去乾清宫伺候,妹妹先去了,晚些再过来和两位姐姐同乐。” 翊坤宫,永寿宫和启祥宫离得近,三人时时呆在一起,贞淑驾轻就熟地出门相送,芙芷便带着琥珀离开了。 金玉妍低头回首往事,突然发现了一个她从未注意过的点, “当年,宫里重提孝贤皇后和七阿哥之死,如懿罚我为孝贤皇后制作过经幡,还特意说明,要刺血作墨。” 魏嬿婉也理性地和金玉妍一起分析, “若是念佛思过,大可以让你去宝华殿或者佛堂,又或者让你抄佛经以示惩戒,这用血做经幡,倒像是借你的手,来行禁术。” 前世那段最后的毫无回手之力的时光,如同清泉落石,在金玉妍脑海中叮当作响。 她突然想到,自从前世七宝手串设计如懿和安吉大师失败后,她失去了贞淑,宫里面的局面就完全扭转了。 而今生,在得知了一些安吉大师身上的秘密后,她不得不联想到,或许如懿和安吉大师早就有什么联系。 在她们的前世之前,或许还有她们不知道的秘密。 低头看见桌上那碗玉氏红参茶的那一刻,金玉妍想通了其中的一个关窍。 她一笑,仿佛枝头的桃花次序绽放,眼角点点风情,让嬿婉一时愣神。 她推推金玉妍,嗔怪道:“想到什么了,赶紧说呀,怪神秘的。” 金玉妍端起嬿婉喝过的那杯红参茶,低头啜了一口, “前世我和玉氏通信,都由贞淑代笔,为防人伪造,我们二人都习惯写字时减笔画,作为暗语。” 嬿婉点点头,有贞淑在时,金玉妍做事确实缜密。 金玉妍的笑意渐渐垂落,眼里有了悲凉的底色, “后来贞淑因为七宝手串一事被遣送回国,生死未卜,我当时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如懿怎么就清清白白了,红玛瑙的七宝手串,皇上之前就见过了,换成红玉髓,难道他看不出来么?其中种种,恐怕不是人力所致,而是前世的一切发展,都有如懿操控着,我怀疑,她用来控制人的,就是经幡。” 魏嬿婉也想到了什么一般, “如懿用经幡局来击垮我,莫不是因为,前世我败于经幡,经幡上没有我的名字,我才有了重生的机会?可是经幡上,也没有皇后娘娘,慧贵妃娘娘的名字啊,为什么偏偏是你我呢。” 金玉妍理理头绪,一切都太复杂了,好像面前有几团浓雾,怎么也拨不开,但有一件事,她急需确定, “我想,大概是我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间找到了破解如懿控制之术的方法,才有了重生的机会。” 魏嬿婉的好奇心勾起来了,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金玉妍神情古怪,又带着一丝得意,她笑着道: “前世如懿让我为孝贤皇后做经幡,我哪里会心悦诚服乖乖听话?所以,我做经幡时,也按照之前写字的老习惯,偷偷减了一两笔,也就是说,我的经幡,根本没有起作用,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今世我重生之时,皇后娘娘才会率先没了懿症。” 魏嬿婉讶异,没想到金玉妍小小的一次“叛逆”,竟然给了一次破局的机会。 但金玉妍又摸摸自己头上的翡翠珠花,“但我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嬿婉也是如此想的,这盘棋局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她们有太多的牵挂,不能冒险,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如懿再次得逞,得把冬梅找来,就按照你说的那样,让她偷偷地,把每个经幡上绣的名字,偷偷减掉一笔,试试效果。”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若是直接将如懿告发,看似一切都结束了,但按照令懿皇贵妃的说法,或许还要重来。 魏嬿婉想到刚刚金玉妍好笑的神情,偷偷凑近了夸赞道: “没想到你还能想到减笔画经幡的主意,当真是聪慧呢。” 金玉妍凤目圆睁,在魏嬿婉胳肢窝下轻轻一挠,嬿婉笑着趴进金玉妍怀里。 金玉妍冷哼道:“聪慧?你骂的真难听!” 第231章 桂铎平反 暮春时节,晴风荡漾,杨絮飘飘洒洒,好似漫天雪花。 永璜和永璋在家养了九个月的病,期间皇上三次亲临探望,多次要给两人分派差事,都被二人婉拒了。 皇上自知一时冲动伤了两个儿子的心,连带着纯贵妃和慧贵妃对自己都有些冷淡了。 正值雨季,黄河三门峡至花园口处,大雨滂沱,汇流如注,一时间,一场大洪水来势迅猛。 慧贵妃之父,高斌大人带领高晋赶赴灾区,永璜亦不再推辞,随外祖父一家外出治水。 这次任务紧迫,皇上感念高家功绩,和皇后商议,决定将慧贵妃的份例等同皇贵妃,再加封高晋为太子太傅。 高曦月对此不置可否,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殊不知那一个巴掌就已经寒了人心。 她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永璜,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一直勤勤恳恳地做事,凭什么就因为皇上没有撒气的地方,受这等子委屈。 永璜的病虽然有一大半都是装的,可他也是实实在在伤了心。 另一边,皇上知道纯贵妃性子绵软,即使赌气,也不敢真的怎么样。 所以相对来说,他觉得还是从永璋和永瑢身上补偿比较合适。 于是,在皇上和皇后的有心撮合下,永瑢与富察家傅谦的女儿,皇后的亲侄女定了婚。 婚期定在后年的三月初八,预留的准备时间很充分。 纯贵妃很满意这桩亲事,璟妍的驸马是富察家的,永瑢的福晋也是富察家的,和皇后一家做亲家,稳妥! 这时,翊坤宫的汪芙芷却坐立难安。 黄河水患,皇后娘娘发动后宫人捐赠物资,芙芷也捐了不少银子,但此刻,她手里有更重要的东西。 这次洪水沿途淹没民宅无数、良田数十万顷,尸骨遍野,令人心惊。 阿玛桂铎留下的《治水经略》里,正有他多年深入治水基层,研究防水工程总结出来的经验。 汪芙芷翻开看,里面提到了“捆厢进占法”,即从坝头两端相向捆埽进占,留出龙门口,最后进行合龙。 用桩绳束紧高粱秆,逐层压土直至河底,依序而行,开挖引河,打桩进堵,因势利导。 纵使汪芙芷是个外路子,也能通过阿玛留下来的图纸,知道这是个好法子。 汪芙芷知道,现在不是权衡利弊的时候,于是她带着这东西,还是来了咸福宫。 没有过多的铺垫,汪芙芷便说明了来意, “贵妃娘娘,这次黄河发大水,百姓受苦受难,嫔妾作为后宫妃子,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手中有一故人留下来的治水方案,芙芷觉得或许有用,想着拿给娘娘看看,若是堪用,请您交给高大人吧。” 高曦月在后宫多年,即使生性单纯,也有自己捕捉信息的能力。 她接过惇嫔递过来的东西,只稍稍翻开,她便知道,这里面内容的细致程度,不是一般人写的。 稳妥起见,她一边安抚着惇嫔,一边问道: “这是个好东西,若是用在这次水患里,必定有大用,只是本宫很好奇,你所说的故人,到底是谁?” 汪芙芷没想过隐瞒,她现在的身份,是正白旗都统汪四格的女儿,不会有破绽。 “是嫔妾阿玛的好友,索绰罗桂铎。” 高曦月觉得这个姓氏和名字无比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撞上汪芙芷沉静却带着一丝悲伤的眼神,她面露疑问。 汪芙芷的声音不自觉地沙哑起来,自己却未曾察觉, “是曾经娴贵人身边的陪嫁侍女,阿箬的父亲,后来被牵连流放西南的,那个桂铎。” 高曦月恍然大悟,她知道的,这个桂铎,也曾在阿玛手底下做事,阿玛说过,是个能臣。 可惜了,桂铎的女儿阿箬在宫里犯了错,也牵连了她们一族。 高曦月仍不放心,怕坑害了自己的阿玛和堂兄,于是谨慎地问道: “既然桂铎流放西南,这东西怎么会到你手里?” 汪芙芷控制宽大氅衣下颤抖的双手,尽量平静地回答: “桂铎大人在西南服苦役十年,弥留之际,将写好的治水经略托人带到了京城交给了我阿玛,说纵然他是个罪臣,仍然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芙芷敬佩他的为人,因此一直想找机会,完成他的心愿。” 高曦月素来心软,听到桂铎的经历,也不由得眼眶一热,叹息道: “你倒是个有情义的,还记得为你阿玛的朋友进献,本宫会把这个交给父亲,若是有用,我阿玛会为你,为桂铎大人请功。” 汪芙芷低下头,努力隐藏早已断了线似的泪珠。 她知道,若是阿玛还活着,纵使被流放了,阿玛肯定也希望这本书能够造福百姓。 她总记得,因为姐姐叫阿箬,她叫阿筱,因此家里移栽了竹林,临窗对竹读书时,阿玛总让她默写横渠四句。 她起身盈盈一拜,泪光点点间,神情坚毅, “慧贵妃娘娘大义,一切拜托娘娘了。” 高曦月办事速度快,这治水经略不到五天,就送到了治水前线。 当高斌看到《治水经略》扉页上,原来下属桂铎名字的时候,也不禁为之震撼。 他早就觉得,像桂铎这样治水的好苗子,被无辜牵连,实在是可惜。 高斌大人是性情中人,他叫来高晋和永璜,大手一挥, “叫着底下的人,给我使劲儿地干!” 经过两个月昼夜不停地拼力赶工,黄河决口终于成功合龙。 高斌大人看着早已经胡子拉碴,累的脱了相的侄子和外孙,抚着胡须,祖孙三代对着波涛汹涌滚滚东去的大河相视而笑。 这一日,皇上亲自到城门外迎接治水功臣,高斌大人见皇上龙颜大悦,正在写着御诗。 于是他顺势歌功颂德,呈上了桂铎的书,为桂铎请功。 皇上早已经被喜悦之情包围着,一时之间,早想不起来桂铎是谁。 再加上得知这次治水,这本《治水经略》功不可没,于是他很爽快地同意了给桂铎平反,追赠知府,谥号忠善。 皇上还另外颁旨,在堵口工地旁修建河神祠一座,供奉桂铎香火。 桂铎和其妻子的坟茔,也由专人迁移回京城,葬入祖坟。 去迁坟之人,正是桂铎故友,都统汪四格。 翊坤宫内,汪芙芷看着汪伯父送进来的信,泪如雨下。 信中说,现在阿玛和额娘的墓,就在姐姐的身后,关山难度终得度,梦魂相聚得团圆。 他还说,去西南时,阿玛的故居周围,茂林修竹,为阿玛流放那一年亲手所植,前后蔽荫, 盖郁然云。 第232章 疼疼我 翊坤宫偏殿里,佛像前的香烟缭绕不断,却驱不散那阴郁潮湿。 如懿得知阿箬阿玛平反,还被追赠了谥号之时,面色阴郁,不似人形。 她想起当年阿箬对自己的背叛,害自己在冷宫待了四年。 若不是那几年她不在,给了魏嬿婉可乘之机,魏嬿婉怎么会过的这样好,她又怎会被皇上厌弃。 如懿想,阿箬不仁,她不能不义,她要让地底下的阿箬知道,自己已经大度地原谅了她。 于是如懿拿起针线,刺破自己的指尖,挑了一块彩布,开始为阿箬绣起了经幡。 冬梅有些纳闷,阿箬是谁,怎么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按照冬梅自己的逻辑,主子爱害人,坏,被主子害的人,好。 所以主子缝的经幡,不管是谁,一律剪了剪了全都剪了。 于是她默默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剪刀,将那经幡的上“箬“字的一点剪开。 随后,冬梅转身去了正殿,汇报了今日经幡的进程。 汪芙芷听闻,如懿竟然敢在经幡上绣姐姐的名字时,将手里青色风荷的帕子狠狠攥住。 她转头吩咐道:“本宫怜悯娴贵人受刑后身体虚弱,特意每天赐下鸡汤,给她补身子,冬梅,此事就交给你监督她喝下,本宫重重有赏。” 冬梅觉得惇嫔娘娘真是心善,这么美味的鸡汤给主子喝,真是可惜了。 秋雯看出来冬梅这个馋丫头的想法,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傻丫头,你若是想喝鸡汤,来小厨房我给你单独熬一锅,给你主子的,千万不能偷喝,知道吗?” 冬梅揉揉自己的脑袋瓜,撅着嘴答应了。 偏殿的如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碗冒着热气飘着黄油的鸡汤,自从出了慎刑司,她又回到了答应的份例。 这样美味的鸡汤,御膳房是不会单独给她做的。 如懿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用两个手上不戴护甲的三根手指,端起来这鸡汤,另外两根手指的银色护甲正正好好地摆在两边,如同坚硬的螃蟹钳。 因着之前失血过多,如懿的皮肤更加蜡黄,脸上松松垮垮的坠皮在喝汤时堆叠成一团,好像腰间的赘肉。 如懿贪婪地舔尽碗中的最后一滴鸡汤,随后更有了力气,专心致志地绣着经幡。 在一个无风的月夜,令妃魏嬿婉诞下一子,是为皇上第十三子。 皇上人到中年又得麟儿,还是素来得宠的令妃所生,自然是喜不自胜,亲自为其赐名永琰。 为了兑现之前魏杨氏救庆佑时许下的承诺,皇上当即下旨,封十三阿哥永琰为嘉亲王, 另外,令妃亦和嘉妃一样,享贵妃份例和仪仗。 永寿宫 鎏金兽首金炉里,丝丝缕缕的淡青色烟雾在空中交缠缭绕,散于空中,落一室暖香。 一身蓝色蟒袍,系着绣金缎面束腰带的进忠慵懒地踱步进来时,正看见西边窗下,固伦和静公主正执笔作画。 令主儿正倚在黄花梨木拔步床上,眼睫微垂,注视着摇篮里的十三阿哥。 岁月对待令主儿格外温柔,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丝丝皱纹,而是添了几分从容。 这几日进忠来的勤,永寿宫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进忠公公隔三差五的送皇上的赏赐过来。 或是整套香水,或是成盒的合浦南珠,亦或是西洋来的时兴玩意儿,只要是稀罕的,都往永寿宫送着。 嬿婉知道,皇上的命令只不过是赏,真正赏什么,都是传旨的人去库房挑。 因此这些合她心意的礼物,无一例外,都是进忠的手笔。 若问今世的进忠是什么心思,他也弄不清楚。 论地位,如今他是皇上跟前的大总管,在宫里不管走到哪儿,都得被尊称一句进忠公公。 可是在令主儿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就该伏在令主儿身边,做一个贴心的,乖乖的哈巴狗。 嬿婉听到声音抬头的一瞬间,正对上进忠痴痴的,炽热的目光,如一只围着她飞舞的蝶,缠缠绵绵。 这目光,前世她见过无数次。 可今生,她却很少见。 被令妃娘娘撞个正着的进忠双颊飞上两酡绯红,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奴才参见令主儿,皇上又派奴才送赏赐来了。” 嬿婉只觉好笑,前世进忠攻势太猛,她可没有见过这样的小进忠。 “进忠公公,又挑了什么好的过来?” 进忠愕然,令主儿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不是皇上指的,而是他从库房里一件一件挑出来的。 他让跟过来的人,将自己挑来的一套十二件羊脂白玉兔摆件呈上来摆在桌上,个个生动,莹润可爱。 璟宣放下手中的画笔,也凑过来,指着一件玉兔捣药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道: “额娘,璟宣喜欢这个!” 进忠瞧着璟宣的眼神亦是温柔,他觉得,令主儿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娇憨灵动。 嬿婉让春蝉领着璟宣,把这一整套都拿到偏殿去玩了。 一时间,殿内除了永琰,只剩下了嬿婉和进忠二人。 进忠和嬿婉之间,隔着小小一张几案,他盯着香炉里袅袅上升的烟道: “令主儿,自从容贵人用了息肌丸,对侍寝倒是不再排斥,皇上一月间,大多都是容贵人侍寝,只是这几日奴才侍奉在侧,瞧着皇上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嬿婉微微侧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吟吟地盯着进忠, “那皇上自己恐怕早就感觉到了,这几个月,他收了好几个御前伺候的宫女做官女子和答应,怕是想换着法子的证明自己。” 进忠的眉毛拧成一团道: “可不是?皇上跟江太医和包太医要大补的药,可江太医和包太医只敢开一些温补的方子,皇上不满意,自然要折腾起来……” 嬿婉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她眼底翻涌起点点浪涛, “进忠,皇上是让你为他去寻这些药,对不对?” 进忠没有否认,只是愈发的沉默。 嬿婉想到前世,是如懿断发后,皇上为了保全他那该死的清誉,下令让她处死。 前世的一切不能重演,她不能再眼睁睁瞧着进忠重蹈覆辙。 她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低声说道: “进忠公公,听我的,把那些东西的好处与弊处,给容贵人透露一番,她恨皇上,我想,她会很乐意用的。” 进忠莞尔,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他不是想不到让其他人进献的法子,他就是想知道,令主儿是在意他的。 魏嬿婉一瞬间就懂了进忠的坏心思,她拿起床上的狮子绣球,一把扔到了进忠怀里, “好啊,臭奴才,在这儿戏耍本宫呢。” 两人之间虽隔着楚河汉界,却灵魂相触,进忠嘴角的笑意越深,撩起那深蓝色的衣摆,笔直跪下 “令主儿别生气,奴才只不过,想让您,疼疼我。” 第233章 如懿再度破防 七月间,清朝和缅甸边境屡发事端。 一开始还只是边境小土司冲突,后来因为误判形势,战争愈演愈烈,朝廷几次出兵,战事僵持不下。 当是时,在伊犁立下战功的明瑞将军已经赶赴缅甸,傅恒大人亦想去前线,但终被皇上劝说留在朝廷指挥军务。 朝廷需要派一名成年皇子奔赴云南,直达缅甸,坐镇前方。 安亲王永璜刚刚从治水前线回来,奔波劳累,还要总理宗人府之事自然不行。 元亲王永琏身份特殊,日常总领吏部户部事务,无法脱身。 循郡王永璋文采斐然,擅长编书,于军事上造诣平平。 履郡王永珹正统领了新设立的商部,筹备第一次开考的商界选拔考试,也抽不开身。 此时,五阿哥永琪和芸格格研究出了新型的火枪和炸药弹,正愁无处试验,于是永琪主动请求出征。 皇上自然是同意的,永琪的文韬武略,在众位儿子中也是出色的。 只是皇上蹙起眉头,初时田芸儿发明蒸汽机,他还觉得是百分百对大清有利。 只是他没想到,一介女流在武器研发上也颇有造诣,若是以后田芸儿嫁入别家继续研发,那对大清的安宁恐怕有威胁。 他不是没想过卸磨杀驴,只是愉妃海兰护着田芸儿和护着永琪没有分别,为了给田芸儿找靠山,上到太后,下到几位阿哥公主,海兰天天带着田芸儿过去拜访。 如此,抹去田芸儿便是难上加难了。 皇上第一次,开始思考田芸儿未来的归属,他想,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将田芸儿留在皇家。 延禧宫 月白如雪,寂寂清辉洒在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如清泉石上流,斑驳影动。 殿外,永琪和田芸儿并排坐在台阶上,抬头赏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芸儿手提一小狗花灯,灯罩内昏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褪去婴儿肥后渐渐分明的五官,更显明媚动人。 永琪挪着屁股向田芸儿靠近一点,期待地问道: “芸儿,你看这月亮像什么?” 田芸儿歪头,细细观察了,很认真地回答道: “像庆嫔娘娘做小鸡炖蘑菇时贴的一圈玉米饼,黄黄的,香香的。” 永琪愕然,他用肩膀撞了田芸儿一下,嗔怪着: “你啊,破坏气氛第一名,脑子里除了做实验就是吃东西!” 田芸儿不服气,也翘着肩膀撞了回去,把永琪撞了个趔趄, “那你说,这月亮像什么!” 永琪不知道该不该把刚刚准备好的情话说出来了,他咬咬牙,心想,若是不说,不就白想了。 于是他酝酿着深情,眼睛亮亮地, “我看这月亮,像你,那么近,那么远,像远在天边,又像近在眼前。” 田芸儿抿着嘴,她想,五阿哥一定是看书看多了花了眼,得了短视病。 如今他出征在即,自己就哄哄他吧。 田芸儿难得地接了话茬,笑嘻嘻地说道: “我和你离得怎么会远呢,咱们一同吃,一同住,一同读书,一同玩,世上再也没有比我们更近的人了。” 永琪被田芸儿几句话哄的晕头转向,喜悦充斥了他整个心房。 他挺直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芸儿,那等我从缅甸回来,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一辈子最亲近的人?” 芸儿眨着眼,她懂了永琪的意思,永琪是让自己,嫁给他。 她想问很多很多,但又觉得,不必问,永琪之前为她所做的,已经说明了一切。 田芸儿的眼睛亮的好像天空中的星星,她笑着答道: “那我等你,回来。” 海兰为永琪盘点着要带的东西,前世今生,这是永琪第一次出征,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实在放心不下。 夜深了,海兰将最后一个包裹系紧,向着殿外望去,皎皎月光下,永琪和芸儿依偎在了一起。 海兰笑了,这一世,永琪是真的快乐。 这一日,是如懿禁足满三个月的日子,连皇上都不曾想到,没有太医医治,如懿竟然挨了过来。 这三个月,每月都有十几天,如懿的小腹剧痛,血流不止。 血气亏空,加重了之前学唱《墙头马上》时留下的嗓疾,如懿患上了时常咳嗽的毛病。 唯一能缓解如懿痛苦的,就是小厨房送进来的热腾腾的鸡汤。 痛饮下那鸡汤,闭上眼睛时,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最快乐的那段时光,那时的她有姑母,有额娘,有青梅竹马的弘历哥哥。 这样的记忆,是她在清醒时,怎么也回想不起来的。 如懿解了禁足,正好撞上了去长春宫集体请安的日子。 除了嬿婉还在坐月子休养,寒香见得了特许不用来长春宫请安外,其他人倒是来的齐全。 厄音珠正给众人讲着璟兕在丽景轩无法无天,整天央着三宝让她骑大马。 富察琅嬅觉得有趣,笑着道: “璟兕喜欢骑马,看来是随了你的性子,璟瑟从科尔沁回来,正好带了你阿布给璟兕寻的小马回来,本宫让人养在马场里,等璟兕大一点,就可以骑了。” 厄音珠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就知道,比起皇鳝,还是阿布和皇后娘娘更靠谱一点。 如懿穿着一身纯黑缎长衫,外罩一灰色菱形格长马甲,手里拈着一块泛黄的白色大方帕,摇晃着身子姗姗来迟。 如懿经过慎刑司一趟,似乎是学乖了,主动向皇后娘娘请了安,坐在了下首,一副看淡一切的表情。 玫嫔用手中的米色玫瑰小帕掩住口鼻,她离娴贵人坐的近,闻到了如懿身上酸臭的血腥味。 富察琅嬅无意为难如懿,见众人都来齐了,开始过问各宫的宫务,走完流程后,她将前日皇上拟订的旨意宣布。 “各位妹妹,皇上的意思是,容贵人侍奉在侧已有快一年了,再加上之前在翊坤宫受了些委屈,所以准备晋容贵人为嫔位,这月十六举行册封礼。” 琅嬅的话说完,只有曦月想到永璜之前因为寒香见受了委屈而不开心地撅起小嘴儿。娇嗔地横着眉毛。 琅嬅一个眼神安抚,曦月也就安静了下来,低头绞着帕子。 只有如懿,眉头紧锁,冲富察琅嬅瞪着眼睛,一脸地不满。 她一想到寒香见,小腹就隐隐作痛,于是她直起身子,反驳道…… 第234章 如懿反对晋封寒香见失败 如懿对富察琅嬅极其不满,明明那日受了委屈,留下后遗症的人,是自己,凭什么要晋寒香见的位份? 她瞪着富察琅嬅,不满地发泄道: “皇后娘娘,寒香见给臣妾灌下了绝育汤,让臣妾日日受疼痛的折磨,如此狠心恶毒的女人,不治她的罪,却还要晋她的位份,这是什么道理?” 富察琅嬅再次被如懿刷新了认知,她怀疑如懿耳朵上有过滤的东西,会过滤掉皇上的话,只留下她想听的部分。 本来好好的晨会,宣布完这件事,大家就各回各家,各自歇着了,如懿非要搞这一出。 高曦月直接就想掀桌子,她都没有质疑娘娘,如懿凭什么这么对皇后说话。 富察琅嬅又先用眼神让小曦月理智一点,才用极为生硬的语气反问如懿: “娴贵人难道没听见吗?是皇上觉得容贵人委屈了,皇上要晋她为嫔位,圣旨摆在这儿,难道有人敢抗旨不遵?你若是不满意,就去找皇上理论吧。” 如懿当然不会再去找皇上,她现在对皇上寒了心,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再给皇上机会了。 如懿恨寒香见,自从寒香见出现了,皇上就把所有的偏宠和例外给了她。 她最恨的,就是寒香见给她灌了绝育药,皇上却不处罚寒香见,反而把自己送进了慎刑司。 皇上本来心中还念着和她的情分,却被寒香见全都抹去了,如今她和皇上之间,只剩下了相看两厌。 想到这儿,如懿换上了一副心死如灰的表情,她适时地拿起厚帕子掩住自己的樱桃小口,清咳了两声。 玫嫔皱起眉头,娴贵人怎么随手拿个抹布就出门了。 “皇后娘娘,皇上被容贵人蒙蔽了,难道您也不懂其中的道理吗?您放任皇上宠爱寒香见,如今她伤了臣妾,却又让她晋了嫔位,公道何在?您后宫之主的义务尽了吗?” 富察琅嬅皱起眉头,什么叫她放任皇上宠爱寒香见,皇上宠爱谁,是她能决定的吗? 富察琅嬅有些不耐烦了,她直接点破了如懿的心思, “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责任在管理后宫,庇佑妃嫔皇嗣,容贵人又没犯宫规,本宫为何要难为她?娴贵人,你之前不是素来和容贵人走的近,好的像一个人一般吗?你又素来是个不争不抢大度温暖的性子,怎么就容不下她晋位分了呢?” 如懿喑哑着嗓子,小腹的疼痛时刻发作着: “那是容贵人给臣妾灌绝育药,臣妾和她才交恶了。” 绝育药一事,算是宫中丑闻,传出去不免会让人揣测皇室,皇上又是个好面子之人,因此这段时间,也无人提及此事。 就连寒香见,因为当场报了仇,加上本就性子清冷,皇上又体恤宝月楼偏远,免了她请安,是以也绝口不提。 只有如懿,事是她惹的,脸是她丢的,偏偏她还要一说再说。 富察琅嬅冷冷地望向如懿,如懿不要面子,她也不准备替她遮掩, “娴贵人口口声声说容贵人灌你绝育汤,你莫不是忘了那汤哪里来的?她信任你,你却蓄意谋害,这只不过是容贵人适当反击罢了,事情已过,容贵人都不再追究,你又何必抓着不放?若是你再有意见,就自己到皇上面前去分说清楚,不要在本宫这儿放厥词了。” 如懿委屈地瘪着嘴,她就知道富察氏有心针对自己,每次她和别人有了龃龉,富察氏总是公报私仇,站在对方那边。 令妃是这样,豫嫔是这样,寒香见也是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自己的委屈,捏紧帕子道: “容贵人自己想避孕,臣妾满足她的心愿,好心给她端来汤,是她恩将仇报,皇后娘娘话里话外却只怪臣妾,您若是这样,臣妾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金玉妍忍不住了,上下打量着如懿, “娴贵人浑身就这嘴硬了,谁不知道你在慎刑司已经伏法认罪,今日见皇后娘娘大度,倒是敢翻案了,有能耐就再进一次慎刑司,在精奇嬷嬷面前陈陈情,看看她们忍不忍你?” 如懿陷入了沉默,沉浸在自己的顾影自怜里,她自然不愿意再进慎刑司那种人间炼狱。 她把话题转向金玉妍,面上带着淡淡的鄙夷。 “嘉妃未免太残暴了,动不动就送人进慎刑司,这样是有失了主子的体面的。” 金玉妍眼睛快要翻上天了,从如懿口中听到残暴两个字,真是笑话。 阿箬的猫刑,婉婉的板箸之刑,罚跪,抽脚心,桩桩件件,哪个冤枉了如懿。 金玉妍一只玉手划过额角,嗤笑道: “这紫禁城,哪个宫里送到慎刑司的人最多,大家都有目共睹,不需要本宫再说吧,论起心思歹毒,哪个能比得上娴贵人,你可是连自己的额娘都能陷害的。” 如懿认为自己当日是实话实说而已,那药材就是额娘亲自买了送进来的,里面红花太多,她就全放进去了而已。 时至今日,宫里还剩下不少药材,可见确实是额娘的错。 金玉妍看如懿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她绝没有悔改之心,肯定脑海里又在上演一场苦情戏码。 富察琅嬅笑的温婉,还是玉妍的嘴巧,如懿终于不巴着容贵人的事儿说个不停了。 如懿在长春宫吃了瘪,回到宫里,就拿出了针线。 这些年来,她一直对皇后处处退让,皇后却步步紧逼,实在没有一个皇后的气度。 她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为皇后祈福,希望皇后能成为自己这样不计前嫌的人,于是她拿起墨笔,蘸着血墨,在经幡上细细描绘富察琅嬅的名号。 冬梅在外面蹦蹦哒哒地跑回来,手里拿着内务府领着的份例,想着加上娘娘们的赏赐,等出宫了,可以给额娘置办大宅子。 进偏殿的那一刻,冬梅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了,主咂又又又在干什么?! 经幡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冬梅靠近细细看着,只觉五雷轰顶,老天奶啊,活着可真难。 如懿淡淡地瞥着冬梅手中的荷包,开口问道…… 第235章 扫荡组集合 如懿因为买不起白绢丝绸一类的,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了,她觉得宁缺毋滥,不如不洗。 因此看到冬梅手里沉沉一个荷包,如懿死鱼眼珠一般的瞳孔绽出难得的光芒。 “冬梅,你手里的月例荷包为何这么鼓?” 冬梅把荷包往身子后面一藏,挺着胸脯说道: “主咂,这是为了贺十三阿哥封嘉亲王之喜,皇上下令宫女太监领三倍月例,奴婢刚从内务府领回来的。” 如懿别过头去,竟然是因为魏嬿婉的孩子赏赐六宫吗?也不怕把孩子的福气都散去了。 她不屑用这些银子买白绢,因此收回了贪婪的目光。 如懿面上不屑,可眼底的那份不甘和嫉妒却在暗中翻涌,她教育冬梅道: “冬梅,你太喜怒形于色了,不过是点冷冰冰的银子就打发了你,我问你,令妃有真正地温暖你吗?“ 冬梅低下头吐吐舌头,她觉得主子实在有病,给银子还不叫温暖吗? 难不成像主子一样给容贵人递个不削皮的苹果,或者给太监鞠个躬,就叫温暖了。 她还是喜欢实实在在的银子。 冬梅想起三宝公公临走之前教给自己的四字箴言,她露出一个标准的谄媚的笑, “主儿,聪慧!” 如懿满意了,她继续低头绣着经幡,觑着小厨房的方向问道: “今日的鸡汤还没送来吗?” 这些天,冬梅告诉如懿,这鸡汤是皇上最爱喝的,每日多熬了些,就分给了她。 如懿自觉地脑补,这和冷宫皇上送来的凌霄花一样,都是皇上想要变相地给她补身体。 虽然她已经对皇上冷下心了,但是这鸡汤她不能浪费。 冬梅闻言,把手中的荷包藏好,又快步去小厨房端鸡汤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又有一张白色经幡上,赫然绣了令妃娘娘的芳名。 冬梅又眼前一晕,实在是,造孽啊,天要亡她。 冬梅端上鸡汤,弱弱地问道:“主儿,怎么又绣令妃娘娘的名字了?” 如懿端起鸡汤一饮而尽,表情餍足,粉色的舌尖还在大红色的嘴唇上舔了一口,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令妃诞下了十三阿哥,我自然是为她祈福了。” 冬梅在脑海中自动翻译,说白了,就是主儿又嫉妒令妃娘娘啦! 她怕时间一长再生波澜,于是劝如懿道: “主儿,御花园新移植了您最喜欢的玫瑰,牡丹,凌霄花,菊花还有樱花,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如懿听到御花园,心内一动,她放下针线,撅着屁股起了身,特意叮嘱冬梅道: “你就不必跟过来了,我想自己去看看景色。” 冬梅乐见其成,她还等着主子出去剪啊剪呢。 如懿拿着自己泛黄的白抹布,自己一个人迎着黄昏,摇摆着出了门。 见如懿走远了,冬梅拿出银光闪闪的小剪子,驾轻就熟地干起了活。 乾清宫 永琪出征缅甸的第一个月,就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历来打仗,讲究穷寇莫追,但永琪和明瑞将军商议,必须要乘胜追击,速战速决,才不会一拖再拖,消耗兵力。 皇上读了奏折很满意,可是紧接着,便有军机大臣来报,说大清的附属国玉氏和北边的大韩族起了冲突。 原来,玉氏和大韩族国土紧邻,素来只有一道所谓的国界线分开,两方积怨已久。 玉氏依靠大清,而大韩族依靠的则是北边的沙俄,两个小国背靠大树,早已经成水火不容之势。 前几日,大韩族的王爷手痒痒,命手底下的人编了几个玉氏先王爷李尹和现王爷李善的话本子。 说玉氏虽然小国寡民,贫穷落后,但其王爷却生活奢靡,搜刮民脂民膏无数,贪图享乐。 并让间谍把这些话本子用风筝洒在玉氏王城的各个角落,试图让玉氏百姓对王爷产生不满。 玉氏王爷李善怎肯让大韩族奸计得逞,命令在城中抓捕间谍,切断和大韩族一切水陆交通联系,并表示,大韩族再这么卑鄙,他就急眼了。 大韩族也不甘示弱,既然玉氏切断水陆交通,他们便也直接用炸药将玉氏的驿路给炸了。 因此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皇上翻完军报,心里烦躁,他和沙俄女王展开的新一轮骂战正如火如荼,沙俄支持的大韩族就敢挑衅他附属下的玉氏。 皇上决定,大清也要出兵,要么灭了大韩族,要么把大韩族和玉氏一起都变成大清的一部分。 但此时,傅恒在京城主持军务,明瑞和永琪在缅甸战场,这大韩族和玉氏三瓜俩枣的,也不值得派兆惠这个大将啊。 正此时,刚刚从练武场回来,向皇上请安的永琮,永璇,永玑一起来了乾清宫。 得知玉氏和大韩族军情,三个阿哥眼睛齐齐亮了起来。 这些年,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在宫里征战搜刮娘娘们的宝贝,各个兄长的王府,也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年纪渐长,武艺越来越高,已经不满足于扫荡宝贝了,他们想,扫荡扫荡别的国家。 于是七阿哥永琮带头请战,言说一定会平息玉氏和大韩族,不对,是平息玉氏和大韩族的战争。 永璇和永玑也跃跃欲试,他们知道,玉氏是额娘的前故乡,快到额娘生辰了,不如就打一个玉氏给额娘做礼物。 皇上欣慰地瞅着面前的仨儿子,永琮是嫡子,结合了爱新觉罗氏和富察氏的优点,素来孔武有力,有勇有谋,从小就坑骗了他不少宝贝。 永璇和永玑这一对双胞胎生来俊美,文武双全,和永琮关系最好。 他觉得,是时候给这三个儿子一个锻炼的机会了。 不过,要派自己的爱子出战,他还是不放心,于是还是下令,让兆惠将军随行,指导三位阿哥一战。 皇后得知永琮要出征玉氏和大韩时,虽然惊讶,却很快就接受了。 永琮从小就和永琏不一样,永琏是谦谦君子,永琮就是赳赳武夫,为大清效力,是永琮的荣幸。 金玉妍却气的不行,好嘛!打个玉氏给她做生辰礼物,这俩傻儿子怎么不上天呢! 金玉妍凤眼一横,提醒俩儿子, “呜呜呜,兆惠将军他下起手来没轻没重的,你们可一定提醒着点,护一护额娘的族人啊。” 永璇永玑拍拍胸脯向金玉妍保证,“额娘,放心吧!额娘常说,玉氏出美人,我们不会舍得伤害美人们的!” 派兆惠,七阿哥,八阿哥和九阿哥出兵大韩族,就像张飞吃豆芽,是小菜一碟。 不到一个月,大清的版图上就又加了一个大韩族,而玉氏新王爷,感恩戴德,决定也率全族投入了大清的怀抱。 皇上也倍给面子,将玉氏王族和部分贵族也编入了八旗,是为满洲朝鲜。 金玉妍在宫里磕着瓜子,吧唧吧唧间,她好像听见了叮当一声…… 第236章 永瑆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叮当一声,原来是淑嘉皇贵妃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从前,她都忽略了那隐约的金属碰撞的叮当之声。金玉妍愣了会儿神,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不愧是另一个我,果然聪明,经幡的关键,竟然被你破解了。” 金玉妍骄傲地扬起头道:“淑嘉皇贵妃,你那么久没出现,出现了就夸这么几句,就不能多夸点吗?比如说我风华绝代啥的。” 空中袅袅烟雾后,一个容颜极美的女子扶额苦笑, “我这么久没出现,不过是因为你过得实在是岁月静好,不忍心打扰你罢了,只是虽然所有人的懿症都去了,一切走向了正轨,可如懿贼心不死,今生仍旧走上了做经幡的不归路,所以你若是想打破这轮回的宿命,就必须要让她死心。” 金玉妍赌气拍拍桌子,“让她死心?她人死了化成灰那张嘴硬的还能捅人,那心倔的还能刨坑,你还不让我直接杀了她。” 淑嘉皇贵妃叹息一声,“我固然知道此事难,但我不妨告诉你,如懿若是未曾被彻底击败,那么一切还要再重来,你仍旧会像前世一样,失去一切。” 金玉妍快言快语地说道:“可我这一世已经很幸福了啊……” 她嘴上怼着,心里却很在乎,她要身边的人生生世世的幸福。 她知道,仍旧有真相待她去探寻,在她看来,如懿不止这么简单。 如懿的阿玛额娘去世,璟兕和永璟夭折,加上前世十二阿哥郁郁寡欢,如懿对这些都置若罔闻,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 金玉妍明白,如懿这一生最在乎的其实是她自己,所谓皇上的青梅竹马,凌云彻的超越男女,都是她用来彰显自己魅力的工具。 可什么样的人,才会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呢。 金玉妍想,击败如懿的关键,肉体的折磨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让她失去最后的遮羞布。 金玉妍突然笑了,这哪里用得着她出手,皇上早就厌烦了如懿,而据她所知,凌云彻也早恨极了如懿。 一切只要静待时机就够了,如懿会把自己作死的。 金玉妍思考间,听到了烟雾中劈劈啪啪的声音,她好奇地问: “喂,你在烟雾后面干什么呢?” 那声音停顿住,淑嘉皇贵妃淡然道: “这瓜子还挺好吃。” 金玉妍无语。 那团烟雾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空中。 “在里面关了那么多年,什么都想尝一尝,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尝到……“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小声,连金玉妍都没有听清。 金玉妍回过神来,正见一脸忧伤的十一背着手踱步进来,闷声闷气地喊了声额娘。 金玉妍放下瓜子,低着头凑过去逗着永瑆: “怎么啦我的宝,你八哥和九哥给你带了那么多好东西回来,怎么还这么不开心呐?” 永瑆躬腰,长长的又叹息一声,略带悲伤, “额娘啊,儿子从没有见过明仪格格这样的人,额娘说让儿子对明仪大方一点,八哥九哥哥送了我一套十二个兽首玉环,儿子就拿着去给明仪挑,儿子可是连十二弟都没给,只给了她一个人呐。” 说着说着,永瑆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玉妍欣慰地摸摸永瑆的脑袋瓜,安慰道: “这不是挺好的嘛?明仪一定很开心吧。” 永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脸皱成一团, “哇明仪还是打了我一顿呜呜呜呜呜呜。” 金玉妍已经习惯了永瑆的春秋笔法,并且觉得他这样的叙述行为像极了一个人。 她沉下脸,拍拍永瑆的脑袋瓜,“别哭了,来,把事情再原原本本地和额娘说一遍,额娘给你分析一下。” 