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缘归以尘》 第1章 又见她 瘴气密布,深沼绵延,奇森怪柏,没错,这里不是新大陆,而是旧大陆的某处遗址。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这怎么开荒?”一位开荒队的新成员猫着腰,在密丛中嘀咕道。 突然,一道白影闪过,一瞬间又不见了。 新成员被吓了一跳,差点使出吃奶的劲喊出声来,旁边的人及时捂住了这个冒失新成员的嘴。 “你疯了,别喊!我可不想折在这”。 “安静”。 一声低沉的,略显冷漠的声音响起,两个人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 猫着腰的那位,偷偷望向声音传出的地方,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立在一块巨石上,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淡蓝色的衣衫被诡谲的月色镀上了一层银霜,更显清冷,墨色长发飘飘,高高的发冠上镶着一颗晶蓝色的宝石,在人群中耀眼夺目。 猫腰的新成员小声问旁边的人,“哎,听说这莫公子和我们差不多大,就已经来旧陆开荒不下十几次了,真的吗?” 旁边的人神色紧张,时不时看向四周,说,“那当然,莫公子可是九洲的少年英才,漆佬的徒弟。十五岁就跟着漆佬下九洲了,怎么是我们能比的。嘘,小声点,这里真够吓人的,别说了”。 一阵冷风吹过,队员们哆哆嗦嗦的。 夜色越来越深了,密林中时不时传来异兽的低吼声,层云顶替了月亮,气氛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 莫以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崎岖狰狞的怪柏林,在绿雾迷照之下,显得更加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漆黑中,一双漂亮的眼睛闪闪的,颤抖着,少女蜷缩着,娇嫩的手里拿着冰冷的武器。 她受惊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紧紧遥望着那抹让她心安的蓝色。 泪珠晶莹,在这诡谲的旧陆显得格外渺小,仿佛一声吼叫就能将它震碎。 忽然,白色身影又出现了! 莫以尘察觉到了,握住双剑 ,随时准备迎击。 队员们神经立刻紧绷,紧张地攥紧手里的武器,目光紧盯着那个飘忽不定的白色身影,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庆幸的是,那个白色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队员们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互相安抚着尚未安静的心,他们在为无事发生而庆幸。 莫以尘始终不敢松懈,他思索片刻,嘱咐队员看护好新成员,然后,他朝着白影消失的方向独身追去。 瘴气弥散的阴森密林,莫以尘身着的淡蓝青衣,成了唯一不染浊气的一道风景,他十七八岁的外表下是一颗老成,沉稳的心。 这是他第三年带领新成员到旧大陆开荒,也是他第一次遇见那个白色身影。 莫以尘快步追赶着白影,眼看快要赶上,他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 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没错,那白影是个人类!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那股熟悉的气息变得愈加浓烈,是她,真的是她吗? 真的是,她! 莫以尘怀着激动的心情,努力赶上那个身影,就在他将要触碰它的一瞬间,它消失了。 看着手中消逝的白烟,莫以尘沉稳的脸上露出了一分心痛的神情,他呆呆地盯着自己将要触碰白影的手,陷入了回忆。 真的是她吗?他不禁怀疑自己。 突然,远处队友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将他拉回了现实,“救命,救命啊,树活了!” 他急忙赶回集合地。 一到那,这个一向沉稳如水的少年被惊住了,他青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眼前是数十棵,好似活过来的狰狞柏树,它们正紧紧缠住拓荒队的成员们。 防身保命用的刀剑都被柏树怪卷成了两截,数名队员更是被狰狞可怖的怪物撕成了数十块。 骨头被压碎的声音时不时的在幽静的林中响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鲜活的生命在几秒钟内,变成了四散的肉块,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漆黑的森林。 几名幸运的队员趁乱跑进了密林深处。 莫以尘拔出风陨剑,带领队员们与柏树怪拼杀,原本幽静的森林被刀光剑影打破了平静,鲜血,刀光,吵醒了这片沉睡已久的土地。 在与柏树怪激战时,后方火光蹦起,树妖被天降之火吓退。 但,天火也是灾祸。 不远处迸发的岩浆,将这片植物的乐园变成了火的炼狱。 天火,点点的星火,从天而降,无情地吞噬着树木,以及拓荒队的成员们。 烧焦的木材与烤肉味,弥漫在数十里的密林中,令人作呕。 莫以尘见形势不妙,只得带领仅剩的成员,撤回新开发好的荒地,逃离了那个夺走他们队友生命的地狱。 这是三年以来,人类再一次遇到如此凶险的灾祸。 狼狈撤回新开区后,安抚好伤员,莫以尘的心思也不在自己的伤上,他的心被那个人类的身影占据了。 他的内心深处忍不住的盘问自己,是她吗?真的会是她吗? 突来的异变,飞来的横祸,神秘的身影,三年前又发生过什么? 以后又会有什么奇异发生? 第2章 九洲 新历十四年,七月七,拓荒队按往常般前往旧大陆开荒拓野,本以为似从前般,一帆风顺。 不料前后遭遇树精袭击,天降星火,偶遇神秘白衣人,一切都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尤其是一向稳重的莫以尘,他心中的那道白色身影,久久不能遗忘。 拓荒队带着身负重伤的成员,狼狈地沿着氿泉梯回到了九洲之上。 氿泉梯,于新历十三年竣工,由壑洲一路延伸到旧大陆,为方便从旧大陆收集物资和开荒拓地而建造。 氿泉梯的建造给开荒队和集资队提供了便利,他们不必从九洲靠御风飞行降落到满目疮痍的旧大陆上。 并且在天梯四周建起的开发区,供给了他们临时居住地和急救医队,但天梯提供便利的同时,也带了潜在的危险。 氿泉梯连接着新旧大陆,这使得旧陆上异化的生物有了直上九洲的途径。 偶有发狂的精怪会冲上壑洲本就荒芜的大地,这使得壑洲成了九洲抵御异物的挡箭牌。 因此,壑洲自新历十三年以来,变成了人迹罕至,破败不堪的人间炼狱。 莫以尘安顿好伤员,顾不上自己的伤,便匆匆赶往昪洲,将在旧大陆的遭遇告知老宿堂。 七月十五,赶了八日路的莫以尘终于来到了昪洲,全不顾自己的伤。 御风剑术又很耗内力,好不容易竭力撑到了昪洲,也要先禀报情况,根本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之前受伤皆是如此,最后就在身上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他不敢怠慢,也不能。 他一直活的这么累。其实,也没有人在意他会不会累。 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昪洲位于九洲之首,人口众多,凝聚力最强,为九洲维持悬空状态,提供了大半部分的动力,是九洲人心中不可撼动的九龙之首。 繁华,奢靡,热闹,都不足以概述昪洲的繁盛之景,老宿堂便在昪洲的中央部位,管理着九洲的运行与安宁。 按常理,老宿堂在十五月圆的时节,不会开堂,但几日前莫以尘的飞鸽传书让九洲的老宿们,没有了与家人团聚的心情,都不约而同地赶往昪洲,商议对策。 莫以尘进堂前,理了理被精怪浊血染脏的衣袍,赶路几日依旧整齐的发束,沉稳如初的面见各洲老宿,将旧陆的经过一一讲述给了表情凝重,连胡子都没来得及整理的老宿们。 沉默片刻,一位衣衫端正,面容严肃的老苍打破了沉寂:”自新历十一年以来,好久没发生过这么恶劣的异化伤人事件了,以尘,伤员都安顿妥当后,要安抚死者的家属,等休整差不多,再去旧洲超度死去的冤魂”。 莫以尘恭敬地点了点头,面前这位庄严整肃的老者,正是抚养他长大的师父,他孤言寡语的性格也是师父--漆佬一手培养的。 莫以尘的父母曾经都是拓荒队的成员,他们在一次开荒任务中,双双陨落,留下了尚年幼的莫以尘。 所以,漆佬,对莫以尘来说便是唯一的亲人。 “以尘,这一路你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整,老宿堂会对这件事进行商议,来日还需你带领童子们继续为九洲保驾护航呢”。 一位体态丰硕,面容和善的花甲老人,用和缓,温和的口吻,遣退了早已疲惫不堪却依然将满身伤痕的腰板挺得笔直的莫以尘。 莫以尘前脚刚走,那位老人便面露忧虑,左手掐眉,右手撸着他那早已雪白的山羊胡,满脸愁容的他像极了早已干枯的朽树,此人便是昪洲的驻洲长老--完颜耀。 自新历年以来,他稳坐九洲长老之首,在他的管理下昪洲日益繁盛,成为九洲第一大洲,拥有最充足的青年人才和学府宫第。 全九洲的青少年都在昪洲学习,历练,最后被分配到各个洲,守卫,开发,集资,管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 九洲,顾名思义,由九个洲组成,按照悬浮在天空的高低次序,分别为昪洲,珑洲,飔洲,燚洲,冱洲,枞洲,瞑洲,汕洲,壑洲。 这九座仙岛是旧历末年,由几名道行高深的长老和青年英雄,耗尽毕生的修为,将九座岛,以元气为动力,一举托举起来,成为独立于旧大陆的,天外仙岛。 数十年来,庇护着被异化世界摧残的人类和万千生物。 旧大陆的异化始于旧历年间,具体时间无从查起,也无人甚在意,成为了一个被万千生灵遗忘在时间废墟里的秘密。 九洲上看似美好的生活,将饱受侵害的人们永远包裹在了谎言的蜜罐里,甜蜜且致命。 以至于人们,甚至一鸟一鱼,都忘记了他们曾经深爱的家园--旧大陆。 他们在九洲上居高临下,蔑视,咒骂,厌恶着,曾经哺育他们先祖的母亲,那块早被当成异物处理所和囚犯流放地的地狱。 自从新历年以来,九洲发展迅速,人们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从旧历末年的灾祸中走了出来,将九洲当成了新的家园。 这里异化生物较少,但人口发展缓慢,新历年以来,出生孩童十分稀少,青少年多是旧历年间的幸存者。 因此,在九洲,出生人口少是一大问题。 完颜耀,作为九洲推选的领导者,每天不仅要为人口和发展问题发愁,更要为旧大陆的开发尽心尽力。 如今又发生异化事件,好不容易组建的拓荒先锋队又损兵折将,更让他本就雪白的发丝,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霜,不禁更加发愁,右手不停的撸着他的胡子。 在每月十五这个合家团圆的日子,老宿堂却笼罩上了一层乌云,长老们大眼瞪小眼,学着完颜长老,不停地撸自己或多或少的胡子,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 突发的异化,损失的青年,暂停的开发,悲伤的家属,神秘的天火,谜一样的白影人,这些困扰着九洲守护和平的老人们。 他们都是从危机四伏的旧大陆杀出来的,好不容易坐到长老的位置,以为可以安享晚年。 不料,美好的幻想被一道白影打破,九洲也许将要面临一场浩劫,但没人敢肯定什么时候会到来。 九洲有危机,这是长老们一天一夜沉默所得出的最可信的答案。 未来,九洲还会在吗? 第3章 骞女 新历十四年,七月二十,从昪洲离开后,莫以尘在仅休息五天的情况下,再次出发。 前往各个洲,去查看伤亡人员和家属,为以后的抚恤和赔偿做准备。 此外,还要为拓荒军队招纳新成员,尽快恢复正常的开垦任务。 虽然莫以尘不善言辞,但命令如此,他又能如何? 不过是咬碎了往肚子里咽,独自承受罢了。 在稍事休整后,莫以尘告别师父,踏上了路途,临走前,师父什么也没说。 莫以尘心里清楚,在这种时节,每个人都有任务和责任,没人会帮自己,尽管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已经承担了很多责任,没有人会去理解他内心中积压已久的苦楚,他始终明白。 只能靠自己,只能逼自己,努力装成大人的样子。 路上,集市热闹,人们欢声笑语,似乎几日前的灾祸公告与他们毫无关系。 张贴在警示公栏里的昭示,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显得格外冷清,极少数人驻足阅读。 眼神的不屑,口气的轻浮,言语的无拘,都深深的刻在莫以尘的心上,却也见怪不怪了。 在几日的辛勤赶路下,莫以尘终于到了遇害新招一批子弟们的家乡--汕洲。 汕洲,紧邻壑洲,异化事件时有发生,因地位较低,保卫人员缺少。 因此,被人们称为鬼门关的入口,这里沼泽广布,瘴气时有弥散,人们多聚集在山上,以躲避毒气和异兽。 居住条件差,使得汕洲成为除壑洲外,发展最差的大洲,故而地广人稀。 可是,三年前的汕洲是另一幅画面,碧水蓝天白云,清流芦苇白荷…… 早已是过去。 现在的与三年前的汕洲,可谓一个是圣地,一个是地狱。 看着物是人非的汕洲,莫以尘平静的心之湖产生了久久不能消散的涟漪。 早就习惯冷漠的他,唯一能流露感情的,也只有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了。 拨开迷雾,再次来到城中,人们依旧忙忙碌碌,似乎旧陆发生的事从来没有传进来过。 就在这时,一声呼救声打破了莫以尘的心境,杀猪般的男声惊扰了整个隐藏在深山中的城镇。 莫以尘循声赶去,只见一个瘦削的女子正拿着一根手杖,在人群中独立。 地上的胖子正疼得满地打滚,此时他正捂着腰,空气中四散着让人恶心的血臭味和油汗味。 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或惊恐或幸灾乐祸,人群中是说不出的死寂。 “住手”。 莫以尘拨开纷乱的人群,向那女子走去,那女子应声回头,只见一张狰狞可怖的脸映入眼帘。 一双空洞无神的白瞳,更增加了这女子的恐怖。 “少管闲事,不然,疯子连你一起戳”。 少女稚嫩的声音却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她无神的白瞳在一瞬间似乎可以看透人心,直抵心灵。 散发的阵阵寒意,渐渐蔓延至全身,周围的人群不自主地向外围扩散。 莫以尘挡在女子面前,并询问女子,为何伤人。 女子一脸不屑,甩了甩手杖,滴落了几滴血,顺着血腥味,指向了倒在地上的胖子。 “他活该,怎么,这种连猪都不如的人,公子也要管吗?或者说,是公子是非不分,包庇恶人”。 “若真如姑娘所说,这位公子是穷凶极恶之人,自由洲府做主。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实属不该”。 人群议论纷纷,“就是,怎么能随便伤人呢?” “这小公子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不会有错的”。 “同意,同意……”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怎么看他有点眼熟呢?” ”哎,这不是上次来城里征集什么,拓,拓荒队,的领头人吗?怎么又来了?害死那么多孩子,竟然还有脸回来” “对啊,咱们城里拢共就那么几个,都被骗到旧大陆去开什么荒,结果尸骨无存”。 “哎,我说,你们怎么还敢回来,孩子的账,我们还没找你们呢,你们到送上门来了,说,孩子的事到底算谁的”。 一时间,风头就转了。 一阵骚动在人群中扩散开来,似乎地上半死不活的胖子早已被人遗忘,讨伐少女的心思也被抛之脑后了。 胖子撕心裂肺的惨叫被躁动的人群声所淹没。 这时,一位身穿丧服,头戴麻绳,弯腰驼背的妇人,哭得梨花带雨,挤进人群中。 手里还攥着一只男人的鞋,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的鞋。 妇人冲着莫以尘破口大骂:“还我儿子,你们这群骗子,说什么去开荒,造福九洲,结果呢,我儿子连尸骨都不剩,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孤寡人,你赔我儿子”。 莫以尘虽说沉稳干练,但毕竟他对安抚死者家属这类事上没有经验,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我儿子死无全尸,按照规定,你们高低得给我儿子英士的追赠,外加抚恤费和补给费,你们不给安排妥帖就别想走”。 人群越来越躁动,向来稳重的莫以尘一时哑口无言。 眼看愤怒的人群将要吞噬这个出世未深的少年,一个刺耳的笑声打断了,这场临时起意的审判。 人们循声望去,愤怒地想要揪出这个打扰他们看热闹的人,竟是那白瞳女子。 她狰狞的脸上露出阵阵笑意,寒冷的讥笑将人们看热闹的热情给浇了个透心凉,莫以尘惊愕地看着那白瞳女子。 白瞳女收敛起讥笑,说“你儿子,英士?可笑,就你这德行,保不住是你自己把儿子塞进的拓荒军,那你就是贼,竟然有脸要赔偿,真是笑死我了。” “你少胡说,对了,你无故伤人,大家都看到了,还没处理你呢,你竟敢污蔑我,你个疯子”。 这时人们才想起倒在一旁的胖子,假惺惺的,争先恐后的去扶胖子。 当人们正假装好意关心胖子时,白瞳女示意莫以尘赶紧走。 一向谨慎,从不轻信人的莫以尘竟跟着白瞳女走了,离开了充斥着虚情与假意的审判场。 等人群反应过来,两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愤怒的胖子,小心翼翼的从满是泥沙的地上爬起来,捂着腰,一拐一拐的回了家,包扎后又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四处搜寻白瞳女和莫以尘。 山下,沼池边,一座荒废小屋,昏暗的烛灯,莫以尘正警惕地注视着正在摆弄导盲棍的盲女。 屋内安静的可怕,只有屋外的几声鸦叫,发出声响。 “多有冒犯,姑娘,等天一亮我便离开,只是,还有一事向姑娘请教,不知姑娘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戳了那头猪吧,很简单,有仇报仇,我劝你一句,少问。我可不是白帮你的,是有条件的“。 ”姑娘请说“。 ”我要补偿“。 “补偿?’‘ ”我被烧伤的脸,准确的说,是在几日前被树精浊液烧伤的脸’‘。 ’‘你是前几日受伤的成员?那……姑娘是?‘’ “骞女,马寒寒’‘。 第4章 祸乱 旧大陆,七月七,马寒寒作为拓荒先锋队的一员,返回了阔别数十年,早已破败不堪的家园。 阴森恐怖的瘴气密林,远处时不时传出的狼嚎,让性格胆怯的她,惴惴不安。 弱小的她,在汕洲本就可选人数不多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被当成谋财的对象。 胖城监在接待莫以尘的拓荒军后,琢磨着,怎样从有限的人口中捞到最大的利益,除去每家他克扣的补给费。 他想到了无亲无故的少女马寒寒,她不会任何武功,战斗力基本为零,到了旧大陆也就只有送死的份。 这样,马寒寒死后的安葬费,便可由他独吞,况且一个孤女也不会有人在意。 而且马寒寒已经被他玩腻了,正好等有了钱,换新的玩玩。 想到这,胖城监圆到发亮的油脸上露出贪婪,油腻的笑意。 他偷偷将马寒寒的名字报了上去,坐等天降馅饼的好事发生,他甚至烧香祷告,祈求马寒寒一定要在这次拓荒任务中殒身,没有丝毫的同情。 奇迹的是,灾祸发生时,柏树竟未伤害马寒寒,马寒寒躲过了狂舞的柏枝,却没躲过天降的火星点点。 她娇嫩的皮肤被烈火烧焦,尤其是面部,原本娇俏的容颜变成了皱巴的苍容。 她被神秘白衣人救起的时候,已是面目全非,早已不见那个腼腆,柔弱的少女,而是被利益和权贵迫害的可怜人。 马寒寒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灼热的肌肤蒸发了她最后的泪水。 她,竭力睁开焦糊在一起的双眼,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洁白无瑕的人。 ''‘是你……原来,你长这样......如果我是你就好了,也许他就能看我一眼了......'''' 少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原本她打算一辈子埋藏这个秘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离世前,竟然能亲眼见到她,可惜何千缘不认识她,也没听清她的话。 少女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尽管她生前饱受摧残,但好在她没有留有遗憾,见到了她--何千缘。 何千缘尽力为烧伤的少女输送内力,但这个美好的生命还是消逝了。 伤心之余,何千缘见马寒寒身形与自己差不多,恰好马寒寒的脸部又被灼伤,尽管何千缘瞎了一只眼,但如果她假装被精怪弄瞎了眼,也可以瞒天过海。 何况在暗无天日的旧大陆,何千缘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生活,装瞎子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仇婆婆占卜是准确的,冒险接近,躲过莫以尘的追捕,上天终于给了何千缘重返九洲的机会,她需要利用马寒寒的身份混进九洲大地。 “老天保佑我,终于让我等到了”,何千缘内心兴奋地喊道。 可是…… 看到,凄惨死去的马寒寒,何千缘还是为她伤心,一度质疑自己想要替代她的想法对不对。 但复活哥哥是她活着的唯一指望,自己苟延残喘了这三年,就是为了哥哥,她知道不能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 何千缘将马寒寒的尸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妥善安排好离开的事宜。 将马寒寒的尸体安葬后,虔诚的为她祈祷,希望来世她能过得好一些,就像哥哥之前教她的一样。 随后换上她的衣服,伪装成受伤的马寒寒,赶回了集结地,成功偷梁换柱,回到了她梦牵魂绕的汕洲。 她离复活哥哥林泫,终于迈近了一步。 回到汕洲,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曾经和哥哥的小家,虽然几年没回来了,但还是凭借着记忆找到了。 残破的木房孤零零的隐在树林中,周围歪歪扭扭的木栅栏,已经不成样子。 重回旧地,百感交集,过往美好的每一幕都在眼前浮现。 可惜,人去了,还剩什么呢? 何千缘明白,复活哥哥就算是有违天道,她也要搏一搏。 家都没了,还顾什么天道。 告别小家,何千缘来到了马寒寒的家。其实,那根本都不算是家。 靠近山脚,沼泽密布,残破不堪的小房子,连个围栏都没有。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顶替马寒寒,回到汕洲之后,事情比何千缘预想的更加难搞。 除了要时刻保持警惕,防止右眼能看到的事实被人发现,还要对付一心刁难自己,想弄死自己的胖肥猪,以及时时担心脸上伪造的疮疤会被人识破。 但事情好在还算顺利,在汕洲人眼中,脸部毁容,双目失明的马寒寒对他们来说,毫不重要。 甚至连关心今天午餐吃什么都比关注马寒寒重要,但这正满足了何千缘的需求。 直到几天后,胖城监的到来,打乱了何千缘隐人耳目,潜藏,去适应新大陆生活的计划。 那天,昏暗,朦胧的薄雾,何千缘正在马寒寒残破不堪的住处,研究怎么装得更像瞎子。 突然,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个宽厚,短矮的身影一脚踹开,何千缘借照进屋内的微光。 看清了,来人是这些天来一直找自己麻烦的死胖子,何千缘心里暗自不爽。 但还是装模做样地询问来者是谁,尽力装作温顺的马寒寒,实则心里一直抑制着想揍他的冲动。 ‘’臭婆娘,你怎么还没病死,你不死我从哪里捞好处,今日,城里贴了告示,说死者会得到一笔赔偿金。你这怪物,怎么还活着,都残成这样了,还活着干什么,我要是你早就没脸活着了,给咱们汕洲丢人”。 何千缘攥紧手中的导盲棍,看着油光满面的胖城监,又想到马寒寒受的苦,以及几日来自己受的憋屈。 她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你管我,死胖子‘’。 胖城监没想到马寒寒竟敢顶撞他,他原本圆滑的脸皱在了一起,活像一头胖的,满脸溢肉的肥猪。 他恶狠狠地骂道‘’死婆娘,还敢顶嘴,你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忘记你之前是怎么被我如掌中之物般戏耍的了?没死就算了,唯一有点用的脸还被烧成这副鬼样子,真是晦气,连猪都不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就是我们汕洲的耻辱,丧门星”。 何千缘看着他逐渐狰狞的脸,心中的怒火渐渐燃烧到了顶峰。 她假意询问“监城可有什么能让我弥补的办法吗?我一定尽力做到’‘。 ’‘这还差不多,一会,你跟我到监城司去登记,我最近听说,受伤严重者能额外领取补偿,你都烧成这副鬼样子了,肯定能得到一笔不少的补偿,一会你跟我走”。 何千缘竭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但她狰嵘可怖的面孔让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转身扬长而去,在屋外等待何千缘这棵摇财树,却不知何千缘会让他后悔终生。 一路上,胖子趾高气昂,将圆胖的脑袋高高地抬起,身后跟着拄拐的何千缘。 人们虚心地向城监问安,心里却咒骂着,让他赶紧死,自己好顶替他。 装瞎的何千缘跟在后面,时不时在地上磨一磨手杖,细微的声音不易察觉。 突然,何千缘叫住了心里美滋滋的城监,说‘’城监,我请你吃饭吧,好报答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嗯,真懂事,吃什么菜啊,便宜的我可不吃”。 ‘’猪腰子......怎么样‘''。 还没等胖子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腰部一阵刺痛,钻心的疼,越来越疼,脚一软,本就笨重的肥胖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胖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城镇,人们迅速围观过来,却无一人伸出援手,多是看热闹的好事之徒。 人们恐惧地看着手执杖,满脸伤疤,皮肤毫无血色,睁大白眸的马寒寒,她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淡淡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这丫头是不是被监城逼疯了,都敢伤人了’‘。 ’‘是啊是啊,从小无依无靠,受人欺负,又毁了容,换作是谁都会疯的...'''' ''''太惨了......'''' ''''监城,没事吧,他死了,城监谁做’‘ ’‘别惦记了,反正不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话说选举也快开始了吧,去碰碰运气,万一中了,光宗耀祖啊’‘。 议论纷纷的人群,没人关注这场伤人案的起因,他们只在意自己有没有好处。 直到莫以尘的到来打乱了人们的升官发财梦,何千缘再次见到昔日的同窗,没有惊喜,而是厌恶和担心,害怕莫以尘会干扰自己的计划。 但她转念一想,何不利用他,让他带自己去昪洲,这样可以省很多力气,于是她趁人群关注胖子时,拉走了莫以尘。 山下,小屋中,’‘马姑娘,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们……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尽力办到’‘。 何千缘不自主地望向了屋外,眼神无光,’‘我想离开这里,再加入拓荒军’‘。 莫以尘不解的问道’‘为何,你不怕再遇到之前的灾祸吗?’‘ ’‘天灾总比这地狱强......'''' 莫以尘看着这个女孩,内心有过犹豫,不知为何,心底最深处却忍不住喊出声来,“答应她”。 便答应了她。 深夜,山上,点点星光在暗夜中起舞,发出的银绿微光,在监城的家周围游荡,聚集。 渐渐的,微光汇成了火焰,熊熊的烈焰照亮了夜空,惊醒了沉睡的城镇。 无暇安睡的莫以尘和何千缘,被山上熙熙攘攘救火的人群惊扰了,等他们赶到,大火已被扑灭,监城的家已变成了废墟。 监城瘫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泪水和满面油汗浸染了他身上绸缎的衣裳,全无白日的得意洋洋。 目光呆滞的不断嘟囔着’‘没了,都没了......'''' 直到他看见站在一旁的何千缘,他空洞的眸子才有了光。 仇恨的怒火在他眼中爆发,’‘贱人,疯子,一定是你,是你报复我,毁了我的所有’‘。 胖子愤怒地指着何千缘,人们这才注意到他们寻找了大半夜的两人,便纷纷为他们该死的监城抱不平。 ’‘肯定是他们,我都看到了’‘。 ’‘我也是,他们手里提着油罐,放火烧了监城家’‘。 ’‘没错没错,我也看到了,准是他们......’‘ 正义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为监城伸冤,他们恶狠狠的盯着莫以尘和何千缘,仿佛顷刻间就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人群逐渐逼近,将两人逼向了废墟堆。 ’‘你闻到了吧,焦虫味’‘,何千缘低声说道。 莫以尘点点头,弯腰在地上捡起了监城用宝石做成的茶杯,可茶杯却有残破。 ’‘各位,这是水性宝石,最是耐火,可这只茶杯却有被侵蚀的迹象,显然,这是异化的食晶虫才能做到的,并非人为’‘。 ’‘那这场大火怎么解释,难道虫子还会放火不成’’。 ‘’对,这你们怎么解释‘’,人们纷纷提出质疑。 ‘’异化的是萤火虫,它们吃了宝石,体内能量累积,身体发烫,聚集的数量多,便起了火‘’,站在一旁的何千缘突然发声。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怎么证明‘’。 ‘’就是,你们说什么都行,证据呢?‘’ ‘’证据呢......'''' 这时,一小群闪着微光的萤火虫进入了这场闹剧,它们身上的点点微光与汕洲人们手提的灯笼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它们在吃了莫以尘手上的宝石茶杯后,竟自主地燃烧起来,这一意外的火光,烧尽了人们心中的疑惑。 ‘’看看,真的,着了‘’。 “咱们错怪人家了‘’。 ‘’是啊,我早就说过,不是他们,你们非不听......'''' 峰回路转,化险为夷。 倒在地上的监城,眼看形势不好,忽然,捂住自己的腰,大叫起来。 ‘’就算不是他们烧的房子,那我的腰呢,这笔账怎么算,不能放过这疯女人‘’。 人们又一次偏向了监城,正准备继续讨伐何千缘。 不料,何千缘拿过莫以尘手中被啃食的茶杯,笑着问道‘’监城,你家吃茶用的杯子都是水宝石做的,那你家的床是不是用木宝石做的,你克扣大家的这一笔又该怎么算,不如,我们今天一并说清楚,怎么样?‘’ 胖子被怼的哑口无言,原本红润的脸涨成了青紫色,不断地颤抖,汗如雨下。 ‘’对啊,监城怎么这么富,肯定贪了不少钱,把他押到监城司去,问问清楚‘’。 ‘’对,去监城司‘’。 ‘’走,走......'''' 愤怒的人群将拼死挣扎的监城拖向了他的办公处,人群渐行渐远,原本热闹的戏剧收场了,被照亮的天空也恢复了。 沉默已久的何千缘说‘’走吧,罪人由人民审判,愿他肮脏的灵魂不会污染他的身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何千缘伸了伸腰,拄着杖独自走去。 看着何千缘假装摸索着,渐渐走远的背影,莫以尘呆视了很久,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疑问,或者说是,渴望。 ‘’是她吗......'''' 漫夜终过,白昼间来,一早便收拾妥当,准备去慰问伤员的莫以尘,没叫醒难得睡得安稳的何千缘,独身去挨家挨户询问情况。 好在昨天他和何千缘帮他们铲除了贪官,汕洲人对莫以尘还算客气。 但旧大陆的遭遇让人们不敢再让为数不多的孩子去冒险,除了何千缘,再无一人愿加入拓荒军队。 莫以尘回到山下的小屋,已近中午,何千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等莫以尘带她去昪洲,加入拓荒队。 目的就是,好有机会复活她日思夜想的哥哥--林泫。 为了不引人关注,何千缘特地找了一个面具,来遮住自己的假面孔,至少不会吓到无辜的人。 何千缘只从旧陆带了一根手杖,这根手杖是仇婆婆送她的,告诉她说,以后会用上的。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用来装瞎子正好,而且何千缘一直拿它当武器,早就用顺手了。 就是不知道仇婆婆的本意是不是这个,也许是别的呢,也许以后就知道了。 ‘’回来了,出发吧‘’。 ‘’你……真的想好了,一旦决定,便无回头路‘’。 ‘’当然,这个地方让我恶心,我想摆脱这里‘’。 ‘’好……我带你走‘’。 城中,只见人们,欢天喜地地燃放爆竹,庆祝新监城上任,鲜红的纸屑漫天飞舞。 也有为被胖监城害死的亲人烧香烧纸钱的老弱妇孺,惊天动地的哭声,飘雪般的纸钱与热闹,鲜艳的庆祝现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夜之间,这座城镇同时变成了天上人间和人间地狱。 何千缘冷漠的,用无神的白瞳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头也不回的拄着拐,跟着莫以尘踏上了前往昪洲的路途。 至此,这场祸乱,或许真的结束了...... 第5章 流言 一路上,风尘仆仆,两人到了瞑洲,何千缘故意拖拖拉拉,原本一天的行程硬是被她拖成了三天。 只为让自己更像是一个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以降低莫以尘对自己的防备之心,更方便她搜寻哥哥散落的灵魂。 在装残这方面,何千缘还是挺有天赋的,小时候为了活命,没少装傻充愣,深入骨子里的,痛苦的记忆,也许一辈子也抹不去。 瞑洲,实力稍强于汕洲,但同样,青壮年稀少,发展缓慢,因天空时常被幽蓝色的蝙蝠覆盖,常常暗日无光,故而得名瞑洲。 但昏暗的自然环境使瞑洲人天生拥有敏锐的视力和发达的听觉,所以,瞑洲人经常担任军编的探查员和放哨人,以及时通知人们危险的到来,这使得瞑洲虽然在九洲的动力方面没起什么作用,它的地位却不可小觑。 因此,瞑洲人大多目中无人,自命不凡,在统军中也时常惹是生非,这让其余大洲的人都反感他们,表面恭顺,实则背后咒骂不绝。 在瞑洲,监城官的领头家族是巫马家,要想招募新成员,就要过巫马家这一关。 虽说巫马族长--巫马明,是老宿堂的在任长老之一,颇有威望,且好说话,如果和他商议征募的事宜,还会好些。 但现如今,他已不再管征兵的事,而是由他的孙子巫马聪全权负责,他的儿子巫马泽也只是辅佐。 并且巫马聪偏偏又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油盐不进,奸诈狡猾,阴狠毒辣,因勘探能力出众,他在瞑洲一直受人追捧。 莫以尘知道在瞑洲将会有一场硬仗等着他,一路上他沉思着,俊朗,不露心思的眉眼竟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丝毫没察觉装瞎的何千缘正偷偷地关注着他。 看着莫以尘难得发愁,她心里幸灾乐祸,希望莫以尘一直忙于招募的事,就无心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了。 ‘’你有心事吧,我听你的呼吸声急促,内力躁动不安,是担心招募之事不顺利?’‘ 莫以尘没想到那双空洞的白眸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从小一帆风顺,从容不迫的他竟也有了一丝慌乱。 他自小熟悉的是领兵和参悟人心,对人际交往这一领域,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故而师父才会让他负责安抚和招募之事。 从来习惯独当一面的莫以尘,第一次开口向他人倾诉,也许是因为之前没人愿意听他诉说,不熟悉。 也许是因为倾诉的对象是她,他连倾诉都有些许吃力,全不像少年老成的莫以尘。 不久,他们到了瞑洲的中心,瞑洲多是广袤的平原,植被稀少,种类多是矮丛灌木。 牧草绵延千里,牛羊众多,特有吸血的蝙蝠,时常在天空集聚,异化,猎杀牲畜,这困扰了瞑洲人数十年。 天色渐晚,两人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客官要几间房,需不需要送些茶水上楼?’‘老板热情地招呼道。 ’‘两间相邻近的客房,麻烦’‘。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相邻近的客房已尽数满客,要不您换换别的房间,独立阁楼也是不错的,价格地道’‘。 ’‘两间独阁客房便好’‘,何千缘提议道。 心里盘算着今晚去勘探瞑洲中心城的主意,两间独立客房方便出走,巴不得赶紧甩掉他,免得引起莫以尘的怀疑。 要了房间,用过晚膳后,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夜渐深,油灯稀,城镇进入了梦乡。 深夜,何千缘偷偷出了客栈,星光黯淡,漆黑一片。 但对于早就习惯黑暗的何千缘来说,辨别方向并不是难事。 一路摸摸找找,很快到了一处人家,这户人家早已无人居住,破败不堪,只有偶落的黑鸦还记得这处废墟。 这是哪里? 好像是哥哥的家? 没错,这是哥哥林泫当骞夫以前的家,遭祸后,林泫便离开了这里,流浪九洲,四处为家。 哥哥曾经总是向何千缘讲述自己家乡的故事,但他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想到,歪打正着,何千缘竟然摸到了这里。 大概是心意相通吧! 何千缘进入这座久无人迹的住宅,环顾四周破败的景象,想象着哥哥儿时在这儿的点点滴滴,幻想以后和哥哥在这无忧无虑的生活。 抬头望着清朗的夜空,何千缘唯一想到的就是家人,唯一重要的也是家人。 不知不觉中,她竟在院子里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夜已过半,本想着能趁夜色摸清楚城中的情况,没想到睡了过去。 自从来到瞑洲,她就觉得心中莫名的安心,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哥哥的故乡。 即已至此,何千缘干脆将宅子仔细摸索了一遍,以此也算是弥补了哥哥的遗憾。 她在寂静的庭院里漫步,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回味着与哥哥的匆匆数年。 繁星,幽庭,青草迷香,万籁俱寂,一切都很美好,天空中幽蓝的灿星越来越亮,逐渐向城中逼近。 何千缘眉头皱在了一起,再细细看,发现不妙。 ‘’不对,不是星星,是幽蓝蝙蝠,它们要攻击城镇了!‘’ 何千缘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想去击杀蝙蝠,但一想到有可能会暴露身份,她犹豫了。 可这里毕竟是哥哥的家乡,她不能袖手旁观,她还是卸去了伪装,赶往了蝙蝠聚集地。 幽蓝的蝙蝠汇聚成巨大的蓝色旋涡,在空中盘旋,寻找目标,所过之地,所有血肉之躯都被啃食得只剩下骸骨。 一时间,宁静的夜晚变成了血蝙蝠的饕餮盛宴。 何千缘,本来不会法术,但哥哥临死前将自己所有的内力都输给了奄奄一息的何千缘,这让她活了下来。 再经过在旧陆三年的拼死磨炼,她的法力甚至可以和莫以尘媲美。 何千缘赶在血蝠发起下一轮攻击之前,来到了事发地。 看着地上残破不堪的动物残骸,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她明白必须先将血蝠引离居民区,再想办法消灭它们。 于是何千缘割破自己的手臂,利用血腥味吸引嗜血的蝙蝠,奏效了,大群的血蝠受不了鲜血的诱惑,像饥饿的贪狼,猛地向何千缘扑去,她快速将它们带离了城区,引入了草原。 受惊的人们缓缓从地窖里爬出来,发现血蝠群已然退去,便收拾起了残局,没人知道是谁舍命救了他们,大概只有星星知道了。 漆黑的草原上,一团蓝色的亮斑穷追不舍,何千缘灵巧的躲避着血蝠的撕咬,在一处枯灌丛前停住了脚。 她引诱蝠群进入灌丛,并趁机施法,火烧了这群嗜血的魔鬼,烈火吞并了幽蓝的蝙蝠,红色战胜了蓝色,暂时安宁。 不料,这一幕被一个牧民看到了,将赶杀血蝠的何千缘当成了纵使蝠群作恶的凶手。 便大声呼救着,抓人,有人纵妖伤人了,四方牧民都被吵醒了,他们抢着要抓住残害牲畜的罪犯。 何千缘气不打一处来,痛恨诬蔑她的人,但碍于不能暴露身份,便忍气吞声,迅速离开了,回到了相隔很远的客栈,见客栈并未被吵醒,便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有人故意纵妖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闹得全城人心神不宁。 莫以尘也听房客们议论纷纷,了解事情后,他敲响了何千缘的房门。 ‘’马姑娘,该出发了‘’。 ‘’来了......‘’ 两人踏上了前往巫马家的路程,一路上,人们三五成群地讨论昨晚发生的事。 虽说血蝠袭击的事在瞑洲时有发生,但从未有人能降服它们,人们便断定昨晚的白衣女子定是能操控蝙蝠的妖女,之前的事件也是她做的。 浮想连篇的谈话源源不断地钻进何千缘恼怒的耳朵里,她一言不发的走在令她烦躁的路上,手里的柱杖沉重地敲打着地面。 无声地宣泄着心中的怒火,心里暗自骂自己,“让你多管闲事,出力不讨好,不如站着看热闹!呸呸呸!” 流言满天飞,莫以尘察觉到了何千缘的怒气,便询问道‘’马姑娘,你,为何愤怒,是为残害百姓的异兽?‘’ ‘’为何愤怒,为愚蠢可悲的人们,为蒙受冤屈,却不站出来的妖女,看来,无论到哪里,都一样,蠢的蠢,怂的怂,和我一样没出息‘’。 ‘’你不信流言‘’。 ‘’你信吗?‘’ ‘’我信眼见为实‘’。 莫以尘的话让何千缘得到了一丝安慰。 ‘’那……三年前的流言,你信过吗?‘’ 何千缘突然问道,她空洞的白眸紧盯着莫以尘明亮深邃的眼睛。 却见他目光坚定地回答道:‘’从未,因为我始终信一个人......'''' 三年前,又有何流言? 第6章 巫马 二人一路来到了巫马府邸,这是一座碉堡型的巨大门府,呈圆形,屋顶密封,周壁只有少量的小型窗,封闭的建造是为抵御血蝠群的袭击而设计,这是瞑洲独有的建筑风格。 门外,守卫正东倒西歪的站岗,睡眼惺忪。 ‘’劳驾,拜见巫马少爷,烦通报一声‘’,莫以尘像寻常一样,有修养地说道。 守卫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瞄了一眼来访者,见一清新俊朗的少年和戴面具的盲女。 不耐烦的打着哈欠说道,‘’少爷不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见少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守卫起身便要赶走两人。 这时,一辆高车驷马的马车,停在了巫马门前,守卫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巫马少爷的车,便急忙笑嘻嘻地去迎接。 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身穿银白,绣着云鹤的绸袍,白衣裤褂,白靴子,白发带,恨不得全身都是白的。 可笑的是,他偏偏长了一张黝黑的脸,和一头发黄的发髻,将圣洁的白衣袍拉低到了尘埃里,整个人显得十分滑稽可笑,活像一只偷穿衣裳的猢狲。 没见过他的人,大多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如果你笑了,那你就惨了,因为这位猢狲,啊不,是公子,就是恶名远扬的巫马聪少爷,得罪了他,谁都没好果子吃。 莫以尘和何千缘对他的着装见怪不怪了,只因他们曾在一处学习,习惯了而已。 之前狗眼看人低的守卫正眉飞色舞地恭迎圣驾,全不见刚刚的睡眼朦胧。 ‘’巫马少爷,您回来了,事情还顺心吧‘’。 ‘’不怎么好,纵凶者还没抓到,忙了一夜,累死了‘’。 这时巫马聪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莫以尘,便用阴阳怪气的声调问道,‘’莫公子怎么有空莅临寒舍,真是我巫马家之荣幸啊,怎么,旧陆事件后,莫公子沦落到,来征兵了吗?啊?‘’ 莫以尘没理会巫马聪的讥讽,依旧按照礼仪,向他行礼。 寒暄之后,巫马聪才注意到一直在摆弄手杖的何千缘。 ‘’这位姑娘是?‘’ ‘’汕洲的马姑娘,她自愿参军‘’。 ‘’姑娘,你都盲了,还踊跃参军,只是令人感动啊,莫公子你魅力不减当年啊,连瞎子都被你身上的曙光吸引了,既然,莫公子诚心来求我,那就请进吧‘’。 巫马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得意的领着二人进了门,一边走一边假惺惺地教训守门的侍卫。 ‘’莫公子来了,你都不让进吗,又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下次把眼睛睁大了‘’。 ‘’是,是,属下知错,公子消消气‘’。 府内,与外面的构造完全不同,一改单调的灰色,到处是五光十色的珠宝,连地板和柱子都是用金子做的,瞑洲矿产匮乏,这些金石宝玉多是其他大洲奉承来的,可见瞑洲近些年地位的提升。 入座后,下属端来茶水点心,巫马聪端着茶水慢慢地品尝,像是全然忘记了来做客的两人。 莫以尘有涵养的等待着,何千缘可没耐心惯着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巫马聪的品茶雅兴。 ‘’巫马少爷,普洱茶的最佳品尝时间是在下午六时,现在才是午时,现在喝茶,不仅是糟蹋茶,更是对您身体的不负责任,我建议您先待客,等空了再好好品‘’。 何千缘要是按在旧陆的性子,肯定直接抄起茶碗,狠狠地砸过去,最好能在他脸上挂点彩才好,臭毛病真多! 何千缘可不在乎能不能征到兵,她只在意不能耽误复活哥哥的计划。 巫马聪竟一改之前尖酸刻薄的嘴脸,颇有涵养的说道,‘’这位姑娘还懂茶,不错,蛟龙配猛虎,莫公子你捡到宝了,既然二位想寻求我的帮助,不如先帮我一件事,如何?‘’ 果然,这黑猴没安好心,何千缘心里嘀咕道。 ‘’想必二位已然听说了昨晚的事,神秘妖女操纵血蝠危害瞑洲百姓十数年,如果二位能为我分忧,我巫马聪自然愿为二位排忧解难,征兵的事,好说,怎么样?‘’ 巫马聪明显是趁人之危,为难莫以尘,如果除了血蝠,他便是头功,若没除掉,他也能趁机嘲笑莫以尘,压他一头,无论怎么算,巫马聪都是受益者。 何况征兵的事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能怂恿百姓去参军,他什么谎话都能编。 莫以尘思索再三,答应了巫马聪,‘’对了,消灭血蝠事小,抓住妖女事大,还请莫公子多费费心,征兵之事,我巫马聪全权负责‘’。 ‘’一言为定‘’。 ‘’管家,送客‘’。 俩人走后,侍卫奉承地说,‘’公子,您这招实在是高,既解决了妖女之事,又压了莫以尘一头,佩服佩服‘’。 ‘’好好学着,在九洲,头脑是第一‘’,巫马聪被夸的洋洋得意。 正手舞足蹈着,突然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了地上,吓了侍卫一个哆嗦,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嘴里不停地发出刺耳的奸笑,‘’莫以尘,你曾经夺走了我的一切,如今,我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出了巫马府,两人便前往昨晚妖女出现的地点。路上,何千缘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要去抓什么妖女吗,你相信流言‘’。 ‘’我只抓害人的血蝠,妖女未必是妖女......''''何千缘便没再询问。 一路上,地势起伏不平,何千缘为了摆脱莫以尘,便时不时故意被牧草和石块绊倒,莫以尘好几次急忙扶住她,搞得他手足无措。 何千缘便提议说,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总是拖后腿,不如自己先回客栈,莫以尘自己调查会容易一些,莫以尘见天色渐晚,便同意了。 临走前,他回望那个人的身影,一直对她留有疑问,期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奢望她,还活着…… 第7章 暴露 与莫以尘分开后,何千缘卸去伪装,将城中的形势大致探查清楚了,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她便打算回客栈,以免莫以尘起疑心。 途经一处牧场时,浓烈的血腥味,亮着灯的无人房,敞开门的牛羊圈,何千缘意识到了不对劲,便悄悄潜入农户。 只见农场主躺在血泊中,身上还有几只血蝠在啃食着他早已露骨的尸体。 何千缘便随手抽了一件农户的衣裳,几下猛劈,赶走了蝙蝠,顾不上处理农户的尸首,便急忙追着蝠群离去。 她了解血蝠的习性,它们必然有一处蝠洞,于是打算直接捅了它们的老窝,灭了蝠王,以绝后患,其实她本来不想管的…… 她……还是心软了。 幽蓝的血蝠在黑夜中格外醒目,何千缘一直追赶着空中不断逃窜的血蝠,终于来到了他们的老巢。 在一处露天的地下洞穴中,这个洞穴足有千丈深,一眼根本望不到底。 虽说何千缘在旧大陆常见血蝠的洞穴,但规模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见,心中不免有些发怵,犹豫了半天,也没跳下去,手中紧攥着沾满农户血的衣裳。 何千缘不断给自己洗脑,别人的死活与自己无关,何必给自己找麻烦,瞑洲没发现哥哥的残魂,我应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尽快回去,明早和莫以尘继续赶路。 正当她拿不定主意,正在做着思想斗争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气息是莫以尘? 他在下面,他疯了! 单枪匹马去灭这么庞大的血蝠群,真是一点没变,总是逞英雄。 何千缘本还在犹豫,但心里想到他对自己还有用,万一他有来无回,死在里面,自己的计划就被打乱了。 “没啥大不了的!不过是小小的蝙蝠嘛!我可以的!” 跳之前,还给自己打了打气,嘴再硬,还是会怕的。 于是,一心软!一咬牙!一闭眼!纵身跳入了这万丈深渊。 不知落了多久,何千缘着了地,四周漆黑一片,好在何千缘能在黑暗中走动自如。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生怕惊动头顶熟睡的蓝色恶魔,寻找着莫以尘的身影。 她发现这个蝠洞是由许多涵洞相互连通,组成的巨大群体,洞与洞之间是一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隧道。 潮湿,充满粪便和血腥味的空气,熏得何千缘忍不住从身上扯下一块衣裳,遮住了口鼻,这比死尸味还上头,虽然自小和哥哥一起和尸体打交道,但说实话,尸体的味道真的比这味好闻多了。 在血臭味弥散的洞穴中,何千缘迷失了方向,突然,一阵打斗声吸引了她,她应声摸去。 她被惊呆了,成千上万的血蝠在洞顶盘旋,形成的蓝色旋涡好似要把精疲力尽,满身鲜血的莫以尘生吞了,在荧光的照耀下,他靛蓝的衣裳被血染成了红色,握着风陨剑的白皙的手还在止不住的流血,雨大的汗滴不停的滴打着地面。 眼看血蝠群就要发起下一轮进攻,何千缘知道不能再等了,她赶忙冲到莫以尘的身前,施法挡住了蝠群的攻击。 又利用障眼法,迷惑蝠王,使它暂时迷失了方向,失去了对蝠群的控制,蝙蝠虽然听觉发达,但视力极差。 见蝠群骚乱起来,何千缘便拖着受伤的莫以尘逃到了另一处洞穴,并封住了洞口,他们暂时安全了。 莫以尘无力地靠在穴壁上,鲜血还在流,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渐渐变成了惨白色,气息也变弱了,何千缘不断给他输送着内力。 刚才的攻击也让她受了伤,她的手臂不停地颤抖着,血染红了她的衣袖,好在莫以尘内力雄厚,不久便醒了过来。 他竭力将身子提了提,盘腿坐了起来,勉强着睁开眼睛,恍惚间,眼前人,就是她。 何千缘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伤口不深,但依旧疼的她不停颤抖。 ‘’可恶的老鼠,一会我就把你们都烧了,再给你们超度,让你们下辈子没牙,看你还怎么咬我,你醒了,等你恢复的差不多,我们就杀出去,你是不是傻,一个人就敢闯血蝠洞‘’。 ‘’我……要想彻底消灭它们,就必须有人冒险‘’。 ‘’那你就不顾自己了吗?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真是个傻子‘’。 看何千缘自己包扎不便,莫以尘便提出想帮她,何千缘怕暴露,便拒绝了。 正要起身,莫以尘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千缘……‘’ ‘’......'''' 见自己已然暴露了,便摘下了面罩,在莫以尘面前坐下了,乖乖的让他帮自己包扎伤口。 一阵沉默后,何千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是刚刚给你疗伤的时候,你察觉到了我的内力吗?‘’ 何千缘盯着莫以尘渐渐温柔的眼眸,莫以尘一边包扎一边,却保持着沉默。 ‘’不说算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你想怎样,是杀了我,还是把我押回昪洲,交给那群老头处置‘’。 莫以尘仔细打好结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理了理衣服,说‘’先出去’‘。 何千缘撇了撇嘴巴,心里不爽地嘟囔道,‘’假正经‘’,也拍了拍身上,想站起来,莫以尘本想扶她,何千缘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用……” 那双局促的手,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多伸出那一尺的距离,和以前一样。 两人商议好对策后,便解除结界,小心的探出头,察看蝠群的动向,只见洞顶密密麻麻的铺满了闪着蓝光的血蝠,蝠王被簇拥在正中间,周围都是比普通蝙蝠稍大一些的护卫。 它们安静的睡着,给人一种它们很温顺的假象,不了解他们的人根本不会将他们与嗜血的魔鬼联想到一起。 有时,的确不能以貌取人。 两人都受了伤,身上的血腥味会激怒它们,何千缘便抓起地上的烂泥涂在了自己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了蝠王的正下方。 已经发臭的浓稠血液不时从蝠王的嘴中滴落在何千缘的埋藏地,即使已经被熏得眼冒金星,她依然纹丝不动,等待莫以尘发出进攻的信号。 莫以尘割下自己带血的一块衣裳,将它扔在了蝠群的下方,果然,蝠群骚动起来了,但并无一只蝙蝠落到血衣上。 显然,它们在等蝠王先行享用,蝠王不久就煽动着它的短黑飞翼,准备降落,就在它即将降落的一瞬间,埋伏已久的何千缘拿着风陨剑猛地刺了过去。 一剑穿心,蝠王惨叫着,墨蓝的血液不断地喷涌而出,溅了何千缘满身,不久就咽了气。 蝠群没了蝠王的操控,就四散飞去,惊慌地逃出了洞穴,只剩下满洞的腥臭和惨死的蝠王。 两人出了洞穴,天微微亮,初阳给在阴冷洞穴中冻了一夜的二人送来了一丝温暖。 何千缘却转身又向蝠穴走去,然后恭敬地鞠了一躬。 ‘’怎么了?‘’ ‘’我要烧了这里,超度一下,不然还会有危害的,而且这臭味,估计昪洲那群老头都能闻见,还是处理一下吧‘’。 莫以尘微微一愣,见何千缘一本正经地说,就有些宠溺地笑了笑,‘’让巫马家收拾吧,走吧‘’。 ‘’去哪?‘’ ‘’巫马家‘’。 ‘’妖女怎么办?‘’ ‘’如实告之,若他硬是纠缠,我们自行解决‘’。 ‘’你早就想好了自己解决,为何还要冒险闯血蝠洞?‘’ ”为民除害,义不容辞’‘。 ’‘真是闲的’‘。 莫以尘低头微笑不语,何千缘随地坐了下来,松了松累了一夜的肩膀,顺势躺在了地上。 莫以尘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也随意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渐升的初阳。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笑,放松的笑。 两人一直静静的待到了天亮,无言,却是两人都难得的轻松时刻...... 第8章 上任 枞洲,密林广布,生物种类丰富,木材充足,大量摆渡到冱洲,供寒冷的冱洲烧火取暖,因而经济实力雄厚,百姓富裕,人口众多,是仅次于昪洲的人口大洲。 富足的生活使冱洲百姓安居乐业,异化事件少有发生,且驻洲长老徐家明管制有方,百姓团结友爱,少有纠纷。 但徐长老年纪渐长,精力大不如前,且大儿子徐啸东在三年前病逝,只能将期望都寄托在小儿子徐啸杰的身上。 奈何小儿子生性懦弱,做起事来唯唯诺诺,只对花鸟书画感兴趣,武功平平无奇,连中等程度的异兽都才只能勉强胜出,更不用和莫以尘,巫马聪这样的军中骨干相提并论了。 徐长老恨铁不成钢,每天都询问儿子的功课,天不亮就逼他起床早练,就算是这样,徐啸杰还是烂泥扶不上墙,成天泡在笔墨纸砚里,不可自拔。 七月十五,这天本该是吃团圆饭的好日子,母亲还特地嘱咐他,不要惹是生非,但他又被父亲抓住在偷画,被罚在庭院里跪够两个时辰,尽管他下半身已经没了知觉,但跪在那也是心不在焉,毫无悔过之心。 徐老气的抄起宝剑就要刮了这个废柴,被两名下属死死拦住,剑才没砍到徐啸杰的脖子上,徐啸杰差点哭出声来。 徐老一看,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出来,便更加恼火,硬是要活剐了这个不孝子。 直到下属急匆匆地告知徐老,旧陆之事,徐老才丢下剑,赶忙前往位于昪洲的老宿堂。 临走前,特地吩咐徐啸杰,让他代做几日的驻洲长老,自己回来会检查他的任务,便急忙赶往了昪洲,只留下跪在风中,瑟瑟发抖,鼻涕肆流的徐啸杰。 自从哥哥徐啸东去世后,父亲对自己愈发的严格,经常提溜着他跟自己去巡逻,可偏偏徐啸杰又是个倔脾气,虽然任由父亲谩骂,却始终不曾放弃抵抗,坚持自己的爱好。 之前父亲布置的功课,他还能蒙混过关,但这次完全不同,他需要对枞洲的百姓负责。 若是出了差错,父亲一定会打断自己的腿,再亲手给接回去的,想到这,徐啸杰便瘫软在了地上,眉头紧锁。 徐老的贴身下属,也是管家--钟叔,被徐老留了下来,辅佐徐啸杰管理枞洲的事宜。 ’‘钟叔,救命,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你一定要帮我’‘。 ’‘少爷,老爷有命,只准辅佐,不许帮忙,口头指导即可’‘,钟叔一脸古板,他从来只听徐老的话。 徐啸杰见求助无果,便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哥哥徐啸东的房间。 哥哥死后,父亲看见他的房间便总是伤心,忍不住的思念,后来便让人将哥哥的房间封了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扫,连母亲都不能进,只有父亲偶尔进去。 站在哥哥的房前,徐啸杰总是怀念着哥哥还在的日子,那时父亲还是个爱笑的人,自从三年前哥哥病逝,父亲不再笑了,连母亲也时常暗自掉眼泪。 正回忆着,突然母亲--李婵拍了拍徐啸杰的肩膀,安慰他说,’‘你父亲也有苦衷,他还是在意你的,虽然强势了一些,但罚你他也心疼’‘。 ’‘我知道母亲,放心吧,我会尽力的’‘,话是这么说,事可不好办,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好洲长可不容易。 不出所料,第一天上任就遇到了硬茬,枞洲百姓邻里和谐已然成为了过去,如今,为了几棵树都能打起来,全不像徐啸杰记忆中充满温情的枞洲。 第一天,徐啸杰刚到父亲的洲长司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木匠拦在了门外。 两个木匠谁也不让谁,抢着在徐啸杰面前告对方的账,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徐啸杰脑仁疼。 他朗眉星目的脸上,精致的衣袍上,都沾染了两个木匠争吵时,飞溅的口水。 好不容易将两位愤怒的木匠请到了堂里,徐啸杰刚准备接过钟叔递过来的手帕,擦擦脸上酸臭的口水。 争吵不休的两人竟在公堂上大打出手,厮打在了一起,徐啸杰赶忙让下属拉开愤怒的木匠,自己则赶忙喝口茶压压惊,等木匠气消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询问争吵的缘由。 等到处理完所有的纠纷,徐啸杰早已累瘫了,歪在椅子上,精疲力尽的仰面躺着。 ’‘钟叔,我不行了,我都快被口水腌成咸菜了’‘。 ’‘明日继续,少爷还早着呢,您再看看折子,我们就该回家了,夫人该着急了’‘,钟叔始终一个刻板的声调,从小听得徐啸杰心都凉了。 ’‘明天还来,杀了我吧’‘。 听到明天继续这四个字,徐啸杰崩溃了,这比修习武功还要累,虽然嘴上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毕竟以父亲的脾气,杀了他,是有可能的。 回到家,已是深夜,母亲为自己留了饭菜,还细心地放在锅里,这样吃的时候还是热的,这一份热腾腾的饭菜驱散了一天所有的疲劳。 徐啸杰端着温温的饭碗,瞟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钟叔,在烛光和热气腾腾的饭菜下,他古铜色的皮肤更加显得无情和刻薄。 瞬间没了食欲,收回目光,摇了摇积水的脑袋,定了定神,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母爱的味道。 明日还会有什么等着他,也许只有明天才知道了。 深夜,树头的猫头鹰,咕咕地叫着,徐宅,一个人影在月光下四处游荡,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是谁,他,又要干什么? 第9章 鬼影 ‘’听说了吗,自从徐长老外出,徐宅一连闹了好几日的鬼,夜夜不得安生,现在徐宅都乱成一锅粥了‘’。 ‘’可不是嘛,要说这徐二公子还真是无能,暂且不说处理公务有多糟糕,就连自己家闹了鬼,他都没能力解决,真是虎父生了个犬子‘’。 ‘’啸杰,小姐,他这名字还真是应了他的个性,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没一点徐公的气魄‘’。 ‘’要是徐大公子还在,怎么也不会轮到他来当洲长‘’。 ‘’真是世事无常啊......'''' 枞洲,一间茶馆里,茶客们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徐宅闹鬼和徐二公子的无能,只有两人静静地坐着喝茶,全程无言。 一位茶客,见两人闷坐着,便主动靠过来,说:‘’看二位着装不像咱们枞洲本地人,二位是来务商的吧,我好心奉劝你们一句,赶快办完事离开这里,最近枞洲不太平,连洲长家都闹鬼‘’。 ‘’多谢,告辞‘’。 莫以尘付了茶钱,便和何千缘一起出了茶馆,继续赶往闹鬼的徐宅,只留下独自嘟囔的茶客。 ‘’真是怪人‘’。 两人怎么会出现在枞洲,瞑洲的事解决了?没错,两人将蝠王的尸体带到了巫马府。 但不难料到的是,巫马聪还是为难莫以尘,让他揪出妖女,再来找他。 何千缘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暗地里骂他,黑皮猢狲,姑奶奶在你面前呢! 莫以尘告诉他,没发现什么纵妖的妖女,若是巫马公子不信,可以自己去血蝠洞查验。 巫马聪趾高气扬地倚在座椅上,一边摆弄着自己新做的白绸袍。 一边不急不慌的说到,‘’莫公子,你要是没能力抓到妖女,你可以向在下直说嘛,不用不好意思,我可是很乐意帮助你的,别总是自以为是,和你师父一样,讨人嫌......'''' ''''聪儿,不得无理!‘’ 突然一声浑厚的男声响起,巫马聪便不再是一副高高在上,恶心人的贱样了,而是赶忙起身,站在了一旁。 只见一身材魁梧的男子迈着大步来到了厅堂,这人便是巫马泽,巫马聪的父亲。 他们有着一样的肤色,却有着不一样身形,父亲人高马大,是难得的高挑人物,而儿子却矮小如鼠,耳尖猴腮,倒是和巫马明像是一对父子。 巫马聪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自己老子,见到他,活像老鼠见到了猫,一声都不敢吭。 ‘’以尘,多见谅,犬子叫你为难了,二位替瞑洲百姓除了血蝠的义举,我已知晓,招募之事当由我巫马家操办,你安心去枞洲吧,待你回昪洲复命,替我向漆佬问好‘’。 ‘’多谢巫马前辈,晚辈告辞‘’。 看着自己父亲胳膊肘往外拐,向着莫以尘,巫马聪心里暗自不爽,就这么轻易让他完成了瞑洲的征兵,他不甘。 但碍于父亲的支持,也只能作罢,放他们离开。 临走前,何千缘故意在用导盲杖探路时,对准巫马聪的脚猛扎下去,疼的巫马聪直冒眼泪,但也只能忍着。 何千缘心里暗自爽着,莫以尘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耳尖红红的。 在最美好的年纪,最美好的事莫过于,遇见一个人,她肯为你发声,为你撑腰,这便已经足够了。 巫马聪面带微笑地目送他们,人走后,巫马聪胆怯地搓着自己的新衣袍,‘’父亲,我......'''' ''''无事生非,丢人现眼‘’。 在巫马泽的眼中儿子永远不够好,只是个被祖父惯坏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剩下咬牙切齿的巫马聪,‘’莫以尘,你给我等着......'''' 于是,瞑洲的事解决了,现在两人来到了枞洲,一到枞洲便听说了徐宅的事,便想着,如果能帮徐啸杰解决闹鬼的事,那招募的事就有了徐家的支持,就会容易许多,二人便赶往了徐宅。 从瞑洲出来后,何千缘便一直有意无意地试探莫以尘,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识破自己的,识破后为什么不抓她,反而还愿意带她去昪洲,让她入军。 按理说,莫以尘发现自己这样偷上到九洲的流放犯,应该就地铲除才对,她越想越没头绪,干脆就不想了。 既然莫以尘没有抓自己的意思,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便跟着他去昪洲,只要到了昪洲,入了军,就能使用收集残魂的法宝,救回哥哥。 哪怕再死一次,又没什么所谓呢,哥哥都不在了,活着也没意思。 何千缘拿定主意后,又想着出了汕洲,便没人见过马寒寒的真容,而且自己在暗沉沉的旧陆生活了三年,相貌有很大的变化。 不仅皮肤变白了,而且这些年来被仇婆婆逼着学仪式和容姿,气质大不一样了,收拾一番,再装一装,还真像个大家闺秀。 只不过,何千缘可没那个性子装什么婉约温柔的小姐,她随性惯了。 九洲人没见过自己的真容,就算是认识的人也轻易不会认出,就将脸上的假伤疤都卸掉了,只留下了一真一假的白瞳,便于自己伪装。 这一次,便真的要以命相搏了。 莫以尘见何千缘露出了自己的真容,没说什么,却呆呆地盯了很久,明亮的眼眸中有温柔,也有说不出的伤感。 或许是久未见良人的感慨,或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和岁月知道了。 两人一路上只顾着赶路了,话都没说几句,或许真的是因为没话说。 快到徐宅时,还没见影,就听见一阵阵的念经和敲锣打鼓的声音,就莫以尘和何千缘对那位徐小姐的了解,这定是他请来驱鬼的法子。 尽管只有他一个人认为这样有用,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他的脑回路,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何千缘无奈地撇了撇嘴。 莫以尘却说,‘’变了,你还没发现而已‘’。 便推开了徐宅贴满符纸的大门,里面一片狼藉,到处是散落的符纸,烧香的烟灰,念念有词的道士。 徐啸杰正一脸虔诚地跪在庭院里,嘴里不停念叨着,祖宗保佑之类的话,丝毫没察觉二人的到来。 何千缘一见这盛大的场面,心里嘀咕道,“这叫变了?” 直到钟叔提醒他,他才踉跄着站起身迎客,当映入他布满血丝眼睛的是莫以尘时,他死鱼一样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凌乱,塌软的发束突然直了起来,哭啼啼的跑向他的救星。 正当他用尽满腔的热情去拥抱莫以尘时,莫以尘却嫌弃的躲开了,他身子一抖,眼看就要摔倒,莫以尘拎住了他的衣领。 ‘’莫公子,你来救我了,我快吼不住了,呜呜‘’。 ‘’有客人,收敛点‘’。 莫以尘将病怏怏的徐啸杰扶正后,徐啸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才看到何千缘,但他没认出来昔日的同窗。 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才尴尬地向何千缘问好,‘’姑娘,见笑了,见笑了,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何千缘见怪不怪了,但还是回了徐啸杰一句,免得他尴尬,也免得自己笑场。 徐啸杰遣散了来念经的和尚和道士,迎莫以尘和何千缘进了稍整洁的大厅,让了座后,便瘫坐在了椅子上,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莫以尘见他情绪稳定,便表明了来意,‘’我们助你捉鬼,你助我们招募‘’。 