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我靠复制粘贴称霸江湖》 1 精神不正常 徽州 雨势渐小,薄雾如纱,湿漉漉的巷子里走出一位身着灰色衣衫的青年。对方撑了一把白底红梅的伞,在雾蒙蒙的雨天,那一枝艳丽的红梅便格外得显眼。 池屿闲的衣角被溅落在地面的雨水打湿,他瞥见之后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本就恹恹的神情此时更加得难看了。 他步行了一刻钟,最后在一处粉墙黛瓦的小院前停下。 向外延展的屋檐遮挡了乱飘的雨丝,沾满了雨水的伞被动作懒散地合上,随后便搁在了门口。 池屿闲抬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刚触摸到掉了漆的木门就停了下来。 周围很是安静,只能听见雨声淅淅沥沥的声音,但一些细微的声响还是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又来了。 表情冷淡的青年掀起眼皮,略窄的眼眸宛如一滩死水般。 “吱呀”一声,表面潮湿的木门被推开,露出了里面荒芜的院落。 池屿闲拿起伞撑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往里走。 雨滴落在伞面,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神似沸腾的油锅。 风渐起,吹斜了雨丝。蓦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从不远处飞来。 刚落至半空的雨滴被刀刃破成两半,还未等那滴雨落地,小刀便已飞至池屿闲眼前。 时间仿佛是停滞了一般,撑着伞的青年一动不动,淡漠的瞳孔之中映出一点寒芒。 “胡家刀法(入门版),是否复制粘贴?” 池屿闲微微侧首躲过飞来的小刀,随后在心中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复制粘贴。 刹那间,大气磅礴、玄幻莫测的刀法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中,没有任何的生疏感,如潺潺流水般自然浮现。 他慢条斯理地抬眸望向小刀飞来的方向:“胡家刀法向来大开大合,阁下却使在小刀上,倒是缺了几分气概。” 雨停了下来,但周围的水雾依旧弥漫着。 “哼,足以打败你。” 一道粗犷的嗓音不屑道,随后,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壮汉便跃下墙头,手掌飞速略过腰间,下一刻,数枚小刀齐发,径直冲向池屿闲。 灰衣青年的动作依旧是慢悠悠的,带着一种没睡醒的懒散。他合上伞,抬手做横劈状。 明明是常见的伞,此刻却像是一把大刀,势如破竹般地将面前的数枚小刀劈落在地。 铁器落在石质的地面,发出了连续的脆响。 单是一招,壮汉便看出了对方所使的招式正是和自己相同的胡家刀法。 “你是胡家人?!” 他心里一紧,脑子飞快地思索起青年来,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记忆。 难不成对方是比自己更高的弟子? 池屿闲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胡一刀的绝技,你是他什么人?” 说罢,他也不等壮汉回答他,拿着伞便冲向了对方。 不愧是能够横扫辽东的刀法,仅仅是入门级就如此得气势汹汹,直逼的壮汉接连后退。 对方本想继续用小刀反击,但两人现在距离极近,反倒是拿伞的池屿闲占了上风。 不过几招,壮汉便败下阵来,肩膀被合起的伞打得生疼。 池屿闲收势,略微垂眸看向趴在地上浑身湿漉的壮汉:“自己走,或者被我丢出去。” 他说罢便沉默地看着对方,脸上即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危机解决之后的放松。 壮汉爬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青年,没由来地浑身一抖,咬着牙离开了这里。 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屋檐旁的滴答声。 池屿闲垂眸,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再次被疲倦袭满全身。 他走到正屋门口,随手将伞放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雨天有些阴沉,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本就郁闷的心情在这种环境下像是加了酵母一般快速地发酵,淡淡的厌烦展露在阴郁的脸上,给人一种冰冷的死寂。 池屿闲沉默地脱下外衫,一言不发地倒在床上。 若不是他的胸膛还在起伏,这幅样子还以为床上躺了具尸体。 大脑混混沌沌的,困意和倦意交织着,牵着池屿闲陷入睡梦。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一片漆黑了。寂静无边蔓延,裹挟着夜里的凉意。 青年醒了之后也没什么反应,就这么安静地凝望着帐顶。 其实他也看不清楚,只是在黑暗之中沉默地躺着。今天明明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但他还是很困。 仿佛是没有进食的需求似的,池屿闲眨眨眼睛,安静地翻了个身。 距离他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里他碰到了不少前来找麻烦的人。 好在那些人只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再加上他有金手指傍身,这才安然无恙地待在了这里。 一想到身上的金手指,池屿闲快要闭上的眼睛就再次睁开。没想到当初被老板批得一无是处的小游戏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救了他的命。 想到之前的事情,他又沮丧了起来。 毕业三四年,他还是没有闯出什么名堂,设计的那些游戏要么被领导打回,要么就扑得无声无息。 一个多月前,池屿闲为了设计一个小游戏熬了大半月,还没等他将邮件发给领导,就眼前一黑,猝死了。 等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处草地了,周围寂静无声,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换了一个身体。 又或者说,他穿越了,还是穿到了武侠世界。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朝代,但当他在路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才恍然大悟。 想到这里,池屿闲便觉得头疼。他之前连上下楼梯都累得不行,如今在这个凭实力说好的武侠世界岂不是等死。 不过死也就算了,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池屿闲之前也不是没有起过这种念头,但每次都在最后一步停下。 他怕疼,总是下不了手。 算了,不如苟活。 池屿闲抬手抱住了旁边的被子,没什么精神地再次闭上了双眼。 他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又在半夜被饿意惊醒,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之后才没什么精神地起身往厨房去。 一点烛光点亮,驱散了房间里的昏暗。 池屿闲也没穿外衫,就只着单衣拿着烛台进了厨房。 他挽起袖子站在灶台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随便煮碗面吃。 “怎么没一个大厨来找我?这样就能复制粘贴厨艺了。” 片刻之后,一碗平平无奇的清汤面煮好了。虽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入口,但也算不上好吃。 不过在池屿闲看来,这只是生命维持餐罢了。 他吃完了面,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不行,明天就去街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大厨。” 青年低垂着眼眸,丧气满满。 他打开简陋的界面,认真地看起了技能介绍。 明明是自己设计的小游戏,但他还是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毕竟成为金手指之后,除了基本设定之外,一切都和刚开始不同。 萤蓝色的界面在眼前展开,四个字的按键占据屏幕中央,长按“复制粘贴”键便显示出介绍:复制近身的任何功法技能粘贴到使用者身上,无冷却时间,被复制的什么水平,粘贴后依旧是什么水平,只有粘贴后努力精进才可以突破。 池屿闲将介绍看完,又看了一眼自己这一个多月来复制粘贴的几个武功,随后叹了口气。 由于前来找他麻烦的人武功平平,他复制粘贴后也是和对方差不多的水平,只是比普通人强了一点,称不上什么高手。 青年苍白阴郁的脸在萤蓝色的光下显现出几分的诡异,像是鬼片里猛地出现的鬼魂一般。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几个功法,正当池屿闲准备关掉界面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书信功能。 “???” 只有他一个人使用这这个游戏,书信功能又有什么用?自己给自己写信玩儿? 本就烦闷的心情此刻更加得糟糕。 池屿闲起身,蹲了许久的腿宛如触电般酥麻。 他单手握拳锤了锤腿,眉目间充斥着一股无处纾解的烦躁。 腿上的麻意非但没有得到舒缓,反倒是往全身蔓延开来。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池屿闲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地压抑着心情。 他点开鸡肋的书信功能,沉默了片刻之后颤抖着手开始发泄。 之前每当他烦闷无力的时候就会写日记发泄,像只难开的河蚌般自我消化着消极情绪。 反正也没人看,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行行字在屏幕上显示,字里行间充满了沮丧和烦躁,偶尔还有几句自我嘲讽,宛如粘稠的黑泥般将人裹挟在深处。 发泄完之后,池屿闲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他抬手,柔软的指腹拭去水痕,随后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去睡觉。 “那些人不知道明天还来不来,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池屿池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他刚来的时候遇到一群土匪,情急之下将对方所有人的武功复制粘贴,这才逃了一命。 或许是因为他逃走之后报官将土匪头子给抓走了,对方剩下的手下便记恨上了他,三天两头地来找他麻烦。 池屿闲都快要精神不正常了,时不时地冒出一些癫狂的念头——把他们都杀喽! 困意很快就将他扯入睡梦,因此他也没注意到一只浑身嫩黄的小鸟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 小鸟在夜色中眨眼间就消失,速度极快,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鸟。 它像是什么法器似的,眨眼间就横跨万里。 一抹嫩黄在空中飞来飞去,像是在挑选着什么似的。终于,在天光熹微之时,小鸟在一处小楼栏杆落下。 周围的鸟雀啁啾不停,小鸟扑闪了一下翅膀,然后鸟喙一张一合。竟是口吐人言:“贱人!把你们都杀喽!天天找麻烦真是烦死了!我精神很好啊!大不了去死!” 2 徽州东南西北一条街 旁边的开门声蓦地一顿,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似的。 但小鸟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又或者说,它察觉到了,但是并不在乎。 软乎乎的毛绒小鸟站在栏杆处,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让人听到之后不免共情。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随后便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一只宛如白玉般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栏杆上的嫩黄小鸟,紧接着就是一道带着淡淡笑意的温润声音:“原来是只小鹦鹉?” 俊雅柔和的青年用指腹轻轻拂了拂对方柔软的羽毛,在心里思索着这是谁家的鹦鹉飞到了他这里。 能流利口吐人言的鹦鹉应当是有主人训练的,就是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家的鹦鹉丢了。 白衣男子——花满楼无奈地摇摇头,伸出食指逗弄着小鸟。 这鸟也不怕人,接着说那些埋怨的话,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一副沮丧的样子。 花满楼眉眼微弯,指尖轻柔地点了点毛茸茸的鸟头:“你倒是有灵性。” 他说罢,垂首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他思考的空档,嫩黄的鹦鹉已经将话说完了,正歪头整理着羽毛。 或许是花满楼太安静了,一直等着回信的鹦鹉抬头用喙顶了顶对方的指腹。 一声短促的笑响起,让人无端想到春日的烂漫山花。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黄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的白衣,银线绣成的暗纹正闪烁着光芒。 * 临近正午,窝在床上的青年才悠悠转醒。 纤长的眼睫搭着,遮挡住了还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眸。 漆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像是泼墨般将池屿闲苍白的脸分割成了两半。 阳光正盛,他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在清醒。 外面还有些潮湿,雨水洗刷之后倒是显得干净了。 腹部传来一阵饥饿感,池屿闲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慢悠悠地起床收拾。 衣柜里的衣服只有三四件,他也不挑,随手拿了一件墨色外衫披在了身上。 漆黑的衣衫衬着苍白的脸,两种对比极致的色彩很是吸引目光。 有关原身的记忆池屿闲一点都想不起来,只知道对方一直住在这处小院,也不知道对方凭借什么为生。 原身留下的钱袋已经所剩无几了,再不找到工作,他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池屿闲简单煮了饭吃,拿起伞就出了门。 这里的道路略窄,称不上街道,只能算是巷子。 巷子两旁是一座座院落,墙角阴暗中滋生着碧绿的青苔,时不时还能瞥见几只爬虫。 池屿闲不太喜欢晒太阳,因此便撑着伞慢慢地在巷子里走着,悠闲得像是来游玩似的。 穿过前面那条巷子就能看到一处平整的空地,一片不大的湖将空地分出两半,一边是水波荡漾,一边是坐在门口的黄发垂髫。 水面泛起粼粼波光,仿佛是落了一片金子似的。 池屿闲缓缓地走到池塘边,周围有人摆摊,卖的大多是一些刚摘下来的菜,只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剩下的菜也没有那么得新鲜了。 他垂眸看着略有些焉儿的菜,动作缓慢地挑了一些。 “下次可要来得早诶,现在都是剩下的。” 卖菜的阿婆说道,最后还送了池屿闲一把小葱。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瞳孔有些涣散,视线并没有聚焦。 买完菜之后,池屿闲便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顿时有些空虚。 墙面被影子分割开来,他走到阴影处停了下来,随后便撑着伞抬眸望着对面墙上的阴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墙面上的影子也逐渐地挪移着,池屿闲眼眸低垂,神情有些厌倦,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看着影子从墙面上溜走。 等对面的白墙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时候,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拎着手里的菜步伐缓慢地往回走。 悠闲的时间对于池屿闲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他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些东西,有时候会忘了时间的流逝,仿佛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若是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的日子说不定会更加得枯燥。 把菜放到厨房之后,池屿闲合上伞又回房间睡觉了。他像是睡不醒似的,眼皮总是半耷拉着,浑身散发着一种阴郁感,让人不敢接近。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因此格外得安静,只有树枝上传来的鸟雀啁啾声,偶尔会响起一阵簌簌的风声。 他很快就睡了过去,最后是被邻居的饭香给惊醒的。 一股发酵之后的淡淡臭味随着炊烟往他这边飘,池屿闲耸了耸鼻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坐起身,望着半支开的窗户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双深色的瞳孔总是对不上焦,仿佛失去了灵魂似的。 “臭鳜鱼的味道。” 他后知后觉地低声呢喃,随后便起身往厨房去。 对于只会煮面和白粥的他来说,这种徽州名菜他是一点儿都不会,只能闻着味道慢悠悠地喝着粥。 或许是因为睡得时间太长,池屿闲饭量也变得小了,没吃几口就有了饱腹感。 沉默地收拾好厨房之后,他走到房间里拿起了从未用过的刀。 这把刀是他刚来的时候在铁匠铺子哪儿买的,做工算不上精致,只能说勉强能用。 刀型如弦月,抽出时与刀鞘摩擦发出锵然一声。 本来买这把刀是为了防身用,倒是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池屿闲合上刀,拢了拢身上的黑衣,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看上去还真像是一个玄幻莫测的刀客。 那些人总是没完没了,他决定趁着今日将那群人一并解决了。 若是之前,池屿闲还不敢做出这种决定,但现在他已经复制了五六种功法,虽说算不上高手,但对付那些土匪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定决心之后,他一手撑伞一手握刀,身着墨色衣衫走近了无边夜色之中。 走出村落几里之后就能望见一个不算高.耸的山头,此刻山头燃起了点点烛光,像是将黑夜给烫出了一个个洞。 自从土匪头子关押进官府之后,剩下的那些土匪就不成气候了。 或许是因为池屿闲看上去不像是会武功的人,他们才会派人来报仇。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至今已经有五六个人从他这里铩羽而归了,对方为什么还是坚持来找他报仇? 想不明白,黑衣青年站在山脚下抬头往上望,指腹摩挲着刀把。 * “要我说,还不如让石哥做大当家,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守在寨口的人埋怨道:“而且咱们派出去的人都没能杀了那个人,干嘛不一起上?” “你多什么嘴?二哥自有对策。” 另一个汉子回答道,刚想继续说着什么,余光中便瞥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谁?!” 他一哆嗦,连忙打起精神往远处望去。 刚才还在不忿的人一听他的话,也立刻握紧了手上的长枪。 只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缓缓从夜色中走出,大半夜的,那人却打着一把白底红梅的伞,莫名有些阴森。 两个人见状浑身一抖,他娘的,难不成是见鬼了? “谁?” 池屿闲微微抬起伞面,露出一张略显阴郁苍白的脸,眸似寒星,眉目俊朗。 他缓缓地合上伞,动作慢悠悠的。 站在他几步开外的两个面面相觑,随后一个提刀冲了过去,一个连忙往里跑着去通风报信。 池屿闲拔出弯月似的刀,稍稍瞥了一眼迎面而来的汉子。 对方的招式只是三脚猫,只不过力气很大,长刀冲来隐隐有破空声。 他眉目微敛,手握刀把反手一劈。 当年胡一刀凭借此刀法横扫辽东,气势磅礴如山倾,对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获胜不过是眨眼间。 池屿闲动作很快,和他厌倦的表情形成了极大得反差。 他一边沉默地打倒大汉,一边在心里骂着。 要不是他们死缠烂打,他这些天也不至于没几个好觉睡。 这么一想,池屿闲心情更差了,也不等山寨里的救兵赶来,就这么独自提到拎伞走了进去。 说是山寨,其实里面的人并不多,除去被关押在牢里的人之外,这里也就剩下十余人。 山寨每隔十几步就点了一丛火,将大半个山头都给照得通明。 池屿闲摸了摸拎伞的手腕,下意识地想要扯着什么东西,但手一摸却是肌肤的光滑。 他愣了一下,压着眉眼间的戾气。 “姓池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河山拎着一对大锤,身后站着十几人,气势汹汹,看到孤身一人的池屿闲之后立刻吵嚷了起来。 “既然你来送死,就别怪爷爷不手下留情了!” 在外人面前,池闲屿并不想独自待着时那么丧气满满,反倒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他还没和石山河交过手,只不过对方武功在土匪头子之下,因此他甚至不用复制粘贴对方的武功,单凭复制粘贴的土匪头的武功就可以打败对方。 池屿闲身姿轻盈,哪怕之前从未习武,但在金手指的帮助下,使起那些功法来简直如同饮水般。 他用弯刀,却使剑法,乍一看有些不伦不类,但和他对战的石山河却是瞳孔微缩。 这个人身上根本没有内力! 一个没有内力的人竟然武功在他之上!对方一个多月前分明是个普通人,怎会如此? 池屿闲却没有想那么多,他一把弯刀挥得大开大合,腰肢柔软,宛如一道灵敏的幽灵般。 “砰”的一声,弯月一般的刀用巧劲儿挑落两个小锤,下一瞬,刀背便压在了石山河的脖颈。 池屿闲低垂下眼眸,抬脚将石山河的两个“榴莲”踩在脚下:“谁是爷爷?” 3 名侦探 石山河着身子不敢动弹,生怕池屿闲手一抖伤了他。 月光和火光交织着照亮了这一片空地,池屿闲一身黑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般。 他提刀的手腕微微往里收,冰凉的刀背便紧贴在了石山河的颈侧。 “你……你是爷爷。” 石山河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还眼神惊恐地斜视着压在肩膀上的弯刀。 “刀剑无情,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池屿闲打断:“还想报仇吗?” 黑衣青年身姿绰约,只是一双深色的眼眸带着漠视,仿佛眼前的人命如同草芥一般。 “不!不会了!” 石山河低下头,隐去了眼中的怨恨:“您大人有大量。”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池屿闲本就不打算要他命,此刻听见他这句话之后也明白对方表里不一。 “若是下次还有人来找我麻烦,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算到你头上。” 他扯了扯嘴角,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的笑意,带着戾气的眉眼有些锋利,如索命厉鬼一般。 石山河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心中隐隐浮现出几分的惧意:“自然,呵呵呵,您就放心吧。” 他隐藏的并不高明,但池屿闲也没挑明,只是嗓音微低且懒散道:“我自然相信你,毕竟下一次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黑衣青年用刀背拍了拍石山河的脸:“下次就砍掉你的头当球踢。” 他的话音刚落,被侮辱的石山河双拳紧握,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尤其是发现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真的出现了丝丝愉悦。 警告了对方一番之后,池屿闲收刀离去。他身上的衣服宽袖大摆,走起路来莫名有几分的潇洒。 趁着月色,他下了山,但并没有往回走,而是转身凝视着点点灯火的山头。 石山河他们能逃过一劫是因为那天并没有跟着大当家出去,而对方被抓捕之后也没有说出寨子在哪儿,因此才让石山河逃过一劫。 池屿闲的困意上来了,他下意识地撑起伞,凤眼微微半垂,一副厌倦的模样。 他知道对方的寨子地点还是因为一次意外,不过现在对他来说,这一点倒是派上了用场。 夜风起,吹得周围的树木微微晃动,树叶摩挲发出阵阵沙沙声。 池屿闲耷拉着眼,去了一趟衙门之后才回家,一回去倒头就睡,就连握在手里的弯刀都没有放到桌子上,而是随手搁在了枕边。 就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眼前蓦地一亮。 酸涩的双眼被亮光一照,立刻刺激地流出了泪水,眨眼间就洇湿了眼尾。 池屿闲掀起眼皮,只见萤蓝色的屏幕在眼前展开,只占了屏幕三分之一的书信功能不停地闪烁着。 看到这一幕,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刚才还没有聚焦的双眸瞬间锁定了屏幕。 “什么鬼?有人回复我了?” 池屿闲坐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地点开了信件。 他一目十行地扫完莫名其妙的回信,唇角微微下压成一条直线。 哪怕是没有见过回信的人,但单从这封信来看就知道对方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池屿闲阴郁的脸此刻更加得恹恹了,他不信真的有人给他写了回信,猜测着是系统在搞鬼。 一声从喉咙里压出来的嗤笑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神情带着几分阴霾的青年毫不留情地将回信删掉。 哪怕做了这些,他的心情也没有多少好转,甚至生出了一股被蒙骗之后的气愤。 苍白的侧脸被垂下的乌发挡了一大半,很难看出青年的心情。 房外风声阵阵,如鬼哭一般。 屏幕依旧亮着,萤蓝色的光像是鬼火般,看着就没什么温度。 池屿闲冷着脸,和平常一样视线没有聚焦,他看似在发呆,但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古怪。 外面的风停了下来,这时一直坐在床上的青年才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击着,速度很快,几乎快出了残影。 一行行隐隐带着恶意的话不消片刻就写好,末了,池屿闲还添了一句:“我最讨厌逗我的人,迟早会销毁这个功能。” 他关上屏幕,胸口急促地起伏着。 被游戏逗弄的不可思议混杂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怨恨死死地纠缠着他的理智,池屿闲低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指节用力到发白,手背青筋鼓起。 到最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了,只隐约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过气。 因此,他再次错过了那只幻化出来的嫩黄鹦鹉,更别说看着对方从窗口飞出了。 池屿闲写日记的习惯是从初中开始的,那个时候的他因为家庭原因瘦瘦弱弱的,父母整日没完没了的争吵让他不敢再像往常一样和母亲谈话,只好在一片摔东西的声音中躲进房间。 一开始他只是单纯地记录着生活,除了对父母的惶恐之外,大部分还是美好的。 但渐渐的,他似乎越来越沉默寡言,却找不到人说话,只好闷着头继续写日记。 事情的转机是在一年后,他父母离婚,却都不假思索地抛下了他扬长而去。 那天之后,池屿闲的日记末尾总会出现一段温暖的话,宛如春风温泉一般洗涤着他字里行间的恐慌和无措。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在倾盆大雨之中有人给他撑了一把伞。 池屿闲越发得喜欢些日记了,不仅仅是生活了,还有自己的心情,一切一切想法。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赎、找到了精神寄托,但在中考那天,他的日记却出现在学校的公告栏。 那些温柔的安慰被人抹去,只留下他腐烂般的话语。 他所以为的伞化成了回旋镖扎在了他身上,退去的黑泥再次将他扯了进去。 直到他上了高中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安慰他的人是班上的同桌,对方引以为傲地操控着他的情绪,将他的痛苦当做与他人分享的笑话。 一帧帧往事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躺在床上的青年浑身冷汗,漆黑的眉紧紧地皱着。 终于,天空传来一声巨响,闪电刹那间照亮了天地,以及一双漠然的双眸。 池屿闲冷着脸,鬓角被冷汗打湿沾在脸侧。 苍白的手指猛地扶住了床沿,身姿挺拔的青年弯下了单薄的脊背,恶心地伏在床边干呕着。 早就过去了。 池屿闲趴在床边,长发宛如被织好的网一般笼罩着他的身躯。 他安静地缓了缓,压下反胃的恶心之后才擦了擦身上的冷汗。 “哗”的一声惊响,大雨从天上砸了下来,酣畅淋漓地击打着地面上的一切。 池屿闲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地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这场雨下了很久,第二天下午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声还是那么地激烈,像是炮火轰炸般声势浩荡。 噼里啪啦的雨声此刻带上了几分的催眠意味,天阴沉沉的,以至于房间里的光线很是昏暗。 