永瑆抽抽嗒嗒地,裹着嘴,说话含糊不清, “儿子让明仪选,她一下子就想要龙形玉环,儿子没舍得,因为龙尊贵……她又要老虎的,儿子也没舍得,儿子喜欢老虎……她又要猴子的,儿子想,猴子不适合她……” 金玉妍听不下去了,她瞪着永瑆问道: “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你最后到底给了明仪哪一个?” 永瑆舔舔嘴唇,目光决绝地说道: “儿子突然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于是把这十二个兽首画了样式图送给明仪了,这样她想要哪个,就让傅恒舅舅给她做哪个呗。” 金玉妍要被气死了,送样式图,这熟悉的操作,一定不是她的儿子,倒像是那如懿的骨肉。 她揪住永瑆的耳朵,使劲儿甩向一边, “瞧瞧你这出息,给我把眼泪收回去,这一套十二个兽首玉环,额娘做主了,都送给明仪!” 永瑆哭的更凶了,捂住耳朵道:“呜呜呜额娘,这种事情不要啊!” 金玉妍等永瑆终于恢复了平静,带着他来了翊坤宫,说要来和惇嫔聊聊天。 正殿里,金玉妍指着偏殿,凑近永瑆的耳边,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婉转道: “永瑆,额娘突然有了个想法,你猜猜是什么?” 永瑆吃着汪芙芷准备的糕点,眨巴着大眼睛,单纯地问道: “是什么哇额娘!” 金玉妍桀桀一笑,她似是对汪芙芷,又似是对永瑆说道: “额娘觉得你这么小气,实在不像额娘的儿子,不如就留在翊坤宫,跟偏殿那个娴贵人做个伴吧。” 永瑆脸一僵,握着糕点的手瞬间停滞,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记得十二弟刚离开娴娘娘来撷芳殿的时候,好像个饿鬼一样,逮着什么吃什么,可见娴娘娘把他饿坏了。 十二弟还说,他在翊坤宫睡不着的时候,没有人给他讲故事,娴娘娘都是一碗安神汤灌下去…… 永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他否决道: “不要不要,永瑆不要,额娘不要啊,儿子和娴娘娘不一样。” 金玉妍甩着帕子,动作夸张,伸手就要去拉永瑆, “怎么不一样呢?娴贵人克扣接生姥姥的银子,你独占庆娘娘做的糕点,娴贵人送礼送破花烂护甲和经书,你送样式图,这抠门的性子多像啊,走走走,额娘带着你认亲去,白得一个儿子,娴贵人一定很开心。” 想到娴娘娘那瘦肩塌腰的身子上,一张发面馒头般油亮又泛着诡异白色的脸, 永瑆四根手指紧绷在桌子底下支撑着,一根大拇指死死摁着桌面, “不不不,额娘,我不去,我再也不抠门了,别把我送给娴娘娘。” 金玉妍又和永瑆拉扯了一会儿,直到他钻进汪芙芷的怀里,死死抱住,才停了下来。 永瑆偷偷从汪芙芷香香的怀抱里抬起头来,看额娘的表情带着坏笑,他才抬起头来,瘪着嘴作不高兴的样子。 金玉妍见把永瑆吓住了,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永瑆啊,你小的时候,抠门吝啬可能还会被长辈们认为是可爱,小孩子天性,可是如今你大了,是男子汉了,就要有男子汉的气度,要学会分享,如果你再一味地小气下去,那没人会喜欢你的,知不知道?” 永瑆眨巴着眼睛,委屈地问道: “额娘也会因为这个不喜欢儿子吗?儿子就是怕失去这些东西。” 金玉妍把永瑆拉到怀里,严肃说道: “额娘会一直爱你,但是也会因为你的这些行为寒心,更不要说其他人了。而且分享,不是失去分享的东西,而是用它换来了快乐和情意,你对别人好了,别人也会对你好啊。” 永瑆伸出手,摸摸金玉妍的侧脸,讨好道: “额娘别寒心,永瑆以后就知道了,永瑆会学会分享的。” 金玉妍趁热打铁,拿起桌上的一盘糕点,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你惇娘娘宫里的糕点做的好,带着它,自己去长春宫找明仪格格道歉,记住,态度要诚恳。” 永瑆迈着小腿跑了出去,旁边的汪芙芷一直浅浅的笑着,她很羡慕这种亲人之间说说闹闹的氛围。 芙芷感叹道:“嘉妃娘娘真的很会教育孩子,您的几位阿哥都很好,嫔妾瞧着心里都暖暖的。“ 第237章 翊坤宫门槛喜得贵宾席位 金玉妍重新倚在榻上,姿态慵懒,犹如一只伸展肢体的猫。 阳光透过雕刻着莲花纹饰的窗户,一缕缕地弥漫开来,伴着紫檀香味,闻之令人心安。 金玉妍侧过身,柔光下汪芙芷如羊脂玉一般玲珑剔透的侧脸上写满了憧憬,金玉妍开口问道: “既然喜欢孩子,为何不生一个呢?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还年轻,再给自己生一个亲人,或许能好些。” 汪芙芷笑笑,葱白似的手指抬起,薄而透明的青色衣袖缓缓上移,白腻如脂的手腕上悬挂着一只金手镯, 她晃晃手腕,笑着道:“我既不想生下有着皇上血脉的孩子,也没有信心能够抚育好他,我怕我会不自觉地把恨传给孩子。” 汪芙芷虽然笑着,可眼神里满是破碎,金玉妍心疼地握住汪芙芷的手, “所以,你在这镯子里放了麝香?” 汪芙芷将镯子摇动的声音更大些,笑着道: “我才不会傻到伤害自己,娘娘也知道,容嫔在服用息肌丸,而息肌丸里的当归,麝香,配上我这镯子里的药引,就会使男子不育。” 汪芙芷再凑在金玉妍耳边,低声地笑道: “而这药引,配着皇上爱喝的鸡汤里的蕈菇,再加上皇上纵欲过度,吃壮阳药,就会让他患上怔忡之症,心悸不安,躁郁成狂。” 金玉妍一阵心惊,她没想到,汪芙芷竟然算的如此之深,她问道: “芙芷,你这样做,万一事情败露了怎么办?” 汪芙芷将袖口垂下,遮住雪白的手臂, “娘娘,若是没有我手中的药引,那鸡汤就只是鸡汤,息肌丸只是息肌丸,又怎么会败露呢?” 金玉妍松了一口气,她既然知道了汪芙芷的计划,那么配合起来也就更容易了。 想起皇上的虚伪无情,和那些在后宫里一个个凋零的女子,金玉妍眼底间滑过一丝狠戾。 她想,皇上这叫,自食恶果。 她缓缓松开汪芙芷的手,轻声说道:“一切小心。” 两人相视而笑。 金玉妍扶着贞淑出了正殿,正和从御花园中回来的如懿擦肩而过。 如懿手中,正捧着一株红梅,另一只手挥甩着方帕,眼神迷离,面色绯红,仿佛喝醉了一般,带着笑意。 金玉妍了然,这是刚刚和凌云彻在御花园约会回来了。 待如懿从收到花的喜悦中抬起头来,发现面前的金玉妍时,立即收回了笑容,变回了一副苦大仇深,刚正不阿的态度。 她敷衍地蹲了蹲身子,低着头往上觑着金玉妍今天穿的大红色蝙蝠纹氅衣,面露不喜, “嘉妃今日怎么敢穿大红色,这是正室才能穿的颜色,你只是个妃妾。” 金玉妍一边嘴角向上挑起,露出轻蔑的笑容, “呦~娴贵人当这宫里是地主家后院不成,宫里以明黄色为尊,从来没有人限制过妃嫔穿红,你难道不知道,答应常在的吉服就是红色的?不用急,按照你降位的速度,估计也快了~” 如懿脸涨的通红,金玉妍竟然敢说她会变成答应,简直是尊卑颠倒倒反天罡,她梗着脖子, “本宫今日坐在你最想坐的皇后之位上,所以对你……” 话没说完,金玉妍一个眼神,贞淑的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将如懿的耳朵扇的嗡嗡作响,如懿瞪大眼睛,回过神来,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 金玉妍听了也是一惊,如懿怎么会记起来前世的话,她指着如懿斥责, “娴贵人到底掂不掂的清自己几斤几两重,本宫?皇后?我看你就是个,疯婆子!” 金玉妍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贞淑快步跟在后面,如同一对姐妹花。 风吹散了金玉妍回头对贞淑说的几句话,依稀是: “告诉冬梅,今儿剪有我名字经幡的时候,剪玉里面的那个点儿,别剪金的,不然破财。” 贞淑笑着答:“知道啦!” 如懿被打了一巴掌,失了神,跨过翊坤宫高高的门槛时,便被门槛上凸起的一块不小心绊倒了一下。 她心里暗恨,连这门槛都欺负她失了势,真是拜高踩低的东西。 如懿拿着梅花,让冬梅插到了花瓶里,自己又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晚上,如懿沉沉睡去,伴着悠长的鼾声,冬梅剪完了嘉妃娘娘的经幡。 却被筐里一个白色的经幡吸引住了目光,只见上面赫然绣着五个大字: 翊坤宫门槛。 冬梅想:神经病,癫婆*%$#¥ 腊月里,征缅大军终于凯旋。 因着明瑞用兵如神,永琪主动诱敌出林入山谷进行围击,消灭了主力,因此这几场大仗打的漂亮又迅速,很快就压的缅甸再无还手之力。 缅甸正式成为中国版图的一部分,划入云南。 当然,其中不免有些小插曲。 在小孟育山谷围击战中,明瑞和永琪兵分两路在小孟育进行围击主力,额尔登额负责深入老官屯直摧毁剩余兵力。 可额尔登额打完老官屯,见小孟育缅军密集竟然心生怯意,迟迟不去应援。 直到小孟育的清兵浴血奋战杀出重围,扭转局势以后,额尔登额才带着大部队姗姗来迟。 可这一时犹豫,害了不少将士白白丢了性命。 因此这次回京,额尔登额是坐着囚车被押回来的,皇上也当即下令斩首示众了。 而立下赫赫战功的明瑞封一等诚嘉毅勇公,五阿哥永琪封和硕荣亲王。 永琪从乾清宫见完皇上,一身风尘仆仆迫不及待地回了延禧宫。 海兰扑上前去,把永琪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她声音颤抖,眼中有点点泪光, “瘦了,也黑了,好像还长高了。” 田芸儿也凑上前来,自然地接过永琪手上从进宫前就卸下来的战甲,笑着道: “去的时候是五阿哥,回来的时候可是王爷了,这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永琪笑的憨,露出一口雪白的牙,笑着纠正道: “不,离开的时候是五阿哥,回来的时候,是你未来夫君。” 第238章 皇上让永琪二选一 田芸儿听得永琪这句话,从耳根到双颊飞快地染上两朵红云,她看看愉妃娘娘,又瞪瞪永琪, “八竿子打不着呢,就在这胡说!” 海兰笑着,左手拉起芸儿的手,右手拉起永琪的手,合握在手心里, “额娘马上就给你们安排,这下八竿子就打着了。” 乾清宫 钦天监正使季大人面圣时称,荣亲王命格因征缅之战免苍生疾苦,破了七杀之煞,可以议亲了。 皇上大喜,本欲在京城贵女中择一良配给永琪,但荣亲王永琪亲自来乾清宫,求娶圣上亲封的芸格格田芸儿。 乾清宫 皇上抿着唇,骨节分明的手摁在额头上似不耐烦的样子, “进忠,把香炉里的香换了,闻着就让人心烦。” 进忠微微躬腰,轻轻将炉灰倒进去,香炉里冉冉的烟雾扑灭在暗黄色龙纹的香炉里,那香气却还氤氲着。 自打容嫔入宫后,皇上投其所好,连香炉里的龙涎香都让内务府加了一味沙枣花进去,以示爱屋及乌。 等容嫔真的如皇上所想一般承宠的时候,皇上对她的爱意到达了巅峰。 可紧接着,最绚烂的烟花绽放之后,便是无穷的落差,皇上失去了追逐的乐趣,这几个月对容嫔虽然也宠爱,到底不像原来那样痴迷了。 反倒是惇嫔,一直对皇上温顺体贴,见皇上操劳国事,隔三差五的就送些汤水过来。 皇上惦记惇嫔小厨房的鸡汤燕窝,更享受在汪芙芷处难得的惬意温存。 进忠心领神会,将香炉里重新燃起翊坤宫常用的紫檀香。 果然,皇上眉目舒展开来,竟也不自觉地哼唱起江南小调来。 他想起近来收用的几个官女子,有一个会唱这些吴侬软语的小曲儿,勾的他开始向往江南风物了。 皇上抬笔,在宣纸上落下几个大字,“江南好。” 抬头间,是李玉进来通传,荣亲王永琪求见,皇上放下笔,面上浮现出笑容。 这是他除了永琏永琮之外,最满意的一个儿子,文韬武略,可作定国安邦之才。 以后,他要把永琪留给永琏,做左膀右臂。 是以永琪一身玄色亲王朝服,头戴花翎帽,撩起衣摆风度翩翩地行礼叩安时,皇上眼中满是欣赏。 “快快起来吧,在太极殿拜过祖宗家庙,就是大清的亲王了,正好你来之前,钦天监也刚刚上奏折,说你可以议亲了。” 永琪掩住嘴角的笑意,拱手答道: “皇阿玛,儿子有一心悦之人,唯愿娶她为妻,恳请皇阿玛成全儿子,儿子必当感激涕零。” 皇上细长的眼睛蓄起了探究和疑虑,似笑非笑地询问着, “永琪心悦之人是谁啊,说出来让皇阿玛听听。” 永琪以为皇阿玛已经封了芸儿为多罗格格,就是认可了芸儿,在他眼里,谁会不喜欢芸儿这般可爱聪明的姑娘呢。 他语气轻快,连眉毛都飞舞起来,“启禀皇阿玛,儿子喜欢芸儿格格,希望能娶她做福晋,相知相守一辈子。” 永琪等来的,是皇上的沉默,沉默到永琪的笑容渐渐凝固,心里慌乱起来。 皇上摩挲着手里的扳指,永琪也喜欢做这个动作,所以皇上总觉得,永琪最像他,就连求娶福晋和皇父周旋一事,竟然也如出一辙。 只不过永琪赤子之心,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做这个动作。 而皇上摩挲扳指,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皇上良久的沉默,在口中凝成了冷冷的质问, “你刚蒙兵器之力立了战功,封了王爷,已是一喜了,双喜临门,也是好的,只是,田芸儿怎么勾引你的,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永琪心内一沉,不复刚才的兴奋,但语气仍旧诚恳, “皇阿玛,不是芸儿勾引儿子,儿子欣赏芸儿的好学上进,还有她身上不服输的那股劲儿。” 皇上觉得自己的担心,果然不无道理,田芸儿这种掌握科技研发的人才,总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会成为有心人利用的工具。 他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永琪这个儿子了,本来觉得他纯孝,又有能力,没想到,他还有野心。 进忠见皇上卸下了手中的扳指,想到之前的两位王爷,心一沉,他端起后面茶盘中茶的一碗莲子百合汤,弓着腰奉了上去, “皇上,这是慧贵妃娘娘送来的莲子百合汤,说清热明目的,如今正好温凉了,皇上可要润润喉?” 皇上手一顿,他想到这些日子,慧贵妃对他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永璜和永璋在他面前也是恭敬疏离。 李玉在一边也暗中跺脚,若是他,就直接塞到皇上嘴边,让他赶紧喝了,可怜可怜他的儿子们吧! 皇上接过汤匙,舀起一勺莲子汤小啜一口,再开口时,语气些许的和缓, “永琪,你知道田芸儿对大清的特殊性,朕本想着,这辈子让她留在宫里,就做一个格格,这是最安全,最稳妥的方式。” 永琪心内一急,皇阿玛的意思是,让把芸儿囚禁深宫,只作为一个研发的工具,若是有一日没用了,也就是芸儿的生命到了尽头。 不行,这绝对不行,芸儿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他头上浮现一层汗,面色也燥红起来, “皇阿玛,芸儿不会有二心的,她嫁给儿臣后,一定会更用心为大清效力的,请皇阿玛三思,儿臣是真的很喜欢芸儿。” 皇上不得不考虑他百年后的立储之事,他有心为永琏铺路,不可能让永琪成为永琏的威胁。 于是,皇上沉吟一声,再开口时,已是带着君父的尊严, “永琪,你若是执意要娶田芸儿,朕也不忍心你夙愿落空,但为了大清的稳定,朕不得不防,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放弃娶田芸儿,朕将神机营交给你节制,第二,娶了田芸儿,相应的,你要放弃带兵打仗,从此与军权兵权再无干系,做一个闲散王爷,你,选哪个?” 永琪面色苍白,他不知道为什么皇阿玛会抛给他这么一个难题,他的一生,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就要走向结束了。 他从来没想过不娶芸儿,尤其是在听了皇阿玛的话之后,更加坚定了他要带芸儿离开皇宫的决心。 永琪虽然悲伤欲摧,眼底却闪着不可撼动的光, “皇阿玛,儿子选第二个。” 皇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永琪,薄唇翕合, “不后悔?” 回应他的,是永琪更声的回答,“不后悔!” 永琪从乾清宫出来时,正遇见从东暖阁整理完奏折出来的永琏。 永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永琪脚步踉跄,他快步上前,拥住永琪。 永琪低着头,声音闷闷地,“二哥……” 说着,把头在永琏肩头蹭一蹭。 永琏拥着永琪,“二哥府里备了薄酒,喊了咱们几位弟兄,走,喝酒去。” 如画卷般铺展开的霞光下,是相携而去的兄弟俩。 第239章 永琪,你是大棋子生的小棋子 赐婚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永琪在内务府的协助下,筹备着大婚事宜。 本来她应该回田家准备,但皇上开恩,特许她在延禧宫出阁,在荣亲王府举行大婚仪式,由皇后,愉妃和令妃操持。 这一日,大家来延禧宫给田芸儿添妆,正是热热闹闹和乐融融的场景。 陆沐萍正笑着打趣芸儿,“这下好了,延禧宫不仅是你的婆家,更是你的娘家了。” 田芸儿挽着海兰的手臂,害羞地把身子藏在海兰肩膀后,探出来半个脑袋, “反正不管怎样,愉妃娘娘都最疼我啦。” 嬿婉从进忠口中,已经得知了那日养心殿的事情,她和金玉妍对视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田芸儿见她的令妃娘娘眉间有愁色,于是坐在了嬿婉身旁,笑着问: “令妃娘娘,您是在为我担心吗,您放心吧,永琪对我很好的。” 嬿婉摸着田芸儿的脑袋,在芸儿身上,她看到了女子的另一种可能性,这样如野草般春风吹又生的生命力,让她看到了无尽的希望。 她想,如今的皇上正如步入中老年的雄狮,对自己的伴侣和儿女有了猜忌,其实猜忌的背后,是畏惧。 皇上畏惧这样如朝阳,如火苗般有着无穷无尽精力的年轻人,害怕被拉下一直稳坐的高堂。 嬿婉语气温柔,将芸儿搂的更紧一点, “我当然知道永琪对你好,他在用他的一切去爱你,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像一只燕子一样,飞出去,飞向更高的地方。” 田芸儿笑着点点头,依靠在嬿婉的怀里蹭了蹭。 这些天,永琪终于调整好了心情,他想通了,既然皇阿玛不再让他带兵打仗,他就做好芸儿的贤外助。 他要研究数学和天文,他相信,凭自己的聪明才智,不管在哪个领域,都会有一番建树的。 大不了,他就吃芸儿的“软饭”罢。 永琪想起那日在二哥府上,兄弟们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样子,仍然觉得未来可期。 他知道,二哥是好二哥,只不过是皇阿玛想的太多。 这一日,惠风和畅,已经神清气爽的永琪递了牌子入宫,要来看看芸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二哥叮嘱,皇阿玛越是为难,越要做出恭谨的样子,让他挑不出错来。 是以永琪进宫后,先去了养心殿请安,皇上见永琪并没有因为那日的事和他生了嫌隙,甚是满意。 永琪从养心殿出来,经过坤宁门往延禧宫去时,正遇见了寻找凌云彻身影的娴贵人。 永琪眉头一蹙,娴贵人为何一个侍女都不带,在御花园绕着圈圈呢,硬着头皮躬身问了好,准备转头就走, “请娴娘娘安。” 没找到凌云彻身影的如懿,心里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噬咬着,她迫切地想和凌云彻说说话,因为她和凌云彻,有了心意相通的秘密。 听见永琪请安的声音时,如懿抬起头,鲜红的上下唇抖动着,迫切地问: “永琪,你看见凌云彻了吗?” 永琪不知所以,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终于想到,是木兰围场那个野鸡巴图鲁,是娴娘娘前任疑似私通人员。 他四下扫扫,确认周围没有人,才低声说道: “永琪没有见过,娴娘娘低声些,这一点都不光彩。” 如懿皱起眉头,似乎是受不了永琪的反驳,她怒气冲冲地道: “永琪,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我是你皇额娘,如果不是因为我抚养了你,你怎么会有今天?” 永琪一头雾水,他觉得娴娘娘莫不是有病,什么皇额娘,什么抚养,他和娴贵人有关系吗? 永琪抬腿就走,如懿捏着裙子,大踏步地跟了上来,细细的眉毛斜飞入鬓,怒吼道: “你去给凌云彻安排一块风水宝地,再每日给他诵经。” 永琪顿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凌云彻还没死吧。 换句话说,凌云彻死了,凭什么他来安葬。 这时候,永琪就同情起小十二来,他想到小十二时常忧郁的目光,尽管庆娘娘对小十二极好,可娴娘娘这片阴影,却时常出现。 永琪回头,冷声说道:“请娴贵人谨言慎行,顾念小十二和璟兕,明年蒙古王公入京,皇阿玛有意在蒙古世子格格中给十二和璟兕议亲,请您不要再拖累他们了。” 如懿鼓眼努嘴,眼白在眼球中扩张,仿佛要蹦出来一样。 永璂和璟兕要议亲,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 如懿想,一定是陆沐萍和厄音珠故意瞒着她这个亲额娘。 她要告诉璟兕,不要贪图富贵,找什么蒙古世子,找个寻常人家就够了。 至于永璂,如懿皱起眉头,皇上给永璂找蒙古的福晋,不就意味着让永璂失去立储的可能了吗。 永璂可是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她怀疑五阿哥在释放假消息,于是她瞪着永琪, “永琪,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永璂是嫡子,你要对他臣服,对我忠诚,谨守臣子的本分,你现在给我发誓,你绝不会有夺嫡之心,不然你就是没有良心。” 永琪只恨不能捂住娴娘娘的嘴,又恨不能给她扔井里,在御花园光天化日说这些话,是要害死谁啊。 永琪快步往延禧宫走去,他要去告诉额娘!娴娘娘她疯啦! 如懿见永琪走远了,仍旧不死心,站在后面大声喊, “永琪,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完话,海兰是大棋子,你是大棋子生的小棋子!” 延禧宫,海兰正把自己攒下来的一大半私房钱偷偷地全给田芸儿,只见外面,永琪屁滚尿流地跑进来了, “额娘!娴娘娘疯了!” 第240章 如懿用自己的方式惩罚皇上 海兰让永琪坐下,慢慢说。 听完永琪的叙述,海兰修长的手指攥成一团,她无比懂得如懿这些话中的意思,因为有几句,是前世她自己对永琪说过的。 海兰想,为何如懿会原封不动地,复述前世她的话呢,明明她这样教育永琪的时候,无人听见。 而前世,自己为何又会鬼使神差地愿意当如懿的马前卒。 大棋子生的小棋子,前世可不就是这样吗,她都不知道,前世自己对如懿的偏执从何而来。 永琪说,如懿是去御花园找凌云彻,看来他们还是搞在一起,还越发的不避人了。 海兰轻蔑一笑,前世有她替如懿解决掉凌云彻,因此换来如懿的冷待和至死不原谅。 如懿冷着她,不原谅她,却还让她的儿子永琪给凌云彻找风水宝地,好一个又当又立的狗东西。 而且,她依稀记得,前世如懿做的经幡里,将凌云彻的死怪在了魏嬿婉的头上。 而如懿断发的时候,又口口声声说皇上逼死了凌云彻。 好哇,一个小凌子的死,让三个人亏欠如懿,当真是物尽其用了。 前世如懿和凌云彻在木兰围场那场惊天动地的叠娃娃,御花园人尽皆知的折梅花以后,就是一场死局。 凌云彻不死,就没有破局的方法。 海兰突然笑了,她不信如懿心底深处不懂这个道理,只不过,如懿需要在表面上作出阻止的态度,才能心安理得的充当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前世有她处理掉凌云彻,保如懿一命。 那么今生呢,当如懿命悬一线时,性命和凌云彻,如懿会选哪一个? 海兰拍着永琪的背,平复了他的心情,哄着道: “永琪,莫怕,娴贵人就是疯了,你看看,现在的皇后娘娘才是你的皇额娘,你有那么多好的兄弟姐妹,有爱你的额娘,才不是什么棋子。不过为了保护十二,今日她说的话,我们谁都不能告诉,好不好?” 永琪点点头,目光不禁转移到身边的田芸儿身上,又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海兰只觉好笑,用手指戳戳永琪的脑袋, “马上就要成婚了,以后就能看个够了。” 永琪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靠近田芸儿说道:“看不够,一点都看不够。” 翊坤宫 回到宫里的如懿,精神恍惚,她已经忘了自己刚才对永琪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刚才非常生气。 她受不了永琪对她的忤逆,她依稀记得自己对永琪应该是有恩情的才对。 她捂住小腹,深深觉得,如今永琪如此不懂事,全都是海兰不好好教导的结果,如果当初海兰听话,把永琪交给她抚养,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冬梅见主子疼的蜷缩在一起,叹了口气,她想,主子现在不能死啊,她的钱还没挣够呢。 皇上只说三个月不让太医院给主子看病,现在都一年了,应该可以给主子喝药治病了吧。 冬梅小跑到了太医院,以自己的名义。拿了些止血止痛的草药给如懿熬着喝。 冬梅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灰褐色的药汁,哄着如懿道: “主儿,您不是肚子疼吗,喝了这药就不疼了,您可得养好自己的身子啊。” 如懿盘腿坐在榻上,淡淡地瞥了一眼冬梅手中的药碗, “放那儿吧,你去看看,小厨房的鸡汤熬好了没有,我想吃些细软好消化的。” 冬梅非常理解主子的食癖,因为她太奶奶活着的时候,牙口不好,也爱吃些绵软的。 看冬梅出去了,如懿端起药碗,不带任何情绪地微笑着,红艳艳的嘴唇泛着油光,弯成弧形。 她想,皇上对她如此狠心,任凭寒香见给自己灌药,放任金玉妍和汪芙芷欺负自己,还故意给魏嬿婉脸面,这一切都让她寒心。 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惩罚皇上,让皇上痛苦一生。 如懿下定了决心,要开展自己报复皇上的计划。 这个时候,她褶皱眼皮包裹着的空洞又无神的眼球,就放出了异样偏执的光彩。 她伸出粗黑的手指拿起来药碗,将药汁浇灌在墙角那棵只剩下一根枯木的绿梅上。 见枯木挂满灰褐色,如懿仿佛看到了这绿梅重新发芽,抽条,绽放出一朵朵绿色梅花的样子,那就是青梅。 梅花盛开的时候,她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她就可以彻底将自己的生命和这梅花融为一体,多么美,多么圣洁,多么体面的死去啊。 她临走的时候,一定要和皇上体面的告别,告诉他,花开花落自有时,再轻轻地唤他一句弘历哥哥。 然后带着淡淡的微笑,目送着皇上远去,最好皇上能够认识到对自己的亏欠,努力挽回,而她不说拒绝,也不说接受,只让皇上能好好的。 送走皇上后,她要晒着月光,喝着茶,体面的死去。 那样她在皇上的记忆里,永远是美好的样子,皇上会终生活在对自己的愧疚中,直到他八九十岁寿终正寝。 皇上或许能得到这天底下的一切,但是,他失去了最爱他,他最爱的女人。 他会在无人之巅的位置上,在左拥右抱中,孤独终老。 想到这儿,如懿心中暗爽,这样的死法太美了,只有她才能配得上。 如懿将那盆绿梅,推入自己拔步床旁的帷幔后,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只能属于她一个人的善终。 冬梅端着鸡汤回来时,看到空了的药碗,松了一口气。 她将热腾腾的鸡汤奉上来,用从未有过的殷勤语气哄道: “主咂,热乎乎的汤来啦,快喝吧!” 如懿咽咽口水,端起鸡汤,毫不顾忌地张大嘴巴,顺着喉咙倾倒下去。 喝了鸡汤,如懿又有了力气,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坐在宝座上,后宫之人对她唯命是从的样子。 如懿拿起针线,在经幡上,一针一针地刺下了永琪的名字。 她想,她作为嫡母和养母,会原谅永琪对她的不敬,世上哪里有怪儿女的额娘呢。 如懿桀桀一笑,让背后的冬梅瑟瑟发抖。 刚刚她出去那么久,是愉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找到了她,又给了她一笔银子,求她免灾。 待到如懿像往常一样,往御花园赶去的时候,冬梅继续拿出闪亮的银剪子,将永琪和海兰两个名字各自挑去一笔。 冬梅一边剪,一边在心里纳闷,主子不会有一天,把她的名字也绣上去吧。 第241章 斯德哥尔摩是个循环 宫外,容宅 院墙上的篱笆上挂满了丝瓜,豆荚,绿油油的叶子随风飘摇着,娑娑作响。 院子门口,一条鹅卵石路直通堂屋,路两旁,移植了随风摇曳的竹子,洒下交错的绿荫。 容佩此时正躺在竹子编的摇椅上,翘着脚尖,享受着温暖阳光的触摸。 说来也奇怪,自从如懿入了慎刑司,身体每况愈下以后,容佩的身体却一日日好起来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暗中观察如懿和凌云彻在御花园幽会。 有趣的是,在雪天,如懿会格外地想见凌云彻。 两人约会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凌云彻折梅花,如懿娇羞地收下。 而凌云彻折梅花的背后,是容佩操纵着一切。 正如此刻。 凌云彻匍匐在容佩的脚下,泪混着鼻涕一起挂在脸上,显得极其滑稽, “容佩,求求你,给我点野蕈粉,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给我一点吧。” 凌云彻一边说着,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震的躺椅缓缓摇动。 闭眼养神的容佩啧的一声,责怪道: “凌云彻,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野蕈粉都送进翊坤宫了,哪里还有了?” 说起来翊坤宫,凌云彻咬着牙,对如懿的恨意更深了。 每次他按照吩咐折完梅花送给如懿,说完容佩让他说的情话,容佩才会给他少量的野蕈粉,让他缓解疼痛,过过瘾。 可用的野蕈粉越多,他的一切依赖性越强,原来用一次可以熬半个月,可是现在,他已经发展到两天不吃,就抓心挠肝地痒了。 所以为了拿到野蕈粉,凌云彻不得不听容佩的话,和如懿虚与委蛇,按照他的想法,现在,他更想一把掐死如懿。 如今没到梅花盛开的季节,御花园里活又少,内务府没大给他派活,因此他最近很少遇见如懿。 相应的,容佩就不会给他蕈菇粉。 见凌云彻眼睛里酝酿着恨意,容佩继续添油加醋,她用脚,勾起来凌云彻的下巴,戏谑道: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凌云彻,我也无意为难你啊,可是这野蕈是娴贵人给我的。磨成粉后我也送进了翊坤宫,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娴贵人啊小气,必定不会给你,我给你的那些,都是我偷偷留下来的。” 凌云彻颤抖着,他都能闻见,容佩的鞋里传来的汗臭味,不过,这比娴贵人身上的血腥味好闻多了。 所以他还轻嗅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尊重。 “可是容佩,我是你的夫君啊,你就不能为了我……” 凌云彻还没说完,容佩勾在凌云彻下巴上的脚,直接一个飞踹,将凌云彻踢倒在地,在凌云彻右脸上印了一个鞋印。 “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夫君?你也配!” 说着,容佩站起身,踩住了凌云彻的手研磨了一圈,脸上的笑轻蔑又残忍。 凌云彻疼的呲牙咧嘴,但奇怪的是,这疼痛竟然将他身上入骨的痒意逼退了,让他暂时地舒服了一下。 他表情迷离,嘴里溢出破碎的呻吟。 容佩抬起脚,低下头瞧着凌云彻没出息的样子,实在恶心,忍住再揍一顿的冲动,她笑着道: “你若是想再要蕈菇粉,就得把娴贵人啊再哄开心了,今儿天气好,我让内务府给你安排了捉虫的活,去御花园吧。” 凌云彻感激涕零,他爬起来,冲着容佩又磕了几个头,兴奋地流出来了口水。 容佩恶狠狠地提醒道:“我会在御花园不远处瞧着你,别搞什么小动作。” 御花园 凌云彻心不在焉地拿着工具,在树下捉着虫子,不时地左右看看,希望能等到想等的人。 直到他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撞入眼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如懿也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凌云彻,今日,她特意穿了一件淡灰底带蓝色环形图案的对襟衫,将头发梳成了圆形的旗头。 见凌云彻出没,她努力直起身子,摇摆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跟前,笑的极为和蔼, “凌云彻~好久不见了啊,这几天过的好吗。” 凌云彻又闻到了熟悉的腥臭味,他厌恶地别过头, “托娴贵人的福,一切都好。” 如懿心疼地打量着凌云彻,突然,用手中的扇子掩住半边脸。 “呀!凌云彻,你的脸上,怎么有个鞋印子,是不是容佩又打你了?” 想到容佩就在不远处,凌云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更讨厌娴贵人的虚伪了,明明都是她害的,还装出来一副单纯的模样。 想到这儿,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想法,他要小小地报复一下,一个猴一个拴法,他也要栓一下娴贵人。 凌云彻蓄足了力气,运了运掌风,快速地挥出一巴掌,直直地打在如懿油腻的脸上,将如懿打的一个踉跄。 如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捂着脸,眼睛张的大大的,似乎盛满了失望, “凌…凌云彻,你为什么打我?” 凌云彻丝毫不慌,凭着他对娴贵人的了解,不管他说什么,娴贵人都会信的。 凌云彻捂着自己的脸,深情地望着如懿, “娴贵人,奴才脸上有个脚印,您的脸上有个手印,这是我们的心心相印。” 果然,如懿的脸从耳根,升腾起了一片红晕,她的眼神也迷离起来,但是嘴里,说的却是拒绝的话, “凌云彻,你说什么呢,你我是心意相通的知己,你这样说,实在是太亵渎我们了。” 凌云彻厌恶地在心里吐槽,都贱成这样了,还装什么装。 但面上,他还是记得哄着如懿,凌云彻笑的憨傻, “奴才自然是知道,您是天上的仙女,奴才是脚底的污泥,怎么能沾染您呢,所以奴才能做的,只是在您的脸上,留下奴才的专属印记罢了,疼吗,奴才的心比您的心更疼,打在您身,痛在我心。” 一番话下来,如懿早已经扭捏着身子,沉浸在幸福感里。 但她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如懿用扇子轻轻拍拍凌云彻的肩膀, “你呀,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了!” 说完,如懿跳转过身子去,又摇晃着身子离开了御花园。 凌云彻在后面狠狠啐了一口,“呸!” 他想,娴贵人真是个贱骨头,打她还给她打兴奋了。 随后,他快步走向树林后的容佩,又是谄媚的笑容, “容佩,娴贵人开心了,求求你,给我野蕈粉吧!” 第242章 你过成这副样子,都是自己作的 容佩听得凌云彻的话,又是抡圆了巴掌,一个大嘴巴子甩上去。 “啧啧啧,我让你打她了吗?你把她打爽了怎么办?” 凌云彻嗫嚅着:“你不是说把娴贵人哄开心了就成吗?我打一巴掌再给点甜头,她已经乐的找不着北了。” 容佩无语凝噎,确实,她刚刚在旁边看着,娴贵人很享受这种在男人那儿受了委屈的无辜感,更享受浪子回头的挽留愧疚。 容佩又一个大嘴巴子,将刚刚直起身子来的凌云彻扇倒在地,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蛇鼠一窝,都是贱骨头。” 凌云彻眼冒金星,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只想缓解身上的痒意。 幸好容佩守信用,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小瓶野蕈粉,扔到了凌云彻怀里。 凌云彻猴急的直接拔开瓶塞,不管三七二十一,直直地倒在了嗓子眼里。 随后,他浑身一激灵,发出了呃呃呃的声音。 容佩看不下去他这副恶心人的样子,嫌恶地往慈宁宫走去。 凌云彻在原地痉挛了一会儿,浑身瘫软下去,他觉得自己也干不了什么活了,不如回家去,看看容佩还有没有藏在家里的野蕈粉。 走在出宫的路上,凌云彻身子越来越轻,他想,容佩不让他打如懿,他偏打,容佩打他一次,他就打如懿一次。 想到如懿被自己打了还对自己一往情深,但又欲迎还拒的样子,凌云彻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浅笑。 他轻飘飘地就走到了神武门外,压抑不住越来越快速的心跳,他只觉自己无比兴奋,好像又恢复了男人的朝气。 就在凌云彻沾沾自喜的时候,轮值完的赵九霄穿着一身藏蓝色侍卫服昂首阔步地从偏门走了出来。 赵九霄起初是没有注意到门口那个佝偻着身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太监的,直到他走到附近,才听见一声虚弱的呼唤, “九霄~” 赵九霄皱着眉毛回头,连络腮胡都写满了不解,等那张坑坑洼洼的脸抬起来,他才哦的一声, “凌云彻啊,你在这做什么?怎么不回家?” 赵九霄问完,突然想到澜翠不让他接近凌云彻。 这么多年,一个在外宫巡视,一个在内宫伺候,他总共没见过凌云彻几次。 想到澜翠的叮嘱,赵九霄往后退一步,和凌云彻拉开了距离,他严格信奉,男人,一定要听老婆的话。 赵九霄退半步的动作,深深刺痛了凌云彻的眼睛,他垂下头,心情失落。 凌云彻叫住赵九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九霄如今愈发沉稳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当年两人一起做伴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都是冷宫侍卫,都有自己喜欢的人,都没有未来。 可是如今,赵九霄已经成了三等侍卫,儿女绕膝,尽享天伦。 而他,却沦落成了下等太监,每日遭受非人的折磨。 想到这儿,凌云彻不愿意失去了面子,他强颜欢笑道: “正要回家呢,容佩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着了。” 赵九霄快言快语,他大声说道: “不对吧!我出宫交牌子的时候,正看见容佩姑姑进内宫呢,哪来的在家里等你!” 说完,赵九霄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道: “哎呀!兄弟!我错了,我不该拆穿你,瞧我这张嘴啊,该打该打,我该给你点儿体面的啊!” 凌云彻知道,凭赵九霄的智商,他确实不是故意的,可这样才最让人气恼。 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摆摆手, “没事没事,九霄,我是不愿意让你为我担心,我过得确实不大如意。” 