一听到有人帮自己,徐啸杰连忙点头答应,其实他根本没细想。 等他反应过来,意识到征兵的事也不容易时,便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草率的决定了。 ‘’招募,这事不归我管,要不,你换一件事,我肯定帮你‘’,徐啸杰颤颤巍巍的提议道。 ‘’徐公不在,需你做主,孰轻孰重,你自己定‘’。 徐啸杰思索再三,决定先解决闹鬼的事,其他以后再考虑。 ‘’那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事成后,能不能帮我一起管理几天...枞洲,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莫以尘一口答应了下来,徐啸杰喜出望外,忙招呼钟叔收拾两间客房,准备晚膳,立刻生龙活虎了起来。 何千缘有些诧异,莫以尘从来不帮无益的忙,他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这三年他们,似乎,确实变了,其实何千缘倒想在枞洲多呆几天,枞洲幅员广阔,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勘探完,多留几日,更方便寻找哥哥的残魂。 天渐渐深了,枞洲进入了梦乡,唯独徐宅还醒着,满院的铃铛声,沙沙作响的符纸,远处的犬吠声,还有紧张到发抖的徐啸杰,都让这个捉鬼之夜增添了几分危机。 ‘’徐二公子,你能不能别抖了,就算要抖,能不能别攥着我的衣角,害得我跟着你一块抖,烦死了‘’。 ‘’马姑娘,我害怕,你怕不怕,你眼睛看不见,不安全,要不然我们躲起来,莫以尘一个人没问题的,好不好‘’。 ‘’松开手,闭嘴‘’,莫以尘呵斥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鬼影还没出现,徐啸杰扯了扯莫以尘的衣角,说‘’我看今晚鬼不会来了,我们各自回房吧,该睡了‘’。 就在这时鬼影闪了过去,徐啸杰被何千缘死死的捂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他被吓得直流口水,何千缘嫌弃的将沾满口水的手在徐啸杰崭新的锦袍上蹭了蹭。 ‘’别闹了‘’。 鬼影在院子里飘来飘去,似乎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偶尔停一停,它的头在三百六十度旋转,吐露在外的红色舌头,不时像蛇一样,一伸一缩,还有口水不断滴落。 徐啸杰壮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不料正巧和鬼对了视,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咽喉的洪荒之力,尖叫了出来,鬼影便循声扑了过来,徐啸杰撒腿就跑,莫以尘抽出剑迎击。 可鬼影偏偏只跟着徐啸杰,躲过了莫以尘的攻击,三下两下的就追上了徐啸杰,将他压倒在身下。 莫以尘赶忙去救他,却发现鬼并未攻击他,只是一直对着他乱叫,流了他满脸口水。 何千缘总是隐隐觉得这个鬼有些许的熟悉,但来不及细细辨别是谁的气息,就一棍劈了过去,击中了它的后背。 它惨叫一声,就暴怒起来,挣脱了莫以尘和何千缘的夹击,消失在了夜色里。 徐啸杰瘫软在地上,庆幸自己还活着,虽然差点死了,但好在鬼影被赶跑了。 这个闹夜终于过去了...... 第10章 三人行 ’‘听说了吗?徐宅的鬼被赶跑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夜里,是飔洲的莫以尘莫公子和一白瞳女子,帮徐家捉的妖’‘。 ’‘莫公子真是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就统领拓荒军,为九洲维持悬空之力,付出了很大贡献’‘。 ’‘谁说不是,漆佬真是教导有方,莫公子相比徐二公子,真是凤凰比弱鸡’‘。 ’‘徐公,何尝不是九洲响当当的人物,奈何徐大公子英年早逝,偏偏二公子又不着调,真是可惜了徐公一身本领没人继承”。 ’‘是啊......’‘ 茶客们又在议论徐宅的事,坐在一旁的一位客人,将茶客们的谈话内容尽收耳底。 这位威严,着装精致,胡须飘飘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徐公--徐家明。 听说徐宅闹鬼,徐啸杰请道士,莫以尘来帮忙的一系列丢人的事后,他想杀了徐啸杰的心都有。 他将茶杯重重地搁在茶桌上,拍下茶钱,气汹汹的直奔徐宅,茶客们被这一举动惊了一跳,骂骂咧咧地问店小二这人是谁。 茶小二定睛一看,那走得威风凛凛的正是徐公,便不由得为徐二少爷担忧。 ’‘小二,那人谁啊,这么没教养’‘。 ’‘这位爷,那是徐公啊’‘,茶客便不再说什么,只得作罢。 ’‘徐公,不是去昪洲商量旧陆事件去了吗,怎么回来了,莫非,事情解决了’‘。 ’‘那还用说,异化事件又不是第一次发生,有九洲长老坐镇,任什么妖魔鬼怪,统统除掉,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维护世界和平的事,还是少管’‘。 ’‘谁说不是呢......’‘ 徐公接到旧陆遇袭的消息后,立刻赶往了昪洲,长老们陆陆续续地到达,等人到齐后,完颜耀,召开了长老会议,商讨了对策。 虽说这次的异化事件伤亡严重,但异化事件时有发生,现在也没预兆,显示会有大的灾难发生。 只能先将民心稳住,尽快重组拓荒军和采集部队,恢复九洲的正常运行,等打探清楚,再做打算。 完颜耀嘱咐各洲长老,费心着手招募的事宜,并要安抚好民众的情绪,正常维持九洲的动力和发展,这次突发事件的会议便结束了。 各洲长老陆续返回了各洲,徐佳明因不放心徐啸杰独自管理枞洲,便急匆匆地赶回了枞洲中心城。 刚一踏上枞洲的陆地,就听说了儿子干的种种蠢事,气的两耳冒烟,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徐啸杰塞回夫人李婵的肚子里。 这不,徐公正气冲冲地飞奔回家,毫不知情的徐啸杰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和堆积如山的公务之中。 闹鬼事件解决后,徐啸杰死缠烂打,纠缠莫以尘帮他处理公务,可莫以尘偏偏最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愿意多说无用的废话,只能靠何千缘一人支撑。 好在何千缘从小在刀尖上讨生活,最是会在鱼龙混杂的地方疏通人际,知道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她从小就秉持一种生存信仰,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尊严,那种东西对从小饱受生活摧残的她来说,毫无意义。 什么都不如命重要,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什么时候都不放弃尝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永远对自己有信心,宁愿受伤也要做到不后悔,这就是何千缘,顽强生存的,她。 眼中一直有光的她,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光会影响自己的一生,祸福相依。 徐啸杰十分感谢且佩服何千缘,做事游刃有余,不像自己,永远被人瞧不起,达不到父亲的期望。 何千缘安慰他说:’‘每个人都有特长,我是从小在底层摸爬滚打,磨砺出来的生存本能。谁也不比谁,做好自己就好,就像你喜欢的书画,我是无福消受,我根本看不见’‘。 ’‘马姑娘,你说的太对了,要是父亲也能像你一样这么想就好了......’‘ 莫以尘在一旁沉默不语,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对何千缘说的话,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示,但他渐渐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隐藏的心声。 处理完公务后,三人早早地回了徐宅,近几日有了何千缘的帮忙,之前积压已久的事件都处理完了。 徐啸杰之前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眉间的乌云也消散了,又露出了徐小姐标志性的中二笑。 就在三人打扫厅堂里杂乱堆放的文书时,只听徐宅的大门哐的一声,一脚被人踹开。 钟叔本想教训教训来人,却发现来人正是外出回归的徐公,徐公怒气冲天地问徐啸杰在哪,钟叔不敢掩饰,只得说,少爷在厅堂。 徐公便朝厅堂阔步走去,钟叔本想拦住徐公,但看他正在气头上,也不好阻拦,便只能心里默默地为少爷祈福。 一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徐啸杰立刻腿就软了,他知道是父亲来找他算账来了,便丢下手中还没整理的文书,赶忙跑去母亲那里,寻求庇护。 刚一出门,就被徐公逮个正着,连滚带爬的被徐公赶到了庭院里,莫以尘见情况不妙,便及时挡在了徐啸杰的身前,阻止了提着剑的徐公,让他剑下留人。 李婵听见喧闹声,急忙出来查看,见徐公拿剑要砍了徐啸杰,赶忙拦住徐公,劝他消消气,放过啸杰这一次。 ’‘你问问他,他干了些什么好事,害我徐家被枞洲取笑,被九洲取笑,他该当何罪’‘。 ’‘可是,长老你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你也不肯收手吗?非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吗?’‘ 李婵倔强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此时,她不是洲长夫人,而是一个保护儿子的母亲。 她难得强硬一回,徐公也确实尊重了她,放下了手里的剑。 李婵抹去泪水,转身紧紧抱着跪在地上的徐啸杰,心疼的将受惊的徐啸杰扶起来。 站在远处,因身份,不便插手的何千缘感到十分不解,虽说徐啸杰以前是很胆小,但也没到今天这种情况,如此严重,他好像变得更懦弱了。 按理说,哥哥徐啸东去世,徐啸杰应该成长了才对,他,怎么越来越小孩子气,这是何千缘的发现,不知莫以尘有没有察觉。 她开始不自觉的,偷偷看向莫以尘,只见他如玉树般,笔挺的站在那,身姿如松,眼眸却似黯淡寒冷的冰山,让人心疼。 徐公虽然放下了剑,但气还是没消,便请求莫以尘将徐啸杰带到昪洲,参加军队,磨砺性子,否则就不要回来。 并承诺枞洲招募的事由他亲自负责,保证枞洲招募到足够的人数。 于是,徐啸杰便在严父的命令中,和慈母告了别,第二次到昪洲历练,三人上了路,三人行组成了。 何千缘却莫名的感到一丝不安,她,为何不安...... 第11章 夜贼 三人出了枞洲,沿路的风景渐渐从密林变成冰天雪地的荒原。 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冱洲的寒,久到连冱洲最长寿的人,都不记得了。 冱洲,在九洲中,气候最为极端,长年天寒地冻,物资缺乏,经常靠向其余大洲售卖冰块,来维持生计。 三人来到了冱洲,首先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大雪,和几乎没知觉的身子。 徐啸杰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能受的了这种苦,好在临走前,母亲给他准备了一大包盘缠,生怕他忍饥挨饿。 徐啸杰便嚷嚷着要去买身厚棉服,不然他就要冻死了,莫以尘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了店铺。 徐啸杰挑挑拣拣,才挑中一件精致的衣袍,何千缘不耐烦地嘟囔着,“有什么好挑的,保暖不就行了吗?你事真多!” “此言差矣,衣着光鲜是本公子的最低标配,不能马虎”。 何千缘看着徐啸杰挑挑拣拣,头都要炸了,看来不是每个女孩都喜欢买买买,逛逛逛。 额,还是扎眼的橘黄色,一看就是徐啸杰会买的东西,他开心地买下了。 见何千缘和莫以尘的衣裳也有些单薄,就替他们各自挑了一件,以报答他们。 莫以尘本想拒绝,但他宛如冰块的冷脸没有挡住徐啸杰如朝阳般的热情,无奈地答应了。 莫以尘自己随手拿了一件素蓝色的衣服,没让徐啸杰挑,因为他的审美真的很难评。 ’‘马姑娘,我也给你挑了一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你放心,我的眼光绝对没问题’‘。 何千缘冷笑道,’‘就冲你这话,我就不放心’‘。 徐啸杰挑的衣服,估计只有他自己喜欢,他选的,不是大红色就是亮眼的橙色,在战斗的时候,一眼就会被异兽盯上,堪称自杀服。 最后何千缘开玩笑说:“谁帮自己选都比你靠谱”,本来是一件玩笑话,可莫以尘却听了进去。 “不如,我帮你?” 这可出乎两人的意料,要可知道,从相识以来,莫以尘从来不会管闲事,今天却主动帮忙,还是帮挑衣服这种小事,不可思议啊。 不仅何千缘惊呆了,徐啸杰也没想到,他嬉皮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但很快就被溢上心头的欢喜取代。 莫以尘没有耽误太久,选了一件扎染着淡青色的衣服。 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迷人的晕光,好似早霞的清空,不显露,但也不失惊艳。 特别符合何千缘,顽强,迷人的个性。 穿上后,宛如清晨被翠草包裹的露珠,看一眼便足以令人陶醉,但又不可轻易冒犯。 徐啸杰看呆了,久久才缓过来。 虽然不愿承认自己的眼光差,徐啸杰还是一脸痴痴的说:“很好看……” 买完衣服后,天色已晚,三人便找了一家客栈,准备明早再去拜访洲长。 客栈老板正在打瞌睡,因为冱洲一般没人愿意来作客,除了贩卖冰块的商贩,几乎没什么重要人物会光临,客栈待人便有些疏忽和随意。 但见三位衣着不凡的少年来住宿,老板立马精神起来,笑着迎客,’‘三位住店吗?我看三位衣着不凡,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徐啸杰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小人家,老板,要三间客房,外加一桌酒席,要快,我快饿死了”。 “两间就好,你和莫以尘挤一挤不就好了吗?浪费钱’‘。 莫以尘点点头,表示同意,徐啸杰有些尴尬的说,’‘之前和莫以尘睡过一间,但我睡相不好,床几乎被我一个人占了,为了大家都能睡好,多花点,值得’‘。 何千缘也没多想便同意了,管他呢,反正自己是一个人住就行,行动方便。 店主说’‘对对,一人一间,更方便嘛’‘,三人用过膳,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夜里,徐啸杰的房间,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到处翻找着什么,最后将徐啸杰一包裹的盘缠翻了出来,立刻奸笑起来。 不料徐啸杰翻了个身,将手放在了盘缠包上,贼吓了一身冷汗,好在徐啸杰没醒,贼才缓了一口气。 谁知道徐啸杰偏偏这个时候醒来,和贼面对面对了视,两人都叫出了声,声音划破了夜空,’‘抓贼’‘。 徐啸杰死死抓住包裹,贼拗不过徐啸杰,便想脱身离开。 此时,莫以尘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制服了贼,何千缘哐的一声踢开门,她的导盲杖还制服了一个贼。 两个贼见情况不乐观,便坦白了,原来是老板见徐啸杰有钱,就伙同店员一起盗窃,没想到败露了。 徐啸杰抱着包裹,一脸茫然地看着如天外飞仙降临到他房间里的两人,不解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你们不会一直在这儿吧’‘。 ’‘你说呢,要不是我们提前埋伏在这,你被人杀了都不知道’‘,何千缘一边擦拭着刚才抵住店员喉咙的手杖,一边无奈地说道。 ’‘你,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有异常的’‘。 ’‘刚入店的时候’‘。 ’‘那为什么不提醒我’‘。 ’‘需要诱饵’‘。 ’‘拿我当诱饵,你们心太狠’‘,徐啸杰委屈的抱着盘缠嘟囔道。 将老板和店员关起来后,何千缘问莫以尘,’‘感觉这三年来,九洲变乱了许多’‘。 ’‘没错,不仅人民冲突多发,异化事件也时有发生,就连九洲动力的维持都变弱了许多,不知是何原因,长老们都无头绪’‘。 何千缘便没多问,也许世事无常,很难定论,也许,是因为什么原因,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自己管不上,也不想管。 谁让他们逼死了哥哥呢…… 第12章 温泉 经过昨夜的折腾,徐啸杰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两个黑圈,是的,黑眼圈,他失眠了。 昨夜死死抱着莫以尘和何千缘,不让他们走,生怕再有劫匪,自己又被劫持,当诱饵,害的三个人,谁都没睡好。 早晨,徐啸杰昏昏沉沉的,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才不得不接受了黑眼圈的事实。 出了门却惊奇的发现,莫以尘脸上一点没睡好的迹象都没有,皮肤还是那么水润,根本不像熬过夜,何千缘也是。 ’‘不公平,你们怎么没有黑眼圈,就我变丑了’‘。 莫以尘冷漠地瞥了满眼红血丝的徐啸杰一眼,说道,’‘你若是经常夜修,你也能如此,不过你做不到’‘。 徐啸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他是做不到,就不再闹了。 何千缘在一旁幸灾乐祸,感叹道,没想到莫以尘竟然也会讽刺别人了,之前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刻板,循规蹈矩的世家子弟。 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早膳时,徐啸杰一脸不爽地瞪着店主,’‘都怪你,害我没睡好,还有,你这饭里,不会有毒吧’‘。 店主连忙说道,’‘客官放心,绝对没毒,我虽然贪财,但杀人的事,我可没这个胆子,还请客官别声张昨夜的事,不然我这小店就开不下去了’‘。 ’‘做错事就要受罚,一会便通知冱洲的衙府,你好自为之’‘,莫以尘严肃地说道,幽蓝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冷淡。 听到衙府这个字眼,店主一下瘫软在了地上,’‘完了,完了,我的命保不住了,我要死了……’‘。 莫以尘有些疑惑,问道’‘偷盗事小,何至于死罪’‘。 店主颤颤巍巍地回答道,’‘客官,你们是外洲人,不了解冱洲现在的情势,蓝韩两家争夺洲长的位置已久,矛盾愈演愈烈。如今蓝家势大,法律规章十分严苛,双倍征税,就为了制造冱洲经济发达的假象,好独占洲长职位。老百姓已经快撑不住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才铤而走险,过几日又要来征税了,我实在是没辙了’‘。 何千缘放下咬着的筷子说道,’‘早就听说,冱洲有两大势力,双方明争暗斗,没想到已经危及到人们的生活了’‘。 莫以尘沉思一会说,’‘既然如此,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多谢客官,我一定改,谢谢,谢谢’‘,店主感激涕零地弯腰道谢。 何千缘看着莫以尘,心里想,他,也真的变了。 徐啸杰说,’‘店家,这蓝韩两家如今打的厉害吗,我们贸然去拜访,不会吃闭门羹吧’‘。 ’‘难说,现在蓝韩两家形势紧张,蓝家如今当政,应该好说话,但蓝家洲长--蓝肃还未归。只能从韩家入手,韩家--韩翡喜欢去两家交界的一处天然温泉泡澡,客官可以去碰碰运气’‘。 听到温泉,徐啸杰将刚吃到嘴里的饭菜一下吐了出来,莫以尘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碗筷挪远了。 ’‘温泉?太好了,我的脸有救了,我们事不宜迟,赶快出发吧,说不定能碰到韩家主,走走’‘。 放下碗筷,塞给店主一沓钱,拉起何千缘就往温泉的方向冲,’‘不用找了,留着度日吧’‘。 店主一脸懵,莫以尘看着喜笑颜开的徐啸杰,和被拉着,踉踉跄跄跟着徐啸杰,嘴里嚷嚷着,“慢一点,我手杖没拿”,的何千缘。 他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手杖,追去两人的背影,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只是还差一人。 又只是他们都长大了,都有了不可推却的责任和负担,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出来。 三人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到达了温泉山,山脉绵延,雾气弥漫,恍如仙境。 徐啸杰迫不及待地三下两下,就要脱衣服,突然想到何千缘虽然看不见,但毕竟是女孩,在女孩面前脱衣服,实在是无礼,就又穿了回去。 便提议道,’‘要不莫以尘,你自己去找韩家主,我去泡温泉,马姑娘在外面守着,兵分三路,效率快,怎么样?’‘ 何千缘拉了拉莫以尘的衣角说,’‘就依他吧,带着他,他又得哀天怨地的,容易打草惊蛇’‘。 见何千缘这么说,莫以尘便也同意了,独身去寻找韩家主,徐啸杰则蹦蹦跳跳地去泡温泉了,何千缘则在山门前欣赏着雪景。 静谧,淡雅,宛如天宫,凉凉的雪花洒落到何千缘纤细的手上,慢慢被体温融化,滋润着何千缘早已枯萎的心。 就在何千缘静静地赏雪时,一个中年男人打破了这份宁静,何千缘颇有些不耐烦的看去,发现此人正是韩家主--韩翡。 虽然只是三年未见,他已经老了许多,胡子已经花白,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是一位花甲老人。 韩翡见一白瞳女子独自站在冰天雪地里,就走上前询问’‘姑娘,雪天路滑,天气寒冷,为何独身站在这?’‘ 何千缘装作看不见他在哪,说,’‘等朋友,拜访韩家主’‘。 韩翡一听是来找自己的,有些惊讶,但还是有修养地向何千缘询问拜访的来由。 ’‘等朋友出来,再向您说明’‘。 这时徐啸杰的哀嚎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只见莫以尘揪着徐啸杰的衣领,将他拖了出来。 原来,莫以尘在山中没找到韩翡,就将正在享受温泉的徐啸杰揪了出来,徐啸杰一脸的不情愿,嚷嚷着要回去,还没泡够呢。 韩翡这才知道,盲女是莫以尘和徐二公子的朋友,便将三人带回了韩府。 韩翡崇尚节俭,韩府的装饰也是极尽简朴,除了门口的两个象征曾经洲长身份的石狮子,还奢华些,就再没有贵重的物品。 让了座,莫以尘便表明了请求招募的事,韩翡有气无力地说道,’‘莫公子,如今我管辖的地区,人口少,且孩童出生率低,实在是无法再承受参军之重任,莫怪,烦请回报漆佬,韩翡实在是难以从命’‘。 眼里尽是沧桑和无奈。 何千缘看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韩翡,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几年……似乎大家都不好过。 但一想到,三年前他们围攻哥哥,致使哥哥惨死的事实,何千缘知道自己不能同情他们,这只是他们的报应。 这几日,在枞洲,冱洲均未发现哥哥的残魂,说实话,何千缘已经有些气馁了。 她不知道的是,哥哥林泫的残魂其实一直还在哥哥身上,只是被藏了起来,她只是被利用了。 是谁在利用她呢? 她,或者他,又想干什么? 在寻求韩翡帮助无果后,三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蓝肃身上,三人回到先前的客栈,老板热情的招待他们。 何千缘见韩翡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老板,’‘这韩家主怎么憔悴成这样,全不像之前的他’‘。 ’‘姑娘,你有所不知,一年前,韩家主的儿子,女儿接连早夭,换做谁都接受不了。不久,韩夫人也郁郁而终,一家四口就只剩下韩翡一个人。所以,近些年韩家主无心争选洲长之位,致使蓝家一家独大,百姓叫苦不堪。哎,要是韩翡还能振作起来就好了,我们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 三人都沉默了,只叹世事无常,无辜者常有。 店主接着说道,’‘冱洲天寒地冻,唯有温泉山是温暖之地,历来只有洲长才有开发热泉的资格。所以现在蓝家霸占着泉山,蓝家以外的人,除了能偶尔泡泡温泉,都不能碰热泉。哎!在冱洲没有热泉,人的身体就会受寒气侵蚀,修习和生长发育都会受影响,甚至妇女的生育能力都会受影响。所以近来冱洲出生人口越来越少,能当兵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您看,我就属于发育不健全的,所以没办法参加招募’‘。 徐啸杰同情地看着店家,’‘看出来了’‘,店家尴尬地摆了摆手,就出去了。 何千缘猛地用手杖戳中了徐啸杰的脚,’‘没眼色,你没事揭人家短干什么’‘。 ’‘我错了,马姑娘,你怎么那么准,一下就戳到了,疼死我了’‘,徐啸杰揉着脚,委屈的说道。 ’‘简单,感知温度,你的体温比周围高,很容易分辨’‘,何千缘解释到。 ’‘别闹了,如果,我们能解决蓝韩之间的纷争,征募之事应该有挽回的余地’‘。 徐啸杰一脸为难地问道,’‘蓝家家主可不是个善茬,连我父亲都不想招惹他,你有什么好主意’‘。 ’‘蓝家在意权势,韩家已无心权力争夺,如果我们能让他相信,共享热泉,与韩家和解,对他势力的稳固有帮助,我想他会接受的’‘。 ’‘对啊,这样冱洲百姓就都能受益,征兵之事也能解决,莫以尘,崇拜你’‘。 徐啸杰眼里闪着星星,莫以尘则满脸嫌弃,何千缘则心事重重。 夜深了,三人打算明日去蓝家,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呢? 第13章 和解,前奏 第二天,三人兵分两路,莫以尘和徐啸杰去蓝家,何千缘去韩家。 他们都为一个目的,缓和蓝韩两家的矛盾,拯救叫苦连天的冱洲百姓,解决招募之事。 当然,何千缘还有一个小心思,找哥哥,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冱洲的事。 尽管心里不情愿管,但还是劝自己,“算了,就当赏他们的了,我也是个傻子,还帮他们”。 蓝家,与韩家简朴的装饰不同,到处是闪闪发光的水晶饰品,冱洲有温泉,盛产水晶,如今蓝家享有开发权,水晶大多入了蓝肃的口袋。 满堂的蓝晶晶,晃得徐啸杰睁不开眼,蓝肃身着晶蓝色的长袍,全身上下都佩戴着水晶装饰,昂首挺胸地接待了莫以尘和东张西望的徐啸杰。 一脸得意的说道,’‘莫公子大驾光临,还有徐二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莫以尘作揖后,道明了请求招募的事,本来还笑盈盈的蓝肃,突然变了脸,一脸的不高兴。 还是假笑着回答道,’‘招募?莫公子,不是蓝某不愿配合,实在是冱洲人口紧张,实难从命啊’‘。 徐啸杰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是吗?蓝家主,我可听父亲说,冱洲近些年来,年年税收位列前茅,这说明冱洲发展很好啊,怎么会没人能参军呢,难道这税收是假账,那这个可不地道’‘。 蓝肃没想到徐啸杰会提及税收的事,一时语塞。 强忍尴尬地说,’‘二位别误会,蓝某绝对没有作假,现在冱洲的经济绝对比韩家当政期间好很多,这是九洲有目共睹的,经济虽说是夸大了一些……’‘ 莫以尘没理会蓝肃的辩解,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蓝洲长,我们是来帮您的’‘。 蓝肃顿时来了兴趣,’‘莫公子请说,蓝某,洗耳恭听’‘。 这时,蓝肃的小儿子跑了过来,大约三四岁,小脸红的出奇,要爹爹抱,蓝肃呵斥小孩,赶忙让下人将小公子抱走,别来打扰自己的谈话,小公子哭哭啼啼的被抱走了。 蓝肃连忙向两人赔礼,说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意。 ’‘蓝洲长,小公子的病,很久了吧’‘。 蓝肃正要拿起茶杯喝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莫公子怎得知晓,难道是下人说漏了嘴,看我怎么罚他们’‘。 蓝肃说着就要去兴师问罪。 莫以尘叫住了他,’‘蓝洲长,是在下刚才看出来的,小公子,面部红涨,气息虚微,应该是热疾’‘。 蓝肃激动地说,‘’没错,正是热疾,病了好些年,冱洲大夫都看完了,一直不敢请冱洲以外的大夫来看,不瞒二位说,身在官场,不得不防啊,不知二位可有什么办法医治,蓝某感激不尽‘’。 莫以尘继续说道,‘’热疾,多是长时间接触至热之物,热气入体,无法消散而至。想来应是近年来蓝家大量开采热属水晶,作为装饰,摆放在家中,小公子日夜接触,年纪尚小,就生了病‘’。 徐啸杰忙打掩护,‘’对啊,小时候,父亲也给我带回来一件水晶制成的玩具,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头晕,浑身发热,和小公子很像。那水晶就来自冱洲,还好那水晶后来被我打碎了,虽然被父亲训斥了一顿,没想到竟是因祸得福了‘’。 蓝肃赶忙询问莫以尘可有医治的法子,越快见效越好。 ‘’蓝洲长,不如你将热泉的开发使用权,共享给冱洲百姓。这样不仅小公子能得以恢复,你还能稳固洲长的位置,这也是漆佬的意思,好让你管理好冱洲,造福百姓‘’。 一听是漆佬的意思,而且对自己的确有利,蓝肃便欣然接受了,答应共享热泉,与韩家和解,尽力辅佐招募之事。 出了蓝家,徐啸杰调侃莫以尘说,‘’没想到莫公子也会撒谎了‘’。 ‘’小公子的确是热疾,我没说谎‘’。 ‘’不是指这个,是你拿漆佬来撑腰的事,这我可没冤枉你,莫以尘你变了,是……因为她吧?‘’。 莫以尘低声笑了笑,‘’嗯,你知道了……你也是,成天这样,很累吧‘’。 徐啸杰苦涩地笑着,将头埋在臂膀里,深呼了一口气,又抬起头说:’‘谁不是啊,千缘,你,我……还有宿清,谁不累,好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啊’‘。 莫以尘抬头望了望渐晚的天空,没回答,心里却已然有了答案。 ’‘走,回客栈吧,千缘,啊不,是马姑娘,应该也回去了’‘,徐啸杰伸了伸懒腰,揽着莫以尘的肩膀说道。 莫以尘出奇的没抗拒,两人肩并着肩,在夕阳下,向客栈走去。 ’‘哎,话说,还真是多亏了千缘和我,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对吧’‘。 ’‘是千缘发现的热疾,有你什么功劳’‘。 徐啸杰争辩道,’‘要不是,我泡温泉的时候,复发热疾,千缘也发现不了呀,是不是’‘。 莫以尘拗不过徐啸杰,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说’‘知道了,离我远点’‘。 原来,徐啸杰从温泉山出来后,就一直浑身刺痒,何千缘跟着哥哥学了不少医学知识,何千缘一看,发现他得的是热疾。 这才想到蓝家肯定也有人得这种病,并且为了不引人耳目,一定没有机会去医治,正好可以借此劝告蓝肃,让他和韩家和解。 说实话,还真要感谢徐啸杰去泡了温泉,才有了这次成功的和解。 第14章 和解,后音 早晨和莫以尘,徐啸杰分开后,何千缘便独自前往韩家,希望能激励他,让他走出困境,拯救冱洲的百姓。 其实,也是激励自己吧。 何千缘心想韩翡不一定会愿意接见自己,便又去温泉山,希望能邂逅韩翡。 不出所料,韩翡果然又出现了,和昨日一样的无精打采,韩翡无意间抬头,却又见昨日的白瞳女站在雪地里。 出于老父亲一样的心思,忍不住和何千缘搭话。 ’‘马姑娘,你为何又独自站在这儿,莫公子他们也在吗,韩某已经说清楚了,冱洲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无心招募,姑娘,雪大了,早些回去吧’‘,说完便要进入温泉山。 何千缘抬起拿柱杖的手,拦住了韩翡,故意激怒他说:’‘韩家主,您是每天都来温泉山吧,怪不得您的妻儿早早地离您而去’‘。 韩翡一听见妻儿,瞬间就怒了,’‘姑娘,逝者已故,不可亵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是韩某害了自己的妻儿吗?’‘ 何千缘见韩翡终于有了一点生气,便接着说道,’‘韩家主,我知道妻儿接连离你而去,你很伤心,可是逝者不能再生,难道您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吗?我想您不会想一辈子怀着遗憾,直到死去的’‘。 韩翡收了收怒气,低着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姑娘多有得罪,请见谅,烦请姑娘告诉在下,究竟是为何’‘。 何千缘却歪着头,有些挑逗地说,’‘韩家主,不会是想让我站在这天寒地冻的山上,说明一切吧‘’。 韩翡一时没反应过来,最后露出一丝,老父亲对调皮女儿,无奈,又有些宠溺的笑,将古灵精怪的何千缘迎回了韩家。 两人来到韩家,何千缘先是恭敬地对着韩家主妻儿的牌位,拜了三拜,才坐下。 坐下后,韩翡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何千缘便趁此机会,说明了一切,韩翡这才知道,妻儿的离世和温泉水的异化有关。 韩翡有些疑惑,‘’姑娘,兽能异化,山水之类无生气的东西竟也能异化,韩某真是闻所未闻‘’。 何千缘解释到,‘’飞禽走兽,天光地气,万物都能异化,环境的变换就能导致异化的发生。泉水,水晶自然也能异化,虽然不能拥有生命,但产生毒素,危害人体,还是有可能的‘’。 韩翡深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在为自己枉死的妻儿悲伤吧。 这些九洲还未知晓的秘密,是仇婆婆在旧陆发现的,她将此事传给了何千缘。 何千缘瞄了一眼沉浸在悲伤中的韩翡,敲了敲地板,又继续说,‘’韩家主,这些我只跟你说过,切记不要声张。否则冱洲将遭受灭顶之灾,当务之急是要减少百姓和山泉的接触‘’。 ‘’姑娘放心,韩某有数,只是如今是蓝肃当权,我们两家又是世仇,他未必肯听我一句,减少水晶的开采,百姓还是没法避免接触‘’。 何千缘提议说,‘’韩家主你为何不再次竞选洲长,这样就能避开蓝肃这一关了‘’。 韩翡皱了皱眉,没信心地说,‘’竞争,我没有心思,也没有信心‘’。 ‘’但您不会想冱洲人都像您一样,经历失去家人的痛苦的,对吗?‘’ 韩翡没说话,心中还是纠结的很,何千缘说了一句话,韩翡就豁然开朗了。 “真正的韩家主,是个有担当的英雄,放过自己,不再执着于过去,好面向未来,我想您的妻子和孩子也是这样想的‘’。 韩翡长叹一口气,卸下了这些年一直压着自己的心事,释然了,答应再次竞选,为自己,也为冱洲百姓而活。 那个意气风发的韩翡,他,又回来了。 任务完成,告别了韩翡,何千缘走在白茫茫的街道上,心思沉重。 她自己可能都没想到,自己没读过多少书,却能说出那一大篇的大道理。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执着于过去,执着于复活哥哥,自己又能不能和自己和解呢。 她不知道,她第一次感到了迷茫,自己,真的对吗? 这还需要何千缘自己去找答案,谁都帮不了。 就在何千缘陷入沉思时,一张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出于本能,何千缘一个过肩摔,将后方的人一下撂在了地上。 一阵惨叫在何千缘耳边响起,‘’马姑娘,你也太狠了,你这么瘦,力气怎么这么大,疼死我了‘’。 徐啸杰躺在地上,扶着腰,莫以尘无奈地摇摇头,将徐啸杰从地上提了起来,徐啸杰一边抱怨一边抖了抖身上的雪。 何千缘才反应过来刚才摔的是徐啸杰,一脸无辜地说,‘’谁让你从后背过来的,活该,我是正当防备‘’。 莫以尘见何千缘情绪不高,有些担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还好吧‘’。 徐啸杰连忙问道,‘’是不是韩翡不同意竞选,他为难你了,马姑娘,没事,明早我们再去一次,我脸皮厚,你就跟着我,我帮你出气‘’。 何千缘瞥了徐啸杰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你怀疑我的实力,当然办妥了’‘。 徐啸杰忙赔礼说,’‘当然不是,既然韩翡已经答应了,那我们就可以启程去燚洲了,冱洲的事算是解决了吧’‘。 莫以尘偷看了一眼何千缘,确信她一定有心事,回了回神,说道,’‘没错,蓝家放松,韩家重振,冱洲招募的事有着落了,休整几日,就出发去燚洲吧’‘。 三人趁着还未昏暗的天色,回到了客栈。 蓝韩两家和解了,可是,何千缘似乎还没和解。 其实,三个人都有执念,都没和解。 谁还没点执念呢…… 第15章 偷闲 冱洲招募的事务告一段落后,三人行组合难得偷懒一次,在蓝家洲长的热情邀请下,三人有幸参加几年一次的冰雪盛会。 美其名曰地说是盛会,倒不如说是竞争洲长职位的展会,所有竞争者都会借这场盛会,展示自己的才能,招揽人心,是生活困窘的冱洲人民难得的放松时刻,举洲欢呼雀跃地迎接盛会的开幕。 店主早早出门为盛会作准备去了,徐啸杰堪称爱凑热闹的头号人物,一早就早早地起床,收拾打扮,急不可耐地想一睹这冰雪盛宴的壮景。 何千缘还在睡梦中,就被徐啸杰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吵醒了。 “马姑娘,快起床,已经寅时了,距离辰时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了,冰雪盛宴马上开始了,激不激动?‘’ 何千缘扒开昏睡的眼睛,打着哈欠说道,‘’激动……激动的都快睡着了......'''' 何千缘刚打开门,就被徐啸杰眼中闪着的异常明亮的光刺到了眼睛。 ''''徐少爷,才寅时,你着什么急呀''''。 徐啸杰仰起头,一手叉着腰,一手撩了撩自己脸颊旁的鬓发颇为严肃的说道。 ''''此言差矣,有热闹的地方就会有我,正所谓人生苦短,如果连看热闹都不积极,那人生该有多无趣''''。 说着拉起何千缘的手就往楼下冲,何千缘心里嘀咕道,这家伙还是没怎么变。 那莫以尘说的变化又是指什么呢,也许真是我还没发现。 何千缘踉踉跄跄地跟着徐啸杰到了客栈的餐区,不意外的发现莫以尘也在。 天还昏黑着,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安静的落着,莫以尘倚靠在客栈门上,欣赏着这冰雪的世界,他淡蓝的衣袍与雪景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温热,都抵不过他的浅浅体温。 不过对于毫无情商的何千缘来说,她根本领悟不到,他的温柔。 徐啸杰见莫以尘比自己起的还早,打趣着说道,''''莫公子也迫不及待地想赴会了吧,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笑嘻嘻地就想搭莫以尘的肩,莫以尘很自然地躲过徐啸杰的热情,走向何千缘。 关心的问道,''''没睡好吧,时间还早,你再休整休整,我叫你,方才没看好他,以后不会了''''。 莫以尘冷眼瞟了一眼喜笑颜开的徐啸杰,有些无奈地说道。 何千缘见机说自己不想去了,想再休息休息,明日就要去燚洲了,养足精神才好上路。 莫以尘本来也不喜欢喧闹的场合,既然何千缘不想去,他也打算不去了。 徐啸杰一听两人都不去了,顿时急了,找各种理由劝说两人回心转意,不是失约不礼貌啦,就是不去可惜啦之类的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莫以尘才答应徐啸杰陪他去。 就让何千缘留下休息了,徐啸杰像撒欢的小狗,拽着不情愿的莫以尘踏入了冰雪之路,只有残留的温度还能证明他们的留恋。 何千缘真的是不舒服才不去的吗?当然不是,她是想甩开两人,独自寻找哥哥的残魂。 到冱洲的这几日一直没时间,好不容易逮到空子,当然要好好找一找,之前几个大洲都没有发现,现在只能抱着希望试一试了。 何千缘披上斗篷,独身踏入了寻找之路,这次会有收获吗? 也许只有漫天遍野的雪精灵,会知道...... 第16章 初语 与莫以尘和徐啸杰分开后,何千缘先是从中心区域找起。 不知不觉中,何千缘走到了温泉山,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山涧,思绪万千。 回忆将她拉回了几日前,想起韩翡的执念,又想起自己的执念,复活哥哥的念想,真的是对的吗? 哥哥一直都希望自己能过安稳的生活,不要去铤而走险,他会希望自己这样吗? 如果哥哥真的复活了,他会高兴吗? 哥哥……还会是哥哥吗? 一系列的疑问在何千缘的心中盘旋,开解韩翡之后,自己却又走不出来了。 是啊,谁的心中没有一两个执念呢。 何千缘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拐杖,又问自己,马寒寒又会怎么想,她会感激我还是会......恨我? 恨我抢了她的身份,冒充她,完成自己的目的...... 越想越乱,何千缘轻叹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手杖,继而又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一想到自己为今天付出的所有努力,经历的所有苦难,何千缘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仇婆婆,相信自己的选择。 无论将来会有什么后果,何千缘愿意自己承担,哪怕哥哥会怪自己,不顾一切,去挽救他。 所有思绪都理清后,何千缘继续在茫茫白雪之中,寻找着答案…… 执念的答案…… 花了几个时辰,何千缘将冱洲翻了个底朝天,连一丝哥哥的气息都没发现,她垂头丧气地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柱杖扎到雪里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 路过冰雪盛会,却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一堆错乱不堪分辨的脚印,和鞭炮的血红的碎屑,与北风合奏尾乐。 满目的凄凉,何千缘心情愈加沉重,就又折返回了温泉山,似乎只有那里才有温暖,安慰她无处安放的孤独的心. 远远望着颇为熟悉的群山,仔细端详,似乎又有些许不同,雪白的山门前,多了一抹淡蓝色。 虽是冷色,却让何千缘感到莫名的心安。 走近才知道,那抹蓝色,是矗立在山门前的莫以尘,他的身上落了一层雪,看起来他已经来了很久,或者说是等了很久。 他在等我吗? 何千缘怀着疑惑,走向了莫以尘身边,莫以尘似乎察觉到了何千缘的到来,他原本凝望山巅的眼眸,自觉地看向了何千缘,眼中似有万种波澜,却又稍瞬即逝。 两人面对着沉默了一会,何千缘忍不住打破了沉寂,''''你,来这干嘛,是等我吗?'''' 莫以尘没回答,抬头望了望渐大的雪,说,''''起风了,先躲躲'''',说着就想接过何千缘冻僵手中的拐杖。 何千缘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莫以尘,警觉地问道,''''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不说,就不走''''。 莫以尘眼眸微动,浅红的双唇张了张,说''''好,既然如此......'''' 何千缘微微放下戒心,凑近一点,等着莫以尘的答复。 谁知,莫以尘却一挥手,点了何千缘的穴,一瞬间,何千缘动弹不得。 ''''莫以尘,你,你干嘛?'''' 莫以尘浅笑,眼中尽是温柔,说道,''''谁让你不乖,才出此下策''''。 何千缘气的鼓着嘴,耳尖微红,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谁能想到自己在旧陆威风凛凛,让所有异兽闻风丧胆,如今会输在点穴这种低质伎俩上。 更想不到的是,使用这种低劣伎俩的竟是从来高高在上的莫以尘。 何千缘气鼓鼓的威胁说,“快给我解开穴!莫以尘!你快点!不然……” 莫以尘看着何千缘恼红的脸,不禁失笑,“不然如何?” 拿过拐杖,将背着的风陨剑取下,系在腰间,还为何千缘披上了自己的披风,然后弯下腰,将何千缘背了起来。 何千缘又羞又气,奈何却动弹不得,任由莫以尘背着自己,刚想骂他,莫以尘却提醒道。 ''''别乱动,小心气力强冲穴道,伤着自己'''',何千缘便乖乖的趴在莫以尘的背上。 小声地骂道,''''假惺惺......'''' 寒风冷雪中,莫以尘的体温是唯一的温馨,何千缘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这冬日里难得的温韵。 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想起哥哥林泫背自己的画面,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又怎会轻易忘记。 也许这就是她舍命救哥哥的原因吧。 家人的温柔相拥比过一切外物…… 莫以尘背着何千缘一路无言,两人静静地听着风的声音,和彼此的心跳,渐渐的没入远方。 不一会,两人来到一处亭子,许是大雪的缘故,亭子四周了无人迹。 莫以尘将何千缘轻轻地放在亭座上,解开了她的穴。 何千缘猛地站起来,刚想发火,没想到,自己刚解开穴,气血还没恢复,猛地一起身,顿时有些头晕眼花,险些跌倒,好在莫以尘扶了一把。 何千缘没好气地推开莫以尘,又不情愿地坐了回去,顺手拂掉了身上的雪。 莫以尘无奈地低眉浅笑,正正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袍。 何千缘在心里想,莫以尘今日好奇怪,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他……什么颜面都不顾了? 一阵沉默,何千缘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又率先开了口,''''莫以尘,你到底耍什么花招,这次我不会上你当了''''。 说着,身体本能的逞防御姿态。 莫以尘理了理衣裳,在何千缘对面坐下,低垂着眼眸,说道,''''你……恨我,对吗?'''' 何千缘一时有些惊讶,''''恨你什么?'''' 莫以尘抬起头望着乌茫茫的天空,''''恨我……三年前,没有帮你,致使你......还有你哥哥被流放的事......'''' 他的眼中有伤心,似乎还有后悔和自责,晶莹易碎的蓝眸让人心疼。 何千缘从没想到莫以尘会和自己说这些,印象中,莫以尘一直是不善言辞的人。 何况当年乃至现在,何千缘都没有想过要怪他。 毕竟这不是他的错,何况他也没有理由帮当时被九洲人唾弃的自己。 非要恨的话,也是恨那些长老们和趋炎附势,是非不分的刁民,是他们逼死了哥哥。 莫以尘继续说道,''''你先前问我,为何要帮你......因为……愧疚''''。 何千缘一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莫以尘,心想他是不是喝醉了。 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想嗅一嗅是不是自己刚才一时疏忽,没闻到酒味。 何千缘这一突然的举动,让莫以尘有些神乱,不自觉地向后倾。 没有酒味?自己的鼻子没坏?那就是莫以尘脑子被冻坏了,才会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何千缘也没深想,她可没有那个脑子想这些,一心都在哥哥身上。 何千缘正了正身,说:''''你不必自责,我们只是同窗,没帮我你无可厚非……如今,我也不想怪谁,只想以马寒寒的身份好好活着,为哥哥活下去……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帮我……以后就不必提旧事了,一切从新开始''''。 何千缘心里一沉,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说完何千缘故作轻松,抻了抻胳膊,起身走到亭边,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 全没注意到莫以尘听完何千缘的慰藉后,愈加伤感的眼睛,他又在伤心什么。 雪花渐小,何千缘将深陷思考的莫以尘拉回现实,''''雪停了,回客栈了''''。 何千缘将莫以尘的披风摘下,还给他,拿起自己的柱杖,只身走入了雪中。 始终独行,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排吧…… 莫以尘望着何千缘的背影,紧闭的双唇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手攥紧了披风,然后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努力追去。 他,能追上吗? 第17章 夜谈 两人赶在客栈关门前,回来了。 身回来了,心却被漫天的大雪冻在了那里。 一进门,店主就迎上来嘘寒问暖,''''两位回来这样晚,是去参加盛会了吧,今年真是热闹,韩家主又重出江湖了,这下我们终于要有好日子了......'''' 店主喋喋不休地说着,何千缘寒暄了几句,就借口劳累,上楼去了,只留下一脸平静的莫以尘独自面对店主的热心。 莫以尘不喜旁人对自己过于关注,就也回房了,只留下店主孤芳自赏。 奇怪的是,莫以尘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进了徐啸杰的房间。 一开门,徐啸杰正趴在桌子上,合眼养神,似乎等莫以尘很久了。 迷迷糊糊中,徐啸杰睁开眼,见莫以尘正用一双深邃的蓝瞳盯着自己,眼中不曾有过任何波澜。 ''''莫公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得罪你了,要杀我灭口呢,怎么样,成功吗?'''' 徐啸杰伸了伸懒腰,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问道。 莫以尘走到窗边,靠着窗延,望着漆黑的夜空,轻叹一口气,轻到连风都没有察觉。 ''''药力不够,维持时间不长,没来及......'''' 徐啸杰明朗的双眉瞬间皱到了一起,右手托着下巴。 ''''没道理啊,这几年我一直在研习,药力应该够了吧,怎么会......难道是受天气的影响,寒气入体,药效被削弱了......'''' 莫以尘伸出修长的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弱小的精灵,在自己的手中消融,幽蓝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又转瞬不见。 ''''也许,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够坚定......'''' 徐啸杰一改平日唯唯诺诺的神情,全不像成天被人看扁的徐小姐。 ''''不管什么原因,我会再调整......唉,拿你试药,已经很抱歉,这次也没帮到你什么,......'''' 徐啸杰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叹气道。 莫以尘回过头,看着徐啸杰坚定地说,''''未成事,别气馁……路还长,坚持住......是我自愿,何况你还是帮到我了''''。 徐啸杰细细一想,又爽朗一笑,眉间的阴云瞬间消散,同样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一听到莫以尘肯定自己帮到他了,忍不住又将心中那个,八卦的徐小姐放了出来,挑了挑左眉,一脸坏笑地盯着莫以尘,全然一副八卦的阵势。 ''''话说回来,既然我的药帮到你了,那你把话说到什么层次了,千缘有什么反应?'''' 莫以尘垂下眼眸,有些遗憾地说,''''只到表层,有些话,还没到时候......她说,不怪任何人……她一直只把我当同窗,仅此而已......'''' 徐啸杰起身走到窗前,和莫以尘并肩站在一起,拍了拍莫以尘的肩,说''''会好的,坚持住,终有一天,她们会懂的......'''' 徐啸杰同样仰望着天空,思绪将记忆中被尘封的那个人再次拉起,在心底最深处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涟漪,久久不能释怀。 她们会懂吗? 但真正在徐啸杰心中的那个人,会是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吗?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第18章 难寐 星光稀疏,暗夜无眠。 何千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干脆,起身吹吹风吧。 何千缘心里这样想着,就不自觉地和衣起来了,裹着厚棉服,蜷缩着走到窗前,伸出苍白的手,推开。 只见黑夜,白雪,黑白接壤,似乎无法割裂。 寒风悄无声息地钻入房间,让何千缘不禁打了个寒颤。 望着漫天的飞雪,如此模糊,就像自己的处境一样,自己真的是对的吗? 自己是否又很坚持? 何千缘忍不住回想起这些天的种种经历,从自己冒充马寒寒,自己似乎就一直有些动摇,不知道这样是不是自己的本心。 或者说,哥哥会不会支持自己这样做。 何千缘没有答案,这些苦楚只能自己咽在肚子里。 目前,莫以尘虽然帮着自己隐瞒身份,但他是敌是友,又在打什么盘算,还不可知。 而且......从再次遇见莫以尘,他就很奇怪,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忽冷忽热,远近不分。 至于徐啸杰,表面没心没肺,实则也不容小觑,自己也许已经被他认出来了。 因此,对于这两个人,何千缘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而且也不能做的太过,要自然些,不然更显得自己心虚。 想到这,何千缘不禁揉了揉自己早就皱成麻花的眉眼。 真是,死过一回,回来后还这么麻烦,早知道就早点死了。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恨…… 何千缘忍不住心软下来,特别是在亲眼见到各大洲人们生活后。 何千缘想复活哥哥,又不想伤害无辜的人。 想报复九洲,可,这里毕竟也是自己和哥哥的家。 矛盾的心绪压抑着她,在这寒夜之中,更增添了寒意。 突然间 自己的左眼,也就是自己真的瞎了的那只眼,疼痛难忍。 钻心的刺痛在何千缘的身体里流窜,一时间,何千缘只觉得头晕脑花,耳边还不时传来刺耳的呻吟。 ‘’杀了他们,是他们害死的......'''' ‘’哥哥......'''' 这是哥哥的声音? 何千缘扶着窗边,努力克服身体的疼痛,去听那个很像哥哥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何千缘眼前渐渐黑了下来,脱力倒了下来,耳旁的风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冷夜,只有风在流浪,也许还有许多孤独的灵魂。 等何千缘再次醒来,天已蒙蒙亮,雪却下得更大了,好似漫天飞舞的鹅毛。 何千缘艰难地从冷硬的地板上爬起来,抻了抻酸硬的身体。 将冰冷的手贴在仍有些刺痛的左眼,心中隐隐不安,这种不安,似乎,很久前就有了,是什么时候? 何千缘正在沉思,突然徐啸杰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何千缘的思绪。 ‘’马姑娘,马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出事了? 何千缘拖着疲劳的身体打开了门,只见徐啸杰满面春风的脸,全不见一丝的紧张和不安,这哪里是出事了的表情。 何千缘先前还有些紧张的身体松了下来,冷着脸。 阴阳怪气地问,‘’出什么事了,又有人偷你东西了,还是又长黑眼圈了?‘’ 徐啸杰腆着一张嬉皮的笑脸,说,‘’这倒没有,外面下了好厚的雪,门被从外面堵住了,而且还结了冰,冻得实实的,连窗户都没能幸免。我们又不好直接破门而出,只能等店家用热水慢慢解冻了,我们的行程估计要推迟,莫以尘正在帮忙,所以我来叫你一起想办法”。 何千缘回身望了一眼自己一夜没关的窗户,心想自己没被冻死真是万幸。 要不要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个幸免于难的窗户呢? 算了,还是帮帮店家破门吧! 徐啸杰忍不住想越过何千缘,看看她在看什么,但女子闺房怎能随意窥看,就强忍着好奇。 将自己伸长的脖子又缩了回来,让何千缘收拾好后下楼帮忙,随后就跑下楼了。 何千缘默默将房门关上,又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眼神空洞地坐在了镜子前,推迟? 该来的,总会来的…… 何千缘轻叹一口气,抬眸望向镜子,突然空洞的白瞳瞪大了,额头上是...... 何千缘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手控制不住的抹了抹自己的额头。 额头上是一个似花又似符号的印子,这是什么? 何千缘一时有些慌张,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努力思考什么原因会导致这个。 难道是自己的内心不专一坚决,念力,功力不稳,导致了异化? 仇婆婆之前倒是提起过,念力与法力共存时,如果修炼之人内心摇晃不定,思绪杂乱,就可能导致身体的异化,进而丧失意识,变为异兽。 想到这,何千缘陷入了反思,是啊,既然箭已在弓上,就不能再顾其它了,只能决意前行。 没错,复活哥哥是自己唯一的念想,其他......都不重要。 想到这,何千缘望着镜子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攥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那朵花似乎更红艳了。 透过近在咫尺的眼睛,感到她恶念的增强,一个美貌的女子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逐渐冷漠的脸。 嘴角的媚笑渐渐变成了奸笑,‘’这才对,继续吧,我的傀儡......'''' 何千缘随意洗了把脸,头发随手一扎,就下了楼,刚到楼下,就看见一幅滑稽的画面。 徐啸杰和店家正在忙碌地来回用热水解冻门框,而莫以尘正在厨灶旁操纵浴火术......烧锅。 从来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莫以尘,却在烧锅,想想,不,说说,都很搞笑和不可思议。 似乎是察觉到何千缘下了楼,莫以尘将平静的眼眸移向了她,眼中似有一丝波澜。 在看到何千缘额头间的印子时,莫以尘显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何千缘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就越过莫以尘,走到了累的直不起腰的徐啸杰身边。 ‘’怎么样,解冻了吗?‘’ 徐啸杰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不行,冱洲太冷了,水几刻钟就会凉,忙了大半天,结的冰似乎更大了‘’。 徐啸杰挠了挠凌乱的头发,一脸愁容地看着何千缘。 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额间有些显眼的印子,徐啸杰也盯着她看。 何千缘不耐烦地说,‘’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我脸上有花啊‘’。 徐啸杰收回目光,‘’是啊,刚才叫你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只是光线暗,没看清,现在看清了,确实是一朵花,马姑娘你不是最不喜欢胭脂水粉吗?而且眼睛也看不见,怎么......‘’ 何千缘不耐烦地说,‘’你管我,只要想,我也可以‘’。 徐啸杰忙应和道,‘’不是那个意思,挺好看的,马姑娘,厉害‘’。 徐啸杰说着就举起了冻得通红的大拇指,何千缘才不吃徐啸杰这一套,别过了脸。 无意间的一眼,注意到,莫以尘似乎正在看着自己,眼睛里似有万分温柔。 这种温柔,何千缘从没见过。 也许见过,不过在时间的洗刷下,已经淡忘了。 但,总有一天,这些痕迹会再次,出现...... 第19章 烈日 三人在和冰雪对抗了数个时辰后,终于重获自由,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燚洲。 燚洲,典型的沙漠地貌,漫天接地的飞沙,直射大地的焦阳,都让这块大洲成为了炽热的地狱。 但燚洲位于九洲中间位置,各洲要想到其他大洲经商或是办事,都不得不经过地狱燚洲。 因此昪洲举九洲之力为燚洲修建了一条直穿沙漠的长龙绿洲,专为过路的行人提供较为舒适的行路条件。 但近几年,九洲形势不稳,各方小势力兴起,各大洲内斗不断,百姓的生活受到很大的影响。 可洲府只是简单压制,从没想过根除,任由其发展,但久病必报,终有一日,会付出代价。 燚洲作为经商必经之路,本就各方势力混杂,如今更是水深火热。 各方明争暗斗,都为了争取到黄金地段,借此收取高额过路费,有时甚至会明抢,燚洲洲府深受其害。 绿洲自然而然就是流寇必争之地,周围的百姓是苦不堪言。 这天,一如即样的炎热,焦阳炙烤着大地,狂沙卷着热浪而来,拍打在行路人的脸上,深深嵌入肌肤,炽热直抵心房。 煎熬的人们承受着来自沙漠身体和心理双重上的创伤,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烤焦,蒸发,升天。 说着,突然,赶路的一行人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下一秒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扶住了。 赶来的人们已是口干舌燥,心急如焚,丝毫没有看热闹的兴致了,就都齐刷刷地低着头,用头巾将脸遮的更严了。 只是毫无生气地走着,嘴里念叨着,绿洲就要到了,不能停,继续,继续,坚持下来,就发财了...... 刚才落在后面的其中一个瘦小身影,默默地盯着匆匆赶路的人群,一言不发。 眼里满是厌恶和不屑,又是无奈,可能更多的是失望和心寒。 路上时不时有人昏倒,就算是厌恶,何千缘还是弯下腰,分给他们水喝,可那些人嘴里迷迷糊糊说的还是,钱。 ‘’匆匆忙忙,忙忙碌碌,就差把命搭在这,就是为了,钱?呵,真是,可笑,可悲......'''' 何千缘冷冷的说道,她握着手杖的手暗自攥得更紧了。 刚才昏倒的那个人被莫以尘扛了起来,那人通红的脸无不显示着他是中暑了,何千缘回过身给他喂了点水。 其实脸红不仅仅是因为热,还是因为他鲜艳的衣服在阳光的照耀下,又反射在他的脸上,于是,显得更红了。 没错,晕倒的就是体弱的徐啸杰,没办法,娇生惯养的小姐就是娇弱。 何千缘还细心地将徐啸杰身上的白袍揽了揽,生怕他二次中暑。 人群渐行渐远,只剩下慢行的三人,阳光越来越强,周围在持续升温。 何千缘本来在旧陆就不太见阳光,成天摸黑,皮肤在长期黑暗中渐渐变得雪白,见不得强光。 不一会,何千缘的身上就开始发烫,脸红红的,还长小红点,再加上她的水都分给了别人,早就脱水了。 但她自尊心作祟,就是不说,只是不经意地将头巾拉的更低,生怕被莫以尘看见。 但有时候,你越是掩盖一件事,这件事越是容易被发现。 果不其然,这条该死的名言又兑现了。 莫以尘早就发现了,他了解何千缘的小自尊,于是有意走在太阳的直射处,帮何千缘挡住了阳光。 就这样,莫以尘一边帮她遮光,一边颠了颠肩上昏昏的徐啸杰,流着汗,微红的脸颊却勾起了一抹笑意,可能这就是痛并快乐吧。 三人就这样,不对,是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听着热风从耳边滑过,听风就是此刻的所有。 地狱中也会有美好…… 就这样走了一会,何千缘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握着的手杖都有些颤抖了。 莫以尘见何千缘嘴唇有些发白,就在附近的一棵巨型仙人掌的阴影处,放下了仍在昏睡的徐啸杰。 有过一丝犹豫,但不多。 然后,一把抱过何千缘,将她扛在肩上,何千缘被莫以尘这突然的举动惊到了。 ‘’你......'''' 刚想说话,嘴里一阵腥味,头晕眼花,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能忍着不自在,让莫以尘抱到了阴影处。 莫以尘一手抱着何千缘,一手取下自己的围袍,垫在了地上,才将何千缘轻轻放下,并递给她自己的水壶,又将徐啸杰的衣襟解开一点,为他散热,最后才坐下。 坐下后,何千缘还是有些不自在,撇着嘴,浅浅喝口水,将自己的头巾解下,侧过身不看莫以尘。 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莫以尘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莫以尘表面很平静地坐着,但他修长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不知所措。 看来,莫以尘在守护人这方面还不太有经验,没关系,天长地久,至少还有机会。 两个人静坐了一会,可能是气氛太过尴尬,莫以尘主动打破了沉寂。 ‘’千缘,你今后都打算留在军队里,还是另有什么打算,如果有,我可以......我不会阻拦......'''' 何千缘没有回答,一番思索,提出了心中积压已久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于你有什么好处,我可是会威胁九洲的人‘’。 何千缘侧着头,不去看莫以尘的眼睛,可能是心虚吧,不想被莫以尘发现自己故意回避刚才的问题,以免万一上了莫以尘的当,那她的计划就全乱了。 莫以尘眼眸微垂,眼中闪过一丝伤感,说道,‘’帮你,一定要有回报吗......''''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何千缘的意料,她不自觉地回过头,用白眸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心想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因为以她对莫以尘的了解,他不可能连着两次都做出令人不解的事情出来。 而且莫以尘一直是言出必真,从来不会编瞎话,套别人的话。 可能是自己刚回九洲,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心,哪怕是曾经的同窗和战友。 想到这,何千缘抬眼望向莫以尘低垂的眼睛,那双深蓝的眼眸,闪着如星光般的明亮,泛着忧伤的涟漪。 他,到底为什么? 没道理啊? 思来想去,何千缘一脑袋包,加上身体的不适,更没有心情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了。 干脆就不想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时间会给她答案的。 在处理解决不了的事情上,何千缘独有一个妙计,那就是抛开它,随它去。 先顾好眼前,省点力气,这样不仅心情舒畅了,而且还保存了能量,头脑都清醒了,屡试不爽的好法子。 何千缘抬手挠了挠刺挠的脖颈,坦言地说,‘’既然我们没有什么冲突,就不必再互相试探了,各行各路,我不会伤害无辜的人,这个你放心‘’。 莫以尘看何千缘抓耳挠腮的样子,也不禁放下心思,眉间舒展了一些,失声轻笑了出来,‘’逞强‘’。 何千缘一脸不服气,‘’还不是为了让你省点力气,难道让你一个人扛我们两个人啊,你要是倒下了,谁来保护我,我们‘’。 何千缘说完感到一丝怪异,就偏头看向了别处,莫以尘以沉默为回答,看似心中毫无波澜,实则他微红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 阳光似乎更亮了,看来连红日都在为他们见证。 太阳渐渐西落,温度降了下来,一直昏睡的徐啸杰也清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只见何千缘用手托着腮,眨着白瞳,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 ‘’醒了,徐二公子,睡得好吗?太阳都下山了,你该起来了吧‘’。 徐啸杰被那一双空洞的白瞳盯得实在是有些慌乱,就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就只剩他们三人,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抖落了一身的沙子。 ‘’你们,不会一直在看我睡觉吧,不会对吧?''‘ 何千缘双手抱臂,一脸无辜地说,’‘看,你觉得我能看见吗?少臭美了,快走吧,一会天黑了,你要是想被沙鲎撕成碎片,你就再睡会’‘,说完就起身拿起手杖。 燚洲的沙漠中生存着一种长百尺的巨型鲎,它是在长期太阳的直射下以及某种原因,发生了异化,变得体型硕大。 从原来的吃素变成了吃人,之前的食物仙人掌虽然也异化成了巨型儿,但似乎人比长满刺的植物好吃多了。 于是沙鲎就经常在夜间清凉的时候,吃人,以至于过路的人都不敢在外面过夜,就算是白天一刻都不停歇,也要在日落前赶到绿洲。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三人加快了步伐,徐啸杰在睡了几个时辰后,再加上天气渐渐凉爽,体力就渐渐恢复了,可还是一边走一边抱怨。 ’‘都说燚洲如地狱,今日亲身体验了一下,名不虚传。之前都是车接车送,现在是累成狗,我记得之前燚洲也没这么热啊,最近是怎么回事,九洲都乱套了。早知道向韩家主要几块冰在身上,就好了......'''' 莫以尘体力一直很好,就算在背过徐啸杰之后,也还是吃得消。 可何千缘有些体力不支,毕竟身上的红点一直没消,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而且奇怪的是,自从到了燚洲,何千缘就一直觉得有些气虚,念力好像也运不起来了,脚渐渐的发软,就停下了脚步。 莫以尘见她停下来,就关心的问道,不舒服吗? 虽然何千缘很要强,不想依靠别人,但架不住自己的脚一阵发软,最终还是妥协了。 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你们,谁背我,我,走不动了......'''' 说完,气氛有些尴尬,莫以尘没说话,直接轻轻地将何千缘抱了起来,揽在怀里。 ’‘哎,我是要背我,不是抱’‘,何千缘忙说道,有些不知所措。 徐啸杰在旁边很有眼色的说,’‘他背着剑,不方便背你,抱着挺好的,你揽着莫以尘的脖子,这样更舒服’‘。 莫以尘浅浅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柔顺的发丝轻触着何千缘的额头,痒痒的 ,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徐少爷,那你怎么不背我,我看你恢复得很好’‘。 ’‘不不,我虚的很,说不定一会又倒了,还是莫以尘背吧,我帮你拿手杖’‘。 说着就从何千缘手中拿过,走在了前面,何千缘没办法,只能作罢。 她不自然地把头搭在莫以尘肩上,手揽着他修长的脖颈,手心有些流汗。 何千缘心里嘀咕道,堂堂异兽煞星,这点小事就难堪,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搭个顺风车而已。 自我催眠后,然后何千缘就放松了下来,渐渐手不流汗了,头不自觉地又朝莫以尘的咽喉处凑了凑。 躁动的心很快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的心早就留在了哥哥身上,从来不会变。 听着他的呼吸和耳旁的风,说实话,何千缘还是有点享受的。 莫以尘耳尖又红了,只不过在夕阳的照耀下,这抹红隐藏了起来。 第20章 百里 就在三人安静地赶路时,一抹绿色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随后而来的还有几个红点,那不是别的,而是几个被血粘满全身的人。 以及几个巨大的多足生物,不用猜,就是沙鲎。 此时它们嘴里还咀嚼着残破的人体,咀嚼间,突然将凶光投向了初到的三人。 何千缘心里咯噔一下,真是走大运了,刚来就要成了别人的饭后点心,能运功本来就很棘手,何况现在还运不了功。 想到这,下意识地手揽着莫以尘的脖颈更紧了。 莫以尘这时低声说道,没事,我在。 何千缘稍稍放心,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只见莫以尘一脸坚毅,眼中尽是无畏,抱着自己的手,好像更紧了。 面面相觑,三人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些大家伙是吃人不长眼的。 恶魔渐渐逼近,莫以尘将何千缘抱得更紧了,微微转身对旁边同样一脸严肃的徐啸杰说,’‘我们引开它们,你去百里府邸’‘。 徐啸杰点点头,转身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药丸,服下后,又掏出几颗药丸交给何千缘,说能保命。 然后像得道修仙成神了一样,身轻如燕,一溜烟地跑向了绿洲的方向,丝毫没给沙鲎反应的机会。 愣了一下,下一秒,它们就全力扑向了莫以尘和何千缘。 莫以尘抱着何千缘丝毫不慌张,深蓝的眼睛紧紧盯着沙鲎的动向,灵巧地躲着狂热的攻击。 可是异兽数量众多,一阵攻击下来,莫以尘身上还是多了几道深深的伤痕,怀里的何千缘却毫发未伤。 雨大的汗滴滴在何千缘的衣服上,呼吸渐渐有些急促,淡色的衣袍也被染成了血红色。 就算这样,手却丝毫没放开过,又是几轮攻击,消磨着,考验着。 天色更暗了,体色昏黑的沙鲎得天独厚,利用昏暗的天色,毫无征兆的对两人发动攻击,消磨着莫以尘的体力。 ’‘莫以尘,你放下我,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你先走’‘。 ’‘不放,抓紧’‘。 ’‘天黑了,根本看不见,你别逞强,快放我下来!’‘ 何千缘焦急地想从莫以尘的怀里挣脱开,但莫以尘紧紧抱着,何千缘又没有力气运功,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急促的呼吸,温热的汗水,周围漆黑一片,无不烘托着气氛的紧张和恐怖。 何千缘紧张地喘着,’‘你,还撑得住吗?说我逞强,你不也一样’‘。 ’‘一定带你走’‘,莫以尘嘴上安慰着何千缘,但自己的心脏还是砰砰地跳,紧张四散。 因为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功法还不成熟,几年来一直没法突破,但如今也只能拼死一搏,等徐啸杰回来。 周围悉悉索索的传来沙鲎的低吼声,黑暗中幽蓝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莫以尘突然小声地对怀里的何千缘,说,’‘千缘,帮我遮住眼睛’‘。 ’‘你说什么,你疯了’‘,何千缘惊讶的说道。 ‘’信我‘’,莫以尘的声音坚定。 何千缘来不及多思考,选择相信他,用手遮住了莫以尘的眼睛。 ‘’抓紧‘’。 说罢,一双触手猛地刺了过来,莫以尘虽然遮住了眼睛,但似乎身手更灵活了,精确的躲避着乱舞的刺刀。 月光下,数个黑漆漆的巨大身影,挥舞着触手砍向那一抹淡蓝的身影,怀里的白色身影紧紧被护在那清亮的蓝色下。 何千缘遮住莫以尘眼睛的手一直在流汗,他的肌肤,长长的睫毛,湿热的呼吸,都如此深切。 那一刻,何千缘觉得眼前的少年像风一样,清逸,自由,不由得将头贴得更近了。 莫以尘虽然躲过了几轮,但长久的僵持,体力渐渐不支。 两人好不容易躲到了一处低洼地,暂时休息一会,莫以尘强撑满身伤痕的身体,倚靠在沙壁上,还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何千缘担心地给莫以尘喂了一颗徐啸杰给的药丸,好在起效果了,莫以尘气息平稳了一些。 ‘’没事,放心‘’,莫以尘安慰着何千缘。 何千缘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了好一会,说,‘’你该放下我的,不值得‘’。 莫以尘没说话,浅笑,抬眼望向夜空,凝望着闪闪星空,眼中似有万千星光,‘’值得‘’。 何千缘赌气地嘟囔道:‘’又打谜语,算了,懒得知道,你没事就行‘’,说完也靠在莫以尘身边,抬头望着迢迢星河,漫漫长夜。 不知不觉中,身体上的不适,提心吊胆的心,何千缘昏睡了过去。 梦中,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汕洲,瞑洲,枞洲...... 甚至更早,昪洲,学堂,哥哥,冤屈,囚禁,陨落,身死,重生…… 在无尽的黑暗中,何千缘感觉自己在下落,越来越深,越来越黑,身体没有一丝力气,放眼望去全是黑暗,挣脱不了,想喊也喊不出。 就这样一直,落,落...... 直到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千缘才睁开了眼睛,原本漆黑的四周,有了一丝光亮,照在她失明的左眼上。 好暖,这是第一感觉,也是唯一感觉。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影,他嘴角含笑,一双淡黄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尽是温柔。 他伸出手,手中是一条银白发带,上面镶着一颗乳白的珠子,隐隐泛着荧光。 男子不由分说,将发带塞在了何千缘无力的手中,说,‘’拿好,它能帮你‘’。 说完,很自然的理了理何千缘的碎发,就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抹青色的身影,任凭何千缘怎么努力去够,就是抓不住。 然后又是一片漆黑,耳边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啸杰? 第21章 青衣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徐啸杰的一张脸,褐发橘眸,浓眉淡唇,其实只要他不说话,还是很养眼的。 奈何他生了一张碎嘴。 何千缘不耐烦地捏了捏鼻梁,然后用手肘撑着床坐起来。 徐啸杰一上来就是一阵嘘寒问暖,‘’马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都睡了两天了,莫以尘都急死了,愣是两天没合眼,刚才我才把他拖回去休息。你不知道,你这两天浑身发热,还说梦话,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可吓死人了。还有我们现在在百里府邸,放心,这里很安全,要不是那天我跑得快,及时叫了救兵,我们现在就不能面对着说话了......'''' 何千缘揉了揉发酸的额头,几言两语打发了徐啸杰,让他去照顾莫以尘去了。 好不容易耳根清净一会,撑着病体,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的布置很是特别。 多是沙鲎的尸体,或是雕像,看来百里家很是情忠于这种大虫子啊。 何千缘本想揭开被子下床,却意外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握着一条发带,好像是梦里那条,上面那颗白珠子仍然泛着荧光,好像梦里一样。 那个人,究竟是谁? 又想起照在自己左眼的那道光,意外的觉得好像没有之前的那种刺痛感了。 难道梦里都是真的? 何千缘拿起发带仔细端详了起来,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怎么用啊,那人也没说啊,这让我怎么用? 绑头上,然后呢? 想来想去没头绪,还是老方法,先不想了,先出去转转吧,这样一想就舒服多了。 何千缘随手将发带绑在了自己头上,然后拿起手杖,推开门,走了出去,因为房间里的大虫子实在是让她有些反胃。 外面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象,到处是沙漠里根本看不到的植物,这里和外面相比简直是天堂。 院子中间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出奇的还有鱼,这里有些过于美好了。 何千缘一边想着一边踱步到了池塘边,俯身看了看水中倒映的自己,额头那个印记似乎没那么明显了,并且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郁了。 好吧,不管怎样,好歹活下来了,还顺带着眼睛也不疼了,暂且算是好事吧。 直起身来,浅浅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形势,如今只能跟着莫以尘走,想急也急不了,想去找找哥哥的残魂也出不去。 只是好像还是不能运用念力,这是为什么? 想着想着,何千缘不由自主地用手比划了几个招式,又对着水里的鱼试了试。 算了,完全没反应。 正郁闷,忽然,身后传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出于防御本能,何千缘捡起一块石头,刷的一声朝着那个方向扔了过去。 虽然没了内力,但还是一击命中,一声惨叫响起。 行了,至少确定是人了,可以稍稍放心了。 从草丛里走出来一个华服少年,红发赤目,腰上戴着一块血红色的玉石,很是华贵,大概十五六岁,揉着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你不是瞎子吗?怎么还扔的这么准‘’。 何千缘见来者是个小孩子,反正残着,也没事,就逗着他玩,虽然她自己也只是比人家大个一两岁。 ‘’我有三只眼,瞎了两只还剩一只,你猜第三只眼在哪里,小孩‘’。 少年脸一下就恼红了,‘’谁是小孩,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三只眼,你哄小孩呢?‘’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被激怒。 何千缘浅笑道,‘’你不就是小孩吗?当然是哄你的‘’。 ‘’你,你无聊!‘’ ‘’非也,我在思考人生,一点也不无聊,小孩,你不懂,还是一边玩去吧。小心点,下次别再被一击爆头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少年气不过,追上何千缘找她理论。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怼完人就走,谁不懂,谁是小孩,我可是百里家未来的家主,我叫百里齐阳,你,报上名来‘’。 少年叉着腰故作威风,实则还是个孩子心性,很是稚气。 ‘’我都在你们家躺两天了,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不愧是百里少爷,百里小少爷……我呢,就是个瞎子,名字也无所谓被别人知道,我也不在意别人的评价,现在我只想静一静,失陪‘’。 百里齐阳本来还想追问理论下去,却被一声温柔的声音打断了。 ‘‘百里公子,家主找你,想问问你今日的功课,是不是完成了,你要不要去温下课?'''' 一抹青色出现在何千缘面前,青衣黄瞳,顺眉浅笑,日光洒下来,暖暖的。 眼前人真是翩翩公子,于世独立。 是他! 是梦里的那个人,难道那一切不是梦,而是迷境? 他到底是谁? 百里齐阳一听要检查功课,面露难色,一溜烟地就跑走了,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青衣男子率先开口,’‘是马姑娘对吧,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没有做美梦?’‘ ’‘是你救的我?’‘ ’‘姑娘高看在下了,是百里府派的人手,在下只是个游客,顺手帮姑娘治好了红疹而已,救人谈不上’‘。 青衣人时不时看向何千缘头上的发绳,笑言温柔,青色的衣衫似是春水般柔顺,焕发着迷人的柔光。 何千缘本来想问清楚关于梦中的事,以及发绳的由来。 可是梦中的一切又如何能问现实中的人,只能再试探试探,看看这个青衣人知不知情,就故意装可怜说。 ’‘治好了又如何,还不是个瞎子,无处可去,还不如死了呢’‘。 青衣人微微一怔,淡黄的眼眸流露出一丝心疼,但这一丝异样的神情很快就消失了,青衣人又是温柔一笑。 ’‘至少你还活着,还是要为了在意的人活下去,对吧,寒寒……姑娘要是不介意,以后我就这样叫你了,在下吴释,现任百里府邸的教书先生。不过,明天就说不准了,说不定被扫地出门,以后还要你关照关照’‘。 何千缘被这一番话逗笑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又不是很熟悉,很是奇怪。 算了,何千缘现在也不想想这些,还是先顾好眼前更重要的事情。 眼下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填饱肚子,躺了几天,真的饿了。 肚子咕咕的叫,吴释温柔的含笑,摇了摇头,“饿了?” 何千缘捂了捂肚子,丝毫不慌,“不然呢?你躺个几天试试”。 吴释淡黄的眼眸,透着柔光,不知为何,满眼都离不开她。 吴释一袭青衣领着身着白衣的何千缘来到了百里家的会客厅,组合在一起,倒真像一枝绿叶白朵的绒花。 一进去,不出所料,到处都是沙鲎的沙雕像。 于是小声的吐槽到,’‘这百里家口味真重,在这也能吃下去’‘。 吴释听到了抱怨声,和善一笑,没说话,径直将何千缘领到了她的位置上,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坐下后,身旁的徐啸杰便凑了过来,’‘你认识这人吗?听说此人大有来头,才来燚洲不久,就小有名气。什么医术,兵法,建筑,雕像,无所不知,真是个神人......'''' 听着徐啸杰絮絮叨叨的介绍,何千缘对这个青衣人更是好奇了。 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中,百里家主步入了厅堂,此人昂首挺胸,颇有英气。 虽说百里家是近些年才壮大起来的,但看燚洲的状况,百里家管理的还算不错。 就是不知道叶家,如今怎么样了,想到这,何千缘不禁陷入了回忆,记忆中不愿想起的那个身影,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 何千缘不禁冷笑道,能如何,不过是没落罢了。 报应吧...... 第22章 齐阳 沉思中,何千缘被一声温柔的声音唤回了宴席。 ’‘没事吧?’‘ 莫以尘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何千缘先是一惊,心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要是在以前她可能不太想回应他,似乎到了燚洲后,何千缘对莫以尘的态度有所改变。 特别是在被他死死护住的那一夜后,就不太排斥他了,甚至有了想了解他的想法。 ’‘没事,走神了,你呢,伤好了吗?给我看看’‘。 说着就自然地起身拉过莫以尘的手,只见他身上缠着不少的布条,身上隐隐有一股草药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连嘴唇也是白白的,没有血色。 莫以尘突然被拉着手,耳根一下就红了,只是因为受伤并不明显。 可这全被一双含笑的黄瞳看在眼里,看来八卦,真的很开心。 ’‘没,没事了’‘,莫以尘忙把手抽了回去。 何千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适,尴尬的坐了回去,一丝尴尬渐渐蔓延,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尴尬。 原来百里家主进来时,莫以尘就跟在后面,可何千缘一直在听徐啸杰念叨,就没注意到。 至于百里家主说了什么,她自然完全没听见,还是莫以尘转告她的。 原来是百里公子缺席了,家主正让下人去叫,看得出来,家主很生气,公子很危险。 徐啸杰这时低声说道,’‘看来这小公子和我甚是有缘,能交个朋友,谈论谈论怎么不被父亲打断腿’‘,徐啸杰一脸正经的说着。 把本来尴尬的两人都惹笑了,莫以尘无奈地摇了摇头,何千缘也一脸鄙夷地笑了出来,舒心多了。 自从回到九洲后,似乎何千缘笑得多了,心中一直想复仇的心思渐渐淡化,或许在某一日这份念想会消失,至于是什么时候呢,谁知道呢。 徐啸杰看两人放松了下来,也放下心来,但看着两人又不禁想起一个人,一个让人心疼又有些憎恨的人。 但更多的是思念,看似开朗的人一般心里,也有一些忧郁,好在他还有朋友陪在身边。 呆坐了一会,终于百里小少爷在下人的拖拽下,不情不愿地来到了会客厅。 厅堂中一片寂静,似乎静到门外的风沙声都清晰可听,百里齐阳低着头一言不发,百里家主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不满都挂在了脸上,连略红的胡子都被气的翘了起来。 何千缘偷偷在下面笑,因为百里家主这模样确实和徐啸杰的父亲有点像,他们俩还真是有缘。 小少爷站在那有些紧张地搓着手,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好像一只将要宰割的小绵羊。 百里家主--百里畅,前些年还只是一个小领将,后来因治理沙鲎之灾有功,渐渐在燚洲收拢民心。 百里家从此成为燚洲的统洲家族,远压落魄的叶家。 听闻百里家,崇尚兵力,一切都以武力为上,家风颇为彪悍,性情也是很豪爽,直肠子,看家里的装饰就知道了,充斥着彪悍的气息。 何千缘看着庭上桀骜不驯的小公子,猜也能猜到百里家主对这个儿子是给予了厚望的,不然也不会对他颇为严格。 而这个小儿子似乎是有些反骨,和家主关系紧张,这倒是个可以突破的地方,何千缘喝着茶,忍不住暗自里笑,等着看好戏。 百里家主一声威吓,打破了沉寂,斥责他失礼,身为客人,三人自然是不好插手,只是静静看着站在那的小少爷。 百里齐阳显然是不太服气,没好气地回答坐在上位的父亲。 ‘’我失礼?你在堂上公然指责我,正所谓家丑不外扬,到底是谁无礼‘’。 百里畅,气得是,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大骂他不孝子,当堂让他跪下谢罪,两父子互相谁也不让谁,气氛十分紧张。 何千缘心想,看来外界说这百里家主脾气暴躁,百里家关系不和睦,不是空穴来风,也是件奇事了。 堂上一股火药味,吴释笑而不语,徐啸杰在旁边想吃却又不敢吃,眼睛在吵架的两人间来回游荡,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偷吃。 莫以尘出言调解,气氛稍微缓和,百里畅也许是顾着莫以尘的面子就强忍着怒火,让百里齐阳滚回自己的位置上。 宴席才勉强进行,徐啸杰才敢放开手吃饭,何千缘从争吵刚开始就一直在偷吃,许是觉得没人会注意。 也许是躺了两天实在是饿了,就不管什么气氛了,惬意地吃了起来。 其实莫以尘早就发现她的小动作了,就偷偷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悄悄推到了她的手边。 何千缘很自然地拿起茶杯喝了下去,丝毫没注意,手边多了一杯茶。 有时候不被察觉的关注,是最真诚的,也是最低微的,只希望这份心意不会被辜负。 宴席平稳地进行了一会,百里家主还是很豪爽的,一直在劝酒,三人架不住家主的热情,只能勉强喝了几杯。 何千缘本来就两天没吃饭,根本就喝不下去,可还是逞强地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小口,就被呛得不行,一直在喝茶。 莫以尘见状,拿过酒杯,向百里家主致歉,说何千缘身体不适,自己可以代酒,可是明明自己也受了伤,不能喝酒。 还是强忍着伤痛,喝了好几杯,几杯下肚,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百里家主爽朗地笑了起来,赞扬莫以尘少年英杰,够豪爽,很是欣赏。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百里家主在故意为难,估计是知道三人此次前来的目的。 这百里家主说话还不忘吐槽自己的儿子,这家主看来也真是豪兴,口无遮拦,直言不讳,只是丝毫没给百里齐阳面子。 小公子也是直性子,丝毫没给他爹脸面,甩下筷子就跑了出去。 百里畅气得将酒杯直接砸向他,只是没中,碎了一地,闹剧落幕。 闹剧告一段落,正事上演,莫以尘直言提出招军之事,既然百里家主性情豪爽,莫以尘明白,也不必藏着掖着了,相比迂回,直言更加有诚意。 果不其然,百里家主用欣赏的口吻正面回答了莫以尘,明确表示,’‘可以帮忙征兵之事,只是也想请三人一起帮忙治理最近的沙鲎群,只要沙鲎群收敛一些,不再逼近住宅区。一来可以保护百姓,二来也表示一下诚意,三来在下早闻莫公子武功了得,也想见识一下,好让小儿学习一下,知道什么才是兵家将才,如何,给句痛快话’‘。 何千缘心想,好家伙,真是一石三鸟,你这是建议还是命令,不会打交道的人真是麻烦,我们给你拼死拼活,你坐享其成,也不知道你是真楞还是假楞。 行啊,你为难我们,就别怪我不讲武德了。 拿定主意后,何千缘故意咳嗽两声,拦下了想要答应的莫以尘。 莫以尘一脸疑惑地看向何千缘,何千缘朝他眨眨眼,莫以尘就明白了何千缘的意思,就没回答,给何千缘发言的机会。 何千缘清清嗓子,说,’‘百里家主,如此爱子心切,莫公子自然不会让您失望’‘。 百里畅刚想言谢,却被何千缘打断了。 ’‘不过,言传身教,那应该让小公子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呀,这样才看得清楚,您说对吧’‘。 百里家主没想到这一处,一时有些为难。 莫以尘的嘴角浅浅上扬,眼眸低垂,满脸的幸福,有人支持着自己的感觉,真好…… 毕竟之前从来都没有过,如今又怎会不珍惜。 果然,虽然父子两人关系紧张,可是父亲还是舍不得儿子冒险,厅堂上一时沉寂了下来。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胜利的砝码偏向了三人。 ’‘我愿意,我跟他们去’‘。 百里齐阳突然出现,不出所料,为了和父亲作对,小公子还真是豁得出去。 百里家主此时恨不得把他的腿打断,该来不来,不该来又冒出来捣乱,真是个逆子。 ’‘你闭嘴,大人说话,没你的事,来人把公子带下去’‘,说完就上来几个人要把他拉下去。 百里齐阳死活不下去,吵着要去,场面一度失控,这时,沉默已久的吴释,开口了。 ’‘家主,公子既然如此坚持,何不成全他,公子也大了,总要放手的,而且寒寒提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礼尚往来嘛,各方都应有所表示,您再考虑考虑’‘。 不知为何,吴释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向何千缘,如泉水般温和的眼眸,看不出心思。 无奈之下,百里家主只好同意,这场混乱的宴席就收场了,人群各自渐渐散去。 那抹青色也一转眼消失了,何千缘心中有众多疑惑,奈何那人跑得无影无踪,无论何千缘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心里不爽,就到池子旁的小亭子,想吹吹风,散散心。 第23章 星念 何千缘拄着杖,一步一步踱到亭子,夜色已晚,沙漠的夜空,星光更亮了。 月光下,亭子披上一层银白的纱衣,更显可爱,走近看,发现还有一个人,是莫以尘。 此时,莫以尘正倚靠在亭子的柱子上,闭目,似乎睡着了。 微风吹过,他墨黑的头发和淡色的衣裳随风飘动,手臂上的绷带隐隐泛着红,脸色却还好。 何千缘蹑手蹑脚地踱步到亭座旁,药膏和酒的味道渐渐浓了起来。 受伤了怎么还在外面,不好好歇息,何千缘这样想着。 不知不觉走得更近了,这时一片叶子落在了莫以尘头发上,何千缘呆看了一会,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想把它拿下来。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莫以尘出于本能,一把抓住了何千缘的手。 睁开深蓝的眼眸,不经意间和何千缘那一双洁白的眼睛对了视。 两双闪闪的眼睛一对视,好像连星光都暗淡了,两个人的耳朵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片刻的呆愣,莫以尘赶紧放开何千缘的手,局促地端坐了起来。 何千缘揉了揉被抓的有些疼的手,也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坐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抱歉,我,休息的时候防御本能有些过激......’‘ 莫以尘低着头,攥着衣角,解释道,眼睛闪着星光,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何千缘心跳得有些快,但很快被压了下去,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没事,理解......倒是你,受伤了,还喝了酒,还在外面吹风干嘛’‘。 莫以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星空,何千缘好奇地看去。 只见满天星点,似点点盛开白莹花,加上微风徐徐,蕴藏着远方的气息,顿时心情好了不少,何千缘心领神会。 曾经,自己和哥哥也很喜欢看星星,嗅一嗅风的味道,猜一猜它来自哪里,又要到哪里去? ’‘看来清风,明月,星光,也是灵丹妙药,至少我们是这样认为的......''''何千缘喃喃地嘀咕着。 闭上眼,听着风,嗅着风香,享受着自然的治疗,莫以尘温柔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耳根微红,眼中的光更亮了。 就这样,就这样一起坐着,听风。 好想再久一些,哪怕就多一刻,也好...... 另一处,孤独的烛光下,一双橘红的,明亮的眼眸正盯着窗外发呆,闪闪如萤火的星空好看极了。 可惜没有人陪…… 微风吹过,褐色的发丝在脸颊旁来回飘舞,原本长挂笑脸的清秀面容,现在却是满面愁容。 徐啸杰,他,是在挂念什么吧…… 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寂静的星空被划破,久久不能平静。 “臭小子,你给我出来!你连你老子都敢忤逆,逆子!”百里畅大声地在百里齐阳的房门前教训着,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一旁的管家都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说:“老,老爷,别生气,少爷一直这样,别气坏了身子。您是关心少爷,怕他此去有危险……” 百里畅没好气的说,“谁关心他,老子是怕他给我丢脸!” 哐的一声,门开了,百里齐阳直直地站在那里,赤红的目光坚定,“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死了也不用你管!” 又是哐的一声,门关上了,百里畅却没说话,而是沉着脸,默默地走了。 留给夜色的是,一个孤寂的背影。 这晚的星夜,似乎有些不同,大概是因为,人变了吧…… 第24章 套话 第二天清晨,何千缘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外面的亮度,应该还早。 随手将手贴在了自己的左眼上,感觉还好,之前没到燚洲的时候时常有些刺痛,现在不仅没有了疼痛感,还感觉十分轻松。 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着想着,何千缘想起了那条发绳,就从头发上取下了发绳,再次端详了起来。 珠子依旧闪着荧光,美丽而神秘。 何千缘用手磨搓着发绳上的珠子,发现它的质感有些粗糙,不像是什么名贵的宝物,倒像是随手锻造出来的。 那个人给我这个珠子到底是为什么? 越想越好奇,就决定要找吴释,看看他到底搞什么猫腻。 决定好,何千缘用发带绑好头发,就赶忙起身,结果很顺畅地站了起来,丝毫没有前一天的疲倦,身体感觉也有力气了。 一时兴起,何千缘对着手杖使了一招,出乎意料的是,手杖很听话地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她手里。 ’‘妙啊,终于能运功了,看来这个吴释真的有点秘密……他会不会认识我,不会是那群老头派来的吧,可是莫以尘似乎不认识他,莫以尘应该不会骗我……那会不会是仇婆婆的人,以她的本事,虽然上不来九洲,但安排个人在九洲还是能做到的,不然谁还可能帮自己……’‘ 看来要试试他,何千缘拿定主意,忍不住拿起手杖耍了起来,好不容易恢复,当然要好好练练。 房间里伸展不开,就推开门,迎着晨风和朝阳,在院子里耍了起来。 运了一会功,没想到的是,又突然运不了了,本来飘飞的手杖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要不是躲得及时,就被爆头了。 何千缘捡起手杖,嘟着嘴,一把将头上的发带拽了下来,发着牢骚,“怎么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失效,要是关键时候运不了功,还不是要完蛋,烦人,就欺负我”。 何千缘正在发牢骚,身后又传来一声细小的声响,但还是被她察觉了。 ’‘又来,这小孩也真是执着’‘。 何千缘知道是百里齐阳,就在池子边坐下,伸了伸懒腰,顺势倚在了池边的树上。 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颠了颠,故意大声地说,’‘这块石头还挺重的,不知道威力如何,不如对着草丛里的小绵羊试一试,一会吃烤全羊’‘。 一听这话,百里齐阳立刻跳了出来,用手护着头,忙喊道,’‘停,给本公子住手,你还想再打我一次吗?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 何千缘见这招奏效了,小羊上钩了。 随手就扔掉了石头,用颇为失望的口气说,’‘可惜啦,不是羊,没肉吃了,没劲’‘。 百里齐阳一听何千缘说自己还不如一只羊,气不过,就气冲冲地走到何千缘身旁,找她理论。 何千缘闭目养神,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百里小少爷更气了,’‘你,你......你无礼,给本公子说清楚’‘。 何千缘慵懒地睁开眼,散乱的发丝自然地垂下来,伴随着微风,微微飘动。 空洞的白瞳在阳光的照耀下似是银白的天河,无彩却绚烂。 那一刻,万物都黯淡了,只有那一双迷人的眼睛。 百里齐阳看呆了,完全忘了要理论的事,少年的脸渐渐红晕。 直到何千缘挥了挥手,疑惑地问道,’‘干嘛呢,怎么不说话了’‘。 少年才回过神,正了正颜色,双手抱着臂膀,强装镇定,’‘要你管,本少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何千缘随手抓了抓头发,又躺在了树上,打着哈欠说道,’‘好,随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百里少爷就请回吧’‘。 百里齐阳以为何千缘在赶他走,立刻不乐意了,’‘谁说没事了,本公子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说完就在何千缘旁边坐下了,殊不知,他恰恰上了何千缘的当,激将法果然对他有用,何千缘巴不得从他口里套点东西出来,怎能轻易放他走。 何千缘心里暗喜,表面云淡风轻,仍是看着天空,望着初升的太阳,就等着羊儿再次上钩。 百里齐阳忍不住寂寞,果不其然,率先开口,’‘我来是想,想......谢谢你......’‘ 何千缘用好奇的口吻问道,’‘哦?谢我什么,我倒想听听看’‘。 何千缘睁开眼睛,托着腮,浅笑着看着他,雪肤乌眉,白眸浅唇,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一眼便难忘。 百里齐阳忙偏过头,解释到,’‘你别多想,就是谢谢你昨日帮我争取到去做任务的机会,仅此而已’‘。 ’‘哦,是那件事啊,举手之劳,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的’‘。 小公子一脸疑惑,回过头看向何千缘,眼前的少女笑颜盈盈,飘舞的发丝,闪闪的眼睛,百里齐阳不禁又发起了呆。 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从来都没人这样想过我’‘。 ’‘为什么?'''' 少年的眼睛暗了下去,脸上尽是忧伤,’‘他们总认为我不够格,还以为我是个小孩,从来不让我选择......'''' 没想到,看似桀骜不驯的小公子,还有如此心思,还真是不能小瞧他了,何千缘心想。 ’‘别被别人定义,做你想做的事,至少你还有资本,对吧,百里齐阳’‘。 何千缘有心安慰他一下,也是在安慰自己吧。 百里齐阳听过后,思索一会,就又振作了起来,脸上的氤氲一扫而光。 ’‘没错,我就要证明,我够格,所以你们去沙鲎老巢一定要带上我,不许反悔,还有不许叫我名字,要叫百里少爷’‘。 百里齐阳又颇为孩子气的警告何千缘,何千缘敷衍地摆摆手,说’‘好好,百里少爷,开心了吗?’‘ ’‘你别总是把我当小孩哄,我也就比你小一两岁而已,你才是小孩’‘,说完又偏过头去了,颇为稚气的脸庞偷染上了一抹红晕。 少年人本当如此。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天渐渐亮了。 何千缘有意的问道,‘’这燚洲的沙祸真的如此严重吗?我才来几天就要上战场了‘’。 百里齐阳语气有些失落地说,’‘是啊,近些年,沙鲎是越来越强,百里家都有些吃不消了’‘。 何千缘继续问道,’‘那最近,燚洲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比如有没有人见过孤魂,或者说有没有人被附过身,你知道吗?’‘ ’‘附身?孤魂?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从来没见过,异兽倒是见过不少。要说怪事,还真有’‘。 何千缘瞬间有了希望,心想会不会是哥哥的消息,一脸期待地盯着百里齐阳,小公子被盯得身体一阵发烫,赶忙往远处挪了挪,才正了正声。 ’‘那是半月前的事了,我听老头说,半月前,燚洲的一些异兽突然发疯,乱吼乱叫,可是却不伤人。大家觉得既然发病却不伤人,也不错,就没太管,没想到几日后,那些发疯的异兽,奇迹般地恢复了,不仅意识恢复了,身体形态也变成了正常大小。大家都说是有神人出没,治好了那些异兽,这件事够不够怪’‘。 何千缘有些鄙夷地说,‘’小孩你不是不信神鬼的事吗?怎么还相信这个’‘。 百里齐阳涨红了脸,解释到,’‘我当然不信,只不过大家都这么说,而且此事确实蹊跷,自从异兽出现,九洲崛起,还是头一件,自然是件奇事’‘。 何千缘陷入了沉思,“神人吗?吴释......’‘ “哎,你想什么呢?’‘百里齐阳打断了沉思,一脸疑惑地看向何千缘。 ’‘没事,没事,就是头有点疼,我想去找吴释,你知道他住哪吗?’‘ 听到何千缘要去找吴释,顿时变了脸,有些急切地说,’‘你要找他,你要干嘛?我帮你叫,你眼睛看不见,万一迷路了,百里府邸本来就大,还种了许多连我都不知道名字的植物,你要是万一被伤着了,那我肯定......我父亲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你可别害我’‘。 何千缘有些不满地问道,’‘干嘛这么过激,我有这么笨吗?不认路我没嘴啊,我自己能去,你就告诉我就行了,哪那么多事’‘,说完就想起身。 百里齐阳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何千缘的手杖,撒腿就跑。 ’‘你干嘛?’‘ 何千缘没反应过来,加上没法运功,愣是让他抢走了。 ’‘你别动,我去叫他,等我’‘,说完就没影了。 只剩何千缘在原地哭笑不得。 何千缘拍了拍身上粘的露水,无所谓的说,’‘不告诉我我也能找到,小孩还是天真了,一会再要回来吧‘’。 说完掸了掸衣服,伸了伸腰,就独自朝别院走去。 走到半路想了想还是捡了一根树枝,充当拐杖,毕竟现在是瞎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走着走着,感觉回到了原地,不死心,又走了走,好吧,不在原地了,这下彻底迷路了。 没了念力,连方向感都变差了,真是的…… 第25章 迷境 何千缘苦恼地挠了挠头,叹气道,‘’好吧,是我过于自信了,不带这么耍我的,这是哪儿啊?‘’ 望着周围密布的植被,虽然身处自然很舒服,但找不到路就很不爽了。 就在何千缘毫无头绪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轻巧,应该是个少年。 何千缘以为是百里齐阳,也没转身,抬起手中的树枝,指着一条路说,‘’小少爷,走这条路能不能到吴释的住处,我在这都徘徊了好几圈了,你帮我看看‘’。 来人没说话,却一把拉过了何千缘的手,何千缘被拉了一下才转过身,发现是莫以尘。 此时,他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的手,然后丢掉了树枝,何千缘这才注意到自己拿过树枝的手有些红涨。 ‘’这枝条有毒?早知道不乱折了,就该听百里齐阳的警告‘’,何千缘抱怨着。 莫以尘皱着眉,有些宠溺地说,‘’你不认识这是毒荆条吗?之前听学的时候有学过‘’。 何千缘狡辩道,‘’三年了谁还记得,再说当初就没怎么认真听过,旧陆又没有,我怎么会认识……话说这百里家种这么多毒株做什么,到处都不能碰,还有摆满房间的大虫子,口味真重‘’。 莫以尘一边听着何千缘的牢骚,一边仔细端详手上的红肿处,何千缘一直被拉着手有些别扭,就赶忙伸回了手。 莫以尘也收了愁容,故作镇定地说,‘‘嗯......去找吴释吧,他应该有药膏‘’。 何千缘挠了挠手,赶忙转过身就要走,莫以尘突然叫住她。 ‘’千缘,这边‘’。 关节清晰,苍白的手,指着另一个方向。 何千缘有些尴尬地回过身,说,‘’我知道,我就是转个身,活动一下......走吧‘’。 说完就朝莫以尘指着的方向慌忙走去,莫以尘看着她狡辩的可爱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刚才何千缘迷路的样子他全看在眼里,只是她没发现他一直在而已。 变迟钝了,也好,也不好,不仅是对于何千缘自己来说。 两个人走在路上,每到一处庭院,就是一种不同的景色,红橙黄绿各种颜色都有。 空气中散发着很多味道,似乎还有两人紧张的味道,一股清新的,纯洁的味道。 莫以尘突然说道,’‘百里家近些年很受器重,家里种植的各种植物,是为了抵制异兽入侵……近来九洲很不安稳,千缘,万事要小心’‘。 何千缘心想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有计划,才提醒我要小心行事,看来还是要离他远点,总感觉他一直盯着我。 怪怪的…… 见何千缘没说话,莫以尘以为是毒深了,眉头渐渐皱起。 “没事吧?我看看”。 不受控制地就想拉过她的手查看,何千缘一下闪开了,’‘没事,就是有点累,走神了,我知道了,谢莫公子提醒’‘。 莫以尘收回了手,眼眸有些暗淡,喃喃地说道,’‘奥,好......'''' 何千缘几步刻意走到了前面,莫以尘就跟在后面,气味变淡了。 一路来到一处院子,里面没有大虫子,顿时何千缘感觉到了舒坦。 随处可见的是一种淡红色的小花,名叫明空,寓意着明亮,像天空一样通透。 俩人一来到这里,就看到吴释正坐在亭子里,喝着茶。 桌上用瓶子装着几朵明空,在微风中摇曳生姿,似乎在欢迎他们到来,十分好看。 见两人来,吴释客气地邀请两人入座,并又倒了两杯茶,茶香浓郁,溢满了小小的一方亭阁。 吴释笑颜溢于言表,缓缓开口说道,’‘二位今早来访,甚是惊喜,看来今日是我的幸运日,真是荣幸之至’‘。 浅笑的眼眸温柔却又不失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莫以尘一改平日的彬彬有礼,有些盛气凌人地说,’‘吴释先生不必谦虚,晚辈早闻大名,原该早些来拜访,先生莫怪’‘。 那一双幽蓝的眼睛透着阵阵寒光,让人不寒而栗,好似那晚盯着沙鲎的眼神一样。 吴释回以微笑,眼神渐渐冷厉,针锋相对,一时间厉风骤起,周围的树叶发出淅淅沙沙的声音,气氛一度紧张。 何千缘见情况不妙,忙解围,伸出自己红肿的手,横在两人中间,吴释才收回目光,担忧地看了看。 ’‘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以后别什么都乱摸,百里家有许多毒株,我给你拿药膏,真是的’‘。 说完转身回房去了,吴释走后,何千缘询问莫以尘为什么对他有敌意。 莫以尘舒缓了神情,又回到了之前温和的状态。 “小心他,这几天府里的人说,此人来历不明,性格古怪,半月前的怪事发生后,他就出现了,是敌是友还不可知,总之,万事小心’‘。 听了莫以尘的分析,确实,是应该小心……不过,为了试探他,还是要接近他,何千缘这样想着。 不一会,吴释拿着几个精巧的瓶子走了回来,满满当当的,看着就唬人。 何千缘咽了咽口水,担忧地问道,’‘我就碰了一种植株,没必要吃很多药吧,听瓶子碰撞的声音,应该不少吧’‘。 吴释笑嘻嘻地将数十个瓶子放在桌子上,’‘寒寒聪明,但也不是太聪明,于你中的毒就一种药,其他的是以备不时之需,万一你再乱碰什么,还要找我,岂不麻烦,这些你都带走,不客气’‘。 何千缘有些恼火,抱着膀,不服地说,’‘我有那么笨吗?有必要全给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病,来进货呢’‘。 吴释抚着下巴,脸上浮着笑意,说,’‘为你好,是你太调皮了,不得不早准备。莫公子,烦请你收好这些,按时给她涂抹,一日一次即可’‘。 何千缘一听让莫以尘保管,忙推脱,’‘不用,我自己就能涂,不劳烦他了’‘。 吴释挑了挑眉,有些打趣地说,’‘这里少说也有十种,你眼睛看不见,不好分辨,还是让莫公子帮你吧。莫公子,那瓶红色的就是。好了,天色正好,吴某要去遛一遛,二位请便,告辞’‘。 吴释一溜烟地溜走了,只剩下两人在尴尬的坐着。 莫以尘一直盯着吴释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个青色身影消失,才回过神来。 拿起药瓶,有些局促地说,’‘你自己来,还是......’‘ 何千缘认真想了一下,开口道,’‘你帮我涂吧,人多眼杂,现在我是盲人,你来吧......'''' 何千缘局促地伸出手,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别处,莫以尘打开瓶子,一股清香弥散开来。 他纤细的手沾了点药膏,轻轻在红肿的地方涂抹,冰冰凉凉的,柔软的手指在手背上来回摩擦,温热的感觉渐渐袭来。 微风徐来,两人的发丝随风飘舞,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 虽然中毒不深,但还是有些疼,何千缘忍不住的缩了缩手。 莫以尘问道,’‘弄疼你了?'''' ’‘不是,药膏有点刺激,有点疼,感觉怪怪的’‘。 犹豫一刻,莫以尘浅浅俯身,轻轻吹气,炽热的鼻息袭来,何千缘只感到一阵发麻。 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不知觉的两个人的耳朵都红了起来,味道又浓了。 何千缘的心底,渐渐萌发了…… 奇怪的是,不一会何千缘感到有些头晕,眼前昏花,气息不匀,不一会就眼前晕黑,昏了过去。 ’‘千缘,你......’‘ 莫以尘也感到不适,昏了过去。 两人中了迷幻香,这是一种让人陷于幻象的迷药,不用怀疑,就是吴释搞的鬼。 至于,是为了什么,等何千缘找他算账的时候就知道了。 何千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密林之中,很是熟悉。 这里是旧陆? 从地上爬起来,再次端详了一下,发现这里是再次遇见莫以尘的地方。 难道是中了迷药? 这吴释到底搞什么名堂?算了回头再找他算账,先看看怎么破阵吧。 在密林中走了一会,果不其然,再次看到了莫以尘一行人,就像重逢那次一样。 莫以尘一袭蓝衣,傲立人群,不时地查看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突然一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何千缘猛地回头,是仇婆婆。 她还是同往常一样,精致的着装,脸色却很难看,眼神狠厉。 低声在她耳边说,’‘杀了他们,救你哥哥,动手’‘。 一句毫无人情味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让何千缘难以置信,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她。 仇婆婆搭在肩膀上的手渐渐收紧,捏得何千缘浑身一颤。 望向那些无辜的人,耳边不断响起那个冷酷的声音 “杀了他们……” 何千缘呼吸急促,意识渐渐模糊,脑海里不断浮现哥哥满脸是血的画面。 渐渐的,何千缘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一脸凶色的看向了人群,脚不自觉地朝那里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慢慢靠近了猎物,只是一瞬间,何千缘就朝人群冲了过去。 一道蓝光闪过,莫以尘拔剑挡住了袭击者,刀光剑影,幽眸蓝衣。 在看清来袭者是何千缘后,莫以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而换为担心和忧伤。 何千缘爆发后功力大增,念力源源不断地涌出,恶念占据了上风,功力凶厉。 莫以尘渐渐占了下风,’‘千缘,醒醒’‘。 何千缘毫无反应,转而攻击四散的人群,几下就干掉了几个人,鲜血四溅。 何千缘僵硬地站在那,呆滞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仇婆婆在暗处欣赏着这场猎杀盛宴,很是享受。 忽然草丛里传出一阵声音,何千缘血红的眼睛瞪向了那个草从。 一双惊恐的眼睛在颤抖,血瞳望向她的那一刻,来不及反应,一双纤细的手就捏住了她的脖子。 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近在咫尺,少女却叫不出声,她的脖子被死死卡住,脸色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满是惊慌。 何千缘却并没有动手,这气息是……是马寒寒。 此时她的脸还没被烧伤,长得很是娇柔,眼中噙着泪水,面色红涨。 卡住脖子的手似乎在颤抖,何千缘喘着粗气,眼睛似乎恢复了一些。 ’‘不能,不能......’‘ 仇婆婆见何千缘停了下来,就打算出手,加一把火,便从地上捡起一个尖锐的枝条,运功将它弹了出去。 只是一瞬间,鲜血溅满了何千缘全身,马寒寒被一箭穿心,头一软就没了呼吸,泪水终究还是掉出眼眶,洒在了地上。 何千缘瞪大了眼睛,手一松,少女就瘫在了地上,血流了满地。 何千缘看着这一切,血染红了她的眼眸,恶念更深了,何千缘体内不断涌出黑气,似乎就要失控了。 不论莫以尘如何叫她,丝毫没有作用。 何千缘转而将沾满鲜血的手伸向了莫以尘,就在她即将碰到他的时候,本能挡住攻击的莫以尘却收了手,直直地站在那。 何千缘的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那一刻,何千缘呆住了。 “你……” 眼眸渐渐恢复,意识逐渐清晰,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穿透胸膛的手,还有眼前脸色惨白,满身鲜血的莫以尘。 他的嘴角却还是带着温柔的微笑,星眸璀璨,满眼里都是她。 ’‘你……为什么?'''' 莫以尘伸出手,轻轻贴了贴何千缘沾满血的脸,拭去了血迹,强忍疼痛地说,’‘因为......是你’‘。 何千缘感到脸上发烫,心里一阵绞痛。 这感觉……和当初失去哥哥的感觉一样,痛得刺骨。 你……个傻子…… 第26章 宽心 恍惚间,旧陆的一切都渐渐消失了,杀戮,鲜血,失控。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千缘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个身影,是莫以尘…… 何千缘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真切的触感袭上心头。 眼前又是一阵眩晕,再睁开眼,已经从梦中醒了过来。 此时,莫以尘正一脸担忧地坐在她身边,而她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手,已经有些发红了。 何千缘脑袋一热,什么都顾不得了,赶忙伸出手在莫以尘身上摸索,生怕梦境成真,他身上真有个大窟窿。 那何千缘会后悔一辈子。 毫无忌惮的摸索中,莫以尘慌乱地握住了她的手,局促地说,’‘没事……梦醒了,你放心’‘。 如此看来,两人梦的是同一个场景。 何千缘伸回尴尬的手,暗自骂自己,臭手,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抱歉,没控制住,额,怎么感觉更怪了,算了……既然没事了,我们走吧......’‘ 莫以尘红着耳朵,默默地将药瓶收好,起身扶过何千缘的手,说,’‘我送你回去,现在你看不见,省得你再乱碰东西......’‘ 何千缘感觉这话怪怪的,但很快就被不服气占据了脑子。 ’‘好啊,莫以尘,你也调侃我,你学坏了,算了,不理你了’‘。 何千缘鼓着嘴,牵着莫以尘的手,无奈地跟在后面,难得的乖巧。 莫以尘眼睛弯弯的,嘴角微微含笑,无奈地摇摇头,微风袭过,带来阵阵清香,气氛好极了。 突然,何千缘想起来,’‘不对,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吴释算账,他敢坑我们’‘。 莫以尘顿了顿,何千缘没反应过来,一下撞到了他身上,心里暗自念叨,真是的,没了功力,反应都迟钝了,真是丢脸都丢到了家。 莫以尘回过身,思索一会,有些严肃地说,’‘此人城府很深,贸然再次找他,难保不会再被算计,先解决沙鲎的事宜,再做打算吧……此后再见到他,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我不能时刻护着你......’‘ 眼前的少年,她从没在意过的他,不知从何时渐渐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一个印子,深深的。 何千缘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情谊,但这份情义,很快被想救哥哥的强烈愿望压了过去。 她总觉得应该是友情吧…… 之前没有感觉,是因为她总是回避他,害怕他会阻止自己。 但现在看来,是何千缘错怪他了。 既然如此,何千缘也就不再避着他了,自然一点,也能更好的隐藏身份。 有时候真实就是最好的伪装,现在她就是马寒寒。 想清楚后,何千缘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自然的回应莫以尘。 ’‘你说的有道理,还是要小心他,那接下来...我们去吃饭吧,不能白干活’‘。 此言一出,莫以尘一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会心一笑,眼中闪着星光,’‘好......'''' 何千缘拉着莫以尘的手,在晨光下,难得放下戒心,舒心的走一走。 两个孤独的心,从此刻渐渐走向了一起,尽管相拥还有距离…… 这暖心的一幕,被吴释从头看到尾。 也不知为何,两人都没发现他,大概是他武功绝世吧,因为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有些自恋。 淡黄的眼眸闪着不知名的光,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惬意的随手扶了扶下巴,有些慵懒地说,’‘这不就对了,还是得我出马,天色还早,睡个美容觉去’‘。 一袭青衣悄然离去,好像什么都没留下,倒是留下了一团谜。 某处,草丛里,悉悉索索,是百里齐阳? 又是一阵声音,突然跳出来一只小兽,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羊,嘴里嚼着不知名的东西。 然后一个人影向它扑了过来,但扑了个空,那人狼狈地撩了撩乱发,一张俊朗的脸露了出来,是徐啸杰。 徐啸杰俊朗的脸此时却是一脸憔悴,看来他被眼前这只灵巧的小兽折磨了很久了。 今天早些时候,徐啸杰正睡得香甜,突然一阵声响吵醒了他。 他迷茫地从床上爬起来,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团雪白的东西正在自己的香囊中翻着东西。 徐啸杰起先害怕是什么沙鲎之类的东西,就不敢动,但耐不住好奇,悄悄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只小羊,就松了一口气。 赶忙冲了过去,抢救自己的丹药,结果发现,自己装大丈夫药丸的那一袋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那可是逃跑的良药。 徐啸杰怒气冲冲地说,’‘好啊,还真会挑,看我不把你抓住烤肉吃’‘。 说完就朝小兽冲了过去,可是小兽吃了丹药,逃跑的速度直线上升,横冲直撞下,徐啸杰愣是一根毛都没碰到,还碰了一鼻子灰,他不死心,一直追到了外面。 徐啸杰躲在草丛里,搓了搓手,暗自嘀咕道,’‘就算吃了那么多,现在药效也该过了,看我一击毙命’‘。 小羊此时正惬意的啃着草,也不知道有没有毒,徐啸杰卯足了力气,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正打算冲出去。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小羊受了惊吓,一蹦一跳地跑了,徐啸杰刚想跳起来发牢骚,就对上了莫以尘幽蓝的眼眸,吓得一跳。 瘫坐在了地上,正要表示惊讶,何千缘从莫以尘身后探出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闪着光的白瞳一眨一眨的,十分俏皮。 徐啸杰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嗨,你们怎么在啊,我正晨练呢,要不要一起’‘。 莫以尘才不理他这一套,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徐啸杰拍拍身上的土,正想吹牛,就看见莫以尘正握着何千缘的手,转而一脸坏笑的问道,’‘你们怎么在一起,难道...’‘ 两人才注意到,此时手还在拉着,何千缘赶忙松开手,’‘别瞎想,莫以尘是帮我领路,我的手杖被百里齐阳抢走了,不许乱说’‘。 徐啸杰仍是一脸八卦的笑着,’‘哦?好巧啊,是不是,莫以尘?'''' 莫以尘正了正颜色,镇定地说道,’‘闭嘴...你的手杖被抢了,为何?'''' 一想到这个,何千缘无奈地摆摆手,说,’‘这个,说来话长,不着急,谅他也搞不出什么。倒是你,一大早干嘛呢,不会真在晨练吧,这还是你吗?’‘ 徐啸杰眼神回避地挠挠头,正想狡辩,一声绵绵的声音响起,何千缘应声寻去,见一只雪白的小羊在她的脚边,正蹭着她的裙角。 徐啸杰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害他如此狼狈的小兽,叫道,‘’好啊,就是你,害我如此狼狈‘’。 何千缘蹲下来将小兽抱了起来,小兽很是乖巧,在她怀里绵绵的叫着,十分可爱。 手抚过它雪白的毛发,软软的,手感好像棉花。 ‘’徐啸杰,你不是在晨练吗?和这个小家伙有何关系,难不成你在吹牛?‘’ 徐啸杰没心没肺地一笑,‘’好吧,我承认,我是追它才到这里的,这家伙吃光了我所有的大丈夫丸,当真可恶‘’。 何千缘疑惑地问,‘’大丈夫丸?什么鬼?'''' 徐啸杰一手捂着心脏,一边心疼地说,‘’那可是我研制的逃跑神器,好心疼‘’。 ‘’你研制的,还真是别致,别人都为强身健体,或是疗伤。你竟是专为了逃,佩服,还有这名字,品味真是独到‘’。 徐啸杰颇为骄傲的叉着腰说道,‘’那当然,大丈夫能屈能跑,而且在我追了它这么久来看,药效很持久,逃跑必备良药‘’,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 何千缘一脸鄙夷,莫以尘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温柔的眼睛从没离开过眼前,最重要的两人。 徐啸杰刚想伸手撩一撩小兽的头,它却一口咬了上去,在他白皙的手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疼得徐啸杰呲牙咧嘴的。 ‘’这家伙,怎么还咬人,它到底是羊是狗啊‘’。 小兽在何千缘怀里蹭了一会,又一下蹦向了莫以尘的怀里,莫以尘轻轻抬手,稳稳地接住了它,也是一阵蹭,似乎很是享受。 看得徐啸杰一脸懵,‘’怎么就对我凶,个子不大,心眼倒不小‘’。 何千缘嘲笑他说,‘’可能是它看你像吃的,谁让你吃那么多药丸的,不咬你咬谁‘’。 三人难得宽心下来,闹一闹。 就像之前一样…… 第27章 临行 正说着,百里齐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何千缘的手杖。 喘了口气,就一脸不高兴地看向何千缘,‘’你怎么走了,不是说好在原地等我的吗?害的本少爷好找‘’。 何千缘争辩道,‘’谁答应你了,你抢走我的东西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到来兴师问罪了‘’。 百里齐阳傲娇的说,‘’我不管,就是你的错,亏我还帮你跑去找吴释,不识好歹‘’。 何千缘无奈只好哄哄小公子,‘’好好好,百里公子,多谢,是我不识好歹,眼瞎,昏话连篇,公子就别跟我计较了‘’。 百里齐阳明显不生气了,其实他原本就没生气,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就将手杖递给了何千缘。 何千缘刚想伸手去接,莫以尘怀里的小兽突然跳起,毫无预兆地蹬了百里齐阳一脚,就窜进草丛,跑远了。 百里齐阳手中的手杖没拿稳,一下掉了,莫以尘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百里齐阳被突然攻击了一下,气不过,“哪来的小东西,别跑!”就追着小兽去了。 徐啸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开心又有些疑惑地说道,‘‘看来,我不是唯一不受欢迎的人。对了,马姑娘,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传闻说这小公子很是目中无人,怎么单单对你关心,真是奇怪‘’。 何千缘才不想耗脑子去想这些不重要的事,而莫以尘心里却起了涟漪。 她随手从莫以尘手里接过手杖,摆摆手说,‘’管他呢,这样也挺好,能从他这里获得不少消息,也不错,走吧,该吃饭了’‘。 徐啸杰打了几个哈欠,揉了揉脸,’‘你们先去,我要去收拾收拾,那只小兽真是害惨我了,回见’‘,说完就哈气连天的走了。 何千缘挥了挥手杖,总感觉变轻了,但仔细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拄着杖想朝会客厅去,但一顿停住了脚步,莫以尘本来跟在后面,见她停了下来,还想问原因。 一细想想,就料到了她应该是不认识路,又不好意思问,无奈地笑笑,就悄悄施法召来一袭微风。 清风拂过她的耳畔,何千缘知道这是莫以尘的独门法术,是他在帮自己,也在维护自己的小自尊。 何千缘嘴角渐渐上扬,心里暖暖的,若无其事地跟着那一路清风,她感受到了。 三年来,难得这么安心,莫以尘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轻步跟上,清风将他们相连。 会客厅上,百里家主吩咐下人准备了各种特色美食,有红烧仙人掌,生虫蛹,琳琅满目,看得何千缘一阵犯恶心。 百里家主还特意介绍到,这些蛹在没有干粮的时候,可是救命的好东西,热情地招呼大家都尝尝。 其实何千缘是不挑食的,可是从小就和哥哥收尸为生,看到近乎生的食物就有些心理反应,总觉着下一秒它就会跳起来。 每次吃饭前,何千缘都要习惯性的饭前祈福一下,一是感谢食物的付出,二是期望明天仍能有东西吃,好好活下去。 但如今,何千缘看着满桌的食物,明明很饿,可就是下不了筷子。 心里暗自谴责自己,没想到今天竟然要浪费食物了,真是罪过。 在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夹起一只蛹,软软的,肥肥的…… 一咬牙,一闭眼,将饭菜吃了下去,强忍心里的反感和口腔的恶心,咽了下去,浑身一阵发怵。 莫以尘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就将她面前不适应的饭菜换给了自己,何千缘一脸感动地看向莫以尘,松了一口气,才放开心吃了起来。 期间,何千缘时不时瞟向莫以尘,只见他面不改色地吃着,心想他是不是吃过,要不怎么会如此镇定,我光看到就想吐了。 又瞥向了徐啸杰,心里一喜,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嘛。 只见他夹着蛹的手颤颤巍巍,不断地咽着口水,挣扎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塞进嘴里,赶忙用茶顺一顺,才勉强咽下。 何千缘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不用吃,看着莫以尘递来的正常饭菜,眼眸不禁温柔起来,心里暖暖的。 何千缘好不容易能吃顿饭,一抬头却看见吴释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笑容盈盈,何千缘却觉得他没安好心,就装瞎懒得理他。 吴释也不在意,挑一挑眉,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就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一身青衣,好似无根的浮萍,没事就到处飘,总给人一种神秘感,想抓却抓不住他。 莫以尘从一开始坐下,就一直盯着吴释,泛着幽蓝荧光的眼睛,似星子般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知道莫以尘对他有所忌惮,大概是怕他会伤害她吧。 休整了几日,在了解了沙鲎的具体情况后,一行人带着众人的希望,走上了沙途。 燚洲的百姓都围在百里府邸周围,想一睹英雄少年的风貌,燚洲生育也不可观,几年来为了不折兵损将,也只能被动的防御,根本没主动出击过,所以一行人要去除沙鲎的事十分受重视。 早些时候一行人要去除沙鲎的消息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道是谁的嘴这么把不住风。 人群把百里家围得水泄不通,本来想低调出门,结果只能偷着出门,因为不想去面对燚洲百姓过于热情的拥护,以免误了时间。 而且来送行的人们都带着自家的饭菜,说是助兴,但何千缘一看见那肥肥的虫蛹就忍不住犯恶心,更加不想接受了。 徐啸杰则直接吐了出来,满眼星子闪闪。 何千缘本可以不管,不仅是因为自己念力不稳定,可能会拖后腿,还因为任务危险,说不好就会丧命。 而且她也不太想救这些曾经围攻自己和哥哥的九洲人,心里想着不想帮,但耐不住自己的良心发作,还是妥协了。 于是原定白日出发的计划只能改在了危机四伏的夜晚,这使此次猎杀行动又多了几分危险。 夜晚的沙漠静得可怕,天空通透的恐怖,原本美丽的星辰此刻也变得诡异,冷风肆意地钻进衣袖,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徐啸杰为了这次行动,提前几天准备了一个大包裹,里面应有尽有,吃的,喝的,药丸,就差没把床搬来了。 百里齐阳也是大包小裹的,能搬动的武器都带了,什么长剑,长矛,法器,恨不得把家搬空了。 百里家主嘴上说着狠话,心里还是担心小儿子的,临走前还把传家的法器--天雨,给了他防身。 还严肃的教训到,‘’小孩子凑什么热闹,真是不让人省心,别死在那了,没人专门给你收尸,给我活着回来,听到没‘’。 百里齐阳倔强地说道,‘’不用你管,我已经长大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父亲望着他的背影,才露出一点担忧的神色,果然父亲的爱都是隐藏的。 此行凶险,望吉星常照,眷顾这群少年…… 第28章 出击 夜下,一行人在荒凉的沙漠中前行。 何千缘看了看徐啸杰背上那个突兀的大包裹,以及百里齐阳身上各种各样的武器和法宝。 揉了揉发酸的眉头,叹了口气,“又不是搬家,至于吗?带这么多,想跑都跑不了,还不是要丢掉,真是”。 莫以尘无奈的摇摇头,安慰道,“放心,百里家派了一路人暗中保护,我也会照看他们,你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 他温柔的脸庞让何千缘感到安心,一时有些忘神。 “千缘?你又走神了,没事吧?” 何千缘这才回过神,“没事,没事”。 慌张地望向远处,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温柔,还是只对我一个人温柔? 难道之前是我太笨了,没发现? 不对,他之前一直很冷漠,还找我茬。 现在怎么变了,什么时候他变了,又因为什么原因呢? 何千缘一肚子的疑惑,但也只能咽下去,管他呢,先顾好眼前,救回哥哥再说。 果然没心思的人就是能自我安慰,好也不好吧。 徐啸杰背着包裹,不一会就累得直不起腰,一直叫唤,百里齐阳赶忙捂住他的嘴。 “快闭嘴,你想把沙鲎引过来吗?我可不想没到老巢前就阵亡了,还不够别人笑掉大牙的呢,别嚷嚷了,大男人流点汗算什么”。 徐啸杰推开百里齐阳的手,擦了擦鬓角旁的汗,有些不服气的说,“谁说男子就一定要能武善斗,不能喊累了。头脑好也很重要,莽夫也没多厉害,看你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谁是莽夫,那你是懦夫!”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感觉整个沙漠都能听见,何千缘看不下去了,一人给了一杖头。 “少爷,别吵了,再吵下去,我们真要成为沙鲎的点心了”。 两人才安静下来,揉了揉顶着大包的脑袋,还是不服气的撇了撇嘴。 何千缘无奈的叹了口气,感觉带了两个孩子一样。 莫以尘静静地看着她,眼里似有千万风景,自从遇见她,他好像笑的多了。 不,应该是,终于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希望他,能一直就这样真心地,无所忌惮地笑吧。 空旷的沙漠上,只留下几人的脚印,在月光下,才勉强可见,偌大的沙漠显得他们十分渺小。 不一会,一阵阵沉闷的,类似呼吸声的巨响在一处低谷中响起,几人蹑手蹑脚地爬到谷口。 在月光的照耀下,数十只沙鲎正附在谷底酣睡,打鼾声响彻山谷,时不时有沙砾从山口坠落,这里就是靠近住宅区最近的,且最大的沙鲎巢穴。 临走前,莫以尘单独问过何千缘,她的红疹和荆毒要不要紧,不要勉强。 何千缘当然担心过自己的念力不能使用,会拖后腿。 但奇怪的是就在休整的这几天,念力渐渐在恢复,已经能正常运功。 