池屿闲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就这么在床上躺尸,一动不动地像死了似的。 他听着外面的雨声,再次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势才小了起来,但外面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池屿闲皱了皱眉并不太想出去。 但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点儿东西都没吃,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纠结了大半天之后,他还是坐了起来,动作依旧缓慢地收拾了一下,这才撑起伞走了出去。 雨虽然小了,但被风一吹还是会刮到身上,池屿闲没走多远,身上的衣服就湿了一块。 或许是因为下雨,外面的一些饭馆都没多少人,就连跑堂的店小二都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 池屿闲收回了目光,随意找了一家饭馆走了进去。 大堂点着烛灯,但光线说不上亮。 他没进来之前还以为这里没客人,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大堂临近后厨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不过池屿闲并不在意,合上伞之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客官吃点什么?” “一碗阳春面。” 池屿闲低着头整理着衣衫,轻声回答道。 周围有些安静,甚至静到有些诡异了。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他擦拭衣衫的动作一顿。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等着自己的面。 煮面的时间并不久,正当店小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出来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对方摘下斗笠,浑身带着雨水的湿润气息。 在他露出脸之后,坐在角落自酌的男子动作一顿,挑了一下修理得干净的眉毛。 池屿闲心如止水,像是没发现周围紧张起来的气氛似的。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子面轻轻地吹着。 面香唤醒了饥饿,他的眉眼稍稍舒展,刚准备咬下面的时候,一阵拔刀声响起。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劈开了,还飞向了他。 池屿闲动作迅速地往旁边一撤,飞来的半个椅子正好砸到了他刚才坐的地方。 他勉强躲开,但一口还没吃的阳春面却横尸现场。 “我既然答应了他的要求,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坐在角落的男子站起身,伸出手指夹住了向他劈来的大刀。 看来是他们的私人恩怨波及到了自己,池屿闲抿唇,表情明显有些不悦。 他抬眸看向正在对峙的两个人,持刀的男子背对着他,因此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 但不费吹灰之力接住对方长刀的男子却是正对着他,一张俊俏的脸就这么露了出来。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对方修理的漂漂亮亮的眉毛和胡子,眼中还带着几分的无奈。 池屿闲看着对方的手指,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对方——名侦探陆小鸡。 4 练武奇才 池屿闲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在他不远处对峙的两个人,目光平淡。 他倒是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能遇到传闻中的两条眉毛陆小凤。 不过看对方的表情,似乎也认识那位提刀而来的刀客。 “不要插手这件事情。” 陆小凤:“恐怕不行,委托我的人是我的朋友。” 他的朋友多得很,中年刀客一时之间也不清楚对方所说的朋友是那一个,正如自己也是陆小凤的朋友一般。 “看在我们之间的情分上,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中年刀客声音稍微柔和了片刻,但很快就又生冷了起来。 听到他这句话,陆小凤缓缓地露出来一抹笑意:“我陆小凤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他们说话的声音算不上低,以至于站在不远处的池屿闲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对那两个人所争执的事情不感兴趣,现在只想要让对方赔他的阳春面。 摔碎在地上的瓷片散落着,还滚烫的面汤不可避免地溅到了他的衣摆。 池屿闲平日里略显疏离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不满,他依旧站在那里,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远处的陆小凤似乎是结束了和中年刀客的争执,抬手撩起衣袍便再次坐了下去。 外面的雨仿佛快要停下来了,雨声渐小。 中年刀客见自己左右不了陆小凤的想法,便冷哼一声,眼神坚定如初。 他盯着陆小凤:“你会后悔的。” 说罢便毫不留念地转身离去,再次闯进了滂沱的雨幕之中。 原本站在旁边的池屿闲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住对方,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好在陆小凤看到了他这边的狼藉,主动向小二点了一碗新的阳春面。 得到了补偿的池屿闲神色稍霁,迟疑了一瞬之后便向着陆小凤的方向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的态度。 他拍了拍并不存在灰尘的衣摆,安静地找了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阳春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池屿闲安静到几乎沉寂般地低头吃面。 一碗热乎乎的面下肚,将身上的些许冰冷驱散,也有了一些饱腹感。 在他放下筷子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布满街道的水坑映着月光,像是碎成数片的镜子。 池屿闲拿起立在旁边的伞,随后沉默地往外走。 屋顶的雨水顺着滴水落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他依旧撑起了那把白底红梅的伞,在夜色之中格外得显眼。 还没等他走上几步,后面便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但带着几分的刻意,像是故意让他察觉到似的。 池屿闲不动声色地停下了脚步,果不其然,下一瞬身后就响起来一道陌生且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公子请留步!” 刚才还在大堂坐着的陆小凤跟了上来,还拦下了素不相识的池屿闲。 “有事?” 池屿闲缓慢回首,疑惑地看着面带笑意的陆小凤。 “在下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陆小凤一边回答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停在眼前的青年,视线不带什么恶意,反倒是有些好奇。 “我不认识你。” 池屿闲在听到对方的回答时便微微蹙眉,仿佛是不明白陆小凤为什么要和自己做朋友。 他侧目,本就冷淡理智的五官在安静的时候难□□露出几分冷漠。 若是旁人见到他这幅模样,恐怕早就敬而远之了。但陆小凤是谁?对方几乎是朋友遍布天下,对他这种态度也不觉得冒犯。 “在下觉得公子很合眼缘,便想交个朋友。” 陆小凤笑着,看样子好像有几分真情实感。 黑衣青年稍微抬伞,露出来了凌厉的眉眼。 “我不交朋友。” 池屿闲握着伞的手收紧,指节泛着白。 他抿唇,想到了什么,神情阴郁了下来。 听到他的回答之后,陆小凤也不气馁,而是淡淡一笑:“没关系,公子不必觉得难为情。” 可池屿闲却是早已转过了身,仿佛不认识对方似的跨步离开。 这幅拒绝的模样倒是让陆小凤无奈,他没有跟上去,毕竟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察觉到陆小凤没有跟上来,池屿闲稍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很擅长处理这些,刚才还在担心万一对方纠缠不休他该怎么办,好在陆小凤并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 带着寒意的风迎面吹来,被雨水打湿的衣衫被寒风一吹,顿时带来了阵阵凉意。 池屿闲抬起手撩了一下沉甸甸的衣摆,无奈地迈大了步子准备回去换身衣服。 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是没想到自己和陆小凤竟然会这么快再次见面。 时间已经不早了,临街的人家已经熄了灯,周围只有淡淡的月光照亮着回时的路。 池屿闲正垂首躲避着路上的水坑,因着他的动作,撑开的伞沿微微下垂遮挡住了正前方的视线。 “砰”的一声,前面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刀剑相撞声,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池屿闲拉回了现实。 他轻抬伞,一双漆黑的眼眸向前望去,看清楚那道身影之后微愣。 不是才分开吗?陆小凤怎么就走到自己前面了? 前面被一群来势汹汹的人拦住的正是前不久刚分开的陆小凤,对方背对着他,看样子并没有多少的害怕,反倒是流露出几分闲适的感觉。 “少废话,上!” 持刀的壮汉凶狠一笑,扬刀就往陆小凤脸上劈去。 池屿闲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甚至还有心思猜想这群人是不是刚才那个刀客派来的。 他无意掺和进去,于是压低了伞沿准备换条路回家。 但不巧,那群持刀的壮汉瞄见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高声大喊道:“陆小凤!你竟然还有帮手!” 紧随着这道大喊而来的便是来势汹汹的破空声,池屿闲剑眉稍蹙,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 他连忙后退,堪堪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大刀。 不远处的陆小凤也看到了这一幕,心头猛地一跳:“这位公子不会武功,怎么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他心里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就眼睁睁地看见那位不会武功的公子云淡风轻地抬手接住了气势凶猛的大刀。 动作之流畅、态度之淡然,看上去倒像是一位武功高强的隐世高手。 但陆小凤却是瞪大了双眼,因为对方所使用的招数正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灵犀一指! 他敢肯定,整个江湖上除了他和花满楼之外,没有一个人会灵犀一指! 池闲屿一手夹住了持刀壮汉的大刀,另一只手作横劈状打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对方吃痛,握着大刀的手下意识地松开。 眨眼之间局势反转,刚才的两个人顿时转变了身份。池屿闲接住了往下掉落的大刀,眉眼一压,一种莫名的危险袭上壮汉的全身。 手握着大刀的青年气势和刚才截然相反,看上去病恹恹的,但一手刀法使得却是大开大合,直逼得壮汉节节败退。 陆小凤此时也不再多想了,回过头三两下就将周围的人打趴下。 锵然一声,池屿闲收起了刀,站在月光下撑着一把白伞。但这时却没有人敢轻看他了,纷纷瑟瑟发抖。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陆小凤瞥了一眼着急忙慌爬起来逃跑的众人,嗤之以鼻笑了笑。 “不用谢。” 池屿闲压低了伞沿,冷淡道:“本来就没想救你。” 他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一只手给拦下。 “还有事?” 陆小凤:“公子刚才所使的是灵犀一指?” 被质问的池屿闲抬高了伞沿露出了凌厉的五官:“嗯。” 他没有辩解,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 “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一下。”陆小凤笑着,但眼中却充斥着警惕,“公子是从何学的灵犀一指?” 池屿闲抬眸看着眼前的陆小凤,心里想道:“总不能告诉他这是复制粘贴的。” 想起一刻钟之前,在那把刀向自己劈来的一瞬间复制粘贴了对方的灵犀一指,池屿闲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向正主解释。 “这种招式,不是一看就会吗?”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陆小凤却是被他的这番回答给噎住了,不免瞪大了双眼,提高了声音:“一看就会?!” 灵犀一指可是他的成名武功,若这可以一看就会,那他这么些年的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顶着陆小凤的目光,池屿闲微微压低了伞沿,恰好遮住了自己眼中的心虚。 “你我不过刚相识,刚才是第一次见什么是灵犀一指。” 他伪装好了表情,直视着陆小凤:“若是不信尽管可以去查。” 这话让他说得理直气壮,反倒是陆小凤有些迟疑了。 对方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说道:“难不成公子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 “练武奇才”池屿闲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他瞥了一眼还挡在自己面前的陆小凤:“麻烦让让,我要回去成为练武奇才了。” 5 谣言的产生 夜风带着雨后的寒冷和潮湿,池屿闲被风一吹,一时之间没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抬手揉了揉鼻尖,斜视着旁边若有所思的陆小凤:“再见。” 说罢便抬脚离开,全然不等对方的回复。 池屿闲这么一动,倒是让安静思索着事情的陆小凤回过神来,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黑衣青年,随后脸上便出现了平日里的笑意。 “池公子等等我啊!” 他面带笑意,快步追上来前面的黑衣青年。 撑着伞的池屿闲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动作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跟着我做什么?” 我又没有急支糖浆。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你看这天色不早了,想必也没有什么驿站,不知池公子可否收留一晚?” 陆小凤笑吟吟地说着,仿佛真的找不到什么地方住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看着池屿闲,很是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一阵寂静过后,阴郁冷漠的黑衣青年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走吧。” 池屿闲走了几步,发觉对方没跟上之后便停下脚步侧首回望。 “多谢收留。” 陆小凤轻挑眉梢,等他回过头之后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消失。 “练武奇才吗?” 陆小凤在心里缓缓地念着这几个字,池屿闲刚才说的那番话骗骗初出茅庐的小子还行,但在他看来,几乎是漏洞百出。 当然,池屿闲也知道对方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他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小院就在眼前,门口漆黑一片,在无边夜色下宛如将被黑暗吞噬一般。 “南边就是客房,被褥在柜子里。” 池屿闲进了院子,一边收着伞,一边和身后的陆小凤说这话。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来。 “多谢。” 陆小凤不厌其烦地道着谢,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让人无意间对他产生些许好感。 不过那些人并不包括池屿闲,他也只是瞟了一眼对着他笑的陆小凤,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陆小凤有些吃惊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不怀好意?” 他反问道,毕竟很少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难不成自己刚才笑得真的不怀好意? 池屿闲没再理陷入自我怀疑的陆小凤,给对方指明了道路之后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他也不点灯,就这么摸黑走到床边脱了衣服躺下。 周围不像是平常一样寂静一片,他偶尔还能听到隔壁房间的一些声响。 斜飞入鬓的剑眉稍蹙,但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竟然把陆小凤带了回来,这件事情若是放到之前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能是复制粘贴了人家的功法心里有些愧疚吧! 池屿闲闭着眼睛心想,困意逐渐弥漫,就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猛地惊醒,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似的。 他猛地坐了起来,微微垂首沉思了片刻,枯坐了片刻之后才想起来是什么事情。 一道眼熟的萤蓝色光芒在房间里亮起,照亮了床上表情阴郁的青年。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光屏,向来冷静自持的眼中浮现出了些许纠结。 到底要不要写日记? 池屿闲不断地抬手放下,每次都是快要触碰到“书信”两字的时候气馁。 他甚至都搞不懂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优柔寡断?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修长且充满力量感的手指点开了不断在闪烁的书信。 在他点开的一瞬间,在预料之中的回信顿时展开。 信上隽永的字迹也不知道是系统自动生成还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倒是让人心情舒畅。 这个念头猛一袭上心头的时候,池屿闲还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短短一天,自己的想法竟然会改变。 这封回信还和之前一样,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温暖,让现在看信的池屿闲总觉得自己是站在橱窗偷窥别人美好生活的老鼠。 他低垂着眼眸,在此刻竟然显露出了几分脆弱。只不过这抹情绪像是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池屿闲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分明对这来路不明的回信是怨怼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翻看着。 信不长,他很快就能看完。 这次他看完之后却是将信保留了下来,甚至还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只是留下证据罢了。 池屿闲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像往常一样继续写着信——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宣泄情绪的日记。 日记很是详细,甚至还记下了和陆小凤的相识。 他坐在床上,单手托着脸思索着。 最后还是添了一句:“无缘无故地跟着我,不怀好意!” 写完之后,池屿闲打了个哈欠,这次是真的困了。 关上系统,他倒头就睡,没过一刻钟就已经陷入了梦乡,松松垮垮地搭着被子的胸膛起伏着,寂静的房间里也响着轻缓的呼吸声。 那只熟悉的小黄鸟再次出现在漆黑的房间里,嫩黄的色彩宛如黑暗中唯一的光芒般。 只不过这次它这次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立刻飞走,而是扑扇着翅膀落在了池屿闲枕边。 绿豆大的眼珠紧紧地盯着阴郁青年,甚至还低下头去用鸟喙啄了啄对方的脸颊。 做完这些之后,小黄鸟终于往窗外飞去。 翌日,池屿闲破天荒地早起了,他刚睁开双眼的时候还听到了窗外的鸟雀啁啾声。 天光乍现,一束阳光斜.射进房间,侧首就能看见纷飞的烟尘。 池屿闲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这道开门声刚好和隔壁的声响重合。 “公子,起这么早啊?” 陆小凤神采奕奕地侧首望了过来,就连那四条眉毛都显得很生动。 “池屿闲。” “在下陆小凤。” “为了感谢池公子,不如我请客去吃早饭?”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的建议很不错。 难得早起的池屿闲本来想拒绝他,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小镇不大,大多都是自给自足,因此早点铺子没几个。两个人还是走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处卖鲜肉馄饨的摊子。 “老伯,两碗馄饨!” 陆小凤轻车熟路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这种熟悉感倒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池公子应该没有什么忌口吧?” “没有。” 池屿闲坐下,合上伞放在了一旁。 这时,陆小凤的注意力才落在他一直撑着的那把白底红梅油纸伞上。 “今天的太阳这么好,池公子怎么打了把伞?” “习惯了。” 池屿闲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像只缩在壳里的乌龟似的,非要陆小凤戳一下他才肯动一下。 见他没有说话的欲.望,陆小凤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只不过…… 陆小凤抬眸仔细打量了一番坐在对面的池屿闲,心里总觉得对方有些奇怪,是那种看不透的迷雾般奇怪。 这让他难免起了几分的探寻欲,总想着拨开对方萦绕在周身的迷雾。 池屿闲并不知道陆小凤心里是怎么想的,若是知道了,估计也只是翻个白眼觉得他纯粹是闲的没事干。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之后便分开了,虽然陆小凤很想拨开池屿闲身上的迷雾,但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们在巷口分别,池屿闲撑着伞往回走。 今天的阳光确实很不错,就连他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一连许多天的低沉情绪在今天有了好转,池屿闲缓缓地从胸膛呼出一口浊气。 微微抬高伞沿之后,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便闯入了漆黑的眼眸。 浮光跃金,竟然徒生出几分的闲适。 小镇依山,一场雨之后山上冒出来了不少菌子。虽然这边的人不常吃菌子,但此时还是结伴上了山。 原本池屿闲是准备呆在家里睡觉的,但他今天心情不错,思索了片刻也拎了一个小背篓跟着邻居上了山。 山上的温度有些低,不过他也不在乎,拢紧了衣衫便往山上走。 接近山顶的地方就是土匪山寨,池屿闲也没往那边去,只是在半山腰走动。 将近一上午下来,他那个小背篓里也没多几个菌子,不过却捡到了一只小鸡。 望着不远处的熟悉身影,池屿闲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对方有些孽缘,怎么总能在无意之间遇到? 前面被一群人围住的人正是早上刚刚分开的陆小凤,现在的场景几乎是和昨晚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个人陪着陆小凤被包围。 他其实觉得对方武功高强,应当可以应对这个场面,更何况这次还多了一个帮手。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来对方相识以来的友好,池屿闲沉默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池公子?” 看到他的身影之后,陆小凤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扬起了笑容:“又麻烦你了。” 虽然这个场面他可以解决,但还是笑吟吟地向池屿闲道谢。 这种态度让早已习惯独来独往的池屿闲有些不自在,他一声不吭,抬手抽出腰间的弯刀配合着陆小凤两人将这些对手给解决。 “李兄,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练武奇才!”陆小凤衣衫整洁,根本看不出来刚才经历了一场打斗。 “原来他就是那位任何功法一眼就能学会的高手?!” 池屿闲有些郝然,于是便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只不过若是他知道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否认这句话,而在之后被人传得越发离谱,估计会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陆小凤的朋友交友甚广,回去之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别人,于是人传人,原先的意思早就变了。 “徽州出了一个练武奇才!” “什么?徽州出了一个一眼就能学会任何功法的高手?” “徽州出了一个年轻的高手!” “徽州突然多了一个隐世高手!” “陆小凤说徽州的那个人是天下第一!“ “徽州那个人对陆小凤说他是天下第一!” 6 掩月山庄 池屿闲此时还不知道之后的那些事情,现在他正在一旁上下打量着陆小凤,随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你的仇人还挺多,每次遇见你都是这个样子。” 这下就连陆小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哎,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 “对了,池兄怎么来这山上了?” 池屿闲简单解释了几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陆小凤旁边的朋友,然后微微颔首示意。 见他想要离开,陆小凤连忙拦住了他:“诶!池兄,今天又麻烦了你,不如中午一起吃个饭?权当谢意了。” 池屿闲暗地里轻挑眉梢,总觉得这句话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转念一想才发现,今天早上陆小凤也是这么说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陆小凤旁边的朋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倒是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太阳挂在树梢,萦绕在林间的薄雾在不知不觉间消散。 三人下了山,在枕上找了一家饭馆坐下。陆小凤的朋友抬手拦住了他们,直言要自己来请客。 “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了。”李益林拱手相谢,“在下掩月山庄李益林。” “池屿闲。” “只是小忙。”池屿闲顿了片刻,再次开口说道。 他并没有问其他的事情,反倒是让李益林多看了他几眼。 这时,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陆小凤一边招呼着他们,一边主动谈起来了这件事情。 他简短地将最近遇到的事情告诉了池屿闲,末了叹了一口气:“我是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麻烦。” “但你陆小凤最喜欢麻烦不是吗?” 李益林看上去和陆小凤关系不错,听完他的话之后打趣道。 “既然是闹鬼,那么昨天的刀客为何来阻拦你?” “我来说吧。” 李益林无奈:“那位是家妻的师兄,自年初家妻病逝之后便一直想办法夺家妻的尸首。” “难不成山庄闹鬼也是和此事相关?” 池屿闲的筷子一顿,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那鬼……” “下人皆说是丝雨的亡魂。” 林丝雨,银月堂的小师妹,昨晚的刀客是她的师兄韩文斌。自从两年前对方嫁入掩月山庄之后便云游四海,年初才回来。 不过…… 池屿闲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面露苦涩的李益林,为什么韩文斌会觉得林丝雨的死和他有关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李益林面露迟疑,小声解答:“韩师兄和丝雨青梅竹马……” 李益林话并不说完,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但在座的两人也能从中明白些什么。 “真是个痴情.人啊。”陆小凤感慨道,他之前就从韩文斌口中得知对方有位小师妹,那时还好奇怎么从未见过面,还是最近才知道对方口中的小师妹就是李益林的妻子。 