赵九霄想起当年南巡时凌云彻坑自己的操作,他皱起眉头,心里想到,怕不是过的不太如意,而是过的没有如懿吧。 终究是脑子跟不上嘴,他又是脱口而出, “凌云彻啊,你也不用遮掩,你过的不好这件事,人尽皆知。成了太监,做了赘婿,能好成什么样子啊。” 凌云彻最后的心理防线崩塌了,他只能强行提醒赵九霄,他们出身是一样的, “可是九霄,我总是想起从前,我们一起守冷宫的时候,那时候你有澜翠,我有嬿婉。” 话刚说完,赵九霄宽厚的手掌一下子把凌云彻推了个趔趄, “你他爹的不想活了?令妃娘娘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赵九霄记得令妃娘娘的恩情,若没有令妃娘娘,哪里有他今天的好日子。 他小声骂道:“令妃娘娘成为皇妃都多少年了,你还在这觊觎,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或者是想想当年你是多么窝囊废!” 凌云彻被赵九霄骂的面上通红,他瞪着眼睛,扶墙站着, “这一路走来,是我想这样的吗?我怎么知道我会混成这副样子,我又做错了什么!” 赵九霄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抬腿想要走,听到凌云彻这副论调,还是怒喝道: “当年不是你想走捷径,非要搭上冷宫里那位主子的吗?你自己决定的事,有什么后悔的余地,你过成这样,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还好意思在这儿委屈,爷真看不起你!” 凌云彻顿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悲惨命运的开端,就是起于冷宫时动了歪心思。 他眼睛热热的,脸也滚烫,野蕈粉的效果过去后,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赵九霄大步要走的时候,城门拐角处,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小姑娘扎了两个灯笼辫,一个小男孩扎了朝天辫,都穿着绯红的夹袄,衬得脸白嫩嫩的,甚是可爱。 两个身影伴着晚霞,朝赵九霄飞快跑过来,嘴里都喊着:“爹爹,爹爹!” 两个孩子各自抱住赵九霄的一条胳膊,赵九霄弯下腰,大笑着把他们一手一个抱起来。 他用络腮胡子蹭蹭女儿,又蹭蹭儿子,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小女儿搂着赵九霄,娇娇地问:“爹爹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赵九霄正经地思考着,“今儿既不是你娘的生日,也不是你和这臭小子的生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小女儿把玩着赵九霄的胡子,大声说道, “今天是爹爹你的生日,你又忘啦!娘准备了一桌子好菜,让我们来接你呢!” 赵九霄幸福地笑了,把两个孩子搂的更紧些,大声说道: “走,咱们回家,回去的路上给你娘买个珠花。” 说着,赵九霄看也不看凌云彻,大踏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凌云彻看的心酸,眼里全是艳羡,这么好的日子,他也很想拥有,可是终究是不成了。 他现在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活着,实在是没有意思。 赵九霄怀里的女儿,回头看了看背后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离开的男子,叭叭地说道: “爹,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第243章 蛙哥大婚 永琪和田芸儿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八。 这一夜,宫里灯火通明,是难得的热闹,各宫嫔妃和小阿哥,小格格们,都来了延禧宫送田芸儿。 延禧宫到处都是喜洋洋的,芸儿身边的明月彩霞忙的团团转,一会儿找不到吉祥如意的平安果,一会儿找不到成对儿的耳环。 嬿婉和金玉妍在一旁帮着调度,金玉妍坐在一旁,指挥着喜娘, “腮红再涂红点,对对对,晕染开。” “唇脂的颜色要浓淡渐变,别一下子全都涂上啊。” 田芸儿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小声说道: “嘉妃娘娘,我的脸红的都像猴屁股啦。” 嬿婉嗔怪道:“多大的人了,还在这儿屁股屁股的,矜持一点。” 田芸儿害羞地低下头,懊悔刚刚的一时口快。 金玉妍见喜娘的上装效果总不理想,于是接过工具,自己亲自上手,为芸儿描眉点唇。 永璂背着小手,颠颠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为芸儿姐姐做的玛瑙赤金喜扇,用沙哑的烟嗓献宝似地道: “芸儿姐姐,这是我做了一个月做出来的最好看的一把,永璂把它送给你,你以后记得常进宫来找我玩儿!” 芸儿笑着接过,把永璂好好地夸了一番,说一定带着这喜扇出嫁。 璟宣从门外探出来个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确定额娘和慧娘娘已经出去了,才小步跑了进来。 “芸儿姐姐,璟宣用兔子毛和孔雀毛给你做了一个荷包,你可以用来没收五哥的私房钱。” 芸儿接过荷包,已经想象到永寿宫的兔子和咸福宫的孔雀秃秃的样子了。 金玉妍暗暗想,幸亏最近没让富贵儿吉祥出来玩,不然狗尾巴毛也难保了。 屋外,陆沐萍煮了甜汤圆端进来,先喂芸儿吃了两口,她笑着道: “今晚你忙的时候还长着呢,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别饿坏了。” 金玉妍抱怨道,“哎呀,刚涂好的口脂,你瞧瞧你瞧瞧,又花啦!” 陆沐萍吐吐舌头,又舀了一个汤圆递到金玉妍口边, “好娘娘,我错了,快吃一个,继续化嗷。” 金玉妍咽下汤圆,继续研究妆容了。 厄音珠也端着一碗汤圆进来,刚刚沐萍说,煮破了一碗,所以给她吃了,可是她尝着味道比没煮破的还好吃。 她眉眼弯弯,就差比个大拇指了,“谁说这汤圆破啦,这汤圆太棒啦!” 陆沐萍喂完汤圆,才笑着说道: “我说破了还不是为了堵住你的嘴,一直在我耳边叭叭叭,说皇鳝这儿皇鳝那儿的。” 厄音珠哼嗯哼地撇过头去,傲娇地说道: “我说的重点又不是皇鳝,是皇鳝今年让我阿布进京来,你搞清楚重点哟喂。” 两人笑着闹了一会儿,璟兕才在三宝的陪伴下来了延禧宫,原来璟兕最近学骑小马,累的下午总是会多睡会儿,一觉就到了现在。 璟兕凑过来,拉着厄音珠的衣角,小声说道: “额娘,滑玛今日送了我一个金马鞍哦,因为我今天夸滑玛威风凛凛,他可高兴了。” 金玉妍放下螺子黛,笑着道:“厄音珠,你瞧瞧璟兕,那说话的口音像极了你!” 厄音珠搂着璟兕,在她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她的女儿,自然是像她的。 田芸儿对着铜镜再看自己的妆容,果然是不一样了,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双颊的淡粉色更显面若芙蓉,她眨眨眼: “嘉妃娘娘好厉害,芸儿都没想到会这么好看。” 嬿婉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看着这喜庆的场面,她感慨道: “因为所有的新娘子都是最漂亮的啊,芸儿,吉时快到了,戴上吉服冠吧。” 又是一阵忙碌间,厄音珠左看看右看看,开口问: “怎么没见玫嫔姐姐呢?” 陆沐萍吃着汤圆,含糊不清地答: “愉妃娘娘怕娴贵人再来捣乱,为了万无一失,请玫嫔姐姐去翊坤宫守着了。” 厄音珠不禁感叹,愉妃娘娘就是个天才! 吉时已到,田姥姥也被接进了宫里,坐在上首,受了芸儿三拜九叩大礼。 田芸儿是由金玉妍和嬿婉搀扶着上的花轿,而海兰,已经和皇上皇后一起,去了荣亲王府等待观礼。 荣亲王府,正院, 永琪在永珹和永璋的配合下,也采用了之前四哥装醉酒的策略,早早地回来陪芸儿。 两人眼神相撞的那一刻,永琪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和欣喜,他觉得,这比打了胜仗还要开心。 “芸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永琪忍不住,将芸儿紧紧拥在怀里。 皇阿玛以为,他是因为芸儿特别的能力才想娶他,他很想让皇阿玛知道,他喜欢芸儿,从她只是个小宫女的时候就开始了。 朝夕相处间,只有他能看到芸儿的聪明,她会做展示架,把额娘精美的绣品摆的错落有致,当作屏风。 他能看到芸儿的善良,深秋时,只有芸儿跑出来,给屋檐下的燕子提前补好鸟窝,让它们度过寒冬。 他能看到芸儿的上进,每天晚上,芸儿的房间烛火不熄,挑灯夜读的她是那么美丽。 他早在这朵花刚刚破土的时候,就看到了它之后的美丽,所以更早的陪伴与呵护,看着它绽放华彩。 永琪暗暗发誓,他将会用他的一生,来珍重芸儿。 永琪俯首在芸儿颈间,伸手落下了层层的帷幔,遮掩出独属于两人的天地。 玉手解罗裳,揉碎鬓边花,春思荡。 香汗渍鲛纱,娇吟惊鸳鸯 ,翻红浪。 ……… 翊坤宫 如懿在门缝里,偷偷看着坐在院中悠哉悠哉弹月琴的白蕊姬,眼神空洞,脸色僵硬。 她恨,如果不是白蕊姬在这儿守着,自己肯定能去大婚典礼上喝一杯茶。 她会用长辈的口吻劝诫永琪,若是喜欢田芸儿,纳为侍妾伺候也是好的,真正的福晋,还是要找个端庄的。 她明明连礼物都选好了。 如懿瞧着桌子上的那几朵夕颜,真是可惜了。 她拿起针线…… 第244章 寒香见的失落 如懿拿起针线,挑了一张红色的布,就想赶紧绣上白蕊姬的名字。 白蕊姬似乎发觉了什么,月琴声一顿,让如懿浑身一激灵。 她抬头从门缝往外看,正好对上白蕊姬轻蔑的眼神,如懿想到了那日白蕊姬酣畅淋漓的一顿皮鞭,如今,她的胳膊还时常作痛。 虽然白蕊姬打了她,但她是霁月清风般的舒朗人物,是不会和白蕊姬计较的。 不过如懿还是放下了针线,因为她觉得,白蕊姬不需要她的祈福。 这次永琪娶了田芸儿,倒让她想起来在她生产之时搞鬼的田姥姥,一个接生嬷嬷也能成了诰命夫人,能压得住这福气吗? 还是田姥姥更需要她的祈福,她要以德报怨,帮田姥姥破一破命格。 如懿拿起笔来,在冬梅的注视下,绣了田姥姥的名字。 冬梅心里算着,虽然不知道田姥姥是谁,虽然田姥姥不一定给自己银子,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被害。 就当买三赠一,赠送一次剪经幡吧。 冬梅用小扇轻扑,把熬药的火吹的更大些,左右给主儿抓药花不了多少钱,投资小,回报大,养着主儿,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人定之时,玫嫔娘娘终于翩翩而去,如懿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她裹着被子翘着护甲倚在床上,一只手抚摸着自己脸上被凌云彻打的那一处,感觉烫烫的。 如懿想,凌云彻打了她,还能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哄她,而皇上,在寒香见一事后,却对她没有任何表示,真是让人寒心。 想到这儿,如懿又端起桌上的药汤,倒在了绿梅盆里。 另一边,皇上很欣慰地发现,永琪并没有因为他的为难而耍什么脾气,反而是转而投向了书画,并且有了不小的造诣。 他对永琪的疑心渐消,只是派人对荣亲王府多加监视,不准他与武将来往。 这不怪他多心,他的几位笔友,在信里都提到了自己国家发生的重大变革,这让皇上也不得不防备。 另外,嫡次子永琮的亲事,皇上也早就想好了。 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慈光,是五公主璟妍的伴读,比永琮大一岁,端庄大方,正好和永琮大大咧咧的性子互补,可为佳配。 虽然永琮年纪还小,可只有他早早定好亲事,后面的几位阿哥才可慢慢地择良配。 知道七阿哥永琮的秉性,各宫为贺他的喜事,都流水一般的往长春宫送礼。 其中,让富察琅嬅颇为纳闷的,是愉妃海兰,竟然送了双份的贺礼来。 海兰对皇后说,她曾经在挑选公主伴读时和西林觉罗慈光遥遥一见,只觉甚是亲切,所以格外疼惜她些。 富察琅嬅也拉着海兰,讲起这慈光是个多么好的性子,还说之前永琮见着慈光,一直跟在后面喊姐姐,现在得知和她定了婚事,反倒是害羞了。 听了这话,海兰放了心,七阿哥自信聪慧,又是在皇上和皇后的保护下长大的,从小就有爱人的能力,慈光一定会很幸福。 宝月楼 为寒香见拔地而起的二层小楼,依旧是宫中最富丽堂皇,最特别的存在。 唯一不同的是,皇上已经不像第一年时,夜夜留宿了。 纵使寒香见日日服用息肌丸,身形更加曼妙,容貌更加妩媚动人,可皇上那曾经熊熊燃烧的征服欲,已经被寒香见冰冷的话语浇的透心凉了。 寒香见以为,皇上是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所以会无条件的忍让服从她。 是以皇上收服玉氏和大韩族时,她说,皇上莫不是又看上了那里的美人儿? 皇上缅甸打了胜仗时,她说,兵力压人,以强胜弱,皇上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皇上为太后做祝寿诗时,她说,皇上惯会做这表面的热闹,若是真的孝顺,怎么会连太后想修个庙宇,都把进言的和尚重罚一顿。 几次泼冷水下来,皇上终于擒住寒香见的下巴,阴鸷地警告着, “你别再对朕泼冷水,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翊坤宫那个贱人,若是你再不知好歹,祈福寺的那些寒部人,朕就把她们送到宁古塔和你的寒企做伴去。” 说完,皇上将寒香见的头重重地甩向一边,摔门而去。 被皇上的凶狠吓到的寒香见,久久地坐在原地,不寒而栗。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惨,爱了那么多年的寒企欺她骗她,对她百般包容的皇上,也会对她恶言相向。 她想回家,想回到寒部,回到族人的身边。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皇上才又开始渐渐地往宝月楼来。 只不过,在皇上眼里,寒香见已经连原来的清冷都不见了,彻底成了一个木头般的美人。 原来恩宠风光,赏赐不断的宝月楼,即使偏远,那也是宫里最耀眼的存在,现在受了冷落的宝月楼,却彻底成了一座冰冷的牢笼。 那日五阿哥大喜,寒香见倚着窗儿,望着延禧宫彻夜通明的烛火,和一道流水般蜿蜒出宫的红顶马车,失了神。 她羡慕芸格格,能成为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而她,多么希望能成为一粒微尘,随着这风,吹回天山去。 再不济,她也希望能像那夜齐聚在一堂,送芸格格出嫁的妃嫔们一般,她们好像把田芸儿当作了亲生女儿,把自由的梦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有寄托,也是一件好事啊,而她,却没有。 宫里的娘娘们日日聚在一起,有时候去延禧宫学刺绣,有时去承乾宫吃点心,有时去咸福宫看变戏法,摸孔雀。 或者去永寿宫抱小兔子,光她知道的,这后宫里除了她和娴贵人,每个宫里都有几只兔子。 还有颖答应和恪答应,虽然位份低,不得宠,可是一个给娘娘们熬奶茶,一个给娘娘们烤全羊,到底是不再讨人嫌弃了。 再或者,嘉妃和豫嫔两个人,每天呆在一块儿跳舞,一个跳扇子舞,一个跳蒙古舞,玫嫔在一旁给她们伴奏,真是热闹。 寒香见眼底的艳羡遮挡不住,她好像明白,从不是别人容不下她,而是她自己融不进去。 她从窗边站起,伸展腰肢,身体轻卷,跳起了小时候常跳的那支舞。 此后,寒香见如同那几个伺候的官女子一般,也给皇上用了些提兴的药。 别人不知道,她之前日日伺候,早就发现,皇上的内里已经亏虚了,若是再用这些药,更会将里外一起掏空。 容宅 凌云彻自己回到家,虽然没有找到蕈菇粉,却惊奇地发现,容佩给自己换了被褥和枕头,自己再也不用盖那个臭烘烘的被子了。 凌云彻心中窃喜,他突然觉得,挨容佩的打挺值得的,这样香软的被褥盖着,便是让他立即去死,也值得了。 第245章 蒙古新一代赘婿到来 冬日,天灰蒙蒙一片,连宫道上来往的宫人都脚步匆匆,期盼着赶紧做完事能够回宫烤烤火。 翊坤宫偏殿里的炉火微弱,勉强驱散着从窗上的破洞吹进来的冷气。 冬梅裹紧身上的蓝色棉马甲,这是秋雯姐姐看她冷,特意给她做的。 偏殿里静的死寂,年纪小又爱热闹的冬梅经常跑到正殿和秋雯琥珀一起玩,汪芙芷也疼她,秋雯琥珀有的料子,也不缺她的。 这两日皇上去正殿多,冬梅也不好意思总是过去,只能和主子呆在这死水一般的偏殿,浑身不自在。 为了打破这冷清,冬梅靠近薰笼,把手放在上面烘着,感叹道: “幸亏今年皇后娘娘下令,各宫份例的炭火不能缺,咱们才能挨过这个冬天,皇后娘娘真是慈悲。” 如懿心中气恼冬梅夸富察琅嬅,故意踢了踢地上的脚凳,发泄心中的不满。 不知为何,最近她总是容易动怒。 她咽了咽口水,不满地问冬梅, “这几日为何没有鸡汤了,往日不都是每天一碗的吗?” 冬梅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如实答道: “主咂,小厨房的鸡汤本来就是给皇上熬的,多的一些分给了您,这几天皇上喝的多了,您自然就没了啊。” 如懿表情阴暗,她觉得冬梅是在敷衍她,和秋雯学的,也成了恶仆。 于是趁冬梅去端晚膳之际,她拿起彩布,左瞧瞧,右瞧瞧,绣下了冬梅的名字。 冬梅整理针线筐的时候,看到自己的专属经幡时,不禁一阵愕然,还真让她猜对了。 冬梅气的整个人剧烈地起伏,把整张经幡都扯烂了。 她冲到如懿面前,决定小小地刺激一下娴贵人, “主咂也太恶毒了,怪不得十二阿哥和六公主都不能养在您的身边,如今连两位小主子议亲,大家都瞒着您。” 如懿的眉毛抽动,似乎是被刺激到了,她飞快地眨着眼, “议亲?这么快吗?难道说,科尔沁的人已经进京了?” 冬梅扬起头来,继续说道: “可不呗,不仅进京了,皇上还安排了豫嫔娘娘和她家里人在养心殿见了一面呢,谁不知道,这次就是为了满蒙联姻的,只有您,整天在宫里想着害人,什么都不知道。” 如懿披上暗黄色的披风,神情严肃,推开门走入了茫茫雪地。 她要去找陆沐萍,绝不能让永璂定下一个蒙古的福晋,不然永璂的一辈子就毁了。 如懿走在冰天雪地中,小腹的疼痛愈加明显了,但她没有放缓脚步。 她想,她是永璂的亲额娘才会考虑这么多,而陆沐萍,说着疼永璂,却丝毫不顾永璂的前途。 她一路昂着头快走,冬梅本来在后面紧跟着撑伞,后来跟不上,索性直接放弃如懿,只给自己打着了。 等两人来到承乾宫门口时,只见上面挂着一个牌子, “娴贵人不得入内,富贵可以。” 如懿气的发抖,又不愿失了面子大闹一场,只能悻悻地走了。 一路上,如懿都骄傲地扬着头,她想,别人都觉得她会委屈,她偏不委屈。 冬梅看傻了眼,费这么大劲儿来一趟,这就回去了??? 储秀宫 从养心殿见完阿布的厄音珠无比的兴奋,她把阿布带来的礼物铺满了一桌子,让颖答应和恪答应各自挑两件。 厄音珠抱着璟兕笑的满足,还不忘安慰颖答应, “湄若,我阿布说了,你那个便宜父汗现在在科尔沁牧马放羊,也算是能自食其力了,你的母妃自己出家了,在寺庙清修,说为你积福,他们都过的很好,你放心吧。” 湄若的泪珠啪嗒啪嗒的落下,她真的很羡慕豫嫔娘娘,和家人还有相见之日。 恪答应搂住湄若,轻声安慰着,“只要各自安好就够了,不哭了啊。” 厄音珠还在回味着和阿布的见面,尽管两人都非常克制,可在璟兕喊出那句她教了许多遍的“那嘎阿瓦”时,阿布还是老泪纵横了。 阿布说了,他特意在科尔沁部挑了最体贴最英俊的一位国公世子扎旺带进京来,给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做伴读。 顺便按照老规矩,留在京城培养,给璟兕做赘婿。 阿布做事,她放心,这个小赘婿她也瞧过了,确实不错。 以后璟兕的公主府建好,和驸马大半时间住在京城,小半时间去草原省亲,多好啊。 还有十二阿哥议亲的人选,正是这小赘婿的姐姐,是个明媚活泼的性子,圆圆的脸,大大的眼,最喜欢的,就是京城的糕点。 庆嫔很是喜欢这个女孩子,虽然永璂年龄还小,但沐萍想着,有这么一个小太阳陪着永璂,一定可以让他不再有阴霾。 璟兕看颖娘娘一直哭着,于是抬起小手,努力地给湄若擦着眼泪。 从小,颖娘娘和恪娘娘也经常带她一起玩,给她烤肉吃,额娘说了,要知恩图报,对两位娘娘也要贴心。 她很懂事地说道: “颖娘娘不要哭啦,你还有璟兕呢,璟兕会对额娘好,对颖娘娘和恪娘娘好。” 厄音珠在璟兕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她的女儿就是个小甜心,谁看见,心都得萌化了。 颖答应从悲伤中缓了过来,也轻轻地搂住璟兕。 她想,幸好她后来迷途知返,没有酿成更大的错,还能得到这么一丝的欢愉。 储秀宫里,一片和乐融融。 南书房里,荣亲王领着永璂,给他指着看扎旺, “十二,看见了吗,就是那小子,五哥给你观察过了,挺老实的。” 永璂盯着摇头晃脑读书的小胖子点点头,嗓子哑哑地说道: “这小子就是有点胖,得多运动运动,五哥再陪我去储秀宫看看璟兕妹妹,告诉她多吃点,不然打不过这小子。” 御花园一行行的脚印,都被新落的雪花又重新覆盖上,仿佛从未有人踏足。 若是不刻意的去找,很难有人发现,几棵老梅树下,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在给梅树裹着棉布。 这么冷的天,还能被分到御花园做事的人,自然是被进忠公公特意关照的凌云彻了。 那日赵九霄当值,和出宫为皇上办事的进忠抱怨凌云彻还在觊觎令妃娘娘,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九霄没看见进忠公公窄袖下攥成拳的双手。 接下来,小凌子就受到了同行太监的刁难,其实也不算刁难。 因为小凌子本就好吃懒做,干活的时候不用心,原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都不给他擦屁股了而已。 比如说今日绑棉布的活,本来昨天他就该做完了,偏偏昨天他身上疼,蜷缩在梅树下睡着了,所以今日只能自己来补上。 凌云彻弯腰干活的时候,一双褐色绣花鞋出现在了他面前,凭借着经验,他认出了这是容佩的。 容佩如神明般,掏出了野蕈粉,这次的比以往更多些, “吃吧,小凌子,今儿我发善心,特意给你多拿些。” 凌云彻疯了般夺过瓶子,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 第246章 我们母子俩被人算计了 容佩见凌云彻咽下野蕈粉,心中畅快,她暗道: “吃吧,吃吧,吃完这次,可就没有下次了。” 容佩转身离去,按照计划,往家里去准备一会儿用的东西。 雪扑簌簌地落在容佩的肩头,她却觉得,脚步越来越轻快。 冬梅跟在如懿后面,好奇地问:“主咂,六公主定下来的未来额驸也是蒙古的,您怎么不去储秀宫呢?” 如懿神情淡漠,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公主享天下之养,就该为大清尽心尽力,我就算疼爱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眼睁睁看着骨肉分离了。” 冬梅更讨厌如懿了,她大声问道: “只有公主享天下之养吗,皇子不享吗,您不享吗?不然您怎么一点活都不干,就能穿的这么好!还有奴婢给您打伞。” 说着,冬梅把伞收了起来,撅着嘴跟在如懿后面。 如懿在承乾宫吃了闭门羹,心中憋闷,又见冬梅不认真打伞,索性让她先跑回去炖鸡汤了。 冬梅知道,主儿又要去御花园幽会去了,反正她也管不了,不如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如懿走到御花园的梅林时,周围是无比的安静。 红梅白雪,影影绰绰,掩映在天地里,让如懿觉得,连同自己,都是无比的圣洁,梅兰竹菊是四君子,正如她的品格,不卑不亢。 她想,这样的场景,现在应该有人在旁边为她奏一曲古琴,她围着披风静行其间,偶遇皇上,或者凌云彻。 然后会有人携着她的手,为她做一首诗,夸赞她人比花娇。 正想着,如懿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伏着腰在梅树下劳作的男子,那深紫色的口水巾,一下子就让如懿认出了他的身份。 她想,虽然凌云彻不会作诗,但退而求其次,让他为自己折一株梅花,也堪配这样的意境。 于是她歪着嘴,瞬间就眉开眼笑了,似乎忘记了这几次凌云彻经常扇她大巴掌的事情。 “哈哈,凌云彻~好巧啊。” 凌云彻正沉浸在野蕈粉的效果里无法自拔,纵然知道这样粗嘎的嗓音必定是娴贵人的。 可是抬头的一瞬间,他还是仿佛看到了嬿婉站在光里。 凌云彻眼神温柔的能溺死人,尽管他的腰早已经弯曲了多年,如煮熟的虾子,可在如懿眼里,他仍然是当年冷宫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如懿回应着凌云彻的温柔,一直是淡淡的笑容,来彰显自己的魅力。 这笑容让凌云彻陡然清醒过来,嬿婉笑的明媚,才不会像这样披了画皮一样假笑。 于是他跪下来行礼,“奴才小凌子参见娴贵人。” 如懿嘴里哼哼着,伸出胳膊来虚扶凌云彻一下,语气娇俏, “你呀,跟本宫还见什么外,快起来吧。” 凌云彻瘸了的腿使劲儿,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娴贵人的笑容又刺痛了他,他觉得娴贵人真是虚伪,要是怜悯他,为什么等他跪完了,才让他起来。 那天赵九霄女儿的话,深深刺痛了他,所以他今天对如懿的恨意格外浓烈。 他觉得,都是如懿把自己害成了这副样子,如懿所谓的温暖和情意,就像一块巨石,把他推进了深渊。 他看娴贵人还裹着昂贵的披风,手上还有银质的护甲,娴贵人口口声声和他说对皇上失望,可是穿的用的,还是皇上的。 娴贵人对他更是如此,一口一个相互扶持,引为知己,享受着自己对她的追捧,自己说爱慕她时,她却装清高拒绝。 他很想冲着娴贵人啐一口,唾醒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凌云彻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往娴贵人身后望去,是两双一大一小玄色镶红宝石的宫靴。 再往上看,是刚封了荣亲王的五阿哥和娴贵人所生的十二阿哥携手而来。 凌云彻心思又活络起来,他倒是想看看,若是娴贵人的亲生儿子撞破了他们的奸情,娴贵人还能不能继续人淡如菊。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两个身影,凌云彻故意提高声音,极尽殷勤讨好, “娴贵人,让奴才再为您折枝梅花吧,就当奴才日夜守护着您,可好?” 如懿果然十分开心,微微点头,露出脖子上深深浅浅的几道颈纹,就好像上了发条的拼装皮偶。 凌云彻踮起脚,选了一株最大最红的梅花攀折下来,向娴贵人靠近一步,递了过去。 如懿惊喜地晃晃脑袋,“这么大的梅花,今儿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凌云彻腰弯地更低了,他垂着眉道: “奴才觉得,能遇见您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如懿娇嗔道:“你再闹,我可走了!” 说着,她伸出手,缠绵地碰触梅花枝干,接过来的动作千回百转。 这梅花上,好像还有凌云彻的体温,抚慰了她因为没喝到鸡汤而焦躁的心。 如懿深情地嗅着梅花,心神荡漾,“凌云彻,谢谢你,多亏你与我相互扶持,我才能度过这宫中的种种艰险。” 这一幕,这些话,恰好落进了经过御花园的五阿哥和十二阿哥耳朵里。 起初二人还没有注意到梅林中的这一幕,只是步履匆匆地往储秀宫赶去看璟兕。 直到凌云彻的一句娴贵人,让永璂停下了脚步,也有幸听到了如懿说的相互扶持。 永璂小小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错愕,看得五阿哥一阵心疼,他攥住永璂的手,捂住永璂的眼睛, “十二,别听,别看!” 永璂眼窝滚烫,身子发麻,良久,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可是,五哥,我都看见了。” 泪水,钻过永琪的指缝不断地流下来,直到永璂伸手拿开了五哥的手。 他感到一阵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木兰围场以后,娴娘娘还要与这个凌云彻不清不楚地厮混。 她知不知道,自己和璟兕在与科尔沁议婚,她身为生母,却在这个时候,还要给自己的儿女抹黑。 折梅相送,相互扶持,不管哪一个传出去,都是整个后宫的笑话。 永璂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眼见着娴娘娘和小凌子越挨越近,他终于忍不住大喊道: “娴娘娘,您在做什么!” 如懿回过头来,在看到永璂震惊的表情时,她便知道,永璂又误会自己了。 再看看永璂身边的五阿哥,如懿皱起来眉头,她没有忘记五阿哥说的,让她远离凌云彻的话。 这让她不得不联想到,是五阿哥故意把永璂引过来的,故意让她们母子离心。 如懿面目狰狞,脱口而出,“永璂,我们母子俩这是被人算计了!” 第247章 你真是饿了,什么都能吃得下 永璂气鼓鼓地摇摇头,带着怒音吼道: “没有人算计我,也没有人算计您,我都看到了,娴娘娘,您知不知道,你是皇阿玛的妃子,你怎么能和一个太监私相授受呢?” 凌云彻低下头,嗤笑一声,他倒要看看,娴贵人怎么和她儿子解释。 如懿气血上涌,又看见凌云彻低下头,以为永璂的话伤了凌云彻的心,她反驳永璂, “永璂,你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凌云彻只不过给我折枝梅花罢了,我们两个是清清白白的。” 永琪默默地看了一眼娴贵人手中的花:真是……真是好大一株梅花啊! 永璂气的发抖,他又一次见识到了娴娘娘的颠倒黑白之术,五阿哥站在永璂后面,默默地给他力量。 永璂反问道:“娴娘娘宫里没有宫女吗?什么时候折梅花要用御花园里伺候的太监来做了?儿子还听见,您说和小凌子相互扶持,怎么,凌云彻也要当妃子吗?” 如懿眼中盛满了失望和痛心,她没想到自己苦苦生下来的儿子竟然逼问自己,这让她百口莫辩。 如懿指着永璂,指尖颤抖,“永璂,你这么忤逆我,是谁教你的,是五阿哥,还是那陆沐萍,都是她把你教坏了!” 永璂听见额娘的名字,脸色变得铁青,面对着娴娘娘的指责,他昂起胸脯,声音变得更大些, “不准你说我额娘,我额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额娘!!!” 如懿委屈地质问永璂,这个她的亲儿子,“你就这么护着陆沐萍?” 永璂脸色坚定,向前一步,“没错,我就是护着额娘,永远护着她。” 如懿胸口剧烈地起伏,“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就不该生下你来。” 永璂不知道,本来是娴娘娘和太监私相授受的错,到最后怎么成了娴娘娘质问他没良心。 不过,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今天必须制止娴娘娘和这个太监,不然传到蒙古王公的口中,他们会怎么想璟兕。 永璂回头看看五哥,得到五哥默许的眼神后,他吩咐后面的小栗子和小桌子, “来人,把小凌子送到慎刑司,罚他违反宫规,不敬妃嫔之罪。” 如懿像一只老母鸡一般,护在了凌云彻面前, “永璂,你怎么变得如此暴戾,慎刑司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把凌云彻送进去,不是要他的命吗?” 永璂已经被气的止不住地颤抖,他只能用眼神求助五哥。 五阿哥在旁边看了很久,他知道,在永璂心中,娴娘娘就是个噩梦,是永璂永远走不出来的痛苦。 他攥紧永璂的手,也挡在了永璂的面前, “娴娘娘,如果不送凌云彻进慎刑司,不如就去禀告皇阿玛,直接绞杀了小凌子,可好?” 凌云彻此时才感觉到了害怕,如果说十二阿哥只是个小孩子不足为惧,荣亲王可是上过战场的亲王,杀他一个太监,是绰绰有余的。 如懿憎恨地看着永琪冷漠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她总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她冷冷地指责永琪,“荣亲王何必参与进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永璂对我和凌云彻有了误会,这是我们的家事,怎么能随便绞杀宫人?” 话毕,一道冷冷的,富有威严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家事?朕倒是不知道,凌云彻什么时候成了我皇家的人了!” 一句话,让凌云彻浑身瘫软,跪倒在了地上。 五阿哥和永璂急忙行礼,他们没想到,一切都让皇阿玛听去了。 永璂心中害怕,会不会因为他,今天娴娘娘就会失去性命。 五阿哥搂住永璂,“十二,别怕。” 而皇上身后,是同样愤怒的太后,刚刚如懿说的那些话,全都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今日本是皇上恭请太后去如意馆,一同看郎世宁画的太后皇上和皇子皇孙的四世同堂全家福,没想到更为精彩的,竟然是御花园这场戏。 太后怜惜地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永璂,又看皇上丝毫没有安慰两个孙儿的意思。 她只能自己伸手将永璂叫过来,摸着永璂的头,劝解道: “好孩子,跟你五哥回去歇着吧,一切有皇玛嬷在呢,这里和你没有关系,你刚刚说的,做的都很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内疚,知道吗?” 永璂点点头,跪下又给皇上行了礼, “皇阿玛,刚刚儿子太过冲动,在御花园嘈杂,吵到了您和皇玛嬷,儿子有罪。” 皇上面上的神情依旧紧绷,他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吩咐永璂, “无妨,皇阿玛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跟着你五哥回承乾宫吧,你的额娘在等你呢。” 皇上故意加重了“额娘”二字,意思在告诉永璂,不会因为如懿迁怒他。 如懿梗着脖子,她自认为没有错,她肯定是又落入了魏嬿婉的陷阱,魏嬿婉故意把永璂叫来,把皇上和太后引来,陷害于她。 可是她突然看见了,永璂三步一回头间,那饱含失望和悲伤的眼神,是那样浓重的凄苦,如懿突然心开始慌乱起来。 她预感到,自己好像要永远地失去永璂了。 等两个孩子走远了,皇上才吩咐下去,“将娴贵人和小凌子带到乾清宫来审问。” 乾清宫 小凌子匍匐在地上,佝偻的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球,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耍一耍娴贵人玩,却把自己耍进去了。 明明之前做这种事,都没有人会发现的啊,怎么今天一个接一个的主子过来了。 小凌子预感,今日他无法再活着出宫了。 如懿跪在地上,失望地注视着皇上,自从皇上把她罚进慎刑司,她又两年零三个月没有见过皇上了。 如今再见,却是这副场景,她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 上座的皇上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奸夫淫妇,凌云彻那副窝囊样子简直是脏了他的眼,暗黄的脸,色情的眼,沟壑的皱纹,瘸了的腿。 皇上怒吼道:“如懿,你也真是饿了,什么都能吃得下!” 如懿还沉浸在永璂临走前失望的眼神里,她反驳道: “皇上,这都是根本没有的事,永璂怎么会卷了进去?” 太后闻言垂下眸子,如懿和凌云彻在她看来半斤八两,都是不挑食的。 不过今日,太后不准备管太多,她只想看着,不要连累永璂和璟兕才好,还有容佩,那是慈宁宫的人,她得保住咯。 皇上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太后,自己缓缓开口, “娴贵人,你身为宫妃,与太监来往过密,扰乱后宫,损朕清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懿昂着头,声音拔的比皇上还要大,似乎只要声音大了,气势也就强了, “皇上一直怀疑臣妾和凌云彻,不停地折辱臣妾和他,却反过来说臣妾毁了您的清誉,臣妾和凌云彻如兄弟一般,从未有过私情,清白两个字,臣妾都快说倦了!” 皇上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指出如懿的错误, “你说清白说倦了,朕看你演戏难道没有看倦吗,收起来你那副委屈恶心的样子,凌云彻是你的兄弟,他也和你一起摇香菇吗?” 如懿还想反驳,只听殿外一道高昂的声音, “奴婢要告发娴贵人与小凌子私通!” 第248章 奴婢是被骗婚的 容佩被带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只捧着一个包袱,笔直地跪了下去。 “奴婢容佩,要告发娴贵人与奴婢的对食小凌子私通,特来呈上物证。” 凌云彻跪在地上,他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灰败下去。 如懿也鄙夷地瞧着容佩,墙倒众人推,容佩这个惯会趋炎附势的,竟然来落井下石。 她依旧抿着唇,不肯低头。 太后睁开眼睛,她猜到了,容佩这是准备釜底抽薪了。 皇上摩挲着扳指,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容佩, “朕的确看见娴贵人和凌云彻在御花园有私相授受之嫌,按照你的说法,难道还另有隐情?” 容佩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有太后在上,她说起话来都是有底气的, “奴婢蒙皇上赐婚,不胜感激,可是成了婚后,奴婢才发现,小凌子骗了奴婢,他根本不是对奴婢情根深种,而是和娴贵人暗通款曲。” 容佩打开手中的包袱,将那条暗黄色的丝绸被子拿了出来,任谁看,都知道那是宫廷御用的手艺。 “皇上,这是娴贵人的被子,想必您也见过。” 如懿表情依旧木讷,只有嘴一张一合,“皇上,太后,这被子是臣妾送给容佩的陪嫁,容佩却用来污蔑臣妾。” 皇上满眼鄙夷,指着鼻子骂道:“拿个用了的被子当陪嫁,你也真是不害臊。” 容佩眼睛瞪得极大,又从包袱里拿出来另外一样东西,正是一个枕头, “皇上,太后,奴婢要说的不是被子,请皇上过目,这是娴贵人送给凌云彻的杭白菊枕头,和这被子是成套的,小凌子日日抱在怀里,若不是如此,奴婢也不会知道,他对娴贵人用情如此之深。” 