而且感觉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现在体内的念力更显温暖和强悍,和之前较寒厉的感觉很不同。 所以何千缘还是决定去,毕竟不能让他们涉险,自己却袖手旁观,能帮就帮吧。 就算念力不稳定,自己好歹在漆黑的旧陆生存了几年,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帮一帮,虽然冒着丧生的可能。 何千缘也不想着报复他们,报不报复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只要能救回哥哥就行,也不管其他了。 有时候放下也不失为一种自我救赎。 可是嘴上说着,真的做到如此,还是很难的。 至少要争取争取。 山谷的周壁十分陡峭,想下去很容易,但想顺畅的撤离可不容易。 众人一筹莫展,徐啸杰偏偏在这个时候说泄气的话,“我们一个盲人,一个废柴,一个小孩,只剩莫以尘了,这怎么打,要不我去搬救兵吧?” 百里齐阳第一个不乐意了,“还没打呢,就想跑,是不是男人,还有谁是小孩,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一个人也能搞定”。 说着就起身朝着谷底峭壁更进一步,徐啸杰想拉他没拉住,“哎,你们怎么不拦着他,万一出点事,怎么跟百里家主交代,我可不想被喂虫子”。 何千缘拍了拍徐啸杰颤抖的肩膀,颇为自信的说到,“放心,你以为他胆子有多大,不过是牛皮吹的大罢了,你看着吧,一会就回来了”。 本来徐啸杰还半信半疑,可看到百里齐阳低着头,局促的,灰溜溜的回来时,就不得不佩服何千缘了。 徐啸杰忍不住低声赞叹,“马姑娘,厉害”。 百里齐阳鼓着嘴,还嘴硬的说,“我,我刚才勘探了一下,发现,发现……” 莫以尘此时淡淡开口,“山谷三面为峭壁,只有一面可通行,不适合夹击,只能偷袭”。 “对,我就想这么说的”,百里齐阳忙应和道。 徐啸杰暗自嘲讽道,“装深沉,还不是小孩”,百里齐阳有些心虚的回到了原位置。 其实还没踏几步,他就害怕了,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从来没见过,更不用说去勘察了,只能退了回来,可还是死要面子。 何千缘低声问莫以尘,“你是不是提前来过,怎么知道山谷有通道,你伤没好还乱跑”。 莫以尘微微一怔,然后回答道,“听,有风穿孔而过的声音,比较尖锐,这说明孔不大。这种声音很特别,很好分辨,你仔细感受一下”。 何千缘乖巧的闭上眼睛,细细聆听风的微语,果然听到了类似穿堂而过的呼啸声,那这样应该好办些,心里想到。 莫以尘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思绪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也是星夜,戈壁,微风,两人相守,共赴难关。 月光下,他的笑容更显温柔,独对她的温柔。 尽管她曾经乃至现在,都低微到了尘埃里,但他始终是视她如星辰,爱她始终的那个人。 也许,这就是世人不理解的,极致的浪漫,和最好的心意。 百里齐阳用颇为崇拜的眼神,偷偷望向莫以尘,眼前的少年虽然只比自己大一两岁,但无论是行事还是心性都给人一种垂垂老者的感觉。 谁也不知道他到今天的程度,遭受了多少磨难。 百里齐阳心里暗自想着,“老头大概就是想要这样的少主吧……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的境界呢?得到他的认可……” 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法器——天雨。 徐啸杰好奇的戳了戳百里齐阳,“哎,你家这法器厉害吗?看着不错,逃跑方便吗?” 百里齐阳给了他一个漂亮的,鄙夷的白眼,“除了逃,你还会别的吗?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专门为沙漠而生的,它能调动巨型仙人掌体内贮藏的水分,为我所用,不管是饮水保命,还是克制沙鲎,都十分有用,才不是你那无聊的药丸能比的”。 徐啸杰毫无疑问的,和他又杠上了,突然,何千缘从背后拍了拍两人。 转过身,那一双荧光莹莹的眼睛正笑得弯弯的,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就在两人叽叽喳喳互怼的时候,莫以尘和何千缘已经商量好了战策。 莫以尘严肃地分析道,“沙鲎为群居,一个群落由一雄一雌,两只主宰,其余为其后代,只要王不死,群落就生生不息,所以擒贼先擒王,以绝后患”。 何千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没错,所以……需要诱饵”,何千缘挑挑眉,一脸坏笑的将目光移向了最善于逃跑的徐啸杰。 这个身份非他莫属,莫以尘心领神会,眉头舒展,只是温柔的笑着,似乎是任由她安排了。 何千缘得到肯定后,就将魔爪伸向了此时毫不知情的徐小姐。 徐啸杰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何千缘的意思,本能的向后退。 “马姑娘,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我猜,你不会想让我这个废柴去当诱饵的,吧?” 何千缘欣慰一笑,“徐公子真是聪明,一下就猜透我们的心思了,那就有劳了,你去利用自己神奇的大丈夫丸,把守卫引开,而百里齐阳使用天雨掩护你,我和莫以尘趁机潜入巢穴,杀死雌雄两王,有异议吗?” 百里齐阳立刻说,“就你们两个人去,未免太危险了,我们在外至少还有地方能跑,外面还有援兵。你们如果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不行,你们怎么说也是为了燚洲百姓而来,百里家不能让你们涉险,太冒险了”。 何千缘当然知道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就目前来说,单独行动的成功几率更大,带一群飞轻功不够好的人很容易打草惊蛇,还是刺杀更靠谱。 而且一旦打起来,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人,伤亡只会更加惨重,思来考去,还是两人独行最合宜。 何千缘拍了拍百里齐阳略显激动的肩膀,稍稍安慰到,“放心,我们有数,倒是辛苦你们一定要将它们引开足够的距离,我们才好下手。还有要注意安全,别逞强,打不过就跑,这方面你多请教徐啸杰”。 徐啸杰此时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颇为严肃和自信的说,“走,哥哥就让你见识一下,你们小心,给你们些药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说着就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何千缘,就背着包朝着山口深处走去,百里齐阳也同意了。 临走前,犹豫了好一会,终是没憋住,对何千缘说,“哎,你,你要活着回来,本少爷还要找你算账呢,可别死了”。 然后就跑了,何千缘没来及回答,就没影了,“这小孩,还真记仇”。 莫以尘眉间微皱,“记仇?” 何千缘心虚的挠挠头,“没什么,就逗逗他”。 幽蓝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无奈的摇摇头,“你啊,慎行”。 不知为何,何千缘从这句话中听出的不是责备,而是宠溺和纵容,以前也只有哥哥才会给她这种温暖的感觉。 幸运的是,现在也有了。 何千缘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警戒的心渐渐融化,再次相信九洲人的想法蔓延心头。 尽管之前被伤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第29章 透露 夜黑风高,山谷中本来的寂静被一声巨响打破,山石从峭壁上坠落。 百里齐阳手持长矛,在月光下威风凛凛,颇有少年将军的气魄。 不一会,数十只沙鲎就骚动起来,在几声更显沉闷的怒吼中,倾巢而出,沿峭壁而上,一拥而上,扑向了百里齐阳。 百里齐阳几下躲过进攻,翻身跳下了峭壁,轻巧落地,迅速躲到了一旁。 此时徐啸杰出场了,只见他浑身散发着荧光,顺手还将手里的荧粉抛在了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就是颜色太招摇了,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果不其然,沙鲎被吸引了,径直朝那鲜艳的荧光冲去,徐啸杰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往嘴里塞了一把药丸,然后深呼一口气,转身,开跑! 只是一瞬间,徐啸杰就跑开了数丈远,沙鲎紧随其后,百里齐阳见状赶忙跟在后面,还不忘向空中施法发个信号,告知躲在高处的两人。 莫以尘见信号已发,又见远处的荧点已不易见,就回过身对何千缘说,“跟紧我,撑不住就告诉我,别逞强”。 何千缘眼神坚定地点点头,两人就潜入了漆黑的山谷深处。 周围一片漆黑,两人靠着风陨剑发出的微弱光芒,小心地摸索着。 静悄悄的,只有细微的脚步声在周围回荡,深处时不时传出几声怒吼,穿堂而过的风呼啸着,增添着细思极恐的恐怖。 要是在以前,念力还能自由运用的时候,何千缘加上莫以尘,两人拼一拼说不定就能捣毁这个巢穴。 但现在何千缘感觉自己弱了好多,不得不依靠莫以尘的保护了。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渐渐的,低吼声越来越清晰,到达一处巨型山洞口,里面隐隐约约焕发着诡异的绿光,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两人相视一眼,悄悄走进了洞穴。 深入岩穴,气温渐渐升高,周壁上是触目惊心的,狰狞的爪痕,在巨大的,空旷的洞穴里,两人显得是那么渺小。 再深入,里面竟格外明亮,闪着绿光的岩壁旁,只见沙鲎王后正伏在一堆虫卵上。 头顶还遍布猩红的点,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那是人的尸体,还时不时滴落几滴残余的血。 沙鲎王则在一旁守卫着妻子,身旁还有数十枚和人差不多高的,即将成熟的卵。 这一家人看似十分美好,一瞬间,何千缘有些心软了,但一想到它们吃人的场景,就不美好了。 环顾四周,发现不止一处穴洞,周围有很多小的穴口,何千缘朝莫以尘点点头示意一下,就小心地朝其他洞穴摸去。 只一眼,触目惊心,每个小的里面还有数十个即将孵化的卵,诡异的光不断的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 何千缘虽然于心不忍,想着它们也是生命啊…… 但还是鞠了一躬并施法,点燃了这些还未出生的生命。 突然,沙鲎王似乎察觉到了虫卵的异常,立刻骚动了起来,径直朝何千缘身处的位置寻去。 何千缘来不及逃脱,只能躲在正在被灼伤的卵旁边,四散的火星不断的咬着她的皮肤。 尽管疼痛难忍,她还是一声没吭,不然,两个人都得折在这,现在只能为莫以尘争取时间,让他有时间击杀沙鲎王后,杀一个也能摧毁它们的繁殖。 沙鲎王在发现虫卵被毁后,瞬间狂躁了起来,挥舞着可怕的触手,想要把入侵者撕成碎片。 就在它即将发现何千缘的时候,身后传来剑刃的声响和王后的惨叫声,数十道星蓝的风刃在洞穴中划过,将王后伤的蓝血横流,它还是死死守在卵上,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沙鲎王见妻子被伤,瞬间暴怒,扑向了莫以尘,此时莫以尘执剑而立,眼神冷厉,出手迅猛,直击要害。 沙鲎王本就暴怒,心神不稳,几下都没有挡住,不一会就身负重伤,轰的一声,倒在了王后身旁。 收了剑,莫以尘赶忙跑过来查看何千缘的情况,见她洁白的衣袍被烧出了星星点点的小洞,脖颈上也有不少烧伤,脸被烤的红红的。 就算是这样,何千缘还是硬挤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成功了,比想象的要顺利嘛,看来哺育期的异兽还是很好对付的”。 莫以尘却一脸严肃,“你还逞强”。 说着就将自己的衣袍撕下来一块,拉过她的手给她包扎,眼里满是心疼和自责。 何千缘忍着痛,有些局促的不知道向哪里看,就无意望向了倒在地上的沙鲎双王,就这一眼,救了他们两个人。 莫以尘正在聚精会神地包扎,突然被何千缘用力一推,倒在了一旁。 因为何千缘的受伤,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疏忽了身后的动静,心绪不宁,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了旁边。 就那一刻,一只漆黑的,粗壮且锋利的触手刺穿了何千缘的锁骨处,鲜血四溅。 莫以尘的淡色衣袍被染成了血红色,幽蓝的眼睛也染上了血色,吃惊的看着一脸惨白的,被钉在墙壁上的何千缘,自己手上还攥着没包扎完的布条。 那一刻,心仿佛都冻住了…… 沙鲎王抵着残余的力气,趁两人不备,猛的一击,刺穿了何千缘的肩膀,为妻儿讨回了一筹,可就是它这一举动,彻底断送了它们一族的血脉。 片刻间,一道剑光闪过,沙鲎王刺着何千缘的触手被斩断,墨蓝的血瞬间四溅。 何千缘被轻轻扶靠在墙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肩上的血洞还在不停流血,莫以尘单膝跪地,小心的为她止血。 沙鲎王疼的爪牙舞爪,洞穴里是一片狼藉,蓝红的血液交织在一起,涂抹了这本无色的洞穴。 沙鲎王强撑着伤势,再次袭来,忽然一阵狂风骤起,幽暗的风将沙鲎王团团围住,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惊慌中,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割破肢体的声响,以及沙鲎王恐惧的怒吼。 莫以尘缓缓起身,转身看向沙鲎王的那一刻,恍如死神降临,一双瞑暗的,幽深的眼睛直击心灵,散发出阵阵寒意,似乎眼前的不是他了。 沙鲎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在风刃的步步紧逼之下,疯狂的挣扎。 莫以尘手持双剑,只是一斩,风刃如狂沙般袭来,沙鲎王瞬间被切割成了碎片,血喷的到处都是。 莫以尘丝毫不在意衣服被染脏了,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洞穴里一片死寂。 莫以尘又将剑指向了旁边奄奄一息的王后,此时它还是仅仅护着身下的卵,莫以尘面无表情的一步步逼近,死亡的气息将斑斓的洞穴吞噬。 穴内风起,杀气肆虐,眼看就要举剑劈过去,一声软软的,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以尘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雪白的小兽正趴在何千缘身上,似乎很是焦急的舔舐着她苍白的脸颊。 莫以尘很是厌恶,一施法,将小兽甩到了,似乎很抵制它靠近何千缘。 小兽虽然受了惊吓,但还是不依不饶的不肯走,还窜到莫以尘脚下扯他的衣角,不知为何,莫以尘的神智恢复了一些。 风陨剑插在地上,白皙的手扶着剑柄,只感到头痛难忍,渐渐的风停了下来,令人窒息的感觉消散了一些。 莫以尘扶着额头,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莫以尘……” “千缘……”。 原来何千缘醒了过来,她强撑着身体靠在墙上,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右肩撕心的疼,包扎着的衣条已经被浸满了血。 映入眼帘的是周围一片狼藉,碎成块的沙鲎王,还有扶剑而立的莫以尘,脚边还有一团雪白。 只不过莫以尘的气息完全不像他,充满着恐怖的窒息感,她毫无气力的喊着莫以尘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是莫以尘竟然听见了,好像声音穿过时空,直抵他的心里。 莫以尘再听见何千缘的呼叫后,意识更加清晰了,眼睛渐渐明亮起来,手中紧握的风陨剑也被丢在了地上。 “千缘,我……” 莫以尘还没来及说话,洞外就传出了一阵一阵的声响,洞穴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塌下来了。 不一会,数十只沙鲎就出现在了洞穴口,将出口死死堵住,丝毫不给生还的机会,看来它们是感受到双王的危险就掉头回来了,不知徐啸杰和百里齐阳脱身没有。 沙鲎群步步紧逼,想把莫以尘撕成碎片,突然它们似乎注意到了靠近洞口的何千缘,几只转而朝她扑去。 眼看锋利的刺手就要扎上她惨白的脸,一道蓝光闪过,瞬间成片,星血四漫,杀戮再次上演。 洞外,月光下,两个人影正急匆匆的赶去洞穴,其中一个人跑得飞快,而另一个人身上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徐啸杰,你等等,你去有什么用,救兵一会就到,你去找死吗?要去也是我去,你站住!” 百里齐阳在身后焦急的喊着,可徐啸杰就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埋着头往前冲,生怕自己晚了几秒,一切就晚了。 就算自己武功差,又如何,万一能帮上呢,那里可有他的朋友,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往前冲。 淋漓的汗水在寒夜里,更增加了寒意,却浇灭不了少年人的热血。 不一会,徐啸杰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山口前,对于怕黑的他来说,这需要巨大的勇气。 百里齐阳上气不接下气的赶上他,还没来及说话,徐啸杰毅然决然的选择进去,百里齐阳吃惊之余,也跟了上去。 一进入洞穴,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潮气和诡异的绿光,小心翼翼进入深处,剑刃的声音更加清晰,徐啸杰心里长舒一口气。 “还好,莫以尘他们还活着,那就好,没来迟”。 正当他欣喜的探出头的那一刻,更让他震惊的一幕在眼前上演,百里齐阳疑惑的看去,也是一脸震惊。 只见绿色的荧光下,尸横遍地,到处是墨蓝的血液,莫以尘此时正侧对着他们,那张熟悉的脸上却是陌生的神情,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血,整洁的淡色衣袍也被浸成了深色,只有头上的发冠还端正,还像平时的他。 而何千缘一袭血衣,此时正倚靠在旁边,脸色还是惨白,身上却并没有风刃的伤痕,一旁还缩着一团雪白。 莫以尘本来闪着星光的眼睛此时是毫无光芒,而是凶气,莫以尘面无表情的执着剑,看见两人的那一刻,风刃骤起,杀气直逼已经僵住的两人。 莫以尘执着剑,也把他们当成了不速之客,步步紧逼,百里齐阳小孩子家哪里见过这场面,站在一旁手早就抖了起来。 害怕之余,瞥向了身旁的徐啸杰,徐啸杰此时一脸沉稳,丝毫没见惊慌,百里齐阳开始对他有些改观了。 就在两人以为莫以尘会一剑劈过来的时候,莫以尘却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狂作的风也消散了,恢复了平静。 两人愣在了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大概是被吓到了还没缓过神来。 徐啸杰赶忙跑过去,看了看莫以尘的情况,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力竭昏了过去,小少爷,马姑娘怎么样了,伤的重吗?” 百里齐阳没吱声,一脸震惊的看着身上被刺穿一个血洞的她,慌乱的不知所措。 急忙喊徐啸杰过来,“徐啸杰,快来,赶紧过来!救人!” 徐啸杰刚给莫以尘喂了颗药丸,就马不停蹄的跑过去查看何千缘的伤势,只见她的衣服已是血红,包扎的衣条也已湿透,还好有微弱的呼吸。 徐啸杰毫不犹豫地扯坏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给何千缘止血,好在莫以尘及时给她处理了一下,不然她早就凉了。 徐啸杰不断地流着汗,眉间,脸颊,发丝,都沾满了汗水,神情既担心,又有一丝自责,手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百里齐阳在一旁干着急,冷静下来一想,就跑去洞穴外查看情况,以免被遗留下来的沙鲎围堵,那就功亏一篑了。 徐啸杰手忙脚乱的照看这两人,丝毫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疲倦了,原来服用大量药丸会有副作用,身体会吃不消。 何况徐啸杰身体本来就不好,“该死,这百里家怎么还没人来,比我还怕死,等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敲诈他们一番,再鄙视他们”。 就在徐啸杰自言自语的时候,何千缘迷迷糊糊地说了话,“莫以尘……” 徐啸杰看着他们一起同甘共苦,互相惦念着对方的傻样子,无奈的笑笑。 “都这样了,还是先顾自己吧,两个硬骨头,真是没办法”。 虽然嘴上吐槽着,可心里还是会为他们祝福的,被他们感动着,也向往着他们浪漫的情意。 终于,包扎好后,蹭了蹭额头的汗水,徐啸杰瘫在了地上,嘴角还是挂着微笑,因为他们是自己的朋友,是可以不顾一切去信任的家人。 一切都值得。 纵使已经很累了,徐啸杰还是玩心很重,拖着疲倦的身体,把莫以尘和何千缘的手扣在了一起,才满意地昏睡了过去。 隐约中徐啸杰听到了阵阵脚步声,似乎还有回忆的声音,然后就是黑暗了……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在百里府邸了,徐啸杰揉了揉酸胀的肩膀,嘴里还不忘念叨着,“真是,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腰酸背痛胃胀,就差归西了,我真是太伟大了”。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自夸世界里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讥笑。 “对,你厉害,睡了四天了,谁能比得过你啊,都没受伤,睡得倒是最久”。 徐啸杰一激灵,吓得缩在被子里,“谁?是人是鬼?” 百里齐阳一脚踹开门,手里还端着饭食,香气四溢,徐啸杰躺了好几天,倒真是饿了,立马有了精神。 “百里少爷,我自言自语,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正好我饿了,还劳烦你亲自送来,真是受宠若惊”。 徐啸杰嬉皮笑脸的讨好着,百里齐阳翻了个白眼,还是将饭盘端给了他。 嘴硬着说,“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饿死在我家,没法给徐家主交代,别废话了,起来洗漱一下,吃饭吧”。 徐啸杰急忙跳下床,跑去梳洗,然后坐下狼吞虎咽了起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呆了百里齐阳,这哪里有半分力竭的样子! 百里齐阳抱着膀,撇了撇嘴,才支支吾吾的说,“我,我跟你道歉……之前我不该瞧不起你,说你懦夫”。 徐啸杰扒拉着碗里的饭,丝毫不意外地抬起头,笑着说,“没事,反正你又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我习惯了。不过你还是认为我是懦夫吧,以后我可不想再这样拼命了,当懦夫挺好的”。 百里齐阳看了一眼此时毫不避讳,大口吃饭的徐啸杰,心里想,这和之前的是同一个人吗? 百里齐阳清清嗓,“那你算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徐啸杰吃着吃着,突然被呛着了,“咳咳,那百里少爷能不能帮我倒杯水,表一表诚心?” 他会去倒吗? 肯定不会! 第30章 试探 百里齐阳一拍桌子,吓了徐啸杰一愣。 “你,你别得寸进尺,本少爷已经给你端饭来了,你还想怎样?噎死你算了,脸皮真是厚,亏我还诚心来道歉,本少爷不伺候了”。 说完就摔门而去,徐啸杰拍了拍胸脯,似乎毫不在意,继续吃。 不一会,百里齐阳仰着头,一脸不自在的又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壶水还有一个杯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徐啸杰嬉皮笑脸的接过百里齐阳给他倒的水,还故意说道,“我就知道百里少爷最有诚意了”。 百里齐阳冷了他一眼,“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要吃就闭嘴”。 “闭嘴还怎么吃?” “你!” 徐啸杰忙赔了一个笑脸,就闭嘴了,不对,是就不说话,吃饭了,百里齐阳被气得憋红了脸,却拿他没办法。 说真的,在逼疯人这方面,没人比徐啸杰更拿手,也难怪徐家主总是想剁了他。 此时距离刺杀沙鲎已经过去了四天,徐啸杰睡得最死,那莫以尘和何千缘呢? 不用担心,最娇贵的徐小姐都挺住了,他们肯定没问题。 好吧,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莫以尘被带回百里府邸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血止不住的流,一个人对战数十只狂躁的沙鲎,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好在莫以尘身体素质强,内力深厚,只躺了两天就醒了过来,醒之前,莫以尘一直睡得不踏实,噩梦一直缠着他。 何千缘被刺穿的那个场景,在他梦里反复循环,莫以尘每次竭尽全力去阻止,但每次鲜血都会溅染到自己的眼中。 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陷入无止尽的自责和后悔。 这一天,莫以尘又梦到那个腥红的洞穴,这一次,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何千缘倒在血泊中,自己则一身杀气,眼神冰冷的执剑,于风中而立。 发丝飘舞的瞬间,只是一剑,风刃如脱缰的洪水涌现,直接将沙鲎粉碎,顿时墨蓝的血四溅,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莫以尘从来没见过。 又或许他早就在莫以尘体内了,只是一直没苏醒,而何千缘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一刻,或许就唤醒了他。 隐藏在莫以尘内心的,那个黑暗的,极端的他,以后说不定会常常出现,又或许有一天会取代他。 莫以尘盯着那张冷酷的脸,他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这十几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九洲的少年将军? 是师父的弟子? 还是原原本本的自己? 这些年,他从未有过自己,有的只是无限的任务和无止境的孤独,空虚。 直到遇见她。 正在沉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自己的声音,但更显冷漠。 “你救不了她,就像三年前一样,你只能看着她陨落。你太弱了,心中有杂念,只会扰乱你的心智,削减你的战力。要么忘记她,选择无情,要么将你完全献给我,选择极端的力量。我会杀了所有伤害她的人,来保护她”。 莫以尘知道这两条路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耳边不断回响着自己刺耳的,冷酷的声音。 闭上眼,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不能,不能……我做不到”。 尽管莫以尘拼命抵制自己内心那股强悍的力量,可是自己却觉得心绪不宁,无法控制,手也不自觉的颤抖。 在抵制之余,那个声音戛然而止,莫以尘睁开眼,只见那个一身血衣的自己抱起何千缘,嘴角挂着一丝冷峻的微笑。 “不许碰她!” 莫以尘慌忙奔去,努力去触碰,就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消散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你不够格,根本保护不了她,把自己献给我,只有我能帮你……” 声音在回荡,莫以尘只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毫无防备的,脱力往下坠,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千缘……” 那一刻,莫以尘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寂静,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但最割舍不得的还是她。 无声的坠落,是最恐怖的,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落到哪里,又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周围一片寂静,静的可怕,好像要把人生吞了。 莫以尘隐约中看到了三年前,何千缘坠落九洲的场景,那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到何千缘当年的心情,是恐惧和心痛。 何千缘撕心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我们连活着的权力都没有?” 莫以尘想伸手去抚摸她挂满泪痕的脸,迎接自己的却是一把冰冷的刀子,直插心房,以及何千缘充满憎恨的血瞳。 莫以尘一下惊醒了,只觉得浑身刺痛,眼睛还是幽蓝的,却满是忧伤,不见星光。 莫以尘看向自己那双,在梦里沾满鲜血的手,我到底是怎么了? 也不知道千缘怎么样了,长舒一口气,忍着痛,就想去看看她。 “别乱动了,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莫以尘警惕的问道,“谁?” 环顾四周,才发现吴释此时正坐在桌子旁,手里摆弄着几个药瓶,看来受伤了警惕性都会降低,不然莫以尘怎会没发现他。 也许他就是能让别人都发现不了他呢,也说不定。 莫以尘见是吴释,身体还是不自觉的呈防御姿态,可是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还是让他有些疲于防备。 吴释看莫以尘对自己如此防备,丝毫不惊讶,笑颜盈盈的说,“莫公子,你这样对谁都防范的性格可不好,很伤人的,且不说在下,就是你的朋友也会难过的,何况在下又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莫以尘冷漠地回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都有可能害你,先生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吴释调侃一笑,“哦?我看你对朋友可不是这样的,特别是那个小姑娘,你这不是言行不一嘛?” 莫以尘认真地回答道,“他们不一样,如果先生也是值得晚辈舍弃生命去信任的人,我自然不会防备,可先生满口谎言,晚辈自然信不过”。 吴释笑而不语,淡黄而绚烂的眼眸,闪着不知名的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会是在想什么呢? 他打算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莫以尘拖着疲倦的身体,感觉胸口十分沉闷,却还是问道,“千缘怎么样了?” 吴释回过神,有些心疼的说,“还好,起码捡回了一条命”。 “她在哪?我去看看她”,说着莫以尘就要起身。 吴释手一抬,一枚石子点中了莫以尘的穴位,莫以尘顿时定住了。 “你!” 吴释无奈的摇摇头,“别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莫以尘此时也只能作罢,吴释端给他一碗药,顺手解开了穴位,莫以尘只能听话的接过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 吴释挑挑眉,“不苦吗?我好歹加了好几味上好的,苦涩的草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是不太礼貌?” 莫以尘低垂着眼眸,说,“药苦怎能比过活着苦……” 吴释顿住了,看着他满身的新伤叠旧伤,似乎能感受他的痛苦。 但谁又能真正感同身受呢,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往下咽。 吴释回身坐下,许久才开口,“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吗?” 莫以尘反问道,“先生会说实话吗?” 吴释笑笑说,“那可不一定,不过有些还是能说的,不然我就要憋死了”。 莫以尘冷漠的回答道,“那就没什么好问的,先生请回吧”。 吴释本来还想卖卖关子,没成想莫以尘丝毫没给他面子,“哎,你这小子,真是好没情趣,我不逗你还不行了吗?” 莫以尘侧过脸,没想理他,吴释叹口气,“好吧,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控吧,这个够诚意了吧?” 莫以尘这才抬眸看向眼前这个青衣人,吴释忽然一脸认真地说,“心中执念越深,越易失控,你要学会控制它。还有那个小姑娘,你们要是失控起来,整个九洲都会为之颤动,所以往后要小心”。 莫以尘心里想着,执念吗? 千缘她…… 吴释忽然起身,轻松的说,“话我带到了,至于其他,等我找到答案再告诉你们,我也迷茫着……” 莫以尘忍着痛,还是整了整身子,鞠了一躬,“谢先生”。 吴释点点头,正要迈腿,“先生等等,还有一事,不知沙鲎的任务完成的如何,我……失控后就没意识了”。 吴释颇为欣赏的笑道,“你还真是负责,放心,你凭一己之力灭了沙鲎满门,开心吗?对了,你难道不关心关心那个徐家少爷吗?怕不是把他忘了”。 莫以尘目光坚定地说,“不必,我相信他”。 吴释也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五花八门的药瓶,“按时涂抹,不然你身上的伤可不容易好,女孩子,可不会喜欢”,就推门走了。 莫以尘捂住胸口,感受着自己怦怦跳的心跳,他在想什么呢? 第31章 忽现 莫以尘屠杀沙鲎的那一幕,在何千缘的梦中时不时的浮现。 何千缘短暂的清醒过一段时间,亲眼见证了那血腥的场面,想来真是心惊。 莫以尘执双剑而立,风陨剑闪着寒光,他浑身散发着压抑的死气。 围攻的沙鲎顿时呆住了,颤颤巍巍,不知所措,有些甚至被吓得转身就跑。 幽冥般的眼睛望向它的那一刻,风刃直接将它切割成了碎片,可喜的是,何千缘毫发未伤。 似乎风刃有眼,特意躲开了她。 莫以尘就只是无神的站着,冷漠的看着这场屠杀,眼眸被血水浸满,一滴热泪夹杂着鲜艳的颜色,缓缓而落。 似是一颗残破的流星,坠落星空…… 何千缘被压抑着,身上时不时传来剧痛,痛的简直无法呼吸,呼吸渐渐变弱了。 虚脱中,眼前模糊一片,但感觉有一团雪白在乱晃,还以为是死亡前的征兆呢,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昏迷中,莫以尘屠杀的场景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 不知为何,竟也为他紧张起来,总是梦到他…… 从相遇到如今的每一幕都在梦中闪现,嘴上忍不住叫他的名字,“莫以尘!” 等到醒来,自己正躺在床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不清站在一旁的人影,就想起身。 “醒了,快躺下,你这洞好不容易才补上,再裂开,我就真的回天无术了”。 声音有些许熟悉,是吴释? 何千缘只得躺下,因为自己实在是没力气坐起身来,“是吴释吗?我还活着?” 吴释此时正一脸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脸,消瘦的手,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了。 “你呀,瘦瘦小小的逞什么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说你什么好”。 何千缘现在也没力气和他辩论了,只能听他絮絮叨叨的唠叨着,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 “以后别再涉险了,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 其实,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吧,尽管自己早就在心里默念过上百次,不要管闲事,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复活哥哥。 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还是看不得无辜的人受伤害,而自己明明能帮,却冷眼旁观。 那自己会一辈子内疚的,没办法,也许自己就是天生的心口不一吧。 何千缘这样想着,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 吴释又继续絮叨着,“你要是不乐意听,就不用回答我……” 吴释语气里似乎是生气,可能更多的是心疼吧,气氛一度有些僵硬。 冷了一会场,吴释啰嗦到,“你休养这段时间要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除了脸上还有点肉,身上只剩骨头了”。 听着吴释絮絮叨叨的口气,何千缘竟然意外的感觉到了温暖。 其实,他很像哥哥…… 想起来了,哥哥也曾经这样教训自己,和现在吴释说教自己一样。 何千缘艰难的侧过头,看着吴释背着身,给她配药的身影,恍惚间,好像是哥哥回来了,自己又回到了在汕洲的小家。 以前每天早晨,哥哥就是这样站着,自己则躺在床上,等着哥哥的投喂,简单而幸福。 何千缘嘴角渐渐上扬,心里一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或是奢望吧,他会是哥哥吗? 哥哥难道没死? 那仇婆婆骗了自己吗? 何千缘思绪万千,各种疑问在脑中浮现,却又不敢再往下想。 害怕真相的揭开,害怕自己被骗,害怕自己孤注一掷却换不来任何结果,害怕对自己失望,让哥哥失望。 何千缘挣扎着想起身询问吴释,吴释放下手中的药罐,赶忙把她扶起来,“你呀,怎么就是不听话”。 何千缘想用右肩使力撑起自己,但锁骨处传来的剧痛,让她不得不放弃。 吴释心疼的扶着她,让她靠在床围上,一阵折腾,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差了,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吴释淡黄的眼睛满是心疼,似乎眼睛那一刻变成了青色,很像哥哥的碧色眼睛,那一眼,他就是哥哥。 何千缘看着那双日思夜想的眼睛,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开口喊了出来,“哥哥……” 吴释微微一愣,眼睛又恢复了正常,那抹青色转瞬即逝。 吴释哄着,说,“乖,你要是想叫我哥哥,就叫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多个身份也没什么所谓”,这也许是吴释目前为止说的最真实的一句话。 何千缘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低垂的眼睛,吴释忽而又爽朗一笑,明亮的淡黄眼睛又恢复了正常。 “好了,等我找到答案了,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其实,不知为何,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亲切,想靠近你,保护你……算了,你先养伤,以后有的是机会听我讲我的事迹,到时候也许我也能给你,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了,你休息吧,寒寒”。 温柔一笑,挑一挑眉,转身将桌上的药罐递给何千缘,何千缘使尽力气憋出一句,“你看我能拿动吗?现在我觉得你又不像我哥哥了,天天逗我,无聊”。 吴释笑笑说,“活跃一下气氛,不逗你了,休息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等我”,语气渐渐沉稳。 说完掂了掂药罐,自顾自的念叨着,“嗯,还少一味药”,就走了,只留给何千缘一个疑惑的,青色的身影。 看着他的背影,何千缘似乎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或许是三个。 他们是谁? 第32章 出笼 休息了几天,何千缘终于能下床了,再不出去晃一晃,就憋死了。 卧床期间,徐啸杰和百里齐阳时常来烦她,脑仁都快炸了。 可自己又动不了,只能任由他们在自己耳旁,每天嗡嗡嗡,接受着甜蜜的,又有些烦人的关爱。 这下终于能下床了,可把何千缘憋坏了,迫不及待的想出去透透气。 可是侍女小水死活不同意让她出去,说还要静养,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运功。 何千缘一脸懵,走路也算剧烈? 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跟百里家一样,一根筋。 想困住我? 没门! 接下来几天,何千缘想方设法的想溜出去,和那个愣头愣脑的侍女斗智斗勇,可是她就像针一样,无孔不入,时刻盯着她,几次越狱都以失败告终。 这不,这天何千缘又想着逃出去,刚打开房门,就远远看见两个熟悉的,令她害怕的小发揪,在朝自己的房间进发。 何千缘赶忙关门,脱鞋,上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来已经熟能生巧了。 不一会,一阵恐怖的脚步声传来,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小水看何千缘老实的躺在床上,就关上了房门,但听脚步声应该没走远,还在门口。 何千缘一把掀开被子,十分不爽的嘀咕到,“要不是我现在没法运功,我早就一掌打晕你,逃出去了。说什么少爷的命令,他没事管我干什么,烦死了,哪那么矫情,大户人家真是麻烦”。 何千缘对着门一顿无声的输出,纵然心里十分不爽,说出口的也就只有一分,该怂还是得怂,被抓住说不定又要被关几天。 何千缘没办法,只能七横八竖的仰面躺在床上,发着牢骚。 “这破房子连个窗户都没有,沙子都进不来,真是可恶,我竟然会被困在这,自己都觉得好笑”,越说越气,随手将头枕丢了出去。 仰面看着屋顶,正无聊。 忽而,一朵小绒花飘进了视野,这是? 何千缘从床上坐起来,强忍伤痛,努力够到了飘在半空中的小花。 是一棵白蒲草的小花。 白蒲草多长在河湖潮湿的沿边,很普通,但何千缘很喜欢,每年成熟的时候,风吹过,就是漫天的雪白。 那是新生命征途的开始,象征着勇敢和希望,哥哥也喜欢。 也不仅是因为它毛茸茸的,很可爱,还因为它随处可见,有水就有它,还能食用。 以前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何千缘和哥哥经常以它们为食充饥。 现在想来,溢上嘴角的,是满满的幸福…… 沉浸一会,何千缘才想起来,这绒花是从哪里来的? 这房间跟监狱一样,沙子都吹不进来,它是怎么进来的? 正思索,一阵风吹过,发丝随风飘扬,柔和的风伴着一股清香。 有风? 那就有漏口! 何千缘赶忙寻着风来的地方找去,气味越来越浓,直到寻到一个箱子前。 箱子的后面隐约有一个洞,应该就是这里了。 箱子不小,何千缘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推开。 箱子被推开的一瞬间,眉间的乌云转瞬即逝,果然有个洞!外面正好是一片草丛,能挡住视线。 刚好,这洞的大小也能让何千缘钻出去,“太好了,天助我也!” 何千缘撸撸袖子,附身钻了出去,一出来,青草的味道愈加贴切,喜上眉头。 何千缘坐在草丛里,伸了伸腰,微卷的头发随性飘动,还真像一只逃出羊圈的小羊羔。 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终于出来了,我自由了!” “开心了?”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何千缘先是一惊,然后本能的劈手斩了过去。 虽然她现在的战斗力无限趋近于,零。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前人单膝着地,俯着身,墨色的长发,淡蓝的衣袍,还有那一双明亮幽深的眼眸。 莫以尘! 何千缘这才放松下来,抽回了手,有些尴尬,自己连他的气息都没察觉出来,属实是有点虚了。 两人躲在草丛里,偶然淅淅索索的声音,引来了看门的小水,听见脚步声,何千缘一激灵,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按倒莫以尘。 隐在了草丛中…… 何千缘伏在莫以尘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耳旁,偏着头,仔细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却没听见狂跳的心动声…… “走远了?” “呼~躲过一劫,吓死我了”。 不经意的回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两两相望,唯有呆愣和两颊的燥热。 微卷的发丝垂在他清俊的脸庞上,触感真切,燥热的感觉渐渐蔓延开来,延伸至耳后。 莫以尘微微撇过脸,眼神有些慌张,耳尖的红清晰可见。 何千缘反应过来,想使力起来,但肩膀的疼痛十分不给面子。 “那个……我起不来了,你帮我一下吧……”说完,脸上燥热,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莫以尘犹豫一会,一手撑着地,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扶了起,自己也端坐了起来。 清冷的草丛中,却弥散着一份抑制不住的燥热,久久散不去…… “这是你找到的?”何千缘拿出那朵带她逃出来的小花,依旧蓬蓬的。 莫以尘点点头,耳根还是挥不去的艳红,“嗯……喜欢吗?” “当然,能逃出来,什么都喜欢!”何千缘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怪怪的。 谁让她心思浅呢,可是,莫以尘心思就没那么浅了。 看着她毫无顾忌的,真切的笑,心里暖暖的,还伴随着一丝炽热的悸动,从内而外的感染着自己沉寂已久的心绪。 何千缘舒下心来,仔细端详着手里那朵白胖胖的小绒花,眼睛笑得弯弯的,晶白的眼睛似是星子,也似皎洁的月亮。 她就是这样简单,一朵花就能让她开心好久,不必奢华,不必浩大,也不必完美,随性自然的惊喜才是最好的安排。 “你在哪里找到的?百里府邸有吗?”何千缘把玩着绒球问道。 “今天早些时候,晨练时,它飘进了院落,我想着……你会想要的,就来找你了。我寻了一遍,这里没发现,应该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何千缘一听在外面,顿时没了兴趣,“哦,外面啊,那就看不到了,算了。” 莫以尘挑挑眉,眉眼间有些疑惑的说,“不想出去看吗?” “我都残了,还出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算了,我还是保着我这条小命吧”。 嘴上说着不去,实际上心里痒痒的很,她无意间嘟起的嘴,早就出卖了她。 莫以尘伸出修长的手,宠溺的笑着,眉眼舒和,示意她跟自己走。 “干嘛?” 莫以尘温柔的笑着说,“你不是想出去吗?我陪你,安心些”。 何千缘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莫以尘,要帮我越狱?你没伤着头吧?” 莫以尘见她不信自己,眼神有些失落,抬着的手慢慢缩了回去,眼眸中有些暗淡的星光。 没成想,何千缘一把拉住他的手,拽着他就往门口跑。 “你?” 莫以尘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既然如此,还不快走,一会小水发现了就走不了了,我都快憋死了!” 正跑着,猛的一停,何千缘又回过头,将爬出来的洞遮了遮,确保不会被发现,才放心的离开。 何千缘拉着莫以尘悄悄来到一处墙角,环顾一周,确定无人,撸了撸衣袖,就要爬墙,正要动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莫以尘见她停了下来,眉头皱了一下,刚想上前询问,是不是伤口痛,又不好意思说。 他知道,她一向逞强。 何千缘忽然转过身,脸上有些担心的神情,“你的伤还没好,要不,就不去了吧?” 突然的关心,让莫以尘有些惊讶,其实更多的是惊喜。 莫以尘失神似的,乖巧的点点头,“无事,放心”。 何千缘也不怀疑,拍拍手,转而又去爬墙。 对于莫以尘来说,最开心的是,她,终于能信自己了。 何千缘努力够着,奈何身高不够,怎么都爬不上去,蹦蹦跳跳的,像只急不可耐,想逃出去的小羊。 莫以尘在一旁,看着她努力,就是不放弃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 但刹那间,原本温柔的眼睛闪过一丝失落和忧伤,浅浅的嘴唇抿了抿,垂了下来。 他在担心什么呢? 是怪自己之前没保护好她吧。 何千缘经过数次尝试,能试的都试了,就是不行,“连个墙都欺负我!” 莫以尘摇摇头,眼眸含着一抹浅笑,“要帮忙吗?” 何千缘撇撇嘴,“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我知道,你不试到底,是不会罢休的”。 明媚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不似骄阳,也不似昏日,只是明亮,淡淡的。 相望彼此,才知竟有那般心思。 “那……你帮我吧……” 莫以尘得到允准后,直接抱起她,紧紧拥在怀里,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到了墙外。 贴着他的脖颈,药膏和鲜血的气味十分浓郁,还有一种莫名的汗味。 出了墙,何千缘兴奋的像撒欢的羊羔,迫不及待的寻着绒花飘来的地方,丝毫不记得肩上的伤了。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莫以尘嘴角始终挂着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路风尘,偶然的微风拂过,携带着小小的绒花,牵动着两人的心,直到远方。 不一会,跟着绒花,来到了一处洞穴,就是之前击杀沙鲎的巢穴,已经被百里家清理干净了,没了腥臭味。 只是没想到,又来到了这里。 莫以尘凝望着依旧昏黑的洞穴,思绪回到了那个夜晚,触目惊心的一幕久久挥不去。 暗自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跳的厉害,想起那个阴暗极端的自己,就是一阵心惊。 自己真的会被他取代吗? 又或者,他就是真实的自己…… 立于巨石前,自己显得多么渺小,就像面对不可抗拒的强压。 可自己真的甘心吗? 莫以尘看着眼前的她,只觉得恍如隔世,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看着她,渴望着。 何千缘没注意莫以尘的异常,只是双手相合,闭上眼,虔诚的对着洞口拜了拜。 “希望来世,能和谐相处,让你们恢复如初……也让世界恢复以往的善意……” 莫以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思绪万千。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从洞内吹来,阴寒刺骨,似是幽灵在低吼,心灵为之一颤。 看来,真正消除怨念,恢复如初,真的很难。 岁月的洗礼,需要时间…… 何千缘被冻得打了个寒战,吸吸鼻子,才睁开眼,却意外看见一朵绒花从洞口飘出。 “莫以尘,你看!快,跟上去。” 莫以尘沉浸在思绪里,一下没反应过来,抬眸看去,只剩一抹白色,和手边淡淡的温度。 幽蓝的眼眸闪闪的,继而又变得坚定,也跟了过去。 是啊,保护眼前的人,才最重要,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第33章 惊险 两人再一次进入洞穴,心情却全然不同,此次很是轻松和幸福。 因为,没有危险,没有猜忌,只有彼此…… 风陨剑,焕发的微微荧光,照亮着前行的路,以及周围的岩壁。 细细看去,才发现,这里有多么美。 岩壁上点缀着森森的萤石,绿莹莹的,好看极了。 头顶镶嵌着颗颗蓝盈盈的碎石,一闪一闪的,似是晴朗夜晚的星空,似是晶莹剔透的海洋,似是最皎洁的真心与实意。 抬眼望去,尽是灿烂。 只可惜,这里的主人,再也看不见了。 是因为人类,而不见的…… 何千缘原本欢喜的心情忽而变得低沉,明亮的目光也暗了下去,嘴角微微下垂,浓浓的眉毛也皱在了一起。 好像一滴晶莹的露珠,被掐出了泪花,让人心疼,在幽幽的荧光下,更显伤感。 莫以尘看着她失魂的样子,何尝不想抱住她,安慰她。 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们想要的,只是无奈罢了。 风陨双剑,焕发的光,似乎也变暗了,它们也感到了悲伤吧…… 莫以尘伸出手,想抚一抚她的背,但迟疑了一下,又缓缓放下。 他明白,现在自己还没资格。 二人无言,走了一段距离,周围的萤石渐渐少去,洞穴里更黑了,只剩剑锋的浅浅光亮。 耳旁时不时有风掠过,伴着阵阵寒意,夹杂着轻轻的脚步声,和彼此的心跳。 一声轻轻的,绵绵的叫声,在寂静的洞穴内十分清晰,空灵灵的,显得十分诡异。 莫以尘警觉地环顾着四周,晶蓝的眼睛闪着光芒,手自然的握紧了。 他一向对声音十分敏感,这是从小练就的,或者说是,逼迫的。 何千缘听着这声音,只觉得十分熟悉,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听过,心跳渐渐加快。 空灵的声音,声声触碰着何千缘的心房,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进,她要去找到它,这是此刻心中唯一的想法。 何千缘仔细听着那声声呼唤,朝它迈去,莫以尘并没有阻止,紧跟着她,没入黑暗。 朝黑暗迈近的每一步,耳旁仿佛都有碎玉声,清脆,悦耳,动听。 渐渐的,眼前偷现一缕光,何千缘按耐不住好奇心,朝前奔去,月白的衣服,夹杂着闪闪的黑发飘飘,恍如遗落人间的一缕仙绸。 眼前的光忽亮,伴随着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止不住的狂跳。 没入光中,脚下却一空,毫无征兆,何千缘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掉入深渊,一只修长的手及时拉住了她。 一用力,撞在宽厚的胸怀里,还有一手紧紧揽着腰肢。 脸埋在怀里,只觉得万籁俱静,只剩心跳…… 放开手,又回望近在咫尺的深渊,黑漆漆的,仿佛能吞掉所有东西,顶上漏口洒下来的光显得微不足道。 莫以尘依旧揽着她的腰,轻声说,“没事吧?” 声音低沉,浑厚,但没有完全褪去少年人的稚气,暖暖的,很贴心。 “没事……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 何千缘看着脚边望不到底的漆黑,有所犹豫,但既然来了,她怎会甘心。 万一哥哥的魂魄就在下面呢? 她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莫以尘心知肚明,揽过她纤细的双腿,把她拥在怀里。 “你干什么?” 何千缘被抱着,只觉得深渊更深了,自然的揽过他修长的脖颈,往他怀里凑了凑。 “你不是想下去看看吗?我陪你”。 声音坚定而真诚。 何千缘本来有点害怕,但现在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了,望着那地狱,目光坚定。 “好”。 “风陨!” 风陨剑应声出鞘,蓝光闪过,深渊似乎被照亮了一角。 踏上剑身,便将性命交托出去,生死存亡,都押给了彼此。 踏着蓝光,缓缓而下,血色的岩壁上是狰狞的爪痕,还爬满了拧巴的藤条,十分恐怖。 何千缘咽了咽口水,自己现在太弱,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莫以尘也有伤在身,只能祈祷不要遇到什么凶狠的异兽。 不然就……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光渐渐模糊不清,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一两声,幽冥般的声音,在心底回荡。 终于着了地,莫以尘先试探了一番,确认安全,才将何千缘放下来,风陨双剑也随即护在左右,照亮着深处。 面前还是黑漆漆的,隐约看去,发现不止一个洞口,那里有什么,谁也不好说。 绵绵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着,让人难以分清方向。 两人相视一眼,相互明白,不能轻易分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何千缘下意识地抓住莫以尘的手腕,深呼一口气,朝着其中一个洞走去。 两人的心跳相传入耳,此起彼伏。 借着风陨的微光,小心摸索着前行,渐渐深入洞穴,寒气袭来,单薄的衣物抵不住寒意,蔓延上心头。 耳边的声音从未停止过,直直地钻入脑中,回荡着,惊悚着。 手心浮上汗意,抓的更紧了,抬头看向身旁,模糊的脸庞却让何千缘感到安心,炯炯有神的眼眸更是如此幻美。 正走着,忽然,洞穴开始晃动起来,不时有碎石从头顶掉落。 莫以尘揽过何千缘,把她护在怀里,紧紧握着她的手。 风陨剑悬在半空,不时击碎着掉落的岩石块,刀光剑影,撕开了黑暗的沉寂。 一声低吼从深处袭来,震得耳朵一鸣,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无形的压力充斥着洞穴,喘不过气来。 风陨剑双双落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何千缘双手捂住耳朵,闭着眼睛,她虚弱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多久,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莫以尘护着她,强忍着耳鸣,也没有放手。 耳朵缓缓流出血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眼前的晃动,意识渐渐模糊。 这时,吼叫戛然而止,抖动停止了,一条尾巴猛然伸出,卷起何千缘,又回到了深处。 风陨剑毫无反应,直直地躺在地上。 莫以尘捂着耳朵,无力的手,青筋暴起,关节惨白,幽深的眸子里倒映着她被卷走的一瞬间,久久不能逝去。 “千缘……” 剧烈的疼痛从耳中传来,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他们能从这次惊险中,平安脱身吗? 第34章 幽冥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卷在何千缘身上的尾巴,顶着浓密的毛发,皮肤又糙又黑,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何千缘被那声吼叫震得,脑袋还懵懵的,只觉得卷着自己的粗尾巴,收得越来越紧,自己都快被压成两半了。 深入洞穴后,漆黑一片,只有两颗绿莹莹的宝石在泛着光,再近些,不对! 那是一双闪着绿光的,狰狞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时不时还传来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种味道何千缘再熟悉不过了,是人类的尸臭味,以及别的臭味。 不好,这家伙要吃我! 不行,不能死在这,莫以尘还等着我,哥哥还等着我! 何千缘使出浑身的力气,拼命挣扎,奈何动弹不得。 何千缘心一狠,一口,狠狠地咬了上去,怪物一惊,甩开了何千缘。 勉强稳住身,落了地,何千缘吃了满嘴毛,强忍嘴里的臭涩味,不敢出声。 咯吱咯吱,怪物动了,洞穴随之一颤。 看来是个大家伙,不好对付。 何千缘心里想着,紧张的直流汗,薄薄的衣服都透了,在阴冷的洞穴中,更增添了寒意。 异兽在寻觅着,何千缘悄悄地迈开脚,颤颤巍巍,生怕被发现。 可是气味难以掩盖,循着气味,那双诡异的眼睛盯上了她。 不能等了! 何千缘撒腿就跑,异兽怒吼一声,紧追其后,偌大的洞穴,给予了何千缘足够的逃跑空间。 怪物在后面穷追不舍,身后时不时传来石块被撞碎的声音,声声惊心。 好在何千缘习惯了黑暗,行走自由,周旋了半天,渐渐体力不支,动作慢了下来。 一不留神,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身上擦出了几处伤口,血腥味无疑给了异兽更加明确的信息。 眼看着那双眼睛朝自己冲过来,何千缘实在是没有力气跑了,只能瘫在那。 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了吗? 哥哥…… 那一刻,脑海里只有哥哥温柔的脸庞。 然而,一声空灵的声音响起,异兽忽然僵住了,尖锐的利爪离何千缘的眼睛只有一尺。 何千缘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恐的盯着眼前的爪子,刚才要是真的刺了过来,自己就真的归西了。 声音再次响起,周围仿佛静止了一般,死一般的沉寂。 异兽不知为何,收了爪子,回身退向了黑暗,只留下瘫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的何千缘,喘着粗气。 愣了一会,何千缘才拍拍胸脯,缓和一下呼吸。 “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呢,还好,还好,活着就好……” 好不容易站起身,平复一下心情,何千缘想着要尽快和莫以尘汇合。 不知道,莫以尘怎么样了? 瞄一眼异兽退去了方向,还是后怕,赶忙沿着原路返回。 洞里冷凄凄的,刚才又被吓了一身汗,更冷了,何千缘抱着膀子,咬着哆哆嗦嗦的牙,快走着。 眼前忽而一亮,何千缘一激灵,生怕又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就缩在一块岩石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光里俨然是一只小兽的模样,绵绵的叫声,很是熟悉。 是它! 徐啸杰前几天追的小家伙! 何千缘才稍稍放心,走了过去,小羊正缩在那里,舔着自己的小脚。 见何千缘靠近,十分温顺且热情,主动贴贴。 摸着它软软的毛,心情舒缓了许多。 何千缘也坐下来,歇一歇,刚才走了那半程,又累了。 “就是你这小家伙,引我们来的,真是可恶!你怎么没被吃掉呢?就因为你可爱吗?” 何千缘揉着它绒绒的头,发泄着。 雪白的绒毛,小小的头,小小的脚,耳朵粉红粉红的,眼睛是亮晶晶的蓝色,还有一条短短的肉尾巴,确实可爱极了。 好吧,看着它的样子,也实在是发不出火了。 何千缘嘟着嘴,轻轻撸着小兽的毛发,忽然陷入了沉思。 这小家伙什么来头,那大家伙竟然不吃它? 它几次三番的出现,肯定不是偶然,它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 何千缘想着,就低下身,想仔细看看它,谁知小兽却突然一跳,径直撞向了何千缘。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小兽就不见了,只觉得心口疼,体内忽然有一股力量在躁动,捂着胸口,气喘吁吁。 不一会,就晕了过去。 回归沉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另一处洞穴时不时散发着蓝光,莫以尘此时还昏迷着,身旁的风陨剑似乎在着急,一闪一闪的。 意识内,莫以尘正被幽冥般的黑气吞噬,活物般的气体肆无忌惮的钻入他的身体,撕扯着他的灵魂。 莫以尘抱着双膝,头埋在臂膀里,耳边不断回荡着一个严肃,无情的声音。 “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你不配!你要时刻记住,你永远都不配!” “不要……不是的,不是的……” 此时的他,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也是最脆弱的。 他这些年来,一直饱受折磨,身体上,心灵上。 双重压力下,怎会正常呢? 被黑气缠绕着,折磨着,真的,还不如死了呢。 但心中的不甘支撑着他活到现在,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得到认可。 可是,随着她的出现,这种执着,似乎变淡了很多。 脑海里再次浮现她纯真的笑容,一缕光凿开了黑暗,照亮着他。 “千缘……” 身体渐渐有了力量,挣脱黑暗的囚笼,奔向那丝光。 既有一丝希望,就绝不会放手。 猛然睁开眼,一滴泪划过脸颊,温暖着心,随之而来的是耳朵传来的剧痛。 撑起身,摸了摸耳朵,血早就变暗了,看来不流血了。 撕下布条,擦拭干净,除了刺痛,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声音,从来不曾听见过的声音。 微风拂过,细石掉落,水滴滑过,仿佛还有剑语声,就连此时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到。 虽然十分疑惑,但眼下还是先救回千缘最重要,顾不上其他,捡起风陨剑,就朝着千缘被抓走的方向追去。 风陨的光似乎变亮了…… 这是福还是祸呢? 第35章 烧醉 小窗外,在沙漠难得见到的鸟,正喳喳的叫着,黑蒙蒙的天,清晨的阳光已经些许明媚灿烂,微微洒在何千缘的脸上。 “唔……这是哪?” 眯开眼,是陌生的窗户,掀开被子,抬手搓搓眼,定睛看看,确实不认识。 等等! 重要的不是窗户,而是…… 此时,自己正趴在莫以尘怀里,自己的欠手还搂着他的腰,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可他的衣服却松松垮垮的,似乎是被扯过。 他还睡得沉沉的,面色红润,眉眼舒缓,脖颈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还有几道浅浅的印子。 舒缓的鼻息,淡浅的香气,闪闪的睫毛,浅红微粉的嘴唇,一切都那么…… 不合时宜……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何千缘小心翼翼地抽回搭在他腰间的手,微微一动,莫以尘似乎察觉到了,微微侧身,修长的臂膀揽住她的背,又向她贴近了一步。 炽热的鼻息,从发丝间袭来,痒痒的,麻麻的,那张俊美的脸庞近在咫尺,清晰到,连他锁骨处不显眼的一颗朱砂痣,都看的通透。 长长的睫毛一颤,微微抬眸,幽蓝的眸子,是那般温柔,那般明媚。 对视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燥热,连初升的阳光都逊色了。 两人迅速起身,弹开一段距离,奈何被子可没有那么宽,锁着两人。 何千缘缩起身,凉凉的小脚,不经意间碰到了他滚烫的手,像触电般,两人都微微一颤。 沉默良久,何千缘才强忍着尴尬,说:“那个,早啊……” “嗯……” 好像更尴尬了。 莫以尘搓着被角,低着头,耳根红的厉害,解释道,“昨天,你烧的厉害,我就把你抱到我房间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 何千缘忙摆摆手,“我对你当然放心,我是不放心我自己……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莫以尘红着脸,散乱的头发在晨风中微动,何千缘这才注意到,莫以尘的发冠被随意的扔在地上,自己的发绳也被扯在了一旁。 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了,自己肯定没干好事…… 完了…… 莫以尘望向地上的发冠,那颗晶莹的蓝宝石闪着光,思绪被拉回昨夜。 昨日,莫以尘在一处洞穴寻得何千缘时,她正发着高烧,嘴唇发白,手脚冰凉,身上却烫的出奇。 准是被寒气冻着了,莫以尘赶忙抱着她回到地面,星光稀疏,已是深夜,偌大的沙漠只剩下他们。 紧赶着回到百里府邸,想着若是回千缘的房间,肯定会被发现,想了又想,只得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将昏睡的何千缘轻轻放在床上,脱下靴子,盖上被子,又倒来一杯水。 将她揽在怀里,给烧的直冒汗的何千缘喂了几口水,又从荷包里翻出散内热的药丸,喂她服下,才坐下来,缓一口气。 轻轻给她包扎着手上的擦伤。 一个寒战,才想起来自己也被寒气侵体,冷的厉害,服了药丸才好些。 坐在床边,掖掖被子,理了理她沾满汗水的发丝,用衣袖擦拭去她额头上的汗珠,见她眉间渐渐舒展,才放下心来。 正要起身离开,却被拽住了衣角。 “哥哥,别走……” 本就黯淡的眼眸,似乎更暗了一些,伤心之余,更是心疼。 轻轻拉回衣角,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十分柔和,被洒了一层柔粉,和银光。 寒风吹过,从小窗户悄然钻入,他心底的寒意更深了。 轻叹一口气,站起身,转身正要离去。 一双纤细的手却揽住了他的腰肢,背上暖暖的,何千缘正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长发中,缓缓的呼吸,清晰入耳。 犹豫片刻,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回过身,只见她脸色不太好,红红的,眼神迷离,看来烧还是没退。 “千缘,乖,该睡觉了”,莫以尘轻声轻语的说。 何千缘松开他的手,直起身,一下捧住他的脸,凉凉的,软软的。 脸凑的越来越近……心跳得好快。 手僵硬的不知道往哪放,明明很慌,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僵在那,动不了一点。 就在两个鼻尖即将碰上的时候,何千缘忽然停了下来,浅粉的嘴唇嘟了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千缘,你……” 何千缘眨眨眼,认真的说,“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你戴这个发冠,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说着揉了揉莫以尘白净的脸,红着脸,嘟着嘴,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爱极了。 莫以尘轻笑一声,眼睛笑的弯弯的,回握住她的手,看向她莹白的眼睛,说,“千缘,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我不是你哥哥”。 何千缘偏头想了想,再次看向他幽深的眼眸,认真的说,“你是莫以尘……你是,你是小哥哥……” 微凉的指尖还在他的脸上来回摩擦了一下,软软的,滑滑的,好像一块质地温良的白玉。 莫以尘听见那一声“小哥哥”,记忆仿佛回到了曾经,是啊,他一直是她一个人的小哥哥,一直都会…… 莫以尘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温柔和欣喜,“好,你不喜欢,就不戴了”。 说着,随手就将发冠从束发上取了下来,头发随之散落下来,落在何千缘的手上,发冠被丢在了地上。 “我也,不喜欢……”莫以尘喃喃地说,神情似是失落,也似是伤心。 何千缘撩着他墨黑的发丝,白皙的手指在黑发间游掠,慢慢的抚上耳朵,在耳后摩擦。 莫以尘此时目光呆呆的,任凭她玩弄着自己,双手自然的扶上她纤细的腰间,热热的,柔柔的。 何千缘歪着头,很开心的撩拨着莫以尘的碎发,“散着更好看”。 莫以尘会心一笑,偏头在她软软的手掌上蹭了蹭,很久之前,自己也这样做过。 久到,自己都淡忘了…… 月下,两人相扶,彼此的真心,胜过月色,胜过袭来的阵阵微风。 “好了,睡下吧,不早了”,莫以尘伸手想拿下贴在自己脸上的一双小手,何千缘却往前一倾,揽着他的脖子,拥入怀中。 “哥哥别走,我怕”,可怜巴巴的声音在耳旁回响,心立刻软了下来。 轻轻抚过何千缘绒绒的头发,“好,不走”。 何千缘回过身,坐下来,踢掉袜子,扯下发带,微卷的长发缓缓垂下,直至及腰,软蓬蓬的,好想揉一揉。 莫以尘刚坐在床边,何千缘却扯过他的衣领,要给他脱衣服。 莫以尘立刻慌了,忙按住她在自己怀里乱摸的手,语气慌张,“不必,夜间寒冷,就不脱了……” 何千缘认真的想了想,尽管现在她还迷糊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想明白,只见她点点头,就一把按倒莫以尘,缩着身子,钻在他怀里,手揽着他的腰间。 不一会就睡着了,呼吸渐渐均匀,睡得很香。 莫以尘有些局促的躺着,微微偏头,看向熟睡的她,袭上心头的是,满满的暖意和幸福。 闭上眼,此刻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两个紧拥在一起的,孤独的灵魂。 莫以尘回忆着昨夜的甜蜜,却没说出口,只是说,“没什么,你昨日烧的厉害,睡了一夜”。 真的,吗? 何千缘看着地上的狼藉,半信半疑,但转念一想还是少知道的好,脑子已经够乱了。 “那就好,那就好……” 这场烧醉,便戛然而止了…… 第36章 诡洞 初晨的阳光,探进小窗户,在紧绷着的被子上抹下一片斑斓,忽明忽暗的。 何千缘止不住的抠着脚趾,都快把床抠穿了,感觉心里有上万只蚂蚁在爬,痒极了。 “那,我就先爬回去了,免得小水发现了……”何千缘支支吾吾的说。 莫以尘点点头,手抓了抓被角,抿着嘴说,“你的伤这些天别沾水,空了就来找我换药……” “好……” 何千缘掀开被子,正要俯下身去够袜子,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莫以尘的房间跑来。 “哐”的一声,门开了。 何千缘赶忙缩回去,用被子蒙住自己,躲了起来。 莫以尘很配合的将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转而故作镇定的看向来人。 “莫以尘,快!小水刚才急匆匆的跑来说,马姑娘不见了,快去帮忙找找吧”。 徐啸杰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在微光的照耀下,他发丝间的汗珠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看来他很是着急。 虽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但屋内还是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什么。 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向屋内,黑暗中夹杂着微微晨光,他幽深明亮的眼眸透着阵阵寒光,似乎很是气愤。 “徐啸杰,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不许随意进我房间”。 语气冷冷的,还夹杂着一丝埋怨,护着何千缘的手缩的更紧了。 徐啸杰喘着粗气,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干嘛?快点,她要是跑出去了,说不好就在沙漠迷路了,赶紧”。 刚说完,外面就传来百里齐阳的声音,“徐啸杰,你人呢?人找到了吗?” “来了,就你急”。 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何千缘听脚步渐渐远了,才钻出被子,深呼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你的名誉就被我毁了”。 缩在被子里好一会,头发乱糟糟的,蓬蓬的,像是厚厚的羊毛一样。 莫以尘轻声呢喃道,“毁了,也好”。 何千缘回过头,看向他低垂的脸庞,晨风划过,他的碎发在风中凌乱,没有了平时规整,只是难得的自在和逍遥。 那一刻,她有些心疼他了。 莫以尘抬头间,剑眉星眸,墨发醉唇,都让何千缘看的呆呆的。 何千缘忙挠挠头,撇过脸,“那个,我先走了……一会他们怕是该把整个府邸翻个底朝天了”。 然后,蹬上袜子和靴子,抓起发带,散着头发,就跑了出去,跑之前还警惕的探了探门口的情况,确定没人了,才撒开腿跑了。 只留下一个慌不择道的背影,还有空气间,淡淡的清香,缓缓扑鼻而来。 耳尖在微阳的照耀下,粉红粉红的…… 莫以尘凝望着地上的发冠,眼神忽而变得冷淡,更多的是怨念,他也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呢? 可能和她一样吧…… 何千缘鬼鬼祟祟的摸回草丛,小水正守在门前。 想着要是从洞再钻回去,就解释不了;从正门也不好走,那就只能另辟蹊路了。 于是找了一棵树,摸了一块石头,爬了上去,等着某个倒霉蛋的到来,制造一场偶然的邂逅。 等到天完全亮了,何千缘还坐在树上,等得都睡着了。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远远看去,来人衣着华丽,那火红的发丝显得十分张扬,一眼就认出来,是百里齐阳。 何千缘心里暗喜,终于让我逮到一只活的,天助我也! 百里齐阳正焦急的四处张望,寻找着何千缘的身影,焦急的表情一直挂在脸上。 忽然,“刷”的一声,一个东西突然窜了出来,百里齐阳一偏身,躲了过去,正要发火,只听见一棵树上传来他期待已久的声音。 “不错嘛,这几日,进步不小”。 虽说何千缘受着伤,但一觉醒来,感觉腰不酸,腿也不痛了,连内力都恢复了不少,神清气爽。 百里齐阳欣喜万分的跑到树下,一抬头,就见茂密的树叶中,一条树枝载着一抹月白色。 衣衫在风中稍稍凌乱,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形成一块块光斑,树影斑驳。 百里齐阳忍着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的是怒气冲冲,“你去哪了?找了你一早上,饭都没吃,都多大人了,还玩失踪?全府的人找了你一早上,你居然在这里睡觉?” 何千缘坐在树杈上,来回晃着腿,笑嘻嘻地说,“你困了我那么多天,是想憋死我吗?再不出来,我就真疯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百里齐阳站在树影中,光斑时不时落在他稚气的脸上,虽然幼稚,却也是翩翩美少年,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赤目,像火红的太阳,神圣且迷人。 “这还差不多……” 百里齐阳叉着腰,思索了一会,忽而疑惑的问道,“小水说,正门她一直都在,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何千缘也是一脸疑惑,“房间的洞不是你凿的吗?” “什么洞?你住的房间有洞吗?我怎么不知道”。 何千缘本来以为洞是百里齐阳以前贪玩,为了跑出去凿的,但现在看来,此事不简单。 手腕一用力,从树上跳了下来,径直落在了百里齐阳面前,伏在地上,吓了他一跳。 “喂,你伤还没好利索,还看不见,怎么这么鲁莽!不要命了?” 百里齐阳本来想扶起她,怎料何千缘直接站起了身,两颗头直接撞在了一起,一时间,脑袋懵懵的,眼冒星星。 百里齐阳揉了揉下巴,“你头好硬,痛死我了”。 何千缘摸了摸后脑勺,反击道,“我命更硬,你要不要试一试?好了,我带你去看看那个洞,别到时候说我凿你们家墙,让我赔钱”。 两人拌了一会嘴,百里齐阳就跟领着何千缘去了她住的房间,刚到门口,侍女小水就闪到了两人面前。 “马姑娘,可找到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要被喂虫子了!”小水哭哭啼啼的,她的手腕处赫然有些伤口,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何千缘拍拍小水瑟瑟发抖的肩膀,“抱歉,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小水,何千缘看着她一翘一翘的小辫子,眉头渐渐皱在了一起,回过身问百里齐阳。 “你们家,规矩这么苛刻吗?对侍女都这么狠?” 百里齐阳眼神暗了下去,锁着眉头,叹口气,说,“老头就是这样,他总说,越狠,别人就越会敬重自己。可是,真的如此吗……” 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的光渐渐暗了下去,身在高门贵族,怎能不多些烦恼呢…… 何千缘虽然理解不了他们的苦楚,但总能体会一二,活着本来就很苦。 “都会好的……好了,好了,我先带你看看我的狗洞吧!”何千缘挽过他的手,拉着他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风的声音从这边传来的,洞就在这”。 百里齐阳一时愣住,痴痴的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她飘飘的发带微微扫过自己的衣袖,留下微微清香。 看着她的背影,脸渐渐红了起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自己。 何千缘来到箱子前,百里齐阳一看,果然有个洞,大小刚好只合适何千缘小小的身材进出。 百里齐阳努力了半天,肩膀总被卡着,怎么都出不去,探头出去,外面就是一片草丛,隐蔽性很好。 怪不得那么多人来来往往都没发现。 看洞的情况,应该是最近新凿的,既然这个洞在何千缘住进来之前并不存在,那么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又是什么人凿的呢? 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让何千缘有机会逃出去? 何千缘跑出去,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一系列的疑问,在何千缘的脑海里盘旋,久久散不去。 又想到飘进房间的绒花,洞穴,怪叫,异兽,小羊…… 莫非,是故意引我去洞穴的? 是为了杀我吗? 细细想来,只觉得细思极恐,一股寒意袭来。 幸好有莫以尘在,不然自己就和哥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哎,你想什么呢?都出神了?”百里齐阳推了推何千缘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对了,这个洞先别堵上”。 百里齐阳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沙漠风沙大,开个洞,沙子会吹进来的”。 何千缘语气沉沉的,低声说道,“有用,你照做就是,好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你去哪?喂!” 何千缘拿起房间里的手杖,就急匆匆的出了门,丝毫不像瞎了一样。 不对,她本来就没全瞎。 好在百里齐阳头脑简单,没想那么多,也没起疑心,只是嘴里嘟囔着,“走那么快,就不能多待会……” 百里齐阳轻叹口气,忽然听见洞外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过去了,许是什么小兽吧! 将箱子挪了挪,遮住洞口,就走了。 百里齐阳前脚刚走,洞口就又被打开了…… 是谁? 又是谁想置何千缘于死地呢? 除了九洲人,还会有什么人呢? 第37章 辞行 寻了半日,终于在一片小池塘边,找到了莫以尘,失魂落魄的样子。 何千缘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莫以尘却好像长了双猫耳朵,灵敏的捕捉到了声响,应声回头。 见是何千缘,就放下戒心,微微松泛下来。 此时,他又束起了发束,戴上了发冠,但总感觉,不情不愿的。 大概是无奈之举吧。 “你干嘛呢?”何千缘好奇地凑过去,往池子里看了看,清澈的碧水里,偶然有几条斑斓的小鱼游过,波光粼粼的。 莫以尘手里还攥着一块糕点,他是在喂小鱼吧,原来他也是挺可爱的嘛…… 何千缘瞄了瞄糕点,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莫以尘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打开是几块精致的糕点。 香气入鼻,何千缘毫无顾忌,拿了一块,细细品尝起来,甜甜的,软软的,暖暖的。 随性在池边坐下来,手指在绿水间轻轻划过,泛起层层涟漪,惊扰了觅食的小鱼,四散而去,可是糕点的香味又将它们引诱回来,徘徊着。 嘴里含着糯糯的点心,指尖在水中凉凉的,嘴角渐渐勾起,在心底也泛起了水花朵朵。 莫以尘也盘腿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她嬉戏玩闹,就算不吃点心,心里也甜甜的。 一块糕点何千缘能吃好久,以前在学府学习时,莫以尘就发现了她的习惯,只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现在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千缘,你……一块糕点为何要品那么久,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何千缘看着手里精致的点心,眼神黯淡,忧伤浮上她的眉梢,喃喃地说,“以前,日子穷的时候,好久都吃不到甜甜的点心,哥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攒一些钱,给我买点心吃……一份点心我能吃好久,生怕自己嘴馋,吃光了就没有了,那样哥哥就尝不到了……所以每一块我都小心翼翼的尝,怕一时贪心,就什么都没有了……” 莫以尘看着她慢慢下垂的嘴唇,渐渐攥紧了手中精巧的点心,心里一沉,心疼她。 自己的不幸,与她经历过的苦难相比,也许真的不值一提…… 何千缘轻笑一声,又笑着说,“而且食物都是宝贵的,吃多了也不好,贪心还胖人,少吃一点,慢慢吃,也不错嘛”。 她总是能够自我安慰,好,也不好…… 莫以尘回以微笑,可心里还是在痛。 静静坐了一会,风吹过池面,水光粼粼,抱着点心的纸张,“哗哗”的响着,品着香糕,尝着生活的百般滋味。 终于吃完那块糕点,何千缘将自己对那个诡异洞口的疑惑告诉了莫以尘,她也没有什么人能信任了。 莫以尘皱着眉头,低眸深思了一会,收起点心,拍拍身,伸出手,“走,我陪你去看看。” 何千缘抬头看向眼前人,明眸皓齿,雪肤墨发,淡蓝的衣袍像天空般空灵,让人安心。 能信的,也许不仅只有自己…… 何千缘握住他修长的,温暖的手,站起身来,也没有那么多防备心了,至少对他来说。 空气里都是糕点的香甜味。 回到房间,挪开箱子,莫以尘低下身,伸手细细摸着洞口的边缘,眼神渐渐冷厉。 “之前带着绒花来找你时,风流就只能从这里进入,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借绒花引你出来……” 何千缘也俯下身,再次从洞口向外看去,心境全然不同,之前是喜悦,现在是心惊。 “还好,有你在”,何千缘随心一说。 莫以尘心里暖暖的,这一刻只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开心之余,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只怕以后还会发生这种事。 蓝眸闪过一缕光,透着担忧,透着自责。 “千缘,我不能随时在你身边,万事小心……我也不能全信,记得保护好你自己”。 他诚恳的语气,真切的关心,炽热的目光,都让何千缘觉得温暖,哥哥去世后,这种感觉许久没有过了。 她从内心深处还是信他的,如今连这一点期许都没有了。 可是,如果连他都不能信,自己还能信谁呢? 也许就只能靠自己吧,反正也习惯一个人了,无所谓…… 就算随时可能丧命,为了哥哥也要拼一拼。 这乱世,本就如履薄冰,身不由己。 两人正沉默着,何千缘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一时间尴尬的气息弥散开来。 莫以尘宠溺的摇摇头,笑着说,“走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何千缘揉了揉肚子,尴尬的笑笑,然后撇过了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心里美滋滋的。 何千缘走在前面,刚要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身体一晃,朝后倒去,好在莫以尘及时扶住了她。 他的手掌暖暖的,很贴心。 一声惨叫随之而来,“哎呦!疼死我了”。 何千缘稳住身,定睛一看地上,徐啸杰正坐在地上,揉着腰。 “徐啸杰,你跑这么快干嘛?吓我一跳”,说着伸出手,拽他起来。 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徐啸杰拍拍身上的土,依旧扶着腰,嬉皮笑脸地说,“来叫你们吃饭,开心,所以跑得快……还真疼”。 何千缘挑挑眉,鄙夷地说,“矫情,走吧,还疼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徐啸杰慌忙躲开何千缘伸过来的魔爪,“不必了!不痛了,让你揉,还不如直接给我一拳呢”。 看着两人嬉闹,莫以尘无奈的摇摇头,眼眸却抑制不住的浮上一抹笑意。 三人正走着,徐啸杰忽然开口说,“沙鲎的事解决了,百里家主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了吧?” 莫以尘淡淡的说,“百里家主看着粗鲁,却也是守信之人,没问题,招募之事有望了。耽误了这么久,也该上路了”。 何千缘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要走了,可是……洞穴还没探查完,万一哥哥就在里面,岂不是错失了机会?但是那双惊悚的幽绿眼睛,实在是不好对付。看来,也只能先放一放了,等到了昪洲,借用一下法器,再回来也不迟,胜算也更大”。 默默理好了思路,何千缘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脸色好看些了。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随缘吧! 心情愉悦的到了厅堂,见百里家为了庆功,大办宴席,但在何千缘看来,就几个人,没必要大费周折,浪费。 特别是桌上琳琅满目的,还在扭动的虫子,以及其他诡异的食物。 百里家主坐在主位上,也不拘束于礼节,热情的招呼三人入座,“在下佩服几位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真乃九洲的福祉啊!来人,上酒,今日不醉不归!” 莫以尘起身回礼说,打扰了数日,伤也养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要启程了,就不饮酒了,多谢百里家主的好意。 百里畅也不强求,毕竟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也不好为难人家。 豪爽地笑着,胡子都笑得翘了起来,“哈哈哈,无妨,此次几位对燚洲有恩,我百里畅代表燚洲的百姓,谢过几位英雄”。 何千缘坐在下面,看着他喜笑颜开的笑脸,东扯西扯的,就是不提招募的事,心里嘀咕道,“怎么,想赖账?当我好欺负吗?之前敬你几分,是给你面子,现在我都是亡命徒了,还怕得罪你?” 就拍下筷子,故意引起宴席上所有人的注意,直截了当的问道,“早就听闻百里家主是一等一的好汉,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如今我们答应您的事做到了,那您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何千缘本来还想旁敲侧击一下,但转念一想,他之前为难我们,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不给!直接怼他脸上! 果不其然,百里畅笑着的脸有些僵住了,宴席上是一片沉寂,都盯着百里畅笑僵住的脸,等着他的反应。 “啊!姑娘说的是招募之事吧?在下当然没忘,承诺过的就一定要兑现,几位放心,百里家全权负责。来,今日以茶代酒,为几位送行!”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宴席才得以继续。 徐啸杰私下朝何千缘竖起一个大拇指,何千缘只当没看见,心里喜滋滋的。 莫以尘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微笑,暖心的微笑…… 长夜漫漫,有些人在失眠,何千缘却睡得难得香甜,前几日可把她折磨坏了。 月下一青色的人影,闪过,只留下一个疑团。 第二天,阳光格外明媚,一大早何千缘就起来了,收拾着行李。 在初阳中,擦试着仇婆婆送给她的手杖,树漆的光泽在阳光下闪闪的,十分耀眼。 身上的月白色衣袍,被风吹的微动,衣服是旧陆的孙婆婆缝的,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颜色也比较素,但上面是满满的幸福。 家的幸福…… 何千缘的穿着,你说是男装吧,它却有些像女装;说是女装吧,可谁家的女装是开着裙角,露着裤脚的? 总之有些四不像,但何千缘穿着很好看,其实主要是舒服,何千缘选衣服主打就是一个字,爽! 这不,正坐着,百里齐阳就抱着一堆女款的衣裳进了门,多到连床上都放不下了。 红的,绿的,紫的,粉的,五光十色的,看得何千缘眼花缭乱。 “百里少爷,你这是又搞哪一出啊?改贩卖衣服了?还是女装?”何千缘指着那一堆衣服,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感觉不妙。 百里齐阳拍拍手,叉起腰来,阴阳怪气的说,“还不是某人穿的那么廉价,省的出了百里家的门,被人议论,说是百里洲长家连客人穿的那么寒酸,愧为洲长一职,这不 老头才让我给你送一些来”。 何千缘半信半疑,“真的,百里家主会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小事?” “你爱信不信……到了飔洲,风大,你那么薄的衣服怎么受得住,别冻死了”,百里齐阳别过身,故意不看她。 何千缘也没多想,偷偷打量了一番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挑衣服,和打扮自己了,不仅麻烦,而且还无聊。 “好意心领了,算了,我这身挺好的”,何千缘摆摆手,扇灭了百里齐阳的热情。 百里齐阳刚想说话,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比声音更明显的是一阵风吹来,伴着微微的清香,光下,浅淡的蓝色忽现。 “该出发了,收拾好了吗?”莫以尘冷冷的开口,扫过那堆衣服的时候,神情有些凝重。 何千缘拿起手杖,背起包裹,“好了,走吧”。 莫以尘忽然走过来,接过包裹,扶起她的手,“走吧,我扶你”。 何千缘愣了一下,心里念叨着,我已经虚到要人扶了吗?没必要吧? 但为了不暴露,只得配合莫以尘的怪异举动,牵住他的手。 “你不需要那些东西,就不带了”,说着就拉着何千缘走了,留百里齐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爽的嘀咕着,“说得好像你很懂她一样,你怎么知道她需不需要……” 百里府邸外,百里畅站在台阶上,赤红的眼睛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三个背影,神色凝重。 百里齐阳站在门口,望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心底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也许,以后很多年都抹不去。 辞别就像初遇一般,永远难忘,都希望留给彼此的是,最好的回忆和眷恋。 可是,真的能如愿吗? 第38章 失散 烈阳下,沙漠被烤得焦焦的,到处都是沙子被烤熟的味道。 徐啸杰时不时扶着腰,抱怨着,“这小少爷就坑我一个,给我个爷让我伺候,哎!骆爷,别乱动了,行行好!” 徐啸杰趴在一只高大的骆驼身上,此时骆驼正十分不耐烦的晃着身子,想把徐啸杰摔下去。 临行前,百里齐阳牵来三匹骆驼,威风凛凛的,“去飔洲的路更不好走,送你们几匹骆驼,省力些”,说着还拍了拍骆驼的腿。 徐啸杰好奇的上前打量,这三匹骆驼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十分健壮,就伸出咸猪手摸摸其中一头紫毛骆驼的肌肉,十分硬挺。 骆驼不乐意了,冲他顶了一下,还好躲了过去,徐啸杰拍拍胸脯。 “脾气还挺大,小少爷,靠谱吗?”徐啸杰抬头望着骆驼的鼻孔,望尘莫及。 百里齐阳讥讽的嘲笑道,“今天平时很乖的,不过,对你可不好说”。 何千缘站在徐啸杰旁边,也没做什么,紫毛骆驼却主动凑了过来,十分温顺的舔了舔何千缘软软的脸,湿湿的,好痒。 何千缘缩了缩脖子,上手摸了摸它深紫色的鬃毛,骆驼不排斥,似乎还很享受。 另外两匹也凑了过来,还扯了扯莫以尘的袖角,莫以尘眼眸温和的回手摸了摸它们毛绒绒的脑袋。 徐啸杰不服气,“凭什么?就对我凶”。 又凑上前,骆驼再次呲着牙,朝他没好气的啐了几口。 “这骆驼成精了吧!见色忘本的”,徐啸杰躲过口水,骂骂咧咧的说着。 何千缘轻笑一声,又继续揉着骆驼的脑袋,“挺可爱的嘛,我喜欢你,小骆驼”。 徐啸杰此时凑到百里齐阳身旁,问道,“小少爷,这几匹骆驼送给我们了,那出了燚洲,它们怎么办?总不能带着它们通过悬石涧吧?太危险了” 悬石涧,连接着各大洲,九洲形成之初就存在了,是天然的道路,由成百上千的碎石块悬浮着组成,各大洲之间的悬石涧都不同。 现如今,就数燚洲与飔洲间的最凶险,燚洲和飔洲均多风,碎石又较小,稍有不慎就会坠落,被旧陆的黑暗吞噬。 百里齐阳抱着膀,颇为自豪的说,“放心,今天明天后天从小受训,都认路,能自己回来的”。 “今天明天后天,什么鬼?”徐啸杰挠挠头。 “当然是它们的名字啊!好记还好听,比你起的什么大丈夫丸好听多了!” 徐啸杰正想反驳,不料今天又啐了他一口,这回正中脑门,徐啸杰只得闭嘴。 何千缘忽然想起来这几天都没见到吴释,就问起来,“百里齐阳,怎么不见吴释?他人呢?” 百里齐阳一脸没好气地说,“跑了,前几天就不见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教完我呢……” 跑了? 难道是心虚?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与莫以尘相视一眼,他便明白了何千缘的心思,微微颔首,似乎是让她放心。 何千缘也只得先放下,有缘的话,总会逮到他的。 就这样,在百里齐阳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三人加上三匹骆驼,上路了。 好巧不巧,徐啸杰刚好骑着那匹紫毛骆驼,今天。 额,一路上可有他受得了。 白天风沙肆虐,骄阳高照,在热气腾腾的沙地里行走不仅煎熬,而且要命。 好在有骆驼的帮忙,轻松了不少。 何千缘本来就轻巧,坐在后天身上,后天十分轻松,时不时还回过脖子,蹭蹭她体凉的手。 本来天气晴朗,忽然觉得远处的天空黑压压的,好像要下雨一样,不对,沙漠怎么会下雨? 不好,是沙尘暴! “快找掩护,快!”莫以尘有些惊慌的说道。 可为时已晚,乌压压的沙尘扑面而来,一时间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耳旁的风还在呼啸。 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莫以尘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俨然不再是沙漠的景象,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偶有几棵稀疏的草,孤零零的长在那。 只剩自己和背上的风陨,他们,失散了。 第39章 问心 莫以尘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耳边若有若无的风声。 “风陨?” 风陨剑在颤抖,似乎被什么干扰了。 莫以尘小心翼翼的前行,幽深的眼眸时刻扫视着周围,异常灵敏的听觉警惕着所有可疑的声音。 连靴子踩过砂石的声音都清晰异常,周围静的可怕。 “呦!好俊俏的小郎君啊!姐姐喜欢”,娇媚动人的女声回荡在耳旁,莫以尘警惕起来,观望着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偶一侧身,一阵风从耳旁滑过,眼前赫然出现一名娇美的女子,衣着华丽,异域风格十分突出。 忽然靠近,莫以尘本能的躲开,女子打了个响指,莫以尘身子一僵,动不了了。 女子笑得邪魅,伸出白嫩修长的玉指,轻轻在莫以尘脸上滑过。 “小郎君,长得不错啊……很像,他……” 莫以尘十分反感,敌对的说,“你放手,你是谁?” 女子步步紧逼,娇美的面容却有一丝熟悉,女子忽然一转身,墨色的长发扫过莫以尘的鼻尖,气味也很熟悉。 似乎在哪里闻见过…… 莫以尘十分不自在,却也没多想,还是要尽快脱身才行,不知道千缘他们怎么样了。 女子摩擦着指尖,红艳的嘴唇渐渐勾起,回过身来,抬起莫以尘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你,心中有牵绊,眼神还很干净……原来是个痴情郎”。 莫以尘撇过脸,眼神躲闪。 “看来被我猜中了,是不是?”女子围着莫以尘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似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长大了……” 莫以尘有些疑惑,“你到底是谁?千缘他们呢?” “还关心别人,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妖艳的美人笑嘻嘻地说,又挑了挑莫以尘的脸颊,忽然脸色一沉,抓住莫以尘的肩膀,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你真的懂她吗……你真的了解自己吗……你是谁?” 面对眼前的怪人,莫以尘却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眼神坚定的说,“知道……” 他也是怪人,被逼成的怪人…… 女子原来一本正经的,一眨眼,就变成了笑脸,松开手,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莫以尘的头,笑得温柔。 莫以尘身体一愣,抬眸看向女子,越来越觉得她很熟悉。 “那就好,做自己想做的就好……勇敢的,去追吧……” 风陨又恢复了正常,异域女子也不见了。 莫以尘眼前闪过一片光,再睁开眼,眼前景又回到了沙漠。 从沙地上坐起身,发现明天正站在身旁,护着自己。 不远处,何千缘和徐啸杰也被今天和后天护的好好的,只是晕了过去。 这场风沙来的好巧,也很神奇。 会问心的沙尘暴,闻所未闻…… “好刺眼……” 何千缘艰难的坐起身,后天十分有灵性,在后面顶着她的背,帮她直起身来,甩甩头发上的沙子,扶着后天站了起来。 莫以尘牵着明天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今天,今天背上驮着依旧昏迷的徐啸杰。 “没事吧?” “没事,唔,眼里都是沙子”,何千缘揉着眼睛,不时眨巴眨巴,晶白的眼睛好看极了。 莫以尘忽然伸出手,捧着她的脸,低下身,轻轻吹气,帮她除去沙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顾虑。 吹得何千缘脸一阵发烫,忙挣开,“好了,没事了,我们走吧!” 慌忙牵住后天,就赶紧跑到了前面,后天背着的手杖都抖了一下,差点掉下来。 怎么回事,他越发毫无顾忌了? 莫以尘看着她惊慌的样子,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得意,丝毫不像他。 可是耳尖红红的,他却还是他。 就这样,一步一步的靠近,走到她身边,一直陪着她,直到风落。 可是,风永远都不会落下…… 今天驮着徐啸杰,似乎很是不乐意,一直在叫,时不时晃一晃,徐啸杰像死猪一样,睡得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何千缘回过头,看了看烦躁的今天,有些担心的说,“要不换后天来驮徐啸杰,我怕今天把他晃下去,再补上一脚,那徐啸杰的脸就毁了”。 莫以尘却说,“不必,他装的”。 “你怎么知道?” “他的呼吸声根本不像睡着了,一直在微喘,许是被颠的有些不舒服”,莫以尘浅笑着解释道。 “哦?是吗?”何千缘顿时起了玩心,心想不捉弄他一下,岂不委屈徐二公子装了那么久。 说干就干,何千缘掏出百里齐阳给她的精细草料,晃了晃,引诱今天过来。 果不其然,今天舔了舔嘴唇,开心的跑了过来,一颠一颠的,背上传来一阵熟悉的惨叫声。 “骆爷,停停停!颠死我了,我错了”。 何千缘将草料塞给今天,今天一嚼一嚼的,眯着眼,满脸的享受。 徐啸杰好不容易爬起来,坐正身,瘫趴在今天背上,“骆爷,你爽了,我快死了……我的腰啊……” “谁让你装睡欺负它,活该”,何千缘摸了摸今天的头,挠挠它一起一伏的下巴,表情更享受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为了不让骆爷讨厌我嘛”,徐啸杰抻抻腰,狡辩道。 今天似乎不乐意了,忽然晃了晃身,徐啸杰忙扒住驼峰,“好了,好了,是我卑鄙无耻,骆爷饶命!” 三人能像现在这样闹着,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第40章 飔洲 三人一路闯过风沙,看过星空,尝过酷暑,终于迎面扑来了一阵风,清凉清凉的,和沙漠僵硬的热风相比,舒服极了。 夕阳时分,来到危机四伏的悬石涧,看着大小不一,松松散散,洒在半空中的石块,和之前的涧道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通往飔洲的石涧,三年前本来还好好的,可是如今一年不如一年,愈发的散乱了。 许多人都不敢来往了,只有会武功的人才能较为安全的通过,这也导致飔洲以下的大洲与昪洲的联系越来越少了。 九洲似乎有分裂之兆。 法器似乎也被这诡怪的悬石涧压制着,不然也不会如此难以通过。 莫以尘往返多次,也是时刻小心,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三人在燚洲边境,松开绑着骆驼三兄弟的绳索,何千缘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它们的大脑袋,“有缘再见吧……” 今天明天后天,都凑在一起舔舐着她的脸,留下阵阵余温和暖意。 临走前,徐啸杰本来想再试一试,往前凑了凑,唯唯诺诺的伸出手,闭上眼,只觉得手掌间毛绒绒的,眯开眼,是今天主动凑了过来。 今天温顺了许多,徐啸杰也喜开望外,双手都放了上去,今天也没有抵触,反而蹭了蹭徐啸杰的手,暖意漫上心坎。 离别在即,它们也感觉到了吧…… 虽只有几日的相处,却也是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这份情意,在这世间,本就难得。 三匹骆驼,带着一份至诚的情谊,回首相望,便是留恋。 几声嘶叫,划破天空,留下远远的背影。 似乎是在期待,有朝一日能够重逢,有一天,他们也能划破一片天,照亮一方天地。 徐啸杰挥挥手,恋恋不舍,“都有点想今天了……” “才刚分开,你要不要这么夸张?”何千缘吐槽他。 其实她心里也是这样,只不过嘴硬罢了。 三人站在道路一旁,忽然瞧见远远的走来一队车队,似乎是运货的。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停了车,老者颤颤巍巍的被扶下车,挪步到涧前。 只一眼,污浊斑白的眼里就只剩悲伤,长叹口气,摇摇头说,“罢了,罢了,今年也一样,跨不去的坎,踏不过的沟,回头是路啊!” 扶着他的商人顿时急了,“老丈,你别说丧气话呀,我一家老小都指着这趟吃饭呢!前两年您就这样说,今年还是这样。您再看看!” 老者只是摇头,“明明没结果的事,何必再去纠结呢?糊涂啊!” 商人一再相劝,老者却闭口不言了,转身独自攀上了马车,没让商人帮忙。 商人见阻挠无果,一顾三回头,只得载着满车的家底,灰溜溜的原路返回了。 三人站在旁边,尽收眼底,心里很不是滋味。 何千缘率先开口,“大家都不好过,只是,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徐啸杰沉着喉咙,忧心忡忡,“是啊,就连枞洲的日子也不好过,父亲这些年很是辛苦……” 莫以尘望着车队的背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九洲的未来,如枯叶般,凋零,坠落,融入大地。 眼眸深邃,也黯淡了下去。 一时间,抑郁的气息蔓延开来,吞噬着三人的赤子之心。 九洲会是什么结局呢? 何千缘忽然轻笑一声,引得二人不解,纷纷看向她,此时她脸上含着浅浅的微笑。 “管他呢,眼前总比未来好把握,先顾好眼前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能安慰彼此的心,甚至于九洲的心。 徐啸杰深呼一口气,继而吐出笑脸来,“没错,眼前的风景最重要,别错过了”。 气氛欢快了许多,连夕阳都美了几分。 莫以尘抬眸看向微红的晚霞,幽蓝的眸子染上几分绚烂,也染上几分桀骜,渴望自由的奢望。 他们未来的路还很长,静待踏足,闯出一片新天地来。 慢慢踱步到悬石涧跟前,万千块碎石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上下起伏起来,似乎不想让别人踩着它们通过,非要见点血才罢休。 何千缘探头看向悬石涧浮云底下,黑漆漆看不清的旧陆,回忆起在旧陆的艰苦日子 再看向眼前凶险万分的危途,眼中更多的是坚定和无畏。 既已临渊,便不容退缩。 “马姑娘!你!”徐啸杰担心的喊道。 何千缘率先踏出一步,摸索着,踩在一块碎石上,稳稳的,狂跳的心稍稍安稳。 横过手杖,保持平衡。 另一只脚寻觅着下一块,步步都要小心,何千缘可不想再从头来过。 毕竟太难了,哥哥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回到九洲的这些日子,见了阳光,吃的好些,再加上长期处于,高悬在空中环境的影响,何千缘比之前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瘦,没什么肉。 但长高了的好处就是腿长了,能够到较远的石块,视野也远了不少。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坏处就是,有点招风,再加上她本来也没有二两肉,飔洲强劲的风一吹,感觉她就能被吹跑了。 站在毫无遮拦的悬石上,再加上阵阵强风,何千缘一时稳不住脚,摇摇晃晃的,脑袋上隐隐冒出汗来,顺着脸颊滑落。 坠到云中,旧陆去了…… 何千缘咽咽口水,深呼几口气,努力稳住身子,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拥入怀里,浅淡的蓝色衣袍在眼前浮现,让她安心。 “我在,大胆走”,莫以尘目光坚定地看向她,手紧紧的护着她。 “我们都在!”徐啸杰的声音从莫以尘背后传来,他勾着莫以尘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 橘色的眼眸一闪一闪的,似朝阳,似希望。 有他们在,安心许多。 何千缘微微一笑,空洞的白瞳似乎有了神韵,呼吸渐渐平缓,勇气倍增。 三人相互扶持着,莫以尘稳住中心,何千缘向前探索,徐啸杰善后,保住退路。 一前一后,缓缓前行,碎石时不时上下抖一抖,惊着三人连在一起的心。 何千缘被风吹得有些迈不开脚,不断用内力抵御着强风吹拂,身体渐渐颤抖。 忽然觉得腰间暖暖的,莫以尘正给她输着内里,踏开风,迈了出去。 每一步都走的坚定不移。 终于,踏过千山暮雪,豁然开朗,双脚终于踩在了飔洲的地上。 时不时有风吹过,带来远方的味道。 “呜呼!过来了!本少爷都快吓死了”,徐啸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仰面朝天躺了下来,眉头舒缓。 何千缘也坐在他身边,双手向后撑着身子,闭上眼,呼吸着飔洲清新温和的风。 莫以尘站在一旁,看向远方,脸上却有一丝担忧,他在担心什么呢? 总之,飔洲,我们来了…… 第41章 遇匪 夕阳下,三人正歇息,莫以尘忽然脸色一沉,隐约听见一阵嘈杂声,正朝他们这边奔来。 徐啸杰见他脸色不太好,还开玩笑的说,“莫公子,都到自家地盘了,害怕什么?难道有强盗不成?想太多了”。 话音刚落,几支冰冷的箭擦面而来,要不是何千缘及时推了他一把,他就变成刺猬了。 再抬眼,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被团团包围。 莫以尘拔出剑,独身一人挡着箭雨,蓝色的剑影闪着,他身上时不时擦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也丝毫没有松懈。 “小心!”徐啸杰倒在一旁,忽然朝着何千缘喊道。 何千缘稍稍回头,瞟见一队人马冲过来,个个膘肥体壮,面露凶光,近在咫尺。 马上人的刀,眼看就要砍了下来,来不及躲开。 何千缘本能的抬起手来,用手挡,明知只是螳臂当车,也要一试。 眼前却是一道白光闪过,刀被弹开,壮汉从马上跌落,何千缘毫发无伤,一脸懵的站在那。 看向骂骂咧咧的强盗,“怎么回事?疼死老子了!” 后面紧跟的几人赶忙下马,把领头的扶起来,然后恶狠狠的将三人围作一团,步步紧逼。 为首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头巾,留着黑漆漆的胡子,最显眼的是右脸上,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伤疤,更显得他凶神恶煞。 “来人,给我绑了,搜一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这么些年了,终于逮到几个能过这悬石涧的商户了!” 莫以尘受的伤不轻,何千缘刚才过涧道的时候,本来就不多的内力,也用的差不多了,徐啸杰又没有什么战斗力,面对一群人,他的药丸也派不上用场。 只能眼看着强盗,逼近,却没有反抗能力。 何千缘小声嘀咕道,“徐啸杰,你个乌鸦嘴!就不能盼点好”。 心里盘算着怎么脱身,突围?求饶?还是鱼死网破? 不行,就算得到好处,他们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硬拼也没有什么胜算,怎么办? 哥哥还等着我,不能就止步于此。 心里清楚,只有硬拼。 何千缘偷偷看向莫以尘,他脸上挂着血,衣袍也被血浸染了,但目光坚定,点点头,准备拼死一搏。 何千缘暗自攥紧了手杖,一狠心,正要出击,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 “有豹子!好大的黑豹!异兽吃人了!快跑!” “救命啊!” “啊!快跑快跑!” 强盗一哄而散,为首的刀疤男吼着,“都给老子回来!没用的废物!一只病猫有什么好怕的!” 正说着,刀疤男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血腥味弥散开来,钻进他的脑袋里,打了个寒颤。 刀疤男颤颤巍巍的回头,一双幽冥般的眼睛近在咫尺,闪着凶光,血盆大口直接吞掉了他的脑袋。 只是一咬,咔嚓一声,骨头就断了。 刀疤男的身子一颤,不一会就倒了下来,血流了满地。 黑豹叼着头颅,血水从长满尖牙的嘴里时不时滴落,脖子一甩,将瞪大眼睛的脑袋甩下了飔洲,径直落向旧陆昏黑的大地。 黑豹舔舔尖牙,一步一步靠近何千缘,充满血腥味的鼻息冲面而来,它湿湿的鼻子,近在眼前。 何千缘被吓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喘,只能攥紧了手杖,眼睛惊恐的瞪大了。 莫以尘捂着伤口,缓缓提起风陨剑,准备迎击。 徐啸杰也捏了一把汗,咬着嘴唇,手心里攥着一把迷药,之前人多用不上,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它身后是成片的尸体,血流成河,奇怪的是,它一匹马都没有伤,只是伤了强盗。 黑豹凑近何千缘,只是嗅了嗅,低吼一声,就转身离去了。 莫以尘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一些,收了剑鞘。 黑豹连地上的身体看都没看一眼,就消失在了风里。 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谜一样的背影。 何千缘还愣在原地,直到徐啸杰将她扶了起来,“没事吧?吓死了,再被吓一次,我就真的要晕了”。 徐啸杰抱怨着,马不停蹄又跑过去将满身伤的莫以尘扶过来,他脸色不太好,嘴唇白的出奇。 身上都是箭痕,稍一用力,伤口就会撕开,渗出血水。 何千缘挽过他的手臂,又将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撑着他,正合适。 之前个子矮,只到他肩的位置,现在能抵到他的下巴了,“还好吗?难为你了”。 “无事,放心”,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好让他们放心。 徐啸杰翻出一个药丸,喂莫以尘服了下去,脸色立刻好了一些,红润许多。 何千缘打趣说,“没想到徐二公子,制药的天赋这么高,少年奇才啊!” 徐啸杰傲娇的一扭头,褐色的发丝随风飘荡,闪闪发光,嘴角是毫不掩饰的得意,“那是,本少爷好歹也是天才一般的存在,崇拜吧?” “夸你一句,你还真飘了?不害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夹在中间的莫以尘吵的头疼,他却也没制止,只是幸福的浅笑着。 眼中的光,似乎更明亮了。 闹了一会,徐啸杰才稍稍正经起来,“飔洲离昪洲这么近,也闹匪吗?漆佬不管吗?还有那只豹子,它怎么没伤我们,好奇怪”。 何千缘也是一肚子疑惑,看向莫以尘,他的眼光黯淡,发白的嘴唇抿了抿,缓缓开口,只说了一句。 “师父他……有心无力吧……” 两人便也没再多问,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外人…… 不好插手。 何千缘对着那堆残破不堪的尸体,恭敬地鞠了一躬,眼中满是可惜。 徐啸杰凑过来,不解的问道,“你干嘛为他们惋惜,他们差点杀了我们,你忘了?” “也许,他们也只是过不下去了吧……身体是圣洁的,不该因为灵魂的罪责而被唾弃,这是身为骞夫的职业道德”。 也是自己的准则,哥哥的信仰。 徐啸杰虽然没听懂,但也还是支持她的,扶着莫以尘也鞠了一躬。 “走吧,洲长府会处理的,该去,见他了……”莫以尘喃喃地说。 夕阳落下,残光留下三个黑影,依偎着前行,风吹过,就是浓浓的情意。 第42章 禁锢 踏着星辰,三人来到飔洲洲长府,古朴简洁的建筑,灰色调为主,周围种着许多蓝绿色的柳树,发着荧光,蓝盈盈的,好看极了。 就是可惜,这里远离城区,建在山上,没人能时时观赏。 孤零零的,站在山巅,俯瞰着,守护着,可是,谁来守护它呢? 站在门前,没有一个人把守,再雄伟的建筑也显得有些落魄。 莫以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崭新崭新的,恨不得一点褶皱都没有,施法,起飞,没入院内。 不一会,门自己开了,几片柳叶从门框内飘出。 徐啸杰十分好奇,走过去,左看右看,心想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别看了,进不进?”何千缘拿手杖戳了戳他的脚,徐啸杰才依依不舍的放开门框,跟上来。 一进门,徐啸杰就感觉一股寒意压上心头,院落里空无一人,满满的柳树和落叶,不禁打了个寒颤。 “哎,这院子怎么那么像凶宅啊?莫以尘你是不是认错门了?”徐啸杰搓了搓肩膀,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嘀咕道。 莫以尘只是无声的走在前面,气息有些不稳,许是受伤了的原因吧。 何千缘环视了一周院子,落柳满庭,空旷的可怕,时不时一阵阴风吹过。 她看向莫以尘淡淡的背影,莫名有一股辛酸袭上鼻尖,酸酸的,心疼他。 在这里活着,可真够辛苦的…… 正走着,正堂的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位老者,约摸花甲之年。 白须飘飘,面容温和,给这死寂的院落带来一点温暖的安慰。 “以尘,回来了,怎么伤成这样?快去处理一下,您的朋友我来照料就好,快去……”老者原本舒和的面容,皱在了一起,满眼的心疼。 他沉稳沧桑的声音,十分悦耳,安心。 莫以尘脸色稍稍舒缓,眉头松散一些,刚要开口,正堂的门忽然被震开,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以尘……” 只是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了。 莫以尘微微一颤,攥了攥手,稳步走了进去,门忽然哐的一声,关上了。 一片寂静…… 何千缘和徐啸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为莫以尘担忧起来,齐刷刷的看向那扇灰沉沉的门。 老者轻叹一口气,也担心着,皱巴巴的手不时搓着,担心掉了一地,却也无可奈何。 “啊,两位小友,这天色也不早了,就让老夫为你们安排一下食宿吧!跟我来”。 老者转过身,示意何千缘和徐啸杰跟着他,细细看向他。 弯曲低垂的背,雪白的发丝,斑白的肤色。 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这压抑的生活,摧残成这样的。 竟衰老至此,心累如此。 徐啸杰强装热情的凑上去,想着活跃一下气氛,“老先生,看着十分精神,身体还好吗?” 老者刚才一直在沉思,被徐啸杰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激灵,“啊,还硬朗,一把老骨头啦,和你们年轻人可比不了……” 说完,周围的空气又沉了下去。 何千缘赶忙拾起话题,给徐啸杰打掩护,“还不知道老先生的名号,今后少不得要叨扰,我是来自汕洲的马寒寒”。 老者稍稍笑笑,迎合着,“马姑娘好,徐二少爷我认识……我呀,单名一个影字,无姓,从小陪着漆佬长大的,我的命和名就是漆佬给的……在这,活了大半辈子了……你们叫我老影就行了”。 老影眼神迷离,似乎回忆着什么,是美好,还是悲伤呢? 老影回过神来,摇摇头,雪白的苍发微动,“嗨,不说了,来看看房间吧!” 见他不愿多说,徐啸杰不甘心,想再问问,何千缘却拉了拉他的衣袖,摇摇头。 徐啸杰只得作罢,闭了嘴。 两人草草用了膳,见了老影,却迟迟不见莫以尘和漆佬。 问老影,他也是闭口不言,什么都不说,就收了碗筷,赶着他们回房间。 徐啸杰只得领着何千缘,走回房间,“哎,这么大的府里除了我们,看不见半个人,连碗筷都是老影他一个人弄的,要不要这么冷清,怪吓人的”。 说着,四处瞟了瞟,“连灯都没点几盏,说是节俭都有些过了,应该是苛刻吧!” “嘘,就你牢骚多,先回去再说”,何千缘捂了捂徐啸杰叽里呱啦,喋喋不休的嘴,拽着他回了房间。 夜幕沉沉,只有几人没睡,虽然这府里也没有几个人。 灭了灯,何千缘蹑手蹑脚的摸到房间的一角,敲了敲墙壁,“徐啸杰?” “我在!” 徐啸杰轻轻的声音从墙缝里传来,幸好选了两间相连的房间,才能夜下议事。 “哎,徐啸杰,你知不知道这漆佬什么脾性?我们该怎么应付他,现在莫以尘不知所踪,我们得做点什么”。 “是啊,看今天的架势,感觉要囚禁我们一样。说起这漆佬,一言难尽,算了,我长话短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虽然何千缘之前见过漆佬几面,也听过他的一些事迹,但也只是皮毛而已,根本不了解他。 唯一知道的是,他肯定心狠冷情,不然当年也不会偏要置哥哥和自己于死地,流放到旧陆。 徐啸杰就算再不上道,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知道的肯定比自己这种小老百姓多。 “漆佬为飔洲的驻洲长老,在老宿堂除了完颜长老,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受尊重。不过他性情古怪,孤僻远人,谁也不敢惹他,自然也不会有人了解他,关于他,我也不知道多少”,徐啸杰语气有些丧,他也很头痛。 “到飔洲这,招募的事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这漆佬会不会找事,为难我们”,何千缘分析到。 “是啊,漆佬作为统军长老,一定会支持招募的,而且也是他让莫以尘去招兵的,这下招募的事有着落了。可是,我们还没着落呢!谁知道他会怎么折腾我们……美其名曰,考验我们”,徐啸杰语气有点发疯的迹象。 何千缘也有点抓狂,特别是被困在这死气沉沉的院子里,真不知道莫以尘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起莫以尘,何千缘心里泛起涟漪来,“也不知道莫以尘怎么样了……” 徐啸杰在墙对面也是一脸担心,叹口气,靠着墙说,“不知道啊,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希望他没事吧……” 何千缘一听到,出去看看,这几个字眼,心里立刻有了一个鬼点子。 不过嘛,需要配合…… 懂的都懂。 寂静的夜晚,忽然被一声呼救声搅扰,“快来人!徐二公子发疯了!” 老影匆忙赶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月光下,徐啸杰披头散发,光着脚,衣服滴滴拉拉的,到处乱晃。 嘴里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鬼怪附体,要吃人之类的话,看着是挺唬人的。 何千缘躲在柳树旁,强忍着笑,指着徐啸杰,手还时不时假装颤抖一下,“影爷爷,快,徐二公子疯了,大半夜闯进我的房间,口吐白沫,还乱说一气,赶紧治住他”。 老影看着眼前疯癫颠的徐啸杰,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没遇见过这种事。 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慢慢凑近发抖的徐啸杰,“徐二公子,冷静,马姑娘,他这是怎么了?晚膳时还好好的”。 何千缘赶忙说,“晚膳前,他吃过什么药丸,可能是和什么食材相克吧?影爷爷,你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催吐的药丸,救人要紧,我看着他”。 老影听了,急切地说,“府里没有什么药丸啊……对了,等着我,我去城里看看,看住他了!” 说完就跑出了门,没影了。 徐啸杰还在乱吼乱叫,何千缘推了他一下,他才笑嘻嘻地拨了拨头发,露出本相。 “你怎么知道府里没有药,断定老影一定会下山去?还有,这一出不会惊到漆佬吗?我感觉他无孔不入,跟鬼似的”。 何千缘颇为自信地说,“没问题,我们来房间的时候,我大致丈量了一下,这里比较偏僻,大概影爷爷是不想打扰漆佬,才将我们安排得这么远。另外,你想想,这院子大白天都没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准备药丸放着,为了积灰吗?” 徐啸杰理了理头发,点点头,“也是,真有你的”,看向何千缘的眼神很是温柔。 这点心思,谁都没发现…… “好了,你的功劳也不小,快穿上鞋,去找莫以尘”,何千缘抬头看了看夜空,眼神里满是担忧。 徐啸杰赶忙蹬上鞋,理好头发,拉过何千缘的手,趁着夜色,摸近了正庭。 一处黑室内,月光透过矮小的窗子照进室内,一抹蓝色的衣角,被照亮。 淡蓝上,是暗红的血色…… 第43章 营救 黑室内,莫以尘靠在冰冷的墙上,呼吸微弱。 身上的口子没经过处理,再加上夜里寒冷,已经有些脓肿了,衣袍也被血水和尘土染脏了。 银白的月色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显得虚弱无力,只有他若隐若无的幽蓝眼瞳还有些许神韵,像平时的他。 莫以尘正闭目歇息,忽然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艰难的提提身子,已经黏合在一起的伤口渐渐撕裂,刺骨的疼。 再次靠在墙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莫以尘!”何千缘小声的叫着他。 “千缘……” 声音细微到,连外面柳叶晃动的声音,都比他的声音大。 “还有我,莫以尘!”徐啸杰也压着嗓子喊道,声音哑哑的,像是鸭子。 莫以尘忍着疼,尽量大声的说,“你们怎么来了,快回去,被师父抓到,没好事……” 夜更深了,寒气团团包围着黑漆漆的室内,侵入他的身体。 莫以尘只觉得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得远了,远到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昏了过去,墨色的长发点缀着点点汗珠,在月色下,既美丽又凄凉。 “莫以尘!你没事吧?” 见莫以尘没了声音,何千缘有些急了,扒着小小的窗户,努力往里面看,可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何千缘骑跨在徐啸杰脖子上,两个人加起来,才勉强够到窗户的下沿,可见这黑室有多密闭了。 这座建筑应该是半镶在地里的,地上如此高的墙壁,只是一半而已。 也难怪,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看见他了吗?”徐啸杰在下面看不见,干着急。 好在何千缘轻,不然以徐啸杰的身体状况,他也撑不了这么久。 “不行,什么都看不见,找找门,救他出来”,何千缘扶着窗沿,对徐啸杰小声说道。 徐啸杰蹲下身,让何千缘好下来,咬紧牙关,怕摔着她。 何千缘落了地,徐啸杰才直起腰来,揉了揉,问道,“怎么样?” “我光趴在窗户前,就已经感觉很冷了,里面肯定和冰窟差不多,他撑不过去的,快,我去找门,你放风”。 何千缘把手杖递给徐啸杰,说,“来人了,你就敲敲地面,我能分辨出来它的声音,看好了”,就弯着腰,顺着墙面,摸了进去。 “喂,你看不见,要小心啊!”徐啸杰藏在角落,担心的朝何千缘嘱咐道,眼珠时不时溜着四周。 空荡荡的,还伴着呜咽的风声,咽了咽口水,攥紧了手里的手杖,手心一阵冷汗。 何千缘悄悄绕着眼前这一座密不透风的建筑转,忽然眼睛一亮,隐约在一处草丛里看到了藏着的暗门。 走近,发现这门是像井一样,仰面对着天空的。 伸手摸了摸石门,上面爬满了藤条,一敲,声音沉闷,看来还挺厚。 正研究着怎么打开,石门上倒映着的影字,忽然闪着诡异的蓝光,头皮一阵发麻。 何千缘微微回头,慌忙一瞟,是风陨剑! 呼~~吓死我了,你这家伙。 风陨不时闪着光芒,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还时不时的撞击着石门,而且都是同一个地方。 “难道……” 何千缘伸手在风陨一直撞向的地方,摸了摸,趁着幽光,发现了一块突出的印子。 往下一按,石门轰隆隆的,打开了。 “果然,是机关,谢了,风陨”。 何千缘点了点风陨的双剑柄,风陨晃了晃,似乎很是开心。 风陨先于何千缘进入,给她照亮着前方。 蓝光盖过黑暗,直通地底的阶梯显现在眼前,一股凉意慢慢袭来。 何千缘深呼一声,跟着风陨,到了地下。 眼前却又是一道阶梯,通往上面,然后又通向地底,“这构造……好奇怪,来回折腾,也不嫌麻烦,直接通过去不就好了吗?还向地底折了两下”。 可转念一想,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困住他吧…… 这样的构造,从里面不好突围,从外面也不好强攻,还真是囚禁的好地方。 这师父也真够狠的…… 何千缘这样想着,心里越发的讨厌漆佬,心疼莫以尘。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他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会过多久。 至少,现在要把他救出来! 终于进入内部,湿漉漉的气息扑鼻而来,还混杂着血腥味。 这么大的空间,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着微弱的光,风陨闪烁的光,是如此渺小。 “别过来……” 莫以尘醒了过来,轻声呢喃着。 其实从石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就渐渐有意识了,只是还迷糊着。 黑暗中,何千缘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只是黯淡了许多。 “莫以尘!” 何千缘赶忙跑过去,风陨也紧随其后,照亮了室内的一小部分。 只是这一小部分,就让何千缘心惊,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幽光照耀下,墙上是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剑痕,模糊不清的字,以及一些涂鸦,红彤彤的,十分诡异,像是用血浸出来的。 顾不上细看,何千缘赶忙架起虚弱的莫以尘,只觉得他浑身滚烫,“发烧了?赶紧,风陨,走”。 风陨十分听话,自动分开,护在左右。 上上下下的,终于出了石门,可把何千缘累坏了,晶蓝色的汗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风一吹,更凉了。 “徐啸杰!快来接一下”,何千缘朝徐啸杰藏着的地方小声喊道。 风陨左刃飞了过去,照亮了他那头褐色的发丝,徐啸杰应声回头,手里还握着何千缘的手杖,都被搓的有些发光了。 “来了,快,把他放到我背上”,徐啸杰半蹲着,把手杖放到了旁边,背起莫以尘就开跑,左刃在前方照明。 徐啸杰事先吃了提升体魄的药丸,才能这么轻松的背着莫以尘跑,不然他连走都很吃力。 虽说他们身量差不多,身长八尺有余,但体力可差了很多。 何千缘拿着手杖跟在后面,风陨右刃护在她后方,一路跑到了偏院,进了何千缘的房间。 徐啸杰把莫以尘轻轻放在床上,坐在椅子上,就有些气喘,频繁服用药丸,身体肯定吃不消。 何千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把门关好,松了一口气。 给徐啸杰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拿衣袖擦了擦莫以尘额头上的冷汗。 莫以尘浑身发烫,嘴唇有些发白,面色涨红,不时冒着冷汗。 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发烧时,莫以尘给自己喂的退内火药丸,就赶忙在莫以尘腰间的荷包里摸了摸。 果然找到了一些,就问此时已经缓过来的徐啸杰,“徐啸杰,哪个是退内火的?” 徐啸杰接过荷包,随手翻出一颗红色的,“这个,喂给他,休息休息就行了,哎呀~今天累死我了,演戏,又劫狱,我比洲长还忙”。 伸着腰,打着哈欠,橘色的眼眸挤出几滴眼泪来,看来他是真累了。 “好了,徐二公子,辛苦了,你去睡吧,我守着”,何千缘扶起莫以尘,喂他吃了下去,脸色好多了。 徐啸杰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那就你守上半夜,我下半夜吧,一会我来换你,有事及时叫我”。 刚起身,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老影的声音响起,“马姑娘,药我找来了,徐二公子还好吗?” 糟了,怎么把他忘了! “这老爷爷,年纪不小了,腿脚还挺利索的,怎么办?”徐啸杰急得抓耳挠腮。 “什么怎么办?赶紧再装啊!”何千缘抱起一床被,将莫以尘盖的严严实实的,就赶忙帮着徐啸杰弄乱头发和衣服。 老影抱着包裹,在何千缘门前喊了几嗓子,没人应,就上前去敲门,刚抬手,何千缘就打开了门,笑得勉强。 “影爷爷,您还挺快啊……” 老影摆摆手,“没什么,以尘小时候生病,我都是跑到山下去抓药……”,说着,眉头皱了一下,一瞬间又舒缓了。 “徐公子怎么样了?要紧吗?我把所有能催吐的药都带来了”,老影说着,打开抱着的包裹,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草药和药丸。 何千缘嘴角抽了抽,“这个,有劳影爷爷了,也不必这么客气……” 徐啸杰躲在门后,看见何千缘不太好的脸色,就知道大难临头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特意搔了搔头发,握住何千缘拦着门的手,似乎在说,“交给我”。 然后就打开门,眼神呆滞的看向一脸担忧的老影,“影爷爷,救救我,我不行了……” 顺势倒在老影怀里,看起来真的快不行了,“好好,跟爷爷走,我给你催吐,来”。 老影艰难的扶着比自己高几头的徐啸杰,去了药房,徐啸杰手背在后面,还比了个大拇指。 何千缘也担心,不过眼下只能牺牲他了,还在心里暗自给他树立了一个高大的形象。 就是,希望明早他还能站起来…… 第44章 吐露 看着徐啸杰英勇就义,何千缘明白,她得守好莫以尘,不然徐啸杰就白牺牲了。 关上门,何千缘掀开被子,撕了布条,扯开衣领,眼前一惊,血衣下是一片猩红,遍布着伤痕。 不仅是新伤,还有大大小小的旧伤,有些伤看起来,很久之前就镶在他身体上了,深入心房,不断刺痛着他。 他这是,受过多少折磨…… 要是继续留在那地牢里,他肯定撑不住。 月下,何千缘眼神里满是心疼,轻手轻脚的处理着伤口,缠上布条,十分熟练。 自己跟着哥哥,从小就给死人擦身子,处理血迹,轻车熟路的,早就习以为常了。 虽然用死人这个字眼说莫以尘,不太礼貌,但他现在和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甚至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一切处理好,换好干净的衣服,已是深夜,何千缘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终于好了,累死了……” 莫以尘躺在床上,脸色好多了,烧也退了下去,嘴唇恢复了血色,眉间是从没见过的放松。 何千缘看向窗外,月亮被朵朵云遮去大半,屋内愈加昏暗,这气氛最适宜睡觉。 