池屿闲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专心吃着饭,一举一动都很安静。 “我们明日就要回掩月山庄,池兄不如一起?” 陆小凤笑着邀请,看样子有些真诚。 一旁的李益林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听到陆小凤的邀请之后也笑着说道:“掩月山庄离这边不远,池公子意下如何?” 池屿闲低垂着眉眼,冷硬的五官很是凌厉,但他周身的气质确实寂静的,甚至有些阴郁。 他前几天的情绪实在是低沉,今天才好了些,想起之前医生说的常出去走走,因此在听到两人的邀约时,池屿闲是有些犹豫的。 见他的表情有几分的动容,陆小凤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 池屿闲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暗中想道:“算了,就当出去秋游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小凤,反正对方是主角,应该遇不到什么生命危险。 三人动作很快,几乎是说定之后就约好明天早上见。 池屿闲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和陆小凤两人分开之后就撑着伞慢慢地往回走。 今天的阳光不错,但他也只是撑着伞看地上的阳光,并没有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 天色渐晚,熟悉的萤蓝色光芒再次充满房间。意料之中,回信正静悄悄地在信箱中。 池屿闲半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浮现在眼前的回信。他这次并没有太多的纠结,看到之后就点开了。 只不过他看完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像是设定好的程序般写着今天的日记。 关于掩月山庄的事情他也提了几句,末了还写道:“那人应该有问题。” 怎么会有人像刚认识的人编排自己的妻子呢? 只不过池屿闲也只是对这件事情疑惑,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写完日记之后他便躺下去闭着眼睛准备入睡,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封回信里的几句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开花了吗……” 青年搭着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只是他不言语,旁人也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翌日,池屿闲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出门了。他衣衫简单,腰间挂着一把刀,手里撑着那把白底红梅的伞。 隔着大老远陆小凤就看到了他,不由得抬手招了招。 “池兄,来得好早啊。” “不早。” 池屿闲开口回答道,随后便微合双眼站在旁边。 他很少出门,肤色因为不见阳光而略显苍白,因此眼下的青黑便格外得显眼。 这让陆小凤不由得开口询问:“池兄昨晚睡得不好?看上去好没有精神。” “在想一些事情。”池屿闲简单地回答道。 陆小凤听到之后也只是轻轻挑眉,很有边界感得没有多问什么。 虽说掩月山庄离徽州不远,但也不是走路可以很快就到的。因此李益林租了三匹马,准备骑马赶回去。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询问池屿闲会不会骑马。 顶着对方的目光,池屿闲一言不发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 他动作流利洒脱,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一看就善于马术。 三人上马往掩月山庄赶去,虽说不是拼命赶路,但也算不上闲适。 五六天之后,他们离开了徽州。前几天安然无事,池屿闲在赶路之时还有精力看周围的风景。 他们走的小路,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野外很清晰,也许是秋天到了,周围的草木有些凋零,但也残存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在瓦蓝的天空映衬下,仿佛是一副配色清新的油画。 因此,池屿闲这些天的日记更像是游记,文风也一改往日的低沉忧郁,显露出了几分的轻快。 这点变化陆小凤和李益林并没有太大的注意,只有日日交流的花满楼发现了这一点。 花楼主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方信中的变化,对此微微一笑,很高兴对方能有这份变化。 甚至还在回信里多次提及了百花楼里的花,还根据池屿闲信中对路边野花的描述猜测了品种。 收到回信的池屿闲看到之后轻哼一声,系统倒是智能,根据文字就能查出来花的品种。 这几天,池屿闲的心情出奇得好,尽管晚上偶尔会感到些许的低落。 但快乐的时光很是短暂,当晚他们在河边停下休息的时候,一阵风吹过,下一刻,一道穿着粗布衣衫的刀客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对方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向他们劈来。 银白的刀身映出月光,只一瞬,折出的光芒便闪了池屿闲的眼。 刀风已然吹拂了他鬓边的一缕长发,眼中也映出了持刀的刀客。 陆小凤离池屿闲有五步远,看到这一幕之后连忙出手。 但他终归是离得远了,没快得过抽刀直对上韩文斌的池屿闲。 锵然一声响,两把银白色且气势汹汹的刀锋相碰,甚至都快要擦出火花。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对上了数招。但池屿闲却反常地没有复制粘贴对方的功法,反而是单凭这从那个土匪身上复制来的胡家刀法对阵。 但事实证明,仅仅是入门级别的胡家刀法根本无法和身经百战的韩文斌对抗。 黑衣青年已经隐隐有不敌之势,旁边的陆小凤眉头紧皱,池兄不是会灵犀一指吗?怎么到现在还不使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要拦下韩文斌的准备了,更别说正在和池屿闲对招的韩文斌了,更是对池屿闲的情况了如指掌。 “砰”的一声,池屿闲手里的刀发出一声争鸣,只要韩文斌接下来再出一招,他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已成败势的黑衣刀客竟然接下来韩文斌的刀,他浑身气势迸发,宛如触底反弹般。 池屿闲单手持刀,略显阴郁的脸上赫然出现了几分的凌厉,宛如乍泄的天光般夺目。 砰砰几声,双刀相碰的声音再次在夜色中响起,在场出了陆小凤之外的人微微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衣衫翩飞的池屿闲。 对方现在所使出的刀法竟然和韩文斌刚才的一模一样! 不过是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对方竟然就学会了韩文斌的招式! 池屿闲提腕趁韩文斌震惊的一瞬间用刀身拍向对方的手腕,他用的力气不小,韩文斌吃痛松手。 在抬眸,一柄银白的刀已然横在自己肩头。 “我输了。” 韩文斌盯着面前没有任何表情的池屿闲,扯了扯嘴角:“你很厉害。” 实则只是复制粘贴的池屿闲面不改色,甚至还轻轻“嗯”了一声。 “输给我,你无需自卑。” 7 闹鬼 一声,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只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刚才还冷着脸的黑衣青年此时却慢条斯理地将刀给收了起来。 “你不杀我?” 他沉声道。 “为何杀你?” 池屿闲收刀入鞘,发出一声脆响。 这时,在一旁的陆小凤和李益林来忙快步走了过来:“没受什么伤吧?” “没有。” 池屿闲微微侧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韩文斌,又瞥了一眼面露苦色的李益林。 “韩师兄。” 李益林沉默了片刻之后长叹一声,走上前直视着对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不过……” 他笑了笑,只不过眼中没有多少笑意,就连精神都萎靡了不少:“丝雨本就体弱,这也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她,你怨我也正常。” “呵。” 听完他这一段长篇大论,韩文斌冰冷的态度并没有什么融化的迹象。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怕鬼上门?” 旁边的池屿闲摸着下巴,看着当场对峙的两个人。 他们估计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对峙了,就连陆小凤的脸上都露出来了几分无奈。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打过,但对双方产生不了太大的伤害。 风起,在略有些茂密的树林中引起阵阵呜咽,宛如鬼泣。 韩文斌此时奈何不了他们,临走时转身回眸看向陆小凤以及旁边的池屿闲:“不要插手这件事情,话已至此。” 说罢,他几个起落便远离了三人的视线。 自韩文斌走后,周围便变得安静下来,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呼吸声似的。 终于,李益林打破了沉寂:“让二位见笑了。” 他此时像是老了好几岁,眉眼间透露着几分疲倦。 池屿闲没说什么,陆小凤叹气,安慰了对方几句。 篝火燃起,树枝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夜色无边,只有这一小片是温暖的,驱散了黑暗的。 暖黄的火光将池屿闲身上的黑衣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金色,又像是浓稠到无法流动的蜜似的。 影子被拉得细长,随着火焰不断地摇曳着。 “吃点吧。” 陆小凤在他旁边坐下,微屈着腿:“韩兄固执得很,这些日子来无论李益林说些什么他都不信。” “那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池屿闲下巴搁在屈起的膝盖上,闻言疑惑地看向陆小凤,眼中明显地流露出几分没有恶意的好奇。 “这我也不知道。” 陆小凤无奈地耸耸肩。 听完他的话之后,池屿闲心中有许多的疑惑,但想了想,却没有继续询问。 一.夜过去,三人收拾好继续赶路。如今距离掩月山庄已经很近了,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赶到了。 掩月山庄的规模不大,更像是一座比寻常宽阔的院子。不仅如此,在江湖上也不是那么的有名。 秋意渐浓,山庄里的枫树如燃烧的火焰般夺目。 李益林带着他们进去,看着满院的枫林陷入了回忆:“丝雨最喜欢了,每次总要在饭后坐在这里看上好久。” 他笑了笑:“见笑了。” “李庄主和庄主夫人倒是伉俪情深。” 池屿闲收回了目光,说道。 “可惜斯人已逝。” 李益林眼中仿佛有泪光闪烁,一副深情模样。 陆小凤曾在这里住过几天,因此管家便将池屿闲的房间安排在了对方隔壁。 离开数日,李益林一回来便急匆匆地去处理事情,离开前还向他们两个人表达了歉意。 池屿闲摆摆手,并不在意。 他看向陆小凤,对方似乎还有事情要忙,估计是在为山庄闹鬼的事情奔走。 现在客房只剩下了池屿闲一个人,他坐在房间里垂首擦着刀,银白色的刀身被擦得锃亮,映出了剑眉星目的黑衣青年。 池屿闲总觉得韩文斌还会在来,目前李益林除了闹鬼一事,最苦恼的便是固执己见的韩文斌了。 对方一来总能让他想起亡妻的事情,不免悲痛。 窗前栽了棵不算很高的枫树,火红的枫叶在风中摇曳着,影子映在房间的地上,像是精致的花纹。 他就这么在窗前坐了一下午,和陆小凤他们吃过晚饭之后便回来休息了。 回来前李益林喊住了他们,面露犹豫之色:“晚上若是听见什么动静,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对了,”他想起来了什么,又补充道,“房间最好不要点灯。” 池屿闲微微挑眉,凌厉的五官在银白的月色之下很是夺目。 他没开口,安静地和陆小凤并肩往客房走。 “池兄应当不怕鬼吧?”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池屿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反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陆小凤笑了笑,“这世上有许多东西都是未知的。” “我就在隔壁,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池兄尽管开口。” “嗯。” 池屿闲点点头,看着陆小凤走近了旁边的厢房。 不要点灯吗? 他走进房间,低头凝望着放在桌子上的烛台,看上去有些跃跃欲试。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点灯,像往常一样脱下外衫躺在床上休息了。 夜色渐浓,厢房外的廊下空无一人,时不时地刮进一片火红的枫叶。 “咔嚓”一声,仿佛有人踩到了枯叶上,发出了极小的脆响。 厢房的门不高,上半部分用纸糊着,隐隐绰绰地能看见外面的动静。 池屿闲其实并没有睡着,他刚把日记写完,又心情复杂地看完了系统的回信。 就在这时,门上晃过了一道格外细长的影子,悄无声息。 风声好像大了起来,一声声的呜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倒是有些吓人。 池屿闲睁开了双眼,刚好看见一抹影子从门上晃过,径直往陆小凤那边去了。 他打了个哈欠,眉眼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不久前李益林的话在脑海中响起,但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一声破音的尖叫声打破了寂静。 隔壁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就是推开门的声音。 池屿闲落后陆小凤一步跟了上去,只不过他不会轻功,眨眼间视线中就消失了对方的身影。 声音好像是从前院传来的,他步履匆匆,尽管如此也没有忘了撑着他那把白底红梅的伞。 山庄里竟然真的一盏灯都没有亮,无边夜色之中只有皎洁月光。 他这幅样子,竟是更像是鬼魂。 8 我有一个朋友(捉虫) 池屿闲快步走到了前院,空旷且黑暗的前院此时隐隐约约传来些许的抽泣声,一位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正卧倒在地,刚跑过来的陆小凤半蹲在她身边。 “有……有鬼!” 女子掩面哭泣,衣摆上沾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是有人在她面前死去,血液喷涌而出一般。 “姑娘,别害怕……” 陆小凤安慰着她,等池屿闲走过去之后,李益林和山庄里的其他人才姗姗来迟。 拥簇着李益林的众人看清女子的情况之后纷纷尖叫:“鬼!鬼又来了!” “不要胡言乱语!” 李益林眉眼微沉,厉声压下了身后的议论声。 这个空档,陆小凤已经艰难地从女子口中得知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让旁边的人搀扶着对方先回去休息了。 “难不成当真有鬼?” 陆小凤无奈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 “说不定呢。” 池屿闲言语未详,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石地面上的斑斑血迹。 “没想到她又来了。” 李益林的脸色有些难看,和平日里的宽厚截然相反,甚至还显露出了几分苍白。 他说罢,摆摆手:“麻烦你们了,时间也不早了,快些去休息吧。” 看他这幅样子,好像是要将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揭过似的。分明这件事情对掩月山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他却不付诸任何的行动。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陆小凤和池屿闲也不太好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依照陆小凤的性格,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回厢房的时候,在深沉夜色之中,陆小凤开口:“如果点灯,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看着他一副好奇的模样,池屿闲摸着手,拇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摩挲着:“那就试试。” “哈哈哈哈。” 陆小凤笑了笑,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地回到房间坐在了床边。 黑暗中,两道身影隐隐绰绰的,面对面地坐着,仿佛是在进行着什么神秘仪式似的。 陆小凤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桌子上的灯盏,“嚓”的一声,火苗猛地窜了起来,火苗摇曳着,照亮了两张各有特色的脸。 房间里寂静极了,只有烛芯燃烧的声音。 …… 什么都没有发生。 “诶?怎么没动静?” 陆小凤摸着下巴,盯着正在燃烧的灯盏若有所思,俊朗的脸上适当地显露出了几分沉思。 和他面对面的池屿闲抬手捏了一下烛火,随后又抬眸看向紧闭着的房门。 上半部分糊着的窗纸上没有映出任何的“鬼影”,甚至连枝丫都没有出现。 “当真是奇怪,这和李兄说的一点都不符合。” 陆小凤吹灭了烛火,等了片刻之后再次点燃。情况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池屿闲微微一笑,阴郁的面容此时窥见些许的明快:“看来是真的有鬼。” “哦?” “人扮鬼也是鬼。” 他站起来,一身黑衣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腰身,劲瘦且细,宛如一张拉满了的弓。 陆小凤的视线从池屿闲身上挪开,对于他的说法也算是认同了。 “难不成是他?” 虽然陆小凤没有说出那个人名,但池屿闲也能猜出来被他吞入腹中的名字是谁。 韩文斌。 只不过,陆小凤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在掩月山庄扮鬼吓人? “半夜不怕鬼敲门。” 池屿闲缓缓开口,说出了最近一次见面时韩文斌对李益林所说的那句话。 他当初就有些好奇,现在想来,对方恐怕是想要假扮李丝雨的亡魂,从而来击溃李益林的精神。 只不过…… 池屿闲将心中的思绪压下,转过身看向身后若有所思的陆小凤:“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自然是抓到装神弄鬼的人了。”陆小凤耸耸肩。 时间不早了,池屿闲微微低头打了个哈欠:“祝你成功。” 听他的意思,仿佛是不打算帮忙。 不过陆小凤也不在意。 池屿闲告别之后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像往常一样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写了下来。 等发出信件之后他才打开了今天的回信查看。 再聪明的系统和程序也不能推算出人类的情感,池屿闲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但等到回信在自己面前展开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回信中对于这件事情的猜测和他现在的想法差不多。 一开始的念头隐隐有了动摇,但池屿闲很快就冷下了脸。 不过是推算罢了。 他轻哼一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脸像是能结冰似的。 黑暗中,气质阴郁的黑衣青年仿佛是气急败坏,动作都带上了几分愤恨地关上了浮现在面前的光屏,随后又往后一倒。 池屿闲闭着眼睛扯过被子遮住了下半张脸,一副已经熟睡的样子。 * 翌日一早,隔壁厢房传来开门声。 一身浅色衣衫的陆小凤站在廊下伸了个懒腰,然后眺望着不远处如火烧般的枫林暗自感慨着。 他低下头笑了笑,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笃笃。” 陆小凤站在紧闭着的门前敲门:“池兄,起来了吗?” “没有!” 过了片刻,房间里才传出来一道满是困倦的声音。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人伸手抓着被子蒙住了头,自欺欺人:“不要喊我。” 话音刚落,他再次安静了下来。 门外的陆小凤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哑然失笑——没想到看似理智沉稳的池兄会做出赖床这种事情。 他摇摇头,不过也没有继续打扰池屿闲补觉,独自往外去了。 等到池屿闲睡醒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穿过窗户落在了床边。 时间不早了。 他打着哈欠起身,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不过他经常没什么精神,倒是也正常。 一开门,一阵冷风袭来,这时池屿闲才有了秋天到了的感觉。 陆小凤不知道去哪儿,他半梦半醒间好像记得对方敲他的门了。 依稀记得自己言语清晰、态度礼貌地回答了,嗯,应该是。 池屿闲拿着伞往枫树林的方向去,一路上他碰到了不少正在忙碌的下人。 只不过最近山庄闹鬼的事情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乍一看到气质阴郁还晴天打伞的池屿闲,每个人的脸上都显现出了些许惧怕。 好在他并没有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而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向侍女们询问了一些关于庄主夫人的事情。 林丝雨人如其名,带着几分江南烟雨的温柔,为人处世也谦和有礼,对待下人也一直是温声细气的。 只不过对方嫁到掩月山庄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几乎很少出门,为此李益林在山庄移种了不少枫树。 转了一圈之后,池屿闲对于已逝的林丝雨有了些许的了解,只不过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韩文斌坚信李丝雨是李益林杀害的。 枫树林里风声阵阵,刮了不少的枫叶下来,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踩到上面还能听到叶子断裂的脆响。 池屿闲弯下腰捡了几片红得发紫的枫叶,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他对于办案没什么天分,等回去之后把刚才打听到的消息告诉陆小凤之后,就全靠对方了。 说曹操曹操到,几乎快走到厢房的时候,不远处正站在廊下的那个人正是刚才所想到的陆小凤。 “池兄终于醒了。” 陆小凤也看到了他,转过身来开玩笑道:“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去敲池兄的门。” “已经起来一段时间了。” 池屿闲走过去,将刚才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陆小凤,末了,他开口询问:“你觉得如何?” “不瞒池兄,我现在已经大概明白了。” 陆小凤笑吟吟地看向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次叹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没想到我也有识人不清的一天。” 这句话倒是有趣,李益林和韩文斌皆是他的朋友,不知道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韩公子不是只想要回林丝雨的尸首吗?” 这时,池屿闲想到了当初李益林所说的一句话:“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装鬼吓人?” 陆小凤听到他的询问之后摇了摇头,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秋风瑟瑟,从窗外望去,竟是多了几分凄凉。 池屿闲拢了拢身上的衣衫,他剑眉星目,和现在的景色也些相衬。 站在他身后的陆小凤缓缓地敛了笑容,盯着对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道目光称不上隐晦,因此池屿闲很快就察觉到了:“怎么了?” “没什么。”陆小凤哈哈一笑,“只是觉得池兄很有趣。” “有趣?” 池屿闲转过身,惊讶地回望陆小凤。 他自认是一个无趣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有趣。 “嗯。” 陆小凤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总感觉每天都能认识到不一样的池兄。” 他缓缓地说道,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状,池屿闲难得耐心地开口询问他。 陆小凤抬手掩唇:“我有个朋友,和池兄是两种人。” “哦?” 一片红彤彤的枫叶落在了池屿闲的肩头,红与黑的极致相衬,意外地有些抓眼。 “他一眼就能望穿,和他相处很舒服放松。” 听完他的描述,池屿闲好像能够猜到他的那个朋友是谁了。 9 夜探佛堂 “你们还挺适合做朋友的。” 陆小凤说着说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哦。” 相比而言,池屿闲的反应就有些冷淡了。他也明白为什么陆小凤会这么说,无非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互补罢了。 好在陆小凤对于他的冷淡毫不在意,自己喜欢交朋友,也不代表着别人喜欢。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们来了掩月山庄之后就很少见到李益林了。 明明池屿闲是被邀请来的,但主人家却是不见踪影。 当真是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池屿闲反倒是乐得清静。 陆小凤这个人是闲不住的,因此他去找了管家询问李益林在什么地方。 管家认识偶尔来小住的陆小凤,因此也没有瞒着对方:“庄主现在应该在佛堂。” “佛堂?” 李益林什么时候信佛了? 陆小凤心里有些诧异,他认识对方这么多年了,不仅没有听说过对方信佛,甚至都没发现掩月山庄设了佛堂。 似乎是看出来了陆小凤的疑惑,管家解释了一句:“最近才开始的,庄主还是忘不了夫人,日日祈福。” 陆小凤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张嘴,愣了一小会儿,在心里犹豫着管家说的和自己认识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垂首低笑一声,随后便抬起头来:“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我一会儿再找李兄说事情吧。” 说罢,他向管家稍一拱手,继而转身离去。 而没有跟着他过来的池屿闲此时正坐在房间里,午后的光线略带着几分温馨,落在对方身上倒是多了些许的温和。 “回来了?” 池屿闲正坐在桌子旁边低着头,面前摊开了一本有些厚的书,书的旁边摆了不少颜色鲜艳的枫叶。 “嗯。”陆小凤应了一声,撩开衣衫在他对面坐下,捏起一片枫叶看着,“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书签。” 池屿闲将枫叶夹在了书页中,“啪”的一声,书被合上。 他终于抬头看向陆小凤了,一双稍显冷漠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然后问道:“怎么这幅表情?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 “哎。” 陆小凤先是长叹一声,随后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末了:“我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这才觉得管家说的话有些割裂。” “既然这么好奇,不如去看看,” 池屿闲托着下巴,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看向坐在旁边的陆小凤。 虽然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却从对方那双眼睛里看出来了赞同。 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刚说完就准备去佛堂。 只不过刚起身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伐:“现在时间有些早,不如晚上再去吧。” 他们的想法再次达成了一致,又同时往回撤了几步。 眼看外面的天色还早,陆小凤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在旁边落座。 时间很快流逝,期间李益林来找了陆小凤,只不过对于佛堂的事情也只是随意解释了几句。 和管家说的话差不多,无非是太想念亡妻,想要为其祈福。 他这话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相信,陆小凤已经有些怀疑他了,尽管心里依旧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朋友会是这种人。 李益林没有察觉到陆小凤的情绪,还是像往常一样。 等到他走了之后,池屿闲才从房间里出来,手里已经撑着那把白底红梅的油纸伞。 “走吧。” 陆小凤双臂环抱在胸.前,看到他来了之后微微抬了下巴示意了一下。 “嗯。”池屿闲这时突然开口,“我不会轻功,走过去吧。” “你不会轻功?” 陆小凤吃惊,毕竟从对方以往的表现来看,根本是一个武功高手,怎么可能不会轻功呢? 似乎是看出来了对方的疑惑,池屿闲语气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难道会武功就必须要会轻功吗?” 他说完之后吊了吊眉梢,难得露出来了几分笑意,像是窥见了冰冷外表下的柔和。 