李玉嫌恶地把带着口水印的枕头,呈到了皇上和太后跟前,确实和被子的布料针脚一致。 凌云彻战栗的肩膀暴露了他的心慌,他这才明白,容佩一直隔岸观火,原来就是为了今天的算计。 如懿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凌云彻,咽咽口水,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着卷儿, “皇上,这个枕头里面的杭白菊,是臣妾和秋雯一起挑的,做成枕头,本意是怜悯凌云彻,让他去去劳作的火气,臣妾并不知道,凌云彻每日都用。” 如懿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她送枕头,本就是清清白白的想法,是凌云彻自己每天在用,是大家把他想的龌龊了。 提起这个枕头,凌云彻又想到那日在御花园,嬿婉说的,娴贵人是在布局害自己,今日来看,果然是这样。 如懿想把她自己择干净,却把他的罪行扣的死死的,如此,皇上可能不会治娴贵人的罪,却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儿,凌云彻不寒而栗,他到底做了什么,要被娴贵人这条毒蛇追魂索命。 上首的皇上冷笑一声,缓缓起身, “古语有言叫自荐枕席,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送了就是送了,事到如今,娴贵人还认为自己没错吗?” 如懿脸腾的一红,自荐枕席这个词让她手足无措,她自认为和凌云彻只是知己,皇上却用这么下流的词来形容她,她悲愤欲绝。 这一刻,如懿两腿发软,鬓边也开始生出阵阵冷汗,她心慌地看向周围,希望有人能将罪责全揽下来。 可是冬梅也不在,枕头也不是秋雯做的,而是她亲自送过去的。 她感觉自己像大海上漂浮的一叶小舟,无处可以依托。 如懿只能继续呢喃着:“是秋雯和臣妾一起挑的枕头,是秋雯……” 容佩似乎被触动了心事,她红着眼喊道: “娴贵人!您又想拉秋雯下水吗?秋雯在挑菊花前,您告诉过她,是给凌云彻做枕头吗,翊坤宫伺候的人,您害了一个又一个,是没完了吗?您毁了奴婢的一生,还不够吗?” 容佩说着,眼中是化不开的委屈和怨念,看的皇上心里一怵,他想到,是自己给容佩和凌云彻赐婚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他开口: “今日容佩检举有功,朕不会连坐到你身上,会允许你和凌云彻和离,宫外的宅子,也允许你继续住着。” 容佩磕头谢了恩,只是她咬着唇颤抖的样子,仍旧让皇上紧紧皱着眉头,难道还有别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果然,容佩没有让皇上失望,她从袖口中,掏出了最后一件东西。 是一个已经陈旧卷边的———鞋垫子。 “皇上,奴婢一直以为当日木兰围场时凌云彻求娶,是真的对奴婢情真意切,可是成婚后,奴婢才知道,奴婢是被骗婚了。” 凌云彻感觉浑身一热,容佩怎么连这东西都拿走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如懿也瞳孔紧缩,这些人为了害她,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个鞋垫子都能找出来,真是好深的谋算啊。 此刻,她竟然有些怨恨起永璂来,若不是永璂揪着她和凌云彻不放,又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牵扯出这么多事。 皇上闻着这鞋垫子独有的酸臭味,嫌恶地别过头,“这又是什么?” 容佩语气悲愤,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不甘全都说出来, “奴婢当年在冷宫伺候娴贵人,凌侍卫就与我们多有来往,帮奴婢和娴贵人往外卖针线活,这个鞋垫子,就是当时娴贵人送给凌云彻的。” 容佩又拿出另外一个鞋垫子,那一双看着陈旧,倒是没有用过。 “皇上,这个没穿过的是当年奴婢做的,皇上可以比对一下,和刚刚呈上去的那个旧的,布料是一样的,而针脚却大不相同。” 皇上颔首,容佩的针脚结实,而如懿的针脚细密错乱,确实不同。 他紧紧眯起来眼睛,想到自己竟然还将如懿接出了冷宫,让她住进了翊坤宫,自己真是天底下第一大傻子。 “也就是说,娴贵人和凌云彻在冷宫时,就已经有私通之事了?后面的种种,都是在欺骗朕?” 借着告发私通的名义,重提旧事,皇上接受了娴贵人和凌云彻在冷宫时来往甚秘,是环环相扣的最紧要部分。 是的,容佩今日,本就另有目的,天时地利人和,是她和芙芷等了这么久,等来的机会。 容佩脸色愈发坚定,谁都没想到,容佩不仅说出了当年的鞋垫子一事,还牵扯出了一桩时隔十几年的冤案。 …… 第249章 小凌子反水 容佩回头冷冷地盯着如懿,她确信,凌云彻已经必死无疑,所以今日,她必须要给阿箬姑娘洗刷掉一门冤屈。 “没错,皇上,此外,奴婢还要冒死检举,当年娴贵人为了出冷宫,特意让凌云彻从宫外带进来了砒霜,伪装宫内有人谋害,博取皇上同情,后来奴婢进慎刑司受讯,是阿箬姑娘为了救奴婢一命,认下了罪责,成了十几年的冤假错案,奴婢还要告发娴贵人欺君罔上,害人性命。” 闻言,凌云彻恍若被雷劈了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如懿,仿佛要将她生吃了一般。 容佩的话若是在平常,皇上可能会半信半疑,但是如今,他认定了如懿和凌云彻是蛇鼠一窝,也就不以为奇了。 “容佩,你这样说,可有证据?” 容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自她另一个袖口,掏出来一个青花瓷药瓶,这是当年她昏迷之前,怕被人发现是她们自己下的毒,特意藏起来的。 “皇上,当年砒霜药瓶在此,这是物证,至于人证,皇上可宣侍卫赵九霄来对质,当年娴贵人找凌云彻用砒霜,用的名义,就是要除掉鼠患,毒死冷宫的老鼠,这才要来了那砒霜。” 凌云彻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颤抖着,嘶吼起来,如一只要破茧的毛毛虫。 他是在知道娴贵人和容佩中了砒霜毒的时候,才知道娴贵人拿砒霜是用来伪造被毒害,借此机会出冷宫的。 他以为事情过去,就万无一失了,没想到还有翻出来的一天。 这么些年,他与如懿的人生像两团缠在一起的毛线,直到现在顺着捋过去,他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彼此的利用。 他利用如懿赚钱,攀着高枝走捷径,如懿利用他出冷宫,同时用自己的臣服满足她的虚荣心。 原来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了。 如懿眼看着事情牵扯越来越多,到了此时,她不得不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后果。 她一思考,神情就麻木呆滞起来,好像来串门的老太太看到邻居家没人一样。 “皇上,太后,容佩这么污蔑臣妾,臣妾已经无力再争辩了。” 皇上被气笑了,事情越挖越多,偏偏容佩告发的事情,每一件都人证物证俱在,而如懿,除了栽赃陷害别人,毫无辩解的意思。 他转头吩咐李玉,“传三等侍卫赵九霄来乾清宫问话。” 李玉抬脚要出去的一瞬间,沉默了许久的凌云彻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神采奕奕, “皇上,不用传人证赵九霄了,奴才一个人,什么都招了。” 如懿终于打破了麻木神情,嘴角轻轻上扯,心情放松了下来。 她以为就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凌云彻会自己扛下来所有罪责,再用自己的生命起誓,保护她的清白。 瞧着如懿饱满肿胀的脸上那迷离的笑容,太后暗暗想到,如懿的精神果真不正常了,这很明显啊,凌云彻是要指控她了。 果然,凌云彻在听到皇上让李玉慢着的指示后,松了一口气。 他想,那日在宫门口遇见赵九霄,他知道自己和赵九霄的情分已尽,若是传了赵九霄来,也会毫不犹豫地指认他。 赵九霄瞧不起自己,自己却偏要做个有种的人,如果他能保赵九霄不被牵连,那他就不是个孬种,也算是积德了。 但愿来生,不要让他再遇见如懿这个扫把星了。 皇上果然往后倚着靠背,像看着蝼蚁一般, “你要招供什么,说吧,看看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如懿期待着凌云彻揽下罪责后,真相大白,到时候她一定要让皇上愧疚,后悔这样对待自己。 是以她愈发的气定神闲,先开始酝酿委屈的情绪,连蟑螂须一样的眉毛都开始上挑起来。 她虽然跪在地上,但是灵魂早已经站了起来,如此地契合皇上身后的那块牌匾,上面写着:“如在其上。” 但凌云彻很快就打破了如懿的臆想,并且将她的尊严,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皇上,奴才要告发,娴贵人故意引诱奴才,逼迫奴才和她私通。” 如懿的身子摇摇晃晃,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却仍旧遭了雷劈一样呆滞的表情。 “凌云彻,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没有做过。” 凌云彻的拳头狠狠地捏在一起,使劲儿咬了咬牙,他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皇上,奴才还是侍卫的时候,娴贵人就开始勾引奴才,还用御前侍卫的职位来诱惑。后来奴才去了木兰围场,又是娴贵人主动为奴才出头,还给奴才出主意回到宫里。等奴才和容佩大婚的时候,她不仅送了被子,还送了奴才两柄如意,让奴才一直念着她。每次在御花园遇见,她都用身份,逼着奴才为她折梅花,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是她不要脸先勾引奴才的!” 凌云彻字字句句,都是如懿曾经干过的事,都有迹可循,这让皇上终于忍不住了,他冲起来,一脚踹在了如懿的心窝上, “贱妇,干出这等下贱的事,不知廉耻的东西!” 如懿被这狠狠地窝心一脚踹倒,嘴角流出血来,此刻的她伏在地上,无力回天,她这一生,唯二依靠过的男人,都背叛了她。 如懿先用失望的眼神,谴责凌云彻, “凌云彻,你在说什么啊,我从未想过勾引你,而是一直把你看作超越男女之情的知己啊。” 凌云彻冷哼一声,随后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娴贵人,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装?你说对奴才超越男女之情,那为何奴才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你会嫉妒成那副鬼样子?你就是不想承认吧,你爱上了一个太监,你就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可怜鬼!” 如懿不知道凌云彻怎么了,为什么字字句句来扎她的心。 顾不上嘴角的血迹,和心窝,肚子的疼痛,如懿机械地摇晃着脑袋,她试图抓住皇上的衣摆,说出了那句很久没说过的话, “皇上,你难道相信凌云彻,都不肯相信臣妾吗?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您对臣妾说,让臣妾放心。” 皇上听了这句话,想到其中的淫奔之事,觉得这更契合凌云彻和如懿偷情的事。 他又狠狠抬起脚,踹在了如懿肩头之上, “别再提什么墙头马上,那是朕一生之辱,朕最后悔的事,就是怎么纳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说着,皇上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茶,渐渐平静下来。 他没有忘记太后,转身问太后的意见, “皇额娘,您看此事该怎么办?” 太后骤然被点名,心里翻了个白眼,按照她的想法,自然是赶紧一块杀了,还后宫安宁啊。 所以她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一起处置了吧。” 皇上沉吟一声,摇摇头道:“此时蒙古王公在京城,又有几位蒙古格格暂住漱芳斋,若是听到同时处置了妃嫔和太监,恐怕会多加猜测。” 太后心里满是问号??? 这怂儿子,既然不杀,问她干什么? 于是她轻轻别过头去,表示不满。 就在这一瞬间,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冲着如懿说道: “当年你找到哀家求名,哀家给你赐了如懿二字,是希望你有美好的品德,可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实在配不上这个名字,今日,哀家要剥去你如懿之名。” 如懿微微张开嘴巴,干瘪的嘴唇里拉出了几条银丝, “那臣妾该叫什么,青樱吗?” 皇上此时从鼻孔里冷哼一声,“青樱,你也配?” 太后想到当年皇帝为了青樱痴狂地要改变嫡福晋人选的样子,也不禁唏嘘,青樱,她确实配不上。 太后缓缓道:“《说文解字》中说大象人形,你要先学会做人,那你就叫大如吧。” 大如眼睛通红,她被剥夺了姓氏,又被剥夺了美好的名字,曾经属于她的一切都不在了。 而皇上,也终于想好了怎么处置如懿和凌云彻…… 第250章 小凌子下线 想出处置办法的皇上心中暗喜,他简直是个天才。 皇上首先对容佩冷脸说道: “今日这一切事情,你必定守口如瓶,不能往外透露分毫,当年你说的娴贵人主动下毒一事虽然是真的,可阿箬确实在冷宫纵了火,死的也不冤,所以朕会允许阿箬牌位入索绰罗氏祠堂,可以享香火供奉。” 容佩心里是不屑的,阿箬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逝去了,会在乎入不入祠堂吗? 她更在乎清白,更在乎争一口气,或者说,更想,好好活着。 可是如今,话语在皇上手中,容佩也只能感恩戴德地磕了几个头,听皇上后面的发落。 皇上又看看狼狈的小凌子和依旧一脸无辜的如懿,罢了,他知道凭大如这个猪脑子,是不会反思自己,认识到自己过错的。 在大如眼里,她自己就算是掉到粪坑里,也是清清白白一天仙,或许她现在还在幻想,凌云彻是太爱她,所以爱极生恨呢。 既然如此,他就要让这两个人互相残杀,这样才有趣。 皇上翘起来二郎腿,仿佛看着两只猎物,声调喑哑, “娴贵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可是却对小凌子多加袒护,不如你告诉朕,怎么处理他,让朕满意了,朕就留你命,若是不满意,朕就把你挫骨扬灰。” 凌云彻听见,不愿意拿自己的命做如懿的保命符,所以他继续添了一把火,咬紧如懿不松口, “皇上,奴才和大如根本不清白,有好几次,我们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您想想我们会做什么?大如她心爱奴才,怎么舍得奴才的命呢,哈哈哈哈哈哈,她就是个见男人就往上扑的贱人。” 此话污秽,皇上一个眼神,李玉就拿了一块破布,堵住了凌云彻的嘴。 但凌云彻刚刚那轻浮的话语,已经落在了众人耳里,连太后都不禁蹙起了眉头。 大如的脸皱成一团,嘴咧的极大,眨着眼,抱着自己哭了起来,泪滴答滴答地落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凌云彻会用这么肮脏的语言来辱骂她,但是让她舍弃凌云彻,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又实在舍不得。 其实也不是舍不得,她只是觉得自己生性纯良,不能做这种取人性命的事情。 如果,能有个人,帮她解决掉凌云彻就好了,这样她既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还能谴责皇上的多疑凉薄。 可是如懿环顾四周,她身后无人,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海兰,苏绿筠,湄若,呼琳,寒香见,她们都应该站在自己身后,帮她顶撞皇上,帮她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大如觉得,一切都朝着她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了,她觉得冷极了,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盘着腿,面如死灰。 皇上的脸色铁青,嘴角的笑意凝固,继续逼问: “大如,想好了吗?你若是再不说怎么处理他,那就真的坐实了,你们有过肌肤相亲了。” 大如泪涕横流间,在皇上的逼迫下,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么一句话, “凌云彻觊觎臣妾,行为悖乱,按罪当诛。” 凌云彻被扭成一团,在地上滚动着,恨不得破口大骂。 皇上仍不放过大如,他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问道: “那你说,凌云彻应该怎么个死法,说的朕满意了,朕就赏你个大恩典。” 大如此刻心如刀割,她也不想害死凌云彻,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恨皇上,为什么要逼她双手沾满鲜血。 她想,即使皇上逼她,她也要保持最后的温暖,凌云彻这一生失意,她但愿凌云彻来生前程似锦,于是她颤抖着回答: “臣妾知道有一种死法,将打湿的桑皮纸一张张盖在犯人的脸上,使其贴合面部,窒息而死,叫做加官晋爵。” 太后听不下去了,她忍不住质问, “娴贵人久居深宫,入宫前也是满洲格格,怎么对这种偏门酷刑如此熟悉,哀家瞧你是演不下去淡然纯善,马上要露出恶毒的真面目了。” 皇上安抚太后道:“皇额娘,朕倒是觉得大如提出来这个刑罚不错。” 他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这对奸夫淫妇,他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娴贵人说要赏凌云彻加官晋爵,朕觉得甚好,不如就让娴贵人亲自去慎刑司行刑,送凌云彻上路,让朕再看看你的决心?” 大如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双如菊花般满是褶皱的眼睛,皇上竟然让她,亲自杀了凌云彻? 这何其残忍啊。 她不能杀人,间接的都不行,更何况亲手了结蓝颜知己的性命呢。 大如失去了理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依稀记得,太后也该是听她话的人,应该也要为她做事。 她跪着撅起屁股,往太后脚底爬去, “太后,臣妾求求你,劝劝皇上,别让臣妾杀人,您知道杀掉自己在意之人是什么感觉的,对不对……” 话未说完,大如已经被上了年纪的福珈一脚踢开,从未如此失态的福珈,疾言厉色, “大胆,你怎敢胡言乱语,攀扯太后。” 太后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色,最终化为了冷笑,她就不该有不忍心。 太后仰头望了望头顶雕龙戏牡丹的横梁,心中暗道: “宜修啊宜修,你当真是恶毒的很啊,能留下娴贵人这个祸害,恶心了哀家一辈子。” 被踢开的大如,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明明乾清宫明亮无比,她却好像堕入了深渊。 皇上并未对大如的疯言疯语上心,他此刻一心要折磨大如,所以他拿过笔来,拟写了两份旨意交给容佩。 “容佩,朕给你个恩典,去慎刑司监督娴贵人。如果娴贵人在慎刑司,亲手杀了小凌子,就宣读第一份。” 随后,他展开第二份旨意,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 “如果,娴贵人狠不下心,就宣读第二份旨意,赐两人腰斩之刑。” 容佩磕头谢了恩,这简直是天大的赏赐。 容佩进过慎刑司,凌云彻进过慎刑司,大如也进过慎刑司,但三人同时来,却是第一次。 凌云彻已经被进忠带人,控制在了板凳之上,大如也在容佩的威逼之下,重新站在了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 进忠端过一红色的喜盆,里面水波映照着底下的囍字,格外的喜庆,摆在了柔软的桑纸旁边。 容佩冷笑道:“娴贵人,请吧。” 大如吸吸鼻子,嘴角的血迹已然干枯,在来的路上,她反复地想凌云彻指认自己的用意。 最终,她骗自己,可能是凌云彻知道她心软,逼着她做出选择呢。 这是她一贯的思维方式,与别人不同,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 此时,凌云彻被人按着双手,嘴上的破布早已经扯了下来,不知为何,进忠不曾让人给他拷到两边的扶手上。 大如颤抖着拿起来一张桑皮纸,声音嘶哑,和凌云彻做最后的告别, “凌云彻,我会轻轻哒,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苦心,你放心走吧,等我寿终正寝,晒着月亮走了,你记得来接我。” 本来已经准备好赴死的凌云彻,被这句话气的不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挣脱了压制,从木板上跳了起来。 凌云彻一巴掌从大如头顶甩下,直接将她的旗头打散,油腻的发丝落了下来。 凌云彻动作极快,掐住了大如的脖子,又左右扇了两巴掌, “贱人,我死了都不准备放过我,还让我来接你,贱人!” 凌云彻狠狠地又捶出去一拳,将如懿的鼻子打歪, “贱人,今天我就是故意拉你下水的,老子从没有看得上你过,我心里只有嬿婉一个人,要不是看你和她有三分像,我都不会搭理你。” 进忠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直到凌云彻骂完打完,进忠才拍拍大腿, “哎呦喂,给他摁住咯,怎么让他打人了呢!” 重新被抓住的凌云彻,终于戴上了脚镣手铐,死死地被压在木板上。 大如的两个鼻孔,流出了殷红的鲜血,挂在人中处,格外的滑稽。 泪,又从眼角流下,将人中的血迹冲到了唇边,她舔了一下嘴唇,咸咸的。 凌云彻的咒骂还在继续,越来越难听。 大如心如刀割,凌云彻怪她,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凌云彻竟然说他爱魏嬿婉,说自己是魏嬿婉的替身,不,不可能,明明是魏嬿婉靠与她的相像,才得到了一切…… 不知为何,大如的脸上出现了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诡异的古怪的冷笑。 她麻木呆滞地,将一张浸湿了的桑皮纸贴到了凌云彻痛苦的脸上。 一张,两张,三张…… 直到他嘴里的谩骂,变成了无声的呜咽,直到他起伏的胸口,没有了任何波动, 凌云彻,死了。 第251章 大如重回绛雪轩 几天前还对她无尽温柔的凌云彻,刚刚还对她大打出手的凌云彻,在她手底下,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大如的身子瘫软,顺着身后的柱子滑倒在地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进忠微微一笑,冲着容佩点了点头,随后弓腰对大如说道: “娴贵人完成了皇上的考验,奴才会如实回禀刚才的一切,接下来,凌云彻的尸体就要被丢去乱葬岗了,娴贵人,奴才告退。” 进忠一撩蟒袍,转身而去。 大如炸着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和血,却在失神间,用护甲在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而容佩,却在一旁捂着嘴哈哈大笑,那笑中有快意,有委屈,有释然。 看着笑吟吟的容佩,大如心生鄙夷,她质问着: “容佩,你和凌云彻毕竟夫妻一场,他死了,你都不为他哭一场吗?” 容佩看凌云彻死了,恨不得拍手称快,她从袖口中掏着圣旨, “奴婢的眼泪值钱,一哭至亲父母,二哭生死之交,从不会为渣滓而哭,娴贵人,听旨吧。” 容佩拿出明黄色的卷轴,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 “娴贵人贬为答应,迁出翊坤宫,禁足于绛雪轩,不准人随身伺候,每日掌嘴二十下,由容佩掌刑。” 透过慎刑司的铁窗,依稀可以看见黛黑色的天际,残留着一抹苍白的余晖。 大如用手指揉搓着衣角,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绛雪轩?” 翊坤宫 冬梅正在庑房里收拾东西,令妃娘娘说,让她入永寿宫伺候。 而且去了以后,不用干别的活,每日仍旧去绛雪轩剪掉娴贵人的经幡就够了,月例银子拿双倍。 她自然美滋滋地就去了,临走的时候,冬梅还去和惇嫔娘娘告了别,感谢她的照顾。 正殿里,汪芙芷的暖阁内的香案上,摆了一个小小的牌位,她正拿着手帕,细心地擦拭着。 和嘉妃娘娘,令妃娘娘谋划了今天的一切,总算没有太白费。 而此刻,她更期待着后面的南巡之行,有位故人在那儿等候。 皇上给了大如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翊坤宫的东西,不准她带任何殿中的摆设。 大如回来的时候,冬梅正背着包袱出门,见冬梅兴高采烈,大如淡淡地问: “你不陪我去绛雪轩伺候吗?” 冬梅摆摆手,“俺要去永寿宫伺候了,俺就算去绛雪轩,也不会常住,顶多给你送个饭。” 大如瞧不上冬梅的贪慕荣华,她听说冬梅要去永寿宫,心里更加确定,这一次,全是魏嬿婉的精心算计,才让她落入了陷阱。 之前冷宫的经历,让大如知道了银子的重要性,但她环顾偏殿,自己已经没有积蓄了。 突然,她灵光一现,想到了自己之前藏下来的宝藏。 于是她偷偷摸摸来到后院,企图找到当年为璟兕埋的吉祥坑,上次为了凌云彻取出来两个如意,她记得,里面还有二百两黄金。 可她在原地挖了一处又一处小坑,就是没找到,大如急得满头是汗,她怀疑,是汪芙芷偷去了自己的银子。 一个时辰到了,大如依旧一无所获,她拿着锄头要去找汪芙芷理论。 没想到,容佩又直直地站在正殿门口,仿佛在守护汪芙芷,又好像在等着大如。 大如想,她不能在容佩面前丢了面子,让容佩以为自己因为二百两黄金就失去了尊严。 容佩冷冷地告诉大如,时间已经到了,必须马上去绛雪轩。 可怜大如什么都没有收拾,只能随手拿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五彩布和针线,临走的时候,她还抱了那盆绿梅。 她想,等到皇上终于想起她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只有这株绿梅,留在她们故事开始的绛雪轩,多么美的意境。 大如竟然对绛雪轩的生活,生出了一丝期待。 可当她站在绛雪轩门口的时候,那期待瞬间就落空了。 皇上登基后,绛雪轩闲置,已经十多年无人问津,木门破败,亭台荒凉,院中布满了杂草,房梁上还悬下来几丝蜘蛛网。 大如皱起眉头,在这里生活,可真不体面。 她把脖颈上的龙华,使劲紧了紧,昂着头对容佩颐指气使, “容佩,你帮本宫,把这里收拾一下。” 容佩嘴角绽出来一抹冷笑,手掌蓄力,直直地扇了大如一巴掌, “本宫?你也配!我是来行刑的,今日的二十巴掌,你先受着吧!” 容佩的动作极为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却又掌掌用力,一看就是老手了。 直到大如的脸都被打麻了,容佩才停下手,留下一句明天还来,便扬长而去。 大如心中凄苦无比,今天皇上打了她,福珈打了她,凌云彻打了她,容佩也打她,为何所有的人都在欺辱她呢。 大如坚强地站起来,环顾绛雪轩,这是她曾经的荣耀之地。 在这里,她有过最辉煌的时刻,皇上为了她顶撞先帝,为了她落了富察琅嬅和高曦月的脸面,将玉如意交给了她。 这里是她和皇上情感的见证,可如今,皇上把她送回了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 上首几把红木的太师椅,当年选秀时背后镌刻的壁画,都和以前并无二致。 她转头,望着那曾经走过的缦回的长廊,仿佛看到了阿箬追着她的脚步,声声喊着,“格格,格格。” 不知道为何,大如一阵心慌,她脑海里出现了另一幅绛雪轩的场景,这画面,让她一阵心惊。 大如摇摇头,努力地要把这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她舔舔嘴唇,好想喝鸡汤啊…… 第252章 桂花软酪 进忠回禀慎刑司情形的时候,很自然地省略掉了凌云彻提到嬿婉的事情。 他想,皇上毕竟问的只是娴答应和小凌子的事儿,又没有问令主儿。 不过,他还是去了一趟永寿宫,这次的借口是,给七公主和十三阿哥送皇上新得的一对儿自鸣钟。 永寿宫 梧桐树下,月光洒在石桌上,仿佛清泉缓缓流淌。 嬿婉正在教金玉妍抚琴,嬿婉抚着金玉妍纤长的素手,轻轻拨弄琴弦,最后发出叮的一声。 进忠踏进永寿宫时,见到的就是令主儿握着嘉妃娘娘的手,压下心中微微的酸意,进忠绽开一抹勉强的笑, “奴才见过令主儿,嘉妃娘娘,这是皇上给两位小主子赐下的自鸣钟,供小主子赏玩。” 嬿婉抬头,明眸皓齿,正对上进忠委屈的眼神,心里只觉好笑,便轻抬玉手,放开了金玉妍。 “难为你跑一趟了。” 进忠眉眼弯弯,笑意渐深。 金玉妍冷哼一声,拂袖起身,扬着头说: “在你这儿呆了这许久,我也乏了,本宫要回去眠一眠。” 进忠为嬿婉斟了一杯热茶,恭敬地站在身后,小声回禀, “令主儿,昨日处理完娴答应和小凌子后,皇上翻了容嫔的牌子。” 嬿婉轻啜了一口茉莉飘雪,莞尔一笑: “容嫔也算是改了些性子,能够安心侍奉皇上了,她那息肌丸也是一直用着,身姿比刚进宫时还轻盈些。。” 进忠继续笑道:“可是今日容嫔回去时满脸泪痕,拂袖走了,皇上还下了一道旨意,处死宁古塔的寒企。” 嬿婉只惊讶了一会儿,继而就想通了,定然是昨日大如和凌云彻一事,让皇上风声鹤唳,又翻出了寒香见的陈年旧案,一并处置了。 想必昨夜寒香见也很不好受,凌云彻临走之前对大如的恶语相向,又何尝不是寒企对寒香见的翻版呢。 两情相悦之时说遍甜言蜜语,一旦翻了脸,恨不能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对方。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嬿婉想起前世进忠临死之前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她不曾在进忠眼里看到恨意,反而是眷恋不舍,甚至还带了一丝欣慰。 嬿婉的眼眶一热,纵使知道今生的进忠没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她仍旧心头微酸。 她修长的脖颈微微俯下,掩盖慌乱的表情, “可是容嫔不是娴答应,她还有一丝血性在,想必不会甘愿受皇上的气吧,那我们便先隔岸观火,让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关键时刻再出出力吧。” 进忠颔首,他早就发现,每次容嫔娘娘侍寝完后,皇上总会格外的兴奋几日,紧接着就是极度的惫懒和辗转难眠。 若是想休养生息,非要去翊坤宫尝一尝惇嫔娘娘的鸡汤,享受一下惇嫔娘娘的温柔小意,才补回些力气。 皇上也曾问过惇嫔娘娘,为何翊坤宫的汤水格外美味,还曾宣了御膳房的汤水厨子来取经。 惇嫔娘娘也不藏着掖着,言说自己只是将口蘑晒干,研磨成粉,每次炖汤时放进去些,提提鲜味儿罢了。 皇上彻底放了心,觉得惇嫔肯为自己用心思,这就是极好的。 皇上的身体,就在一次次宝月楼和翊坤宫的循环中,渐渐衰败了下去。 进忠甚至不需要看令主儿的眼神,就懂了她的所有意思,对容嫔和惇嫔的做法,令主儿是乐见其成的。 皇上的身体,令主儿也没那么看重。 凌云彻的死,令主儿根本就没放心上。 想到这儿,他的心就化了一般,甘愿为其赴汤蹈火。 金玉妍回到启祥宫后,并未像说好的一般眠一眠,而是放心不下十二阿哥,让永瑆带着一些安眠的药材去承乾宫陪陪永璂。 承乾宫 陆沐萍正在给永璂做着他爱吃的桂花软酪时,从小窗中,看见了荣亲王搂着失魂落魄的永璂回来。 只一眼,她的心就慌乱的不行,因为永璂的神情,实在是失魂落魄。 陆沐萍将沾满面粉的手在手帕上擦一擦,一把将永璂搂进了怀里。 直到荣亲王将事情的经过说完,陆沐萍感觉到了怀中的永璂轻轻颤抖起来,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谢过了荣亲王。 转身,陆沐萍拥着永璂,往小厨房走去。 “当年那场宴席上,额娘看着你吃肉饼吃到吐,心疼的不行,后来听说你去了撷芳殿,额娘很想去看看你,但是碍于她的缘故,额娘不好意思。” 陆沐萍温柔的话语,让永璂的轻颤渐渐停息,他的脑袋微微蹭了蹭额娘的胳膊,以示回应。 接着,一阵香甜的桂花味儿钻进了永璂的鼻子,混着额娘身上淡淡的阳光气息,让他无比的心安。 陆沐萍摸着永璂的头,一双眼睛如弯弯的月牙, “但是额娘真的很喜欢你呀,额娘知道你在宴席上吃那么多,是因为没有吃饱,所以额娘特意多做了些桂花软酪,就是要哥哥们带去给你吃的。” 沐萍拿起盘中刚做好的一个桂花软酪,递到了永璂面前, “呐,尝尝,和当年的味道一样吗?” 永璂终于抬起头来,就着陆沐萍的手,小口咬开,唇齿生香,甜甜的味道,抚平了他的思绪。 “额娘,和当年的,一样好吃。” 陆沐萍俯下身子,温柔地注视着永璂的眼睛, “永璂,额娘想说的是,这世上有许多人爱着你,额娘爱你,哪怕有千难万难,也会走到你的面前,拉住你的手。哥哥姐姐们爱你,所以这些年,他们时刻注意你的情绪,从不肯让你受委屈。” 永璂的眼睛湿漉漉的,却分外的明亮,他主动牵起来额娘的手,两只温暖的手碰触着, “额娘,永璂难过的时候,额娘会心疼,所以永璂不难过。今天娴娘娘让儿子知道了一个道理,在不爱儿子的人眼里,儿子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是在额娘眼里,永璂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对不对。” 陆沐萍重重地点点头,“对,永璂在额娘眼里是独一无二的,额娘觉得,永璂今天做的很对。” 永璂将整个桂花软酪一口吃下,甜入肺腑, “额娘,教儿子做甜点吧,儿子以后想做给您吃。” 沐萍心里想,傻儿子,可不能只做给额娘吃呀,还有你未来的小福晋呢。 第253章 想越狱的大如 绛雪轩阴冷潮湿,大如带进来的衣服又单薄,因此她只能将几件衣服叠穿在身上,整个身子臃肿无比。 容佩的巴掌落下来时,她就像个不倒翁一般左摇右晃着。 掌嘴之刑第三天,大如的脸就肿得说不出话来,她想,谁会发明这么恶毒的刑罚来折磨人呢。 她认为,自己如此悲惨的遭遇,都是因为永璂在御花园对她的指责,永璂完全被陆沐萍教成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如果永璂有一丝一毫的良心,就应该理解她和凌云彻的知己之情。 那么凌云彻就不会被逼的指认她,殴打她,诅咒她了。 想到凌云彻,大如又是一阵心疼,她竟然亲手杀了凌云彻。 大如的神情痛苦起来,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了精神寄托,只有那一盆灰褐色的绿梅枝子,摆在桌子上。 于是她拿出蓝色的彩布,试图用经幡祈福,来为永璂祛除魔障。 等到容佩再次过来施掌嘴之刑的时候,容佩看到了绣着十二阿哥名字的经幡。 她怒火中烧,十二阿哥是她看着长大的,合宫之人都疼着爱着,娴答应却敢诅咒他。 于是容佩,在每日规定的二十掌外,又多扇了十八掌。 十二阿哥那张经幡,被容佩撕的稀巴烂。 “娴答应,你妄图用诅咒之术谋害十二阿哥性命是不是,你还有没有点良心,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大如神色委屈,她咬着唇试图解释, “我是在用经幡为永璂祈福,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诅咒他?” 容佩冷笑一声,狠狠地将大如一把扇倒, “我问你,你是在诅咒,还是祈福?” 大如捂着脸,“祈福。” 容佩继续又是一巴掌,“诅咒还是祈福?” 大如依旧倔强,“祈…福…” 容佩最后一巴掌,将大如的右脸扇地肿起来一拳高。 大如才呜呜咽咽地道:“这虽然不是祈福,但也是为了能够给永璂驱邪。” 容佩狠狠啐了一口,“以后别再不要脸地说祈福二字,明明心存了害人的心思,还在这掩饰什么?” 容佩指着天道:“你就从来没想过,你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再不济,十二阿哥还是个孩子,将你贬到这儿来的又是谁!” 想到令妃和惇嫔娘娘的嘱咐,容佩并未将娴答应的五彩布收走。 容佩走后,大如倚在墙边,想到自己今时今日的处境,她默默念道: “是皇上,是皇上让我杀了凌云彻,是他把我关在了绛雪轩。” 大如转身绣起来皇上的名字,这一次,她用了格外多的指尖血。 这样阴冷的环境下,她格外的想喝翊坤宫小厨房的鸡汤。 大如越绣,心里越发难过和委屈,她不禁想去质问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想法一出来,就难以遏止。大如集中不了注意力,心乱如麻。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逃出去,先去翊坤宫喝鸡汤,再去乾清宫找皇上。 冬梅进来送饭的时候,靠近娴贵人的针线筐,看到皇上的经幡时,冬梅犹豫了。 皇上没给她钱,买三赠一的机会也用光了,而且若是都剪了,难免会被娴答应怀疑,不如就留下皇上的,混淆视听吧。 冬梅正在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却没注意,大如偷偷地溜了出去,并把绛雪轩的门反锁了。 冬梅急得跳脚,幸亏她年轻,手脚灵活,还能从矮墙处爬出去。 只是她出来以后左顾右看,找不到一点娴答应的踪迹。 大如出了绛雪轩,摇着头左顾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才提着裙子,大步地往西六宫走去。 可是明明才关进绛雪轩几天,大如却发现自己忘记了宫里的路怎么走,她拍拍脑袋,翊坤宫,在哪儿来着。 她走走停停,再抬头,看到的却是储秀宫的门匾。 上面挂着和承乾宫一样的牌子,“娴贵人不得入内,富贵吉祥圆圆黑黑可以。” 只是那贵人二字,被墨笔划去,改为了答应。 这更刺痛了大如的心,她想,越不让她进,她偏要进,她还记得,储秀宫还有璟兕呢,那是她的女儿。 大如炸着手,捏着厚重的裙边,提腿进了储秀宫。 正在正殿门口当值的三宝,一眼就瞧见了大如,他心里一惊。 娴答应不会是来找他要钱的吧,他临走的时候,确实把吉祥坑里的钱全都挖了出来。 