何千缘强撑着,坐在桌子旁,手肘撑着头,可架不住眼皮打架,时不时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不知昏睡了多久,何千缘隐约觉得有人在叫自己,“千缘……” “别过来……” 何千缘揉了揉惺忪的眼,迷迷糊糊的,听见莫以尘在叫自己,忙起身,尽管坐得腰很痛。 “什么?莫以尘你说什么?” 莫以尘的声音很轻,一时没听清楚,何千缘还以为他是饿了呢,“你饿了吗?莫以尘?” 其实,是何千缘饿了,折腾了半夜,早就饿了。 “你不说话,就当你饿了吧,等我,我去厨房看看”,说着就转身去开门。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及开门,莫以尘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何千缘。 双手扶在她的腰间,他温热的嘴唇贴在何千缘的头上,微喘炽热的鼻息从头顶蔓延至脚趾。 在寒冷的夜里,这份炽热,温暖了心底,全身为之微微一颤。 何千缘原本打算开门的手,僵在胸前,只感到腰上那双暖暖的手,越来越紧。 “莫以尘……你,是也想去厨房吗?我自己去就行了,你放心,我找得到”,何千缘稍稍侧过头,抬头看着黑暗中那张不真切的脸。 何千缘伸出早已冰凉的手握住他滚烫的手腕,想掰开紧扣着自己的双臂,“莫以尘,你先放手,我一会就回来,你听,我肚子已经在叫了”,下一秒,何千缘的肚子果真传来一阵咕喽声。 “莫以尘?” “……别走”,莫以尘沉沉的声音从发丝间袭来,似乎是在恳求。 何千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不去,还是去呢? 她真的很饿,可是他…… 正思索着怎么才能两全其美,何千缘忽然脚下一空,莫以尘将她提了起来,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哎!莫以尘,你干嘛?” 何千缘刚坐稳,莫以尘忽然低下身来,双手撑在她两侧的桌角上,团团包围,缓缓贴近,直到他垂在额前的碎发,微微触碰到何千缘的鼻尖,好痒。 偶然的月光,透过云朵和窗外的柳叶,照进屋内,他清冷俊美的脸庞渐渐清晰,那么近,那么燥热。 莫以尘的脸颊还有点红红的,估计烧还没退,何千缘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贴了贴。 “还烫……” 何千缘就说了一句话,很正经的一句话,莫以尘却有些局促不安,别过了脸,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如星空般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和发束上那颗晶莹的宝石相得益彰,熠熠生辉。 何千缘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发冠,莫以尘似乎察觉到了,低着头,一把扯下发冠,发丝散落下来。 直接扔在了地上。 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戛然而止,却在何千缘心里刻下一个印子,深深的印子。 “摔坏了吗?我可赔不起!” 何千缘心里嘀咕着,还是没忍住,说,“莫以尘,你不怕摔坏了吗?我记得那好像是你师父给你的,你……” “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莫以尘呢喃道,声音轻轻的,仿佛三月拂过绿水的春风,柔柔的,却也让人心疼不已。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云飘过的声音,气氛正好。 看着莫以尘衣领处隐约漏出的绷带,和淡淡的血腥味,想起这几月的种种。 何千缘轻叹一口气,才短短几月,就伤了这么多次。 他师父还那么苛刻…… 遇见自己之后,就给他找了那么多麻烦,心里很不好受。 自己只想救哥哥,不想伤害谁,也不想连累别人。 自己这种人,可能注定要独身一人吧…… 何千缘想着,心情越来越低落,嘴角垂了下来,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努力噙着眼泪。 不能哭,憋住! 泪珠在眼睛里打转,一闪一闪的,很难察觉不到。 莫以尘忽然伸出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温柔地说,“别忍着,哭出来好受些……我知道的”。 何千缘本来还能忍住,但被这暖心的举动一激,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满肚子的情绪,化作泪水,缓缓流出。 这么久,第一次肆无忌惮的哭…… 何千缘揽过他细长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埋在他墨色的长发里,偷偷嗅着他发丝上的清香,偷偷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 即使知道自己不配,可还是有些贪心,没控制住。 她知道,最后还是要推开他,不能连累他…… 他受的苦够多了,为我,不值得。 闭上眼,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怀抱吧…… 莫以尘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缓缓抚着她蓬蓬的头发,绒绒的,滑滑的。 她盘成球的发束,软糯糯的,像此刻的心情一样。 何千缘闭着眼,在他肩上蹭了蹭,她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白皙的肌肤,留下一行泪痕。 抬眼时,锁骨处的朱砂痣,变得清晰,似乎在梦里见到过,那么真切,却又不那么真实。 何千缘正发着呆,莫以尘忽然凑近耳边,低声说,“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认清了真实的我,记得远离我,护好你自己……” 真实的他? 什么意思? 何千缘松开手,坐起身,看向眼前人,她第一次觉得,现在的莫以尘好像真的,不像他了。 相视无言,唯有真情吐露的心动。 第45章 漆佬 折腾了一夜,何千缘睡得死死的,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自己躺在床上,还盖着被子,脖子还是有点疼,抬手揉了揉。 环视屋内,发现莫以尘不在,许是怕漆佬发现自己不见了,惩治我们。 哼,那个恶人。 何千缘伸了伸懒腰,看向那张桌子,想起昨夜的坦诚,一瞬间心情有些低落。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忽然眼前一亮,桌子上是一包点心,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很准时的叫了起来。 “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其他先不管了!” 何千缘跳下床,简单洗漱一下,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小包,油香油香的甜味勾着味蕾,口水不断地分泌着,溢满了口腔。 拿起一块,刚要送进嘴里,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哐的一声,吓得糕点都掉了,滚到了门前。 “什么东西啊?我的点心”,何千缘心疼的捡起脏兮兮的点心,没好气的打开门,忽然一个人倒了进来。 定睛一看地上,徐啸杰正捂着肚子,一脸憔悴的样子,眼睛周围是一圈大大的黑眼圈,看来他被折腾的不轻。 辛苦了! “寒寒,救命……”徐啸杰虚脱的声音,比蚊子扇翅膀的声音还小。 “徐啸杰!来,我扶你进来”,何千缘赶忙放下点心,蹭蹭手,去扶他。 “你怎么这么重啊?偷吃什么东西了?”何千缘使出浑身解数,才把徐啸杰拽了起来。 “还偷吃呢,我没把肠子吐出来就算不错了,刚才影爷爷还给我灌了几碗汤药,现在肚子都快爆了”,徐啸杰挺着鼓鼓的肚子,像怀孕几个月似的。 “你这肚子,几个月了?”何千缘戳了戳鼓囊囊的大肚子,疼得徐啸杰眼泪都出来了。 “停,你还笑我,小心一会我吐你一身!算了,说话都没力气了,本少爷不和你计较……哎,莫以尘呢?”徐啸杰双手托着肚子,四处看了看。 “应该回去了吧,许是不想连累我们”,何千缘情绪低落的说。 徐啸杰也摇摇头,轻叹一口气,“这人,真是的……” 何千缘拍了拍徐啸杰的肩膀,“没事,他的伤都包扎好了,他心里有数,相信他,静观其变吧”。 徐啸杰点了点头,绷着的肩膀也松了下来,“等等!不好……” 徐啸杰突然一叫,扶着徐啸杰肩膀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摔在他身上。 “你干嘛!大着肚子还不老实,怎么了?”何千缘给了他一锤头。 徐啸杰捂着嘴,面色紫涨,半天憋出一句,“要吐了……” 捂着嘴,跑到门外,在台阶上就吐了出来,一泻千里,肚子就瘪了下去。 何千缘拍了拍他的背,伸手蹭了蹭他嘴角的口水,“好点没?” “呼~~舒服多了,不用,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本少爷真是太伟大了!”徐啸杰刚正经一会,就立马破功。 何千缘忽然猛地一拍,“行了,别臭美了,我有点心,漱漱口,来垫垫肚子吧”。 徐啸杰松开柱子,摇摇晃晃的扶着何千缘的肩膀,进了门,刚坐下,甜甜的点心味盖过了嘴里的苦药味。 连嘴都没漱,就急不可耐的塞了块在嘴里,甜腻味袭上舌尖,再腻也比中药味好多了。 徐啸杰闭着眼,一脸享受,感觉八百年没吃过点心了。 “没人跟你抢,慢点,小心噎着”,何千缘看着他狼吞虎咽,嘴里虽然流着口水,但还是咽了回去。 给他吃吧,辛苦一晚上了,自己有那块掉地上的,就行了。 不能浪费了! “你也尝尝,味道不错”,徐啸杰把整包递给何千缘,何千缘摆摆手,没要。 “哎呀,来尝尝,我吃不掉”,徐啸杰说着拿起一块,塞进了何千缘的嘴里。 酥皮掉了一地,何千缘没办法,只得咬着点心,用手接着碎皮。 好甜,好好吃。 两人吃完点心,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想着,该去会会漆佬了。 这时,老影也敲门进来了,“二位,漆佬请你们过去,走吧”,依旧面容和善,笑得慈祥。 徐啸杰见了老影,回想起昨夜自己的惨状,还是有些后怕,悄悄朝何千缘挪近了一点。 何千缘收了收桌上的点心,“就来,影爷爷”,推了推徐啸杰。 徐啸杰才收了恐惧,反应过来,“啊,对,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影爷爷先去吧!” “好,爷爷等你们,要快,漆佬最讨厌迟到,要是迟了,爷爷也保不住你们……” 老影的语气明显弱了下去,垂着背,转身离去,苍老的背影,很是心酸。 收拾妥当,徐啸杰还特意擦了粉,遮一遮黑眼圈,“寒寒,你看这样行不行?明显吗?” 何千缘怼了他一句,“我怎么看?你是不是找揍?” 心里实际咯噔了一下,他不会认出我来了吧? 徐啸杰恍然大悟似的,挠挠头,“对对,我都忘了,看来昨晚的创伤还没褪去”,然后扭过头去了。 何千缘也没多想,心想也是,昨天折腾成那样,保不齐头脑还没清醒,就任他去吧。 徐啸杰表面没心没肺的笑着,实则大脚趾一直在抠鞋,就差磨出火了,好在何千缘没起疑心。 不然,自己的小心思就暴露了。 “影爷爷,您觉得呢?” 徐啸杰又凑过去,问老影,也不怕他了,早就把昨晚的事抛之脑后了。 不得不说,心态真好! 老影认真的看了看,脸上挂着笑僵的笑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徐啸杰的脸煞白煞白的,和脖颈的颜色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额,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老影说着违心的话,心里肯定想着,别遭什么报应。 何千缘一把扯过徐啸杰的领子,扭着他的耳朵,赔笑说,“影爷爷,别理他,您带路就行”。 徐啸杰疼得歪着头,也没反抗,任着她揪,要是别人,早就挣开,跑了。 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反击过别人的恶意,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为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绕了半天,终于到了正堂,那扇灰蒙蒙的门,还是死气沉沉的关着。 老影上前,鞠了一躬,“漆佬,徐二少爷和马姑娘来了”。 沉静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这还是大白天,要不要这么夸张。 何千缘心里嘀咕着,空洞的白瞳闪过一丝害怕,攥紧了手杖,才稍稍安心。 “进去吧,没事,爷爷在”,老影让开道,安慰道。 白白的胡子,皱巴巴的脸庞,慈祥的笑容,让两人安心。 相视一眼,徐啸杰和何千缘稳步向上,踏近的每一步,心跳得越快,周围也越来越寒冷,一点光都照不进来。 这也是人呆的地方,和旧陆有什么区别…… 迈入门槛,门忽然关上了,连最后一点光都没了,老影站在阶下,脚急得直跺。 祝他们好运吧! 第46章 威慑 站在堂内,死一般的沉寂,哗的一声,周围的几根蜡烛忽然亮了起来,照亮了屋内。 还不如不亮呢…… 正座上,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端坐着,长长的胡须随着烛火一晃一晃的,看得人揪心。 这漆佬怎么跟尊佛一样?一动不动的。 从亮灯到现在,漆佬只有眼珠动了动,也只是扫了何千缘和徐啸杰一眼,就冷漠的向前望去。 莫以尘就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手还微微有点颤抖,眼眸里满是担心的看向站着的二人。 但似乎被漆佬威压着,微微张嘴,想开口,最终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那一刻,他该多怪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徐啸杰厚着脸皮,开口缓解尴尬,“啊,晚辈徐啸杰拜见漆佬,不知漆佬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徐啸杰正说着,漆佬冷冽的眼睛忽然瞟了他一眼,满是不屑,徐啸杰被吓得也不敢再说话了。 终于,漆佬开口了。 “终于要上刑场了,急死我了,你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何千缘在心里骂道,舒服了一些。 “千里迢迢来到飔洲,尽心辅佐招募,两位功不可没,老夫就赠两位一次周游飔洲的机会,可好?” 沉闷的声音,像是垂老的钟,在低鸣。 徐啸杰一听是周游,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就嘴欠,问了一嘴,“敢问漆佬,是私游,还是公差?” 漆佬一皱眉,一眯眼,脸色沉了下去,何千缘忙捅了徐啸杰一下,让他闭嘴。 “老影会安排的,好了,去吧”,漆佬缓缓站起身,走了下来,还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以尘,神色不悦。 莫以尘低着头,只是沉默。 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冷眼相待。 漆佬稳步走出了门,脚步轻盈,完全不像垂暮之人,烛火为之动容,闪着火花。 终于,脚步走远了,徐啸杰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呼,憋死我了,这比上刑还难受”。 莫以尘走下来,血腥味扑鼻而来,脚步有些迟缓,呼吸也不太顺畅。 受着伤,站了那么久,怎么撑得住…… 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让他们不要担心,“无事……这几日我休整一下,就带你们去……周游”,显然他知道漆佬说的周游是什么意思。 莫以尘也没想瞒着他们,气喘吁吁的说,“就是,去追杀昨日出现的黑豹,就我们三个……” 这是直接让我们去送死吗? 这哪里是什么游玩,分明是任务,是强硬的命令。 三个人! 对战那头能瞬间秒杀一群人的异兽,这不是拿肉包子打狗吗? 徐啸杰心存侥幸,笑着说,“额,漆佬没开玩笑吧?” 见莫以尘板着脸,就知道肯定不是玩笑话。 何千缘看着他忧愁的眼眸,她明白,他没有办法,这是他必须面对的。 为了飔洲的安危,莫以尘不会退缩。 他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俩不能有事,这是底线。 “你们,还是不要参与了,此事是因我而起,我该负责”,莫以尘忽然开口,认真的说。 徐啸杰揽过莫以尘的肩,有些生气地说,“不行,你一个人怎么行,你可别想甩开我们!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负什么责?你做错什么了吗?”何千缘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比师父预计的时间,回来晚了,就……” 何千缘有些不可思议,“就这?就因为这个,把你关地牢,还让你去送死?他……” 何千缘满腔的怒火,正要喷涌而出,但一看莫以尘晶莹易碎的幽瞳,只得憋了回去。 说出来,只会让他更难受。 算了,咽着吧。 徐啸杰低着头,站在一旁,想为他发声,但终究无法解救他。 煞白的粉,都被皱散了,露出了黑眼圈,就像这间屋子一样,让人不舒服。 “既然这样,就先好好养伤吧,其他先别乱想”,何千缘拉着莫以尘冰凉的手,推着同样抑郁的徐啸杰,就往外走。 想离开这压抑的牢笼,哪怕,就一会儿。 见了光,就好受了。 这里何千缘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怕是连她都抑郁了。 冲破它,谁也不能困住她。 威慑也好,囚笼也罢,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47章 再谈 暂时将烦恼抛之脑后,休整几日,毕竟,身体最重要。 何千缘在屋里闷了几天,躲着漆佬,不想生事,怕给莫以尘惹麻烦。 这天,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脚,即使有可能撞上那张万年臭脸,也什么都不顾了。 出了门,徐徐微风吹来,阳光正好,之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柳树,也变得可爱起来。 落叶被习习微风吹落,似是满天的星辰,散了满院。 何千缘拄着杖,没入这风中,银衣飘飘,像朵雨做的云,水嫩嫩的。 闲庭信步的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也是奇怪,何千缘在夜里能找到方向,怎么一到白天就抓瞎。 也不完全怪她,这府邸跟迷宫似的,东拐西拐的,就是绕不出去。 何千缘走了半天,都出汗了,也没找到原路。 冷静片刻,认真的回忆着,自己走过的路线。 “先是左拐,然后右拐,然后再右拐,然后,然后……” 脑子断片了,也冷静不了了,就开始抓狂。 “这是哪啊?” 想抬头看看太阳,辨别方向,可一片云不偏不倚,刚好挡住了太阳。 也真是够了,刚才还晴天呢,现在给我来了几片云,逗我很好玩吗? 何千缘指着天上那片云,橘黄的光穿云而过,照到她皱在一起的眉毛上,暖洋洋的,似乎在安慰她躁动的心,瞬间就不想生气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还是找找路吧,希望在影爷爷回来前,能找到路,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怎么就何千缘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徐啸杰呢?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原来,影爷爷说要去城里采购一些食物和用品,这几天府里多了几张嘴,总要多备些。 徐啸杰正愁找不到理由逃出这牢房,积极的说,“影爷爷,我跟您一块去吧,我能帮您拿东西,求您了”。 影爷爷拗不过徐啸杰的热情,就答应了,于是一大早徐啸杰就拽着影爷爷出门了。 何千缘为什么没去呢? 让她去逛街,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 又累又烦,而且徐啸杰去的话,肯定会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倒是,要委屈影爷爷忍受徐啸杰的聒噪了,祝他好运吧! “这边是东?这边是……南?不对不对,应该是……北?” 何千缘站在院子里,晕头转向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唉,少时不读书,长大傻乎乎……到底哪是北啊?” 何千缘实在是找不着北了,就只能拼运气了,到处晃一晃,总好过留在原地吧。 这些院子都长得差不多,种满了柳树,蓝盈盈的,很是特别,就是一只鸟都不愿意落下来。 也是可惜…… 柳条垂在地上,亲吻着地面,留下一行落叶,似乎在做记号,等待着什么。 柳叶碰撞的声音,沙沙的,很好听,要是不种在这地狱般的地方,肯定会引来很多美好的东西。 也不知道漆佬为什么这么喜欢柳树? 挽过柳枝,闭上眼,似乎就能和它对话,了解这里所有的爱恨纠葛,所有的过去。 咦? 什么声音? 不像是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倒像是很久没听见过的……翻书的声音。 额,她还能记住这种声音,也是不容易啊。 松开柳枝,朝那个声音寻去,一阵风吹过,柳树似乎晃了晃,在挽留,还是在恳求什么呢? 拨开云雾般的柳条,一个小亭子显现在眼前,灰溜溜的,让人提不起兴趣。 但其中的一抹淡蓝,勾起了何千缘的好奇心,阳光又出来了,照在亭内,眼前人披着一层光,耀眼夺目。 莫以尘正坐在亭内,静静地看着书,白皙的手在书间游戏,眸里透着开心,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看他这么轻松,想是那只老虎不在山,偷得一会闲。 何千缘悄悄靠近,本来没想打扰他,只可惜她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莫以尘浅浅抬眸,深蓝的眼眸满是温柔,“耐不住了?” 何千缘没趣的说,“你说呢?明知故问,你伤还没好利索,看什么书啊?”随便在他身边坐下,凑了过来。 莫以尘推了推桌上的书本,“要看吗?” “算了,我一看书就犯困,之前在学堂的时候就没怎么看过,现在让我看,分分钟睡着”,何千缘坚定地摇摇头,又推了回去。 书页被风吹的凌乱,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何千缘头皮发麻,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昪洲上学的日子。 其实,还挺怀念的…… 当然,只要不背书就行。 莫以尘轻笑一声,摇摇头,又翻回了之前看的一页,继续看。 何千缘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一页,从我来的时候你就在看,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莫以尘指尖在书上摩擦,眼神忽然闪过一抹伤感,“算是,一个朋友吧……” “朋友?” 何千缘终于破了戒,看了一眼书,是一首诗。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何千缘盯着书看了半天,问了一句,“南风?西洲?什么意思?” 何千缘难得用渴望知识的眼神,看着一本书,她自己都佩服自己。 “是……思念一个人”,莫以尘盯着她的侧脸,笑得暖暖的,像是融化冰山的阳光。 书页微微泛着黄,看起来岁数不小了,莫以尘应该经常翻看吧,书角都卷了。 按理说,照莫以尘这一丝不苟的性格,怎么会允许有折角呢? 这本书,肯定有猫腻。 何千缘想着,就伸出手,难得摸了摸书,书页都皱巴了,都是岁月的痕迹。 以前,在昪洲上学的时候,就见他经常揣着本书,这本倒是没见过。 “你很喜欢读诗吗?”何千缘翻了翻,里面都是诗词,长的短的都有。 其中有几首看上去就被读过很多次,因为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莫以尘自己的笔迹,就是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字了,都被磨平了。 莫以尘拿过书本,翻到其中一首诗,上面写着,“独行穿落叶,闲坐数流萤……” “诗词的力量在于,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画面,身临其境,和心里的人……” 莫以尘自言自语,有些出神,眼中满是迷离。 “莫以尘?” 回过神来,眼前毛绒绒的脑袋正认真的盯着他,眼睛一闪一闪的,阳光照在她干净的脸上,像白玉,像星辰。 “……你看,这两句,落叶,流萤,脑中有画面了吗?闭上眼睛试试?” 何千缘想着反正也没事,不如试试,就合上眼,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诗。 “独行穿落叶,闲坐数流萤……好像,真的有画面了,还挺漂亮的”,何千缘嘴角挂着笑,离近看,还有一个小酒窝。 莫以尘眼神呆愣的看着她,红红的日光染上脸颊,是心动的感觉。 这份赤诚的心意,连太阳都忍不住驻足,拨开云朵,偷看一眼。 在这坟墓般的院落里,难得有此幸福的时光。 何千缘睁开眼,忽然对书本有了点兴趣,但不多,看了会,就揉了揉眼睛,不看了。 莫以尘收回炽热的目光,看着她空洞的眼睛,有些心疼,“你的眼睛……” 何千缘揉搓着的手顿了一下,显然提起旧事,她还是有些敏感。 “没事了,至少右眼还能看见……” 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凝重。 “以后,你要是想读诗,可以来找我,我读给你听,可以吗?” 莫以尘弱弱的提议道,眼神不敢去看她,怕被拒绝,怕她生气。 “只要你不嫌麻烦,我都行……先说好,我很笨的,读不懂可别怪我……” 何千缘直言不讳,又翻了翻书,找到那句没理解的诗。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到底什么意思?” 这句诗悄然钻进莫以尘的心底最深处,刻骨铭心。 她能接受,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了会书,何千缘实在是脑子不够用,就直起身,抻了抻腰,见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没想到,自己能看这么久的书,进步不小嘛! 要是哥哥还在,肯定会很开心的,因为她进步了。 不管哪方面进步,进步了多少,只要品行端正,何千缘开心,哥哥都会支持的。 哥哥…… 想起哥哥,一阵辛酸,一阵幸福,悲喜交加的。 对了! 何千缘才想起来,还没找到回去的路呢,就有点不好意思的,戳了戳莫以尘正在翻书的手。 凉凉的,软软的…… 莫以尘先是一惊,然后愣了一下,耳尖红到极致,才反应过来,“怎,怎么了?” “就那个,我……又迷路了……” 何千缘也是佩服自己,就没认对过路。 莫以尘眉间一挑,显然有些出乎意料,无奈的摇了摇头,合上书,笑意浮上脸庞。 “走吧,送你回去,影爷爷应该快回来了”,莫以尘站起身,一手抱着书,伸出手来,笑得那般温柔。 何千缘也没有犹豫,拉着他的手起身,早习以为常了。 “好,早就饿了”,何千缘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徐啸杰他们买了什么好吃的,拉着莫以尘就走。 连方向都错了,其实是完全反了。 莫以尘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由着她拉着自己东蹿西蹿,时不时给她点提示。 想着,多牵一会手。 看来,莫以尘也是有点小心思的,像所有少年一样。 胆子大了,脸皮厚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这些天,他和她都成长了不少。 太阳落下,晚霞盛装出席,只为惊艳这几个时辰,却也值得。 石榴红的霞光,染着朵朵白云,染着两人淡色的衣袍,染着相连的双手和心动。 如果心动有颜色,那一定是此刻的晚霞,此刻的眼前人。 第48章 柳下 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对的路了,天色已经黑蒙蒙的了,只有些许阳光还恋恋不舍,挂在天边。 “你今天难得这么清闲,那,你师父这几天都不在吧?”何千缘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 “师父,近几日忙于旧陆物资的开采,这些天都不在府里,等我们出发,就该回来了……” “太好了,不用提心吊胆的了!”何千缘心里暗喜,却觉得手心湿湿的。 是莫以尘…… 提到漆佬,明显感觉到莫以尘的手心冒冷汗,还微微有些颤抖。 从小受到的伤害,大多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去治愈,特别是,伤害自己的人还是亲近之人。 何千缘虽然从小到大没少受过别人的冷眼和欺负,但至少还有关怀自己的哥哥在。 相比之下,他似乎更无助,更让人心疼。 满庭的柳树,在黑暗中似乎更加妩媚,在风中摇曳生姿,蓝盈盈的枝叶,像点点星辰般,绚烂多彩。 刚走到偏院,远远就看见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后面还跟着一个慢腾腾,垂老的身影。 “莫以尘!寒寒!我们回来了!” 徐啸杰这么肆无忌惮的大喊大叫,肯定是知道漆佬不在,于是就本性暴露了。 沉寂已久的庭院,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虽然也只有四个人。 “徐二少爷,您慢点,老夫跟不上”,老影在后面跟着,手上倒是没什么东西,大多都在徐啸杰背上。 徐啸杰别的不行,一到逛街,就浑身使不完的劲,只要钱够多,他能把整条街买下来。 “呼,收获颇丰,今天好开心”,徐啸杰将背上沉甸甸的行李箱卸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背回来的,佩服。 何千缘松开手,拄着杖走过去,戳了戳地上的大号包裹,“你这是,把整条街都搬来了吧?买的东西有用没用?可别浪费”。 “放心,都有用,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桃酥,这是……”徐啸杰兴高采烈的,拉着何千缘就往她手里塞东西。 “停!徐二少爷,谢过你的好意,不用介绍了,你开心就好”,何千缘抱着一堆东西,都快站不稳了。 老影姗姗来迟,扶着腰,看来累的不轻,从早晨就出去,傍晚才回来,不累才怪。 肯定是徐啸杰害得,他倒是精神奕奕,一点都不累,要不是太阳下山了,估计他还在逛呢。 莫以尘忙扶住老影,接过包裹,“您辛苦了,晚膳我来吧,您休息就好”。 他来? 莫以尘会做菜? 真的假的? 徐啸杰眉上一点疑惑,“莫以尘,你会做饭?能吃吗?不会毒死人吧?” 何千缘也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哪有贵族子弟自己做饭的。 老影揉了揉眉心,神情似乎很是放心,说,“两位小友安心,以尘手艺不错,那今天老夫就偷一会懒吧”。 真的? 于是为了一探究竟,何千缘跟着莫以尘去了厨房,而徐啸杰则拉着老影滔滔不绝的展示着自己一天的战利品。 老影也没办法,只得宠着他,笑得慈祥,被拖走了。 进了厨房,点了灯,里面一览无余,十分干净整洁,恨不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 各种食材,佐料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火也堆得满满的,看来影爷爷是个讲究人。 只是外面的柳林为何显得十分荒芜,影爷爷这样勤劳,不应该啊。 何千缘抱着食材,望着窗外的片片柳林发呆,眼神中满是迷茫。 它们,孤单吗? “千缘?” 莫以尘已经挽好衣袖,准备生火了。 “哦!来了”,何千缘反应过来,放下东西,去洗菜。 刚把菜丢进水里,挽挽袖子,准备下手,莫以尘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一股暖流袭来。 “水凉,你的伤还没好,我来,你生火吧”,还没生火,脸就已经烫了。 “好,好,我生火……” 何千缘挣开手,跑到灶台旁,抱起一堆柴,塞了进去,直接施法点火。 过火了。 “危险!” 刚点着,莫以尘忽然慌张的喊道,连忙拉过她,刚起身,炉子就爆了起来,火漫过灶台,直冲屋顶。 就差把房子给点了…… 莫以尘赶忙盖住炉子,施法压制住,才没烧起来。 何千缘愣在原地,尴尬的说,“额,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以前给哥哥打下手的时候,挺好的呀,怎么到这就不行了,难道是许久不练,退步了? “没伤着吧?还是我来吧,你……看着就好”,莫以尘担心之余,嘴角还憋着笑,满是无奈。 何千缘顿时被激起了胜负心,非要点着它不可,“我不,我今天就和它杠上了!我就不信了!” 又拿了柴火,蹲了回去,掀开盖子,再施法。 莫以尘由着她试,只要别把自己伤着就好,事后还是要清理现场,不然影爷爷要抓狂了。 摇了摇头,继续洗菜,刚才的火,似乎把菜都烤熟了一些,散发着香气,勾着心跳。 “咳咳咳……怎么回事?” 炉子似乎跟何千缘过不去,不是火过头了,就是根本不着,散着黑烟,呛着鼻子。 何千缘被烤得,脸红彤彤的,白净的脸上,左一抹,右一抹的,都成花猫了。 就是不放弃,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莫以尘菜都洗好,切好了,再看何千缘,还在炉子旁,挣扎。 “要不我来吧?” 何千缘卷卷的头发一颤,抬起头来,一张花白的脸,十分倔强的说,“不用,我能行!再等我一会,马上了”。 又把头埋了下去,努力去了。 莫以尘也是无奈,就站在旁边,看着她,低垂着眼帘,笑得幸福,回忆着什么。 烛光微动,风吹过,就是点点滴滴。 轰的一声,终于燃起来了。 何千缘直起身,深呼一口气,黝黑的手,在脸上蹭了蹭,“我就说嘛,我肯定行的,小炉子”。 生起了火,感觉今天吃的饭都值了。 偏厅内,饭桌上,徐啸杰正托着腮,等着投喂,因为他实在是没力气去看看了。 耍了一天,什么都没吃,不软了才怪,现在打死他都不会去逛街了。 咕咕咕~~~ “影爷爷,还没好吗?我好饿啊~~~” 徐啸杰连腮都托不住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撒着娇。 老影虽然也饿了,但好歹还端着点长者的姿态,“应该快了,再等等,要不您再喝点茶?” 徐啸杰摇摇头,他都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了,嘴里都是茶香味。 就是不解饿…… 忽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瞬间有精神了,直勾勾的盯着门。 盼望着,盼望着,就来了。 莫以尘捧着饭盒走在前面,何千缘跟在后面,拽着他的衣角,正用手巾擦着脸。 饭盒刚搁在桌子上,徐啸杰就像小狗一样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伸手想打开。 莫以尘冷着脸,深邃幽蓝的眼眸瞪了他一眼,“长者先,幼者后”。 徐啸杰识相的缩回了手,将饭盒推到了老影面前,委屈巴巴的说,“哦,影爷爷请……” 老影慈祥的笑着,“以尘,没事,都一样,你们肯陪我这个老人家吃顿饭,我已经很满足了”,说着就使使眼色,让徐啸杰打开。 每一寸皱纹都是温柔。 徐啸杰喜笑颜开,笑的憨憨的,又将饭盒拿了回去,莫以尘也没再说什么。 何千缘还在擦着脸,印子怎么都除不掉,灰呼呼的,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一样。 老影看见何千缘这副惨样,胡子都笑开了,“像只小花猫,一会让以尘帮你吧,我的除污妙计可都传给他了”。 莫以尘点点头,耳尖不知为何,红了起来,难道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何千缘虽然疑惑,但饥肠辘辘的感觉压了过来,很快就忘了。 徐啸杰打开饭盒,香气浓郁,菜相丰富,黄的绿的红的都有,色香味俱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昪洲的大厨做的呢! 没想到,莫以尘还有这项技能。 何千缘和徐啸杰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贪婪的嗅着饭菜的香味,等着老影动筷。 老影看着满桌的饭菜,和三个围着自己的孩子,眼角偷偷溢出一滴泪,“很久没吃过以尘做的饭菜了……” 饭桌上,一时有些沉郁,何千缘看着烛光下,更显苍老的影爷爷,再香的饭菜也没了滋味。 想起了哥哥…… 咕喽咕喽…… 徐啸杰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哈,别理我……” 老影突然直起身,理了理头发,“来,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以尘好不容易做一顿,都开心点,别端着。来,寒寒,爷爷给你夹菜,你太瘦了”。 “谢谢爷爷!” 何千缘端起碗来,接过菜,眼睛笑得弯弯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 “爷爷,我也要!”徐啸杰也端着碗,抢着要老影夹菜,好像自己没手一样。 “好好,来……” 徐啸杰好像此时才看见何千缘的花脸,憋着笑,“寒寒,你是去做饭了,还是去爬烟筒了?” “闭嘴,你吃不吃?” “吃吃,别生气嘛~” 欢愉碾碎沉寂,温暖了起来。 何千缘和徐啸杰饿急了,埋头一直吃,丝毫不顾吃相,莫以尘光看着他们,就饱了。 “以尘……你多吃点,爷爷……对不住你”,老影给莫以尘夹了一大块,忽然低声说道。 “嗯……”,莫以尘低着头,抿着嘴,也没说什么,但似乎老影心领神会,什么都明白。 用完餐,水足饭饱,徐啸杰吃得肚子鼓鼓的,桌上一点都没剩。 其实,是何千缘怕浪费,自己实在是吃不下了,就硬塞给他吃的。 “乖,别浪费,徐啸杰,张嘴~” 何千缘笑嘻嘻地将一把满载食物的勺子,递到徐啸杰面前,徐啸杰也是听话,硬是张开嘴,咽了下去。 估计这几天,他都不用吃饭了。 莫以尘收拾好碗筷,拉着徐啸杰去洗碗,给他消消食,徐啸杰满不情愿的跟着去了。 他什么时候刷过碗啊? 今天也是第一次,难得。 何千缘坐在院子里,双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蓝盈盈的柳树,月色下,银白的光照在地上,像流下天边的清泉。 “到飔洲几天了,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外面看看,耽误了这么久,哥哥还没有消息呢……” 何千缘正在心里嘀咕着,忽然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丫头,想什么呢?夜深了,飔洲的夜晚也是挺凉的,别冻着了”。 老影迈着珊珊步伐,走了过来,也看着眼前荒芜潦倒的柳林,无力的叹了口气,“以前,这蓝柳开花的时候,满枝蓝盈盈的,可好看了,比现在还好看,可惜……” 何千缘抬头,望着月色下,他沧桑的面容,枯如老树,身在魂离。 在这里熬了这么久,心血早就干了吧。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守在这里,是为了漆佬,还是莫以尘呢? 老影凝望了一会柳树,似乎在看一位老友,陪了自己很多年的,默默无闻的老朋友,眼中闪着不知名的惆怅。 “你们能来,我很开心,以尘……也很开心,陪着他,走下去……” 老影说了一些不知所以然的话,反正何千缘是没听懂,但总还是有所触动的。 陪着他,真的能做到吗? 现在的我早就不是我了,骗着所有人,也骗着自己。 呵,最后还是要弃了所有人…… 我这样的人,还是别妄想什么美好结局了,现在的幸福,只是为后来的苦难铺垫而已。 弃了,就是救了他们,也是放过自己。 “好了,夜深了,该睡了,寒寒,睡个好觉,也,做个好梦……” 老影凄凉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深到已经看不到了。 “影爷爷……” 月下苍老的背影,没入黑暗,消失了,难道影终将只能归于影吗? 或许那就是自己的结局…… “想什么呢?” 吓了一跳,转过身,莫以尘站在柳下,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没什么,就是,想家了……” 何千缘低下头,攥紧了衣角,摩搓着孙婆婆缝的衣服,想起了在旧陆艰难的生活,想起了相依为命的家人,想起了哥哥。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现在收成好吗? 能吃饱吗? 一天被异兽袭击几次? 小光半夜还哭吗? 许焕那家伙还是不是一副臭脸? 哥哥在哪? 自己又在哪? 正出神,莫以尘拉过她的手,坐在了柳下,衣袖拂过地面,掀起阵阵柳痕,吻着夜风,舞着轻狂。 “小时候母亲曾说过,有些事没有答案,做了是答案,不做也是答案……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想,我懂了”。 话语间,风像一只惊鸟,掠过心头,划过脸颊,凌乱着发丝,扰乱着思绪。 “没有答案……真的吗?” 她微微抬头,脸上泛着湿气,不知是泪水,还是露水,脸色还是那般惨白,只是唇瓣好像红艳了一些。 额间一点朱砂红的印子,似乎在发着光,呻吟着。 风吹开她脖间的黑发,隐约间,暗红的荆棘,缠绕着,刺疼着她流浪的心。 月光刺透柳下那灰蒙的迷雾,照亮少女泪汪汪的眼,照亮少年的心。 两两相望,怦然心动。 如果之前也伴着心动,那就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而如今,是相知相守,相偎的心动。 之前的躲闪,是年少无知,心易乱;现在的凝视,便是心意相通,一生心意乱。 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从前,只敢自己躲在黑暗中,蜷缩着,呜咽的哭。 现在,还好,有你了。 就算是暂时的,请允许我自私一回吧。 第49章 中秋 脸上挂满了泪痕,流过黑黑的灰印,显现条条洁白的银河,脸都哭花了。 莫以尘看着她的花脸,星辰般的眼眸透着笑意,笑得弯弯的,脸颊微微红润。 “你还笑?你真讨厌”,何千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更花了。 莫以尘一抬手,一缕清风落下,摘来片片柳叶,撒在手心,蓝莹莹的,还鲜活的跳着。 “来”,莫以尘捻着叶子,捧起何千缘湿溻溻的脸,轻轻擦拭,滑滑的,一股清新的感觉浸上脸颊。 黑墨化去,露出雪白的肌肤,就像石墨异化成了宝石,那么不真切。 何千缘半睁着眼,乖乖的配合莫以尘,“这是影爷爷教你的?爷爷会的好多啊”。 莫以尘低垂着眼眸,浅浅的红唇勾着一抹温暖的笑容,这温柔连星光都该黯淡了。 “影爷爷总是将所有事都做到最好,他自然知道的多,从小就这样”。 “那这些柳树为何这般……” 话一出口,莫以尘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手在何千缘脸上顿了一下。 他好像不高兴了。 何千缘也识趣的闭了嘴,没再问,其实不问也知道,是漆佬的缘故吧…… 有些事,终究还是咽在肚子里,更好。 何千缘下意识地挠了挠脖颈,有点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又乱摸什么了?” 莫以尘看见何千缘的小动作,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思考,只是深入骨髓的记忆。 “没什么,许是先前的红疹还没好利索,有点痒”,何千缘拍拍脖子,猜测到。 莫以尘随手放飞了柳叶,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回去涂上,每日一次,几天就能好,千缘?” 何千缘看着荷包,呆呆的,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吴释那个家伙,青色的眼眸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那家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还等着他的好消息呢…… “啊?哦,好,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路,还长呢……” 是啊,长路漫漫,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休整这几日,老虎不在山,连天气都好了许多,难得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临出发前,漆佬果然按时回来了,一进门,感觉柳树都枯了,徐啸杰也哭了。 “漆佬还真是准时准点啊……” 三人站在堂下,等着漆佬训话,徐啸杰小声嘀咕着,嘴一撇一撇的,很是不开心。 “就你话多,小心被听见,我可救不了你,嘘~” 何千缘拧了他一下,徐啸杰对着她傻笑,揉了揉红肿的手,乖巧的点点头。 漆佬站在阶上,迎风而立,花白的长发飘飘,玄色的衣袍没有半点情绪,脸上是一点表情也没有,怪吓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们送行,上西天呢。 其实,这次前去,和送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老影站在漆佬身后,望着他们,满是不舍和担心,但又能如何呢? 他们是少年,是九洲的希望,如果他们都不去冒险,谁还会去呢? 谁还能去呢? 只能祈祷他们,此途顺意,平安归来。 漆佬阴着脸,一开口,感觉柳树都为之一颤,哗哗的响着。 “去吧……” 这就完了? 那你摆什么架子,害我们站了那么久! 无聊! 何千缘走之前,还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算是给哥哥出一口恶气。 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复活哥哥比起这种毫无意义的事,重要的多得多。 出了洲长府,把脚埋进尘里,载着希望,朝陡峭雄美的山峰进发。 飔洲多陡峭的山巅,悬崖峭壁,万丈深渊,随处可见,再加上多风,行路十分凶险。 近些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异兽,长着鸟身,人脸,虎尾,身形庞大,叫声如婴孩。 时常在空中盘旋,叼走牲畜,有时还会袭击人,困扰着飔洲的百姓以及过路的商队。 这种异兽来去无影,十分神秘,多筑巢在悬崖上,攻击在峭壁上行路的车队。 因叫声如婴,飔洲人们便称它们为婴灵,视它们为鬼怪。 这十万大山,万丈深渊,到哪里去找异化的黑豹呢? 三人走在路上,看着眼前的山川河海,有些迷茫,他们的路在哪里呢? “我们该从哪里找起呢?总不能一直到处晃吧?” 徐啸杰驼着背,有气无力的走在后面,才刚出来,他就累了。 “异兽多嗜血,耐不住饥渴,就会去攻击其他生物,先前这黑豹伤了人,尝了人血,一定会再下手的,先去附近的城里看看,有没有人被伤过,找些线索”,莫以尘条理清晰的说着。 何千缘心想,正好,也打听打听哥哥的事,一举两得。 “走吧”,莫以尘背着剑,走在前面,何千缘拄着杖跟在后面,徐啸杰落在最后,垫底。 “哎,等等我!” 徐啸杰一直叫唤,何千缘没办法,慢下来等他,“少吃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丸,你看你现在弱的,等你被异兽捉住的时候,后悔就晚了”。 这药丸有这么大的副作用吗? 总感觉徐啸杰的气息比之前弱了好多,也不知道会不会危及生命,希望他能把住量,别伤着自己。 徐啸杰追上来,笑得傻乎乎的,真拿他没办法。 进了城,已近傍晚,天色朦胧,披上一层薄纱,被艳红的霞光染的粉粉的,像是少女娇嫩的丰唇。 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灯火通明,烟火四起,欢笑声溢满了街区。 不知不觉,已是九月,都到中秋佳节了。 “哥哥!” 一声娇滴滴的孩提声穿过人海,击中何千缘的心,“哥哥?” 回过头,看见一个小女孩,生着一张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脸,正朝一个青年欢快的奔去,细小的辫子一颠一颠的。 青年弯下腰,将女孩抱了起来,揽在怀里,幸福满满。 “小妹乖,哥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好,哥哥最好了!” 小女孩说话软绵绵的,小手抓着青年的衣领,胖嘟嘟的脸蹭着青年白净的脸颊,笑得灿烂。 青年抱着女孩渐行渐远,没入了人海,何千缘盯着那个背影,看得出神。 想起小时候,第一次上街,哥哥也给自己买了一块糖,就那一块,自己硬是舔了半个月,最后都化了,才忍痛吃掉。 莫以尘见她盯得出神,知道她在想什么,眼中浸满了心疼。 徐啸杰忽然拉过何千缘,跑到一个铺子前,“客官,来个糖人吧,保准甜!” “来三个,谢谢店家!寒寒,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先开心一下,再想别的,对吧,莫公子?” 说着就把糖人塞进了何千缘的嘴里,自己咬了一个,最后一个递给了莫以尘。 莫以尘本来没打算伸手接,撇过脸,徐啸杰却抓过他的手,硬塞给他。 莫以尘脸上毫无波澜,故作镇定,却偷偷攥紧了糖人的签子,实则心里很是开心,从父母去世,除了影爷爷之前偷给他买过一两次,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人了。 嘴角悄悄上扬,眼神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有家的味道。 何千缘拿出嘴里的糖人,被甜腻腻的味道呛到了,“咳咳,徐啸杰你找死是不是?” 刚张嘴骂他,徐啸杰眼前一亮,又跑去另一个货摊了,兴高采烈的围了过去。 才过去一刻,徐啸杰就满载而归,真是替他心疼银子。 “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可别浪费”,何千缘看着他怀里大包小包的点心,从来节俭惯了的她,忍不住想泼他冷水。 徐啸杰一本正经的说,“钱呢,花在自己身上,就要花的开心,只要没做什么害人害己的事,就别总是亏着自己,你们俩就是这样,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确实,他说的对,人不能总是亏着自己,来这一世,已是不易。 可是真正能做到,又谈何容易,人这一生总有割舍不掉的东西,会让你心甘情愿的亏着自己。 就是徐啸杰也做不到,但至少现在,他还能这么做。 徐啸杰叼着糖人,看了看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人群,橘红的眼眸亮着狂野的光,转过身,对着莫以尘就是一阵撒娇。 “莫公子,都来了,就好好歇一天吧,好不好?” 莫以尘明显被恶心到了,阴着脸,别过了头,要不是他有涵养,换做别人,估计早就吐出来了。 “离我远点”。 “求求你了~~” 何千缘扯过徐啸杰的衣领,莫以尘才好受些,攥着的手松散下来,看样子,本来都打算给他一拳了。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世家公子,真是长见识了,莫以尘你还是答应他吧,不然他能缠你一天”。 莫以尘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天色已晚,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先由着他吧。 徐啸杰得到允许,立刻换上了徐小姐的标志笑容,容光焕发,一手拉着一个人,奔向了人群,连吹过耳旁的风,都是幸福的味道。 暮色上头,街道却仍旧璀璨,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烛光和烟火,和山巅上死气沉沉的洲长府比起,真是天壤之别。 没想到,飔洲的夜晚也这般热闹,丝毫不输昪洲的繁华,还独有一份风土人情。 飔洲风大,多山,百姓自然就靠山吃山,从事采药和果林的种植与买卖。 也有许多茶叶的生意,白茶,黑茶,黄茶,各种各样的茶类,给这座城市增添了一股清香,伴着风,绵延万里。 怪不得,总感觉莫以尘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原来是茶香,驾着风,深入了肌肤。 徐啸杰东看看西看看,看见什么都想买,管不住自己的手,拿着银子,就撒了出去,他是一点都不心疼。 算了,他开心就好。 逛了一圈,何千缘感觉腰都要断了,腿发麻,看见能坐的地方就赶紧歇歇。 最讨厌逛街了,救命,他怎么就不累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椅子的店铺,何千缘就瘫在了上面,一脸生无可恋。 莫以尘大包小包的,帮徐啸杰提着,也累得不行,眼神有些迷离。 “累了吧,我陪着他,你歇一歇”,莫以尘抻了抻酸胀的脖子和手臂,无奈的说。 “我现在只想一脚把他踹飞出去,那样我们就能休息了”,何千缘瞪着徐啸杰蹦蹦跳跳的背影,脚上比划着,想发火也没力气了。 “还是挺羡慕他的,能这样没心没肺的,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何千缘忽然看着他,笑了出来,有些自嘲。 “是啊,希望吧……” 莫以尘的眼睛忽然黯淡了很多,他在担心什么,他又知道什么呢? 连风陨都失色了几分。 徐啸杰又抱着一个包裹,跑了过来,“你们怎么了?还有那么多没逛完呢!走!” 何千缘赶忙接过徐啸杰手中的包裹,使劲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看着包裹吧,带着它们也不方便,莫以尘你的也给我”,说着,就揽过莫以尘身上所有的东西。 只要不逛街,干什么都行! 徐啸杰也没多想,就同意了,“你看不见,小心点,那我们在桥旁边会合,走了,莫以尘!” “小心”,莫以尘朝她点点头,让她当心,就被徐啸杰拽走了。 “呼~~终于脱离苦海了!” 何千缘抱着高过自己额头的东西,勉强拄着杖,摇摇晃晃的,爬到了桥边,砰的一声,东西落地,何千缘也瘫在了桥梁上。 周围过路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有的人还指指点点的,看何千缘跟看猴一样。 “姑娘,你这是去进货,还是给家里买中秋节要用的礼品?这么多,你又看不见,能行吗?家里人呢?” 何千缘本来趴在桥梁上,正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忽然来了一个人,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 是他呀,那个抱着小女孩的青年。 他身后还藏着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时不时偷瞄一眼,小辫子一晃一晃的。 “姐姐~” 小女孩糯糯的叫着,感觉心都要化了。 何千缘本来有些不爽的丧脸,瞬间亮起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夜色都美了几分。 “哦,家里都忙,没人来买,我就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出来,我嫌累,就在这坐着了”,何千缘一脸痴汉相,看着小女孩出了神,才想起来要回答青年。 青年十分儒雅,浅笑着,拉过小女孩,也坐在了桥梁上。 “姐姐~你好漂亮,像话本里的仙子一样~”,小女孩甜甜的说着,小手抓着何千缘的衣角,不放开了。 何千缘本来想亲近亲近女孩的,但被坑怕了,还是和萍水相逢的两人保持着距离,警惕着周围。 “是吗?我都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子……” 何千缘看着女孩,想起了哥哥。 青年抱过女孩,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口说,“姑娘,真的,小圆她从来不骗人的,我也是……” 小圆? 还挺有缘…… “你也是什么?”何千缘没明白青年的意思,没脑子的追问道。 青年一时尴尬,“额,姑娘还真是心直口快,豪爽之人……很不一样”。 见青年低下了头,也不为难他了,反正何千缘也无所谓知不知道。 “姐姐,你这里是什么?好吃吗?” 小圆忽然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嘬了嘬手指,眼睛直溜溜的盯着。 “要吃吗?随便拿,最好都拿完,这样我就轻松了,来”,何千缘巴不得赶紧打发了这些东西,反正徐啸杰也吃不了多少,不如分给别人。 “不用了,姑娘,小圆,你怎么能随便拆别人的东西,哥哥怎么教你的?”青年赶忙握住女孩的小爪子,收了回来。 “哦……”小圆嘟着嘴,委屈巴巴的。 她一哭,全世界给她都行。 “没事,我哥哥很大方的,家里也吃不掉,给”,何千缘随手摸了一个包裹,拆开,是梅花糕。 “谢谢姐姐~~”,小圆接过糕点,立马开心了起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青年尴尬的低头,含笑,抱着低头认真吃点心的小人儿,“姑娘破费了,谢谢……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不知能否……” “叫我马寒寒就行,你呢?” “在下梅生,小妹梅圆圆,就住在这城中,姑娘要是得空,可以来家里坐坐,家里种的梅花,冬日开得很美”。 梅生,这名字和他本人还挺贴切,身上一股梅花的香气,面容如雪,眉眼如梅,透着一股冬日的暖阳,和傲骨。 “好,改日一定”,嘴上说着一定,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就算他们没有恶意,自己也不能连累了人家。 就放下了一会戒备,捏了捏女孩的脸,“姐姐下次去做客,小圆要给我准备点心哦!就要梅花糕,好不好?” “好~~” 何千缘的心暖暖的,也不可忽视的,凉凉的。 梅生抱起女孩,微微颔首,笑如冬日盛开的梅花,恬静淡雅。 “寒寒……再会……” 抱着女孩,下了桥,留下一桥的梅香。 何千缘嘬了嘬嘴,眼眸一垂,趴在梁上,发着呆。 好羡慕…… 梅生下了桥,回首一望,只见一袭白衣,扶在桥头,那般静谧,与这月圆之夜,似是久别重逢般,让人沉醉。 “哥哥,怎么了?”小圆舔着手里的梅花糕,歪着头,疑惑的看着神游的梅生。 “没什么,回家了,该团圆了……” 梅生收回目光,笑得温柔,身上的傲雪似乎融化了一些。 这个中秋夜,说不定就是这样平静,阖家团圆,万事如意。 月圆了,该回家了。 第50章 荆棘 何千缘坐在桥头,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每个过路的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赶着回家,和家人团聚。 别人的幸福,此刻刺痛着自己孤寂的心,怎能不恨。 夺走自己曾经拥有的,最珍惜的,全部的幸福,对于他们来说,无关紧要,而于自己,足以粉碎一切。 中秋夜,明月圆,心缺损,偷垂泪。 何千缘其实不愿在外面流露自己的感情,怕自己的脆弱被别人看见,被别人欺负。 装作坚强,很累的…… 可惜,唯一能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滴泪,也只能噙在眼中,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坠入尘中。 “怎么还没回来?都这么久了”,何千缘左盼右盼,还是没看见莫以尘和徐啸杰的身影,心中空空的。 无聊到只能数着亮着的灯笼,打发时间,暂时让自己忘记烦恼。 “一,二,三……二十……” 数到一个灯笼,何千缘呆滞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那是一盏玫瑰形状的灯笼,玫红的霓彩光,美得诡异。 旁边站着一个戴着斗笠,遮着脸,全身黑色的人,只露出一双冷厉的眼睛。 看身形,应该是个青年男子。 莫名的觉得,他一直在盯着自己,有些心慌意乱,感觉很奇怪。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愈来愈烈。 何千缘盯着他看了一眼,黑衣人就丢下灯笼,跑向了城外。 玫瑰落地,碎了一地,火光迸现,燃尽了等待。 何千缘抛开一切,不顾安危,追了上去,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了那个黑影。 黑衣男子脚步轻盈,身姿如燕,在密林中十分自如,要不是何千缘在旧陆磨砺了三年,还真要跟丢了。 到了一处空地,上面长满了荆棘,朦胧的月色下开着红艳诡谲的玫瑰,光怪陆离。 男子忽然不见了,何千缘在空地上左右观望,奇松怪柏,圆月红玫,时不时吹过一袭冷风,心里捏了把汗。 “人呢?” 何千缘小声说道,脚开始往回退,握紧了手杖,身后传来响声。 还没来及转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她脖子上,闪着寒光。 何千缘借着透过云层的月光,看清了抵在脖子上的东西,是把凿子,却异常锋利,和平常的不一样。 更长一些,也细了些,只是轻轻碰到何千缘的肌肤,就划出了血。 黑衣男子夺过何千缘的手杖,丢在了地上,哐的一声,惊得何千缘咽了咽口水。 他半句话都不说,是杀还是什么,就不能给句话吗? 近在眼前,却又未知的恐惧,最折磨人了。 何千缘向后艰难的瞟了瞟,他的面容近在咫尺,湿热的气息从发丝间袭来,冷风吹开何千缘脖间的头发,露出白皙的肌肤。 莫非,他不是想杀自己? 不管了,先脱身再说。 何千缘瞄了瞄他手里的凿子,狠下心,打算抢到手,拼一拼,不能束手就擒。 僵着的手,偷摸的抬起,马上就要碰到了,男子好像没有都没有察觉到。 只是僵硬的站着。 这人什么情况? 何千缘正疑惑着,男子忽然察觉了,一下扣住她的手,下一秒,脖颈处被狠狠的咬了一口,炽热的疼痛,蔓延到耳后。 “你……” 何千缘越是挣扎,咬的越紧,也越疼。 过了一会,男子松了口,贴在她耳边,终于开口,“羞耻吗?” 什么? “别忘了,是为什么才到这里的,这些天你又在做什么?不觉得羞耻吗?” 男子一席话,虽然奇怪,但何千缘却心里一颤,陷入了自责。 是啊,这些天,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正事没干多少,闲事倒是管了不少,似乎早就淡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帮着伤害过自己的人,不关心家人在旧陆的生死存亡,自己还在这里寻快活,真是没心没肺,忘恩负义。 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是谁?” 何千缘疑惑的问道,声音有些哽咽。 男子突然松开手,何千缘身子一抖,差点摔着。 “……”。 什么都没说,压低了斗笠,消失在夜色之中。 何千缘呆呆的站在月下,再抬头,眼中的光消失了,诡谲的玫瑰似乎在生长,缠绕着,几乎要把何千缘吞了。 月白的衣袖下,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道红艳的荆棘,缓缓爬上了心口,封闭了心,锁住了情。 这荆棘路,是变玫瑰,还是变枯骨,只在一念之间。 第51章 疏远 城中烟花渐渐散去,冷清了下来,桥头,两个人影迷茫的站着。 身边只有一堆毫无用处的东西,人不见了。 “千缘人呢?不是说好在这会合的吗?怎么只有东西在这?” 徐啸杰挠着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莫以尘皱着眉,看了看被打开的点心,闭上眼,努力感知着何千缘的气息,愁容满面。 没有,都没有,她去哪里了? “都怪我,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守着,莫以尘我们分开找吧”,徐啸杰急得直跺脚,丢下东西,就跑向了一头。 “风陨”,莫以尘也跳下桥头,四处寻找。 风陨悬在空中,蓝色的剑光,显得这夜晚更加清冷。 稀疏的街头,只有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在寻觅着,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卑微的照亮着。 薄汗浸湿了衣衫,发丝缀着点点银珠,茶香四溢,却冲不淡心头的担忧。 眼眸中透着的微微脆弱,小心地藏着,生怕被这寒夜摧毁。 寻至城门,一袭白衣显现,所有的忧愁瞬间消散,“千缘!” 莫以尘奔向她,却见她脖颈处隐约有血迹,还有一个牙印,情绪不高,确切的说是,伤心。 “怎么了?没受伤吧?” 莫以尘急切的问着,何千缘却像失了魂一样,一言不发,只是低着眼眸,似是凋落的玫瑰,让人心疼。 “你……” 莫以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风陨护在左右,也无济于事。 何千缘径直走过,带着伤感,遗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她,不是她了。 徐啸杰还在奔波着,四处寻找,心急如焚,忽然眼中一亮,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眼前,只是不像从前那样了。 “寒寒,没事吧?都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那,我逛昏头了,你要是还生气,就捶我几拳,出出气,我保证不跑!” 徐啸杰十分积极,何千缘却没有什么反应,眼神空荡,提不起精神来。 “我累了……” 何千缘这么久,就说了一句话,让徐啸杰和莫以尘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了? 何千缘独身走向已经黑漆漆的街道,没有半点生气,就像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一样。 徐啸杰还担心的猜测到,“怎么了这是?跟换了个人似的,没事吧?” 莫以尘看着她陌生的身影,心中不禁担忧起来,这一会,她经历了什么。 草草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房,莫以尘和徐啸杰住在了一起,谁让他乱花钱,只能蹭莫以尘的了。 入了夜,人们都睡下了,飔洲的风还在流浪着,偶尔钻进门缝,窥一窥人间的烟火气息。 屋内黑漆漆的,开着窗,月光勉强照亮一角,莫以尘依靠在窗前,散着头发,发着呆。 徐啸杰躺在床上,也是翻来翻去的,睡不着,一会扯扯被子,一会理理头发。 “要睡就安静,不睡就出去”,莫以尘忍了好一会,终究是开了口。 徐啸杰翻起身,坐了起来,松垮的衣裳缠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胸脯,面露愁容。 “你说,千缘今天怎么了?难道真是因为我们去玩没带她吗?那我下次好好补偿她”,徐啸杰还在瞎猜。 莫以尘揉了揉眉心,“别乱猜,她从来不会计较这些,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是什么呢? 憋在心里,也不说出来。 “也许,她终究还是信不过我们……” 莫以尘望着窗外,夜色沉沉,心情也随之沉重。 碎发在额间飞舞,掠过眉梢,和眼眸,留下茶香,留下忧愁。 风灵又溜进一间房,屋内死寂,偶尔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何千缘缩在床脚,被子踢到了床下,浑身颤抖着。 衣服也被扯开,只剩一件单薄的内衫,光着脚,卷着裤腿和衣袖。 白嫩嫩的肌肤上,狰狞的,荆条形状的花纹爬满了双臂和脚踝,脖颈的牙印红紫,开着诡异的花,像是孤傲的玫瑰。 荆棘还在蔓延,逐渐钻向了心口,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爆出来了,全身滚烫,脑子昏沉沉的。 这副壳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那,会是谁的呢? 意识中,一直有两个自己在打架。 一黑一白,分不出胜负,如今倒是黑的一方占据了上风。 谁都无法一直快乐,一直自解,总会有停滞的时候,需要时间来沉淀。 此时的疏远,也许就是拯救。 第52章 血口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莫以尘和徐啸杰坐了一夜,谁也没睡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徐啸杰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破天荒的失了眠。 早膳,三人面坐着,只是无言。 何千缘好像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都没吃。 徐啸杰咬着筷子,看看何千缘,满脸冷淡,再看看莫以尘,垂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行,憋不住了。 “我们,今天先从哪里查起啊?莫以尘?” 徐啸杰戳了戳莫以尘,他才回过神来,“昨晚,听百姓说,东林的果林,有人被伤过,先去看看吧……” “你什么时候听说的?