陆小凤摇摇头:“自然,不过这么看来,池兄当真是练武奇才了。” 说罢,他们便小心谨慎地往外走。 白天的时候陆小凤已经打听清楚了佛堂的位置,这时正趁着夜色带着池屿闲往那个方向去。 在路上,池屿闲一身黑衣倒是完美地隐藏于暗夜之中。他抬高了伞沿,上下打量了一番走在他前面的陆小凤。 在一阵算不上明显的脚步声之中,池屿闲突然开口询问:“李庄主麻烦你的事情是什么?” 他询问时的语气有些低,却能清晰地被陆小凤听到。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拜托我查清闹鬼的真相。”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先是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才开口回答。 这件事现在已经快要水落石出了,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沉重。 虽然是件称不上重大的事情,但因为涉及人员都是朋友,因此陆小凤心里才会有些不适。 这点早就被池屿闲看在眼里,只不过没有开口说罢了。 李益林和韩文斌都不是他的朋友,因此在他看来,李益林所做出的这个决定有些奇怪。 闹鬼这件事情很有指向性,幕后黑手很容易让人猜到韩文斌的身上。难不成这是对方故意而为? 池屿闲跟在陆小凤的身后,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佛堂。 佛堂在掩月山庄的西北角,在一片枫树林的遮掩下,那件独栋的佛堂便显得有些注目了。 和山庄里的其他地方相比,这里显得莫名有些荒凉。再加上这里的树木很密,风吹来的时候会引起阵阵类似于鬼哭般的凄凉声音。 “这个地方……”陆小凤捋了一下修剪整齐的胡子,“怎么觉得有点儿渗人?” 池屿闲撑着伞,抬眸遥望着枫树林中的佛堂:“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他率先迈出了步子。 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发出细小的脆响。 陆小凤敛眉,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 他快步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刚才还走到自己面前的黑衣青年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陆小凤的询问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从不远处的佛堂中传出来的动静。 “是李益林?”他低声喃喃自语,不过说完之后又很快自己否决掉,“不对,不是他。” 还有谁会来这个不起眼的佛堂? “是他。” 陆小凤很快猜到了,脸上有些不自然,又在往前走的时候表情释然。 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被池屿闲清晰地看在眼里,根据他的反应也猜出来了现在在佛堂里的人究竟是谁。 和这件事情相关的除了他们也就只剩下那一个人了——韩文斌。 韩文斌的武功虽然比不上陆小凤,但也比寻常的江湖人士厉害。因此在他们快要靠近佛堂的时候,脚步声自然被听到。 里面传来细小的动静,等池屿闲和陆小凤推开佛堂的房门进去的时候,不算空荡的佛堂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看来韩文斌是躲起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便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打量起了这间佛堂。 佛堂的摆设不多,只有一座一人高的佛像和放在前面的一个蒲团。 “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池屿闲合上伞,一双死气沉沉的双眼在周围观察着。 “这里。”陆小凤也察觉到了古怪,大眼一扫,很快就明白了,“这间佛堂没有供桌。” “甚至连香炉都没有。” 池屿闲很快补充道。 白天的时候,无论是管家还是李益林本人都说是在佛堂祈福,但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恐怕是当初盖佛堂的时候就没想着准备供桌和香炉。 这么看来,那位口口声声说着爱妻的掩月庄主有些不简单了。 陆小凤抿唇,抬眸看着摆放在面前的佛像。 这是一座女像,眉眼温柔,看上去有几分熟悉。 池屿闲顺着陆小凤的目光看去,盯着那座佛像看了片刻:“怎么了?这座佛像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陆小凤摇摇头,“只是感觉看上去有些眼熟。” “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吧。” 池屿闲只是随口一提,但陆小凤却是宛如雷击一般浑身一抖,大脑中很快浮现出一个人来。 “怪不得有些眼熟!”他低声喊道,“这张脸有点儿像李夫人。” “林丝雨?”池屿闲有些吃惊,不由得再次仔细打量起面前的佛像。 他并没有见过林丝雨,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怪异。现在听完陆小凤的话之后,这才觉得这座佛像有些奇怪。 太栩栩如生了,不像是平常佛像的慈悲,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尊敬,反倒是太像人了,五官越靠近一个人,就越显得诡异。 “越看越像。” 陆小凤皱着眉,三两步就走了过去,抬起头仔细打量着。 略落后他几步的池屿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觉得浑身一凉。 今晚没有月光,因此佛堂里有些黑,更加得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反倒是能将别人吓一跳。 “李兄为何要将佛像做成李夫人的模样?” “因为这就是丝雨。” 10 一起走吧(捉虫) 这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惊雷般从耳畔响起。 不,不是像。 池屿闲浑身一颤,被突然响起的雷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接下来数道雷声接连响起,刺眼的闪电断断续续地照亮了黑暗的佛堂。 同时也照亮了猛然间出现在佛像旁边的韩文斌。 惨白的闪电照在泥像上,那副温柔的五官在此刻却仿佛渗出了寒意。 陆小凤听到动静之后猛地回头,恰好与一道闪电重合,清晰地看到了韩文斌脸上的恨意与悲痛。 站在旁边的池屿闲左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身上那种懒懒散散的感觉瞬间消失。 如一把锋利的刀骤然出鞘似的,冰冷的气势猛地席卷了不算大的佛堂。 陆小凤和韩文斌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变化,但是都没有开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你是说,这座佛像就是李夫人?”陆小凤眉头稍皱,再次将目光放在了佛像上。 韩文斌眉眼下沉,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是丝雨,不是李夫人。” 他此刻对“李夫人”这个称呼都觉得恶心,由此可见对李益林是有多么得不满了。 韩文斌缓缓上前,目光留恋地扫视着矗立在面前的佛像。他抬手轻柔地拂过泥质的表面。 “哗——”的一声巨响,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没一会儿空气中就充斥着水汽的潮湿。 池屿闲往里挪了几步,离门口远了些许。 在哗哗的雨声之中,韩文斌缓缓开口:“两月前,我刚从北地回来,却听到了丝雨的死讯。” 他凄然一笑,继续说道:“那天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我来的路上已经有不少的山坡塌方了。” 韩文斌的目光变得悠长,似乎是在脑海中翻看着那天的记忆。 大雨倾盆,也正是因为雨势太大,将通往掩月山庄的一小段路给冲塌。他只好另寻了一条鲜有人往的小路走,却碰巧走到了小师妹的墓地。 他这次来掩月山庄本就是来祭奠小师妹的,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小师妹的葬身之处。 李益林和小师妹是夫妻,墓地选在距离掩月山庄近的地方也正常。只不过那天刚好下大雨,不仅连道路冲塌了,就连小师妹的墓都给冲塌了。 闪电不断地闪烁着,将那一小片泥泞照得格外得清晰。 一口漆黑的棺木就那么摆着,或许是因为已经深夜了,掩月山庄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那口棺木被雨水冲刷出土,又被雨水击打了许久,这里树木很密,期间有不少的动物活动。 那口棺木不知道被什么动物给破坏,上面破了一大个洞,雨水纷纷往棺木里灌。 韩文斌看到这一点心里很是难受,想着先帮小师妹收拾收拾。 却没想到那口棺木里并没有尸体。 “尸体消失了?” 陆小凤听到这里,有些吃惊,如今在看着面前神似林丝雨的佛像,一股寒意袭上全身。 从他的表情中韩文斌也能猜出来他已经明白了什么,于是冷笑一声。 “李益林根本没有将师妹的尸骨收敛,甚至连死因都在隐瞒。” 韩文斌说道愤恨的地方,胸口一起一伏的,幅度很大,看上去就觉得他被气得不行。 “丝雨根本就不是病逝。” 他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如今置身事外的李益林给拨皮抽骨。 从韩文斌的口中得知,李益林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对林丝雨真心真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爱意逐渐地减淡,甚至还移情别恋。 而他移情的对象正是服侍在林丝雨身边的侍女,两人情投意合之后便一直看林丝雨不顺眼。 最后,甚至在对方每日要用的药中下了毒,小半年后,林丝雨毒发身亡。 那个侍女下的毒有些明显,林丝雨死后嘴唇乌黑,一看就不像是正常死亡。 但事已至此,为了防止惊月堂的人发现尸体的异常,李益林竟然将林丝雨的尸体塑成了泥像。 而下葬的棺木里却空无一人。 刚开始的时候李益林还觉得林丝雨的泥像有些骇人,但直到有人以为他是思念亡妻并安慰了他之后,他才为这座泥像造了佛堂。 装着装着就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真相了,还当着以为自己是一个痴情.人,还在心中暗自感慨:若是林丝雨知道自己为她祈祷,岂不是会很感动? 他连自己都快骗过去,不仅在自欺欺人,还引以为傲。若不是韩文斌对林丝雨情根深种,非要将事情查清楚,恐怕在外人眼中,他还是那个用情至深的掩月庄主。 听罢,陆小凤长叹一声,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之前李氏夫妇恩爱的场景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闪回,时不时地穿插着韩文斌对小师妹的描述。 池闲屿并没有陆小凤那么心情复杂,毕竟这三人对他而言和陌生人差不多,并不是他的朋友。 因此,他在听完之后很快就走了出来。甚至还格外冷静地询问在一旁早就泪流满面的韩文斌:“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韩文斌是江湖人士,听到他的询问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人偿命。 但转念一想,就这么杀了李益林岂不是便宜了他?这怎么能比得过小师妹的痛苦?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眼中的挣扎,陆小凤感叹一声:“报官?” 这两人都是他的朋友,因此他心里有些复杂,但绝不会因此包庇李益林。 他只不过是觉得记忆里那位温柔的林丝雨有些可怜。 若是没有嫁给李益林,对方或许会继续做她的惊月堂小师妹,将来成为一名行走江湖的侠女,又或者会和韩文斌在一起。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斯人已逝。 后续是如何发展的池屿闲并没有过多的注意,他当时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由自主地发起了呆。 等到陆小凤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的时候,他才发现另外两人已经商议好了对策。 天色已晚,外面的雨势不见小,落在屋檐上发出一阵剧烈的噼里啪啦声。 韩文斌抬手抚摸了一遍林丝雨的泥像之后便从窗口一跃而出,径直走近了雨幕之中。 秋雨寒凉,雨水却无法冲刷掉他身上与心上的冷意。 “哎,世事无常。”陆小凤扯了扯嘴角,这时也有些沉寂。 池屿闲回过神来,抖了抖一直握在手里的伞,轻声说道:“走吧。” 他的声音微凉,听不出来什么情感,哪怕刚才听说了林丝雨的事情,他依旧是这幅平淡的样子。 陆小凤微微颔首,和他并肩走了出去。 雨点很大,好在池屿闲随身带伞。 只不过他的伞没有那么得大,两个成年男子撑起来难免有些拥挤。 但他也没有丢下陆小凤一个人,于是有些勉为其难地让对方走近了他的伞下。 雨滴打在伞面上,又顺着弧度下落在地面上,“啪”的一下在地面炸开。 伞下的空间很小,池屿闲一时不知道是礼貌地将伞向陆小凤那边倾斜,还是顾着自己。 好在陆小凤率先做出了选择,他比陆小凤稍矮一些,因此陆小凤便接过了他手里的伞。 对方动作自然地将伞面往他这边倾斜,一边往回走还一边若无其事地询问:“池兄一直都带着一把伞,今晚刚好派上用场。” 池屿闲都已经做好了对方问他为什么要经常带伞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开口。 既然如此,他也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两个人离得近了,便比平时更能观察到平常观察不到的。 比如池屿闲很白,是那种不见阳光的苍白;再比如他皮相极佳,长相偏硬朗,让人一眼看过来就觉得他有些冷漠和攻击性。 陆小凤不禁有些好奇,面前这位练武奇才究竟是什么人,他总觉得对方游离在世界之外,仿佛随时都可以消失似的。 虽然对方从未提及过自己的事情,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消极避世的感觉。 真该将对方介绍给花满楼,说不定就不会这么……阴郁了。 陆小凤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只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口,早就察觉到他不加遮掩的目光的池屿闲就微微偏过头看他:“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陆小凤哼笑一声,并没有回答。 “不说就算了。”池屿闲转过头去望着路,被风吹斜的雨丝打湿了他的衣衫,一些凌乱的长发紧贴在他苍白的脸上。 宛如黏腻蜿蜒的小蛇。 路面积了不少的雨水,两个人的衣摆都被打湿了,紧贴在腿上被夜风一吹,不免冷得发抖。 陆小凤还好,他有内力傍身,池屿闲却冷得不断发抖。 不过好在回去的路没有那么长,他们很快就回去了。 夜风呼啸,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大雨,一些声音开了口之后就有些不容易被听到。 以至于池屿闲站在廊下合完伞之后转身准备抬手开门的时候并没有听到陆小凤的声音。 “嗯?你说什么?” 他回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陆小凤。 陆小凤:“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去见花满楼了。” “池兄,要不要一起?” 他这般说道。 11 挑战(改bug) 池屿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稍一愣,潮湿的水汽仿佛有了生命般往他这边袭来。 “嗯。” 他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语气稍微柔和了几分,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 等到陆小凤回过神的时候,刚才还站在面前的黑衣青年早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来池兄也只是不善言辞。陆小凤心里想道,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笑着耸耸肩,脚下的步子一拐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哗啦啦啦,窗外的雨声以山崩之势充斥着略显寂静的厢房。 池屿闲坐在床边低头擦拭着手里的刀,这把刀很是寻常,只不过也泛着寒光。 他沉默着,大脑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不过他经常这样,倒是也显得正常。 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池屿闲收刀入鞘,随后便将刀放在了枕边。 萤蓝色的光芒再次在眼前亮起,给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幽蓝的冷光,仿佛是早些年恐怖电影中鬼的出现。 这些天他的文字平和了不少,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描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看起来略有些冷酷。 池屿闲一边回忆着,一边手指翩飞敲动着虚拟键盘。 写着写着,他不由自主地添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陆小凤说要回去见花满楼,还要介绍我们认识。我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不过我和花满楼不会成为朋友的。” 话是这么说的,尽管池屿闲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花满楼,他是一个温柔且热爱生活的人,和他相比,我就像活在暗地里的鼠族。” 写完之后,池屿闲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强打起精神来,发送完信件之后就收拾收拾歇下了。 一抹嫩黄冲进了滂沱雨幕,义无反顾地飞向远方,在天将亮时飞进了一栋鲜花满园的小楼。 哪怕是入秋了,小楼里的花也生机勃勃地盛开着,枝头鸟雀啁啾,宛如一副生动的风景画。 “吱呀——”一声,紧闭着的房门被打开,一位身子绰约的青年走了出来,习惯性地走到栏杆旁停下,随后伸手向前摸去。 等到手掌心充斥着毛茸茸的手感后他便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果然,你又来了。” 微微泛着粉红的鸟喙轻轻地啄着花满楼修长漂亮的手指,享受了一番对方温柔的抚摸之后才张嘴叙述。 听完鹦鹉重复的话之后,花满楼眉头稍稍一皱,神情有些许的无奈:“认识吗?” 他在脑海中曾幻想过鹦鹉的主人,但也只是幻想,总给人一种虚无缥缈、无法落在实地的感觉。 没想到陆小凤会想要带人过来,花满楼敛眉,温柔的眉眼像是工艺精湛的画作。 他已经有些期待和对方的相识了。 * 池屿闲并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如他一觉醒来发现关于林丝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差不多一样。 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的困倦,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略有些窄的眼皮时不时地合上。 陆小凤正在说着关于后续的事情,瞥见他这幅模样之后忍俊不禁:“怎么感觉你一直都是睡不醒的样子?” “不用感觉,”池屿闲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我就是睡不醒。” 他入睡很难,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却还是睡不够,恨不得整天都在床上待着。 陆小凤没多问,而是看他有了精神之后才继续说道:“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的真相就可以传遍江湖了。” 这次池屿闲听清楚了,同时也明白了韩文斌是什么打算。 李益林此人最在乎自己的名声,这半年来凭靠林丝雨立了个痴情.人设,这下倒好,恐怕要将真面目呈现在大家眼前了。 只不过杀人偿命,恐怕韩文斌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眨眼间,池屿闲的心中千回百转,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我们一会儿就辞别。” 陆小凤开口说道,他今早就去找了李益林,在佛堂和对方当场对峙。 尽管李益林一直否认,但在铁证之下,他也只好冷下脸认了。 被利用的陆小凤笑了笑,对方本想借他的手而除掉韩文斌,没想到最后倒是自己名声尽失。 李益林武功不如陆小凤,因此在对方说完真相之后也奈何不了对方,只好阴沉地看着对方离开了佛堂。 “啪”的一声,身后传来一阵摔打声,陆小凤扯了扯嘴角,长叹一声。 听完陆小凤的话之后,池屿闲也没多加思索,直接果断地点了点头。 “好。” 两人都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于是很快就离开了掩月山庄。 池屿闲骑在马上向身后望去,枫林尽染,宛如着了火般。他看了片刻,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一场暴雨过后,路上一片泥泞,还有不少路段滑坡,走进来很是困难。 他们只好放慢了回去的速度,慢慢悠悠地走着,甚至比来的时候还悠闲。 池屿闲骑在马上,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只好硬生生地忍着困意。今天的阳光不错,落在他身上也不显温暖——睡眠不足使他阴沉了好久。 这幅模样,搞得陆小凤也不忍搭话,只要途径旅舍或者村镇,便会主动下马找个客栈休息。 这些池屿闲都看在眼里,因此在睡足了时间之后都会请陆小凤喝上几杯。 虽然他酒量不错,但和陆小凤实在太差,经常是喝着喝着只剩下陆小凤一个人处于清醒的状态。 一切都安稳进行着,直到有人拦路。 乡间小道,深秋一片萧瑟之感,路旁的枯草上蒙着一层白霜。两个俊朗的青年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不料被一个猛地窜出来的人给拦下。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池屿闲缓缓地将目光移向旁边的陆小凤,尽管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神仿佛是饱含了千言万语。 就连陆小凤都抬手摸了摸鼻尖以示心虚,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仇家会这么多。 就当他要下马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拦路的那人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徽州池屿闲?” 将要下马的陆小凤呆住:“……” 正在看戏的“天下第一”:“……” 池屿闲总算是睁开了耷拉着的双眼:“我?” 他伸出一根纤细漂亮的手指指向了自己,语气充满了不相信和迟疑。 “你不是池屿闲?” 拦路的男子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在状态之外的池屿闲。 和陆小凤同行、黑衣、撑着一把白底红梅伞,特征都对上了,难不成是认错了? 池屿闲钝住的大脑终于运转了起来:“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天下第一?” 他吊了吊眉梢,反问道。 “呵,大家都这么说,”男子左右歪了歪头活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所谓的天下第一究竟是什么样子。” 说罢,他直接从原地提剑冲向了坐在马上的池屿闲。 轻功在这时显得无比地方便,没有内力的池屿闲只好向后仰身躲过了径直向他而来的长剑。 男子身姿轻盈地从他上方飞过,带起了一阵簌簌冷风。 池屿闲很快翻身下马,反手抽出来了腰间的刀往胸口一拦:“我与你无冤无仇……”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密不透风的剑招所打断,刀剑铮鸣声不断地响起。 旁边的陆小凤看出了池屿闲的想法,因此也没立刻出手相助,甚至还往外躲了躲,给他们让出了比武的空地。 池屿闲一手拿伞,一手持刀,不免有些吃力。 凌厉的眉眼瞬间锐气逼人,手里的刀舞得虎虎生风,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飒飒的破空声。 “哼,看来你还有几下子。” 男子笑了起来,出招更加地快了,池屿闲隐隐有不敌之势。 “砰——”的一声,他手里的刀被对方砍落在地,银白的刀身瞬间沾上了浑浊的泥土。 “哈。” 男子从喉咙里压出了一声嘲笑,他觉得自己已经要胜利了。 就在这时,低着头的黑衣男子猛地合上白底红梅的伞,以伞为剑直刺向男子。 “你!” 哪怕只是一招,男子也能认出来对方所使的剑招就是自己刚才所用的神行剑法!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对方竟然就能完美地学会他的剑法! 男子那么嘲讽的笑还挂在脸上,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表情凝固。 果然是天下第一,他败了。 池屿闲身姿轻盈,宛如在天空中飘荡的雪花一般,手里的伞飒然不已,剑招凌厉,直向男子而去。 男子被逼得节节后退,一脚踩进了泥泞之中,泥水迸溅到他的衣裤上,狼狈不已。 池屿闲旋身反手持伞,在伞尖快要刺到男子喉咙的时候猛地顿住。 一股寒意袭上男子全身,不由得开始发抖:“我输了……” 这句认输的话像是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似的,说罢,垂下了一直高扬的头。 池屿闲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面板上新复制粘贴的剑法,眉眼微敛:“走吧。” 他放过了男子,重新撑起了伞。 “请收我为徒!” 男子抬头,坚定地看向池屿闲。 “那你是凭什么呢?” 池屿闲问。 12 挑战 秋风瑟瑟,地上的泥水也是冰凉的,现在宛如一条紧紧缠着不动的蛇一般贴在男子的腿上。 “我……” 男子有些哑言,面对池屿闲稍有些不客气的询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好在对方也不是故意这么针对他,说完这句话便摆摆手放他离开了。 见自己是真的和对方无缘,男子苦笑一声,收起了刚来时的傲气,颇有些灰头土脸地离开了这里。 望着对方远离的背影,池屿闲垂首拂了一下衣衫:“我们还是就此分别吧。” “嗯?” 陆小凤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这句没由来地告别给噎住了:“为何?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之后不止有一个人会找上来,”池屿闲弯下腰捡起了地上沾满了泥泞的刀擦了擦,一边收到入鞘,一边说道,“到时候会很麻烦你。” 说罢,他抬眸看向站在旁边的陆小凤,向来阴郁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真诚。 这么一说,陆小凤倒是知道对方是在担心什么了:“你不必担心,这些都算不上麻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了笑:“更何况我陆小凤最喜欢麻烦。” 听完他的话,池屿闲摇摇头:“虽然你不在意,但我会有些过意不去。” 陆小凤见他态度坚定,只好答应了下来,为此还有些遗憾:“那我们之后再见吧,到时定会介绍花满楼给你认识。” “……”池屿闲不知道为什么移开了视线,“嗯。” 他应声,看向了陆小凤:“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他便翻身上马,合上伞之后伸出手勒着缰绳一扯:“驾!”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积在地面上的泥水迸溅地到处都是,很快又被另一双马蹄踏上。 风吹得脸有些疼,散落在身旁的长发迎风而动,仿佛海草在海水中飘荡一般向身后飞去。 尽管身体很冷,但池屿闲的心却没由来地热了起来。 他回想起刚才和那个男子比武时的澎湃,一双略显冷淡和不好相处的眼眸顿时迸发出光芒。 池屿闲从刀剑相撞中得了趣,一扫平常的低沉。 他弯了弯唇角,流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 这时也顾不上谣言是谁传出去的了,池屿闲甚至还觉得要谢谢对方,要不然他怎么会找到可以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天下第一吗?” 扯着缰绳的手指不断用力,直到如玉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那就成为天下第一。” 他身上有金手指傍身,自然敢说出这种话,或许在旁人听来有些猖狂,但他显然很有自信。 和陆小凤分别之后,池屿闲径直往北去了,越往北走他便越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水分流失。 南方湿冷,等到了北方之后就是干冷了。 池屿闲并不是耐寒的人,只好在经过的镇上买了件秋装换上。原先的衣服被他包了起来,可能是在意着那个男子说的话,他这次买的秋装也是黑色。 上面没有什么花纹,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秋装,只不过穿在他身上倒是真有几分大侠的气概。 “天下第一”的传言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因此池屿闲在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遇到什么前来挑战的人。 为此,他心里有些不爽,不过这也只是因为心里的消极情绪没有得到纾解。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找人将这件消息给散播出去,不火不要紧,炒作炒作就火了。 