而且他来了储秀宫,还如实回禀了豫嫔娘娘。 只是豫嫔娘娘说,璟兕公主的福气在储秀宫,不需要翊坤宫的吉祥坑,所以那些银子,他和菱枝芸枝分了,还给容佩和秋雯送了些。 不过,三宝转念一想,使劲儿拍拍大腿, “我的天爷啊,现在的重点不在于他拿了银子,而在于娴答应在绛雪轩禁足,怎么就偷跑来了储秀宫呢。” 三宝赶紧让人进去通报主子,又喊来周围的小太监,一起抓住娴答应。 四个公公一起,从四面向大如靠拢,形成合围之势。 谁也没想到,大如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先掀翻了最前面的三宝,又一脚踹飞了两面的,最后,又一拳打倒了后面的。 不过,因为大如的花盆底鞋太高,在最后一个公公倒下的同时,大如的脚也扭了一圈,应声倒地。 大如神思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勇猛,她捂着脚踝,心想,这有失体面。 殿内的厄音珠也赶紧跑出来,储秀宫正有几个蒙古格格在陪璟兕玩,她不能看着大如吓到孩子们。 厄音珠身材高大,站在正殿前,长长的影子延伸到了大如脚边,想到之前厄音珠对她的暴打,大如不禁抬起臀往后爬了几步。 厄音珠瞧着大如粗俗的动作,她指着大如质问, “娴答应怎么跑出来了,小心皇鳝知道,连你的命都不留了,赶紧滚回绛雪轩继续禁足!” 大如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到厄音珠,她心生鄙夷,她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女,一个要娶厄音珠这样的蒙古格格,一个被厄音珠养大,和厄音珠一样低略。 她大声喊道:“我今天来,是来找我的璟兕的,我身为她的生母,不允许她嫁到蒙古,厄音珠,你实在是太心狠了!” 厄音珠懵了,谁不知道,皇上的公主都是住在京城的,蒙古的额驸都是上门做赘婿的。 殿内的璟兕,听到有人喊她额娘,也小步出来,站在了额娘身边。 厄音珠的神情温柔起来,母女两个虽然不是亲生,可是那爽朗的笑容却极其相似。 璟兕记得这个娴娘娘,就是她要给自己穿旧衣服,是以她皱起眉头, “娴答应为何说我额娘心狠,额娘善良宽厚,是后宫最热心的人。” 大如垂下眉,神情阴冷起来,璟兕竟然如此向着厄音珠,这还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吗。 如此的冷心冷血,她还不如没有这么个孩子。 忽然间,她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大声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无比震惊的话!…… 第254章 大如献祭了什么 大如看着眼前如抽了条的柳枝一般,即将亭亭玉立的璟兕,她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恍惚觉得,璟兕应该是小小的一个人儿躺在自己怀里,脸色青紫,失去气息,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才对。 这样,按照既定的规则和轨迹,她就可以借机会除掉金玉妍这个劲敌了。 还有永璟,永璟甚至不必出生,直接胎死腹中,她就可以将魏嬿婉击败,让她堕入深渊。 如今,璟兕竟然长得这么大了,永璟呢,永璟又去哪儿了。 是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死,金玉妍和魏嬿婉才活的好好的,她才会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这一个个念头如雨后的藤蔓,在大如脑海里冒头,纠缠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来。 身着鹅黄色嫩柳枝裙子的璟兕肤若凝脂,腮若新荔,与记忆中暗黄瘦弱的小脸大相径庭。 而自己,头发凌乱,满脸交叉的红痕,实在不是一个体面的额娘。 大如空洞的眼球中,黑色的瞳仁渐渐扩张,红肿的嘴唇机械地张合,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璟兕,你为什么还活着,富贵儿不是把你害死了吗?还有十三,十三是被魏嬿婉害死的,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什么……” 大如失声呐喊之际,从地上爬起来的三宝一把将娴答应摁住,其他几个小公公也过来,一人抓住了娴答应一条胳膊,防止她再伤人。 大如的话,让一向胆大的厄音珠都一阵心惊,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握住了璟兕的手,生怕璟兕瞬间不见了。 娴答应竟然说璟兕被富贵儿害死了,可是富贵儿只到脚踝高,腿短,温顺,呲起牙来都是可可爱爱的,怎么会把璟兕吓到。 她还说十三阿哥被令妃娘娘害死了,十三阿哥是令妃的亲生儿子,令妃视自己的一对儿女如珠似宝,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孩子呢。 厄音珠上前一步,揪住大如的衣领,厉声质问道: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璟兕怎么会死,你给本宫说清楚!” 璟兕未曾见过额娘如此失态惊慌,她用力握了握额娘的手,安抚着, “额娘,璟兕好好地站在这儿呢,娴娘娘一定是疯了,你不要听她胡说,富贵儿很听我的话呀。” 厄音珠仍旧死死地揪住大如,她不允许璟兕出现一点儿差错,璟兕就是她的命。 大如嘴里仍旧念念有词,“大胆,我是皇后娘娘,你魅惑皇上,不安分守己,我要把你送进慎刑司!” 厄音珠见大如转移话题,另一只手捏上了大如的脖颈,将大如掐的喘不上气来, “你不要装疯卖傻,你说清楚,为什么说璟兕会出事?” 大如的瞳孔逐渐聚焦,嘴巴却委屈地嘟了起来,看起来浑然不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歪头问道: “豫嫔,你怎么能当着璟兕的面这样对我?三宝,你原来可是翊坤宫的人,怎么能以下犯上?” 厄音珠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双手颤抖着松开了如懿的脖领,她嘱咐三宝道: “把娴答应送回绛雪轩,和容佩姑姑说,娴答应跑了出来,胡言乱语,让她再看紧些。” 三宝拖着大如站起来,见她脚崴了,璟兕叫人扶住了她。 随后,比厄音珠矮了一头的璟兕,却伸手将厄音珠拥在怀里,贴心地安慰着: “额娘,不怕,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以后璟兕出嫁了,去科尔沁省亲时,还要带上您呢,女儿会陪您很久很久的。” 大如被拉着出储秀宫时,听到这句话,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抓住储秀宫的大门。冲着璟兕嘶喊, “璟兕,你不能嫁去科尔沁和亲啊,豫嫔把你嫁去科尔沁,是把你当作了扶持她母族的工具,我是你的亲额娘,你要听我的。” 璟兕摇摇头,向大如福了福身子, “娴娘娘生了我,于我有生恩,额娘养了我,于我有养恩,生恩难还,养恩更难报。娴娘娘若是爱我,时刻关注我,就该知道额娘视我比命还重,又怎么会利用我?” 这些年,厄音珠从未瞒着璟兕她生母的事情,也没有美化当年大如对她的苛待。 璟兕说,若是没有遇见额娘,可能她会耿耿于怀,也会因为娴娘娘故意模糊性别而认不清自己。 但是有了额娘的疼爱,她可以原谅一切,所以她坦然,包容,也不会声嘶力竭地质问娴娘娘。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些东西她注定得不到,所以她也不会去强求了。 大如的手指一根根地从宫门上撤下来,任凭几个宫人扯着她离去。 她想到了,璟兕从小就不爱哭,那时候小小的一个人儿,躺在摇篮里,她思念永璂,总会摸着穿永璂衣服的璟兕出神。 即使护甲将璟兕脸上划出一道道细痕,璟兕也是咯吱咯吱地笑着。 她离开璟兕去木兰围场前,璟兕还贴在她耳边唤着, “额良,额良。” 可是现在,璟兕口口声声喊的额娘,是厄音珠。 大如被重新扔进绛雪轩,门口的铜锁又上了两道,她嘶哑着喉咙拍着大门, “给我鸡汤,给我鸡汤吧,我要翊坤宫的鸡汤,求求你们。” 另一边,厄音珠在璟兕的关怀下,心绪平复了下来,她让颖答应陪着璟兕玩会儿,自己换了身衣服,往永寿宫去了。 娴答应的话语中,提到的不止有璟兕,还有年仅两岁的十三阿哥,她想,她应该和向来聪明的令妃娘娘商量商量。 永寿宫 嬿婉听完厄音珠绘声绘色的讲述,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大如口中的十三阿哥,不是永琰,而是前世因为她让田姥姥摩挲肚子而胎死腹中的永璟。 如果让现在的她回溯前世害人的行迹,嬿婉会摇摇头,理智的分析。 大如怀着十三阿哥的时候,她尚未生子,就算是忌惮嫡子,她也应该先集中精力除去十二阿哥。 况且前世的天象一局,她将海兰也算了进去,让她们查来查去查到了她们自己头上。 她设局的关键,是田姥姥和钦天监,连扎齐,她也早已经安排好了。 可最后大如她们破局的突破口,莫名其妙的放到了额娘的巫蛊之术身上。 时至今日,她也无法考据,那魏府四个角的巫蛊娃娃,到底是额娘放的,还是有人做了伪证…… 第255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但若是没有额娘顶下谋害永璟的罪,凭着前世皇上的无情和对大如的顺从,自己就算不死,恐怕也再无翻身之日。 在前世大如的视角下,害死永璟的是额娘,害死璟兕的是金玉妍,那么为何在最后做经幡时,大如会把璟兕和永璟的死,都归结在她身上呢?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的大如,提前预知了所有结局,或者,璟兕和永璟的死,本来就是前世大如所需要的。 不然为什么,她利用金玉妍的富贵儿,害死了璟兕,但是她并不是最终最大的获利者。 最大的受益者,是大如,失去了金玉妍这个劲敌。 她利用田姥姥和钦天监害死永璟,最大的道德受益者也是大如,从此,大如可以任意指责皇上冷酷无情多疑,可以无情地打压她这个后起之秀。 嬿婉的杏眼如水般沉静,她细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前世大如断发后,突然像开了天眼,窥探了天机,得知了一切真相。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大如掌握了某种邪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控制的走向。 不然她实在想不通,已经阴差阳错除去五公主的情况之下,她为什么去害一个未出世的不知男女的胎儿,而不去乘胜追击除去已经长成的嫡子永璂。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如需要永璂这个嫡子保住自己的地位。 需要除去金玉妍时,璟兕是金玉妍害死的。 需要除去她时,璟兕是她害死的。 嬿婉仰头,或许,她还错过了什么好戏,大如身上的秘密,恐怕还有很多。 南巡前后,大如究竟窥见了什么。 嬿婉看向殷切的厄音珠,这才是一个关心儿女的额娘应有的反应。 回想前世的大如,失去璟兕和永璟的时候只有冷漠,甚至在看到搜出来的,刻着她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时,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倒好像,见惯了一样。 嬿婉先安慰厄音珠,温柔的语调如悦耳的清泉, “娴答应亲手杀了人,受了刺激,又嫉妒你和璟兕感情好,嫉妒我有璟宣和永琰,才有了那些疯言疯语。豫嫔,你放宽心,容佩和冬梅会时刻看着绛雪轩的。” 厄音珠信任嬿婉,她捂住心口, “令妃姐姐,璟兕是嫔妾的心头肉,谁若是伤了璟兕,嫔妾就敢和她拼命!娴答应也不例外。” 乾清宫 皇上压抑不住躁郁的心情,将手中的奏折,扔向下面站着的永琏和永珹。 “瞧瞧,你们搞得通商贸易惹出来的好事!从英国来的商船,上面竟然携带了近千支枪械,若是流通在民间,那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永琏和永珹急忙跪下请罪,言明是商部官员清关时检查不够仔细,一定将负责之人一并问罪,申饬底下的人,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皇上却并不打算轻轻放过,前几日他底下的暗线来报,江南一带因为海外贸易渐渐增多,接受了许多西方的思想。 其中最蠢蠢欲动的,是江南的汉人势力。 本来江南地区,就是反清复明呼声最大的,如果与外国势力相互勾结,再配备上先进的火器,那么满族的骑兵优势就丧失殆尽了,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又想起了前几个月断了书信往来的一个笔友,不就是死在了百姓的动乱之下吗? 他必须吸取教训,加强自己的统治。 皇上沉吟一声,语气威严不可侵犯, “你们所说的申饬,严惩,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通商一日,危险就存在一日,最稳妥的,还是立即关闭通商口岸,限制对外贸易。” 永琏拱手行礼,还想再争取一下, “皇阿玛,大清放开通商已经有了六年,若是骤然闭关,对大清的民生冲击巨大啊,不如调整法令,用律法进行制约,再练习海军,劳守沿海防线,这才是长久之计啊。” 永珹也连连附和,因为海外贸易增加,大清国库充盈,所以一直减免赋税。 受过长久徭役赋税之苦的百姓稍稍喘息,民间本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貌。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如果停止通商,大清的国库支撑不了一年,势必要加重赋税,这才会导致政权不安啊。 两个阿哥的分析头头是道,客观严谨,后面的大臣也更倾向于元亲王提出来的温和治理。 可是皇上,早已经不是曾经的皇上了,他本就忌惮皇子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见永琏和永珹身后站了那么多大臣,自然是生气, 于是他狠狠斥责了从未说过重话的永琏和永珹,怒骂二人忤逆犯上。 随后,不顾朝廷中一半以上大臣的反对,皇上下了旨意。 外国商船只允许在广州停靠贸易,不得再进其他港口,禁止民间和商人的海外贸易活动,外商也不得直接与官府交往,由广州十三行经营外商事宜。 当永琏和永珹还没从皇上的怒气中缓解过来的时候,皇上又下了第二道旨,卸下元亲王和履郡王的商部职务,让二人入户部吏部学习。 紧接着,第三道旨意,送到了荣亲王府,责令荣亲王福晋停止一切与蒸汽机有关的研发活动,认真打理府上事宜。 皇上说,若是田芸儿关起门来相夫教子,那么还是皇家儿媳,若是违抗圣旨,那么定不留情。 时局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倾覆,谁也没想到,就像本来奔腾的马儿被卸去了马蹄,一切都停止了下来。 永琏,永珹和永琪,垂头丧气地聚在一起,谁都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三人出乾清宫时,正遇见了被宣来伴驾的富察琅嬅和嬿婉, 这些年,皇上宠着容嫔和惇嫔,但是遇到烦心事,也只有琅嬅和嬿婉能开解一二。 三位已经成年的阿哥见到皇额娘和令娘娘,才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永珹抱住琅嬅的胳膊,永琪抱住嬿婉的胳膊,说起了今日乾清宫的事情。 永琏也叹口气,“皇额娘,儿子越发不懂皇阿玛了,或许,是儿子做错了。” 永琏一直谨记着额娘说的,皇子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所以习惯性地在弟弟们面前承担过错。 可是这一次,琅嬅摸摸永珹的脑袋,又将永琏也拉到身边来,语气温柔, “傻孩子,你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和皇上站的立场不同罢了,以后在他面前,行事更要谨慎,时刻恭敬着。” 嬿婉摸着永琪的脑袋,最是无情帝王家,想到被锁住羽翼的芸儿,又该有多么难过。 她暗暗想,阿哥们,再忍忍,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第256章 大如要见魏嬿婉 夜里,月华浮动,嫩绿色的春芽悄悄取代了檐下的枯黄,等到天边亮起鱼肚白,人们就会惊异道: “呀,是春天来了。” 蒙古王公们赶在草原重新泛起青绿之前,策马扬鞭回了蒙古,为部落子民一年的生计去奔波。 留下的,是未来的十二福晋,博尔济吉特托娅,还有未来的六额驸扎旺。 扎旺住进了循郡王府,由同是蒙古来的循郡王福晋抚育,而托娅则留在了宫里,由太后亲自教导,为六公主伴读。 陆沐萍有心让永璂多和托娅走近,再加上她本就经常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是以这些日子,永璂在太后跟前的时间越来越多。 托娅是个活泼的性子,太后又不拘着她,所以宫里各位娘娘那儿,她都很快就熟悉了。 尤其是豫嫔娘娘,同来自科尔沁,厄音珠又和善可亲,热情开朗,璟兕和托娅也投缘,整日一起唱歌跳舞,看扎旺从循郡王府送进来的话本子,所以托娅在储秀宫里也呆的最多。 永璂坐在储秀宫的廊下,看托娅和璟兕荡着秋千,豫娘娘教着额娘跳蒙古舞,心中想,岁月静好,亦不过如此了。 他起身走入小厨房,学着额娘的样子,做起了桃花饼。 他回忆额娘这些年为他做过的点心和美食,学着三哥写话本子的方式,编了一本《承乾食记》,已经由御书局整理刊印了。 无人说他胸无大志,也无人怨他囿于厨房,额娘告诉他,民以食为天,只要认真去做的,就都不是小事儿。 二哥说,外国使者来朝时,正愁怎么用寥寥几日让他们领略中华的美食文化,这本《承乾食记》简直是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五哥带着芸儿姐姐笑着祝贺他,还说以后永璂出宫立府,他们就有地方继续蹭饭了。 日影西移,储秀宫被橘黄色的光团笼罩着,永璂端出来一盘桃花饼,唤璟兕她们来吃。 额娘和豫娘娘是一致的夸赞,璟兕吃的正香甜,托娅眨着眼睛,庆嫔娘娘和十二阿哥知道她爱吃宫里的糕点,所以每日都给她做好多。 但是今日,她特别想吃家乡的肉干,想到和阿布分别已有数日,她一双圆圆的眼睛,也黯淡了些许。 永璂笑意温煦,自身后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子,是亲自为托娅做的香辣牛肉条, “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有没有科尔沁厨子的味道。” 托娅喜笑颜开,十二阿哥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不过有时候,他极力压抑的淡淡愁绪也实在令人心疼。 托娅拈起一根,细细咀嚼,是芝麻和红油的浓香。 吃到好吃的,托娅欢快起来,旗头上长的流苏摇曳着。 她肉肉的脸上带着点憨气,白玉般小巧的耳垂在晚霞的映照下微微透明,让永璂想到了令娘娘宫中白白的小兔子。 璟兕吃完点心,头一歪,好奇地问:“哥哥的脸怎么红啦?” 绛雪轩 大如头发凌乱,双颊红肿,倚在破败的朱门上,等着今日容佩施加掌刑之前,冬梅过来送饭,她期待着,今天能有鸡汤。 这些天,为了不让她趁机出去乱跑,送饭和受掌刑放到了同一时间段,似乎是有意的折磨,鸡汤不是每天都有的。 之前绝育药留下的腹痛后遗症,也只有在喝了暖呼呼的鸡汤后,才能缓解。 鸡汤只能保持她一段时间的宁静,紧接着,就是比上次更痛苦的折磨,让她急不可耐,抓心挠肝。 慢慢地,她的精神越来越恍惚,脑海中经常出现一些零碎的画面。 有的让她兴奋异常,有的让她气的跳脚。 短暂清醒的时候,大如会拿起针线绣经幡,她想到璟兕对自己的冷漠,想到在自己怀里变得冰冷的小小的尸体,含着泪,绣下了璟兕的名字。 她想,璟兕不认她这个亲娘,一定是着了魔,她要把璟兕的经幡供奉在佛堂,为她念百遍佛经。 大如抬头望着从外面斜伸进来的一树桃花,才恍惚觉得,春天到了呀。 今日冬梅来送饭时,除了那一碗大如期待已久的鸡汤,还有一盘桃花饼。 大如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狼吞虎咽,就着鸡汤吃的香甜,连嘴边的碎屑和汤汁都不放过。 冬梅好心地提醒大如,“娴答应,这桃花饼是十二阿哥亲手做的,宫里每个娘娘都有,这是他特意让奴婢给你带进来的。” 大如口中的咀嚼停止了,眼神呆滞却又带着一丝凌厉质问: “永璂?永璂怎么会亲手做糕点,他是个阿哥,怎么能做这种亲自下厨的事?” 冬梅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只记得,承乾宫的庆嫔娘娘,长春宫的皇后娘娘,还有她们令妃娘娘,在得知这是十二阿哥亲手所做时,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豪和欣慰。 冬梅反问道:“您不为十二阿哥开心吗?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 大如无语凝噎,她觉得手中的桃花饼已经索然无味了,永璂真的很像陆沐萍,没有抱负,不图上进,一点也不像个……嫡子。 嫡子这个念头在大如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没有注意到,冬梅将璟兕的经幡偷偷剪了,她呢喃着嫡子嫡子,癫狂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魏嬿婉只是个贵妃,她只是个贵妃,本宫要绞杀了她!” 冬梅吓得后退两步,正撞在了来施掌刑的容佩身上,冬梅拉着容佩的衣角, “容佩姑姑,娴答应说她是皇后,要绞杀了令妃娘娘。” 容佩上前制住大如,冷声威胁, “你这个疯妇,若是再胡说,我就扇死你。” 大如耷拉的眼皮收紧,怒目瞪着容佩, “容嬷嬷,你现在要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我才是你的主子,你应该扇的是魏嬿婉!” 大如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喊道:“容佩,把魏嬿婉带过来,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容嬷嬷这个称呼让容佩一愣,大如从没有这样称呼过她,而且大如口口声声称呼令妃娘娘为令贵妃,这到底是何原因。 匆匆地施完掌刑,容佩和冬梅一起赶去了永寿宫,迫不及待地把大如的异常行为禀告给令妃娘娘。 嬿婉回忆前世,大如从没有称呼过容佩为容嬷嬷,若是大如回忆起了前世,跟容佩说,现在要听她的,那么前世之前呢,容佩是听谁的? 容佩跪在魏嬿婉面前,“令妃娘娘,娴答应又绣了六公主的经幡,奴婢实在是担心,她说请您相见,不知您是否愿意。” 看着容佩焦急的样子,嬿婉也不禁动容,不管怎样,容佩对十二阿哥和六公主是真的关心。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问问大如,探探虚实…… 第257章 南巡序曲 大如缩在角落里,每日的掌刑,再加上每月的腹痛崩漏,让她极速地衰老。 她本就散乱的头发,如今打结成了一绺一绺,垂在额前,黑白相杂,遮挡着她满是赘皮的脸。 门吱呀推开,一阵清风吹落片片轻盈的花瓣,大如先看见的是一只精致的金丝缂织蜀锦花盆底鞋。 顺着往上望去,是杏黄色绣竹纱衣的裙摆,头上的百花蝶金步摇曳出金色的光影,来人正是雍容华贵的令妃娘娘。 大如眼里浓浓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狼狈不堪在魏嬿婉眼里就是个笑话。 可是她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魏嬿婉应该失去一切,容颜衰败,被折磨致死,而自己应该优雅地,体面地离去。 她喑哑着嗓子开口,“魏嬿婉,你把我害成这副样子,你可满意了?” 嬿婉的手搭在春蝉胳膊上,慵懒又不失优雅,她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如悦耳的风铃, “没有人害过你,你今日的下场,全都是自作自受。” 大如眼睛通红,因为在魏嬿婉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穿着红梅孔雀纱衣的身影,正是姗姗来迟的金玉妍。 金玉妍就这样站在魏嬿婉身后,看向嬿婉的目光满是温柔。 大如浑身颤抖,她抬起手指,指着两人,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起,你们不是水火不容吗?魏嬿婉,金玉妍欺凌了你五年,你竟然能和她和平相处。” 金玉妍凤目微微一横,“到底是我想欺凌她,还是你借本宫的手来宣泄你心中的嫉妒?” 魏嬿婉向前一步,捏住大如的下巴,逼着她和自己对视, “你也知道,我曾经在启祥宫呆了五年?那我为什么会留在那儿,为什么?” 大如回忆着自己见到的,那零零碎碎的场景,忍痛回答, “因为你在长春宫打碎了花盆,是富察琅嬅和金玉妍为难你,和我没有关系。” 嬿婉冷笑一声,大如还是这样,她加重手上的力道,将大如的下巴捏的泛青, “我再问你一遍,我为什么会被留在启祥宫?” 大如伸手,想要挣扎,却被贞淑一脚踢断了手上的指甲,疼的她身子扭曲起来。 金玉妍一个眼神,贞淑自觉地走到门口,帮几人看守门户。 春蝉端出一碗加了野蕈的鸡汤,放到了大如跟前,帮着嬿婉问道: “娴答应若是说了实话,这碗鸡汤就赏给你喝,若是不说,以后可就没有了。” 大如舔舔嘴唇,嘴里不停地分泌口水,她不愿意在魏嬿婉面前低头,于是往一边别过头去。 春蝉毫不留情地倾斜汤碗,鸡汤汇成一道细流,往地下淌着,哗啦啦的声音,让大如心里发毛。 终于,大如再也忍不住,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鸡汤,但无济于事,在魏嬿婉逼问的目光下,她嗫嚅道: “因为我穿姚黄牡丹惹怒了富察琅嬅,我知道你在启祥宫过的不好,但是你要是出来了,凌云彻肯定会娶你,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春蝉听得一阵心惊,这些事,她怎么不知道,但是想起来,娴答应已经疯了,她也就不奇怪了,她停住倾倒的动作,心里为主儿感到气愤。 嬿婉松开大如的下巴,将金玉妍也拉到前面来, “既然你承认了你是故意的,那么我最恨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大如摇摇头,她的声音陡然提高, “不!你若不是因为像我,又怎么会成为嫔妃,怎么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你偷了我的荣宠,连你死了以后的谥号,都用的我的名字!” 魏嬿婉将大如的脸扭转过来,一声声地质问让大如难以招架, “如懿如懿,我问你,你的那个懿字又从何而来,不是我用了你的名字,是你偷了令懿皇贵妃的谥号。” 嬿婉只不过是想试探,大如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不是在她们前世之前,还有一段前尘往事。 不然为何她和金玉妍重生的契机,都是两位皇贵妃亲自赐梦,跟她们讲这个世界的懿症呢。 但大如扭曲的,痛苦的神情,让嬿婉看不出虚实,她继续问道: “你是说你从江南长大,又怎么会和皇上青梅竹马,和皇上一起长大的,是慧贵妃。” “你说出身上三旗,是饱读诗书的江南才女,又怎么会一辈子只会个墙头马上遥相顾,江南的才女,是纯妃。” “你说和皇上大婚之日,他撇下皇后娘娘和慧贵妃,将清白之身留给了你,那么大阿哥又是怎么来的?皇上的第一个女人,是哲悯皇贵妃。” 说到皇上大婚,大如的眼睛突然瞪的极大, “不!你不懂!皇上对我的爱情忠贞,他想干干净净地和我在一起,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魏嬿婉低下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和皇上结发为夫妻,相伴三十多年的是皇后娘娘,你还偷了她唯一妻子的身份。” “还有金玉妍,她连生四子,一生荣宠,又怎么会在意你一个二十年都无子嗣的不受宠妃嫔,你还偷了她的盛宠!” 金玉妍见嬿婉指节发白,大如痛苦,嬿婉的心中也不好受,她上前拉住嬿婉的手,替嬿婉继续捏住大如。 金玉妍的声音魅惑,又带着丝丝不屑, “如懿啊如懿,你这一生,原本就是将所有人的荣耀缝合在了你的身上,而你自己的内里早已经发腥发臭,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谁?” 她是谁? 金玉妍的声音质问,让如懿心口紧缩。 如懿呢喃着:“我是乌拉那拉氏的贵女,我是青樱,我是如懿,我是大清的皇后!“ 金玉妍字字如刀,一句句地拆穿, “不,乌拉那拉氏已经将你除名,青樱早已经死在了选秀时你出虚恭的那一刻,如懿这个名字已经被收回,你也不是大清的皇后,而是个最微末的答应。” “你,到底是谁?” 第258章 南巡1大肚子的巫蛊娃娃到底是谁 大如不敢直视金玉妍灼灼的目光,更不理解令妃眼神中浓浓的恨意。 金玉妍纤长的手指极其有力,让大如痛的口角流涎,她胸口起伏着, “我就是如懿,我是后族的格格,是皇上的青梅竹马,我会写簪花小楷,我会酿玫瑰醋,我生于紫禁城,长在烟雨江南……” 身后的容佩,递过惇嫔娘娘收到的一份密信,嬿婉接过来,一把扔在大如脸上, “根据本宫的调查,你的阿玛去江南任职一年的时候,你正在宫里陪伴你的姑母,且马上就要出嫁,在江南生活过的,是你的妹妹青棠,你告诉我,你梦中的烟雨江南又在哪儿?” 嬿婉观察着大如的反应,希望她能吐露出前世关于南巡前后发生的一些事,好和汪芙芷收到的调查结果对应一下。 那张纸,糊在了大如冷汗淋漓的脸上,如此的贴合,让她渐渐窒息。 大如呢喃道:“江南……江南” 突然间,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皇上是不是要去南巡,南巡,只要南巡,一切就能重新开始……” 金玉妍松开了大如粘腻的脸,和嬿婉对视一眼,是的,没有猜错,南巡果然是个重要的契机。 金玉妍继续追问道:“南巡会怎么开始,你遇见了谁?” 大如却陷入了疯魔的状态,她用断了指甲,鲜血淋漓的手,拈起那张打湿了的密信,随后用血细细描着红唇。 “臣妾当这个皇后,已经当的厌烦疲倦,如今臣妾断发为祭,给去了的青樱与弘历。” 嬿婉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好像有两条线隐隐约约地接在了一起。 从前她听“给去了的青樱与弘历”,只以为是大如在悼念她和皇上逝去的情谊,可现在,其中的深意却让她脊背发凉。 若是大如说的“去了的”,不是皇上的变心,而是在大如的世界里,原本的弘历和青樱,真的死了呢。 而且,无人透露,大如又如何知道,皇上这个月要南巡呢。 除非,在前世皇上和大如逐渐离心的绝境下,南巡断发,本就是大如重新开启一世的契机。 那么密信中提到的这个人,她们必须要见一见了。 魏嬿婉拉住金玉妍的手,回头低声嘱咐容佩, “容佩,离南巡不远了,你时刻看着娴答应,若是情况有异,立马去禀告我,或者嘉妃。” 容佩垂手应是,她对大如有着同样的疑问,为什么大如,会口口声声唤她容嬷嬷,为什么大如坚信,自己会对她唯命是从。 金玉妍拉住嬿婉,轻声哄道:“咱们走吧,你腹中孩儿尚不足三月,在这儿终究是不吉利。” 大如眼睛猩红,她昂着头,呜呜咽咽地问: “你又有身孕了,你又勾引了皇上……” 回应她的,只有魏嬿婉和金玉妍相携而去的背影和容佩凌厉的巴掌。 翌日,乾清宫 皇上正倚在榻上,凝神听着嬿婉弹刚刚和白蕊姬学成的月琴,他觉得,嬿婉虽天资聪颖,但是这月琴,还是要野趣些才好。 皇上想到了上次南巡,和皇后去民间听说书,逛小摊时,从身边走过,暗香浮动的江南美人。 柔弱,妩媚,天生风情,我见犹怜。 嬿婉玉手轻划,一曲终了,坐在了皇上身边, “皇上在想什么?” 皇上倚在小桌上,递给嬿婉一颗葡萄,笑着答道: “不过是在惦记江南的风土人情,民生万象罢了。” 嬿婉轻轻掩眸,心想,皇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酝酿着好色与贪婪,嘴里却冠冕堂皇,极尽掩饰,真是…… 但她仍眼波流转,贴心地夸赞, “皇上关心百姓疾苦,有您真是百姓的福气,这样一来,那些谣言,可就不攻自破了。” 皇上直起身子,眼中的笑意凝固:“谣言?宫中有了什么谣言?” 嬿婉捂着肚子行礼,谦卑地回答: “不过是娴答应上次偷跑出来,在宫里胡乱说的,已经被皇后娘娘镇压住了。” 皇上见嬿婉有孕,起身将她扶起来,语气和缓了些, “朕没有怪你,你和朕说说,大如她又乱叫了些什么?” 嬿婉神色为难,顺势倚在了皇上怀里, “皇上,娴答应口口声声说,您会在南巡的时候招妓,会引起官员和百姓的不满,还说您年老昏庸……” 皇上的脸色青紫,眼中的怒火难熄, “好啊,好啊,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大如这样说,朕偏要让她看看,朕是怎样安抚民生,怎样众望所归。” 皇上的拳头紧紧攥起来,其实这次南巡,他最重要的目的,是安抚因严禁对外贸易而躁乱的当地官员和富商,拉拢江南士族势力。 没办法,禁止对外贸易的旨意下得突然,许多商人在外的款项来不及收回,江南地区当年的赋税来不及调整,因此不止百姓,连官员也都叫苦连天。 所以他这次去,势必要稳定人心的。 不管他在南巡过程中做些什么,都是无伤大雅,他的初衷是好的。 想到这儿,皇上刚刚那点被戳中心事的尴尬,全都变成了对大如的鄙视。 他想,就算要做给天下人看,他也要让大如知道,他是个十全的君主,是受天下拥戴,万国来贺的盛世之君。 南巡比以往的时间都要早,定在了二月初八,皇上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他要去看看这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景。 于是,永琏作为元亲王,行使监国之责,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这一晚,皇上将永琏叫到养心殿。 看着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嫡子,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永琏是有嫉妒的。 永琏是他密定的储君,从小有亲额娘的宠爱,有兄弟的拥护,永琏自信,包容,这些都是他没有的。 皇上想到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压制太后,而永琏,只要一个眼神,就有兄弟大臣为他前仆后继。 皇上恍然觉得,这也应该是他的人生,他也想有亲额娘的疼爱,也想毫不费力地,就能成为大清的接班人。 看着永琏恭谨的模样,皇上有些释然了,他想,这是他心爱过的儿子,他能拥有这些,自己应该为永琏开心。 于是,他拍拍永琏的肩膀,嘱咐道:“永琏,不要忘记那块,正大光明的牌匾,你要身体力行。” 永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开口问道:“那块如在其上的牌匾呢?” 皇上听不得如字,暴躁道:“拆了拆了拆了!” 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皇上的路线是,先走陆路到曲阜祭奠孔子,再取道的德州,从德州走大运河水路,直达杭州。 一路上,皇上虽然嘴上说着一切从简,但若是真的简了,皇上定会怪罪,底下的官员怎会不懂,所以早就提前安排好了。 青雀舫行驶中,皇上赏的烟柳画桥,赞的风帘翠幕,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正如皇上这一生。 嬿婉的房间 金玉妍怕嬿婉孕中乘船,反应太大,所以让贞淑特制了梅子参片,让嬿婉时时含着。 容佩此时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包袱,进来便直直地跪下, “娘娘,这是娴答应用剩下的五彩布,扎成的小人,上面还没写生辰八字,但是这娃娃,您瞧……” 嬿婉和金玉妍齐齐望去,只见这浑身是针的小人,肚子里塞满了棉絮,是个大肚子的小人儿。 而此时宫里有孕的人,只有魏嬿婉。 第259章 南巡2喇嘛的秘密 魏嬿婉拿过这巫蛊娃娃,神色凝重,双手颤抖。 前世,在永寿宫偏殿和魏府搜出来的巫蛊娃娃,也是大着肚子的。 而当时,十三阿哥永璟已经夭折了大半年,宫里唯一有孕的妃子,也是她。 而额娘,一介妇人,不常入宫,又怎么会知道当时继后的生辰八字。 所以,大肚子的巫蛊娃娃,不是大如,而是她。 金玉妍见这小人不吉利,又事关嬿婉,心中急切,一把夺过来,紧紧握着, “嬿婉,这个该怎么办,现在销毁了,会不会伤到你?” 嬿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笑一声,她都敢当场掀了供奉的佛桌,毁个娃娃,又有什么不敢。 嬿婉拿起小人,用力撕成了两半,她怆然一笑, “我魏嬿婉,不信鬼神,只信人定胜天,左右快到杭州了,一切的一切,都要有答案了。” 容佩学着令妃娘娘的样子,将剩下的那几个巫蛊娃娃也一起撕碎,其中有一个,赫然带着一顶黄色帽子。 杭州 前几年连续的通商贸易,让作为水陆交通枢纽的杭州。富庶繁华跃居大清首位。 春风沛雨,艳阳明月,造就了江南的吴侬软语,柔软了江南美人儿曼妙的腰肢。 皇上有心安抚江南官员,对于他们送上来的美人儿,有的赐给了随行的八旗官兵,有的自己收用了一二,终觉不够特别。 因此在巡视耕织,指导河工时,也总是心不在焉。 皇后身为国母,自然也担起了联络江南世家贵女和官员家眷的责任,因此杭州府衙不远处的行宫内,也是日夜笙歌。 这一日,金玉妍和魏嬿婉陪着皇后宴饮一番,便随着惇嫔汪芙芷,一前一后出了宴厅,换上一身便服,往行宫内一处偏僻的院落走去。 等在院中的,正是,青棠。 而如今的杭州知府,正是她外放的夫婿。 她在杭州的第二年,杭州下面的一个县衙,积压了一桩喇嘛行骗的案件。 喇嘛说,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人逆天改命的机会,让那人不要把所有的钱投到茶叶贸易里,否则会赔的分文不剩。 原告自然不信,把他送到了县衙,于是无依无靠的老喇嘛,被关在了牢里,直到新的知府上任,整理卷宗,看到了这个案件,将他提到了府衙的大牢里。 喇嘛叹息道:“都多少次了,不信就不信,总是把我关起来干嘛啊!” 