我一直跟着你,我怎么不知道?” 徐啸杰疑惑的问,明明昨晚他一直跟莫以尘在一块。 徐啸杰大大咧咧的,玩起来就疯了,哪里会在意商户小贩的叽叽喳喳。 莫以尘留意听了一下,才得到了消息,虽然他不愿张口问,但好在他愿意听。 “多留意一下身边的商贩,自然就知道了……”莫以尘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有意无意的就会偷偷看何千缘一眼。 何千缘此时眼神呆呆的,面色灰白,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跟鬼似的。 徐啸杰努力的暖着场,“是吗?看来我还是要跟莫公子好好学习啊……” 见没人搭理自己,徐啸杰只能用这桌上唯一热乎的粥,暖暖身子。 出了门,三人朝东林区进发,寻找黑豹的身影。 东林,位于飔洲东部,种植着大片的果树,林深植茂,异兽藏于此,便更加不好找了。 路上,也是十分压抑,没有了先前的欢声笑语,就连最能折腾的徐啸杰也是闭嘴无言。 正赶着路,迎面撞上一个果农装束的人,“几位是要去东林采购果子吗?听我一句,别去了,那里有吃人的怪物,我每天在那里,都提心吊胆的,你们几个小娃娃还往里跳?” 徐啸杰上前问道,“既然那里这么危险,你怎么还在那里种果树,干嘛不换个谋生?” 果农凄惨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换?能活着就不错了,我家几代都是果农,还瞎折腾什么呀?你们还小,不懂这些,走了!” 徐啸杰看了莫以尘一眼,似乎他一点都不惊讶,早就知道。 看来飔洲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世道,谁又能真正好过呢? 莫以尘懂的,徐啸杰也终究是要懂的。 何千缘面无表情的,看着果农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像是要吃人一样,怪怪的。 莫以尘担心她早晨什么都没吃,会饿,就在怀里揣了一包点心,想着等她饿了,就给她。 可看她,丝毫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就也没打扰她,有些事她还是要自己想清楚的。 自己也是。 到了林子,阴森森的,果树高百尺有余,结的果子像人的头颅一样大,这么说,怎么感觉有些诡异。 徐啸杰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和怪异的树林,咽了咽口水,攥紧了何千缘的衣角。 “寒寒,你别怕,我,我在呢,莫以尘也在”,其实是他自己怕的不行。 何千缘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这一眼感觉比这密林还要恐怖,徐啸杰害怕之余,还是更加担心她。 手一直不肯松开,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小心”,莫以尘牵过何千缘的手,她也不排斥,就跟着他走,徐啸杰护在她身后,心在狂跳。 步入密林深处,脚踩在落叶上,哗哗的响着,心跳也随着跳动,空气渐渐寒冷,呼出的热气都凝固了。 尖锐的鸟鸣划破寂静,迷雾忽然围了过来,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般,十分不自在。 忽然,一阵怪风扑面而来,迷雾像暴雨般砸在脸上,伴着阵阵吼叫声。 有异兽! 风陨立刻脱鞘而出,召出风屏,护在身旁,密林深处走出来一个巨大的黑影,身上是幽蓝的斑点。 是它! 每逼近一步,风陨都微颤一下,何千缘似乎也受到影响,手开始发抖。 莫以尘盯着眼前逐渐清晰的巨大轮廓,攥紧了她冰凉的手,眼中多了几分勇毅。 何千缘低头看了看握着自己的那双手,暖暖的,眼神有了一丝光。 她在想什么呢? 黑豹缓缓露出了全貌,之前离得近,心慌得很,也没有仔细看,现在一看,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黝黑发亮的皮毛,点缀着蓝色的斑斓,像长了一身眼睛,粗壮的尾巴上还吊着倒刺,闪着渗人的光泽。 巨口深渊,扎满了尖锐的长齿,鲜血淋漓,王者的气息压抑着周围。 三人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待着吧,莫以尘将何千缘推到徐啸杰身边,“护好她,我来会会它”。 徐啸杰虽然坚定地点点头,但橘红的眸子还是透着担心,“你小心啊,这大家伙看起来就不好对付,放心,我逃跑的能力你知道的,一定平平安安的把她带到你面前”。 莫以尘微微颔首,转身出了护罩,想引开它,好让他们方便撤离,自己也好全神贯注的对付异兽。 幸好,黑豹见莫以尘出来了,直直地扑向了他,莫以尘踏着风,躲闪着,渐渐远离徐啸杰他们。 徐啸杰看好时机,背起何千缘,冲出了风陨的风屏,风陨一直护在左右,直到看不见那抹淡蓝。 风陨才飞回去,落在了莫以尘手里。 手持双刃,狂风四起,林叶围绕着莫以尘旋转,他墨色的长发和淡色的衣袍,在翠绿的风叶下,显得格外模糊。 这一刻,他有些不像他了,但又有些更像他了。 此时,护着自己在意的人,就是最真实的自己。 这几日,莫以尘的功法进步很大,对付这种凶狠的异兽,也不在话下了。 这也许就是力由心生吧! 莫以尘踏着叶子,斩了过去,快如风,狠如尘,似乎要切碎眼前的一切。 黑豹在林中穿梭着,躲避风刃,稍不留神,就会被划出一道口子。 风刃所到之处,片甲不留,连挡道的树都切成了碎屑,更不用说血肉之躯了。 没一会,黑豹就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眼中满是不屈。 莫以尘收了剑,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收了剑,有些伤心的看了它和周围被自己破坏的树林一眼,似乎在忏悔。 这一眼,黑豹似乎有了些许变化,眼神变得明亮起来,莫以尘转身离去,它无力的呻吟着。 像是在挽留。 “断了筋骨,虽然战力弱了,至少你还能活下去,不会再伤人了,抱歉……” 莫以尘低声呢喃,就朝徐啸杰逃离的方向追去了。 黑豹倒在地上,浑身散发着光芒,不一会就像尘埃般,消散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周围喷溅的血迹也消失了。 只有周围散落在地上的碎屑,才能证明发生过的一切。 好像梦境一般。 徐啸杰背着何千缘,何千缘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浑身软弱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可能脑子都转不动了。 只是趴在徐啸杰背上,眼神迷离。 “你还好吗?放心,莫以尘很强的,我们躲远一点,藏好,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这些天,你怎么了?不说话,也不笑,真是急死人了,寒寒?” 徐啸杰吃了药丸,虽然短时间内能跑很远,但他之前服了那么多的药丸,难保没有副作用,现在丸药的持久力大不如前了,没跑多远,就慢了下来。 “呼……呼……累死我了,咦?后面什么声音?是莫以尘追来了吗?这么快解决战斗,厉害!莫以尘,我们在这!” 停下脚步,掂了掂何千缘,怕她滑下来,一脸期待的望向身后,心中想了满肚子的赞美词,准备夸奖莫以尘。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两头豹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会吧?老天爷你耍我?玩呢?”徐啸杰心里暗自骂道,可是再骂也保住命啊! 先想想怎么办吧!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千缘的命还在自己身上,不能就这样等死。 徐啸杰偷偷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迷药,攥在满是汗水的手里,想着,能放倒一个是一个,至少能给千缘拖一会时间,等莫以尘来。 两头豹子,一左一右,伏着身子,步步靠近,准备随时扑过来。 “这要是被撞到,我这小身板可受不住,千缘还迷迷糊糊的,一定不能被撞到”,徐啸杰又塞了一把药丸,突出的喉结咽了一下,吞了下去。 也不怕噎着…… 汗如雨下,体内一阵滚烫,像烧开的热水,咕喽咕喽的。 徐啸杰赶忙朝横向的方向跑,穿过草丛,密林,被藤蔓划破了裤脚,也丝毫不敢停。 何千缘还在发着抖,浑身冷冰冰的,嘴唇青紫,衣领下藏着的伤口开始黑化,“哥哥……” 药吃多了,有点上头,徐啸杰不一会就腿脚发软,再加上被追击着,思绪混乱,脚下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何千缘被甩在了空地上,徐啸杰很不幸的撞到了树上,顿时,腰椎都要断了。 徐啸杰挣扎着撑起身,踉跄着朝何千缘爬过去,何千缘此时半边脸上,也长满了诡异的血色印条,快要被吞噬了。 好不容易爬过去,两头凶兽也追了上来,张开血口,将何千缘叼了起来,徐啸杰见机撒出手里攥了好久的迷药,朝它眼睛撒了过去。 异兽迷了眼睛,丢下何千缘,到处乱撞,巨大的声响,响彻云霄。 莫以尘远远听到了细微的声音,赶了过来,惊讶之余,赶忙出手,可惜晚了一步,徐啸杰被带走了,消失在林中。 那只迷了眼睛的黑豹,也撞得昏厥了过去,这只似乎有些弱了。 莫以尘收了剑,赶忙查看何千缘的情况,好在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脸色依旧难看,还长满了诡异的红纹。 “千缘?醒醒”,莫以尘单膝着地,将她揽在怀里。 身体冰凉,紫胀的嘴唇一张一合的,连莫以尘这么灵敏的听觉,都听不清晰。 “什么?” 何千缘微喘着,抬手,缓缓揽过莫以尘的脖子,趴在他怀里。 “徐啸杰被带走了,我们赶紧……” 莫以尘忽然觉得脖间软软的,滑滑的,耳尖立刻红了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何千缘将凉凉的嘴唇,贴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呼出的热气,撩拨着耳垂。 何千缘毫无预兆的,狠狠咬了下去,大部分的血却没有流出来,只有些许染上了衣领,她在吸着血。 只有异兽才嗜血。 脖子传来刺痛,莫以尘却不忍心推开她,揽着她的腰,乖乖的让她吸。 何千缘忽然有了力气,将莫以尘推倒,伏在他身上。 她的脸色红润了起来,嘴角挂着血滴,眼睛红红的,脸上的花纹更加红艳。 扒开衣领,又咬了一口,莫以尘偏着脖子,扶着她,任她把玩。 想着到底什么原因,她变成了这样。 何千缘吸了一会,忽然停下了,缓缓抬起头,面上的红纹退了下去,眼睛也恢复了晶白,微微一晃,倒在了旁边。 “莫以尘……” “千缘!” 莫以尘忍着肩上的刺痛,扶起她,抹了抹她嘴角的鲜血,眼中闪过的是心疼,和溢上心头的疑惑。 “千缘!莫以尘!” 徐啸杰的声音? 他没事? 莫以尘抱起何千缘,看向密林,徐啸杰显眼的橘色衣袍冒了出来,头上还插着几根树枝,扶着腰,还在笑。 “没事吧?” “没事,我也是幸运,那豹子叼着我,进了密林,没跑几步,就忽然消失了,把我摔得不轻,真是奇怪”,徐啸杰一拐一拐的走过来。 “千缘没事吧?她这几天脸色好差,到底怎么了?” 莫以尘摇摇头,也不太清楚,只是猜测而已。 徐啸杰揉了揉腰,忽然瞟见了倒在地上的黑豹,“咦?这异兽这么……变样了?” 莫以尘似乎不太意外,走了过去,果然,变小了。 不过,小的有些太过了。 和刚出生的小奶豹差不多,灰蓝灰蓝的,这……浓缩的也太多了吧。 徐啸杰拎起它的脖子,它眯着眼,小嘴上的胡须还一颤一颤的,看起来软糯糯的,和之前凶狠的样子,差别好大。 “这是豹,还是猫?怪可爱的嘛,只要别变大就行”,徐啸杰将它放回了地上,直起腰来。 “走吧,终于完事了,可以和你师父交代了”,徐啸杰看了看天色,已经近黄昏,密林中慢慢黑了下来,他从小就怕黑,赶紧想逃离这里。 莫以尘点点头,抱紧了何千缘。 “它呢?”徐啸杰刚想迈腿,莫以尘忽然发现小奶豹不见了。 “对啊,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呢……应该没问题吧,它本来就是活在野外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天黑了”,徐啸杰指了指天空。 莫以尘虽然有些担心它,但夜幕降临,这里不好久留,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千缘也…… “好,先进城吧,风陨”,风陨出鞘,护在前后,为这密林添了些许荧光。 照亮着前路,心中的疑惑却不知何时才能解开。 或许,明天吧…… 第53章 自解 惊心动魄的一天,算是圆满结束。 可诸多的疑惑,堆叠在莫以尘的心头。 特别是何千缘一直昏迷,她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有所缓解,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印子。 找了间客栈,忙了一天,随便吃点,就赶紧休息了。 徐啸杰吞了那么多了药丸,早就呼呼大睡起来,和月夜一样沉静,难得老实会儿。 莫以尘守在何千缘身边,淡蓝色的衣袍在这深夜中,意外的显得温暖,却也孤独。 望着窗外,远处的绵绵群山,在朦胧的月色中,如此梦幻,如此不真切。 好像…… 今天发生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莫以尘摸了摸脖子旁的咬痕,眼神呆呆的,不自主的回忆起那个画面,耳尖渐渐红润,抿了抿嘴。 忽然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想什么呢……真是……” 昏迷中,何千缘不断的想起黑衣男子的话,开始在脑中浮现旧陆的种种回忆,以及自己最近的作为,渐渐的,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是,什么才是对,什么又是错呢? 没人能定义,唯有自己自解。 被黑衣男子蛊惑,内心就产生了动摇,开始怪自己。 何千缘表面看起来心思浅,不记事,但有些事终究是刻在心上,会记得一辈子的。 就像触及了逆鳞,怎能没有疼痛,不会反思,陷入自责。 无论是多么乐观的人,身上总会存在逆鳞的,只是轻易不可见罢了。 这天何千缘一直被内心深处的黑暗面,折磨着,迷失了自己。 困在心底牢笼中,无法挣脱束缚。 荆棘丛生,玫瑰要开了。 但绝处逢生,一缕光照了进来,斩碎了心笼,获得新生。 压下黑暗,恢复神智,想起徐啸杰的人生格言,想起莫以尘的同心共鸣,想起哥哥的话…… “好好活下去,为了自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就是,哥哥最大的愿景。” “记住,我的缘缘永远是最好的……” 是啊,我…… 要好好活下去,活成自己的样子,谁都不能定义我。 只有我自己! 这一缕光,也许不止能破心牢,还能救这分崩离析的世界。 那个眼中满是光的何千缘又回来了。 “我干嘛为别人的话困扰,他又不了解我!” “我既然选择了,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就算这条路很难的,很紧急,也不能天天都压在心上,这样人早就疯了,那救哥哥的目的才真的落空了!” “说我不知羞耻,他怎么不试试我有多难?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也是神经,不知道之前怎么想的,就被带跑偏了,算是长了个记性吧!” “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想着想着,何千缘终于醒了过来,一身轻松,连身上的灼烧感都减退不少。 看来自解,还是有用的,至于效果能维持多久,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久违的睁开眼,是洁白无瑕的眼眸,闪着光芒,是难得的通透。 何千缘摸了摸脖子,不疼了,掀开袖子,花纹也消退了一些,只是还没有根除。 努力的撑起身,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有些虚,这种饥饿感还是挺熟悉的,毕竟从小就饿着肚子。 微微侧头,才发现,莫以尘正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墨色的发丝,垂在脸旁,浅浅掩盖他此时温润如玉的面容,只有在他心上的人,才能见到这般模样。 平时他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傲气,而是喜欢一个人独处,也怕被伤害,毕竟连最亲近的人都伤害过他。 莫以尘睡得很浅,何千缘动了动,他就醒了,耳朵不是一般的好。 睁开眼,本来略显疲倦的眼眸,忽然有了光,笑如灿星,柔如和风。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吗?” 说着,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来一包,已经被搁置了一天的点心,还是热乎乎的。 何千缘确实是饿了,接过点心,嗅了嗅,口水直流,吃得津津有味。 莫以尘见她终于有胃口了,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坐在了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何千缘正吃着,忽然觉得嘴里有一股血腥味,看着手里的糕点,眼前忽然闪现自己扑倒莫以尘,咬他的画面。 吓得手抖了一下,点心都掉到了地上,含着嘴,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该死,我又做什么了?” 莫以尘捡起点心,有些担心,“怎么了?不好吃吗?那我换一个……哎!脏了……你……” 何千缘抢过点心,塞进了嘴里,拼命地摇摇头,嘴里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大概的意思是,“没有,好吃好吃……” 何千缘别过脸,都想揍自己一拳,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尽帮倒忙。 但愿他已经忘了…… 莫以尘见何千缘鼓着嘴,还以为她噎着了,便起身去给她倒水。 何千缘偷瞄了一眼,见他脖颈处,有两个明显的牙印,肯定是自己做的孽。 看来,他应该还记得…… 呵,尴尬了。 何千缘接过水杯,莫以尘也重新坐了下来,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夜色更深了。 “我……”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默契极了。 莫以尘浅笑一声,“你先说吧”。 “好……你脖子上的……没事吧?我当时没意识了……” 何千缘尴尬的说道,攥着杯子的手,愈来愈紧,都快把它捏爆了。 莫以尘耳朵立刻红了,低着眼眸,下意识地捂住脖颈,那刺痛感,仿佛就在眼前。 “没事了……你放心,我明白的……” “那就好……” 何千缘稍稍放心,既然莫以尘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也许,以待来日吧。 第54章 异事 这寒夜,因为燥热的回忆,都温暖了几分,有点上头。 “千缘,你今天……” 莫以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到了嘴边,还是没问出口,他不想为难她。 既然她不愿说,自己又何必强求呢? 何千缘被问到了心刺,有些心慌,要不要告诉他呢? 如果说出了口,就来不及后悔了,何况自己还是无法真正的信任他。 还是别说了吧,他不知道也好。 何千缘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莫以尘却忽然开口说道,“没事,你不愿说,我也不问了……好好休息吧”。 莫以尘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真切。 流露的是伤心吗? 莫以尘出门前,忽然又转过身,“对了,异兽的事解决了,你安心,明日一早就回府了,好好休息……” 莫以尘回了房,徐啸杰正睡得香甜,便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 依靠在窗围上,对着朗朗月色,藏在眼中的泪,才敢流下来。 风路过,拾起点点滴滴,撒在尘中。 何千缘特意回避了莫以尘的目光,没发现什么异常,坐在床上,继续吃着点心。 可是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床下传来一个声音,哆哆嗦嗦的,何千缘放下点心,趴在床边,向里面看。 瞧见两个蓝晶晶的小圆点,仔细看一下,还闪着光。 何千缘猛的缩回被窝,裹得严严实实的,心想别是什么怪物。 愣了好一会,没什么动静,何千缘感觉这家伙,好像气息没那么强大。 何千缘壮着胆,拿来床头的蜡烛,又看了一眼,这回看清了。 是只灰蓝灰蓝的小奶豹,趴在地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憨憨的。 何千缘松了一口气,下了床,坐在床边,伸出手,像唤小狗一样,引它过来。 没想到,小奶豹还真屁颠屁颠的过来了,蹭了蹭何千缘凉凉的手,毛茸茸的。 何千缘将小豹子抱了起来,搁在床上,仔细看了看,越看越眼熟。 “你该不会就是我们在找的那只异兽吧?莫以尘不是说已经把你办了吗?怎么回事?” 何千缘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了,脑子还是晕晕的,明早问莫以尘就行了。 小奶豹圆溜溜的小眼睛,在屋里到处溜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奶奶的叫着。 “嘘,小家伙别叫了,你要是想留在这,就安静”,何千缘怕被别人听见,赶紧捂住了它的嘴。 它的小胡子软软的,戳着手心,痒痒的。 小奶豹很配合,不叫了,打着哈欠,困了,爬到何千缘的小窝就埋了进去,舔了舔爪子,倒头就睡。 何千缘被逗笑了,“你还真不客气,好吧,就当多个枕头了”。 何千缘也伸了伸腰,爬上了床,抱着小奶豹,睡着了。 夜深人静,唯有梦,和流浪的风在交流。 第二天的清晨,格外的明媚,莫以尘早早地起来晨练,没吵醒徐啸杰,让他多睡会。 寻了处僻静的林子,晨雾还没散去,吻着他白皙的脸庞,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笼罩在他身上,树影婆娑。 提着剑,斩开薄雾,清冷的蓝色清晰起来,风刃绕过树木,直直地劈向天空,散作点点星辰,落满了林间。 微微出汗,浸湿了衣衫,面色红润,仰头迎着光束,嗅着林间的清香。 忽见一坠满蓝朵的花树,静谧的立于林间,格格不入。 漫步到树下,微微抬头,鼻尖轻触花心,露珠滑过脸颊,睫毛闪着光。 这一刻,只有自然在心间流淌。 莫以尘俯下身,捻了一朵花,没有立刻站起来,因为耳朵捕捉到了,来者不善的声音。 从昨日回到城中,莫以尘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不远不近,却一直在守望。 似乎,只是针对自己的。 今早,特意将他引了出来,现在该会一会他了,不管是什么目的,都不能伤害自己的身边人。 运气于掌间,飞花成刃,逆着风,径直冲向了林间的阴暗处。 莫以尘站起身,幽冥般的眼眸,透着寒光,声音冷峻的响起。 “看够了吧?” 沙沙的声音过后,林间走出来一个人影,黑衣,斗笠,面罩,还有那双凶狠的眼睛。 手里的凿子闪着银光,饥渴的看向莫以尘,似乎要把他切碎。 黑衣人什么都没说,直接动手,猛地冲了过来,莫以尘迅速迎击。 速度快的惊人,莫以尘险些没有挡住,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突出,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把修长的凿子,异常锋利坚硬,与风陨摩擦间,风陨显然有些占下风,剑身一直在颤抖着。 剑刃释放的能量,震开了雾气,战况愈演愈烈。 几番交手下来,两人不分伯仲,旗鼓相当。 黑衣男子似乎稍有松懈,失了一招,被莫以尘击中,黑色的血喷溅而出,溅到了莫以尘的额间。 黑衣人似乎没受伤口的影响,直直地站在那,血流不止,忽然转身离开了,消失在林端。 莫以尘没有追去,不能离客栈太远,否则感知不到何千缘和徐啸杰的情况,以防不测。 他是谁? 又想干什么? 看来,九洲本就不安宁。 天色已经不早了,莫以尘回了客栈,徐啸杰还在睡。 便去叫何千缘起床,她本来就没怎么吃,光睡不吃可不行。 “千缘?” 没人应…… 冲动战胜了理智,直接推门进去了,轻轻的,怕吵醒她。 窗户还开着,外面的树木隐着窗户,斑驳树影,嵌在被子上,暖洋洋的。 何千缘抱着一团黑球,被子踹到了床尾,睡得正香。 微卷的长发散开在腰间,额前碎发贴着脸,与长长的睫毛碰撞着,晨风吹过,发丝的影子在脸上乱舞。 莫以尘侧着头,眼神躲闪,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轻语的说,“千缘,起床了”。 何千缘皱了皱眉,嘟着嘴,侧过了身,嘟囔道,“嗯……不要,再睡会儿……” 怀里的小奶豹,也往她怀里钻了钻,不愿意起来。 莫以尘看见小黑豹的时候,有些许的惊讶,但不多,好像一早就猜到会这样了。 莫以尘轻笑一声,没办法,又说道,“吃饭了,给你带了好吃的”。 何千缘一听到有好吃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呀?莫以尘……” 莫以尘!!! 何千缘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了起来,怀里的小肉球也被弹了出去,在床上滚了滚。 “嗨,早啊……是我梦游到你房间了?还是,我昨天又发疯,把你拉住了?” 莫以尘没说话,眼眸却含着笑,卖着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什么,反正没好事就是了。 小奶豹伸了伸懒腰,软软的叫着,何千缘抱起它,下了床,踩上鞋子。 “昨晚是它自己跑进来的,你不是说,已经把它干掉了吗?这团子是什么鬼?” 何千缘将小奶豹举起来,递到莫以尘面前,莫以尘俯下身,深邃的眸子扫了它一眼。 一般的生物被莫以尘瞟一眼,都会害怕,这小家伙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亲近莫以尘。 伸着爪子,勾着莫以尘的衣裳,哇哇的叫着,小鼻子一拱一拱的。 “它是不是认识我们?”何千缘将它又揽在了怀里,撸了撸它的小脑袋。 莫以尘直起身来,捏了捏它的脸,“也许吧……” 他们都喜欢小兽,喜欢…… 何千缘看向莫以尘,见他额间有黑色的墨水,就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凑近说,“你额间有墨水……” 莫以尘退了一步,怕她闻见血腥味,无故担心,握住了她凉凉的手。 “没事,一会我来就好,洗漱一下,吃东西吧”,莫以尘眼中满是她,笑着说。 此刻,好像也不在乎什么距离,触碰到彼此也不弹开,眼神中也有了对方,不再闪躲。 何千缘将小奶豹塞进莫以尘怀里,美滋滋的去洗漱了,因为有好吃的。 莫以尘沾了点水,擦拭去了脸上的黑血,露出白净的肌肤。 墨色消失,可心里的黑暗却在悄然生长。 异事,已势不可挡。 第55章 分道 何千缘随便糊弄一把,漱漱口,头发一窝,几缕头发还散乱着,这就算收拾好了。 莫以尘看了她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溢出了淡淡的笑。 何千缘抱过小奶豹,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点心,甜腻腻的香味搔着舌尖,甜味适中,还有浓郁的茶香味。 奇怪,怎么会有茶香味? 不管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何千缘吃得嘴巴鼓鼓的,怀里的小家伙一直在乱动,似乎是饿了。 “你要吃吗?你不是吃肉的吗?” 何千缘好奇的拿起一块,递到它嘴边,没想到,小奶豹直接一口咬了上来,吞掉了点心,眯着眼,很是享受。 “没想到,你和我一样好养活,什么都吃,当然我不吃生的,你吃吗?” 何千缘揉了揉小脑袋,开始喜欢这个小家伙了,“莫以尘,留下它吧,好不好?” “听你的”,莫以尘走到何千缘身后,伸手轻碰她黑漆漆的发丝,何千缘一愣,抬起头来。 “怎么了?你……” “我帮你重新梳一下吧,你会吃到嘴里的”,莫以尘解释道。 何千缘晃了晃头,头发一飘一飘的,确实不方便。 “好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何千缘往嘴里塞进一整块点心,堵住嘴,藏住心思。 他热乎乎的手,在耳后轻轻滑过,在发丝间游走,茶香渗入,将两人相连。 偷进屋内的丝丝阳光,像滚烫的金丝,慢慢融化,感染着一切。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似乎,除了哥哥,还没有谁帮自己梳过头,感觉似乎也不太一样。 “好了”,莫以尘俯下身,凑近耳朵,轻轻地说道。 何千缘浑身一颤,脸上热热的,俯下身,对着茶杯,看了看。 还不错嘛…… 他是不是练过? 盘的头发滚圆,胖嘟嘟的,碎发拢在耳后,越来越可爱了。 这一刻,他也许早就在心里,默默演练过无数次了吧。 鼾声四起,徐啸杰还在睡,嘴角流着口水,像一泻千里的瀑布。 忽然一蹬腿,弹了起来,冒着冷汗,喘着粗气。 “做噩梦了,怎么会?本少爷从来都是做美梦的,肯定是最近太累了,对,我真是太辛苦了!” 徐啸杰一大早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开始自恋,真是拿他没办法,他要是能一直这样才好。 “自恋够了没?” 徐啸杰看向门口,见何千缘正抱着一团黑毛球,有些鄙夷地看着他。 但更多的是,高兴。 徐啸杰眼睛立刻亮了,“寒寒!你恢复正常了!太好了,这些天没人和我说话,都快憋死我了”。 徐啸杰跳下床,衣服还没穿好,满怀热情的,伸开臂膀,就要抱她。 何千缘一伸手,抵住了他春光满面的大脸,“行了,把衣服穿上,收拾收拾,该出发了,等你”。 徐啸杰揽了揽肩上滑落的衣服,笑得开怀,看到小奶豹的时候,眉间跳了一下。 “这小家伙怎么在这?不是跑到了吗?” 伸出手,还挑了挑它的小下巴,它似乎不太乐意,奶凶奶凶的叫着。 徐啸杰也拱了拱鼻子,凶巴巴的看着它,“还凶我?小家伙,小心我一口吃了你,嗷呜~” “行了,两个小家伙,别闹了,要不一会我让莫以尘来叫你们,怎么样?” “算了!我马上,不劳烦他了,他来,我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徐啸杰眨了眨眼,闪亮的橘色眼眸,是那般灿烂纯真,还是和初见一样,热烈。 还想再看一眼,就一眼,晚了,可能就看不到了。 顺利回到洲府,老影开心的迎接他们,胡子都笑开了,树皮般褶皱的皮肤,深深地印着岁月的痕迹。 两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似乎衰老了许多,可能是担忧他们。 好在平安归来,等待有了答案。 “回来了,累不累?先休息会吧”,老影将三人领到偏房,避开漆佬。 “寒寒,你怎么又瘦了?徐二少爷,也见瘦,爷爷给你们做好吃的……” 徐啸杰一把抱住老影的胳膊,撒着娇,“影爷爷,这次我可出了大力,我要吃好吃的”。 “好,看,爷爷给你们准备了什么”,老影搬来一个箱子,衰老的身体经不住折腾,莫以尘要帮他,他还是坚持要自己搬来。 打开,里面都是一些小东西,小泥人之类,小孩子玩的东西,还有十几包点心。 徐啸杰凑了过去,疑惑的问道,“影爷爷,这些是什么?能吃吗?” 何千缘锤了他一拳,“就知道吃,影爷爷,您是什么意思啊?” 老影慈祥的微笑着,盯着箱子里面的东西,好久,好久。 昏花的眼睛,偷偷溜出一滴泪。 “啊,没什么,爷爷也没有什么能送你们的,就这些了……带上吧”。 何千缘和徐啸杰还是一脸茫然,没明白,莫以尘一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 他明白吗? 三人稍作休整,老影领着他们,就去见漆佬了。 一路上,徐啸杰都紧张的搓手,“要见漆佬了,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考完试,要公布成绩了”。 “有什么好紧张的?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像我们这样的差生,漆佬才不会耗心思管我们呢,放心,我陪你”。 何千缘拍了拍徐啸杰的肩膀,她心态好得很,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很好,所以成绩一直不怎么样,她也不在乎。 饭都没吃饱,哪里有力气想别的。 莫以尘一路都保持沉默,不知道怎么了。 再次光临寒舍,真是心烦气躁,想打人。 死老头子…… 漆佬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看谁都好像谁欠他什么一样。 老影躬着身,和顺的说,“漆佬,以尘他们回来了,事情办的很顺利,您看……” 漆佬冷漠的扫了一眼,“是吗?两天,够久了”。 压抑的气息再次充满了心头,莫以尘的手开始发抖,眼中闪现一丝惊慌。 忽然一只凉凉的,又有些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指尖,眼睛又变得坚定起来。 何千缘忍不住了,想骂人。 “漆佬,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哈!饿了,走”,拉着莫以尘和徐啸杰就跑了。 漆佬的脸终于,好不容易有了点生气,怒了,何千缘得逞了。 我才懒得惯着你,让你欺负莫以尘。 哼! “哎,寒寒,我们不会被打吧?” 徐啸杰叽叽歪歪的,时不时回头瞄一眼漆佬的反应。 “他脸都白了……” “闭嘴,要不是我,你还在那站着呢!明天就走了,你管他干嘛?” 徐啸杰刚想叫莫以尘劝劝她,但莫以尘一脸没出息的样,呆呆的看着她,就放弃了。 算了,死就死吧! 老影有些懵,这怎么圆场? “啊,小孩子嘛,漆佬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去说说他们”,老影也一溜烟跑了。 漆佬跟失魂了似的,什么也没说,盯着何千缘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 好啊…… 到了院子里,空气立刻清新起来,何千缘深呼一口气,松开了手。 “别待着了,快走,一会杀出来就凉了”,徐啸杰拉着何千缘就跑向了偏院。 莫以尘还在回味着刚才…… 又不是第一次了。 看着两人嬉闹的背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身旁有人在。 晚上,偏庭,三人围坐在院子的小圆桌上,何千缘抱着小奶豹,它嘴里吃着点心,蹭着何千缘的手。 “它是不是撞傻了?没见过豹子不吃肉的”,徐啸杰用手托着腮,撑在桌子上。 莫以尘放下茶杯,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肚子,“它异化后,还能恢复正常,很难得,先带着它吧”。 “先前听百里齐阳说过,燚洲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只是还不知晓原因”,何千缘将小奶豹搁在了桌子上,三个人围着它看。 小奶豹也不害怕,在桌子上到处爬,不时晃着脑袋,有点不聪明的样子。 星光杳杳,难似此时的温柔。 “好了,明天,就该走了,洗洗睡吧,晚安!” 徐啸杰打着哈欠,抻抻腰。 好……再见。 第二天,何千缘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窗外的蓝柳,依旧荒芜,但似乎有点不同了。 嘴角微微一笑,要说再见了。 哥哥,还等着我。 背着包裹,拄着杖,小奶豹一蹦一蹦的,跟着她,去找莫以尘。 莫以尘正站在院里,盯着大门,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忧。 “看什么呢?徐啸杰呢?” 何千缘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徐啸杰,平时他可是最积极的。 “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昨夜徐家忽然来人,说徐家主病危,他连夜跟着回去了”,莫以尘淡淡的说。 “徐家主?怎么会?那他没事吧?” 何千缘有些担心,也怪自己昨夜睡得太死,都不知道。 “他会没事的,相信他”,莫以尘又看向门外,也不知道他到哪里了。 没了徐啸杰的聒噪,还有些不习惯,突然有点想他了。 “但愿吧……” 只是不知道,今日的分道扬镳,会不会是永远。 第56章 三谈 “再带点,来这个,还有……” 老影不断的,给莫以尘和何千缘的包裹里塞东西,都快爆了。 “影爷爷,够了,再多我就要背不动了”,何千缘抱着越来越沉的包裹,哭笑不得,更多的是幸福的滋味,甜甜的。 莫以尘拿过何千缘手中的包裹,“我来,影爷爷够了,您尽力了”。 这句话,怪怪的,老影似乎释然般的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这一刻,消减了不少,人也精神不少。 “好孩子,照顾好自己,去吧,路上小心”,老影慈眉善目的笑容,总让人感到心安。 直到走之前,漆佬也没有出来照个面,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徒弟。 何千缘倒是不在乎,就是看莫以尘的神情,似乎还是有些失望的吧! 没关系,现在他可能也不太在乎了,因为有人了。 何千缘抱起小奶豹,没手拿手杖了,便牵着莫以尘的袖角,在老影沧桑的目光中,踏上了前往珑洲的路途。 只是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徐啸杰,希望再见时,斯人能依旧。 飔洲山高水远,走了半程,再加上抱着一团肉球,体力消耗的很快。 “你这小家伙,是不是偷吃什么东西了?怎么变重了?” 何千缘挺着腰,努力将它架在肩上,手臂都酸了。 小奶豹还不高兴了,挠着爪子,凶凶的叫着。 “怎么?说你胖还不乐意了是吧?” “休息会吧,来”,莫以尘将小胖子揽在怀里,递给何千缘水壶,让她在旁边的枯树桩上坐下,歇一歇。 何千缘灌了口水,嘴把不住门,洒了不少,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清凉的感觉在心尖扩散。 “这飔洲山路好难走,还是汕洲的水路好走,一条小船就能行遍天下,好怀念以前的汕洲……” 何千缘遥望着前路的弯弯山道,想起了以前撑船的日子,好不快意。 记忆中,汕洲水路纵横交错,沼泽湿地遍布,到处都是小动物,生机勃勃的。 到了夏天,池子里还有五彩斑斓的荷花,从几乎透明的水中伸出,变幻作天边的彩云。 偶有小鱼游过,像在天空中飞翔,那般自由,美好。 可惜,现在的汕洲,再也回不去了。 先前,匆匆忙忙,没有仔细看一下,汕洲如今真正的模样,等有机会了,一定好好看看。 要是,能把它恢复原样的样子就更好了,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何千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她很喜欢独处,因为这一刻,所有的时间都是她的,四周也全是自己的,自己是彻彻底底自由的。 莫以尘明白她的心思,但如今,自己不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原来最能懂自己的人,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更加幸运的是,就在身边,只要足够勇气,就能触碰到。 莫以尘抚了抚怀里的小绒球,垂眉低眸,阳光下,整个人闪闪发光。 风陨也光彩照人,似乎在自嗨,闪闪的剑身似乎在眨眼。 “哎!有车,大叔,大叔!” 何千缘忽然站起身,朝远处的一个车影招手,何千缘拉起莫以尘跑了过去。 “啥事?丫头”,胡子邋遢的大叔笑得和善,一看就是老实人。 何千缘也是会打交道,上来就是一顿好话,十分不客气,“大叔,您看您这样貌,神采焕发,这……是马,还是驴?” 她好像忘了自己现在是瞎子,完全是睁着眼说瞎话,可这车夫也是个愣头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有莫以尘一直在憋着笑。 何千缘看着眼前的生物,有些超出她的文化水平了,似马又似驴,身材中等,像是两个生物的杂交。 “小丫头,嘴还挺甜的,它是个啥,我也不知道,反正干活好就行呗,要搭车吗?上来吧!” “谢谢大叔!也谢谢小……马驴”,何千缘实在是不知道叫什么,随便叫了下。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二人上了车,在山间小道和峭壁上,蜿蜒前行。 青山绿水,白云蓝天,孤雁行人,这景色也堪称一绝。 墨水流年,星光银川,都不及眼前的你。 何千缘翻着影爷爷给他们带的东西,点心,衣服,几服药,甚至还有袜子。 “影爷爷,还真是细心,大可不必吧?” 何千缘越翻,越觉得这个包裹是个百宝箱了,什么都有。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影爷爷一向如此”,莫以尘忽然看着包裹,愣住了,眼中闪过一抹微微的异样。 “怎么了?” 何千缘好奇的将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个小泥人,好像是影爷爷之前从落满灰的箱子里找到的。 “怎么把这个也带来了?是你的吗?莫以尘?” 莫以尘回过神来,抿了抿嘴,有些失魂落魄的说,“是……我母亲的”。 “你母亲?” 何千缘有些意外,莫以尘的母亲怎么会和漆佬有联系,一直听说,莫以尘是漆佬收养的孤儿。 莫非…… “你母亲,也是漆佬的弟子吗?所以才在洲府留有东西?” 何千缘把玩着泥人,摸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不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看来,莫以尘的母亲,也不是什么看重金银财宝,名势权贵的俗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何千缘发现,其实,莫以尘也是这样的人。 “母亲是师父的女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么说的话,岂不是…… “漆佬是你外祖!” 何千缘不可思议的叫道,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毕竟从自己的所见所闻来看,漆佬的表现哪里像是一个外祖,该做的。 倒像是,仇人一样。 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莫以尘会想说吗? 要不还是别多嘴了,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他心头的伤心罢了。 “已经不算是外祖了……母亲,和师父断绝了父女关系,父母去世后,是师父收养的我……” 莫以尘一脸平静地说道,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眼眸没有一丝变化。 被伤害过的人,麻木了,也许,就永远麻木了。 何千缘懂得这种感受,现在她也是很难完全相信一个人,就算是莫以尘也一样。 自己的心永远封闭着,怕被伤害,怕别人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在乎自己。 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而已。 相信,这个词,太难了。 但莫以尘肯和自己说这些,他是真的完全相信自己的。 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吧,收好它,至少你还有个念想,我都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子,从我记事开始,就是一个人,你很幸运嘛”。 何千缘将小泥人递给莫以尘,笑得轻松,气氛好多了,她总是能看到好的一面,开心起来。 “你帮我收着吧,来日再还给我”,莫以尘握住何千缘的手,整个将泥人收在了手掌之间,推了回去。 “好吧,你要是不怕我弄坏,那我就收着吧,记得找我要,我记性可不好”,何千缘将小泥人塞进了腰间的小荷包,特意按了按,才放心。 何千缘又想继续翻包裹,刚把头探进去,一阵翻书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噩梦又开始了。 何千缘僵硬的,缓缓抬起头,见莫以尘果然翻着一本书,还是之前那本。 “想锻炼记忆力,我有办法,学吗?” 莫以尘的指尖在书本上摩擦着,深邃的眼眸盯着她,这场景和以前在昪洲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看人的眼神不一样了。 何千缘本能的咽了咽口水,“不学,行吗?这画面还真是熟悉啊……” 上学时,何千缘成绩不好,就经常被莫以尘监督着,加课也是莫以尘负责,所以何千缘是真的不想回忆这段痛苦的经历。 “还记得那句诗吗?” “记得,哎,还是逃不掉,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何千缘垂着头,唉声叹气的。 “明白了吗?” “没有,好难的,太难为我了,换一个行吗?” “不,就这个”。 “为什么?” “因为……” 因为,这是我抄写了无数遍的诗,每一遍都是对你的思念。 不能换,永远都不能。 第57章 珑洲 在马驴车上,莫以尘静静地看着书,行过树林,阳光照下来,树影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自然的气息。 何千缘扒在车?上,耳边清风拂过,伴着莫以尘喃喃的读书声,“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浪……好久没见过大海了,上次见还是去昪洲上学的时候,途经珑洲,哥哥带我看过一回。 软软的沙滩,碧蓝的水花,还有三头的大鱼吃小鱼。 因为第一次看海,玩的太欢,差点被大鱼给叼走了。 那双黑黑的,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惊。 汕洲就算水多,也没有特别大的鱼,这海里有什么巨物,可不好说。 从那以后,何千缘就很怕海。 就快结束了,到了昪洲,偷到法器,就该回了。 这一路走过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发生了。 仇婆婆他们一直在背后支持我,他们是真正的家人,希望我能完成心愿。 何千缘问过仇婆婆他们,想不想和她一起回九洲,旧陆太苦了。 他们都摇摇头说,“再苦,也不想再去和那群人打交道了,现在这样挺好的,自足就好”。 “你放心去,照顾好自己,我们等你回家”。 好,等我,就快了。 “大叔,还有多久到悬石涧啊?这珑洲如今怎么样?” 何千缘凑到大叔身后,看了看前面的山路,感觉应该快出山了。 “丫头,快了,这珑洲啊,都快被海水给淹了”。 “淹了!” 珑洲的正中央是一片广阔的海面,从旧陆剥离时,带走了旧陆一部分海水,形成了蛋黄的样子。 人们都居住在海的四周,前几年海水的涨落还算规律,物资也充足,百姓的生活还不错。 怎么会,要被淹了? “以前珑洲可美了,那海真是……反正就是美,丫头,趁现在还能看,就多看看,你们还年轻,大叔可老哦”。 何千缘回头和莫以尘相视一眼,莫以尘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珑洲近些年,海线上涨不少,人们不得不往后退,有的甚至搬到了附近的星岛上,以求生计”。 星岛,便是飘浮在大洲周围的,较小的洲陆,虽然物资比较少,好在还能住人。 不少的强盗霸主,都占据着星岛,为所欲为,九洲深受其害。 何千缘生活在底层,从来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对于各大洲的难处还真是不太了解。 现在了解了,才知道原来不管是自己这样的小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不太好过。 九洲本该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早知如此,为何不相互扶持,彼此尊重,共渡难关呢? 何必整什么权利争夺,家族战争,命都没了,这些东西还重要吗?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也许,是必然的吧……” 莫以尘轻声呢喃,他,似乎早有预料。 如果九洲的消亡真的是必然,那旧陆呢? 自己现在执着的事,还会有意义吗? 何千缘越想越乱,“算了,既然已经选择了,还在乎什么意义不意义的,做了就是答案”。 “说不准,九洲还有救呢?不过肯定不会是自己这样的小透明去救,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能力,也不敢想。压着自己的,永远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己先活下来再说吧”。 何千缘承认,自己是很自私,只想好好活着,可这不就是所有人的愿景吗? 谁骂何千缘,她也不在乎,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何千缘忽然往莫以尘嘴里塞了个点心,笑嘻嘻地说,“别想太多了,先吃东西吧!给”。 莫以尘含着甜甜的点心,连阳光都是甜的,小奶豹也哇哇的要吃。 “给你,小胖子”,何千缘也拿了一块给它,晃着脑袋,舔的认真。 “大叔,给你一块,张嘴”。 “谢了,丫头,本来,看你们这装束像是大家子弟,但现在我看,不太像了”,大叔呵呵的笑着,胡茬都竖了起来,很亲和。 比跟那些世家打交道,舒服多了。 说到世家,珑洲洲府还是卫家的吗? “莫以尘,卫家如今还当权吗?” 莫以尘点点头,“延缓了海水上涨,卫府如今很得势,在九洲也是深得人心”。 听到这个,何千缘松了一口气,想着在珑洲的招募应该很轻松吧。 “那就好办了!” “怎么?” “卫家好说话啊,以前卫师兄就很好说话,应该是家风不错,影响的吧!” “哦?是吗?” 莫以尘听何千缘说别人的好话,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也是你师兄,怎么没见你夸我呢? 莫以尘眉眼间有些许不高兴,何千缘终于察觉到了,这么多天的相处,第一次。 也是不容易啊。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卫师兄就是很好说话啊”,何千缘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呀。 “对,他脾性好,你说得对……” 莫以尘撇过了头,将眼中的小生气,藏了起来,现在,还没到时候表现出来。 “奇奇怪怪的”,何千缘继续吃着点心。 “到了!丫头!” 何千缘应声望去,悬石涧对面,就是茫茫的珑洲。 这通往珑洲的悬石涧,还是很宽敞的,车子能轻松的过去。 “大叔,再见!” “再见,玩得开心点”。 下了车,迎接脚底的是软软的沙地,白花花的,碧海蓝天下,像是洁白的玉石。 这一脚,恍如隔世,望着大海,想起了哥哥的身影。 白衣人,黑发,青瞳,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总是拿着一副招牌——“骞夫,专送逝者安息,无意冒犯,哈”。 被骂从来不回嘴,面对外人永远是一副笑脸,对自己永远是温柔的笑脸。 这两者,还是很不同的。 一为生计,二为家人。 小奶豹也是第一次见沙滩,小爪子沾了沾,又缩回来,试探了好几次,才撒起欢来,往沙子里蹭,鼻头上粘的都是沙子。 海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琳琅满目的都是海里的东西。 一些鱼长得奇形怪状的,龇牙咧嘴不说,眼睛也大的吓人,死死盯着何千缘。 何千缘吓得一阵冷汗,被鱼叼走的画面时时在脑海里浮现,打死我都不会再去海边了。 这些鱼,大的都能一口把小豹子,给吞了,吓得小奶豹钻进何千缘怀里,只露着尾巴。 何千缘抱着它,赶快逃离了这里,周围的路人一脸疑惑的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莫以尘。 莫以尘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强装镇定,也迅速离开了。 路人只当是小两口吵架了,转头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呼~~” 莫以尘逃离了人群的聚焦点,松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害怕被注视的人,却不得不强端着,领导着人们。 这感觉肯定不好受。 莫以尘在人群中耸立,寻找着何千缘的身影,高挑的身材十分抢眼,想不被关注都难。 “哎,你看,这小郎君长得真好看”。 “是啊,白嫩白嫩的,跟仙人一样”。 “真好看,我家相公要是能有他一半就好了……” 几个妇女窃窃私语,但莫以尘耳朵好得很,全听了进去,更加无地自容了。 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这点倒是和何千缘挺像,不喜欢被注视,宁愿一个人待着。 没看到何千缘,莫以尘正想抬脚离开这里,忽然一声奶呼呼的叫声从一个角落里传来。 “莫以尘,这里”,何千缘探出头,朝他招手,怀里的小脑袋也冒着头。 莫以尘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怎么了?” “在哪里才能看不见这些怪鱼,我实在是没地方下眼了,你还笑得出来”,何千缘气鼓鼓的说道。 莫以尘抿着嘴,脸上浮现一抹浅笑,然后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条绸带。 “来,戴上就看不见了”。 “那我不就真瞎了吗?我怎么走路啊?” “我在”,莫以尘说着,将绸带轻轻贴在何千缘眼上,她也没抵抗。 穿过发丝,掠过耳后,轻轻系上,眼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也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身边人了。 她内心里,还是信他的,情不自禁。 莫以尘握住何千缘的手,走在她后面,任她走,时不时保护她的安全。 这一刻,似乎别人的目光都不重要了,只有眼前的人。 周围的人有再多的反应,他都好像听不见一样,这样最好。 咸咸的海风吹来,绕过鼻尖,眼前的绸带柔柔的,像是云朵一样。 眼睛看不见了,似乎心中有些事,看得更清晰了。 看不见了,便横冲直撞,不是快踩到别人的脚,就是要碰到什么,好在莫以尘及时拉她一把。 “好了,没有鱼了,摘掉吧”,莫以尘将绸带揭掉,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抬眸,便是像天空一样清明的眼睛。 让人着迷,她的眼中总有别处没有的风景,独一无二,和她这个人一样。 果然,没有奇形怪状的大鱼了,呼~顺服了。 咦,前面在干嘛? 何千缘拽着莫以尘就过去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只能凑个热闹了。 是个戏台,似乎,是在表演节目。 还好长高了一点,不然什么都看不见。 人多了起来,人群围的越来越紧,莫以尘护着何千缘,也不怕和陌生人接触了。 “怎么什么都没有?” “是啊,卖什么关子?” 正议论着,舞台上,忽然跳出来一个人,一副丑角的打扮,煞白的脸,戏谑的造型,眼睛一闪一闪的,十分生动。 台下人欢呼起来,台上人也十分有眼色,随即耍了起来,随着鼓点,翻着跟头。 人群渐渐吵闹起来,何千缘和莫以尘本就只是来看看,现在闹起来了,也没有待下来的必要了。 两人相视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转身,准备挤出去。 忽然,台上一响,又出来一个人,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 何千缘回头一望,是个小旦,身姿曼妙,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是风姿绰约,惹得围观的男人们一阵惊呼。 像一群精神病,跑了出来。 除了莫以尘还正常点,看都没看一眼,看神情是嫌吵。 小旦,桃眼含春,只是一瞟,便是惊鸿,何千缘身为一个女子,都有些心动。 是真的漂亮,谁不喜欢美人呢? 何千缘看的目不转睛,只是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台上人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是错觉吗? 别是什么坏事就好。 莫以尘忽然拉着何千缘,走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那人不对劲”,莫以尘盯着台上,眼眸冷厉,透着寒光。 “怎么不对劲?挺正常的我觉得”,何千缘不解,回头望了望。 莫以尘冷冷地说,“还是小心些为好,天色已晚,先找间客栈吧”。 “好……” 夜幕下,戏台上,艳红的服装,艳丽的装束,搔首弄姿的戏子,躁动的人群,都显得十分诡异。 潮水涌上,漫过沙滩,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第58章 血夜 珑洲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吹着海风,趁着月色朦胧,两人找了一间客栈。 “老板,要一间房,行吗?” 何千缘回过头,看向莫以尘,征求他的意见,毕竟花的是他的钱。 “你决定就好”,莫以尘撇过脸,有些局促的说道。 私下里,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眼眸满是温柔的星光,耳尖红红的。 莫以尘开心的是,她在意自己的想法。 何千缘一向节俭,之前为了躲开莫以尘,才忍痛多开间房。 现在,就快要到昪洲了,也没必要再偷摸出去找了,等拿到法器也不迟。 一间房那么大,还睡不下两个人吗? 浪费! 可,上了楼才发现,这屋子还真是小的可怜,除了一张床,一个对着大海的窗户,别的啥都没有。 这是何千缘见过最简洁的客栈了。 简直比自己在汕洲的家,还要更加干净,家徒四壁这个词,都不够用了。 何千缘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迈脚进去,还是该找老板理论一下。 怎么能怪人家呢? 是自己扣的结果,算我倒霉吧! 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莫以尘介不介意,虽然之前已经迷迷糊糊的,在一起…… 几次了。 小奶豹率先进了门,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就干脆坐在了床的中央,舔着爪子。 伸了伸懒腰,就趴着睡着了。 你倒是睡得快,真是不客气。 只剩两人尴尬的站着。 算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要什么脸,睡觉最重要,困死了。 莫以尘察觉到她的尴尬,攥着衣角,刚想开口缓解,何千缘却直接拉着他进了门。 关上门,莫以尘还没反应过来,何千缘早就坐在床上,开始脱鞋了。 “你不脱吗?赶紧睡吧,晚安”,何千缘大大方方的上床,和衣睡下。 何千缘睡觉有个习惯,喜欢蜷着腿,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样更有安全感。 只不过,是从前,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对于莫以尘,也适用。 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慌的不行。 莫以尘也放下心思,躺了下来。 海风咸咸的,也甜甜的,浪拍打着海岸,与风声似乎在合奏一曲相思,入梦来。 眼前是你,心中是你,我……也是你。 黑暗中,幽深的眸子闪着光,莫以尘看着何千缘侧着的背影,眼前闪过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也是这样,两人在一起,努力的活着。 这些年,他时不时梦见这个场景,奢望着能再次看到她。 他不太幸运,却也足够幸运。 上天剥夺了他的天真和稚气,好在让他遇见了她,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吧。 童年的遗憾,是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的,他知道,自己渴望能一辈子陪着她。 只是,现在自己还没有能力,去全身心的陪着她,做着自己。 莫以尘正在沉思,何千缘忽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睡得正香。 莫以尘连喘气都轻缓下来,怕吵醒她,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只想能长久一些,再看一会。 就一会,让我私心一会。 这一夜,注定有一个美梦。 深夜,海洋也平静了许多,睡得沉沉的,只有风还在疯狂。 “这世态炎凉,娘子好生保重,君去也~”,一曲惊魂的曲子在深夜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何千缘猛然惊醒,吓了一身虚汗,坐起身,莫以尘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抱着小奶豹,沉浸于梦中。 “莫以尘?” 何千缘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见他没反应,就想着自己先去看看,也不走远,应该没什么事。 想着就起了身,连鞋也没穿,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伸头向外探了探。 只有海风吹来,发丝伴着发带飘舞,这黑夜,只有这一抹白。 什么都没有,怪声也消失了。 何千缘也放松了警惕,就收回了目光。 回过头,面前赫然是一张戏剧的花脸,诡异的笑着,眼眸一瞬间瞪大,来不及喊出声,就消失了。 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连风都没有看清楚,何千缘就消失在了月色下。 头上的发带,飘落在地上,乳白的珠子还隐隐泛着光。 月亮,似乎有那么一刻,有些血红。 狂风骤起,海浪变得狂野起来,肆意拍打着岸边。 是福还是祸呢? 第59章 鬼戏 寒夜,寒气不断的侵入体内,呼出的热气似乎瞬间就会凝固。 何千缘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艳的脸,艳而不妖,红装浓颜。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再美也没有心思欣赏了。 何千缘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个靠椅上,放眼望去,满满的红烛,满屋的面具,或狰狞,或诡异,都盯着何千缘看。 鸡皮疙瘩都掉没了。 戏子装扮的人,正对着铜镜,纤细的玉手,拿着细细的毛笔,正在上装。 化的忘情,似乎早就把何千缘忘了。 何千缘努力挣扎了一下,奈何被绑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只能另辟蹊径了。 动不了手,就动嘴吧! “这位姐姐?” 何千缘也不知道怎么叫,看身形应该比她大一点,叫姐姐说不定对方一高兴就放了自己呢。 哥哥教过自己,怎么根据身形,大致判断一个人的年龄。 向来是不会出大错的,只是…… 这个人,怎么有点不合常理,和一般的女子不太一样。 比例多少有点失调,裙子已经很长了,可是穿在她身上,还是短了一截。 见此人没反驳,何千缘也就这样叫着了。 她不说话,何千缘要是再不说话,真的就没有什么逃跑的希望了。 “好姐姐,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呢?我一穷二白的,啥都没有,要不你放了我吧?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戏子忽然停了下来,炯炯有神,眉目传情的眼睛,看向了她,嘴角微微勾起。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过来。 何千缘心里一慌,“不会真要杀我吧?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怎么办?不行,不能就这样等着被宰,我的手杖呢?快来!快来!” 何千缘心里念叨着,想把它召过来,身上已经湿透了。 哐的一声,手杖撞开紧闭的窗户,冲了进来,直直地冲向戏子。 何千缘心里燃了起来,想着有救了。 没想到,戏子只是一闪,就躲了过去。 手杖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掉在地上,动不起来了。 被浇了一头水,何千缘依旧不死心,努力挣扎着,戏子忽然闪现在她面前。 直勾勾的盯着她,笑得诡异。 “小绵羊不乖啊~这可不好”,娇美的容颜,传入耳朵的,确是浑厚的男声,何千缘还以为是自己耳朵有问题。 “你是……男的?” “怎么,是我太美了,看不出来吗?” 何千缘眨着眼,还是没缓过来,但一想,男子扮小旦也正常。 只是,这样美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是啊……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能看见?” 戏子忽然俯下身,凑在她耳边,“因为,你昨天看我的眼神……很正常”。 昨天? “你是昨天在戏台上的那个人?正常……是什么鬼?” 戏子直起身,把玩着手中的毛笔,盯着她,若有所思。 “这个嘛……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告诉你”。 何千缘一听,脑子有点蒙,“你大半夜把我绑来,就为了让我答应你一件事,不是要挟?你是不是闲的!” “你答应了?” “有你这样求人办事的吗?把我松开,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恶人,松开我都好说”,何千缘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就乘胜追击,想着赶紧脱身。 “小绵羊,谁说我不是恶人了?要不要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戏子抬起何千缘的下巴,拿起毛笔,在何千缘脸上肆意妄为。 黏黏的颜料在脸上滑过,留下彩色的痕迹,戏子妖艳的脸,近在咫尺。 何千缘被捏着下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他摆布。 “你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真是天生好上装的材料”,戏子一遍化,一遍自言自语。 “你这意思,是说我像化板呗?你到底想干嘛?” 戏子忽然笑了一声,不笑还好,一笑更吓人了。 “你会知道的……” “什么时候?你又是谁?” 戏子恍惚了一下,声音沉了下来,“算是……旧友吧”。 旧友? 何千缘思来想去,脑子都生锈了,确实是不认识他。 他到底什么意思? 何千缘还想再深问,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戏子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继续化。 一道蓝光闪过,屋内诡异的红光被斩破,红烛瞬间熄灭。 莫以尘一袭蓝衣,踏着星光,护在何千缘前面。 戏子转着毛笔,嘴角还是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呦,还挺快”。 莫以尘执着剑,在朦胧的夜色中,只有一双幽冥般的眼眸,闪着寒光,还清晰可见。 莫以尘提着剑,就要斩过去,何千缘拦住了他,“莫以尘,别动手,他一定知道什么,快抓住他”。 何千缘一遍挣扎,一遍喊道。 莫以尘收了手,却愣在了原地,放走了戏子,戏子一袭红衣,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时,借着月光,何千缘看见了屋内写着的两个大字,鬼戏。 红艳的色彩,在这寒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神秘的色彩涂满了屋内。 何千缘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有些生气,“莫以尘,你怎么不拦住他?莫以尘?” 莫以尘依旧愣在原地,忽然,砰的两声,风陨剑被丢在了地上。 “莫以尘,你怎么了?” 莫以尘回过身,眼眸透着诡异的寒光,死神般的气息袭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是这微笑有些渗人。 何千缘本能的想向后退,奈何被绑着,只能乖乖的坐在那,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感觉,好像在燚洲的洞穴里,感受过。 