池屿闲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没多久就真的去找了一些乞丐帮忙。 丐帮的弟子众多,想必用来传播消息会便捷一些。 他告诉丐帮弟子的时候也没说明自己就是徽州池屿闲,尽管他口中的衣着描述和自己一样。 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池屿闲便继续赶路了,不过并没有像前几天那么急促,步伐总算是慢下来了。 他这些天的情绪不太好,因此每天写的日记也不像是之前那段时间那么轻松。 这个变化惹得花满楼无奈至极,不免根据鹦鹉口中所描绘的事情来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此了十几天之后,和池屿闲分别的陆小凤总算是回到了百花楼。 他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轻车熟路地找了件厢房进去睡觉。 离得不远的花满楼听到了动静,一猜就知道是陆小凤回来了。想到鹦鹉的主人,他想着明天干脆找对方问问。 翌日一早,鹦鹉再次出现在百花楼二楼的栏杆上。先是叽叽喳喳了片刻,等到花满楼出来后才乖乖地停了下来。 “事情或许可以解决,不过还是有些烦。” 今天的话有些短,只有一句。 花满楼听完后动作轻柔娴熟地摸着嫩黄鹦鹉的头,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外面什么声音?” 不远处关着的房间被人打开,身上衣服有些松松垮垮的陆小凤走了出来,伸着懒腰询问道:“我怎么听见你在和别人讲话?” 说罢,他抬眸往四处张望了一边,也没有发现百花楼里有第三个人在。 花满楼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鹦鹉在学舌罢了。” 他心里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寻常,因此在没有得到鹦鹉主人的同意时并不会向别人提及。 可以复制其他人功法什么的,若是传出去了,恐怕又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花满楼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好在幅度不大,还没完全清醒的陆小凤并没有注意到。 “你最近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 平日里陆小凤也会去别的地方,但时间并没有那么长,这次倒是好久。 鹦鹉的主人说的事情并不完整,情绪看上去也不是多稳重,叙述起来难免带了些主观的观点。 陆小凤听到之后打了一个哈欠,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末了,他提了一嘴:“池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真该介绍你们认识。” 花满楼莞尔一笑:“好。” “不过可惜了,”陆小凤语气略有几分遗憾,“本来我和池兄本来是要一起回来的。” “哦?” 花满楼时机恰好地发出一声疑惑:“那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他低敛眉眼,听到陆小凤说的话时心里还有些许说不出来的遗憾。 淡淡的笑浮现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只是莫名地带上了几分的说不出来的可惜。 陆小凤没看到,还在聊着池屿闲:“不过我们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人来挑战池兄,池兄觉得会麻烦到我们就走了。” 说到这里,他来了精神,笑着和陆小凤说:“池兄还真是有天分,看上一遍就能将功法学得一模一样。” 花满楼知道这件事情,但他此时也只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看来真的是武学天才。” 他弯眸一笑,在温度略低的秋天让人如沐春风。 看到这一幕,陆小凤不由得想起总是一副阴郁模样的池屿闲。 “花兄和池兄还真是两个极端。” 他心里暗自想道:“或许将来认识了之后池兄会有所改变。” 花满楼并不知道陆小凤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也暗自对池屿闲这个人起了一些好奇心。 “诶,”陆小凤的注意力被蹲在花满楼肩膀上的嫩黄鹦鹉吸引,“你这是什么时候养了只小鸟?”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去摸,只不过那只鹦鹉并不领情。 甚至手指还没接近,鹦鹉就已经猛地用鸟喙去啄陆小凤。好在陆小凤的反应很快,及时地躲开了。 “诶?我又那么地不受动物欢迎?” 花满楼笑了笑,抬手安抚着激动暴躁起来的鹦鹉:“它怕生,你小心不要被它啄到。” “行。” 陆小凤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视线落在了百花楼里盛开着的话。 坐在他对面的花满楼眉眼温柔,坐在满楼的鲜花之中,浑身都仿佛闪着光芒,宛如仙人。 * 池屿闲做的那个决定还真是正确的,在江湖混的人基本上都有一个天下第一梦,此时听到突然出现了一个第一来,总会想着和对方比试一下。 临近中原,一处萧瑟的树林中,枯叶落了满地,厚厚的一层像是铺了一层的地毯。 黑衣青年孤身站在其中,枯枝肆意地往上伸张,张牙舞爪的。 风,自北方席卷而来,裹着满地的枯叶在空中乱飞舞着。 “出来吧。” 池屿闲一手撑伞,一手握着悬挂在腰间的弯月刀,一副依然独立的模样。 尽管他此刻没有内力,但他也能听到有一个人在不断地接近着他。 “你是徽州池屿闲?” 一位少年从他背后走出,语气有些不确定。 池屿闲转过身,目光稍带平淡地望向少年:“你是?” 他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询问,这样看着倒是有些不太礼貌,又或者说,根本没有把少年放在眼里。 “在下华山令狐冲。” 少年——令狐冲手里提着一柄剑,意气风发地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他直起身,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就像是朝阳一样生机勃勃,马尾高束,尽管身上穿着不算华丽的衣服,但是看上去很是干净。 13 相见 “请赐教。” 令狐冲看向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池屿闲,两人不约而同地握住了手里的武器。 一个善用剑,一个善用刀,倒是和池屿闲之前遇到的情况相同。 这次他也准备先和对方比试,花些时间先看看对方的完整招式是什么,看完之后再复制粘贴。 令狐冲并不知道这些,他看到池屿闲颔首同意之后便猛地抽出长剑,足尖猛地用力,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池屿闲。 剑光闪烁,气势汹汹。 池屿闲左脚向后挪了一步,微微侧身躲了过去,随后又拔出手里的刀横在胸口。 对方的剑看似和寻常的剑没什么区别,但是和他对了几招的池屿闲却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些细微的差别。 比如剑身伴随着令狐冲的一招一式而迸发出难以言喻的气势,更别说还是华山弟子的剑法了。 池屿闲不过数十招就已经招架不住了,他左脚向后退了一步,身子稍微后仰,堪堪惊险地躲过了过去。 他的变化被令狐冲清晰地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没想到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竟然是这种水平,看来也是世人吹捧太多了。 令狐冲单手扬起长剑,他以为这决定性的一招对方一定接不住,却没想到自己的剑尖快要抵达到池屿闲胸口的时候,双方的局势瞬间逆转。 刚刚还呈现出欲败之势的黑衣青年浑身的气势骤涨,手里那把寻常的刀被他反手向上一挑,硬生生地扭转了此刻的形式。 池屿闲挑开令狐冲的剑之后就连忙后退了几步,趁机将手里的伞合上放到旁边之后,他双手握紧了刀把,用刀使剑招,宛如疾风般刺向令狐冲。 刀风阵阵,在耳边吹过时仿佛可以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一招一式在令狐冲的眼中是那么得熟悉,仿佛刚刚才见过一般——不,就是刚刚见过。 池屿闲现在所用的招式是他刚才的剑招! 令狐冲心中大惊,数十招过后,他已有不敌之势。 “砰”的一声,黑色衣摆在空中铺洒开来,宛如泼墨般。衣摆在空中划过的瞬间,令狐冲手里的剑被卸下。 长剑落在铺满了落叶的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 “你输了。” 池屿闲动作漫不经心地收刀入鞘,抬眸看向站在那里还有些怔楞的令狐冲。 看对方现在的年纪,恐怕还没有学到独孤九剑,因此武功略显青涩,只不过和之前在徽州的那些小喽啰相比已经很不错了。 “怪不得前辈会被称为天下第一,”令狐冲捡起自己的剑,擦了擦,“原来是因为可以很快学会别人的功法。” 这一点池屿闲并没有隐瞒,他只不过是隐瞒了自己可以复制粘贴罢了。 因此在外人眼里看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一门从未学过的功法,简直就是练武奇才! 池屿闲看着对方:“走了。” 他向着对方微微颔首示意以作告别,随后便撑起伞往前走去,根本没有去看站在他身后若有所思的令狐冲。 这一场对决对于对方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炼,等再过些时日,令狐冲的功法定会突飞猛进。 届时,池屿闲说不定会亲自去找对方比试。 * 天渐渐地冷了下去,刚买没几天的秋装已经抵挡不了秋末冬初的寒风了。 池屿闲本想着北上,但他畏寒,被冷风一吹就开始反悔了。 既然北上不成,那就只好南下了。 南下……他脑海中猛地蹦出陆小凤来,以及对方当时所说的那句话:“刚好可以将花满楼介绍给你认识。” 池屿闲眼底稀少的轻松猛地收敛,抿着唇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也并未见过花满楼,只不过是知道了对方大概是一个如何温柔又如何风度翩翩的人罢了。 但偏偏他最不擅长和这种人相处,总会时时刻刻地担心着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会引起对方的不快。 呵。 池屿闲稍带些无奈地抬手捏了捏鼻根,在心里暗自想道:“南边那么大,总不能一去就能遇到对方吧?” 他哂笑一声,收起了自己的东西之后就准备往回走。 马蹄声在官道上纷纷扬扬,只不过时断时续的,甚至还能听出来些许的迟疑。 池屿闲并不是很认路,毕竟这里他也不是很熟悉,之前买的地图是去北方的,如今他要往反方向去,看着手里的地图顿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最后他还是花钱买了一份新的地图。 越往南走,那股难捱的寒冷便逐渐的下降,尽管还是有些微的冷意,但更像是秋季的凉爽。 池屿闲骑着马放慢了速度,随后便撑起了挂在一侧的伞。 黑衣裹挟着他的身躯,看上去宛如一根劲竹,虽然有些瘦,实则有力。 越往南走温度越适宜,池屿闲慢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月,总算在一处没有那么得寒冷的地方停下。 他来的有些迟了,江南此时也入了冬,湿冷湿冷的,总觉得像是有一根根冰针刺入骨髓般。 池屿闲抖了抖,在城门下了马,一手牵着马一手撑着伞。 他看了一眼前面排着的队伍,随后便微微下压的伞面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今天的阳光惨白,看起来也没多少的暖意,但站在阳光下也总比站在阴暗处被冷风吹着好。 池屿闲很快就进了城,刚一进去,一阵热闹的叫卖声便猛地冲了过来,一瞬间,他都有些怀疑耳朵是不是被震聋了。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本就阴郁的眉眼此刻显得更加得骇人,以至于在这么热闹的街上,竟然以他为中心的周围半丈都没什么人。 “冰糖葫芦诶——甜得很——” “现炒的糖炒栗子,快来买啊——” 各种叫卖声不断,池屿闲抬眸扫视了一圈,随后又低下了眉眼慢慢地往前走着。 周围很是热闹,但他偏偏觉得融不进去,就像是一滴油滴进了池塘中似的。 他抿了一下唇,浑身一股倦意。 不远处客栈的酒旗在迎风招展着,池屿闲瞄见后便牵着马往那边去了。 在客栈门口的店小二瞥见了他,立刻扬起笑脸迎了上来:“客官您里边请,这马我帮您牵到后院去。” “嗯。” 池屿闲掀起眼皮,随后便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店小二。 他往里走,绕过了热热闹闹的大堂,走到柜台旁对着跑堂的说道:“一间房,外加一碗素面,送到房间里。” 说罢,抬手数出足够的银钱放在了柜台上。 跑堂的应了声,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就带着他上了二楼:“客官里边请,有什么就吩咐我。” 池屿闲微微颔首,进了房间之后径直往床边倒去。 床不是很软,还有些硬,猛地倒在上面有些疼,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身心的疲倦让池屿闲几乎是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奇怪的是,他刚刚分明很困,但现在躺到床上了,反而睡不着了。 他就这样硬生生地躺到了小二来送面,听到外面的声音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简单地吃过面之后,池屿闲把刀放在枕边,两眼一闭就是睡。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或许是因为睡得太久,刚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有些头疼。 池屿闲打了个哈欠,坐在床上缓了一刻钟才动作缓慢地下床。 由于昨晚睡得特别早,他连日记都没有写,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点开了昨天的回信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系统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要不是这个游戏是他开发出来的,并且只有他一个人在用,不然他都怀疑背后是有真人在回信。 这个想法让池屿闲的脸色一沉,不免想起之前的一些不愉快来。 他唇角下压,神情阴郁,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回信。 和平常一样,信上写了一些应季开的花,飞来的鸟,以及当天的天气。 池屿闲总觉得这更像是一篇随笔,用词并非辞藻堆砌,但让人看上去很是舒适。 他轻哼一声,也不知道心里又在想着什么,关上屏幕之后就起身去洗漱。 他这边少写了一天日记觉得没什么,但已经和他往来了将近三个月信的花满楼却有些不自在。 今早一出房间,不仅没有听到熟悉的鹦鹉声,就连那只鹦鹉都没来。 站在二楼栏杆处,花满楼无奈低头,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一些习惯一旦养成了,但凡少一天也会觉得不自在。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一下栏杆外正在盛开的花。 院子里的文心兰刚抽出了花剑,花满楼本来在等着对方开花,万万没想到昨夜刮的风太大,竟然将花盆刮落在地,顿时碎得不能在碎。 家里也没多余的花盆,他只好先将还带着土的文心兰收拾起来,随后便进城去买花盆。 百花楼并不在热闹繁华的城中,因此花满楼是从城外过来的。 他虽有眼疾,但平常和常人无异。 街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花满楼往熟悉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听着各种细碎的声音。 还未走近平常光顾的店铺,他就听到了一道突出的声音,微冷,没有明显的起伏,还带着几分的倦意。 “没有文心兰了?” 池屿闲站在各种花花草草前,微微垂首看着老板。他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想起回信里提及了许多遍的文心兰,便专门找了卖花的地方来看,谁曾想竟然没有了。 当真是无缘无份。 14 他很有趣 池屿闲视线大致地扫了一眼周围的花卉,心里一阵莫名的遗憾。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得失望,或许是因为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但凡发生一点小事就能够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呦!花公子,您来了?” 刚才还一副礼貌疏离模样的老板在看到旁边过来的青年后瞬间笑了起来:“这次是来买什么的?” “来买个花盆。” 池屿闲刚想着离开,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润舒缓的声音,听上去让人如沐春风。 “总不能这么巧。”他扯了扯嘴角,转身准备离开。 迈出步子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抬眸望见了对方的身影,向来阴郁沉沉的眼中稍一愣。 对方一看就是什么有涵养的富家公子,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浑身的气质很是柔和,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公子?” 花满楼的感觉很灵敏,自然察觉到了来自旁边人的视线。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看出来了自己的眼疾,但下一刻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阳光挪移着,金灿灿的光芒擦过旁边的屋檐照在了这一小片天地。 一黑衣青年撑着伞,硬朗帅气的脸被白色的伞沿遮了一小半,哪怕是阳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却也不显一丝一毫的温暖。 而他对面的白衣青年却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单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就让人浑身舒适。 池屿闲收回了目光,握着伞柄的手用力下压,彻底将自己的脸遮住。 “抱歉。” 他开口说道,只不过声音略低,又带着几分的生硬,满是疏离。 花满楼并没有将他不算是友好的态度放在心上:“刚才不小心听到了,公子是想买文心兰?” “嗯。” 面对这种温声说话的人,池屿闲总是有些束手无策,即想和对方走得近一些,又担心对方无法接受。 “不过是个陌生人,之后又不会再见。” 他在心里想道,应完声之后便垂眸准备离开。 就当他快要和花满楼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句带着浅淡笑意的话伴随着对方身上柔和的香气一同飘来: “我那里有几盆文心兰,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回去看看?” 花满楼是一个和乐意交朋友的人,虽然没有陆小凤那么随时随地都能交上朋友。 但他刚才可以察觉到对方身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或许也是一个爱花之人。 他们既然相见,也说明有缘分。 听到对方的邀请之后,池屿闲的步子一顿,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不由自主地僵硬。 想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同意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花满楼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了。 路上没几个人,寒风簌簌,吹得身上的衣衫猎猎生风。 或许是因为风太大了,池屿闲手里撑着的伞时不时地会往旁边歪,伞沿不可避免地打在了花满楼的肩头。 哪怕对方没有指责,他心里还是有些尴尬,只好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花满楼察觉到了,微微一笑,很体贴地没有开口询问,生怕对方太过尴尬而不好意思。 这种在细微之处的关照让池屿闲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好沉默地看着路。 寂静在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花满楼还好,倒是有些社恐的池屿闲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刚才一直在发呆,他们也没来得及互相告知姓名。 只不过池屿闲已经猜出来对方是谁了,那个老板恭敬地称呼对方为“花公子”,哪怕自己再怎么不问世事也能联想到传说中的江南首富花家。 更别说这种柔和的性格以及眼疾了,答案几乎都写在了眼前。 百花楼不在城中,稍微有些远,但也没有那么得偏僻。 等到池屿闲终于从尴尬之中缓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来了。 一座精致的小楼矗立在面前,哪怕已经是秋末冬初了,小楼里也是百花齐放。 倒是不愧为百花楼之名。 “请。” 花满楼一手揽袖,一手微微往前一伸,示意池屿闲往里去。 在楼外看的时候风景已经很不错了,等到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别有一番洞天。 颜色各异的花并没有被精心安置,而是肆意地生长着,呈现出一种勃勃生机,一种野蛮的生命力。 池屿闲刚一进去就微微瞪大了双眼,感觉整个身心都被满园的繁花给占据了。 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在此刻逐渐地舒缓了起来,淡淡的花香交织在一起,宛如有生命般悬浮在周围。 “很漂亮。” 他缓缓道,稍冷的语气都放轻了不少。 从池屿闲的语气中花满楼感知到了变化,不由得眉眼一弯:“公子喜欢就好。” 他说罢,便往朝南的一处花架走去:“刚好最近有几盆文心兰开花了。” 花满楼将放在架子上的那株文心兰栽进了花盆里,虽有眼疾,但和常人无异。 修长白皙的手指拎住陶制的花盆,稍一用力就从花架上拿了下来。 池屿闲跟在他的身后,当花满楼转身时,一团香槟色的小花猛地闯入了视线之中。 正如不久前猝然走近视线之中的花满楼。 “这盆苗情最好,花剑也抽出来了许多。” 稍甜的花香猛地扑面而来,心情在意料之中地变好。 池屿闲撑着伞,他面朝着花满楼,背对着阳光,整个人都站在阴暗处。 金灿灿的阳光跳跃在花满楼如玉般温润的脸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般。 “很漂亮。” 他再次说出了这句话,看样子是真的喜欢。 “文心兰很好养,还耐寒。”花满楼一边将手里的花盆放在了架子上,一边柔声介绍着文心兰的习性。 只不过池屿闲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上面,而是抬眸观察着身边长身玉立的花满楼。 柔和的气质让本就芝兰玉树的青年显得更加得出众,总是让人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嗯?” 花满楼察觉到了,于是微微回首,笑意盈盈:“怎么了?” “没什么。” 池屿闲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回答着,仿佛刚才一直盯着对方看的人不是他一样。 “对了,”花满楼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还没来得及问公子姓名?” 池屿闲稍稍移开了视线,表面上一副冷静自持、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池屿闲。” 他说罢,又像是担心对方不明白,继续解释了一番:“池塘的池,岛屿的屿,闲适的闲。” “嗯,”花满楼精致柔和的眉眼舒展着,“在下花满楼。” 看他也想解释,池屿闲假装不经意地说道:“我知道你。” 花满楼稍稍挑眉,开了个玩笑:“我也知道你。” 这下倒是让池屿闲有些吃惊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会让远在江南的花满楼知道自己? 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估计是陆小凤提及过他。 “陆小凤?” “嗯。” 花满楼笑着说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练武奇才。” 旁人这么说的时候,池屿闲还没什么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花满楼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了几分羞赧。 “只是旁人瞎说的。” 池屿闲冷静地回答着:“我只是会一些拳脚功夫,连内力都没有。” “内力都没有,却能和一些侠士打成平手,这也说明你很厉害。” 花满楼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仿佛在他眼中,池屿闲还当真是练武奇才似的。 “你……” 池屿闲一时哑言,抿唇扭过头看着不远处正在盛放的菊花,金灿灿的,像是瀑布般。 “抱歉,是我冒犯了。” “没有。” 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皱着眉头反驳:“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 “池公子只是很容易害羞,”花满楼说道,语气柔缓,即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也不会显得疏离,“但也值得称赞,不是吗?” 这句反问倒是让池屿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早就说了,自己断然不会和花满楼成为朋友,对方太懂得如何让人在交流中放松了,像他这种喜欢一个人独处的人肯定会招架不住的。 “你说得对。”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池屿闲强忍着尴尬,以一副冷漠的态度回应了对方。 他站在温润如玉的花满楼身边,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似的,稍不注意就会被锋利的刀刃给划伤。 繁花做衬,两个不同风格的青年就站在小楼中,秋风吹过,黑白衣摆互相摩挲着。 花满楼也没说话,他心里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不久前陆小凤还说他们见不了或许是缘分没到,可谁又能想到今天会突然遇见呢? 不过…… 花满楼微微侧首,感知着身边人的发呆。 池公子似乎不知道自己就是回信的人,态度和面对陌生人无异。 回想起信里对方的怨天尤人,再联想到现在对方冷漠中带着几分拘束的样子。 花满楼这时总算明白,为什么陆小凤会觉得对方很有趣了。 15 英雄救美?(捉虫) 百花楼里的花很多,不是只有文心兰。 花满楼在片刻之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那边的花开的也不错,要去看看吗?” “嗯。” 池屿闲没有拒绝对方,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淡淡的香气被风吹来,像是花香,却没有那么的甜腻。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满园的花太多了,但当他走到花满楼身边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原来这股香味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 或许是因为经常打理这些花花草草,花满楼的身上不免沾染上了一些暖香。 “之前种下的蜀葵还没有开花,倒是长得很高。” 花满楼并不知道表面上冷漠疏离的池屿闲现在正在想着他身上的熏香,说罢还微微侧首:“池公子有什么偏爱的花吗?” “没有。” 池屿闲之前并没有养过花,知道的花的品种也不多。今天早上去那家店看花也只是因为突发奇想,并没有想过会遇到花满楼。 和他这种门外汉相比,花满楼对于这些花花草草倒是真的喜爱。 他本意就是自己对于花卉了解不深,因此便谈不上有什么喜欢的花。只不过花满楼会错了意,以为他是什么花都喜欢。 “原来是这样。” 花满楼浅浅一笑,伸手扶住了旁边的一株三色堇:“马上快入冬了,一些耐寒的花到时候也会开。” 他说罢,抬眸往池屿闲所在的方向看去,尽管他根本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到对方现在脸上的表情。 定是强装冷漠,视线却是悄无声息地放在周围的花上面。 池屿闲现在的表情确实和花满楼想的差不多,只不过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花身上,而是落在了一双手上面。 三色堇的颜色偏深,衬得搭在旁边的手指细腻如玉,又像是刚落下的细雪。 他的视线算不上隐秘,以至于很快就被感知灵敏的花满楼所察觉到。 只不过,花满楼以为他在看三色堇,并没有往自己的手上去想。 池屿闲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很漂亮。”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喜欢花。 花满楼心里这般想道。 临近中午,池屿闲出声告别。 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的花满楼并没有强留下他,而是笑着将他送出了百花楼。 “池兄若是喜欢,之后可以常来。” 面对来自花满楼的邀约,池屿闲表面上冷酷得很,低沉地应了一声,实则在心里却想着:“这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了,之后不会再见。” 他回应完之后便转身离开,“哗”的一声撑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伞。 百花楼瞬间寂静了下来,就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鸟都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 池屿闲在路上走着,刚才在花满楼那里还算不错的心情现在瞬间低沉了下去,一双形状凌厉的眼眸都变得平淡无波。 