后来,皇上下旨禁止对外贸易,不少投资外商的人血本无归,倒是真应验了喇嘛的话。 青棠听丈夫闲聊时说起这个案件,觉得有趣,就讲给了宫里的芙芷听,芙芷敏感地察觉到,这个老喇嘛,似乎和嘉妃娘娘和令妃娘娘给她讲的那个梦有关。 果然,两位娘娘听到这个喇嘛,长久地失声。 怪不得找不到这个喇嘛的踪迹,原来,他来了杭州,又总是被关在牢里。 而青棠听她们的话,将喇嘛接出来时,这喇嘛已经垂垂老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青棠怎么逼问,喇嘛都笑而不语,他说,一切都需要机缘,他本就不该在这世上,只不过是弥补一下,无意间犯下的差错而已。 嬿婉与金玉妍和青棠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汪芙芷福了福身子,说和青棠一起守在外面,这样有人来了,她们也可以解释,是两位娘娘在里面小憩。 嬿婉推开腐朽的木门,是嘈杂的吱呀声,吵醒了闭目养神的喇嘛。 床上打坐的黄衣喇嘛白髯飘飘,浑身仿佛飘在虚浮的雾气里,他的目光深沉悠远,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两位贵人来了,贫僧终于等到了?” 嬿婉并不想拐弯抹角,结合她之前了解到的消息,她直截了当地问: “本宫听说,你叫安吉,那么我问你,死在京城天牢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老僧并不回答,而是老神在在地赞叹: “容嬷嬷没来吗?她做的真是不错,真的将那个孽障送上了西天。” 喇嘛重重咳嗽了几声,屋里响起来隐约的叮当之声,就像…… 就像每次淑嘉皇贵妃入梦时,发出的声音一样。 金玉妍借着窗纸上投下来的光线,看清了喇嘛的眼,浑浊,没有一丝生机,仿佛一个——死人。 金玉妍继续嬿婉的话题道: “你说那人是孽障,也没有否认你是安吉,那么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喇嘛的声音缥缈,听不到一丝换气的声音, “他是我捡的孽障,学会了我的一点本事,就敢来暗害我,顶替我的身份,第一次,我把他赶走了,没想到他借着那邪术,害人性命。” 金玉妍追问,顺着喇嘛的话抽丝剥茧,“那么,还有第二次了?” 喇嘛又咳嗽了几声,声音更加地空灵, “第二次,我故意把他送到了北方,没想到他还是学成了邪术,只不过,因为有你,他的作用有限了。” 至此,金玉妍明白,喇嘛口中的孽障,就是前世的白衣安吉,怪不得他和如懿寥寥数言,却一见如故,原来早有机缘。 金玉妍最后问道:“那么,第三次呢?” 喇嘛竟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他们怎么会想到,怎么会懂得,普通人也有信念,也有为人肝脑涂地,对抗命运的勇气,第三次,他遇见了容嬷嬷。” 魏嬿婉见喇嘛颤抖地越来越厉害,生怕有些话问不出口,她上前一步问道: “那么,你为什么会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三次的来踪?第一次,那孽障又为什么会和大如碰见搞在一起,大如又是谁?” 喇嘛摇头,“你们所说的大如,自有她更久远的前尘往事,而我,只能稍稍透露和那孽障相关之事。” 喇嘛重重地一咳,吐出来一口暗红的鲜血,语气中带着释怀, “这是她的世界,我不能再逆天改命,我每透露一次,我的念力就消耗一分,上一世,我提醒你的额娘,你是凤命,已经是有违天道了。” “这一世,我又去提醒了皇后,这是第二次违反天道。” 喇嘛浑浊的双眼,迸发出奇异的光芒,他喊到: “而如今,我不惜魂飞魄散,也要把最后一次天机透露,要想得知所有的真相,必须……” 第260章 南巡3我见犹怜迷倒圣心 虎项金铃谁去解,解铃还须系铃人。 喇嘛的一番话,让金玉妍和魏嬿婉齐齐一震,原来,困住她们的,真的是这经幡。 而来日本是断发的那一天,就是解开一切的契机,而冥冥之中,皇上的那张经幡一直没有销毁,也是自有天意。 说完一切的喇嘛,在两人面前圆寂了,更离奇地是,喇嘛一瞬之间,在两人面前,化为了森森白骨。 汪芙芷和青棠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也震惊地捂住嘴,金玉妍恢复气定神闲的样子,安抚二人道: “别怕,我洒了化尸粉而已。” 魏嬿婉心中暗暗夸赞,还得是金玉妍,撒谎连草稿都不打。 从喇嘛处吃了定心丸的二人,不复一路上的提心吊胆,金玉妍更是扶住魏嬿婉, “你有着身孕,站的久了岂不难受,咱们回去吧,这里,我会让人处理了。” 魏嬿婉回头问道青棠,“这次南巡,皇上厌恶了容嫔总是泼冷水,未曾带她,那么后续的人,有人安排好了吗?” 青棠轻轻颔首,解释道:“本就是下面官员进上来的女子,几番寻死,被我救了下来,我打听过了,因为闭关禁商,这女子家里收不回款项,又还不上欠款,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是个可怜人,我答应过她,事成之后,护她周全,请娘娘怜惜。” 嬿婉点头,这一次,杭州官员们没有送到皇上的心坎上,因为皇上追求的,早已经不是艳情,而是歌颂他的一切,是成就他的伟大。 是以这个姑娘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无需编造,正能迎合皇上的需要。 行宫内仍旧歌舞升平,湖上搭起了台子,有女先生临湖而坐唱着江南小调。 皇后娘娘说,谁说只有男子爱听曲儿看舞,她们囿于深宫已久,也是按捺不住了。 行宫最西南角上,一处破败的院落里,大如的桌子上也摆了一桌饭菜。 当然,这并不是一顿,而是好几日的饭菜积压在了一起。 上面要么是摆的几道鲜香刮辣重油重盐的菜,让人吃了腹痛不止。 要么摆的是粘牙的糕点,大如本来就受了掌刑,牙齿松动,第一日吃那黄米饭时,就掉了好几颗牙,嘴唇渐渐地干瘪了下去。 大如躺在破烂的床上,回头盯着那盆依旧枯褐色的绿梅枝子,心中想道,如今她没有药给这绿梅补养分了,不如,就把这饭菜倒在绿梅盆里。 呼啦啦,一碗碗红油倒在花盆里,大如心想: “春天到了,绿梅啊,快快长出来吧。” 屋外,容佩悠哉悠哉地掰着神仙鸡啃,喝着桃花酿,大如过的越惨,她越开心。 因为大如总叫她容嬷嬷的缘故,容佩总感觉,自己和大如,除了今世,还有不死不休的世仇在。 另一边,巡视完河工的皇上,无视了各个官员对于继续开口通商的意见,他觉得,说出来的话,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皇上本想带着琅嬅一同出游,再次微服私访,可是琅嬅正陪着曦月和一众姐妹听曲儿,皇上见湖光天色之间,琅嬅比和他一起自在多了,于是打消了这念头。 所以他换上便装,领了进忠和李玉,往西湖旁的夜市走去。 一盏盏橘红色的灯笼沿着街市,高低错落地陆续亮起来,东风夜放,满地红影交错,闪耀着灼灼光辉。 西湖岸边吹起暖暖的春风,柳枝轻轻摇摆,拂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皇上站在断桥之上,由进忠和李玉隔开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外围,仍有不少侍卫便衣候着。 李玉凑过来,殷勤地问皇上:“皇上,起风了,不如咱们去找个茶馆子听听说书吧。” 茶楼里,说书人正讲着金番写手金三郎的新书,书名为《戏说王爷》,讲的就是前朝一位风流倜傥的貌美王爷,救了一因为家破人亡而孤苦伶仃的女子,那女子以身相许的故事。 若是以前,皇上定然要批判一番,可是如今,皇上却啧啧赞叹,直言这风流韵事,实在是一段佳话。 进忠看出了皇上的心事,用胳膊顶了被故事感动地泪流满面的李玉一下。 李玉呜呜地道:“你不知道,当年我和惢心还有江与彬,也是因为家乡遭了灾一路上京城来,惢心当时也这么可怜……” 进忠逗着李玉道:“所以师父你也想当王爷?” 李玉摇摇头,神色认真,“我不想当王爷,我只想家乡永远不遭灾,永远过着安定普通的日子。” 忽然,一阵渺茫的,忽远忽近的琵琶声伴着歌声缓缓响起,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天茫茫,水茫茫,望断天涯人在何方……” 歌声哀婉凄凉,正合了听完说书的皇上怜香惜玉的心境,皇上大踏步地走出茶楼,寻着歌声去了。 月华旖旎,柳枝下的青石板路上,一白衣女子怀抱琵琶,遮掩着玉颜,露出半边白皙的脸颊和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女子头上簪着白花,随着人群聚拢,停下歌声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又带着一丝不甘和无可奈何。 女子放下琵琶,整理衣角后缓缓起身,眼角还沁着一滴泪珠, “小女名唤夏玲珑,原也是富裕人家,却横遭变故,父亲去世后迟迟无钱下葬,今日玲珑筹钱,还请诸位垂怜,小女子定衔草结环,以报大恩。” 人群中,有锦衣华服的男子戏谑道:“姑娘可是卖身葬父?谁帮你葬了父亲,是不是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说着,这男子从袖口中掏出一朵红花,扔在夏玲珑面前, “卖身葬父,也得有诚意,要当新娘子的人了,怎么也得喜庆点啊。” 进忠眼瞧着皇上的眼神,从怜惜到心疼再到愤怒,他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第261章 夏玲珑封为芳常在 果然,皇上一脚踢翻了出言不逊的公子哥儿,走到了人前, “大胆,你还有没有心,这位姑娘失去了至亲,你却落井下石,当真是无耻之徒。” 被踢倒的公子哥儿眸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随后很识趣地水灵灵地滚走了,毕竟他只是个奉命办事的,没必要真得罪了真龙天子。 灯火已阑珊,人群寂静,白衣女子眼含泪光,却又倔强地盈盈一笑,让皇上的心柔软地似西湖油亮顺滑的湖水。 于是,很自然的,皇上在众人面前出尽了风头,夏姑娘也被邀请到了茶楼包厢一叙。 夏玲珑本就是饱读诗书,再加上常年跟着父亲天南海北地做生意,见惯了人情冷暖,投皇上所好,更是手到擒来。 更吸引皇上的,是夏玲珑身上那种被迫流落风尘的淡淡忧愁,就好似点点滴滴的细雨,触动了皇上内心的保护欲。 他地位稳固,大清国力强盛,按理来说,历代君主没有比他现在更幸福的了,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感受到了情感上的空虚。 后宫佳丽三千,有的家世高贵,有的柔情似水,只有这如惊弓之鸟的夏玲珑让他感受到了被依恋。 他想爱,也想被爱,可是皇后,慧贵妃,嘉妃,令妃和愉妃都因为对孩子的斥责被他推的越来越远。 就连曾经痴迷他的舒妃也因为他迁居寒部族人来京城当人质的事,对他多有过微词。 而惇嫔虽然对他嘘寒问暖,可不知为何,每次接近惇嫔,他都能在她的温柔小意下感受到一丝不自在。 至于寒香见,他已经失去了对她的兴趣,只把她看作一只挣扎的鸟雀罢了。 所以他来到江南,陌生的风景,陌生的人,他才可以忽视之前的一切,从夏玲珑身上,他找回了自己被景仰的救世主的快感。 茶楼包厢外,是潋滟的西湖水,湖心月半浸在水下,皎皎月光映在窗纱上,更衬的夏玲珑肤色赛雪。 皇上眼神示意,进忠将一盘银锭子端到了桌子上。 夏玲珑语气不卑不亢,让皇上更有好感, “小女感激郎君出手相助,只是家父新丧,小女需守丧百日,百日以后,定以身相伴,不知郎君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百日? 皇上呼吸一滞,有趣有趣,刚刚他还动过这女子居心不良的心思,没想到是个纯洁如睡莲的女子。 皇上嘴角向上弯起来,若是百日的话,正好到了他该回宫的时候,到时候将其纳进宫,岂不美哉? 皇上想要给这玲珑姑娘一个惊喜,于是语气温柔, “我姓金,你可以叫我金老爷,至于住处,我的仆从会带你去安葬你的父亲,稍后,就会带你去找我,到时候,你可不要被吓到。” 夏玲珑双瞳剪水,纤手又拨弄起琴弦, “多谢金老爷,您已经是玲珑的恩人,不管刀山火海,玲珑都会赴约。” 第二日 当夏玲珑坐在黑篷马车进入行宫的时候,富察琅嬅也得知了消息,纵然担心,她还是问了皇上身边的毓瑚几句。 毓瑚表示,夏姑娘的身份,她已经听皇上的话,去当地府衙和她的住处核对过了,夏姑娘确实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子。 富察琅嬅想,这一路过来,各地官员进献女子数不胜数,有几个,皇上甚至只给了官女子的名分,留在了各地行宫。 这些女子花一样的年华,还来不及绽放,就要留在行宫,可能这一辈子也见不到皇上,见不到外面的世界了。 如今这位夏姑娘,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她叹息一声,和毓瑚说道: “皇上既然接入了行宫,趁着皇上还在兴头上,你伺候的时候问一句,要给什么名分,带不带进宫,不要再让她默默无闻地被抛诸脑后了。” 毓瑚点点头,皇后娘娘心地善良,这句话,相当于皇后娘娘盖章了这女子的身份。 如此,民间再有传言皇上的风流韵事,也可以解释道,皇上早就将夏姑娘收为了嫔妃。 行宫,杏芳殿,夏玲珑很快就从得知皇上身份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她盈盈一拜,先对之前的冒犯表示了愧意。 “玲珑本就觉皇上是人中龙凤,今日得知真相,更是战战兢兢惶恐难安,玲珑先前说的以身相许,实在是冒犯。” 夏玲珑头上的白花迎风轻颤,让人想呵护在手心里疼爱。 皇上将夏玲珑拉到怀里,看着她仓惶的小脸,皇上大笔一挥,封了夏玲珑为芳常在。 “你在孝期,朕不逼迫你,给朕唱首曲儿吧,就唱你昨晚湖边唱的那一首。” 夏玲珑歌喉细腻,一颦一笑,更是万种风情,让皇上惊喜的是,夏玲珑的舞艺更是一绝,腰肢舞动间,和平时的清纯模样大相径庭。 白衣蹁跹,夏玲珑身上,有着江南淡淡的荷香,甜甜的,让皇上不自觉地沉迷。 太后得知,皇上新添了个芳常在,只沉默了半晌,皇上有一个宠爱的妃嫔的说法,总比在外艳遇要好的多。 再者,纯贵妃和婉嫔,不也是江南民间进献的女子,后来被先帝分给了还是皇子的皇上吗。 这无伤大雅。是以太后也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皇后更是充耳不闻,帝后失和比皇上沉迷美色在民间的恶劣影响,要重百倍,琅嬅分的清孰轻孰重。 杏芳殿歌舞不休,夜半无人时,还能听到二人的笑闹声。 皇上虽然嘴上说着,会让夏玲珑守孝,但不过两天,夏玲珑便在半推半就间,正式侍寝了。 少女年轻美好的身体,让皇上感觉重振雄风,再加上惇嫔鸡汤的补给,他日日沉迷在杏芳殿绯红色的帷幔下。 几天后,皇上就不满足于杏芳殿这方天地了,他觉得泛舟湖上和夏玲珑把酒言欢,温存一番,更有情趣。 因此这一日,皇上为了遮掩自己的目的,带着所有人乘着御船,赏西湖夜景。 夏玲珑也曾婉转表示,这几日,皇上日日欢好后,洗冷水澡去火气,面色已有不虞,不如在杏芳殿将养几日。 皇上不以为意,夏玲珑亦在转身之间,重新换了腰上不起眼的那个香囊,将旧香囊里的东西取出,端了惇嫔娘娘的鸡汤,送到了皇上跟前。 这一日,青雀舫由近千名纤夫拉到了西湖之上,富察琅嬅也被安排着,带妃嫔与官员家眷再次宴饮。 而船舱内的杂物间,大如浑浑噩噩地跪在地上,祈求着容佩,能再给她一碗鸡汤喝…… 第262章 即刻绞杀芳常在 容佩坐在藤椅上,环顾四周,这是青雀舫尾部一块凹陷下去的杂物处,也是大如这一路上的寝室。 桌子上,摆了一盆水仙花,月光透过上方的窗户洒在叶子上,发出幽幽的光。 因为每月的腹痛,大如常常趴伏在地上,她身上的紫褐色竹叶氅衣已经磨出了几个破洞,花白枯燥的头发披在两边,遮住了耷拉赘皮的双眼。 仿若疯妇。 因为指甲断了,最后一副护甲也被容佩没收,她用自己的五彩布,给自己缠了满手的护甲,倒像是纸扎的一般。 每日的掌嘴之刑,让大如牙齿脱落,说话时就有风呼哧呼哧地从缝隙中过去,发出呜呜的笛声。 大如柔软的舌头舔舔嘴唇,从一堆木板子搭起来的“床”上伸出五彩的手,抓住容佩的裤腿, “容佩,给我鸡汤吧,今天该喝鸡汤了吧。” 容佩的表情晦暗不明,她还记得当年初见娴答应时,她是那样的优雅矜贵,让自己心生亲近之意。 所以在知道要陪娴答应入冷宫时,她虽然惊异,可也跟着去了,在冷宫种种,她只觉得娴答应娇贵,不谙世事,可是如今,娴答应怎么就让自己混成这副样子了呢。 容佩语气是少见的柔和,她放慢语速说道: “娴答应,皇上新封了一位江南民间女子做芳常在,正是情意绵绵的时候皇上下旨,那鸡汤只供给他和芳常在喝,您啊,恐怕是喝不到了。” 容佩笑意未达眼底,“您听,外面这柔美的歌声,正是从皇上房间传出来的,多好听啊。” 大如突然抬起头来,耷拉的眼皮紧紧皱在一起瞪着眼, “皇上宠幸了民间女子?在御舟上游玩赏乐?还封为了常在?他们怎么能允许魏嬿婉送媚乱犯上的女子接近皇上?” 大如自动忽略了皇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性,是天下的主子,如果不是他想宠幸,谁敢送个女子到他面前去讨嫌。 容佩翻了个白眼,腹诽道,谁说是令妃娘娘送的女子啦。 见大如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容佩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大如就被扯的从床板上摔了下来,胳膊正好磕在了地上,是咔嚓一声。 大如痛的抱住胳膊,蜷缩成一团,嘴里嘶喊着。 容佩见状,眸底闪过一丝不忍,主动提出去给她讨些药来。 容佩刚刚出了杂物间,大如从地上抬起头来,眼睛亮的如黑夜中的烛火。 她另一只手抱着摔断的胳膊,踉跄地站起来,顾不上形容狼狈和在空中跳动的蓬松的白发,她一瘸一拐地,往船头走去。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出了门,容佩就去而复返,从经幡筐里扒拉出了几个藏的很深的小人儿,带着筐子一起跟了上去。 杂物间在青雀舫船尾,皇上的房间在青雀舫中部,若是从中间的过道穿过去,必然会引起人的注意。 疯了的大如却异常谨慎,她选择了靠右的船舷走,有两边的房间遮挡,除了岸边值守的侍卫,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而此时,岸边的灯笼正好还未挂起来,是以大如并未被发现。 大如一边走,一边用没有断的那条胳膊,沾着唾沫整理自己的头发,她想,即使胳膊断了,也要过的体面。 她会用自己的风骨,让皇上羞愧,让那个祸乱朝纲的女人自惭形秽。 湖水幽深而不见底,恍惚间,大如觉得自己就如这湖中的月亮一般,可望而不可即,高贵无比。 这一路过来,皇上的行为她都看在眼里,她的情绪已经到了,该和皇上说什么,她都想好了。 大如走得极快,直到走近皇上的房间,才有在门口守着的进忠和李玉看见了她。 皇上在御舟之上和夏玲珑寻欢作乐,自然不会让侍卫贴身伺候, 李玉擦擦眼睛,不敢置信地要去喊岸边的侍卫,却被大如一把推进了水里。 进忠拿着拂尘,也过来拦着,一个回合,也就柔弱地被大如推倒进了水坑。 岸边最先发现异样的,是富察傅恒的手下,赶忙去报告傅恒。 傅恒想,娴答应是宫妃,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还是应该禀报给姐姐,于是他掉了头,往皇后的镜水庐去请人了。 大如一路掀翻了四五个伺候的宫女,手上五彩的布护甲,也掉落了几个。 直到走近珠帘低垂的内室,她才听见一阵银铃似的笑声,还有那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 大如双眼猩红,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此刻,夏玲珑正倚在皇上怀中,皇上抓着她的手,二人共弹琵琶。 大如的突然闯进,让皇上也觉得悚然,他大声质问道: “李玉呢,进忠呢?怎么让她闯进来了!” 夏玲珑抬起头,只见面前的女子蓬头垢面,衣服上凝固着褐色的血团,粗短的手指上,裹着花花绿绿的破布。 她蹙起眉头,将慌了的皇上护在身后,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让皇上饮了一口,问道: “皇上,这是哪里来的要饭老妇,怎么能上御船呢?” 这句话激怒了本就憋着一股气的大如,但是她依旧保持着有礼有节,摇晃着蹲下行礼, “臣妾身为中宫恳请皇上,勿要任性,爱惜龙体,顾及声誉,即刻绞杀这个身份低贱的女子。” 夏玲珑确定这是个疯子了,因为她初封常在的第二日,就见过皇后娘娘了,那是个温婉大方的女子。 皇上浑身燥热,背后冒出来一片冷汗,他向前俯身,狠狠地一巴掌扇倒了大如,手掌扇在大如的脸上,没有人的温度,倒像冰冷的棺材。 “贱妇,疯子,就你,还想当朕的皇后!” 大如不顾皇上有没有让她起身,自己就机械地爬起来,胳膊上的疼痛,让她张大着嘴巴,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把话说完。 于是她死死瞪着皇上, “皇上口口声声说臣妾不配做皇后,可当年选臣妾做嫡福晋的,不是您吗?臣妾的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话没说完,皇上也倏忽起身,一巴掌又甩在了大如脸上, “朕这一辈子就干过这么一次后悔的事,你还一提再提!还有,朕让你站起来了吗?” 夏玲珑见皇上和这个老妇,一个比一个疯,为了避免真的被绞杀,她害怕地往后退着。 此刻,傅恒请来了富察皇后,跟随而来的,还有慧贵妃,嘉妃,令妃和愉妃。 湖里的李玉和进忠也挣扎着爬了上来,皇后见状,让人带着他们下去先换了衣裳。 傅恒也大步进去,口中告罪,“奴才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大如被人压着,重新跪在了地上。 富察琅嬅淡淡地暼了一眼地上的大如,又给夏玲珑撑腰。 “本宫倒不知道,哪里有随意绞杀皇上妃嫔的道理!只要伺候过皇上的人,不管之前身份如何,都是皇上的女人,哪里低贱了。” 富察琅嬅目光灼灼,直视着狼狈的大如: “皇上有令,谁敢不从,娴答应想绞杀芳常在,这才是大逆不道,罔顾君上,传出去,才会有损皇上清誉!” 金玉妍暗暗想道,清誉这东西,皇上有吗??? 皇后气度雍容,一进皇上的房间,皇上便心安了不少,只不过如今,他头重脚轻,站都要站不稳。 第263章 破经幡,经幡破 大如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富察琅嬅像训斥奴才一样责骂了自己,她心中对富察琅嬅的恨意到了顶峰。 此刻,她想到了自己前几日做的东西,果然没有做错。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富察琅嬅和魏嬿婉,还有金玉妍也一定偷偷诅咒过她。 皇上拉着富察琅嬅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夏玲珑退到妃嫔最后,默默地站着。 她用眼神示意令妃娘娘和嘉妃娘娘,第二剂药已经在皇上慌乱之时,伴着茶,喂进去了。 皇上,凭着第二剂强心药,皇上至少还能撑到今夜结束。 大如环顾四周,富察琅嬅端庄华贵,和皇上执手而坐,满是默契。 高曦月也已经年近半百,岁月却格外优容,让她仍旧是天真烂漫的模样,她头上的芍药金步摇是皇后送的,身上的蜀锦粉缎是皇上赏的,腰间的香囊是海兰绣的。 金玉妍就站在那儿,美艳不可方物,看着她的眼神满是蔑视,就好像,彻底看透了她一样。 而魏嬿婉,她一身绣荷胭脂色氅衣,因着有孕,春蝉贴身扶着她,应该是怕自己伤了她,连海兰,都挡在了魏嬿婉前面。 “海兰,海兰……”大如呢喃着,为什么海兰站在令妃身边,她应该永远挡在自己身前啊。 大如惊慌地抱住自己,红色彩布包裹着的手指指向一个个她视为仇敌的女人,因为愤怒,她的音调格外粗哑。 “高曦月,你不是因为皇上的不肯救治,死在了一个冰冷的雪天吗?” “富察琅嬅,你怎么还活着,你应该痛失嫡子,女儿远嫁,死在冰冷的湖水里。” “还有你啊,金玉妍,玉氏王爷抛弃了你,你早就该饮鸩自尽了。” “海兰,你背叛了我,当年是我让皇上给了你名分,你都忘了吗?” 最后,她看向了依旧风姿绰约的魏嬿婉,她长满褐色干皮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诡异地笑了, “魏嬿婉,你该被折磨十年,人不人,鬼不鬼,死在早已经成为冷宫的永寿宫啊。” 大如以为自己惊天震地的质问,看在他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疯子摇晃着满头白发的胡言乱语。 皇上更是握紧富察琅嬅的手,大声说道: “琅嬅,大如她疯了!” 大如还在地上挣扎,她摸索着自己身上,已经是瘦骨嶙峋,一点也不体面,她想。 只有金玉妍,魏嬿婉还有海兰,清清楚楚地知道,大如她没有疯,只是她的诅咒失了效,她的傀儡失了控,而她邪术的来源假安吉死在了十八年前,再来南巡时,没有契机再去恢复之前的记忆。 大如听见皇上说她疯了,扭曲着身子,抬起头放声大笑,最终,她的手指向了皇上, “闭嘴!我说话,你得听着!这么些年来,你忽略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刚愎自用,虚伪凉薄……” 皇上早在大如说闭嘴的那一刻,就“噌”的起身,冲着大如的身子狠狠一踢。 大如喷出一口鲜血,剧烈地咳嗽着。 皇上看向后面的侍卫,“来人,把她的舌头,给朕割了!” 皇上本就失了力气,踹倒大如的那一刻,自己也忍不住身形一晃,幸亏富察琅嬅跟着起身虚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有侍卫钳制住了大如,富察琅嬅关心地询问: “皇上没事吧,臣妾觉得,娴答应无故发疯,事出蹊跷,为了圣上躬安,还是把事情查明了再一起处置为好。” 皇上不解气,又一脚踢在了大如肩膀, “你说朕刚愎自用,实则一直虚伪自私,凉薄冷血的人,是你这个毒妇。” 船外,姗姗来迟的容佩求见,她之所以来的这么迟,只不过是因为翻看娴答应精神混乱状态下做的小人时,无意之间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而上面的生辰八字,并不是她的。 容佩想了一路,心中纳闷,名字是她的名字,娴答应为何会编造一个生辰八字写上呢。 她来到殿外的时候,正听见里面,皇上要割了大如的舌头,容佩整顿衣裳,垂头求见。 皇上心内狐疑,这个时候了,大如在她这儿必死无疑,容佩还要告发什么吗? 大如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金玉妍和魏嬿婉对视一眼,两人知道,知道真相的一切契机来了。 大如断发,就是命运倒回的齿轮开始转动之时。 大如前世的断发,被皇上收集起来,最后和他的白发放在了一起,算是承认了大如的发妻地位。 本来那一世的结局,已经是大如多次修改后最好的结果了,可是大如贪心,她想到虽然自己得了善终,可是中间海兰杀了凌云彻,还做了些明显的恶事,让她的形象有些不完美,所以,她临走之前,启动咒语的时候,故意没有念海兰的名字。 那个喇嘛最后的遗言断断续续,金玉妍和魏嬿婉从里面,读到了关于经幡的大致信息。 前世大如的经幡,冥冥之中控制住了魏嬿婉的灵魂,让魏嬿婉无所遁形。 大如身有邪术,前世本想借金玉妍之手,替她重新压制后宫中失去控制的对手,没想到金玉妍实在叛逆。 到了最后无法破局之时,大如的潜意识里才恢复了部分之前的记忆,自己重新绣起了经幡。 既是对魏嬿婉的灵魂禁锢,也为重新开启下一世埋下契机,相当于为控制下一世的人,重新做了牢笼。 而更隐秘的事情在于,大如所修的邪术,除了经幡,还有偶人厌胜,是以今日容佩带来的经幡底下,还有大如亲手所做的偶人,又称巫蛊娃娃。 出现在金玉妍梦中的牢笼,就是紧紧束缚着她们的经幡。 解铃还须系铃人,破解这邪术,便是让在大如想要断发,认为一切都能重新开始,意念最松懈之时,让她一一向经幡磕头认罪。 喇嘛说,一切结束的时候,金玉妍和魏嬿婉就会知道,为什么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慧贵妃的魂魄,迟迟不归位了。 而又为什么,大如口中声声唤着的容嬷嬷,似乎是容佩,又似乎不是。 容佩跪在皇上面前,将经幡筐呈上来, “奴婢要告发娴答应在后宫之中利用经幡和人偶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皇上和皇后娘娘。” 一石激起千层浪,容佩话中的意思,已经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后面一层侍卫只觉晴天霹雳,今日让他们听到了这后宫丑闻,来日别说前程,恐怕会被杀人灭口。 皇上双眼红通通的,一个眼神,傅恒领着侍卫退了出去。 汉武帝一朝,两次巫蛊之祸,牵连之人无数,本朝圣祖爷的大阿哥也曾因为诅咒废太子,而被圈禁终生。 血淋淋的教训在这儿,是以众人无不屏声敛息,富察琅嬅带着众妃齐齐跪下, “皇上,臣妾统领六宫,竟不知道娴答应包藏祸心,请皇上息怒。” 大如被摁在地上,蓬乱的发丝因为生气而颤抖着,她愤怒地指责富察琅嬅, “我是在超度你们,为你们祈福,你们都是魏嬿婉害的亡魂。” 说完,她好像也认识到,今生这些人都安然无恙,而且,她们都在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她噤了声。 第264章 朕,知道你是谁了 “不,我就是在祈福,我没有害人,我不能害人,我从未把你们视作敌人,琅嬅,曦月,玉妍,绿筠,还有魏嬿婉……” 慧贵妃听到大如喊她的名字,皱起眉头,回头瞪了这疯婆子一眼,“ “疯子,本宫和你很熟吗?你喊本宫的名字,真让人恶心。” 直到此时此刻,海兰也不知道该笑还是哭,重来一世,大如仍旧没喊自己的名字。 想到前世,自己就是作为大如的傀儡,和太后一起,用经幡压制住了嬿婉,海兰握了握嬿婉的手, “经幡在密宗一脉,是连接神与人的纽带,撒刻着经文的经幡,必须念经祈福,而你做的这些,却用指尖血画人名,分明是邪术。” 大如嗤鼻一笑,表情凝寂下来,“你们现在视我为疯子,不管我说些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了,但这经幡,我的本意,确实是祈福。” 容佩将经幡筐倾倒,滚落出几个花花绿绿的巫蛊人偶,和她手上破布护甲的颜色一致,就好像,大如在用这护甲,提着这人偶,演了一场皮影戏。 “皇上,若是娴答应还为经幡一事狡辩,那么这几个巫蛊娃娃,更可以说明娴答应有心诅咒。” 巫蛊人偶上的名字,和经幡上几乎并无二致,只有一个滚在大如脚底的,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 每个人偶身上,四肢和额头上,都扎着银针,似乎是要操控他们的身体,禁锢他们的灵魂。 而最醒目的一个,上面戴着黄色帽子的人偶,身份不用多说,自然是皇上的。 其他的几个,分别是皇后,慧贵妃…… 看到玩偶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发冷,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而大如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她膝盖底下掉落的那只人偶,仿佛烈火一般,灼烧着她的身子。 皇上瘫坐在椅子上指着大如,声嘶力竭地说道: “她平日里必恨我至深,才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掉了半口牙齿的大如,面孔苍白,鼻子和翘起来的下巴之间,一张殷红的嘴唇缓慢张合, “皇上,你说对了,我确实恨你至深,你当年说,让我放心,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放心过。你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她们年轻,漂亮,又知情识趣,你总是会为她们,做从没有为我做的事。” “后来你又怀疑臣妾和凌云彻,对臣妾和他百般折辱,你从未,珍视过我!” 大如如橘瓣般满布皱纹的脸上,竟然有一颗浑浊的血泪滴滚落,滴到她脚边的人偶上,很快洇开。 她用那只没有伤的手臂,从经幡筐里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却被眼疾手快的容佩,抢先夺了过来。 是一把剪刀。 皇上冷笑着,听完了大如的控诉,他并未觉得自己有错,他是帝王,自然不可能钟情于人。 而大如诅咒他,才是罪大恶极! 皇上让毓瑚押着大如,去给经幡磕头认错,大如浑身扭动,死活不肯。 皇上笑的残酷,他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若是不去磕头,朕就昭告天下,你与凌云彻私通之事,到时候,你的体面,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大如浑身颤抖,皇上的话,触及了她心底最在乎的东西,她被毓瑚强行按着,跪在了自己画的经幡面前。 第一张是寒香见的,她好像看见了,寒香见真的喝下了绝育汤,在床上痛不欲生的样子。 她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被摁着磕下了第一个头。 然后是额娘,额娘临死之前扇她的那巴掌,用极了力气,可是她好像又看见,额娘临走之前,还在为她向皇上求情。 …… 大如不愿意跪魏嬿婉的,所以她梗着脖子,而毓瑚,捏着她的下巴直视那张经幡,她好像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捧着烛台跪在角落里任人打骂,深夜里她流着泪吃着发霉的米饭,那正是魏嬿婉的模样。 然后是金玉妍的,金玉妍狼狈地趴在地上,向她说出事情真相,她告诉金玉妍,她心心念念的玉氏王爷彻底抛弃了她。 皇后看着被折磨着强行叩头的大如,面露不忍,往后一步,握住了高曦月的手。 每跪一个,金玉妍和魏嬿婉就感觉身上轻了一分,金玉妍脑海中,常常回响的叮当声,也渐渐变弱。 金玉妍想,那应该,就是锁链的声音。 …… 太后,容佩,意欢,陆沐萍,苏绿筠,厄音珠,小匣子……. (小匣子想,可能是因为他后宫大喇叭的身份,让娴答应的丑恶无所遁形,所以才在经幡上有了一席之地。) 最后的最后,那张经幡,是皇上的。 大如气若悬丝,刚刚跪的那几场,好像耗尽了她全部力气,她匍匐在皇上的经幡跟前,头始终不愿意落下。 那股痒意又涌了上来,她在地上扭曲着,嗓子里仿佛卡了一口痰, “鸡汤,我要喝鸡汤……” 容佩见成败在此一举,爬着端起桌子上,皇上没有喝完的那碗鸡汤,用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娴答应,想喝鸡汤吗?想喝,你就赶紧磕头。” 大如舔舔嘴唇,伏下身子重重磕了头。 这一刻,面前用大如指尖血画成的经幡,一一地沁出血来,上面的名字,一一融化。 地上的几个人偶的眼睛,也泣出血来。 皇上,皇后和慧贵妃,一瞬间陷入了凝滞…… 好似,有新的血肉,从他们身上,重新长了出来。 皇上虽然仍旧瘫坐在椅子上,但怔忡的眼神,却逐渐清明。 这一幕,连大如都被吓到了,她惊恐地往后退着,这时,容佩发现了大如膝下的,那个一直被忽略的人偶。 容佩拿起地上的人偶娃娃,上面的生辰八字,竟然如此熟悉,一滴滚烫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终于,经幡上的字全部融化,只剩下一张张,干净的彩布,迎着湖风招展着。 金玉妍和嬿婉对视一眼,一切,都回来了。 而皇上,虽然脸色依旧青黑,唇色苍白,眼神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犀利。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回首又抚上了琅嬅的手, “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当初盼梦熊,皇后,你还在,真好。” 皇上沉浸在自我感动中,丝毫未发现,富察琅嬅眼神中的苍凉。 慧贵妃默默地,向着富察琅嬅靠近,低声啜泣, “娘娘,我们还在一起呢。” 皇上望着地上,生命渐渐流逝的大如,他强撑着起身,挥手,撕破了所有的经幡。 “朕,知道你是谁了。” 第265章 来时的路 大如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睛,更不敢看容嬷嬷凌厉的,质问的眼神。 皇上走到大如面前,挥手扯烂了大如面前的经幡,哗啦啦,一面面彩布落在了地上。 大如手中经幡被扯碎的那一刻,她形神俱痛,她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不是如懿,不是青樱,也不是她们起的,带有轻蔑嘲讽意味的大如。 她是如蕈。 某个异世,如蕈坐在屏幕前,看着她最喜欢的虐文和救赎文。 这些文里说,所谓的爱,就是对方虐我千百遍,我待对方如初恋,那些富家子弟总会有某种童年创伤,所以长大后,不相信任何人,即使遇到足够热情美好的女主,也是虐恋情深,靠折磨对方,获得灵魂上的救赎。 而那些女主,总能不费吹灰之力,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得到一切,至少,在如蕈眼里是这样的。 如蕈看的津津有味,无她,她文化不高,身无长处,又精神贫瘠,也幻想着自己能够像那些女主一般,什么都不做,就有人巴巴地送上门来。 她的年岁渐长,精神却永远困在了荒谬的少女时代,但她并不自知。 她最喜欢的,就是收集各种华丽的花盆底鞋和精致的戒指,护甲,用这些东西来装点她枯燥的人生。 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一副自持矜贵的样子端坐在那儿,臆想着有人主动接近她,发现她独一无二的灵魂。 可是很可惜,她所处的世界都太正常,没有病娇男,也没有身负血海深仇的虐文男主,她满腔的热情实在无处抒发。 渐渐地,她与社会脱节,和父母兄弟姐妹失去了联系。 后来评论里批评这种思想,说这些只不过是无用之人的幻想,人是利益至上的动物,一个甘愿被虐待的女子,哪有力量给人救赎。 还有人说,价值,是人类交往的基础,要么提供物质价值,要么提供情绪价值。 如蕈不屑一顾,她在各个平台和这些人争论,最后,因为和世界脱节,语言跟不上,她什么都争不出来。 甚至,那些人说她,为什么她认为不用付出就能高高在上,因为她懒,她笨,她就是想做既得利益者。 这是精神上的守株待兔。 如蕈的文化程度,不足以明白这些,所以她只能在表面上说,自己原谅了所有人。 但实际上,她偷偷地举报这些人,结果越举报,这样的言论越多,不久之后,她就被气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死后,她的灵魂先在人间飘荡了一段时间。 无他,黑白无常来引路时,其他鬼魂,都有自己想去的往生之地,他们要么这一世兢兢业业却不得善终,想去下一世弥补,要么一生平安顺遂期待下一世的美好。 