像是一口古井。 “唰”的一声,自侧后方飞来一片树叶,气势逼人地径直冲了过来,引起一阵破空声。 池屿闲步子往旁边一挪,堪堪躲开了这招偷袭。 他眉头稍皱,本就不愉快的心情此时更差了。 这次前来的人不像是之前那样,竟然还搞偷袭。若不是他刚才及时躲了过去,恐怕他现在就已经命丧当场了。 “谁?” 池屿闲在说话的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冷眼看向身后的方向。 “天下第一就这?” 一道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语气满是不屑,甚至还在可惜刚才那一招怎么没有杀了他。 “事实究竟如何,前来试试。” 池屿闲阴郁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嘴上功夫倒是厉害。” 轻视的话已经说了出来,藏在暗处的人再也忍不了了,拎着一杆长枪冲了出来。 枪头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像是闪电般冲着池屿闲刺来。 他提刀斜劈,用尽了力气才堪堪拦下对方的招式。 “我看是你嘴上功夫厉害,身手嘛,”男子大笑一声,横在脸上的肉都在颤抖着,“也就比城东杀猪的厉害几分。” 听到他这番话,池屿闲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眼中连笑意都没有。 弯刀和长枪相比略显几分劣势,长枪的攻击范围够长,池屿闲往往无法近身,只能守,无法攻。 数十招下来,对方的招式已经完全展现出来,池屿闲眉眼一压,煞气迸发。 和大多数的江湖人相比,他没有内力,因此就很难施展轻功,更别说近身了。 局面陷入了僵局,自从池屿闲刚才毫不犹豫地复制粘贴了对方的枪法之后,他们便难以分出胜负了。 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但他有数个功法傍身,对方这才无法将他彻底击败。 时间越长,池屿闲便越发地没有耐心。他并不想将时间花在这个人身上,于是出手时也越发得凶狠。 这种转变被对方发觉,尽管表面上什么表示都没有,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黑衣青年便学会了他的独家功法。 对方迟迟没有击败他也只是因为受武器的限制,不然恐怕在半刻钟之前就能击败他。 男子脸上略显难看,但和对面的池屿闲相比,他都显得如春风便柔和了。 黑衣青年锐利的眉眼难掩不耐烦的神情,握着刀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每一招都恨不得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尽。 按照池屿闲的习惯,他一般都会用复制粘贴后的相同功法来打败对方。但现在却陷入了两难之地,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僵持着。 稍微上挑的眼眸微暗,池屿闲快步后退拉开了与男子之间的距离,反手将刀背在身后。 对面的壮汉见状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梢,以为对方是撑不住要投降。 实则停下来的池屿闲是准备用灵犀一指结束这场没太大意义的打斗。 周围寂静无声,落叶被风裹挟着四散。一道破空声响起,长枪如游龙般刺向站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气势汹汹。 就当池屿闲准备伸出手的时候,旁边猛地传来一阵声响,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暖香便闯进了他的鼻腔。 白衣青年宛如空谷幽兰,一手放松,一手持扇挡在了他面前。刚才还凶猛的枪头正被对方用一把折扇拦了下来。 正午的阳光铺洒下来,尽数洒在了来人身上。 池屿闲站在对方背后,微抬眸,有些怔楞。 16 找上门(补字) “你又是谁?” 男子见自己的招式被人轻而易举地拦了下来,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挡在池屿闲身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花满楼动作自然地合上了折扇,语气轻缓,声音温润:“在下花满楼。” 若说花满楼还未报上姓名之前男子还想着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但等听清楚对方的名字时却泄了气。 江南首富花家的花满楼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这么想着,男子抬眸隐晦地瞥了一眼自花满楼身后飘出来的一小块黑色衣角,咬咬牙:“哼,今天算你走运。” 说罢,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离开了这里。 秋风带来阵阵冷意,吹得男子身上的衣摆在空中哗哗作响。 池屿闲依旧是低压着眉眼,看上去心情并没有因此好上几分。 但等花满楼转过身之际,他强忍着情绪开口道了声谢。 对方毕竟是帮了自己,总不能再冷着一张脸对待恩人:“我请你……”吃饭。 这句话他说道一半才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没什么钱了,就连客栈都住不了几天。 池屿闲的脸一时间各种情绪交替闪过,刚才还阴沉的心情顿时被尴尬所取代。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花满楼就仿佛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窘迫,笑吟吟地开口打破了他的尴尬:“之前陆小凤说要请池公子来百花楼一聚,如今虽是迟了,但也算是相聚了。” 花满楼抬眸,听着周围的声音:“所以,应当是我请你。” 这句话很是寻常,就像是接下来本就应该说这句话似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嘲笑刚才的窘迫。 当然,池屿闲也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因此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低声应下了。 花满楼很有钱,因此池屿闲算是沾了对方的光,吃了一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好的一顿饭。 饭桌上两人随意地聊了些许事情,还在状态的池屿闲看上去和常人无异,无论是谈吐还是反应,根本看不出来他私下是一个整日悲痛欲绝的人。 简单地吃过饭后,池屿闲提出了告别,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撑着伞离开了。 虽然花满楼眼睛看不见,但他却感知到了对方刚才的心情还不错。 察觉到这个变化之后,他轻轻一笑,宛如百花绽放般得令人惊艳。 * 池屿闲撑着伞在街上走着,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周围的叫卖声也不断。 他此时正低下头查看着自己的钱袋子,自从和陆小凤分别之后,他一路上没钱了都会和一些人搭伙卖艺。 无非是用一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武功来震慑观众,实战怎么样且不说,单是看上去就很厉害。 “明日再说吧。” 池屿闲看着没几个子儿的钱袋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他系上钱袋,缓缓地往住的方向去。 如今住的客栈规模并不是很大,所以住宿的费用也不高,但尽管如此,以池屿闲现在的存款来说也只是能坚持三四天。 真好,他现在的存款已经可以让他下半辈子不吃不喝了。 池屿闲扯了扯嘴角,露出来了并没有多少笑意的笑容。 回到客栈后,他坐下来擦拭了一下刀身,或许是因为这把刀只是在镇上买的,如今已经有些许的卷刃了。 发现这一点的池屿闲双眼微微失神,这个消息无疑是给本就贫困的他更加得雪上加霜罢了。 “啧。” 池屿闲再次拿出来了瘪瘪的钱袋子,纠结地想着:“是先住客栈呢?还是先买一把新的刀呢?”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又或许是因为中午吃饱了,他想着想着隐隐有了困意。 外面阳光灿烂,有一小片溜进来房间了。 这种天气,真的是太好睡了。 池屿闲掀起眼皮看着窗外摩肩接踵的人群,果断地放下手里卷刃的刀起身走到床边倒下。 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稍薄的被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拉扯到胸口,那双凌厉的双眸缓缓地闭上。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浅淡的呼吸声。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下无处遁形,轻飘飘地游动着。 随着时间的挪移,光线逐渐地变暗,直到最后一缕亮色消失之后,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的池屿闲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先是躺着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坐了起来。 窗户没关,夜里风凉,一阵阵的,吹得房间里寒意不断。 池屿闲起身将窗户合上,同时瞥了一眼外面夜空中的零散的星子。 熟悉的萤蓝色光芒照亮了没有点灯的房间,直到看见界面上没有回信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昨天忘记了什么。 不过没写就没写,反正是系统。 池屿闲心里没有任何愧疚,打了个哈欠之后就神态稍带些慵懒地抬起手指写着今天的“日记”。 在日记里,他难免提到了花满楼,提到的全是好词,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世人常说的在那种。 什么温柔啊、什么不愧是翩翩公子之类的,乍一看很好,实则一琢磨就会发现他字里行间都带着几分疏离客气。 末了,池屿闲轻叹了一声,提及了现在的窘迫,看起来倒是可怜,总是让人幻想着什么破旧茅草屋。 当然,这只是在旁人看来,并不包括已经见到池屿闲的花满楼。 翌日一早,开门后听到熟悉的鹦鹉叫声,花满楼脸上露出来了一抹笑来。 他走到栏杆前,那只嫩黄色的鹦鹉已经振翅飞到了他的肩头,先是在他肩头蹦来蹦去的,直到累了才开始了今天的复述。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昨天,因为花满楼听到了熟悉的事情,正是昨天他也亲身经历过的。 “你天天跑来跑去,不怕池兄怪罪?” 花满楼伸出食指轻轻地抚摸着鹦鹉柔软的羽毛,笑意盈盈:“还乱学舌。” 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万一这只鹦鹉不小心飞到了其他地方,又将这些事情说给别人听怎么办? 且不说这种小事,单是可以将别人的功法完美复制这一件事情就足以震惊江湖了。 届时再引祸上身,池兄又没有内力,到时候可别出了什么事情。 花满楼轻轻蹙了下眉头,最终还是轻叹一声。 不过…… 他想起来对方末了说的那段话,温润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沉思。 快没地方住了吗? 花满楼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抬手将凑到他脸庞的小鹦鹉往旁边挪了一下。 “好了,你该回去了吧?” 他弯眸一笑:“不然池兄醒来找不到你会担心的吧?” 鹦鹉假装听不懂,开始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再次摸了摸它的羽毛。 其实这些事情还存在着许多疑点,比如说之前池屿闲明明远在徽州,这只鹦鹉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飞到百花楼的?再比如说这只鹦鹉怎么会一字不落地在短时间内学会主人的话? 这些话听下来不像是随口一说,更像是写的日志之类的。 花满楼轻敛眉,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好在百花楼不常有人,不然,这只鹦鹉学的舌早就传遍江湖了。 想到这里,花满楼眉心一动,缓缓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 鹦鹉并不知晓,继续在花满楼的身上到处乱蹦着,有时还低下头用淡色的鸟喙去啄对方细腻白皙的指腹。 远在城中的池屿闲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就连鹦鹉都知道,他却蒙在鼓里,一直觉得回信是系统。 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鹦鹉的存在,更别说一直和自己来往信件的人是花满楼了。 * 池屿闲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走出房门,楼下已经有不少人的存在了,大部分都是在吃饭,只有几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一手拿着伞,一手轻轻地搭在腰间的刀把上。 楼下有一些人的目光,在他下来的时候看了过去,目光各异。 有的只是好奇,也有一部分听说了最近江湖上的那些传闻,已经猜出来了他是谁。 池屿闲面不改色,他在外面一直是那种看着就很理智的人,而且还很有气势,确实有点像江湖第一。 他察觉到了来自其他人的视线,只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他的心情还不错,不是很想和人比试。 走到一处空桌旁坐下,池屿闲思索了片刻,还是点了一碗面——不是他经常吃的阳春面,而是点了一碗素面,什么都没有加,只是面。 看着没有什么油水的面,池屿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怀念昨天中午吃的那顿饭。 只不过这种经历也不常见,毕竟请客的人是花满楼。 他低头开始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对面的人面容还算年轻,手里的刀动作轻缓地搁在了旁边。 池屿闲:“?”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随后将面吃完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询问:“你是?” 微冷的声音总算是将对面人的思绪给唤醒。 “你会胡家刀法?” 对面的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刀把上。 池屿闲微微眯起双眼了,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刀上,警觉地回答着:“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 17 朋友 对面的男子听到他这番话之后轻笑了一声,虽然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但这一笑便尽显侠气。 池屿闲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对方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弯刀,眼神有些晦暗。 难不成是什么前来挑战他的人? 这么一想,池屿闲暗地里将手搭在了腰间悬挂着的刀把上,同时一直警惕着对方,只要对方有什么动作,他就会拔刀而起。 但对方也只是礼貌又潇洒地冲自己点了点头:“在下胡斐。” “胡斐?”池屿闲低敛眉眼,低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总觉得有些陌生,自己似乎没有听过。 仿佛是看出来了他的疑惑,胡斐一手搭着刀鞘:“你会胡家刀法。” 听罢这句话,池屿闲总算是想起来对方是谁了,只不过因为他之前并没有过多了解,所以才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胡一刀是你父亲。”他抬眸直视着对面英姿飒爽的胡斐,在心里猜测着对方的目的。 “前段时间听说有人学会了胡家刀法,本来想着要找时间前去拜访,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刚好遇到。” 胡斐的长相很硬气,看上去就非寻常人。 “你也是来比试的?” 池屿闲将面前的碗往旁边推了推,直言道。 “哈哈哈哈。” 胡斐听了他的话之后爽朗一笑,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刚才却是有这种想法。” “不过……”他话说到一半又顿了顿,斟酌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刚看公子自楼下而下,并不像是会武功的人。” 胡斐轻轻蹙着眉:“甚至也没有内力,若是这样,在下要是和公子比试,岂不是胜之不武?” 他言语间的意思已经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赢过连内力都不会的池屿闲了。 周围人声嘈杂,很少有人能够听清楚在这一处偏僻角落的交流。 池屿闲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谁赢谁败还不一定。” 说罢,他掏出面钱搁在了桌子上,起身就往外走。 “胡公子,请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不一样的英气五官隐匿在了阳光下,稍显郁气。 胡斐有些好奇,为什么对方没有武功傍身还怎么自信?难不成真的是可以看上一眼就能够学会对方的功法吗? 这件事情在江湖上传播得并没有那么广,他还是之前碰巧遇见了一个本家的才知道。 他心里这么想着,随后便起身跟上了前面的池屿闲。 对方一身黑衣,在人群中还是挺显眼的,更别说还撑着一把白底红梅的伞。 自己也是凭借着这几点才认出来了对方。 胡斐快步走到了池屿闲的身边,侧目看着他手里的伞,看上去很普通,也没什么特殊的。 “池公子,今天是个大晴天,为何打伞?” “难不成是要下雨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 池屿闲听到他的询问之后神态未变,语气像是在唠家常一般寻常:“习惯了。” 他的解释听上去倒是有几分的敷衍,但胡斐也不是那种不懂得看眼色的人,听罢也只是笑笑。 城中的人很多,适合比试的地方并不多,再加上他们两个又不是本地人,对那里比较空旷也不甚清楚。 因此,他们一拍而合,径直去了鲜有人烟的城外,距离官道都有些许的距离。 池屿闲站在胡斐的对面,表面上看着倒是冷静至极,实际上心里却在算计着要不要将对方的胡家刀法复制粘贴。 其实他在徽州的时候就复制粘贴了一个人的胡家刀法,只不过对方练得不是很好,只有形。 和堂堂正正的传人相比,肯定是有差距的。 算了,反正技多不压身。 池屿闲在心里这么想道,于是,他反手握着刀把,沉默地拔刀而出。 他拿起刀时,浑身的气质都变了,若是说平常的他像是一块在阴暗处的石块,那么握着刀的他便是已经搭在弦上的箭。 面对这种变化,胡斐的神色逐渐认真了起来,也拔出来了自己的刀。 他的刀名为冷月宝刀,果真是名副其实,刀身银白,宛如夜空的一抹弯月,闪烁着泠泠冷光。 池屿闲也认真了起来,看着胡斐手里的那把刀,胸中激荡出兴奋来。 双眸闪着莫名的光,像是在期待,又像是无拘无束。 胡斐有些看不懂,但他还是没多问,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得罪了”,之后便足尖借力,整个人便扬刀向池屿闲刺了过来。 一开始,池屿闲用了从之前那个壮汉身上复制粘贴的胡家刀法来和胡斐比试。 但情况显而易见,他不过十招便败下阵来。这才换了其他的功法步步防守着,并没有一招一式是进攻。 胡斐的视线一直警惕着池屿闲,对方能够被传成天下第一应该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双刀碰撞,发出一阵阵略显刺耳的声音。以二人为中心向外几丈的地上的落叶都被刀风吹向天空,又飘飘扬扬地落在空地之外。 胡斐身经百战,断然不是池屿闲能够招架得住的。 他手中本就卷了刃的刀已有欲裂之势。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池屿闲眉眼低压,一直在防守的招式突然转变,没有任何的预告,突然转换成了进攻。 这刀法大开大合,气势凶猛,以秋风卷落叶之势席卷而来。 很眼熟,胡斐这时才真正地相信了那位本家人所说的话。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只凭看就可以完美地学会别人的独家武功。 池屿闲没有内力,在这种情况下很吃亏。脆弱的刀身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又没有内力的灌注,十几招下去便在冷月宝刀的横劈下碎成两半。 他在刀片落地的时候反手抓起一旁合起的伞,在胡斐愣神的一瞬间以伞为刃直刺向对方。 “啪”的一声,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另一半刀落在地上,而伞尖直达胡斐的喉咙处,若是换成刀,只差一步便可抹喉。 “我输了。” 胡斐放下了手里的冷月宝刀,无奈一笑。 “算我胜之不武。”池屿闲放下了举着伞的手,平淡地说道,他自己心里清楚,凭借他现在的水平是打不过胡斐的。 这次他能够成功也只是抓到了对方那一瞬间的怔楞,不然,他早就被对方的冷月宝刀架到肩膀上了。 “你果然是天才。” 胡斐感叹道,之前听说的时候还会觉得怎么会这么神奇,但当自己身处现场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对方的惊人。 毕竟从他第一招开始到对方反击,也不过花费了一刻半钟。 面对胡斐的夸奖,池屿闲稍稍移目,只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他的内心想法。 有点装。 他转过身捡起来了掉落在地上的刀,身后的胡斐见状,先是道了歉,随后表明自己会赔他一把。 “不用。” 池屿闲将断刀塞进了刀鞘,拒绝了对方:“这刀本来就撑不了多久。” 说罢,他抬眸看了一眼胡斐,微微颔首示意:“再见。” 胡斐只来得及回了一句告别,其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池屿闲就已经走远了。 秋风吹着对方稍显宽松的黑衣,一把伞,一柄断刀,一个人。周围是枯树成林,阳光金黄,无言洒落满地。 * 城外人烟稀少,池屿闲经常发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百花楼门口。 池屿闲:“……” 他一言不发,让人猜不到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就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自二楼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来即是客,怎么不进来坐坐?” 花满楼在对方将要走近的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池屿闲不算会武,因此脚步声并没有刻意地隐藏,很容易就会被听到。 “不小心……”池屿闲听到花满楼的声音之后转身,开口想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但他话刚说出口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讲了,独自站在门口皱着眉纠结着。 花满楼从他的语气中大概可以猜出来他的想法,于是莞尔一笑:“不进来吗?” 这句话说得很是温柔,像是夏季走在湖边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淡淡的荷香,让人忍不住闲适地微微眯上双眼。 池屿闲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只不过他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在听到花满楼类似于邀请的话时果断地抬脚迈进了百花楼。 百花楼里依旧是繁花盛开,一进去就感觉像是走进了什么大花园似的。 花香阵阵,还有不少蝴蝶和蜜蜂在纷飞着。 池屿闲合上伞,往二楼去。走过去的时候花满楼刚好把茶泡好,听到动静后便笑着为他倒了杯茶。 水汽氤氲,裹挟着茶的清香扑面而来。周围花团锦簇,但在此时却像是背景般衬托着端坐在眼前的花满楼。 对方皮相极佳,在周身柔和的气质衬托下更显惊艳。 池屿闲收回了目光,缓步走过去坐下。 “啪”的一声,他将手里握着的断刀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打扰了。” “朋友之间哪里算得上打扰?” 花满楼笑着说道。 “朋友?” 池屿闲听到他的话之后低声反问了一句,像是对花满楼口中所说的朋友有些质疑。 18 留下吃饭 池屿闲觉得自己不过是和花满楼见了几面,甚至都比不上他和陆小凤见面的次数多,怎么就成为朋友了? 还是说,成为对方的朋友很容易? 这么一想,倒是有几分的可信,毕竟花满楼性格很好,有很多朋友也是正常。 他在心里暗自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花满楼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就像是在刻意地等着他思索完似的。 “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吗?” 花满楼安静了片刻之后才接着池屿闲刚才的话询问道,语气听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刚才在暗自腹议对方,池屿闲听到这句反问之后竟是有些心虚。 他飞速地低下眼眸,冷静地回答道:“算是吧。” “听上去倒是有些勉强。”花满楼笑着说道,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让人猜不出来他现在的正是想法。 池屿闲顿了顿,抬眸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白衣青年,踟蹰了些许:“没有勉强。” “哈哈哈哈。” 听罢他的回答之后,刚才还略显遗憾的花满楼笑出了声,形状姣好的眼眸弯着,宛如天边的新月。 这时池屿闲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刚才是花满楼在开玩笑,自己非但没有听出来,反而还当真了。 他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了二楼栏杆外种着的小花,细细碎碎的,像是珠串似的。 花满楼没有等到池屿闲的回答,于是柔声道了歉。 “你道歉做什么?” 没有对方的反应如此吃惊,他浅浅笑了一下:“刚才并非有意,只是觉得池公子确实如陆小凤所说的那般。” “嗯?” “有趣。” 在池屿闲稍带些好奇的目光下,花满楼缓缓地念出来了两个字。 “有趣?” 池屿闲垂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和当初陆小凤说出这句话时所做出的反应一样。 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自己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甚至还有些无趣。 第二反应就是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所以才会觉得他有趣?但仔细一想,他也就无非喜欢发发呆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绞尽脑汁的劲头,花满楼哑然失笑,连忙转移开了话题:“怎么出了城?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嗯。” 池屿闲回过神来,将遇到胡斐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只不过花满楼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胡斐身上,而是察觉到了刚才那段话里的一小句。 “刀碎了吗?”他在心里想着,对方似乎刀不离身,想必心里因此会不舒服吧。 花满楼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池屿闲的情绪,发现对方并没有因此郁郁寡欢之后才放心。 当然,池屿闲也没想到,他刚刚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对方的注意点竟然在“刀碎了”这三个字上。 茶香四溢,他低下头端着茶杯喝了几口。 用的茶叶应该不便宜,不过他也只能喝出来这一点罢了,再多的他就尝不出来了。 好在花满楼并不在意这些小事情,在他喝完这杯茶后还挽袖又给他倒了一杯。 桌子上还放着茶点,各个小巧精致,刚好一口一个。 花满楼将碟子里的糕点也往池屿闲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对方尝尝。 只不过等一壶茶都喝完了,摆在对方面前的糕点也没怎么动过,除了刚开始捏了一块尝尝,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池屿闲在吃完那块糕点之后猛喝了好几杯茶水,总算是将口腔里的甜意给压了下去。 他平时不怎么吃甜食,因此刚才那块明显放了许多糖的糕点险些让他一口气没喘上来。 “是太甜了吗?” 本来花满楼并没有注意到,只不过茶壶在他手边放着,对方刚才倒茶的时候他听到了。 “还好。” 池屿闲掩唇说道,凌厉的眉蹙着,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好。 他压抑地咳了几声,但还是没有逃过花满楼灵敏的耳朵:“抱歉。” “不用道歉。” 池屿闲放下手,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不怎么吃甜食。” “好。” 花满楼笑着,垂在胸口的一缕长发被风一吹,不小心划过了池屿闲放在桌子上的手。 有些痒,像是被人拿着羽毛故意瘙痒似的。 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阳光逐渐地挪移着,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池屿闲放下手里的茶杯刚准备站起来告别,下一刻花满楼的话就打断了他。 “时间不早了,留下吃个便饭吧。” 花满楼抬眸,虽然看不见,但总会让人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了吧。”池屿闲推辞道,但还是架不住对方的邀请,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留了下来。 城中那家酒楼每天会固定时间来送餐,只不过这次他来得太突然,花满楼来不及通知对方准备两人份的。 为此,池屿闲站在一旁,默默地说道:“没事,我吃得不多。” 只不过这话在花满楼耳朵里听起来倒是有些可怜,毕竟吃得再少,一份人的饭菜也不够两个成年男子吃的。 花满楼轻叹一声,这件事是他考虑不足了。 眼看着对方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快要爬上些许自责,池屿闲连忙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我真的,吃得不多。” 他努力地解释着:“平常食欲不是很大,一天有时吃一顿也是正常的。” 池屿闲的本意是不想让对方再麻烦着去城中,这样还不如他回去。但没想到,花满楼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稍稍皱眉。 “这样的话身体会……”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池屿闲打断:“我知道,所以只是偶尔。” 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握了握花满楼的手腕以示自己的可信度。 花满楼笑了笑,在对方如此坚决地态度下只好点头同意了:“好。”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池屿闲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一只握着对方的手。 百花楼的厅堂点了烛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不小的地方,宛如蜂蜜在流淌。 池屿闲坐在一旁,看着桌子上有些眼熟的饭菜。 这正是昨天花满楼请他吃的那家酒楼,色香味俱全,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贵。 当然,这也不算是人家的缺点,是他自己没钱罢了。 花满楼摆好碗筷,示意池屿闲吃饭。 “谢谢。” 他真诚地道了谢,随后才拿起筷子吃饭。 因为没来得及吩咐,所以酒楼送的都是花满楼常点的饭菜,好在池屿闲不怎么挑食,低头就吃了起来。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和昨天相比,倒是没有那么地尴尬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算是熟悉了吧。池屿闲在心中这般想道。 一顿晚饭吃完,花满楼总算是明白对方口中所说的“吃得不多”的具体意思了。 所说是一人份,但池屿闲也只是吃了没一会儿就放下筷子了,听到动静之后的花满楼还特意开口询问了一番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池屿闲否认,“我吃饱了。” “……” 花满楼哭笑不得,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自己的邀请才说食欲不大。 和正常成年男子相比,对方吃得很少,就连十五六的孩子都比不上。 但他都这么说了,花满楼也不好再劝,只好也放下了筷子。 “你继续吃。”池屿闲抿唇,英气锐利的眉眼稍皱,早知道对方也会放下筷子,他就强迫自己多吃几口了。 他的语气很认真,花满楼只好继续吃了下去。 * 吃完饭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秋冬天本就黑得快。 池屿闲主动收拾了一下,随后擦擦手就准备离开。 天色已晚,再说百花楼离城里也有些距离,于是花满楼便想着让对方在这里住一晚。 只不过池屿闲并没有答应,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断刀,坚定地说道:“我已经付过钱了。” 他看了一眼花满楼,接着说道:“花了钱不住很浪费,虽然房钱不多,但也是钱。” “好。”花满楼被他这番话逗笑,只好将人送出了百花楼。 “回去吧。” 池屿闲拢了拢衣衫,夜风有些凉,好在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照亮了他回去的路。 “再见。” “嗯。” 池屿闲转过身,撑开了伞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撑伞时的声音很明显,花满楼还掌心向上地往前探了探,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湿润。 * 池屿闲并不怕黑,因此走夜路的时候也没那么得快。 他撑着伞,视线落在前面的路上,步子迈得不大不小。 周围十分得寂静,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这种情况下孤身一人倒是有些吓人。 前面会经过一处树林,叶子已经枯黄,但也有不少绿意。 池屿闲面不改色地走近那片树林,树枝被月光映照下的影子宛如鬼爪,阴恻恻地铺在地上稍显恐怖。 白色的伞在夜色之中很是显眼,就当他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迎面撞来一位女子。 黑夜,一身红衣,披头散发,脖颈处缠着白布,还有血迹渗出。 池屿闲:“……” 19 送刀 难不成还是一个灵异世界? 池屿闲看着面前明显也吓到的红衣女子,不由得暗自揣测着。 不过,看对方的反应,应该不是鬼。 “你……” 红衣女着实被池屿闲吓了一跳,在月色明亮的黑衣猛地遇见一个晴天撑着伞还一身黑的人,论谁都会被吓一跳的。 直到红衣女出口,池屿闲才稍稍给了些许反应,就是有些冷淡罢了。 “原来不是鬼。” 说罢,他低敛眼眸,绕过了红衣女就继续往前走。 四下无人,对方见他这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反应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望着对方的黑色背影,红衣女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渗血的喉咙,稍微松了一口气。 * 池屿闲是真的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估计在心里还以为对方当时只是特殊打扮,也许是为了吓人。 只要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么就不会遇见鬼。 回到客栈之后,池屿闲简单地洗漱之后便上.床准备休息。 大概率是因为今天的心情不错,他坐在床沿展开莹蓝色的光屏,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字。 他这次写的不长,也就一两百字,写完之后就发了出去。 也不知道系统回了什么。 池屿闲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打开了今天的回信。 有时他也会为系统的智能而感到惊奇,毕竟是他亲自设计出来的小游戏,水平到底怎么样他自己还是心知肚明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次的回信带了些个人情感,只不过他现在想不起来是谁,就是觉得熟悉。 池屿闲皱着眉,想了片刻没有想明白之后便放弃了。 他合上光屏,打了个哈欠之后便倒在床上睡下了。 一.夜无话。 翌日,向来喜欢睡懒觉的池屿闲竟然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先是在楼下吃了一碗素面——小份的,吃完之后就去街上逛了逛。 周围的摊贩吆喝着,一些卖早点的摊子这个时间段正热闹,各种早饭的香味四下飘荡着。 快入冬了,街上还有扛着冰糖葫芦沿街叫卖的。 池屿闲的目光从红彤彤、看上去就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上移开。 他出来并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在观望着,想要找一个工作——说是工作也不恰当,就是当街卖艺。 到时候耍耍刀——池屿闲的步伐突然一顿,停在原地略微沉思。 他的刀好像碎了。 这下倒好,连唯一的赚钱方式都没了。 池屿闲无声长叹一声,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去做保镖?他认真地思考着,不过有钱人好像也不需要他去做保镖,家里应该不缺人。 赚钱之路还没开走就已经坍塌。 难不成他天生和钱无缘?不管怎么努力手里也握不住几个子儿。 这么一想,池屿闲心情顿时低落了起来,甚至都感觉头顶有片乌云在一直跟着他。 周围经过的人时不时地抬眸看一眼站在路边微微低头的黑衣男子,对方飞眉入鬓,五官深邃,看着就很硬气,只不过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也许是察觉到了周围的视线,池屿闲微微下压了伞沿,将自己的脸给遮了个大半。 他继续往前走着,不远处是一个茶摊,因着是早上,摊子上的人也不是很多,零零散散地坐了两三桌,看衣着打扮应当是小贩之类的。 可能是想要引起同伙的注意力,讲话的人特意拔高了音量,和他那副故作玄虚假似压低声音不像让人听见的样子截然不同。 “城东老陈家的闺女昨天晚上回来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纷纷脸色大变,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 “老陈闺女不是已经……”旁边的一位肩搭布巾的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死了吗?” “这事儿就奇怪在这里!” 池屿闲从这个茶摊经过,本来是对这件事情不敢兴趣的,但无奈对方讲话的声音太大了,他想听不到都难。 在对方的描述下,老陈已经下葬的闺女身穿红衣披头散发地从坟里爬了出来,半夜敲开了家门。 熟悉的衣着打扮成功地让池屿闲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被伞面遮住的脸色微凝,有些严肃。 所以,他昨晚还是见鬼了吗? 池屿闲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眉头紧蹙,毕竟当时对方的反应并不像鬼,更像是被他吓了一跳。 这么一想,他便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了,摊贩说的话在他心里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值得挂念。 * 整条街逛下来,别说是镖局了,就连一个卖艺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池屿闲心都凉了半截,分明是晴天,却像是站在冰窖中一般。 他抬高伞沿望了一眼天空,湛蓝湛蓝的,只有一两片云彩在上面飘荡着。 不至于真的连个工作都找不到,黑衣青年低下了眼眸,棱角分明的五官被伞面的阴影完全遮挡。 大不了去搬砖。 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成功地实施——池屿闲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影,不由得感叹着世界真小。 要不然,怎么每天都能遇见花满楼? 对方就像是一个发布任务的npc似的,只要一靠近对方就会得到奖励。 这么一想倒是有趣,池屿闲一时之间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动静的花满楼无奈地开口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收敛了脸上的笑,随后打量着衣冠楚楚的白衣男子,“这样不太好。” 池屿闲说的是被对方撞破窘境之后邀请他去百花楼住着的事情。 虽然一起吃了饭,但好歹没有留宿,他们这才认识了几天?这就要住到对方家里? 哪怕是花满楼主动的,对方也确实是热情好客,但池屿闲还是觉得有些麻烦对方。 他拒绝得太果断了,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但在花满楼的视角里,他们已经认识半年了——虽然只是通过鹦鹉来往,但也算是认识了不是吗? 可惜池屿闲并不知道这一点,还在为可能会麻烦花满楼而感到不适应。 当初他都可以因为担心之后会麻烦到陆小凤而和对方分开,此时就更加得不会答应花满楼了。 池屿闲站在树下,旁边是热闹非凡的酒楼,对面就是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花满楼。 “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下来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喏,里面没几个钱,晃晃都听不见响。” 花满楼听着他的话,唇角上扬,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只不过,池屿闲最终还是住在了百花楼里,原因很简单,对方只是说陆小凤在百花楼也有房间。 像陆小凤那么喜欢惹麻烦的人都可以住在百花楼,他怎么就不能? “陆小凤听到了会哭的吧?” 池屿闲抬眸看着花满楼,对方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听到他的询问之后粲然一笑:“不会的。” 回答得很是笃定,仿佛对陆小凤十分得了解。其实也差不多了,他们本就是好朋友。 风阵阵,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池屿闲便回客栈收拾收拾东西跟上了花满楼的步伐。 他租的客栈房间只剩今天一晚了,提前走也没什么的。 不过,哪怕眼睛看不见,花满楼也能想象出来池屿闲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应当是带了些许的可惜,在可惜房钱,虽然不多。 和他幻想的差不多,池屿闲确实是在心疼房钱,那些钱对花满楼来说是不多,甚至和地上的灰尘没什么两样,但对他这种贫穷的人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走吧。” 夕阳西下,橙黄色的阳光落满大地,将花满楼身上带着暗纹的白衣照耀得熠熠生辉。 池屿闲的东西并不多,连一个包裹都没有。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那把早已断了的刀——这把刀已经不能用了,拿在手里倒不是因为念旧,纯粹是为了装样子。 至少应该不会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去招惹一个带着刀的人吧? 事实证明,还真的有。 通往城外百花楼的小路上,身着白衣和黑衣的两人面前拦了不少人,各个凶神恶煞。 池屿闲一开始以为这些人不是冲自己来的,毕竟前来找他比试的都是一个人,还未这么“受欢迎”过。 但花满楼为人和善,并不与人为敌,因此也不会有人前来找他的不快。 这么想想,这些人恐怕还真的是冲池屿闲而来的。 “我好像没惹过你们。” 池屿闲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下一瞬,拦在他们面前的人早已扬起手中的武器冲他而来。 对方似乎是认识旁边的花满楼,因此一直避免伤到对方。 但花满楼又不会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在听到动静之后立刻出了手。 和池屿闲这种不会内力全屏招式的人不同,他已经算是个高手了,只不过因为不杀人,和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比起来还是有些桎梏。 “砰”的一声,池屿闲用刀鞘挡住了一位壮汉的流星锤,对方的力气很大,他整个人都被震得后退了数步。 他们都一言不发,只知道冲着池屿闲出击,下手极恨,仿佛这次一定要将他灭口似的。 一边应付着对面的袭击,一边复制着对面的招式,池屿闲一时之间忙得不行。 可惜他的刀碎了,哪怕是复制了对方的招式也没有趁手的武器来施展。 单凭一把刀鞘,在对方的利器之下很快就呈现出了落败之势。 池屿闲眉梢一挑,深邃的五官此刻显得格外得阴沉,身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小心。” 花满楼听到了刀刃破空的风声,眨眼间就来到了池屿闲的身边,伸手拽着对方躲开了致命一击。 “谢谢。” 池屿闲的体力比不上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这时已经有些喘气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没有印象? 难不成是原身的敌人? 但搜刮了脑海中的记忆之后,池屿闲也没找到什么和原身有关的仇人。 更何况原身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徽州,若是有敌人,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一个人活到二十多? 池屿闲脸色很差,就像是走在路上平白无故被人踹了一脚似的。 对方明显是想杀了他,可他连怎么招惹到对方都不知道。 “该死!” 他低声骂道,情绪很快低沉了下去。 在他身边的花满楼察觉到了,眉头也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些人下的死手,也就顾忌着花满楼,这才花费的时间长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这么想着。 池屿闲松手,丢掉了那把已经被各种武器摧残得破烂的刀鞘。 他目光凌凌,伸出的手指修长白皙,宛如白玉精雕细琢制成的一般。 灵犀一指?! 对面的人见自己的剑被对方接下,脸色一变。 不是说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普通人吗?怎么不仅和花满楼在一起,还和传闻中的陆小凤扯上了联系? “撤!” 他咬咬牙,瞥了一眼在池屿闲身边明挡暗防的花满楼。 花家他们现在还惹不起,只好再另想办法解决这个人了。 这个字一出,刚才还在攻击池屿闲和花满楼的人动作迅速地收起武器离开,连带着那些被他们打倒在地的人。 不过几息,乌泱泱的一群人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有没有受伤?” 花满楼收手,侧首望向池屿闲的方向,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 池屿闲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 他仗着对方眼睛看不见,光明正大地抬手捂住了左手腕上的伤口。 伤口不深,他当时及时地躲开了,只是拿剑的那人和旁边的同伙配合地太好了,一时不察被对方伤到了。 这次下来倒是让池屿闲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之前和那些前来比试的人对招时,他们大多抱着以武会友的念头,因此并未下死手。 但这次的人可不像是之前那些,更别说还这么多了。 能够很快复制他人功法固然惊奇,但和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杀手们相比,之前从未接触过武功的池屿闲还是不够看的。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池屿闲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捂着伤口的指缝都被鲜血染红。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左手腕的上方:“我听到了。” 花满楼此时脸上没有笑,面容还是那么地温柔,只不过表情稍显严肃。 他说罢,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稍一用力就拨开了池屿闲一直握着伤口的手。 猩红的血迹染上了花满楼白玉般的手指,红与白的极致对比让池屿闲不由得盯着只看。 “还好伤得不深,回去包扎一下。” 花满楼在探清情况之后就松开了手,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手和洁白的衣袖被血迹染红。 手腕处传来一阵阵疼痛,但池屿闲却没有任何的难过,反倒是有些兴奋。 他的视线黏连在花满楼的手上,顿时觉得有些干渴,手腕处的伤那么小,总想更严重些。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池屿闲稍稍压了压唇角,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回应着花满楼。 “嗯。” 他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摁压了一下手腕上的伤口,血迹瞬间溢了出来,紧挨着手腕处的黑色衣袖浸了血,呈现出一种暗红。 疼痛唤回了他的理智,但还不够。 花满楼轻叹一声,但也没有说什么。 回到百花楼之后,他将池屿闲手腕上的伤给包扎了一下:“这几天不要沾水。” “好。” 池屿闲安静地听着,看起来像是一个乖学生似的。 “那些人……” 花满楼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想要开口询问。 他话还没说完,池屿闲就抢先一步回答了他:“不认识,也不清楚什么地方惹到了他们。” 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是这样。” 花满楼自然是相信他的,毕竟对方每天都会记下做了什么事情,虽说不是每件事都记着,但大部分重要的事情都会提一句。 至少这半年来,自己是没有发觉对方所做之事有什么不对的。 池屿闲想不通,坐在那里绞尽脑汁。 “想不起来就算了。” 花满楼坐下,抬手倒了杯茶:“他们应该不会就此罢休。” 想起对方下手时的狠辣,池屿闲点点头认可了他说的话。 “下次来的时候,”黑衣青年手指摩挲着左手腕上的细布,“看看能不能留下来一个人询问一下。” “他们不会来百花楼。” 花满楼说道:“刚才就发现了,他们出招时似乎在想办法避开我,应当是在忌惮着花家。” “毕竟是花家。” 池屿闲仿佛是在开玩笑,语调轻松,好似没有将这件威胁自己生命的事情放在心上。 “所以,他们下次动手会在我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打了个哈欠,线条锐利的眼眸半眯着,“或者是你不在的时候。” “这么说,那我定要在你旁边了。” 花满楼说着,低敛下眉眼,轻酌着手里的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很自然,并没有发现池屿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微凝。 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像是盛了淤泥似的,只要有活着的生物进去便会立刻陷入一般。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他说道。 “放心,我会派人去查。” “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还是我……”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花满楼的一句反问让池屿闲哑言,顿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对方。 他们是朋友,所以谈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相反,他应该感谢自己有花满楼这个朋友才对。 “谢谢。” 沉默了片刻,坐在阴暗处的黑衣青年开口说道,嗓音有些哑,苍白的脸上神情恹恹,仿佛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似的。 花满楼浅浅一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往外去了。 留在厅堂的池屿闲没动,还是坐在那里。 他垂下了头,长发搭在了肩膀上,又因为此时的动作下滑到胸.前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等到花满楼回来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黑衣青年已经将手腕处刚包扎好的细布扣得又渗出了血。 只不过这次池屿闲余光中瞄见花满楼的身影之后就迅速地停了手,这次啊没有被对方发现。 “这是什么?” 花满楼将手里拿着的长条物放在了桌子上,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打开看看。” 池屿闲吊了吊眉梢,伸手拆开了缠在上面的布条。 一把刀呈现在眼前,刀鞘漆黑朴素,上面只雕刻了些许古朴的花纹。 “刀?” 他抬眸看向花满楼,表情有些惊讶。 “嗯。” 锵然一声,池屿闲稍一用力将刀拔了出来,银白色的刀身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惨白似雪,一看就非凡品。 “你的刀不是碎了?” “我不能收。” 池屿闲抿唇,“啪”地将刀合上,又放在了桌子上:“太贵重了。” 他已经住在百花楼了,岂能再收对方送的如此珍贵的东西? 虽然他对这些兵器了解不多,但那把刀一看就很贵重,不像是平常兵器铺里的东西。 “再贵重的东西没有用的主人,放在那里也是生灰。” 花满楼抬手,摁着刀推到了池屿闲的面前:“收下吧,这刀已经放了好些年了,我又不用。” “能寻到一个良主也是缘分。” 对方这么说道,语气很笃定,有些不容置疑。 池屿闲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动,眉眼低垂,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他认真地说道。 “百花楼里的花花草草太多,我一个人难免分身乏术,你之后不如帮我打理,就当是报答了。” 花满楼笑了笑,说道。 这个买卖对池屿闲来说简直是稳赚不赔,给他一种自己正在吃软饭的错觉。 “哦。” 他侧首,总算是收下了那把刀。 “此刀名为赶月。”花满楼眉眼弯弯,“石锤大师曾锻了一把雪花刀,但我觉得这把更适合你。” 刀身略弯,但弧度没有平常的刀那么大,刀刃锋利又如柳叶薄,看上去还真有点弯月的意味。 似月又不是月,所以名为赶月。 20 弹琴 池屿闲收下了赶月,心里还是很感激花满楼的,对方不仅收留了他,还送了他东西。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和对方成为朋友,却是相处起来很舒适。 夜深,一把似月弯刀规规矩矩地放在枕边,只着雪白中衣的阴郁男子眉眼舒展。 “很感谢他,真是个好人。” 写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池屿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稍垂首侧目看向了正放在手边的赶月刀。 他抬手轻轻摩挲着刀鞘上古朴的花纹,心情很好。 以至于今晚遇到的刺杀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 花满楼说的没错,之后的几天池屿闲相安无事,那些人果然是在忌惮着花家。 又受到花满楼照顾的黑衣青年坐在院子里,手边是一盆开爆了的粉色文心兰,小小的花开满了花剑,周围弥漫着一股类似于奶油的香甜味。 池屿闲还没养过花,对于文心兰的了解也不多,恍惚间嗅到这股香味后还特意凑上去闻了闻。 “怎么样?”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屿闲立刻直起了腰,假装刚才做出弯腰闻花动作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好看。” 他板着脸,言简意赅地回答着,一副冷酷的模样。 花满楼哑然失笑,但也没有点破对方有些拙劣的伪装——至少在他看来,对方就是一只竖起刺的刺猬罢了。 好在池屿闲并不知道花满楼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然可能会一连数天做出冷漠难以接近的样子。 快要入冬了,还有几天就是冬至。气温显而易见地有些下降,百花楼里不少花都快速地败了。 不过院子里还有一些耐寒的花种,此时正在肆意地绽放着,因此百花楼倒是一年四季都繁花盛开。 池屿闲还挺喜欢这个开满了鲜花的院子,有时会在旁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如今他吃穿不愁,想要杀他的人又不敢来百花楼。 恍惚间,池屿闲仿佛是提前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今天晚上酒楼来送餐的人换了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小山似的。 花满楼接过漆器餐盒的时候还问了一句之前的那位伙计怎么没来。 本来是一句寒暄的话,谁曾想那壮汉听完之后竟浑身抖了抖,脸色都有些变了。 “他病了,这几天估计要在家里歇着。” 花满楼微微颔首,就当他准备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壮汉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 “花公子,最近还是少些外出吧。” “哦?” 听到这句话之后,花满楼稍微挑了一下眉梢以示疑惑:“这是为何?” “最近……”壮汉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又凑到他面前低声回答着,“闹鬼!” 最后的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还带上了几分不自知的恐惧:“李狗子病就是因为昨天回去的路上撞鬼了!现在还没醒呢。” 花满楼面不改色,心里却在犯嘀咕。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的时候也注意一些。” “诶诶。” 壮汉连声应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连忙趁着天还亮快步回去了。 一阵玉石碰撞声响起,池屿闲撩开了珠帘走了出来。 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最近好像都在说闹鬼的事情。 “先吃饭吧。” 花满楼抬手揉了揉额角,柔声说道。 