所以孟婆会根据他们的需求,熬不同的汤,帮他们进入往生之境。 而如蕈,她表面上人淡如菊,说着来生什么都不想要,但实际上,她只是想孟婆能主动读懂她的意思。 所以,她失望地飘荡着。 直到孟婆年终考核,发现下达的任务表里,始终有一个空白。 于是在孟婆放假的前一天,她找到了如蕈,劝她,既然不知道去哪儿,不如开个盲盒? 如蕈点头同意了。 在过孟婆汤的流程时,孟婆发现,缺了味原材料,她灵机一动,从三生石上采了把野蘑菇,给如蕈熬了碗特别的。 如蕈再睁开眼,是在一群身着素色旗装,头上簪着同样的粉色绒花的秀女中间。 如蕈皱起眉头,孟婆骗她,怎么自己还是和她们穿的一样,一点也不特别。 从身边的秀女口中,她得知,她今日参加的,是三年一次的大选,这次大选的目的之一,是皇上给三阿哥弘时选福晋。 如蕈想着自己之前看过的小说,三阿哥身无长处,只会长高,实在不是一个好结局。 为了避免中选,她像自己看过的,古灵精怪的女主一样,放了个极响的屁。 上首的皇上皱眉问她,到底在干什么。 如蕈想象着小说女主的样子,娇俏地扭捏道: “哈哈,我吃了好多豆子呢。” 只是没想到,因为她的御前失仪,当场就被责骂一通遣送回了家,以后再也不许选秀,她的阿玛,也被停职查办了。 同时,内务府总管公公秦立,因为如蕈惊天动地的一炮,被皇上罚了五十大板,失去了小命。 如蕈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被骂了一顿,但她沾沾自喜,旁人都没机会跟这个皇上说话呢,自己就已经遥遥领先了。 直到她回到府上,换来的,是府上阿玛的一顿家法处置,将她打的奄奄一息。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就死在了柴房里。 再次来到地府时,在地府看来,不过一瞬间,孟婆甚至左脚还没跨出办公室,如蕈就回来了。 如蕈想,一定是这一世,她的身份不够高贵。 所以当孟婆又把剩下的野蕈汤端给她时,她小声嘀咕道,这次给我个高贵的身份嗷…… 第266章 来时的路2 如蕈进入往生之境前,听到孟婆嘟囔了一声, “这次活的久一点啊,我真的要下班了。” 如蕈带着她想要的尊贵的身份,又回到了选秀现场,这一次,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她没有注意到,随着她闯入这个陌生的世界,这里的一切悄然发生了改变。 与此同时,跟在如蕈后面的冤魂秦立,也回到了选秀现场,此时,他还没有想要复仇的心思。 毕竟几十年来的奴性,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次这位如蕈格格身份尊贵,应该能够免于责难。 没有喝孟婆汤,也没喝到野蕈汤的秦立,仔细观察着如蕈,她穿着灰青色长裙,外面罩着同色的马甲。 为了彰显特别,她还在脖子处系了一个大蝴蝶结。 这一次,如蕈依旧出了一个大大的虚恭,把皇上熏的头昏脑胀,更加娇羞地说道: “是啊,我吃了好多豆子呢。” 上首的皇帝沉默了,弓着身子叹了长长一口气。 而如蕈所谓的姑母,抚着额头摇晃脑袋,“哎呀,本宫的头好痛啊。” 如蕈以为终于躲过了一劫,既能不被三阿哥选中,又能免于家法的处置。 同时,她对自己的身份沾沾自喜,因为在那些小说里,她皇后侄女的身份,是众星捧月的,那么一定有人,拜倒在她的魅力前。 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她在神武门口,惊鸿一瞥,看见了回宫的四阿哥弘历。 在如蕈的记忆里,她记得下一任继位的皇帝,就是四阿哥弘历,也就是大清的乾隆皇帝。 这位皇帝杀伐果断,喜好武功,同时又生性多情,如蕈从自己本就贫瘠的世界里,拼凑出了一个她非常满意的形象。 所以她欢欢喜喜地回府,要精心准备下一场选秀,到时候,她要一举惊艳四阿哥弘历。 可是没想到,她回到家以后,面对的是比家法更严酷的处境。 她的皇后姑母,将她丢人的事迹传回了乌拉那拉府上,阿玛生气,直接将她关入了佛堂礼佛,让她一辈子都不用再出来了。 她恨极了这个阿玛,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还总是惩罚她,所以她想,若是再往生一次,就让这个阿玛早点死。 如蕈没有想过自救,她想,或许她的皇后姑母只是为了保护她,等到一切斗争结束,自然就把她接出去,嫁给四阿哥了。 但很不幸,她等来的,是四阿哥在绛雪轩选秀时,皇上将富察家的格格指婚给了他,为嫡福晋。 如蕈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忧愁,她毕竟来自异世,接受的是一夫一妻的思想,如今,她选中四阿哥竟然有正妻了。 于是,她用自己的思想安慰自己,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如果四阿哥先遇见的是她,一定会爱上她的。 如蕈向门外的侍女打听,才知道四阿哥真的有一位从小陪伴青梅竹马的格格,是河道总督高斌之女。 她暗暗记在了心里,心中不屑,青梅竹马才做个侍妾格格,若是四阿哥的青梅竹马是她,怎么也能做个嫡福晋。 她没发现,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坚信的一夫一妻的思想。 孟婆看如蕈没有放弃希望,和封建思想融合的极好,便放心的下了班。 如蕈在佛堂,一关就是四五年,她本就没有什么爱好,又无人和她交流,因此情感上变得更加麻木,经常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唯一能够给她带来点乐趣的,就是佛堂外面四时开的花,红梅绿梅白梅,凌霄花,樱花,菊花,这些,装点了她无聊寂寞的人生。 直到有一日,她的阿玛想起来了这个女儿,此时,他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 如蕈做出这等丑事,嫁进宗室是别指望了,不如就寻个宫里低等的侍卫,说出去还有点面子。 于是如蕈出去的第二天,她阿玛就将她嫁了出去,纵使百般不愿意,如蕈也只能接受现实。 出佛堂的当天,她听说了辉发那拉氏,有一位青樱格格,被指婚为了四阿哥的侧福晋,这位青樱格格,比她和四阿哥足足小了七岁。 随后她又听说四阿哥弘历的格格高曦月,也被抬为了侧福晋,她更是心如刀割。 如蕈不承认自己有嫉妒的心思,但是她实在是不舒服,如果说四阿哥的福晋富察氏是因为皇上指婚,侧福晋高氏是因为青梅竹马,那么这个辉发那拉氏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觉得,这个辉发那拉氏无缘无故成为侧福晋的经历,更像一个主角,也更像她想要的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一切的状态, 她怀疑,是辉发那拉氏偷了她的命格。 如蕈在疑问和不忿中,成了婚。 初时,那个侍卫碍着如蕈有高贵的出身,和她还算相敬如宾。 这是如蕈第一次和男人真正的亲密相处,她突然觉得这个侍卫似乎也不错。 可是人心易变,再加上如蕈整日里什么都不做,把他的俸禄都拿去买了护甲。 这让侍卫心生怨言,侍卫想和如蕈好好沟通,可是最后总会吵起来,甚至气的侍卫扇了如蕈几巴掌。 后来,他养了个外室,每日也不常回家,他想,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如蕈恨上了侍卫,但是她更害怕寂寞,侍卫把她整天扔在家里,她想,只让侍卫回来,哪怕打她几巴掌,她也愿意。 这一年,她听闻四阿哥弘历登基,封了富察氏为皇后,侧福晋高氏为贵妃,侧福晋那拉氏为娴妃。 同时,如蕈第一次听说了还有生了大阿哥的哲妃,纯嫔,嘉贵人。 如蕈皱起眉头,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哲妃得到了弘历的初夜,明明在她看过的小说里,男主的第一次都是给女主的。 而这个往生之境里,女主应该是她才对。 还有这个纯嫔,是什么江南民间的女子,身份低贱,是因为她饱读诗书,正中弘历下怀,才得了这么高的位份。 如蕈想,江南才女的身份,似乎能够让后族之女的身份锦上添花,下次,她也要拿来用。 想完这些,如蕈又开始谴责起侍卫的花心和薄情,她决定,她要去那个外室那里,把侍卫抢回来。 再行使正妻的权力,即刻绞杀了这个外室。 可是如蕈没想到,她的到来,触怒了侍卫,侍卫直接以她善妒为名头,将她休了。 侍卫想,反正如蕈家的皇后姑母已经死了,她们家已经破落了,现在休了她也没人给她出头。 按理来说,如蕈是要被遣送回自己娘家的,但她不愿意再被关进佛堂。 于是她,逃了。 兜兜转转间,她真的隐姓埋名来了江南。 在江南,她无以谋生,她以前活着的时候,唯一消遣的就是十字绣,所以她会缝鞋垫子。 于是她来到了住在江南的索绰罗氏府上,做了个绣娘,给当时的大小姐阿箬做绣鞋。 直到有一日,这个大小姐阿箬,竟然也因为她阿玛有功,被送到了宫里学规矩,预备着以后当嫔妃。 如蕈嫉妒的快要发疯了,怎么除了她,所有人都能到弘历身边去。 大小姐阿箬告诉她,现在宫里最受宠的,是纯贵妃和嘉妃,她们已经分别有了两位皇子。 临走之前她还告诉如蕈,年纪大了,总伺候人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赶紧找个人嫁了。 如蕈扯出了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心里在暗暗诅咒着阿箬,她想,来日她也要让阿箬伺候她。 阿箬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她一进宫,索绰罗氏全家也搬回了京城。 所以如蕈又失业了。 她拿着索绰罗氏给的银子,无处可去,有时只能流落街头,直到,她遇见了另外一个人。 第267章 来时的路3 如蕈遇到了一个青年喇嘛,和她见过的喇嘛不同,这个喇嘛,穿着一身白衣,飘逸出尘。 两人相遇在一个雨夜,一座破庙。 她风餐露宿许久,容颜憔悴,而这个青年喇嘛却脱俗出尘,就静静地坐在那儿冥想。 一瞬间,如蕈脑子里的小说又蹦了出来,她自动地代入了自己看过的一篇写和尚破戒的小说。 她想,这一定是个得道高僧,是个大师。 她主动靠近这个大师,交谈中,她透露了自己的身世,也开口问了大师的名讳。 大师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他告诉如蕈,自己法号安吉,并且隐瞒了自己被师父真安吉赶出来的事情。 安吉并不想当和尚,可是捡到他的人,就是个和尚,所以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个小和尚了。 瞧瞧捡他的那个老秃驴,并不把自己的真本领教给他,幸亏他聪明,偷偷学了。 他想,他一定会成为举世闻名的高僧。 他告诉如蕈,自己确实是个高僧,修的是藏传密宗一派,问如蕈愿不愿意跟着她修行,求功德圆满。 见如蕈犹豫,他抛出了最后一个橄榄枝,他说,跟着他修行,不用剃度。 如蕈动心了,于是她跟着安吉,就在这破庙安顿下来,这一次,她学了安吉的秘术。 安吉说,他会画制经幡来控制人的魂魄的秘术,人的命格越弱,越好控制。 控制了她们的魂魄,就可以为自己所用。 安吉告诉如蕈,其实这也不是邪术,而是在祈福,毕竟众生皆苦,可能被控制的人,根本就不想要自己的魂魄呢。 因为安吉的理由实在冠冕堂皇,所以如蕈对这个学的格外认真,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不小心就问出了声, “你说,如果要控制命格极强的人,比如说龙子凤孙这种有龙命和凤命的,又该怎么办呢?” 安吉笑而不语,他将秘术的更高一层教给了如蕈,正是巫蛊人偶之术。 安吉说,若你想控制龙命,再加一条咒语更为稳妥,最好在重新相遇之时,就将咒语吟唱出来。 如蕈暗中为自己选了一句咒语,正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跟随安吉修行的这些年,她的秘术渐渐炉火纯青,她从百姓口中得知,原来的富察皇后和那个贵妃已经仙逝了。 当年那个初封侧福晋的青樱,如今已经成了大清的新任皇后。 这让她更加确信,就是青樱夺走了她在这个世界的命格。 如蕈暗中发誓,她一定要把属于她的一切夺回来,除了经幡和人偶,她还需要青樱的一滴指尖血。 如蕈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皇上要带着后妃南巡了。 这个时候,如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除了还是爱戴护甲外,她偏向那些深颜色的衣服,一个是因为年纪,另一个画制经幡需要指尖血,这样的衣服可以遮掩斑驳的来不及凝固的伤口流出的血迹。 如蕈和安吉,从破庙,搬到了杭州的一个寺院里。 因为继后青樱,早在几年前,就一心向佛,甚至想在宫里出家,所以来了杭州,继后命人请几位比丘尼前去行宫共研佛法。 安吉告诉如蕈,这就是她想要的机会。 如蕈见到那拉皇后的时候,心内百感交集,她以为那拉氏在无人之巅过的很幸福,很美好。 可是那拉皇后看透世事的沧桑眼神,仍旧让她心头一震,她想,一个皇后是怎么过成这样的。 那拉皇后倒是很平静,她跪坐在香案前,袅袅香烟从香炉里升腾而出,这里面燃的,是那拉皇后素来最爱的沉水香。 如蕈记忆力不好,听那拉皇后说了很多,却只记住了沉水香三个字,她想,皇后都爱用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那拉皇后问如蕈,该怎么解自己的困境,她说,她日夜难眠,脑海中每日都是去了的五公主和十三阿哥。 如蕈理解不了这样的感情,因为她并没有生育过,她也并不觉得,已经死了的没成年的孩子,有什么可以追忆的。 那拉皇后又问她,修行这么多年,可知道,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立命,还能不能见到想见的人。 如蕈好奇地问她,想见谁,那拉皇后的眼神迷茫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见谁。 她是个尴尬的人,身份尴尬,除了她,没有一个皇后来自下五旗,虽然皇上给她抬了旗,却又反反复复去揭这个短。 她的年龄也尴尬,她进潜邸时,富察皇后,高氏,金氏还有苏氏,已经是相处的极为融洽的朋友,她们都比那拉皇后大好几岁,因此感情并不深厚。 后来她们红颜尽逝,新进宫的令贵妃,舒妃,庆妃还有颖妃又和她相差甚远,她和她们也无话可说。 她还说,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先君臣,后夫妻,皇上封她为皇后,她就要直言敢谏。 可是也正是因为她的耿直,也引起了皇上的不满,皇上开始在小事上苛责于她。 比如说知道她家境不好,手头拮据,皇上还故意克扣她的赏赐,想看她无措的样子。 再比如,曾经在她底下学规矩的容嫔,说她宫里的人偷盗了东珠,皇上竟然真的信了,将她宫里的人换了个遍。 如今,她身边信得过的人,只有乳母容嬷嬷。 她说,她真的很累,皇上的冷漠和宫里的沉寂,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希望能够寻求解脱。 如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实在无法理解那拉皇后深沉的痛苦,她只想等待时机,完成自己的任务。 不久,年过半百的皇上在杭州临幸了一位民间女子,还要将她接进宫来,封号为芳。 那拉皇后郁积在心口的一口浊气,终于可以宣泄出来,她并不是在针对那位女子,她想提醒皇上,不要忘记了南巡的目的,在于安抚民生。 那拉皇后刺破手指,写了一封血书递到了皇上面前。 在给那拉皇后研墨时,如蕈偷了一滴那拉皇后的指尖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当被撕成碎片的血书被送回来时,那拉皇后笑了,那笑含着泪,又仿佛泣着血。 皇上还让人提醒那拉皇后,别忘了自己的皇后之位怎么来的,让她收敛自己的脾气。 那拉皇后捧着血书,浑身颤抖着,此刻,她最后一丝尊严,也被践踏在地上。 如蕈全程漠然地看着,直到那位荣宠至极的令贵妃受了皇上的命令,来安抚皇后。 令贵妃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对待那拉皇后也温柔顺从,但如蕈在一旁看着,觉得令贵妃实在像个奸妃。 以她粗鄙的认知来看,令贵妃是来那拉皇后面前耀武扬威的,实在可恶。 那拉皇后对令贵妃难得的和颜悦色,她们说了很多话,那拉皇后说,她永远欣赏令贵妃身上的从容不迫和纯善真诚。 她说,祝令贵妃前路坦荡,永远无忧无惧。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那拉皇后已经稳定了情绪的时候,晚上她坐在镜子前,拿起剪刀,一把剪下了自己的头发。 一直到第二日午膳前,才有人发现,那拉皇后已经换上了缁衣,静静坐在铜镜前。 春日的阳光如鹅毛般蹁跹而入,外面的柳枝已经抽出了嫩绿色的芽,但那拉皇后,却仿佛已经枯萎了。 容嬷嬷心疼地抱住她的皇后,她知道皇后的心里一定苦极了。 如蕈觉得,容嬷嬷真的忠心极了,如果她也能有一个这么好的仆人,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很快,那拉皇后被送回了京城,一起陪着送回京城的,还有如蕈。 因为皇上已经认定,那拉皇后是着了魔怔,有个比丘尼在旁边,也可为皇后念经清心。 宫里迎接那拉皇后回来的,是愉妃。 如蕈打量着愉妃,对那拉皇后甚是恭敬,而且从二人的交谈中,她得知,愉妃的儿子是五阿哥,皇后为娴妃时曾经抚养过一段时间。 而皇后的十二阿哥,也常养在愉妃身边。 很快,皇上的圣旨也回来了,皇上说,皇后用断发诅咒,一定是平日里就恨他极深。 随后,皇上命人搜查了那拉皇后的寝殿,寻找有没有行巫蛊之术的证据。 本来当然是没有的,可如蕈想借那拉皇后的命格,于是她将自己做的几个人偶,放到了寝殿里。 很快,那拉皇后身边的所有人都被遣送走了,只剩下了如蕈和容嬷嬷。 皇上还收回了她的四份金册金宝,意思很明显,皇后已经不废而废了。 与此同时,他封了令贵妃为皇贵妃。 似乎是那拉皇后不在乎的态度,彻底惹怒了皇上,皇上命人,每日来掌那拉皇后的嘴。 很快,那拉皇后郁郁而终了。 而如蕈,也有了夺那拉皇后命格的机会,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经幡和人偶拿了出来。 里面不仅有那拉皇后的,还有她需要利用的,所有人。 如蕈紧随着那拉皇后而去,回到地府,她才发现,孟婆休假还没有结束…… 第267章 拼拼凑凑的人生 地府里,孟婆仍在休假,所以通往往生之境的往生桥无人看管。 只有一个老熟人秦立,在桥边等的快要睡着了,选秀之时,因为如蕈是皇后侄女,所以皇后心中有气,又碍于面子不能处理如蕈。 所以,秦立作为内务府总管再一次领了五十大板,一命呜呼了。 成为鬼魂的秦立,在那个世界飘荡着,他得知,原来这个世界,是专门为如蕈设置的往生之境。 可是凭什么,自己就要甘愿当如蕈的替死鬼,为她的过错承担责任。 本来重生一次想好好做事的秦立,黑化了。 他等在桥前观察着一切,直到他看见往生桥下,幻化出了一座座铁笼。 最后,是如蕈格格来到往生桥前,开启她幻想中的美好一生。 如蕈没想到,在她和那拉皇后死后,容嬷嬷发现了端倪。 容嬷嬷用了许久,来证明这些巫蛊人偶不是那拉皇后做的,她在令皇贵妃的帮助下将这些证据呈送到了皇上面前。 可是,皇上爱面子,知道冤枉了那拉皇后,也没有为她平反。 而且他又下了一道旨意,说那拉皇后自蹈非理,非因色衰爱弛,说自己行事光明磊落,已经很宽容了,是那拉皇后对不起他。 容嬷嬷知道,纵使自己的皇后娘娘不完美,她倔强,她爱钻牛角尖,很少有朋友,所以当她走向绝境的时候,没有人能拉她一把。 但是她除了最后断发一事,也没有对不起过皇上。 那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娘娘啊,她又怎么能看着她蒙受冤屈。 容嬷嬷含恨而终,死的那一刻,她知道,是如蕈栽赃了那拉皇后。 于是她来到地府的时候,重新遇到了秦立公公,二人各自说了各自的故事。秦立想,他爷爷的,这如蕈格格真是个妖孽。 两人一拍即合,秦立要为自己报仇,容嬷嬷要为自己的皇后娘娘报仇,两人决定在往生桥附近静待时机,先观察一番。 而如蕈见往生桥前无人,便想借机再次回到自己的往生之境,她想,反正孟婆不在,她又能操控他人,下一世,一定能完美。 她望着一座座牢笼,其中弘历、富察皇后,那拉皇后还有高贵妃的牢笼,不仅有经幡的禁锢,她还用人偶操控了他们的魂魄心神。 如蕈将皇上和富察皇后、高贵妃的一半魂魄一起送到自己的往生之境,复制他们前世的经历,剩下的一半意识,继续关在了笼中。 至于那拉皇后的,如蕈想,既然往生之境里有了自己,那么那拉皇后连一半的魂魄也不必回去了。 如蕈想,她要在富察氏和高氏前认识弘历,成为弘历的青梅竹马,但无奈,孟婆给她编织的往生之境,时间线只延伸到了三阿哥选秀前两天。 所以她立刻安排了自己和弘历看了一出《墙头马上》,暗示弘历,自己和他是青梅竹马。 果然,她凭借着皇后侄女和青梅竹马的身份,即使在三阿哥选秀时出了虚恭,也成为了弘历的侧福晋。 为什么没有成为嫡福晋,因为时间线无解,她要想避开三阿哥选秀,就必须要出虚恭,出了虚恭,就坏了名声,成为不了弘历的正妻。 如蕈的脑子根本想不到,会不会弘时根本就瞧不上她。 还有,其实在四阿哥选秀的时候,他府中的诸瑛格格,就已经怀了四阿哥的长子。 这些,如蕈都无法改变,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弘历身体上的初夜不在了,但是精神上的初夜还是给了她。 而阿箬,也被她安排到了自己身边,变成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侍女,只是她没想到,阿箬竟然长得如此漂亮,比她还像个格格。 如蕈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一世,她想要的容嬷嬷没有在她身边,所以她给自己又安排了一个忠心的侍女,正是惢心。 之后的种种,一切按照她的设想来,富察皇后和高贵妃即使位份高过她,却一生活在她的阴影下,郁郁而终,自己登上了皇后之位。 可是她仍旧不满意,首先是金玉妍,苏绿筠和魏嬿婉太能生了,她们和皇上的孩子一个接一个,让她心生嫉妒。 再次是她的名字,她流落在外的那几年,知道了蕈是野蘑菇的意思,实在低贱,所以她用了青樱的名字,可前世的经历,让她觉得,青樱这个名字也晦气。 最后,弘历的身世,不满足她强烈的想要救赎男主的心理,因为他实在太顺风顺水了,熹贵妃独子,圣祖爷爱孙,先帝的大宝贝亲王,天生自信,自认为十全老人。 而且,他情绪稳定,对后妃们的位分极其大方,只要不惹事,都能相应的得到善终。 如蕈想,这样她救赎个屁啊。 所以当她真的顺风顺水到了四五十岁时,她回顾一生,觉得实在太平淡了,简直毫无波澜,也不符合她对虐文的猜想。 里面所有人都被她压制着,没有人因为犯错受到处罚,一点也没有意思。 换言之,她没有被爽到。 所以当再次南巡时,她又找到了假安吉,试图问问如何能够无痛开启下一世,修正她不满意的地方。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一世的真安吉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因为面前这个所谓的皇后娘娘,身上并没有凤命。 所以,他将假安吉赶出了师门,又趁着皇上微服私访之时揭发了如蕈巫蛊诅咒的事。 可是他没想到,如蕈的死,并不是一切的结束,而是一切的重新开端。 真安吉不敢再轻举妄动,所以,他圆寂前,用修行的念力,换百年不死之身穿梭于往生之境,多次给了众人提示。 这一世的如蕈,依旧在真安吉揭发后断发了,因为审讯,她的死相难看,所以在她看到令皇贵妃死后,容貌如生,面带微笑时,又生了抢夺之心。 她观察这一世的结局,令皇贵妃死在她去世后的十年,谥号为令懿皇贵妃,弘历在立太子的时候,还将她追封为了孝仪皇后。 她想,她不允许有其他人拥有凤命,所以这一次,她又为令懿皇贵妃做了一个人偶娃娃。 她规划着,这一次,她要一个完美的一生。 皇上一定要身世坎坷,那就宫女所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生都畏畏缩缩。 虐文的真谛是男主要浪子回头,那就让这皇上好色,糊涂,虐她一时爽,追她火葬场。 纵使如蕈知道,弘历本身不是这样的人,他或许真的会一时喜欢美色,但也从未耽误过正事。 但在她的世界里,无所谓。 富察皇后和慧贤皇贵妃死的早,一开始位份又比她高,所以可以做个坏人,给她些无关痛痒的坎坷,让她显得凄惨一点。 最好,还能让这两个早点帮她解决掉自己那个总是想打死自己的阿玛。 前期淑嘉皇贵妃和纯惠皇贵妃生孩子多,那就一个身份低且坏,一个人老实还蠢。 而她一开始就不喜欢的令懿皇贵妃,孝仪纯皇后魏嬿婉,上三旗包衣出身,初封就是贵人,额娘还是内务府册封女官,这实在令人生气。 所以她极力地让魏嬿婉没有父母兄弟的疼爱,没有夫妻恩爱的福分,让她受尽屈辱,成为一个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人,这样她最后扳倒魏嬿婉的时候,就合情合理了。 因为在如蕈的心里,想要上进,就是错的,女人就要安分守己。 如蕈想起了前世的侍卫前夫,虽然他打自己,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有他,自己才更像女主一些。 她觉得上一世之所以如此平淡,就是因为没有了这个侍卫,所以,她将这个侍卫安排进了宫里,让他先恶心恶心魏嬿婉,再对自己念念不忘。 甚至,她要把令懿皇贵妃的谥号都变成自己的名字,让魏嬿婉真正成为自己的替身。 最后,如蕈再把自己和令懿皇贵妃前世的死相调换,她要体体面面地善终,晒着月亮离开。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个侍卫本就是个不图上进又自私自利之徒,当这个侍卫完成一世以后,知道了如蕈的结局,也知道了最后的赢家是魏嬿婉。 所以最后的最后他潜意识里,想要逃离如蕈。 做好了这一切,如蕈用她混乱的逻辑看这即将重来的第五世,才发现,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对手太多了,她根本就干不过。 所以,她要给自己安排个帮手,而这些人横跨几十年,必须找个长寿的。 如蕈想到那拉皇后那一世断发回宫,有个愉妃资历深,皇上让她在南巡期间协理六宫,生的儿子又得皇上喜爱,人还算安分守己。 于是她一通操作,把自己绣娘的身份给了本来蒙军旗出身,选秀入潜邸的愉妃海兰,自己又化身正义的使者,向海兰伸出了援手,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傀儡。 如蕈想,宫里不方便的事让海兰去做,别人的刁难让海兰化解,就不算她自己主动去争,去斗了。 她会永远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着一切。 如蕈的念力历经三世,又有邪术加持,已经太强太深,同时,她不想像那拉皇后一样孤独,所以她把她的几个人格也渗透到了不同的人身上。 颖妃投射了她高贵的身世,舒妃像她一样有才女的身份,而容妃,如懿想,她和那拉皇后不合,终究是个隐患,不如直接让她和自己一样痴恋青梅竹马。 做完一切的如蕈,高兴地笑了,这下是真的天衣无缝了。 只是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踪,已经在秦立,容嬷嬷和喇嘛的视线下。 她缝缝补补,总把目光投在那些高贵的,重要的人身上。 她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石子落入水中,也会激荡起一片涟漪。 正如贞淑。 第268章 真相大白 经历过重重修改的第五世,本该是如蕈最满意的,这一世,为了追求体验感,她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甚至后来她入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毒死了连续几世让阿玛“为难”她的姑母,又借太后的手改名了如懿。 只是如蕈,无法注意到所有细节,更无法体会到即使是卑如蝼蚁,也有自己的敏锐和智慧。 在上一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切变化的,是贞淑。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陪到大的格格,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如同被操纵的傀儡,对如蕈言听计从。 所以,在转世轮回时,她也看到了往生桥下的牢笼,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冥冥之中感觉到,那是她名为主仆之情,实为姐妹之谊的主子。 她看到了牢笼之上的经幡,可她来不及做什么,就又被操控着一切的如蕈带到了下一世。 纵使这一世她也处在如蕈的控制下,但在剧情之外,她一些微弱的意识,让她主动和金玉妍,设计把安吉赶出了紫禁城。 甚至,她还用减笔画的方式,给金玉妍留下了破局之法。 也就是这样,牢笼里淑嘉皇贵妃的一缕魂魄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而喇嘛,利用念力,保持着前世的记忆而来,只不过此时,一切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于是他来到京城,试图用提醒魏杨氏的方式泄露天机。 果然,这给了魏杨氏激励,但也让如蕈感受到了这往生之境的波动,所以她用永璟之死和巫蛊局,将刚刚有些觉醒的魏杨氏,扼杀在了宫里。 但魏杨氏毕竟生生世世为女官,潜意识里有着自己的见识和眼界,她临走前告诉嬿婉,专心对付如蕈,一定要夺了她的皇后之位。 而容嬷嬷,因为在往生桥旁亲眼目睹了如蕈的疯狂,所以稍晚了一会儿,也进入了往生之境,这一次,她叫容佩。 纵使被如蕈控制着,但容佩为主复仇的意念太强,所以无形之中,她用拱火的方式,让如蕈和皇上矛盾不断,渐行渐远。 而秦立来的时候,正是如蕈为了证明自己主角的身份,请皇上追封他本来就不存在的亲娘李金桂时,他报复的方式,就是苛待苛待苛待。 如蕈沾沾自喜,这一世,她想要的一切,都会有人替她争,替她抢,所以她仍旧是人淡如菊的模样。 也因为操纵一切的自信,她总是像训儿子一样,去训斥她创造出来的弘历,可她忘了,她将皇上一半的魂魄带来了这里,所以皇上并不会一直容忍她。 所以她和皇上的矛盾越来越深,就连一直念的墙头马上的咒语,都失去了效果。 而她虽然赋予了魏嬿婉和金玉妍恶人的身份,还让她们成了仇敌。 可是她们天性中的爱子心切,几世轮回积累下的主仆情,都是她没有的。 于是她命金玉妍用指尖血画制经幡,这样她就能加强对金玉妍的控制。 见经幡无效,她又想到了用璟兕的死扳倒金玉妍。 而魏嬿婉这边,本来她设计好了,魏嬿婉害死永璟,她再用永璟的死设计巫蛊局,一石二鸟扳倒魏嬿婉和魏杨氏,这样就不算她主动算计。 但魏杨氏的主动认罪承担罪责,和魏嬿婉强烈的求生欲,终究没让她得逞。 而这一世,和安吉没有过多交流就被金玉妍扰乱的如蕈,六神无主,于是不自觉地开始依赖那个曾经做过她丈夫的凌云彻。 当和凌云彻的事被推到风口浪尖时,纵使她内心深处也知道唯一的破局方式就是让海兰杀掉凌云彻,但是从第一世开始就积累下来的爱男属性,让她仍旧心疼凌云彻。 她不能怨恨自己,所以她怨恨愉妃海兰,她想,她要重开下辈子,这个愉妃不配再在她身边当自己的好姐妹。 于是南巡时,她又重逢了流落在外的安吉,从安吉口中,觉醒了那些关于经幡的全部记忆。 她想,这一世已经玩脱了,她要用经幡,让魏嬿婉认下一切过错,这样,她就可以清清白白,体体面面地回到地府。 也可以用这断发的方式,让皇上在无人之巅怀念她一辈子,最后,一定是皇上主动和她结发为夫妻。 只是这一次,因为她将魏嬿婉看作始作俑者,没有再画魏嬿婉的经幡,倒释放了魏嬿婉牢笼里的一半魂魄。 还有容佩,因为潜伏的实在不错,如蕈也没有画她的经幡。 所以在如蕈死后,容佩也意识到,她已经成功了一半,于是,她紧随着如蕈而去,想要下一次,能早点到如蕈身边,彻底摧毁她的邪术。 魏嬿婉和金玉妍的一半魂魄,拥有了自由身,也恢复了她们身为淑嘉皇贵妃和孝仪皇后的记忆。 但她们无法入往生之境,只能靠在如蕈投胎的间隙,用托梦的方式,不断提醒另一半灵魂。 如蕈再来到地府时,她预感到了孟婆恐怕快要回来了,她再也不能为所欲为地去往生之境,再也关不住这些灵魂。 所以这一次,除了抛弃了海兰,她没有做其他更改,直接去了往生之境,想做一个清清白白的皇后。 只是她不知道,没有了海兰的帮助,她在这个世界,毫无还手之力。 而如蕈去往生的下一刻,休假回来的孟婆发现,天塌了!!! 为什么往生桥下,这么多冤魂被关着! 里面竟然还有人间的皇上,皇后和贵妃! 孟婆环顾四周,她想,都怪下班匆忙,忘记了锁住往生之境。 如蕈的往生之境已开,便无回旋余地,只有在往生之境里破了如蕈的局,她身死心死之后,才能回归正轨。 孟婆做不了什么,只能打开往生桥,让牢笼中的冤魂,有机会到往生之境托梦,让众人窥见先机,不受如蕈的控制。 可是正中间的三座牢笼,分别是富察琅嬅,高曦月,青樱和皇上,除了有经幡,人偶的加持,还有大如前世临死之前念的咒语禁锢,他们的冤魂,竟然一丝一毫也无法出来。 孟婆环顾四周,又将如蕈一直在喝的蕈菇,以自己的方式送到了往生之境,希望如蕈能想起来什么,自己回来受罚。 而这一世,容佩更是直接发力,在一开始,就将假安吉送进了大牢,让如蕈一直无法恢复经幡的记忆。 直到这一世,她被寒香见反杀喝了绝育汤,正是身心最弱之时,那拉夫人声嘶力竭地指控她,杀死了真正的青樱,道破了天机。 她在慎刑司受刑的经历,回扣了她第四世时受审讯而死的记忆,加上蕈菇汤的作用,才让她想起来了——做经幡。 只不过,她记忆错乱,所以人偶上的生辰八字,有的是前世的,有的是今生的,比如说,容佩。 甚至有的,从没在这一世存在过,比如说,真正的那拉皇后。 不过这一世,一切都刚刚好,喇嘛在第一次提醒皇上后,就在天牢里韬光养晦,撑到了第二次南巡的契机,告诉了金玉妍和魏嬿婉破局之法。 如蕈控制的魂灵们,终于长出了自己的血肉,一切,都结束了。 容佩捡起地上的,那个泣血的人偶,那是她的格格,她的主子,她的皇后娘娘的生辰八字。 容佩,也记起来了一切。 第269章 提前回宫 如蕈想起所有的这一刻,胸口一窒,口中腥甜的血气喷出,在空中溅开一片雾气,正好洒落在面前皇上衣摆处的金线祥云上。 如蕈的样子实在可怖,皇上不自觉地后退了,倒是让如蕈看到了周围所有人。 皇上,富察琅嬅,高曦月,金玉妍,魏嬿婉,海兰,她用经幡控制她们,让她们陪她演了一场很长的戏。 可是,这场戏带给人的伤痛,是实实在在,不能磨灭,不能抵消的。 她以为,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的喜怒哀乐是具体可感,实际存在的,可是如今,她们对自己的怨气,却让她不自觉地发抖。 尤其是,她面前的容佩,紧紧地握着那拉皇后的人偶,浑浊的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地毯上,旋即与玄色的地毯融为了一体。 容佩的声音早已沙哑,她将手中的玩偶撕成了两半, “娘娘为什么没有回来,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为什么……” 容佩伤心欲绝,那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青樱格格,生于满洲世家,从小谨遵礼教,娴静端方。 后来她陪着格格入了宫,虽然格格不太受宠,可她性子本就荣辱不惊,所以两人相依为命,倒也不算难熬。 格格说,她被选为侧福晋不过十六岁,成为娴妃也不过十九岁,该知足了。 况且富察皇后治理后宫井井有条,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不连累家族,已经是很幸福了。 可是紧接着,她们不温不火的生活沸腾起来,因为慧贤皇贵妃和富察皇后的相继离世,让格格成为了继后的不二人选。 打理后宫,教导皇嗣,格格本是手到擒来,因为这不仅是从小的教育使然,也是先帝将她赐给皇上的目的。 封后那几年,格格和皇上度过了一段相敬如宾还算亲昵的日子,格格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时候,她满心满眼的高兴。 可是后来,她眼睁睁瞧着格格接连失子,格格沉浸在悲伤中,也忽视了十二阿哥的教育,本就天分不高的十二阿哥渐渐落后于人,算是失了圣心。 后宫的妃子也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着一个,格格作为皇后,要大度,要端方,也要忍受皇上那喜怒无常的性格。 格格夜深人静的时候,攥着她的手说: “嬷嬷,我真是个失败的皇后,我喘不过气来,我也讨厌这样越来越刻薄的自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佩不善言辞,若是在她自己身上,她会劝自己忍一忍,可是这是她最疼爱的格格,所以她想的是,为什么格格要忍,而皇上可以随心所欲,这不公平! 她只能搂着格格,轻轻拍着她的背。 紫禁城的风水咬人,让她曾经持躬淑慎的格格,变成了一个别人眼中的偏执妇人。 她陪着格格在宫中的佛堂焚香礼佛,想求得内心的宁静,后来格格在江南,终于压抑不住断了发。 她懂格格,所以,那一刻,她除了心疼,还有为格格终于不用忍了而有了一丝丝的动容。 只是后来…… 突然,容佩收住了哭声,手边刚刚从如蕈手中夺下来的剪刀,闪着寒光。 她决然地拿起剪刀,捅向了身边还处在惊恐中的如蕈,直插她的喉咙,血泉喷涌而出,将容佩的脸染成了血红。 容佩死死咬着牙,面上的肌肉紧绷,没有丝毫的释然,只有痛恨, “娘娘不想回来,你不仅害了她们,你还毁了我的皇后娘娘的一生,你,该死!” 如蕈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只留下了几声短促的呜咽,便断了气。 容佩疯狂的举动将刚刚魂魄归位的皇上吓得浑身冒冷汗,他大声喊着: “来人,来人,拿下这个疯婆子!” 容佩从如蕈喉咙里,抽出血淋淋的剪子,神情轻蔑,满是嘲讽, “皇上!你不用担心我会杀了你,格格在下面等着我去团聚呢,她一点都不想看见你!不过我瞧你这副早已经被挖空了的身子,估计也过不了多久了!” 容佩想,皇上的下场,自然要留给芙芷。 说着,容佩用袖子,揩拭去了剪刀上的如蕈的血迹,她嘴角衔着笑, “格格,等等我。” 说着,她拿起剪刀,一把捅入了自己胸口。 很快,傅恒带人进来,按照皇上的吩咐,将如蕈和容佩的尸体抬了出去。 皇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今晚的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弘历的一半灵魂回归本体,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 如果他未亲身入局,凭他的自信和自负,他会说,一切都是别人对不起朕。 可是,他几生几世毕竟有着一半魂魄亲身经历,有些他做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道德认知。 比如,他怎么会对自己重病的发妻如此苛刻,又怎么会对纯贵妃和嘉妃大打出手。 甚至,那一世,他还和如蕈一起,折磨嘲讽他的令懿皇贵妃,孝仪皇后。 皇上捂着胸口,无法接受,他竟然荒唐到了如此地步,真是可笑可叹啊。 幸亏,幸亏今生还算好点,没把大清赘婿当到底。 凭着他之前对身体的爱惜和极端的自律,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确实像容佩说的那样,已经是大厦将倾了。 皇上苍白的嘴角,血缓缓地流下,滴滴答答,他转过身来,颤抖着握住皇后的手, “琅嬅,告诉他们,朕要回宫,朕要看看咱们的孩子……” 未等说完,皇上便一头栽倒在椅子上。 富察琅嬅心内惊骇,可也知道顾全大局,她先让傅恒回行宫,将太后和随行的太医秘密接到青雀舫来。 随后,为了捂住消息,琅嬅让慧贵妃代自己回到镜水庐,继续招待官眷,说明回程之事,也让官眷回府之后,提醒各级官员,勿要声势浩大的相送。 金玉妍和魏嬿婉,也跟在高曦月身后出来了。 夜深露重,湖风掠过魏嬿婉微微汗湿的鬓发,寒意砭骨。 换了一身蓝色金织蟒袍的进忠早已经静候多时,他手捧着一件狐狸毛披风,献到了嬿婉面前。 “令妃娘娘身怀皇嗣,起风了,还请披上件厚衣服吧。” 金玉妍轻笑一下,接过进忠手里的披风,随风展开,披到了嬿婉肩头,给她轻轻系上。 她想,进忠本是如蕈用来羞辱嬿婉不择手段的工具,可她不知道,即使没有进忠,嬿婉也会一步一步的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而进忠,终会折服于嬿婉的美丽,不屈。 看着嬿婉和嘉妃远去的背影,进忠暗暗想,令主儿一定是没看到刚刚他落水后,湿了的衣服紧紧裹着身体的轮廓,这么迷人的画面,一定得让令主儿瞧瞧! 江与彬和包太医很快来了青雀舫,两人跪着诊完脉,低头答话,一致觉得皇上身体精气亏损已久,本就患上了怔忡之症。 加之这次急火攻心,情况十分危急。 皇后封锁了消息,至于怎么向官员解释今晚青雀舫的混乱,嬿婉给皇后出了个主意,可以两全其美。 启程回京城前,皇后宣布,皇上新封不久的芳常在,在湖上溺水重病,皇上悲痛交加,决定立刻回京,因此不与官员设宴告别。 第二日,杭州知府夫人青棠的身边,多了一个年轻的侍女,此后陪着青棠,游遍江南水乡。 而皇上重病的消息,已经由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皇上若有不测,和亲王弘昼和安亲王永璜会预备着皇上身后一切事宜。 而永琏,已经作为亲王之首,带着几位兄弟,候于乾清宫偏殿了。 皇上,也在回了京城后,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第270章 汪芙芷的自我救赎 皇上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在乾清宫的寝殿内了,此刻,威严巍峨的乾清宫里,人人屏声敛息。 他环顾四周,床前最近的,是和亲王弘昼领着一众阿哥公主,跪在床前侍疾。 后面是皇后带着慧贵妃,纯贵妃,嘉妃和令妃等人候着,侍奉汤药。 最先发现皇上醒来的,是跪在皇上床边,不满三岁的永琰,他眨着眼喊道, “二哥,皇阿玛醒了,皇阿玛醒了。” 皇上伸出苍白的手,摸了摸永琰光滑的额头。 “永琰,是想皇阿玛了吗?” 永琰点点头,小脑袋蹭了蹭皇上的手,“皇阿玛,儿臣和哥哥们,都很想你。” 皇上抬起头,眼中是阿哥们从未见过的温和,就好像,宝物失而复得了一般, “永璜,你还怪皇阿玛吗?你的那句不能送皇父了,朕念了一辈子。” 永璜只以为,皇阿玛说的是祈福寺一事,他想,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皇阿玛又病重,不如就哄哄他吧。 反正他现在有疼爱他的额娘,相互扶持的福晋和可爱的儿女,心态极佳。 永璜带着永璋跪着往后退了一步,重重地磕了个头, “皇阿玛,您放心吧,儿子现在过的很幸福,儿子从未有过怪皇阿玛的心思。” 皇上目光又扫过永珹,带了一丝惋惜说道: “永珹,你知道的,皇阿玛让你出嗣,不是不要你,是在给你规划以后,不是不要你了,你不要郁结于心。” 永珹眨眨眼,他早就知道了皇阿玛的意思啊,额娘都和他说过了,况且他仍然能入宫,序齿不变,赏赐不变,怎么可能郁结于心。 “皇阿玛,儿子知道,这是皇阿玛对儿子的疼爱。” 皇上的目光,移到永琪身上,想到前世出于种种政治上的考量,他关闭了通商口岸,将大清与不断进步的世界隔绝开来。 虽然在当时,确实稳固了统治,但也是贻害无穷。 他微微撑起身子,看着正风华正茂的永琪叮嘱, “永琪,做你想做的事吧,和你的田芸儿一起。” 永琪身后,是一脸担心的永璂,皇上心里微酸,前世今生,他对永璂都不算好。 甚至,他曾经因为那拉氏断发一事,把不满发泄到了永璂身上,一辈子未曾给他封爵位,还不停地让他为长辈守孝,只为断绝他的子嗣。 可是永璂,依旧保持着一颗纯善的心,并未因他的苛待而恨上他,而是把苦自己吞下,二十多岁就离开了。 皇上难得的,向永璂招了招手,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很难洪亮起来, “传朕旨意,十二阿哥纯孝良善,侍朕甚恭,着封为多罗贝勒。” 永璂受宠若惊,他不敢置信地瞧瞧五哥,又瞧瞧二哥,含着泪谢了恩。 皇上最后握住了身边永琏的手,感受着永琏的温度,他欣慰地笑了 “永琏,朕能看着你长大,真好,你是朕和你皇额娘心爱的孩子,你从小就聪颖,天赋极佳,又日夜用功苦读,最重要的,是你心胸开阔,又能够接受新事物,朕对你,很放心。” 永琏向前爬了两步,伏在皇上跟前,热泪盈眶, “皇阿玛……” 皇上将永琏搂在怀里,拍了拍永琏的肩膀, “传朕旨意,将正大光明牌匾后的圣旨取出,昭告天下,朕,要立元亲王永琏为太子。” 后面众人纷纷跪下接旨,永琏依旧泣不成声,想着皇额娘的嘱咐,永琏痛心疾首,再三表示,自己只要皇阿玛活着。 皇上早已经筋疲力尽,他攥着来到他身边的富察琅嬅的手,他有很多很多话,要对琅嬅说,最终只汇成了一句, “琅嬅,不管重来多少次,你是我的心中唯一的妻,这一世,换我在下面等你。” 富察琅嬅的眼角,落下一颗冰冷的泪珠,她不仅有着今生的记忆,她还记得前世皇上的猜忌,也记得在她离去后,皇上对前朝后宫的苛责。 所以此刻,她的心情极为复杂。 她想,若是她来选择,她不想再等皇上,也不想皇上再等她,她想做一个自由的鸟儿,飞出这重重红墙。 富察琅嬅用棉布沾了水,为皇上湿润干燥起皮的嘴唇,就像曾经她为皇上侍疾那样, 她的神情像三月的春雨一般柔和, “皇上,孩子们都会在外面守着,你也累了,好好歇会儿吧,臣妾会安排妃嫔轮流侍奉的。” 皇上想抓住琅嬅的手,却也没有了力气,只缓缓合上了眼睛。 皇上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立储大典结束后了。 此刻,所有人都在太极殿观礼,陪在皇上身边的,是惇嫔汪芙芷,她屏退了宫人,把桌上的瑞兽双耳赤金香炉重新添上香。 金黄色的流苏帷幔摇曳,一身青色衣衫的汪芙芷端着药汤,来到了皇上跟前。 她贴心地将皇上扶起来,用一只金丝软枕,垫在了皇上身后,将汤药喂到了皇上嘴边。 皇上尽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惇嫔,年轻,温柔,貌美,本来应该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他一口一口喝完惇嫔喂的汤药,仰头, “惇嫔,你伺候朕好几年了,也算用心,可惜,没能为朕生个孩子。” 汪芙芷放下药碗,原来柔媚的目光凌厉尖锐起来, “皇上觉得,臣妾为什么不生孩子,因为臣妾,恨你。” 皇上黯淡的眼神中,迸出惊恐和愤怒,他猛然觉察到,药也有问题,于是他抠着喉咙。 汪芙芷笑了,原来这九五至尊的皇上,知道自己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也会如蝼蚁一般挣扎求生, “皇上别抠了,没用的,您日日享用的鸡汤是药引,您夜夜宠爱的妃子是毒霜,而这碗药,只不过是催化的罢了,就算太医查,也查不出什么。” 皇上喘着粗气,质问汪芙芷, “你为什么要害朕,朕对你不好吗?朕给你位份,给你荣宠。” 汪芙芷丝毫不畏惧已是油尽灯枯的皇上,直视着他, “因为,我的阿玛,是桂铎,我的姐姐,是阿箬。” 第271章 大结局 皇上的眼神先是迷惘,后来恍然大悟,又强撑着说道: “朕已经给桂铎平反了,也原谅阿箬,让她入了索绰罗氏祠堂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汪芙芷咬着唇,滚烫的热泪早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下,砸在皇上盖着的金线祥云龙纹的被子上。 她薄唇颤抖,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那么,就可以当作一切没有发生过吗?我就要感恩戴德地接受你的施恩,然后忘记我的阿玛,我的额娘,我的姐姐吗?” 皇上失语,他雄踞皇位已久,重新翻掉自己的旨意,给桂铎平反,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瞪着眼睛,带着独属于帝王的威严,“难道你因为这个,就要弑君吗?他们都是朕的子民,你没有听说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汪芙芷从床边站起身来,俯视着这位行将就木的君主,声音极小,却振聋发聩, “那皇上有没有听过,匹夫之怒,亦可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皇上胸口一紧,是无比的心慌,他不知道是因为药效的作用,还是震惊于汪芙芷的大逆不道。 他瞪着眼睛,脑海中,第一次回想起了那个本该回暖的初春,阿箬在乾清宫诉说冤屈后触柱而亡,随后,漫天大雪。 汪芙芷眼睁睁地看着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直到彻底没了呼吸。 她蹲下身子,捂着脸放声大哭,就像许多年前被抄家的那一天。 阿玛,额娘和姐姐都往生极乐,只有阿筱一个人,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雪天。 从此她在这世间,只能靠着回忆和恨意生活。 而现在,她终于亲手送走了让她家破人亡的人。 汪芙芷痛哭之际,殿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竟是进忠。 进忠公公快步过来,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惇嫔娘娘,是令主儿叫奴才来的,她说,让您记住,皇上是重病而亡,和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您记住,刚才殿内伺候的,是奴才和您。” 汪芙芷抬头望向殿外,天高云淡。 她仿佛看见了不远处,嘉妃娘娘,令妃娘娘还有后宫里的姐姐们一起说说笑笑,尝着庆嫔娘娘糕点的样子。 她挣扎着起身,根据进忠的指示,前往太极殿,向皇后娘娘禀告皇上驾崩的消息。 乾隆三十年,乾隆皇帝崩逝,传位于太子永琏。 太子永琏登基后,于第二年改年号为永宁,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尊皇后富察氏为皇太后,尊封慧贵妃为慧贤皇贵太妃,纯贵妃为纯惠皇贵太妃,嘉妃为淑嘉皇贵太妃,令妃为令懿皇贵太妃,其余妃嫔们都尊为了太妃。 永琏在紫禁城东北处,又修建了一整座气势恢宏的宁寿宫,给太后和各位太妃们居住。 而对于令懿皇贵太妃腹中皇上的遗腹子,永琏更是多加照拂,这位小公主一生出来,就封为了固伦和恪公主。 同年,永宁帝永琏,正式册立太子妃钮祜禄氏为皇后,正位中宫。 永宁帝登基后,逐步开放了先帝关闭的通商口岸,由履郡王永珹总理通商事宜。 而原先被先帝暂停的,由荣亲王福晋田芸儿研发的蒸汽机,又在永琏的支持下,重新做了改良,应用到了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 荣亲王永琪,亦受到了皇上的绝对信任,将操练海军一事交给了他。 而七阿哥永琮带领着永璇和永玑,开始了征战四方的生活,先后平了琉球,沙俄等多个来侵扰的邻国。 十一阿哥永瑆,也发挥了他应有的作用,在与战败国的谈判中,对于赔款分毫必争,极大地打击了敌人的经济,丰盈了大清的国库。 除了政治经济,循郡王永璋的话本畅销海外,他所照顾的曹先生的一本《石头记》风靡了世界,引得各国纷纷流传一句话,叫做“开谈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 而六阿哥永瑢和十阿哥永珩,一个专攻画作,一个钻研诗歌,都有了不低的造诣。 至于永璂,他是各位娘娘最贴心的儿子,也是妹妹们最和蔼的哥哥,他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陪在额娘和妹妹身边,一年又一年。 有时候,他会陪着福晋,和璟兕一起去科尔沁探亲,在沿途发掘各个地方的美食,他写的《承乾食记》《牛羊肉食用指南》《大清的夜宵文化》几本菜谱,已经成为了传播中华美食文化的典籍。 永琏登基的第三年,原先积压的吏治问题已经逐步得到整治,大清王朝的巨轮,正以一个崭新的面目行驶在世界的汪洋中。 永宁三年,皇太后率领太妃们迁居圆明园,她们,终于走出了紫禁城。 永琏还特许太妃们可以去孩子们的王府养老,想念太后时,也可去圆明园同住。 淑嘉皇贵太妃,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轮流在儿子府上含饴弄孙。 不过,她还是想念姐妹们,还有嬿婉,她想,进忠巴巴地跟去了圆明园,她若是再不回去,估计嬿婉都要乐不思妍了。 圆明园 汪芙芷的住处遍植修竹,风移影动,她正教着和恪公主学写字,意欢临窗而坐,教璟宣学着《六国论》。 湖对岸,是琅嬅躺在竹椅上,曦月抚琵琶,白蕊姬弹月琴,海兰和绿筠则在给和恪公主绣着她喜欢的小兔子。 陆沐萍带来几个点心食盒,左看看,右看看,问道:“嬿婉呢?” 白蕊姬素手当心一画,指着远处一个凉亭, “你瞧,跟着厄音珠学蒙古舞呢。” ……… 全文完 行文至此,万般不舍,故事落幕,但她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明媚着。 后会有期。 番外一寒香见 皇上南巡时,寒香见也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初入宫时,她孤芳自赏,对皇上和后宫诸人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唯独和如懿说的上话来。 后来因为绝育汤一事,她和如懿反目成仇,又因为放不下面子和其他妃嫔相处,在后宫中更是没有一个朋友。 直到皇上对她也失去耐心,她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甚至南巡时,皇上都没让她侍奉在侧。 当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原来热闹的紫禁城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寒香见坐在宝月楼窗前,这里是紫禁城的最高的殿宇,也是最华美的一座笼子。 而不管在寒企,还是在皇上眼里,她与锁在笼中的鹦鹉都没有区别。 寒香见低头,自己身上花纹繁复的白色雪莲氅衣,多么像囚鸟华丽的羽毛。 她望向和宝月楼隔空相对的祈福寺,湛蓝的天空下,那白色的圆圆的顶盖,在她眼里模糊成了无数个五彩的光环。 就在一个温暖的,东风吹拂的午后,寒香见想起了天山贫瘠的土地上,沙枣花浓烈的,张扬的香气。 她想回家了。 病来如山倒,寒香见这一次,真的抱了必死的决心,很快地便憔悴消瘦下去。 哈丽和古丽急的团团转,她们跪在寒香见身边声泪俱下, “公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能突然放弃呢。” 寒香见的眼神如枯井一般空洞,她偏过头,看着朱红色窗棂外的天空, “皇上已经对我没有了执念,我现在趁着他不在,悄无声息地死了,他也不会再牵连咱们的族人,哈丽,古丽,我走了以后,你们就去求皇后娘娘,让她放你们出宫吧。” 寒香见偏过苍白瘦削的脸,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 她怕痛,怕黑,也害怕孤独,所以她不敢用利刃划破自己光滑的皮肤,她想,心里已经伤痕累累了,就让她的身体完完整整地去吧。 南巡队伍奉着昏迷的皇上赶回京城时,寒香见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了。 直到宝月楼封闭已久的大门被重新推开,寒香见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 是哈丽和古丽请来了皇后娘娘。 寒香见甚少去给富察琅嬅请安,即使去了长春宫,也是淡淡的礼貌与疏离。 她以为,皇后会很讨厌她。 可是富察琅嬅就这样坐在她的床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接过哈丽手中的参汤,递到她的嘴边。 “容嫔,别干傻事,这事在人为,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可若是死了,就真过不去了。” 琅嬅握着青花瓷勺子的手柔软细腻,让香见想到了她的母妃,她干裂的嘴唇张开,硕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到了灰褐色的药汤里。 戈壁上,细小的黄色花朵簇拥在一起,宛若星子,熠熠生辉。 沙枣花下,母妃总会捏着她的脸蛋说, “香香是世间最漂亮的女孩子。” 可是后来母妃死了,父王说的是, “香见是天山最美的雪莲花,应当送进帝王家。” 也许正是父王总在耳边絮叨这些话,反而激起了她的叛逆心,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对她殷勤备至的寒企。 父王不会不知道,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花,一旦离开它的根,便会很快枯萎。 而沙枣花,却可以盛开在任何角落。 富察琅嬅替香见拭去脸上的泪水,她的目光,仿佛暖阳下的湖泊,清澈而温柔,让寒香见的心宁静下来, “香见,五月要到了,你愿不愿意替我们去寒部,赏一场沙枣花开。” 寒香见长长的睫毛如寒鸦振翅般抖动着,她黯淡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娘娘……我真的可以吗?” 富察琅嬅喂了她一口热参汤,让她恢复了些体力, “你父王因高热不退而亡,如今掌权的,是你嫡亲的弟弟,他给你写了信。” 富察琅嬅拿过纸条,寒香见缓缓打开,“沙枣花开,阿姊可归。” 寒香见拿着纸条,泣不成声…… 皇上驾崩当日,爱妃容嫔殉情,追随皇上而去,随葬裕陵。 不久后,戈壁滩上,一女子鲜衣怒马,骑过天山去。 番外二如蕈 如蕈伸手想捂住喉咙上喷薄而出的鲜血,却看见了自己皱皱巴巴的手上,还裹着五颜六色的布,就像她拼拼凑凑的人生。 终于,在一片血雾中,她阖上了眼睛。 地府,孟婆案前。 如蕈踟蹰着,隔着很远,她就感受到了孟婆滔天的怨气。 孟婆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如蕈面前跳脚,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害人精闯下了塌天大祸!” 说着,孟婆拽着如蕈的脖领,向往生桥走去。如蕈比孟婆生生矮了一头,在孟婆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 孟婆大手一挥,将如蕈带到往生桥下,忘川畔,她喋喋不休地抱怨, “我就双休了两天,你就趁着我不在,多次穿进往生之境,造了这么多孽。” 如蕈看着忘川浮现出来的画面,呼吸急促, 秦立从一个小太监,兢兢业业爬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却因为她,几次被杖毙。 田姥姥被克扣了赏赐,没有钱救女儿,不敢回家面对孩子,在御花园急的团团转。 永琪被海兰扇了一巴掌后,迎着冷风喝冷酒,热泪盈眶,想着额娘为什么不爱他。 惢心为她瘸了一条腿,又接连生孩子,身体已是千疮百孔,还要为她在宫外做事。 茂倩忍受了凌云彻九年的冷暴力,最后被关在庄子上如同疯妇一般,香消玉殒。 阿箬受了猫刑,吊死在冷宫里,一双幽深的眼睛望着她。 孟婆摁着如蕈泡在忘川水里,声嘶力竭, “看啊,在你的世界里,以折磨他人来取悦自己,你以为你在自己的往生之境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蠢货!” 孟婆知道,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工作失误,她是个守规矩的婆,所以她决定惩罚自己,取消五十年的年假。 想到这儿,孟婆更生气了,更用力地摁着如蕈。 如蕈咕嘟咕嘟地被迫饮着忘川水,冰冷的湖水灌满了她的腹腔,她抬起头, “为什么,我明明让自己的手很干净了,我尽量地人淡如菊,你们却还要说我恶事做尽,让我众叛亲离,为什么……” 看惯了世间百态的孟婆,一眼就看透了如蕈的本质,她捏着如蕈的脖颈,语气冷漠, “你所谓的淡然,只不过是隐藏在你的冷漠和愚蠢下的自视甚高,你的干净,是建立在森森白骨上的自私自利,你按照你的想法操控了别人的生命,却无法抹杀他们的天性,纵使你在往生之境里构筑了自己的天道,却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定胜天。” 孟婆本也不希望文化水平不高的如蕈听懂这些话,她只是想出口恶气,于是她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你简直是个香菇精,绿霉精,护甲精,大神金,真是个四金!” 如蕈瞪着眼,她真想即刻绞杀了孟婆,孟婆怎么比之前气死她的评论还气人! 说完,孟婆想到了用什么来惩罚如蕈的为所欲为,她指着往生桥说道: “你作恶多端,实在不堪为人,也不配再去人间走一遭,不如,就留在地府吧。” 如蕈沙哑着嗓子问道:“我怎么留在地府啊,我都已经是鬼魂了。” 孟婆邪魅一笑,“就做一只香菇,在往生桥下随风摇动吧。” 话未说完,如蕈已经被孟婆,挂上了桥头…… 番外三小匣子发财日记 小匣子发财啦! 还是秦立公公好,把他安排到了圆明园伺候太后和太妃们,这可是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圆明园里的娘娘们人漂亮又大方,伺候好她们,就有数不完的赏钱拿。 唯一让小匣子暗戳戳吐槽的,就是进忠公公把令娘娘身边守的水泄不通,给令娘娘的兔子铲便便都得他亲自来。 这一日,小匣子拿了赏钱,奉了嘉娘娘的命,给令娘娘送炖了一夜的牛乳雪蛤羹。 小匣子想,昨晚嘉娘娘给令娘娘画仿唐的蝴蝶唇妆时失手了,让令娘娘顶着四不像的妆容去各位主子那儿转了一圈,大家乐的嘎嘎笑,这牛乳雪蛤羹,一定是来赔罪的。 一路上,春风轻拂,树上粉嫩的桃花与波光粼粼的湖面交织出一幅温柔的光影。 小匣子不自觉地哼起歌来,“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突然,一道颀长的身影迎着春风悠然而来,小匣子浑身一震,换上谄媚的笑容: “进忠总管!您老人家怎么这么有空,你看,今天天气真好啊!” 小匣子内心:看不见雪蛤羹,看不见雪蛤羹。 但很不幸,进忠就是冲着这碗雪蛤羹来的,他伸手一指,小匣子就没出息地递了过去。 幸运的是,进忠公公掏出来一大块儿银锭子,扔给了小匣子, “拿着,买点心吃!” 小匣子眉眼弯弯,嘿嘿,嘉娘娘只说给令娘娘送雪蛤羹,又没说一定要表明是她送的,自己给进忠公公一个机会,挣两份钱,也不错。 进忠脚步轻盈,飘然而去,小匣子咬银锭子看看纯不纯时,却看见嘉娘娘身边的贞淑姑姑端了一件红布盖的托盘,跟着进忠公公后面去了。 贞淑路过小匣子时,和善地笑着:“你做的很好,真正赔罪的礼物在这儿呢。” 小匣子抬头望天:原来我只是你们中的一环。 殿内,进忠亲手伺候着嬿婉用着雪蛤羹,进忠嘱咐着: “春天气燥,令主儿得注意着温补。” 嬿婉眼睛一转,鼓着嘴问道:“进忠,我昨天的妆真的好笑吗?” 进忠给嬿婉揩拭了下嘴角,俯下身子,眼神真诚, “令主儿在奴才眼里,就是天仙儿,奴才就算笑,笑的也是自己三生有幸,能亲眼见到仙女。” 嬿婉眉眼舒展,在进忠肩头轻轻推了一把,“就会贫嘴。” 此时,贞淑在外面求见了,进忠心里一沉,起身笑着要走,却与贞淑撞了个正着。 进忠老奸巨猾,贞淑也有八百个心眼子,她轻轻揭开红布,是一对白玉兔子,嘴上的话却说的快, “令主儿,这是我们娘娘给您送的赔罪礼,她问您,她亲手炖的牛乳雪蛤您用着可还顺口,若是喜欢,她天天炖了送来。” 嬿婉瞪向进忠,让进忠浑身一凉,他强装镇定, “淑嘉皇贵太妃的雪蛤羹啊,我已经伺候令主儿用了,还不错。” 说着,进忠脚步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贞淑想,她们主儿闯的祸,最后还得她来平,她笑着道: “令主儿,您呀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我们主儿的气了,她说了,晚上要过来,给您负荆请罪呢。” 嬿婉的气早就消了一半,转移到了进忠身上,她嗔道: “夜里风凉,她移步过来,也不怕吹着,罢了,现在阳光正好,我随你走一遭去当场问罪。” 另一边,长春仙馆 小匣子奉庆太妃的命,给太后和慧贤皇贵太妃送刚做好的蟹黄酥。 今日阳光正好,富察琅嬅又被闲来无事的曦月缠着,说起来前世今生,她语气幽怨: “亏我临走之前,还在担心你没有嫡子会被人欺负,你就一点儿都不真心待我,还给我什么劳什子镯子戴,嘤嘤。” 富察琅嬅给曦月递了个剥好皮的葡萄到嘴边,轻声细语,她已经哄惯了曦月,反正三天一闹的,也是个乐趣, “我怎么会不真心呐?那皇上拖着,不让太医给你诊治,我哪怕顾着七阿哥,也要让人去给你送药啊,况且咱们的谥号里都有贤字,那也是我求来的。” 曦月一口咬住葡萄,甜甜的汁子在嘴里淌开,她扭了扭身子, “那我还是很生气!” 富察琅嬅喜欢曦月的小脾气,心里只觉可爱,她靠近曦月说道: “既然妹妹讨厌我,那我就回宫去,日日在佛前为你祈福,再也不来圆明园惹你嫌弃了。” 说着,琅嬅就要起身。 曦月一把抓住琅嬅绯红绣金丝牡丹的宽大袖子,晃了两下, “哼,不许跑!” 小匣子进来时,正好看见了两位尊贵的主子赌气的一幕,见小匣子带了点心来,曦月也有了台阶, “不许走,和我吃完点心,再陪我去散步看看和恪,我就原谅你。” 小匣子美美拿了双份赏钱,喜滋滋地出了长春仙馆。 身后,几句笑语,湮没在了春风里。 “曦月,前世,你真的恨了我那么深啊。” “不,我是气你把我当成了敌人防备,不真心待我,不然,我为什么不把疥疮传给你。” 琅嬅声音细腻绵长,“即使前世为傀儡,我也把我为数不多的温柔,全给了你。” 小匣子笑呵呵地走在路上,准备去迎接下一位金主。 番外四那拉皇后和容嬷嬷 容佩希望,一切都不会太晚,她的格格还没有转世投胎,还在等她。 往生桥前,一身缁衣的青樱飘然而立。 她已经知道了,十二和她的璟兕,在那个世界过的很好,他们都在爱中长大,永璟也已经往生。 此刻,她唯一的挂念,就是容嬷嬷。 见到桥前熟悉的身影,她飞快地奔过去,一把搂住容佩,柔软的手,摸着容佩饱经沧桑的脸。 她的泪水唰的落下,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嬷嬷,你受苦了,你抚育我一场,本来我是该给你养老的,可我不仅让你没有了依靠,还让你为我奔波了几世。” 容佩拍拍青樱的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安慰在她怀里崩溃的皇后一样, “格格,我生生世世,只想守护着您。” 青樱搂紧容佩,“嬷嬷,来生,就让我也来守护着您吧。” 孟婆抬头看了一眼桥上随风摇晃的香菇,估计这破香菇快要嫉妒死了吧,她生生世世都不会有这么动人的情谊。 孟婆对那拉氏心怀愧疚,对这容嬷嬷更是心生敬佩,她走上前去,端上两碗孟婆汤, “青樱,容嬷嬷,喝了这碗孟婆汤,去你们的往生之境吧,一切会成真的。” 青樱双目含愁,眉毛似蹙非蹙,快言快语道: “若是还要去大清走一遭,关在重重宫闱内,我宁愿和嬷嬷呆在地府。” 孟婆嘿嘿一笑,凑近了说道: “你放心,那个世界,大清早就亡了,快去吧,你们会幸福的。” 青樱和容嬷嬷对视一眼,一齐喝下了孟婆汤。 往生之境内,时空流转。 “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我是记者秦瑛,下次再会。” 一身白色西装,留着短发,戴着珍珠耳环的秦瑛向着镜头微微一笑。 摄影师翻着刚刚的录像,语气赞叹, “不愧是咱们的台柱子,秦瑛你可真厉害啊。” 秦瑛收拾着稿件,对摄影师的夸奖见怪不怪,但还是礼貌真诚地回答道: “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是互相成就的,咱们台里个个都是好兵!” 两人回到台里,正听到同事们在讨论,要在她们组里筛选战地记者,奔赴国外采访的事。 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本来跃跃欲试,却在组里几个老奸巨猾老油条的恐吓下,打消了念头。 秦瑛心思一动,她想去。 王哥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凑过去说道: “咱们搭档那么久了,你要是想去,我必定跟随。” 王哥又有些犹豫,“只不过,容姨就你一个女儿,你还没结婚成家,容姨能放心吗?” 秦瑛心不在焉地整理着东西,妈妈爱她护她,也懂她,正因如此,她不愿让妈妈担惊受怕。 可是,她见过国外发的照片,那里有许多许多的孩子,在战火纷飞中流落街头,连最简单的生存都难以保证。 这样的照片,在网上如烟花般,转瞬就消失了。 她是记者,她要发声。 秦瑛将车熄火,抬起头望向三楼,纱网内袅袅的炊烟送来饭菜的香味,那盏淡黄色的灯火,如此温暖。 秦瑛推开门,带着笑颜走进厨房,“容女士,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容佩将湿润的手擦干,点点秦瑛的鼻尖, “是你最喜欢的糖醋小排和油焖大虾,你今天出去采访累了,妈还给你熬了红枣雪梨银耳羹,快洗洗手,吃饭啦。”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容佩给秦瑛夹着菜,跟秦瑛絮絮叨叨今天有趣的事儿, “今儿我去买菜,邻居的大婶问我,你怎么快三十了还不结婚,还不生儿育女,说你是个老姑娘,气死我了。” 秦瑛眨眨眼,她相信容女士的战斗力,所以她饶有兴趣地问: “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容佩骄傲地挺起胸脯,用筷子比划着: “我告诉她,我奋斗半生攒下积蓄,你努力十几年当上记者,为的就是过这样不为了结婚而结婚的生活。” 秦瑛对容佩竖起来大拇指,不愧是她英姿飒爽的好妈妈。 秦瑛看容佩正开心,状似不经意地提出来, “妈,我想去趟国外开阔一下眼界。” 容佩双手支持,大手一挥,“你想去哪儿啊,澳洲还是欧洲?钱够不够?妈给你报销。” 秦瑛就知道容女士会这么说,不知道一会儿容女士听到她的目的地,会是什么反应。 秦瑛咬着排骨,待酸甜可口的肉入腹,她才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 “妈,我想去国外前线,我想去深入街头巷尾,去报道最真实的战区生活。” 容佩呼吸一滞,眼眶有些酸涩,看着面前干练坚毅的女儿,容佩知道她决定的事,一定是必须要去做的。 可是前线危险,儿行千里母担忧,她不得不怕。 所以她又夹起一块油焖大虾,低着头掩饰住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睛, “来,吃个大虾,吃饱了才有力气去采访啊。” 秦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伸出身子,想看清妈妈的表情, “妈,您同意了?” 容佩再抬起头时,又是满脸的笑容, “当然,妈妈记得你从初中就写在床头的句子,叫铁肩担道义,辣手着文章,这是你的梦想,妈妈当然支持啦。” “只是,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妈妈等你回来。” 秦瑛眼睛通红,她握住容佩的手,脸在容佩的手背上蹭了蹭, “妈妈放心吧,现在我们的国家强大,会保证我们的安全的。” 容佩点点头,反手摸着秦瑛的头,“去吧,瑛瑛,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一只,真正翱翔天空的雌鹰。” 三天后,秦瑛带着自己的团队,坐着直升机奔赴国外,留下了无比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临走时,她在战场附近,捡到了一个失去双亲的华裔小男孩,并送到了大使馆。 和大使馆一番交涉后,她知道了小男孩将被送去的福利院,并顺利地去领养了他。 容女士问她,要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 秦瑛想了想,摸着小男孩儿的头, “就叫容璟吧,随您的姓。” 番外五会宾楼 她不是魏杨氏,她是杨佳氏。 佐禄跟着巨温柔,越来越像个大人的样子了,佐禄完美继承了巨温柔的验尸技术,已经从打下手的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魏仵作了。 因为他和巨温柔的仗义执言,人们给他们两个起了个诨号,叫做:雌雄双煞。 佐禄以前的狐朋狗友们,笑着逗佐禄, “魏爷,你瞧瞧,雌雄双煞,雌雄,他们都把你夫人放在你前面了。” 佐禄蛮横地一把推开笑闹的几人,很严肃地说道: “我巨姐比我厉害,是我师父,自然应该在我前面,我亲姐姐比我厉害,也该在我前面,这么厉害的姐姐,你们有吗,有吗,有吗?我有两个!!!” 狐朋狗友们悻悻而散,他们确实没有…… 杨佳氏想,有温柔在,佐禄不会走上歪路了,想到宫里嬿婉也逃离了嘉妃的魔爪,她放了心,儿女无灾无难,就是她最大的祈盼。 接下来的时间,她想发展自己的事业了。 她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余钱,主动找到了邻居金夫人,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开茶楼。 金夫人说,要干就干波大的,餐饮一体,开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杨佳氏眼睛瞪的溜溜圆,她问道: “金夫人,你有那么多钱吗?咱们可要量力而行啊。” 杨佳氏本来想着,金夫人的女婿只是个参将,不如她就多出点,不让金夫人为难。 没想到,金夫人大手一挥,出来拇指宽的一沓百两银票,足足有五千两。 杨佳氏瞠目结舌,想着真是人不可貌相,金夫人大气! 在一个黄道吉日,杨佳氏和金夫人合伙开的会宾楼开张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会宾楼前来了舞狮队。 杨佳氏看得忘了神,哈哈笑着鼓掌,直到结束了,她才想起来,自己和金夫人没请舞狮队啊。 鞭炮声落,遍地红花,空气中回响着“哔哔哔剥”的火药余韵,特有的硝石味儿弥漫开来。 最前面的狮子摘下头套,露出一张美男子的脸,杨佳氏认出来了,这不是嘉妃生的履郡王吗? 接着,另外四个小狮子也露出来了真面目,依次是八阿哥永璇,九阿哥永玑,十一阿哥永瑆和一只幼狮永琰。 一身火红的永琰钻进杨佳氏怀里,“玛嬷玛嬷,我来祝贺你开张啦!” 另外四个阿哥还算矜持,风度翩翩地行了礼, “孙儿见过两位玛嬷。” 金夫人大步上前,拥住永瑆和永璇永玑,笑的爽朗。 “好小子,说要给我个惊喜,原来是这样。” 杨佳氏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张大嘴巴,比出两根手指,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两个玛嬷???金夫人你怎么会认识几位王爷???” 金夫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身上枣红色百合花纹的氅衣抖动着, “鄙人不才,有个女儿金氏玉妍,在宫里当个娘娘,给我生了四个外孙儿。” 永琰露出小脑袋,提醒着杨佳氏,“玛嬷玛嬷,金夫人就是嘉娘娘的娘亲哟。” 杨佳氏感觉:天塌了! 亏她还跟金夫人吐槽过嘉妃娘娘这个大贵女,嚣张跋扈,结果她们是亲母女??? 金夫人上前一步,很大方地拍拍杨佳氏的肩膀, “哎呀,杨大姐,用不着这么吃惊吧,按理来说,咱们还是亲家呢。” 杨佳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碍于人前不好发作,她退后一步,咬着牙说道: “停停停,谁和你是亲家,先让孩子们进去,咱们等会儿再算账!” 永珹带着几位弟弟,蹦蹦跳跳地就进去了,今日会宾楼人满为患,大家都想尝尝,用了宫里秘制配方的菜,到底是什么味儿的。 田芸儿爱吃,带着田姥姥和永琪也来凑热闹了。 会宾楼的美食顾问,正是十二贝勒永璂,也就是说,此刻,小小的会宾楼,坐了一半的皇亲国戚。 杨佳氏冷汗直流,不肯看金夫人,倒是金夫人不停地端茶倒水,殷勤备至。 “杨大姐,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你不是也没问过我吗?” 杨佳氏狠狠瞪了一眼金夫人,她算是知道嘉妃的狡猾从哪儿来的了,就是从金夫人这里学来的。 金夫人哄着杨佳氏,她想,杨大姐这一定是不好意思了,自己一定要让她敞开心扉。 “杨大姐,我们玉妍都被你们令妃娘娘收服了,咱们不该更加亲近吗?你瞧瞧咱们的外孙们,关系多好啊。” 杨佳氏看着自己的小外孙儿永琰,跟在几个阿哥身后,玩的极为开心,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几位阿哥对她的小外孙儿,确实不错,金夫人也是个热心的。 要不看在孩子和老人的份上,原谅一下嘉妃之前的嚣张? 杨佳氏觑了一眼金夫人递过来的,剥好的瓜子,抓了几颗扔进嘴里, “那我看你们表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