他率先走到厅堂,一边摆放着饭菜,一边说道:“前些天的那些人的身份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哦?” 池屿闲走过来帮忙:“怎么回事?” “他们隶属于夺命楼,半年前被人雇佣来了江南。” 花满楼摆好碗筷,眉头稍皱:“只不过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若不是前些天你的事情,他们恐怕还要隐藏好长一段时间。” “夺命楼?” 池屿闲沉思着,阴郁深邃的五官在残阳下显得冰冷异常。 他和花满楼一样,几乎是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而且翻了翻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和夺命楼相关的事情。 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做什么的,里面全是穷凶极恶之徒,只要出钱,什么都干,一次没有完成就会接连不断地派人。 按理说这种作风的组织应当不会忌惮花家,除非…… “忌惮花家的不是夺命楼,而是雇佣他们的人。” 花满楼和池屿闲的想法几乎一致,思索之后在对方开口前说出了这句话。 “但花家不曾与人为敌。” 这件事情来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的池屿闲都明白。 “不对,”他说完之后又反驳了自己,“他们是冲我来的,忌惮花家难不成是不想引人注目?” 花满楼觉得这个猜想有几分道理:“先吃饭吧,你最近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好。” 池屿闲点头答应,也没有非要逞能独自一人出去。 他落座吃饭,动作有些慢,视线也没有聚焦,一看就是在发呆。 虽然花满楼看不见,但也能察觉到。 不过,他也不能不让池屿闲发呆,毕竟是对方的自由。 正在思索着的池屿闲双眸微垂,机械地吃着饭,只知道往嘴里塞,然后嚼嚼咽下,周而复始。 他在想着一件事情,和他前些天在街上听到的那个消息有关。 那天街上也是在说着闹鬼的事情,而且那鬼他前一天晚上还见过。 深夜穿着一身红衣披头散发地在荒芜的城外晃荡,不管怎么看却是有几分的诡异,但也每到闹鬼的地步。 奇怪就奇怪在,依照那些摊贩所说的,那位红衣女是已经下葬了的,竟然自己又爬了出来。 但池屿闲又笃定对方是人非鬼——那晚月光皎洁,对方明显有影子。 “菜要凉了。” 花满楼许久没有听到动静,于是无奈地开口将陷入沉思的池屿闲唤回了现实。 “抱歉。” 回过神来的池屿闲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想得太过投入,竟然一直在啃筷子。 “怎么了?”花满楼思忖了片刻,还是语气略显担忧地开口询问,“还在想夺命楼的事情?” “不是。” 池屿闲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开口说道。 “刚才只是在想闹鬼的事情。” “你相信这个?” “还好。” 青年耸耸肩,锐利的眼睛宛如精心雕琢般似的:“之前陆小凤也问过这个。” 他随口提了几句,然后才把刚才想的事情告诉了花满楼。 “你回去的时候遇见了?” 花满楼稍微皱眉,没想到对方当晚竟然遇到了这些事情。 他无声叹了口气,在心里暗自想道:“那天应该让他留下来的。” “我派人查一下。” 池屿闲抬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衣青年,沉思了片刻之后想要劝对方不用管这件事情。 但他转念一想,花满楼又不像他这么没有同情心,恐怕想起那些受印象的居民,心里也是在担忧的。 未必是为了他。 * 收拾完碗筷之后天已经完全地暗了下来,今晚看不到月亮,只有漫天繁星。 池屿闲坐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星空,一身黑衣完美地融入在了夜色之中。 或许是觉得一直仰着头太累了,他竟是走到旁边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明天就是冬至了,夜晚的温度有些低,更别说草地上了。 几乎是刚躺下去的时候池屿闲就察觉到了一股凉意,正透过身上不算厚的衣衫传递到肌肤上。 脸侧的草丛时不时的搔过肌肤,引起一阵痒意。 池屿闲吸了吸鼻子,随后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躺地上了?” 花满楼在二楼就听到了动静,于是微微垂首面向他,稍微提高了声音询问道。 “没事。” 池屿闲抬手揉揉鼻子,声音有些沉:“一会儿就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愣是躺了一刻半钟才起来,身上满是寒意,肩胛骨那边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着,起来的时候又疼又酸。 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扣着左手腕上的血痂,一不留神就将血痂扣了下来,还未等到疼痛来临就先摸到了血迹。 池屿闲:“……” 他垂首往手腕上看,还没好的伤口此刻雪上加霜,估计是要留疤了。 视线只是在上面落了一瞬,很快就抬了起来,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用袖口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 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并不是很好,所以有些粗糙,擦过伤口时带着一阵疼痛。 池屿闲呼吸急促了起来,一阵麻意从伤口十分迅速地蔓延全身。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等情况稍微缓和了些许才继续往前走。 花满楼听到他刚才停了下来,于是在他过来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 池屿闲故作镇定,脸上的表情是冷淡的,声音也有些生硬。 他伪装得很好,在外人眼里看来都会觉得不好相处的程度,仿佛没有七情六欲似的。 不过,这个外人并不包括花满楼,他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又善于与人相处。 更别说这半年来,他基本上将池屿闲的性格摸的差不多,又根据那些书信明白对方的情况,因此在对方开口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要休息了?” “嗯?” 池屿闲强打起精神和花满楼说话,他此时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像极了快要衰败的花。 “刚练了一首曲子,想让你听听如何。” 花满楼笑吟吟的,站在他旁边是截然不同的温柔。 21 师父? 池屿闲本想拒绝,但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花满楼浅笑盈盈的脸时竟然又犹豫了。 像是之前的许多次,分明是抗拒的,但对于这种温柔的人,他总是在不自在地妥协。 黑衣青年站在栏杆旁,顿时觉得内心一阵空虚。 “池屿闲?” 没有等到回答的花满楼眉头稍皱,但还是带着笑地开口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嗯。” 池屿闲无声深吸了一口气,强挤出来一抹笑:“不是说要弹琴吗?” 他抬手拍了拍衣摆上沾着的草屑:“在这儿?” 听声音好像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又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花满楼一时之间竟然搞不懂池屿闲此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现在也不是问对方的时候,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了:“去院子里吧。” 看着回房间去取琴的花满楼,池屿闲也没先下去等着,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对方。 没多久,一身白衣如雪的花满楼便抱着一把古琴走了出来。 那把琴看着有些年头了,充满了岁月沉淀之后的安然。 院子里没有点灯,花满楼尽管用不到,但还是将院子里的烛灯点上了。 暖黄的烛光像是潮汐一般溢满了这一小片地方,将黑暗尽数驱散。 光圈的边缘颤动着,仿佛外围的夜色要挣扎地冲进来似的。 池屿闲坐在旁边,看着花满楼施施然落座,颜色稍暗的古琴就放在他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正轻轻地搭在琴弦上。 第一声响起时,黑衣青年正望着明与暗交织的边缘,眉眼疏冷,眼中郁沉。 花满楼所弹的这首曲子很平和,像是一阵拂过平静湖面的春风、又宛如辽阔草原上盛开的繁花。 在琴声中,池屿闲的思绪逐渐回归现实,稍显阴沉的视线总算是落在了花满楼的身上。 对方的手指一看就很有力,手背上的青筋很是明显,随着抚琴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好似在跳舞般在琴弦上滑动着。 琴声悠扬,池屿闲刚才还低沉的心情竟是渐渐地平和了下来,整个人都平静极了。 一曲罢,花满楼双手展开压在了琴弦上。 他脸上带着笑,仿佛永远都不会露出沮丧的表情似的,生机勃勃,润物细无声。 “如何?” 花满楼语调轻缓,似潺潺流水。 “很好。” 池屿闲单手托着下巴,略微宽大的衣袖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下滑到手肘处,露出来的小臂洁白,还能看出来一层薄薄的肌肉。 他低敛眉眼,有些困倦,对方的琴弹得很好,有大家之风。 或许是害怕对方觉得他敷衍,池屿闲又说了几句夸赞的话。 “喜欢就好。” 花满楼唇角微弯,挽袖抱起了桌子上的琴。 “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嗯。” 池屿闲站起身,不久前濒临失控的情绪在一曲之后恢复平静,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慵懒的感觉。 他确实是有些困了,虽然整天什么都没做,但精神上依旧是疲惫的。 回到房间后,池屿闲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被打湿之后的长发紧贴在身上,水珠从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落,又顺着弧度滑入了微微敞开的衣衫之中。 池屿闲随意地擦了擦,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左手腕上的伤口。 血已经不留了,也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只有不小心碰到的时候才有感觉。 冰凉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伤口上,只要用一点力气就可以将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但池屿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收回了手。 柔软的被子盖在了身上,像是盖了一片云彩似的。 这次他倒是很快就入睡了,并且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等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了。 池屿闲睁开眼睛之后没有立刻起来,而是躺在床上发呆。 耳边传来一阵鸟雀啁啾声,叽叽喳喳的充满了生机。 这些天他都没有写日记,大概是因为心情不错,还没有到那种需要发泄的程度。 本来昨天晚上是想写的,谁曾想听完花满楼弹琴之后心情恢复了不少。 于是写日记的事情便搁浅了。 这也导致了花满楼一连多天没有遇见熟悉的浅黄色鹦鹉,池屿闲也没发现一直和自己来往信件的不是系统自动生成,而是就住在他隔壁的花满楼。 早上的气温有些低,外面的各种花花草草上面已经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 池屿闲穿了一件简单的衣衫之后就开始在院子里忙碌,一些花喜水,浇水的时候要浇头,一些花怕涝,浇水的时候不能浇太多,不然根会烂。 他一开始并不清楚这么多花该如何照料,在花满楼教他之后的当晚熬夜背了下来。 毕竟对方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总不能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浇过水之后的花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出蓬勃的朝气,池屿闲站在其中,稍微抬眼望着,顿时觉得自己也像是其中一株正在生长的花。 在百花楼的这些天,他的作息总算是恢复了正常,早睡早起,按时吃饭,规律得不能再规律了。 时间还早,这个点儿还没到花满楼起来的时间。 池屿闲照顾好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之后便去了二楼和阳台类似的亭台,桌子上拜访着花满楼的茶具,旁边还放了几盆没有开花的绿植。 站在栏杆处可以眺望远方,两侧是半人高的花架,不大,但上面也摆了好些花盆。 关于茶道池屿闲的了解不深,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煮了一壶茶:加水,等水开,水开后放茶叶,过一会儿就喝茶。 淡淡的茶香在周围弥漫着,若是之前池屿闲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一些事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生活充足了起来,他此时率先感受到了并非是令人压抑的悲恸,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闲适。 一切都安静极了,池屿闲低垂下眉眼,心情在这一刻格外得平静。 不过,似乎有人看不下去他这么平静。 在一阵鸟雀啁啾声之后,一位身形健壮的男子自楼下飞跃至二楼,在空中翻了个跟斗之后一脚向正坐在那里的池屿闲踢了过来。 池屿闲心里咯噔一声,刚想往旁边躲,但余光中瞥了一眼面前桌子上的茶具,只好先抬手用力将桌子推向了一旁,随后自己才躲开了那人的一脚。 “你是谁?” 因为顾忌着花满楼的茶具,这一脚他躲得不是很及时,再晚一瞬对方就真的踹到他心口。 “杀你的人。” 男子手持一把弯钩,一道伤疤贯穿了他的脸,像是将脸斜劈成了两半。 刚才的动静算不上小,更别说花满楼听觉灵敏,这时恐怕已经醒了过来。 自觉又麻烦到对方的池屿闲脸色很难看,仿佛好不容易转到的钱被别人偷走了似的。 他冷下脸的时候还挺有威慑力,看上去倒是非同寻常。 但前来杀他的男子并不在乎,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已经被他杀了的人,一种是还未被他杀的人。 而此时的池屿闲在他眼中看来就是已经被他杀了的人,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他站在那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甩出了手里的银钩,气势汹汹,直向池闲屿的面门。 池闲屿冷着脸,一身黑衣宛如修罗,他在对方觉得他必死无疑的目光下伸出了手来。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有力。 锋利的银钩就这么被他夹在两指之间,一阵风起,吹动着他身上的衣衫,猎猎生风。 男子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沉着脸抬手去拽池屿闲手里的银钩,但不管如何都拽不过来。 那银钩像是在对方手指上生根了似的。 池屿闲沉着脸:“你杀不了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不像是在夸大,仿佛只是在说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男子总算是正眼去瞧池屿闲了,他冷笑几声,随后便往对方那里冲了过去。 抬脚、用力踢、扬手握拳、奋力攻来。 池屿闲眉头稍皱,松开手里的银钩之后便顺着链子紧紧地握住,他一边躲着对方的攻击,一边空出手去接被男子踢歪的花盆。 再拖下去,按照对方着架势,非要将花满楼这里给拆了。 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花满楼也过来了,还没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在担心池屿闲不敌对方,于是过去几招就将男子给制服。 相比于只依靠功法而拳脚功夫不太行的池屿闲,花满楼这种高手对待这些江湖上的人更为游刃有余。 “阁下前来百花楼若是赏花喝茶,在下定当欢迎。” 花满楼笑意盈盈,但男子见识到了他的功夫,此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阁下却是来拳脚相加,在下只好出手相拦了。” 说罢,花满楼拽着银链的手稍一用力,男子手里的武器便到了他手里。 “百花楼大门常开,等到事情结束之后阁下再来吧,这就先放在这里离。” 花满楼将银链拿在手里,说话时的语气虽是温柔的,却是一副难以让人抗拒的笃定。 男子不认识眼前的人,看样子还想挣扎,却被一旁拿到了刀的池屿闲按住。 “刀剑无眼。” 威逼之下,男子冷哼一声,阴沉沉地看了正欲抽刀的池屿闲最终还是弃武器而走。 “抱歉。” 池屿闲抬眸看向旁边的花满楼,对方向来整洁的衣衫此时看上去有些不同,衣领不算整洁,好像是慌乱之中穿上了衣服似的。 但整体来看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衣衫不染纤尘,眉目如画。 “这有什么?” 花满楼摇了摇头:“有没有受伤?” “没。” 池屿闲此时皱了下眉,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旦手里没有武器,就难以和别人对抗。 看来是时候练一下基本功了。 这么想着,他突然听到了花满楼的话:“有件事情我考虑了一下。” “嗯?” 池屿闲很是疑惑,不解地抬眸看向身旁芝兰玉树的花满楼:“什么事?” “你是不是没有基础?” 花满楼问道,他之前就有些怀疑了,再加上对方在信中说自己只是凭借别人的功法。 “嗯。” 池屿闲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承认了,同时他也在担心着对方会不会询问他会的武功是从哪里来的。 但花满楼却没有问,而是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池屿闲有些好奇,看着花满楼的脸猛地一惊,在心里暗自想道:“难不成他发现不对劲?” 也是,毕竟自己刚才用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 “你觉得需要我教你吗?” 22 中招 “什么?” 池屿闲惊讶出声,不可思议地看向花满楼,样子仿佛是自己刚才听错了似的。 从刚才的语气中,花满楼大概地可以猜出来对方的心中所想,于是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池屿闲是真的觉得奇怪,他抬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适应。 “你很厉害,但现在却像是根基没有打好就已经建好了精美楼阁,要有不慎就会坍塌。” 花满楼无奈:“如今这件事情还没有什么思绪,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他话没有说完,但池屿闲已经能猜到对方的心中所想了。 “这次是真的会麻烦你。” 池屿闲摇头拒绝:“不过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情,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说罢,可能是担心自己的拒绝太生硬,他又补充道:“谢谢你。” 这次的感谢很动容,花满楼似乎听到了冰川融化的声音,但当他想要仔细探寻的时候,那种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屿闲说不动容那是假的,毕竟花满楼确实是帮助了他不少,并且还是真心相助。 “好。” 花满楼也没有强求,听到对方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聊过这件事情之后,池屿闲果真开始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了。他一开始是想用系统复制粘贴,毕竟功法可以复制粘贴,基础为何不能? 但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了办法的缺点,只好放弃。 第二天一早,花满楼打开房门的时候就发现池屿闲正在院子里连早功。 对方是如何找到办法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但起码在解决了。 其实池屿闲解决的办法和之前的差不多,他复制粘贴了不少功法,虽然各家功法各不相同,但基础还是相似的。 他就像是在无数套试题中整理出解题思路似的。 花满楼听着楼下的声音,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眉眼间流露着春风般的温柔。 阳光,微风后。 池屿闲收起了手里的赶月刀,侧身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栏杆旁的花满楼,对方衣袂翩翩,宛如冯虚御风的仙人。 “吵到你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平常花满楼起来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没有。” 花满楼摇摇头,随后便下了楼。 他们刚准备去城里吃个早饭,但还没等迈出百花楼的大门,一位做小厮打扮的少年就走了进来。 对方见到花满楼之后恭敬地问好,随后又冲着池屿闲的方向稍微弯了弯腰,也算是问好了。 “公子。” 花满楼听出来了是谁,于是便想让对方在百花楼等上一会儿。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池屿闲问道,“要不我去城里吧,你想吃什么?” “你一个人万一……” “我拿着赶月。” 池屿闲抬手晃了晃手里的弯刀,语气平淡又不显冷漠。 “好,注意安全。” 花满楼微微颔首,明白对方有东西傍身。 见他答应了,池屿闲便一手撑着伞,一手握着刀离开了百花楼。 “公子,您让查的事情有着落了。” 小厮跟着花满楼去了书房,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那天晚上池屿闲碰到的那位红衣女子名为陈恬思,今年刚十八,一个月前不小心从山坡上跌了下来撞到了头,当场身亡。 而她的父亲陈安凑了钱给她下葬,谁曾想刚下葬没多久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半夜敲响了自己家的大门。 尽管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但爱女如命的陈安还是接受了已逝女儿再次活过来的现实,忙前忙后照顾着对方。 这事被第二天看到陈恬思在家门口的人传了出去,毕竟当初是大家看着下葬的,如今却活蹦乱跳的,于是闹鬼的流言便传开了。 不久前池屿闲在街上听到那些小贩说的人正是陈恬思。 花满楼听过之后眉头稍皱,觉得这件事情并非表面上所呈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这次调查,非但没有查清事情的真相,反倒是陷入了迷雾之中。 * 池屿闲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此时正撑着伞走在路上,没走多久他就发现今天官道上多了不少人。 虽然平常也有人经过官道,但从未像今天这么热闹过,各种各样的马车几乎快连成一条龙了。 还有一些马车的主人排场很大,周围不仅有家丁跟着,还有不少的护卫,一看就非寻常百姓。 难不成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池屿闲心里想道。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毕竟他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看了几眼之后就挪开了视线。 他到城里的时候街上的摊子早早地就支了起来,各种的早点摊子香气四溢,水蒸气不断弥漫着,仿佛一朵朵白色的云朵落了下来。 池屿闲买了几样两人常吃的早点之后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刚绕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就撞见了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位红衣女子正从街尾往前走。 这些天闹鬼的事情传得太广,以至于在陈恬思经过的时候大家都纷纷往后退。 没有人敢接近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但他们却自以为没有人发现似的抬眸去看。 陈恬思面色如常,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人潮。 她看上去是要买什么东西,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街边的摊子。 池屿闲瞄见之后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随后自然地往前走着。 就当他们擦肩的时候,一道轻快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公子请留步。” “你的东西好像掉了。” 陈恬思抬手拍了一下池屿闲的肩,不过没拍到,只好开口喊道。 “不是我的。” 池屿闲回头垂眸看了一眼地上掉的钱袋,然后平淡且礼貌地回答了对方。 说完之后就转头离开了,不曾想对方再次喊住了他。 “公子有些眼熟,我们好像在那里见过。” 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像极了搭讪的话术。 池屿闲表情默然,线条锐利的面容一片平静:“或许吧。” 他眉头稍皱,冷厉的五官显得很有威慑力,陈恬思看到之后不由地抖了抖,垂下头去不敢再开口了。 她这幅样子好像是池屿闲欺负了她似的,不想惹上麻烦的池屿闲闭了口,撑着伞果断地转身离开。 陈恬思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羞涩怯懦顿时消失。 她低头摸了摸腰间悬挂着的香囊,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忧愁。 离开的池屿闲拎着早点往回走,他的步伐逐渐地加快,因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约摸于八点钟。 他出来将近一个小时了,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好,关键是还有花满楼,总不能让对方一直等着自己。 走到城外的时候,池屿闲隔着老远就望见了不远处的几人,眉梢一挑。 那些人竟然还没有放弃杀他吗?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要来杀他? 池屿闲看来一眼手里拎着的早点,轻叹一声,在心里暗自想道:“希望花满楼不会嫌弃吃凉了的早饭。” 这么一想,他心里倒是升起来了些许的愧疚,总局的有些对不起花满楼。 等他走近了,这才彻底看见了那几个人。 其中一个很是恐怖,整张脸被毁了三分之一,只剩下了大半个脑袋。 这样也能活着也是厉害。 池屿闲看着那人宛如枯皱树皮般的伤口,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想着。 “明明已经失败了这么多次,你们竟然还锲而不舍。” 他将手里的早点放到一旁的石头上,又动作缓慢地合上了自己的伞放在了早点旁。 “蹭”的一声,一把弯刀出鞘,刀身映出点点寒光,如一道闪电般攻向站在不远处的几人。 有刀在手的池屿闲和赤手空拳的池屿闲是两个人,他目光阴郁冷厉,挥刀时气势汹汹,仿佛巨石在他面前也会被无情划破似的。 刀风刮起地上的灰尘,一时之间有些迷眼。 缺了小半张脑袋的人狞笑一声,手里拿着两只漆黑的判官笔,抬手挡住了向面中劈来的弯刀。 他手腕一转,铁制的笔头在刀身上划了一圈,以巧力将整把刀推向了池屿闲。 打斗声不断,阳光逐渐消失,被一片厚重的云给遮挡。 池屿闲面容沉静,面对几人的围攻竟然也显得游刃有余。 他这些天一反常态地勤勉了起来,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将所复制的功法都练一遍,一套练下来还花费了不少时间。 “哼,倒是有些资本。” 另一个长胡子说道,他用拂尘,柔软的拂尘在他手中像是一把利器,池屿闲刚躲过去的那一招打在石头上,石头瞬间四分五裂。 他对此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脸色依旧是冷漠的,只是双眸紧紧地盯着和自己相对的人。 一把弯刀在他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会儿是气势磅礴的胡家刀法,一会儿是飘逸莫断的剑法。 那几个人非但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被伤了几道。 池屿闲每次都在对方适应了当前的招式时就会立刻换另一种。 眼见着他快要结束这场刺杀的时候,眼前猛地一黑。 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感顿时冲进了大脑里,池屿闲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手里一直紧握着的赶月刀“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黑衣青年和他的佩刀一样坠.落在地,那双阴郁的眼眸紧紧地闭着,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哼,他倒是能撑,花了这么久才倒。” “行了,加起来打不过一个半大小子还不够丢脸?” “先带回去。” 半张脸说道,随后便扯着池屿闲的领子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苍白的手臂垂在身侧,肌肤上染上了灰尘,变得灰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