他怎么了? 莫以尘一步步逼近,捧住她的脸,眼中似有不悦,“不好看”。 “什么不好看?” 何千缘本来还疑惑,忽然想起来了,自己脸上有颜料。 莫以尘仔细抹了抹,又端详了一下,直到擦干净了,才满意地松开手,何千缘脸都被搓疼了。 莫以尘又绕到了她身后,看不清他的脸,这下更慌了。 “莫以尘,你……” 何千缘试着唤醒他,微微侧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有狂跳的心和窗外席卷的风。 莫以尘缓缓俯下身,扶上她的双肩,先是贴着她的耳朵,然后湿热的嘴唇就轻轻沾到了她的脖颈。 浑身一颤,从大脚趾一直到发丝尖,都发麻,瞬间僵住了。 算是风水轮流转吧…… “莫以尘,你醒醒”,何千缘低声说道,莫以尘深呼一口气,直起身,开始帮何千缘解绳子。 “太好了,他清醒了,吓死我了”,何千缘正窃喜,拽掉身上的绳索,站了起来。 绑了半天,真是累死了。 何千缘习惯性的张开双臂,伸了伸腰,没成想,莫以尘揽过她的腰,紧紧抱着她,几乎要把她吸进身体里了。 莫以尘将脸埋在何千缘的肩上,热痒痒的感觉,在肩上扩散。 何千缘伸着的手,直僵僵的,跟棍子似的,怎么都弯不下来。 “千缘……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莫以尘颤抖的说道,声音中有些哽咽,何千缘一时鼻子有些酸酸的。 莫以尘抬起头,眼眸中,隐隐闪着泪光。 迷人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空,点点泪滴,像是流浪的星陨,那般无助。 何千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一空,僵直的手软了下来,忍不住伸出了手,捧上他的脸庞,轻轻磨蹭。 这寒夜,似乎温暖了许多。 目光所及,皆是彼此。 何千缘忽然瞟见莫以尘额间,有一点朱砂红的印子,像是…… 正出神,莫以尘却抓过她的手,俯下身,一口咬在脖子上,只是轻轻的一口,轻到连印子都几乎没有。 “我好想……占据你的心,全部的……” 莫以尘松了口,说了一句隐忍许久的话,就倒在了何千缘怀里。 何千缘本来就瘦,怎么撑得住莫以尘这八尺的身高,直接被扑在了地上,脑袋嗡嗡的。 好在莫以尘护着她的腰椎,没受什么大的冲击。 何千缘躺在地上,深呼几口气,躁动的心平缓了下来。 望了望窗外,星光灿烂,耳中不断回响起莫以尘的对白,心底的花萌芽了。 只是,这情意,会有结局吗? 十之八九,会是无缘吧…… 自己真的有勇气去面对吗? 背负着东西,就永远都不能坦坦诚诚的,面对他,面对自己的心。 第60章 决绝 “千缘……你信我,哪怕就一次……” 浪拍打着海岸,哗哗的,太阳已经跳出了海面,在叫人们起床了。 一抹阳光,照射在莫以尘浓密的睫毛上,微微一颤,就是万千的星光。 莫以尘只是眯开眼,瞬间脸就红了,像太阳一样,热烈,却不显露。 此时他正侧躺在地上,何千缘就窝在他的怀里,卷卷的头发蹭着他的鼻尖,痒痒的。 发丝间,是清新干净的味道,像是清晨沾染着露珠的青草。 莫以尘小心翼翼的松开手,何千缘却抱着他的腰,不愿放手。 额头轻触脖颈,肌肤的触感,总是那么真切。 一阵躁痒,莫以尘自觉的往后退了退,怕自己忍不住。 莫以尘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只剩心慌,却没有了记忆。 一缕阳光透过发丝,照在何千缘的脸上,雪白的肌肤镀上一层金光,显得格外柔和。 莫以尘不自主的抬起手,轻轻撩了撩何千缘的碎发,她清秀的面容愈加清晰。 不施粉黛,美得清新脱俗。 从见她第一面,到如今,她就是这样的,希望她一直都能这样下去。 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只做自己。 莫以尘浅笑,正发着呆,何千缘嘟了嘟嘴,皱着眉,翻了个身。 本来以为她都要醒了,没想到,她又睡着了,头发都吃到了嘴里。 莫以尘摇摇头,撑起身,看着被斩乱的,诡异的屋子,脑中忽然闪现了昨夜的情形。 想起那个红衣男子,眼眸渐渐冷了下来,只觉得头晕脑胀的。 他,或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和千缘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后恐怕还会继续,要加倍小心了。 莫以尘思考着,站起身来,抱起何千缘,收起手杖和风陨,便回了之前的客栈。 “哎?客官,这天才刚亮,你们怎么就起来了?我还没开门呢!都没看见你们出去,真是勤快啊!” 店家热情的问候着,莫以尘只得草草敷衍一下,就赶紧回了房,一直被盯着可不好受,特别是当时的情况下。 莫以尘将何千缘放回床上,小奶豹还睡得正香,小耳朵一直塌着,好在它没事。 天色还早,再让她睡会吧。 莫以尘起身到水盆前,看着水中的倒影,自己的脸却觉得那么陌生。 我,究竟是怎么了? 俯下身,洗了把脸,凉凉的水,洗去了烦恼,头脑清醒了一些 ,手上的颜料也渐渐褪去。 不管怎样,谁都不许伤害她。 特别是自己,一定要控制住。 莫以尘到窗边,吹着海风,清水在脸上渐渐消散,带走昨夜的忧愁。 看见地上的发带,捡了起来,攥紧了,就不愿意松手。 只有在风中,他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己,像风一样。 风是自由的,自己却被禁锢着,整整数年。 也许,有一天,他会像风一样自由。 “嗯……我怎么回来了?” 何千缘懵懵懂懂的坐起身,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小奶豹还睡得呼哈呼哈的。 “我不是在……算了,捡回一条小命,也不错了”,何千缘挠了挠头发,头发乱糟糟的,眯着眼,到处找发带。 莫以尘敲了敲门,推门进来,手臂上正系着自己的发带,还端来一盒食物。 “醒了,有没有不舒服的?” 莫以尘放下餐盒,关切的问道。 “没事,我命硬,就是可惜那个人没抓住”,何千缘踩上鞋,理了理头发。 “怪我……” “不怪你,说不定是他搞什么花招了,我连功都运不了,没事,总能逮到他的”。 何千缘顺手就从莫以尘手臂上解下了发带,然后,一窝就扎好了。 “好……” “今天吃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卫家?还有……” 何千缘絮絮叨叨的说着,莫以尘也放下心思,不再自责了。 过去了就过去了,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不如面向眼前,护好她。 “等你收拾好了,就去吧,早点交差,你也好做自己的事,你哥哥的事”,莫以尘打开餐盒,说道。 何千缘一直知道,其实莫以尘早就猜到了自己真实的目的,只是一直不明白,既然他知道了,为什么还带自己去昪洲,他就不怕自己害他吗? 他的真心相对,让何千缘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会伤了他,自己配不上这样真挚的情意。 这,不是何千缘想要的。 可是,为了哥哥,自己孤注一掷,已经不能回头了。 若是,注定要独行,那就不要留下什么牵绊,免得徒增烦恼,也负了别人。 还是,远离他吧…… 只是,真的能割舍掉吗? 有些事,总是要说清楚的,早中晚,都要说,逃不掉的。 第61章 巨鲸 海边的早晨,格外热闹,垂钓的,赶海的人们,早早地来到沙滩,在一片金黄中,捡拾着大自然的馈赠。 大海的味道,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街上,忙碌的人流中,两个身影在漫步,与周围格格不入。 “天气这么好,怎么不见有人出海呢?” 何千缘疑惑的看着,茫茫的大海,竟然没有一个帆船,不免有些孤寂。 “到了卫府,就知道了”,莫以尘故意卖着关子。 何千缘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莫以尘明知道还故意这样,她当时就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谜语,就欺负我,哼,不说算了”,何千缘快走两步,跑到了前面。 小奶豹,迈着小短腿,一颠一颠的,追上她,像颗弹跳的肉丸。 莫以尘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得逞在脸上,微风拂过,便是幸福。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逗人,因为没有人能让他展现孩子的一面。 现在有了,他便也敞开了心扉,勇于做着真实的自己。 谁还没有点小淘气呢? 虽然这份脾气,迟到了许多年,好在没有错过。 卫府,位于海岸旁边高耸的悬崖上,时时监视着海面的涨落,紧急时刻提醒人们,撤离避灾。 在卫府的管理下,珑洲受到的损失还是比较轻的,不需要太多旧陆的物资,可以自给自足,给其他缺乏资源的大洲,提供了便利。 卫府也在珑洲广受美誉,只是,这珑洲的人口怎么比其他大洲都要少。 不应该啊? 波涛汹涌的海岸边,伫立着一座灰青色的建筑,这便是卫府。 这是座,几乎全是用岩石打造的府邸,外表光滑,还沾着微微的湿气,挡风抵雨,很是有效。 远远看去,像是一颗日晒雨淋,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灵石,隐隐闪着光芒。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光环吧。 顺着滑滑的石阶,向悬崖边走去。 小奶豹腿太短,趴在石阶上,任凭怎么努力,就是上不去。 莫以尘见状,俯下身,将它抱在怀里,茶香扑鼻,小奶豹打了个喷嚏,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莫以尘。 莫以尘走在前面,特意将石阶踩了踩,不太滑了,何千缘才拄着杖走上去。 淡蓝的衣袍和青蓝的天空,融在一起,飘扬的纱衣时不时扫过眼前,留下一抹淡淡的茶香。 眼前人,是如此的风姿绰约,如画如风,不像是这俗世的人。 他本就该属于天空,属于自在逍遥的风,只是发束上华丽的发冠,紧紧锁着他,张不开翅膀,遍体鳞伤。 要是,他能变成风,也许,就真的能自由了吧。 何千缘这样想着,抬眸望去,简陋却不失雄伟的卫府,显现在眼前。 墙壁上,还点缀着花花绿绿的贝壳,又有一丝可爱。 记得以前,卫师兄就喜欢贝壳的装饰,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海水咸咸的,清新脱俗的味道。 何千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味道很是敏感,也总是喜欢通过气味识别一个人。 可能,是跟着哥哥干活,闻惯了尸臭味,本能的就会对气味很在意。 也算是一个特殊能力吧,总比没有好。 卫府的大门开着,也没有什么人把守,感觉谁都能进去,也不用通报。 看来珑洲还是很安全的嘛。 “那我是不是能直接进呢?” “走吧,卫府一向如此,方便人们反应情况”,何千缘正犹豫,莫以尘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 何千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迈开了脚,一进门,海洋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随处可见,巨型的,半透明的彩缸,里面是各种鱼类,长得……很是清新脱俗。 感觉都是极品…… 何千缘扫视了一周,实在是下不了眼,只要一睁眼就是,盯着自己的死鱼眼。 小时候的阴影,挥之不去。 干脆捂住了眼,这下真希望自己是瞎子了,一秒都忍不了。 闭上眼,眼前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但嗅觉更加灵敏了。 忽然,只觉得身旁的茶香味浓郁了起来,暖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缓缓放下。 眼前更黑了,丝绸的触感滑滑的,撩过睫毛,贴在肌肤上。 安心多了。 他在,她知道。 莫以尘将她额前的碎发,理好,小奶豹在何千缘脚上坐得很是安稳。 “什么东西?脚上怎么这么重?小胖子,是不是你?快起来”,何千缘俯下身,将小奶豹揽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 “何人拜访?” 温和的男声从厅堂里传来,像是柔和的海风,刚被阳光照耀过一样,暖暖的。 好熟悉,是卫师兄。 脑海里回想起,在昪洲上课的日子。 她最喜欢卫师兄的课了,因为没有作业,也不用考核。 九洲本来人员就稀少,能任教的更是寥寥无几,九源学府的先生便是取有才者担任,不在意年龄,身份,只看能力。 像莫以尘,徐啸杰的哥哥徐啸东,还有卫隐师兄,都曾经担任过先生一职。 他们除了担任一门课程的先生职务,还要上其他课,也算是学生吧。 私下里,也是以师兄师姐的身份,称呼对方,没有太过苛刻的要求。 这一点,何千缘觉得还挺不错的,人人平等,天下为公。 卫师兄,性子温柔,总是挂着笑,教的鉴物课也很有趣,所以学子们都很喜欢他。 不过,对于何千缘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用考试! 不像莫以尘教的修习课,既要练功,又要背书,还要考试,真是要命了。 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正门缓步走出来一个稍长于他们的青年,靛青色的长衣袍,浅色的长发及腰,腰间戴着贝壳制成的流苏。 眉眼柔和,浅浅的眼瞳,似是海洋波浪泛着的微光,温柔的像是三月的海风。 虽不见其人,但他的气息还是那么柔和,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哦,是莫师弟啊,快请进”,卫隐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 让了座,卫隐彬彬有礼的说,“莫师弟是为了招募的事而来吧,父亲嘱咐过,一切以九洲的前程为重,卫家一定尽心尽力,还请师弟转告漆佬,大可放心”。 “卫师兄客气了,师父都知道的,此次前来便是特来致谢”,莫以尘微微颔首,语气平和的说。 “那就太好了,师弟,这位姑娘是?” 卫隐笑着看向何千缘,她遮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 “汕洲的马姑娘,来应招入军”。 “姑娘眼盲心不盲,很是勇敢,在下佩服”,卫隐温和的声音,暖暖的。 “卫……公子,过奖了,我就是闲的没事,找点乐子”,何千缘耿直的说着真话,脸都不带红的。 “没想到,姑娘……竟是个豪爽的人,很难得”,卫隐可能也没想到何千缘会这么直言不讳,险些没接住话。 莫以尘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意,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得宠着。 “莫师弟,既然来到了珑洲,不妨多待几日,你也是辛苦,歇一歇,也带着马姑娘转一转。在下还有事要忙,两位自便,失陪”,卫隐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就出门去了,留下咸咸的味道。 出了卫府,何千缘扯下绸带,深呼一口气,在悬崖边上坐了下来,“呼,憋死我了,终于出来了,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 莫以尘也坐了下来,陪她吹着海风,望着茫茫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这一路的种种吧。 “事情好顺利,都有点不习惯了”,何千缘抱着小奶豹,理了理碎发。 “不好吗?”莫以尘摸了摸小豹子的脑袋,小奶豹眯着眼,胡子被风吹的一颤一颤的,墨蓝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柔光。 “好也不好吧,此途就要结束了,我,也该好好想想了……” 何千缘难得伤感起来,闪着光的眼眸,划过流光,似是星辰坠落,破碎的心,心疼不已。 她到底在想什么,莫以尘其实明白,只是不敢往下猜,如果猜对了,会不会变成现实呢? 自己还能再陪在她身边吗? 他们还会有交集吗? 他胆怯了,害怕第三次失去她。 “千缘……”,莫以尘抿着嘴,憋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莫以尘,你看!那是什么?海上是……大鱼?” 何千缘忽然有些惊恐的指着海面,莫以尘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眸也瞪大了,闪过一丝惊讶。 空荡荡的海面上,只有一条帆船,清晰可见。 一个巨大的身影,浮在海面上,张着深渊巨口,正朝船帆冲去。 庞大身躯溅起的浪花,足有数丈高,差点挣脱海岸的束缚,淹没街道。 帆船想逃,但为时已晚,直接被巨物生吞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巨物拍打着尾巴,随即潜入了海底,消失了,海面恢复了平静,但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传出久久不能平静的恐慌声。 “又吃人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不知道,反正不少了,作孽啊!” “卫府不都明令禁止出海了吗?怎么还有人去送死?” “为了生计,总有人铤而走险的,难啊……” 滔滔不绝的抱怨声,像潮水般涌入莫以尘的耳朵,捏碎了他眼眸中的星辰。 “发生什么了?莫以尘?” 何千缘着急的伸着头,可离得太远,听不见,便拉着失魂的莫以尘,跑下了悬崖,到了街道上。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那个是……”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连巨鲸都不知道”,身旁的一个妇女凑了过来,一副八卦的阵势。 “巨鲸?那是什么?是异化的怪物吗?” “哎!可不敢这么说,那是海神,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按时孝敬他老人家,他才发怒了,掀了帆船”,妇女越说越离谱,越兴奋。 明明刚才还有人去世…… “什么神啊,鬼的,我看就是异兽,嗜血才吃人的,你说呢,莫以尘……莫以尘?” 何千缘没理会妇女的话,拽了拽莫以尘的衣角,见他垂着眉,没反应。 “怎么了?” 莫以尘微微低头,看着何千缘,眼中多了几分坚毅,却难以掩盖他内心的伤感。 “没什么,走吧……” “去哪?” 莫以尘紧紧扣着何千缘的手,望向了死亡的海岸,何千缘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了。 “卫府……” 卫府? 这其中,难道隐藏着什么,莫以尘到底心里装了多少,能压死人的巨石。 巨鲸,是神,还是兽呢? 第62章 心石 客栈内,何千缘趴在窗?上,看云舒云卷,夕阳藏在了海平面后,照得天空的霞云,粉红粉红的。 海水倒映着流云,像是熔岩遇见了冰,融化了,凝固了。 海边的夜幕,似乎更美了,但今天的那一幕久久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异兽吃了人,人要消灭它,谁都没错,又好像谁都错了。 这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你怎么看待它,而已。 橘红的落日余晖,肆意挥洒着它的美丽,美丽却也致命。 不知为何,看着这阳光,忽然想起了徐啸杰。 他橘色的眼眸,就像这落日一样,灿烂,热烈。 他也总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周围的人,带来希望和快乐。 希望他永远热烈,开心。 小奶豹在窗户上,呆坐着,不时抬起小脑袋,看看何千缘。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低落,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舔她红红的脸蛋。 “你说,莫以尘到底去卫府干什么呢?让我们先回来,自己独自去了,真不够意思……” 何千缘用鼻子蹭了蹭小奶豹的脑门,奶呼呼的味道,被阳光烤的香香的。 “说什么呢?” 莫以尘敲了敲门,何千缘没听见,便推门进来了。 “回来了,你找卫师兄,到底什么事?和今天发生的事有关吗?” 莫以尘没有立刻回答何千缘的提问,走到窗前,看着天边的夕阳,白皙的面容在红晕的光泽下,却没什么气色。 看来事情不简单。 莫以尘回忆着和卫隐的交谈,陷入了沉思。 莫以尘回到卫府,卫隐依旧温和的笑着,显然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卫师兄,珑洲如今的情况,你,没有什么打算吗?” “莫师弟,身在庙堂,有些事还是不要究到底为好,你还年轻,不懂”,卫隐含着笑的话语,却像一把尖刀,粉碎着意气风发。 “为了守住表面的地位,真的值得吗?”,莫以尘言语中已然有了怒气。 “师弟,我们都没有选择……终有一天,你会理解的……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不送”,卫隐和气的说,终止了话题,显然不想再谈下去了。 卫隐离去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其实,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得不。 莫以尘看出来了,只是没有权利,说出来,去改变罢了。 说出来又能如何? 谁会听呢? 回想着…… 痛苦着…… 自责着…… “千缘……书上常说,身在庙宇,便要为天下而活……如果这天下,无论我们怎么做,都会失去,你会怎么做?” 莫以尘有些迷茫,这一路走过来,切身的,看尽了如今的人间冷暖。 为了表面的文章,不去解决问题,反而逃避现实,到头来不仅百姓受苦,九洲都会覆灭。 贪念,名利,尊荣,真的比生命重要吗? 鲜衣少年,仗剑天涯,为九洲而战,到最后却发现…… 都是徒劳,自己不过是一个牺牲品,恶念的养料而已。 豁出性命,到头来却养了一群毒虫,不断蚕食着少年的赤子之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何千缘从来没有背负过什么责任和希冀,她只知道要活下去,堂堂正正做人,护好身边人。 什么权势,脸面,通通都不在乎。 何千缘认真想了一下,说,“就算是徒劳,也要去做啊,本心如此,便不要辜负,徒劳又如何?自己无悔就够了”。 莫以尘看着她眼中的流光,心中的磐石,变得轻盈,裂出了缝,风吹过,便是粉碎。 他什么道理都懂,只是还是需要一个人,来认可自己,坚定信心。 没有人能一直坚定不移,总会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阻碍,迷茫起来。 这时候,就需要有足够的运气,和勇气,找到一个并肩前行的人。 一起走下去,看山水轮换,日月沉沦,星汉灿烂,直到世界真正美好的那一天。 幸运的是,莫以尘等到了。 这辈子的答案,就是她了。 心石粉碎的那一刻,是我最终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你的一瞬间。 为了你,我一定会做自己,无愧于心。 第63章 共死 天蒙蒙亮,连海还是睡着的,平整的沙滩上出现几个脚印,还是新鲜的。 谁大早上,就来赶海呢? 仔细看一下,发现还有一行小小的爪印,似乎是小兽留下的。 潮水涌动,不时亲吻着海岸,和一双靴子,白白的,如月光般皎洁。 “千缘,你不用勉强,我自己可以”,莫以尘担忧的站在何千缘身后,看她哆哆嗦嗦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不……不行,不能让你自己去,我可以的,再试一次”,何千缘低着头,盯着脚底的海水。 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想起之前被鱼叼走的画面,不要害怕大海。 努力了半天,才迈出去半步,小奶豹都冲完浪回来好几次了。 何千缘为什么突然想克服恐惧,出海呢? 闲的吗? 是的,要不是莫以尘想要出海,会一会巨鲸,她打死都不会到海边来的。 都怪他,没事逞什么强! 可自己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去冒险。 不就是小小的大海吗? 有什么可怕的,分分钟搞定的事! 话说的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不,到了海边,不就被风,闪到了舌头吗? 何千缘终究,还是没能克服心里的恐惧,止步于此。 再也没能迈出一步。 莫以尘看着她努力的背影,为了自己而努力,他就很知足了。 走上前,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眼眸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没事,时间还来得及,我等你,你行的”,莫以尘淡淡一笑,安慰她说。 何千缘叹了口气,缩回了脚,耸耸肩,立刻又振作起来,“好,你一定等我,我可以的”,说完望向流萤般的大海,渴望战胜自己,和他并肩作战。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冒这次险,嘴上说的是,他出了事,自己的目的就很难达成了。 其实,是什么,她的心,知道的。 莫以尘温柔的笑着,眼眸忽然一沉,心里暗自做了个决定。 其实,这次私自出海,他本来不想告诉她的,但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好像永远都藏不住。 只是这一次,还是不要让她冒险了。 自己没有什么牵挂,如果不幸,死,便也死了。 可她不能,她还有心愿没完成。 这一天,两个人就一直泡在海边,他执着她的手,她为他努力着。 知道彼此的心意,就算死,便也无憾了。 心神不宁了一整天,何千缘回到客栈,倒头就睡了。 小奶豹也是,玩了一天,趴在何千缘怀里,睡得死死的。 莫以尘轻手轻脚的,将何千缘沾满沙子的鞋子脱下,盖上被子。 坐在床边,垂眉浅笑,月色朦胧,他的心却清明。 望着月色,想了很多,也认准了许多,之前一直不敢确定的事。 比如,喜欢她,还是感谢她。 风吹,心意动,那抹淡蓝的真心,毅然奔向了那片星海。 狂风呼啸,悬崖峭壁上,卫隐站在风颠上,浅色的眼眸闪过一抹蓝光。 “他,终究还是不一样,执着得很”,弱弱的一句,却似惊雷,震撼着心灵。 “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开心点,你这张脸还是笑着,更能蛊惑人心”,黑暗中的一个人影,颇为欢愉的说道。 “蛊惑人心,是啊,我最擅长这个了,生来就是……” 贝壳流苏,被风吹的凌乱,哗啦啦的碰撞着,给这险夜,增添了不少星星点点的火花。 莫以尘划着一艘小船,借着朦胧的月色和风陨的荧光,悄悄驶离海岸。 雾气层层的海面上,伸手不见五指,独身一人,难免心里发怵。 莫以尘手起刀落,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滴落在深不见底的海面上。 无光的时候,血是黑的,心是红的。 不一会,浓郁的血腥味,果然惊醒了沉寂的海洋。 漆黑的海底,渐渐闪现一团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很快就围住了船舶。 船底是晶莹的蓝色,混合着鲜红的血。 流云过,月色出,真容现。 莫以尘看清了,是一群荧光水母,一朵一朵的,在海面绽放,美得忘神。 新鲜血液和大群的水母,显然是一顿大餐,巨鲸出现了。 扰动的海水肆意撕扯着船身,莫以尘俯下身,才勉强稳住身体。 巨大的黑影,缓缓逼近,水母一哄而散,它从船底游过,便是一次惊险。 莫以尘警惕的听着巨鲸的低鸣声,神秘,悠远,远到直抵心底最深处。 一般的鲸类需要定时换气,可是这只巨鲸,这么久了,一次都没有浮出水面。 看来,不好对付,也难怪卫府不愿管。 只是卫府不管,谁还会管呢? 可能,就只有,像莫以尘这样的傻子吧。 莫以尘看着船底的黑影,渐渐消失,应该是潜入了深处。 突然,黑影大了起来,直直地撞向莫以尘。 “风陨!” 风陨及时载着莫以尘飞了起来,明亮的月光下,也看清了它的真容。 石灰色的皮肤,一张巨口长满尖牙,眼睛布满血丝,和人的脸一样大。 身上还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紫色藤壶,深入肌肤,都出脓了,十分恶心。 小船被撞得粉碎,还好躲开了。 莫以尘踩着左刃,执右刃立于月上,没了着落点,只有一刃在手,不可恋战。 自己的内力支撑不了风陨太久,速战速决。 巨鲸再次潜入海底,蓄力激发。 再次浮出海面,激起千层浪,如猛兽般扑向莫以尘。 清冷的蓝色身影,在海面上孤勇奋战,于心不悔。 躲过层层巨浪,承受住巨鲸的冲击,和精神上的恐慌,已是身心俱疲。 看来还是无法与自然抗衡,而要充满敬畏。 斩了几剑,风刃冲击着浪花,碰出夜的点点荧光。 湿漉漉的头发,坠着珍珠,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若是拼不过,便也是命了吧。 好在她无事,就好。 莫以尘抱着决心,准备来最后一搏。 巨鲸越出海面,直勾勾的盯着莫以尘,准备击水,活吞了他。 巨口深渊,在眼前,莫以尘没有害怕,反而是解脱。 忽然,一个长形的东西,从薄雾中窜出,径直扎在了巨鲸的嘴上,刺破了,鲜血直流。 巨鲸暴怒,低吼一声,潜入了海底。 莫以尘蓦然回首,白月色的身影,那般不真切,但是狂跳的心告诉他,是她。 就像,重逢那一天,一样。 莫以尘落在了小舟上,执着剑,抬起头,就见何千缘一脸怒气。 “千缘,你怎么……” “什么怎么?先脱身再说,等我回去,要你好看,敢耍我”,何千缘撇过头,故意不看他。 她不害怕了? 怎么可能,手还在抖呢! 只不过,这种关头,还管什么怕不怕,先活下来再说吧。 莫以尘也收了心思,专心应战。 只是为时已晚,巨鲸在海底不出来,疯狂的搅动着船下的海水。 船身剧烈的晃动,何千缘本来就害怕,脚软,再加上一个不留神,就失衡,落水了。 “千缘!” 莫以尘伸手去抓她的手,可惜只差一点,什么都不顾了,纵身跃入深海。 何千缘掉入海中,心理上的压力让她手脚无力,静静的漂在海里,像绸带般柔舒。 水中,寂静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气泡从耳旁划过,带着几声悲鸣,越来越深,水母游了过来,围绕着她。 闪着蓝盈盈的光,这一刻,好像浸在了银河里。 我要死了吗? 我不想死,我还没…… 朦胧的眼前,忽然显现一片淡蓝,心安的感觉。 “莫以尘……” 莫以尘克服着躁动的海水,努力向下游去,终于在一片星光中,看见了她。 水无法传声,但阻止不了,他到她身边。 心中所想,只是到她身边去。 够到她的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拉过她的手,将她拥入怀里,心刹那间停滞。 修长白皙的手,慢慢挽过在水中舞动的发丝,抚上脸庞。 水母们没有离去,而是围绕着他们,照亮着两颗少年的,赤诚之心。 贴得越来越近,闭上眼,情难再自抑,浅浅的嘴唇贴上,燥热的气泡浮现,冲出海面。 海底黑影躁动,悄然靠近。 海面上波光粼粼,一道蓝光闪现,纵入海中。 风平浪静后,海岸上,是脱险的两人,执手相拥,脚边一团毛球。 一杖,一剑,一真情。 一声鲸鸣,天破晓,巨鲸眼睛透着清亮的光,悠然离去。 此次共死,来日方长。 第64章 融化 鲸鸣过后,便是晴天。 清晨的微微阳光,在海平面后,透过水晶般的海水,照亮一点白花花的沙滩。 被海水浸染过的淡蓝衣绸,深沉了起来,点缀着点点沙砾,似是银河般,璀璨。 莫以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星眸清澈,倒映着眼前洁白的她。 握住她凉凉的手,心确是热的。 退潮的海浪,在脚边徘徊,似是不舍。 脚边缩着一团毛球,小奶豹浑身湿漉漉的,胡须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莫以尘俯下身将小肉球放到何千缘怀里,抱起她,寻了一处干净温暖的地方。 找了些枯草,生起火,冻了一夜,脸都白了,让她取取暖。 何千缘缩着身体,眉头紧锁,看来昨夜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 毕竟小时候的噩梦,不是一两天,就能克服过去的。 她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一个人划出海,在雾蒙蒙的海面上,找到莫以尘。 莫以尘本来都做好拼死一搏的打算了,可是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自己不能这样放弃,要护好她,她不能有事。 幸好,她没事,自己也没事,还能再护着她。 莫以尘回头看向海面,回想起昨夜的惊魂和奇异。 本来打算攻击两人的巨鲸,忽然变了一副模样,温顺起来,眼神都变了。 鸣叫也清澈干净,不再悲愤。 缓缓靠近,顶着两人,浮出了水面。 刚出水面,气孔喷出压抑已久的情绪,数丈高的水柱,冲破苍穹。 莫以尘抱着何千缘,伏在巨鲸身上,呼吸着空气。 眼前一片幽蓝的光芒,一只身形修长的豹子,站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像是梦境般,不真实。 它微微俯下身,似是臣服。 巨鲸惊鸣一声,拍打着海面,顶着两人来到它面前。 它低下身子,趴在海面上,用头拱了拱莫以尘湿哒哒的手,示意他们上来。 莫以尘虽然不可思议,还是抱起何千缘,坐上了幽豹的背脊。 巨鲸侧身沉下海面,粗壮的尾巴掀起晶莹的浪花,完成了落幕仪式,悄然回归了深海。 海面恢复平静,星辰也累了,隐在云层中。 太阳初升,清冷的月光被热烈的晨光融化,化作风,逃走了。 留给层云,捉摸不透的背影。 莫以尘看着日出,心中的疑云消散,化作坚定不移。 何千缘惊魂未定,阳光依旧温暖不了她,充满恐惧的内心,死死抓着莫以尘的衣领,缩在他怀里。 莫以尘抱紧她,再也不想放手了。 豹子踩着清澈的海面,轻盈的跃回了沙滩,甩了甩脑袋,就如风般消失了,缩成了一团。 是梦,还是念想的显现呢? 莫以尘心中也许已经有了猜测,不管是什么,他会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时,湿漉漉的发丝间,滴落一滴水,落在了手心,慢慢被体温融化,变成风,自由自在了。 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自由。 莫以尘攥紧了手,眉眼是如释重负般的舒畅,看向何千缘的眼神,都是心有所属的赤诚。 抬手,将冷冰冰的发冠扯下,丢在沙地上,风一吹,沙子随即掩埋。 难得自在的墨色发丝,垂下来,在火光中,变幻着颜色,或炽热,或清凉。 自己的身子稍稍温暖一些,将何千缘揽在怀里,用体温为她取暖。 温热的浅唇,贴着她冰凉的额头,暖流不断传输过去。 整颗心,都给了她。 何千缘左眼是一片漆黑,右眼却是耀眼的光芒,和触感亲切的温热。 “好暖,这里是温柔乡吗?我已经死了吗……” 何千缘迷迷糊糊的,往最温暖的地方又蹭了蹭,嘴唇沾到一点点热。 好像还有一点,淡淡的,熟悉的茶香味。 好香啊…… 何千缘蹭着莫以尘的脖颈,一阵瘙痒,他却不敢,也不想乱动。 “千缘,你……醒了吗?” 何千缘听见这温柔的声音,却瞬间僵住了,做贼心虚似的,偷偷睁开眼。 一点朱砂红,在白皙的肌肤上,那般清晰。 不会吧…… “算是醒了吧……” 何千缘扶着他宽厚的肩膀,直起身,盘腿坐了起来。 莫以尘也松开手,撑着地面,端坐起来,手指一直偷偷抠着衣角。 耳朵比彩云还要红,只是眼眸中没有了慌张,而是确信。 “……昨晚,发生什么了?我们才得以脱险”,何千缘随口提了一句,想着缓解一下尴尬。 没想到,提起昨晚,莫以尘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眼眸也不淡定了。 下意识地抿了抿嘴,不愿开口。 “算了,既然没事了,也不重要了……” “嗯……” 莫以尘侧着头,飘动的头发,不时扫过沙面,留下心动的痕迹。 “不对,不能就算了”,何千缘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忽然说道。 莫以尘以为,何千缘记起来昨晚在海里的事了,心跳的更快了。 “你骗我,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原来,是这样啊……” 莫以尘一时有些庆幸,又有点失落,还以为…… “什么这样?以后不许自己去拼命了,听见没?” 何千缘像是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单一的脑子只想着要算账。 莫以尘也是无奈,脸上溢出了笑意,整个人都闪闪的。 “听见了……” 何千缘解掉发带和腰间的荷包,挤了挤头发里的水,瞟了一眼荷包,发现都变色了,白灰色。 怎么回事? 不会是…… 何千缘拾起荷包,打开一看,不出所料,莫以尘的小泥人被水泡发,融化了。 “莫以尘,化了”,何千缘盯着荷包,一脸愁容。 “怎么了?” “你母亲留给你的泥人,化了,抱歉啊”。 莫以尘接过荷包,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你还笑,不知道能不能修复,早知道就不带在身上了,我可赔不起”。 泥人虽小,情意难得,何况这是莫以尘已逝母亲,留给他的。 却被自己弄坏了,这怎么赔的起? “不重要了,逝人已去,只是个念想而已,情意在心中记着就好”,莫以尘将脏兮兮的荷包还给何千缘,安慰道。 “好吧……” 何千缘将荷包烤干,收好,继续理着头发。 黝黑发亮的长发,在燃燃的火光旁,像是暗暗星空,划过猩红的流火,更加迷人。 一旁的小毛球,晃了晃,沾过水的毛发更加蓬松,像海胆一样。 迈着小短腿,跑到何千缘身边,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长发,伸出爪子,想帮着理一理。 “小家伙,刚睡醒就调皮,你还是舔舔自己的毛吧,都炸了”,何千缘一伸手,抵住它前行的小脑袋,调侃道。 小家伙蹬着沙地,不愿放弃,忽然脚下一空,在空中不断的蹬着小短腿。 莫以尘将它抱在怀里,挠了挠小脑袋,轻声说,“别闹了”。 小奶豹眯着眼,很是享受,不愿动了。 等太阳完全出来,就该回家了。 第65章 甜忆 湿气散去,温馨浮现,一抹。 “终于干了,头发长得好快,发带都绑不住了”,何千缘困难的理着头发,举着胳膊弄了半天,还是扎不好。 一缕缕乌黑的发丝,挣开束缚,散落在阳光中,泛着金光。 “是长得快了,说明你胃口好了不少,好事”,莫以尘上下看了一眼何千缘,嘴角的笑意,就好像养大了傻妹妹一样。 情不自禁,喜上眉头。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和徐啸杰把我当猪喂,我胃口能这么好吗?比之前多吃好多,袖子都短了,又要花钱买,浪费”,何千缘还在和茂密的,打圈的头发作斗争。 努力到无能为力,何千缘休息一下,再战。 “我帮你吧”,莫以尘摇摇头,知道她嘴硬,不喜欢向别人求助,就主动开口。 两个犟鸭子,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 不然,什么都没法改变。 “好吧,你要是不嫌烦,随你吧”,何千缘将乳白的发带递给莫以尘,甩了甩头。 乌黑亮丽的长发,在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海洋的香味。 大自然的味道,总是最迷人的。 何千缘侧过身,面朝大海,嗅着海水咸咸的味道,悬着的心沉了下来。 好吧,请允许我,贪恋一会这休闲时光,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莫以尘看着她的背影,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笑容温柔。 伸出手,抚上发丝,滑滑的,软软的。 “要不要换一个发式,好打理些,可以吗?” 莫以尘忽然说道,何千缘想了想,觉得也好,毕竟不能总是靠别人帮自己梳头发。 以前,有哥哥,现在只有自己了。 莫以尘他…… 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会分别的。 不舍,也没办法…… “好啊,你随意,我无所谓,方便就行”,何千缘抱过拱着沙地,满鼻子都是沙砾的小奶豹,继续看风景。 “好……” 莫以尘低着眼眸,再抬起,眼中多了一丝温柔,或者说是,甜蜜的回忆。 旧陆,飔洲的前身,一片蓝盈盈的柳林中,坐落着一间茅草小屋。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端坐在小院子里,静静地看着书。 墨色长发及腰,挽着疏松的发髻,青蓝色的衣袍映衬着蓝天和蓝柳,面如雪水,眉眼柔和。 人如春水般,轻柔,温婉可人。 粉红的娇唇,为这清冷的蓝色天地,增添了一点娇柔,和可爱。 “娘亲!” 妇人放下书,满眼温柔地看着跑向自己的小人,“尘尘回来了,累不累?你这小脸怎么花了?你爹爹呢?” 小莫以尘趴在妇人腿上,仰着脸,白嫩嫩的小脸上是几块黑漆漆的斑块。 “娘亲,爹爹摸鱼去了,没管我,尘尘就自己回来了”,小莫以尘眨巴着蓝晶晶的大眼睛,十分惹人爱。 只不过,这句话一出口,就坑了爹。 妇人温柔地抹了抹小脸上的灰,抬起头,脸色和嗓音立刻沉了下来。 “莫辰枫!” 声音一出,林中惊鸟四起,不一会,跑出来一个青年。 身姿如松,面若朗月,第一眼,好一个翩翩公子,世无双。 但仔细一看,气质十分接地气,朴素无华。 挽着裤脚,手里抓着几条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闪闪的。 “娘子,在呢!怎么了?” 青年湿漉漉的手,拿着鱼,还蹭了蹭脸上晶莹的河水。 笑得像个孩子。 “你说怎么了?就这么放心尘尘自己跑回来吗?怎么当父亲的”,妇人抱起小莫以尘,瞪了青年一眼。 就算是生气,气质也没有乱,还是那么温婉,只是多了一分可爱。 在爱人面前,哪里有那么多的架子。 “娘子别气,我错了,今晚吃鱼,一条清蒸,一条水煮,都是你们爱吃的,好不好?” 青年将鱼放到缸里,洗了洗手,凑到妇人面前,撒着娇,求原谅。 白净的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 “娘子~别生气了,尘尘都是男子汉了,自己回来没问题的,我是为了锻炼他,对不对?尘尘”。 莫辰枫捏了捏小莫以尘的脸,拉过妇人的手,给小家伙使了使眼色。 小莫以尘立刻附和道,“是的,娘亲,尘尘长大了,是男子汉了”。 这么熟练,看来不是第一次打掩护了。 “你才多大,别帮着你爹爹,他就是玩疯了”,妇人撇开莫辰枫的手,挽了挽鬓发。 墨色的长发,被风吹的散乱开来,似柳条般柔顺。 真巧,机会来了。 莫辰枫温柔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少年感十足,即使已经有了孩子。 “馨柳,我帮你理理头发吧,给次机会”。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将尘尘丢一旁,自己疯去了”。 “我保证,多谢娘子,来尘尘,爹爹教你给娘亲挽头发”。 莫辰枫抱过小莫以尘,揽在怀里,坐下来,轻轻理着娘子的头发。 馨柳嘴角含笑,继续看着书,幸福着。 柔顺的秀发,在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随风飘荡。 小莫以尘,仔细地看着,将这温馨的一幕,牢牢记在心里,到现在也还是那般清晰,恍若昨日。 “尘尘,仔细看着,爹爹教给你,以后你也帮自己的娘子挽头发,好不好?” 莫辰枫温热的嘴唇,贴在小莫以尘的脑袋后面,调皮的说道。 “尘尘才多大,就和他说这些,你啊”,馨柳放下书,微微侧头。 幽蓝的眸子似是责怪,又或是宠溺。 “尘尘也会有娘子吗?” 莫以尘虽然还小,对情爱还不通,但他知道,这意味着责任。 毕竟,他的父母——人生第一任老师就做的很好,相互扶持,相约到老。 爱,本身就是责任。 “当然啦,尘尘像娘亲,气质好,像爹爹,长得帅,长大了肯定迷倒万千少女”,莫辰枫越说越起劲。 馨柳无奈摇摇头,脸上还是常挂着笑容,久久不散。 “不过,尘尘要记住,娘子一生只一人,爱一个人,便是一辈子的责任……此生,真心爱一人,足矣……对吗?娘子”,莫辰枫忽然一改散漫的口气,认真的说道。 没几下,娴熟的就将长发理好了,一点一滴都是幸福的模样。 馨柳转过身,看着眼前人,粉红的嘴唇微微勾起。 拿过桌子上的书,递给小莫以尘,俯下身,摸了摸小脑袋。 “没错,尘尘一定会找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执手并肩,不欺不负,相伴一生”。 “什么是心动?和吃到好吃的感觉一样吗?” 小莫以尘抱着书,仰着头,一脸真诚的问道。 看来,还是太早了。 不过,说说也无妨,孩子的记忆,有时候可比成年人要好多了。 “这个嘛,就像……” 莫辰枫抱着小莫以尘,左右摇晃着,脑子里的水,挤不出一滴墨来。 “像海风遇到山川,化作细雨,滋润万物;像夕阳遇到流云,化作玫瑰,灿烂天空;像清风遇到露珠,化作珍珠,胜过无数……总之,爱是一种感觉,一种缘分,需要尘尘自己去寻找……等有一个人愿意和你执手,看尽风景,或许就找到了”。 才女一出口,便是润玉般的流水,便是一首情深深的诗。 真不知道,一个浪子,一个淑女,是怎么走在一起的。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娘子真厉害!” “你也是”。 两人相望,便是永恒。 回忆纵然回不去,但好在,留下了幸福的前兆。 莫以尘回忆着,父亲的手法,看着眼前人。 他知道,找到了,就是她。 清风,和玉珠,终会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好了”,莫以尘将发带绑好,收好了尾,算是提前圆了心愿吧。 虽然,只是单一的。 “这么快,你还挺熟练的嘛,走吧,饿了”,何千缘也不在乎莫以尘梳的怎么样。 就拍拍身上的沙子,抱起小奶豹,灭了火,拉起莫以尘,跑向了城镇。 “千缘,谢谢你”。 何千缘应声回过头,松散半拢的麻花辫,自然的在左肩上垂着。 额前一缕碎发刚好遮住左眼,耳旁两绺浓密的头发,长度触到锁骨,配上她长长的睫毛,和弯弯的眉毛。 十分俏皮,可爱,又不失英气。 很适合她,倔强的个性。 这一眼,星光云川也黯淡,只有你。 “谢什么?” “没什么……” “你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不说算了”。 会说的,但不是现在。 快了…… 第66章 寒衣 入了城,原本热闹的街道,店铺都关了门,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今天连个鱼影都没有”,何千缘四处扫视了一下,没有鱼盯着自己,舒服多了。 “今日,是寒衣节,人们应该都去祭拜亲人了”,莫以尘看着空荡荡的街区,语气中夹杂着一点难过。 在寒衣节这天,人们会在坟前焚烧衣物,这样亲人就能收到衣物,在九泉下也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以表思念。 “这样啊……” 话说起来,哥哥也离开快三年了。 这些年在旧陆,什么都没有,一点东西都没有给哥哥烧过。 不是舍不得,而是不甘心,不愿相信哥哥就这样离开自己了。 既然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放手。 大不了就是个死呗,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何千缘低着头,莫以尘便明白了。 “听说,珑洲地界有一棵枫树,长了百年,后来成了人们祭拜的一致去处,据说也能祈福,去看看吗?” 虽然何千缘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但有个地方寄托一下思念,也不错,总比憋在心里好受。 “好啊,在哪?” “我若是没记错,应该在北街区”,莫以尘低眉想了一下,确信地抬起头。 “北街?哪里是北?这边,还是那边?” 何千缘原地转了一圈,指着好几个方向,可惜,都不对。 其实,她就没对过。 莫以尘无奈摇摇头,轻声笑了出来,“还是跟我走吧”。 莫以尘以前,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笑得温文尔雅,如今才发现,原来他长着两颗小虎牙。 老成的气质,瞬间被少年感击得粉碎。 之前一直被压抑着,如今才敢做真实的自己。 斯人本就是少年,何必沉心故作老。 何千缘盯着莫以尘看,忽然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光是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少年的气息显露,而是气质由内而外的改变。 看来,在爱的人面前,自己才是最好的,和最真实的自己。 “你原来有小虎牙啊,我才发现,挺可爱的,和这小胖子好像,是不是?” 何千缘举起小奶豹,蹭了蹭它的小鼻子,软软的。 莫以尘撇过头,嘴角勾起一抹没出息的笑,耳尖红红的,像六月的骄阳。 “以后,你还会更了解我的,我保证。在你面前,我不想做任何掩饰,只是做我自己”。 炙热的目光,传递着爱的温暖,和这世间难得的真心。 莫以尘伸出手,牵住何千缘,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你,其他都不重要。 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何千缘也回握住莫以尘的手,想留下最后的美好。 偶尔蹿过一两个匆匆赶路的妇人,异样却又羡慕的目光投来,议论纷纷。 “现在的小夫妻真是开放,我们那个时候,哪里有权利在街上和夫君牵手啊”。 “是啊,不是跟在后面,就是陪在身边,一声不敢吭,真是羡慕了……” “别说了,快走了,不然又要催了……” 不合时宜又如何,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就算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看,也无所谓了。 寒衣节,却不寒,烟火四起,寄托着人们对亲人的思念和祝愿。 一片空旷的平地上,一棵巨大的枫树伫立在那里,火红火红的。 已是深秋,枫叶红了,人们也渴望着温暖,不管是来自亲人的,还是爱人的。 粗壮的枫树需要十几个人环抱着,才能围起来,生长的这百年间,不知它见证了多少个春秋,和爱恋。 数不尽的人们前来,祭拜,在树上系上红色的绸带,写上祝福语,期待来年的幸福,和寄托思念。 炽热的祝福,比火红的枫叶更红。 “我们简单拜一拜就好了,不烧东西,别浪费东西”,何千缘仰头看着这棵百年老树。 火红的晕光撒在身上,便是这百年间所有温情的,真挚告白。 “好,听你的”,莫以尘眼中含光,心中所想,都透过眼眸,显露出来。 微弱,却也真切。 “希望,此行终得所愿,无人受难,一切都有结局……” 何千缘双手合于胸前,闭上眼,虔诚的祈祷着,希望能得偿所愿。 枫树被阵阵微风,吹得响亮,似乎在回答着什么,或许是默许吧。 她苦了这么久,怎么也该让她转转运,如愿一回了。 莫以尘仰望着枫树,心中所想,不过是她的愿景,如果还有,那便是自己的一点私心,一点点。 “呦,这么巧”。 一个青衣人悄然出现在两人面前,还是笑得那般让人捉摸不透,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青如流水般澄澈。 “吴释!你怎么在这?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才躲到这里的”,何千缘看见他,显然惊讶大于喜悦。 毕竟,被他坑了好几次,看见他都有条件反射了,还是防着点吧。 “看来,寒寒是念着我的,不知道莫公子是不是也思念着吴某呢?” 莫以尘显然不欢迎吴释的到来,不高兴都含在了眼眸中,别过了脸。 吴释迈着缓缓的步伐,踱步到两人面前,笑吐侃谈,以扇掩面,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你也来祭拜?” 何千缘身体不自主的呈防御姿态,朝莫以尘身边凑了凑。 “算是吧,你们呢?珑洲好玩吗?” “来这,不就是为了祭拜吗?还能为了什么?” 吴释显然是不太相信,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十分奇怪,似乎是听到八卦般的得意。 “哦?是吗?吴某怎么听说,这百枫树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情爱之事,你们……” “情爱?我怎么不知道”。 何千缘看向莫以尘,疑惑的问道。 “我……刚知道”,莫以尘眼神有些慌张,但还是掩盖住了。 可,终究瞒不过吴释这条老狐狸的眼睛,以及自己的小心思。 好在何千缘好骗,没怀疑。 “我们又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天天飘来飘去的,到底在干嘛?” 吴释微微扇着扇子,发丝忽动,心思却不可轻易泄露。 “没事干,随便转转,看看风景”,吴释转过头看了看枫树,淡黄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伤感。 小奶豹在何千缘怀里睡得舒坦,嘤嘤的叫着,伸着小懒腰。 吴释瞟了它一眼,闪过一抹异样,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了?” 何千缘见吴释发着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吴释才反应过来。 抬眸看向何千缘,整个人都亮了,嘴角微微一笑,似水柔情。 “寒寒,长高了不少,也变漂亮了,看来莫公子把你照顾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何千缘撇撇嘴,阴阳怪气的说,“只要你别坑我们,就谢天谢地了,之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好啊,那我等你来找我,珑洲很美的,趁着有空,多看看吧,再会”。 吴释收了扇子,笑如春水,润人心,舒愁绪。 青衣人一溜烟,又消失了,也许春水的美好就是这样短暂,且珍贵。 “他……好闲啊”,何千缘半天憋出一句,没明白吴释话中的话。 莫以尘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似乎能理解一点,也许,他也是不得已吧。 这寒衣节,在众多人们耳熟能详的节日面前,没有太多的存在感。 但,是不可少的,也总会有人记起来,想着去庆祝节日的到来。 就像这枫树经历的几百年来,碌碌无闻的过路人,和早被大众遗忘的何千缘和林炫,以及曾经风水如画的旧陆。 寒衣未必寒,真心从未迟。 第67章 烟火 祈福完,夜色深,踏着满城灯光,漫步于街头,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人们似是如释重负,热烈的交谈着。 “听说了吗?卫府解决了巨鲸的事,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昨天起夜,发现天有异象,蓝晃晃的一片,还有鲸鸣呢!” “这下终于能出海了,再不出海,我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风了!” “可不是,卫府真是尽职尽责啊……” 两人听着,只是听着,不管怎样,解决问题就好了,谁做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虽然不喜欢逛街,但漫步于人流中,似乎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街头小贩,不停游走叫卖着,“糖人,甜甜的糖人……” 两个人一天都没吃什么,早就饿了。 但已经这么晚了,吃多了也不好,就简单吃点,明早再好好吃一顿。 “姑娘,买个糖人吧,糖人配美人,越看越甜”,小贩凑到何千缘身旁,笑嘻嘻地说。 “你在叫我?” 何千缘指着自己,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也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看,感觉和看猴子一样。 只要长得吓不到人,就行了,所以她也不装扮,嫌麻烦。 “对啊,姑娘长得水灵灵的,面色如雪,自然是美人,对吧,公子?” 小贩又把炽热的目光转向了莫以尘,但显然他也不想被盯着,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 “好吧,给我拿两个吧”,何千缘没办法,为了打发走小贩,只得买下不顶饱的糖人。 小贩收了钱,一蹦一跳的,又凑到别人跟前,去叫卖了。 呼……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然后都放下心思,笑了出来。 有人陪着自己尴尬,还不错。 “我们回去吧,明早还要赶路呢”,何千缘将糖人递到小奶豹嘴边,小家伙使劲的舔着,跟几天没吃饭似的。 “饿吗?” “不饿,明早再说吧”。 “好”,莫以尘知道何千缘是为了省点钱,走了一天肯定饿了,所以刚才偷偷买了点心。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总是亏着自己。 莫以尘拿着糖人,看着她的背影,眼眸透着心疼。 忽然,幽蓝的眸子瞪大了,片刻后,耳尖红了。 “千缘……” 何千缘正走着,听到莫以尘叫自己,就转过了身。 转身间,衣裳后面暗暗的红了一小块,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十分明显。 好在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注意。 “怎么了?你受伤了?” 何千缘看着略显局促的莫以尘,不知道怎么了,还以为他受伤了,不舒服。 莫以尘拉过何千缘,护在她身后,走到一处街角。 “是你,受伤了……” 我受伤了? 没感觉啊,怎么会? 等等,好像是有点肚子疼,不会是那个吧…… 何千缘扯了扯衣服,果然红了一块,脸一下就白了。 今天,还真是幸运…… 莫以尘没犹豫,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何千缘身上,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何千缘还在嘴硬,即使腿已经软了。 “我知道你可以,就当是我自作主张,要生气就生我的气,好吗?” 看着她,莫以尘眼眸中的冰山瞬间融化,话语中皆是偏爱。 保护一个人,不能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还要尊重她的意愿。 这么久了,莫以尘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爱是尊重,不是占有。 理智的时候遵守着,失控的时候就不好说了,毕竟人不可能一直清醒。 何千缘虽然要强,但毕竟只是个孩子,内心中还是渴望被关心的。 与人相处,也总是不敢袒露真心,害怕被伤害,可这也将真正爱她的人,阻在了心外。 对于她来说,真正能信的人,只有哥哥和自己。 被自己蠢哭,总比被别人欺负,来的好。 但希望,时间能融化她的防备心,去接受真诚的爱意,放过她自己。 那时,也许这个世界,就会更好了。 夜色朦胧,海边的天,也变得越来越清澈,可能是巨鲸的福祉吧。 弄脏的衣裳脱下来,洗漱一下,换上老影给的备衣,面料很是舒服。 何千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但再宝贵的东西,也比不过家人亲手做的。 可惜,被自己粗心弄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 该死的月经,还是当男人来的舒服。 何千缘蜷缩在,被子窝成的圈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好点没?” 莫以尘倒来一杯热水,坐在床边。 “真是烦死了,三年都没来过了,怎么又回来了?” 何千缘委屈巴巴的接过热水,嘟囔着。 “旧陆生存都难,吃的不好,自然身体亏虚,你要好好吃东西,别委屈自己”,莫以尘见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十分心疼和自责。 “我才不委屈,我现在的食量可是以前的两倍……唔,好难受,当女人真麻烦,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何千缘嘬着热水,发着牢骚。 “不管男女,你始终是你就好”,莫以尘忽然的话语,暖暖的。 有人理解,有人支持,真好。 “唔,感觉肚子里有蚂蚁在爬一样,麻麻辣辣的,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就要疯了”,何千缘弯着腰,捂着肚子,疼得眉毛都拧成了麻花。 小奶豹还在舔着糖人,粉粉的小舌头一缩一缩的,把何千缘看饿了。 咕咕咕~ “饿了?” 莫以尘失声笑了出来,似乎早有预料。 “听见了还问,闲的……” 莫以尘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包的好好的,还有点余温。 “什么时候买的,还是热的,你刚才出去了吗?” 何千缘也顾不上肚子疼了,向床边凑了凑,往嘴里塞了一块。 甜甜的味道,安抚着躁动的肚子。 不开心了,就吃点甜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喜欢就好,好好休息”,莫以尘起身,准备离开。 “哎,你去哪?” “你换下的衣服洗一洗,明早应该就干了,那件衣服你一直很宝贵的”,莫以尘说着就要拾起脏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怎么能麻烦你干这种事……等等,你会洗衣服?”,何千缘吃得嘴巴鼓鼓的,油油的爪子抓住了莫以尘的手。 这下真脏了,正好洗手。 “一个人,总要什么都会的……你沾不了水,没事,正好洗洗手”,莫以尘回握住何千缘的小脏手。 微微一笑,有些让人心疼。 没人帮,什么都要靠自己的。 “好啊,你嫌我手脏是吧?” “是啊,甜腻腻的,要好好洗洗才行”。 “莫以尘,你学坏了,以前从来不会逗我玩的,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的衣服也弄脏,让你多洗一件”。 何千缘想收回手,努力挣扎着,奈何莫以尘死死拉着她,白净净的脸上满是不服。 莫以尘忽然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什么乌梅?能吃吗?” 唉…… “看来,还是要给你补补课”,莫以尘无奈,只得摇摇头。 “我不要,我肚子疼,你不能虐待病号,你还是走吧,我要休息了”,何千缘直接用被子把自己全部捂住,逃避补课。 莫以尘笑得露出小虎牙,少年的意气风发,不弃风骨,显现无疑,此刻才是真正的他。 洗好衣服,月色更美了。 为了庆贺寒衣节,以及出海开放的吉日,满城烟火。 火红的烟花,灿烂着天空,这安逸,来之不易。 且得且珍惜吧! 第68章 昪洲 再见…… 如海般的珑洲,愿我归来时,你依旧美丽,澄澈。 前往最后一站,昪洲,多少心里有点忐忑。 在那里,发生了太多事,有欢喜,有伤感,也有后悔。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哥哥就不会离开了,都怪我…… 何千缘心情异常烦躁,再加上月经的一把火,怒火冲天,香阵透云。 莫以尘多多少少能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她不想说,他又何必揭她的伤疤呢。 这隔阂,终究不可,轻易粉碎。 珑洲离昪洲很近,几乎可以说是,昪洲的附属洲。 很快,繁华的昪洲,扎进眼中,明晃晃的,到处金碧辉煌,让人生厌。 至少何千缘是这样认为的,不仅浪费,而且伤眼睛,无聊。 有这闲钱,还不如给落后的大洲,添添衣服和食物。 光顾着自己,九洲都是散的。 第一次到昪洲,何千缘就不喜欢这里,心中纵使有万般的不悦和不平,但她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与其让自己难过,倒不如看开点,何必呢? 只是,如果真的有机会能改变,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何千缘应该也会去努力的,不仅是为了自己。 而是自己的心吧。 再看一眼,觉得自己白的掉色的衣裳,都比这里的绫罗绸缎,好看的多。 “千缘,按照惯例,我们要先去九源学府”。 “去学府干什么?学子们不用上课吗?” “三年以来,适龄的学子越来越少,九源学府便也停学了,暂时成了军队的用地,应征入伍的人在那里接受训练,至少还没有荒废……” 九洲,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好……” 走过辉煌的街道,衣着华丽的人们来来往往,显得朴素的何千缘有点格外突兀。 莫以尘低头看着自己华丽的衣裳,只觉得格外沉重。 自己这一路,依旧披着这层假面,只是为了保护她。 也奢望着,早日蜕变,能做自己。 来到山脚下,翠色的山林中,赫然伫立着一座华丽的学府。 金色的光泽笼罩着,与这山林,不知是和谐,还是违和呢? 上了山,雄壮的山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九源。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还记得那日,在这里,第一次离开哥哥独立,笑着说再见。 …… 那天,何千缘跟着哥哥,历经千辛万苦,才从汕洲一路爬到昪洲。 一路上,林炫心情有些复杂,拿着的招牌也是歪的。 何千缘拉着哥哥的手,晃着脑袋,疑惑的问道。 “哥哥,九源学府为什么会要我呢?汕洲排那么低,怎么会招到我们家呢?而且我资质平平,要我干什么?” 十四岁的何千缘,生的瘦瘦小小的,个头和十二岁的孩子差不了太多,许是吃的不好的缘故。 林炫也是,身形虽然高挑,但太过消瘦,锁骨都深得可以养鱼了。 但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儒雅,和翩翩公子的气质,有点病美人的感觉。 衣裳左一块布丁,右一块布丁的,可是干干净净,显得人很舒服,亲和。 笑起来,就像朗月入怀般,让人心疼。 “因为,缘缘是个好孩子,值得最好的,所以好事就落下来,砸中了我们”,林炫慈眉善目的笑着说。 “可是,上学是需要交学费的,这样哥哥就太辛苦了”,何千缘伸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小脸有点不高兴在上面。 林炫停下脚步,蹲下来,摸了摸何千缘卷卷的头,青色的眼眸透着温柔,说道。 “缘缘好好上学,不用担心哥哥,哥哥还强壮着呢,好不好?” 林炫说着,还把何千缘的小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在找肌肉的存在。 连肉都没有,哪里有肌肉。 何千缘一本正经的,捧住林炫白皙的脸,歪着头,说,“好吧……可是,哥哥瘦了很多,我也不能帮忙了,哥哥的老骨头……能行吗?” “好啊,小鬼头学坏了,嫌哥哥老了,会嘲笑哥哥了,别跑,看我不挠你痒痒”。 何千缘调皮的眨眨眼,躲着林炫的痒痒挠,笑得幸福。 林炫知道妹妹懂事,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这么说的。 一直以来,在何千缘眼里,哥哥林炫就是最强壮的人。 林炫知道,妹妹机灵,不太需要担心妹妹。 只是,要担心一下自己,和其他…… 这一天,正巧是重阳节,路上不乏登高望远的人,思念着故友。 林炫似乎也怀着一颗登高心,时不时望向九源的山间,回忆着什么。 看着眼前蹦蹦跶跶的小人,盘着的头发卷卷的,扎着一个蝴蝶结,一上一下的飞舞着。 苦难生活中,他们也怀着希望,维护着一点体面和光鲜。 林炫垂着的眉眼舒展开来,为了她,要撑下去。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生活有指望,就不会糟糕。 林炫竖直了招牌,坚定决心,为了妹妹,受再多的冷眼也无所谓。 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就行,何况这些年来,干这行摸爬滚打的,早就厚的三刀砍不透了。 骞夫,专门守尸体,守灵,出殡的职业,在哪里都是遭人白眼。 虽然收入一般,有时候甚至都没有饭吃,但恭送亡者,便是神圣的。 不做亏心事,无愧于心就好。 那些请不起高档殡礼的人家,像林炫和何千缘这样的散户,就请的多了。 还不至于饿死,挺好的。 遇到困难的人家,林炫都不收费,就当积福了吧。 苦难虽然不能共享,但至少苦难人彼此相互帮衬一些,还好过点。 …… 到了昪洲,是何千缘从没见过的奢华,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总感觉冷冰冰的。 “缘缘怎么了?不高兴?想不想吃糖人”,林炫见何千缘嘟囔着脸,不太高兴,便指着街边的糖人小贩,问道。 “可是,今天已经吃过饭了,再买糖的话,哥哥怎么有路费回去,我不要”,何千缘拉着林炫就要走,尽管口水都流了一地。 林炫摸了摸口袋里除去学费,仅剩的几个铜板,笑嘻嘻地说,“放心,哥哥有小金库,够你吃的,来,哥哥给你买糖吃”。 “那,只买一个,我们一起吃”,何千缘嘬了嘬小嘴,还是没抵抗住诱惑。 小孩子嘛,难免有些嘴馋。 “店家,来个糖人,缘缘要哪个?自己拿”,林炫将拉着何千缘的手,让她自己选。 “小妹妹真可爱,来选一个吧”,小贩笑脸相迎,很是亲和。 小贩收了钱,才笑着说。 何千缘扫了一眼,看到一只小羊,就想要这个,刚准备伸手拿,一辆华丽的马车忽然冲了过来,吓得行人四散开来。 “缘缘小心”,林炫及时抱过何千缘,才没被撞到。 马车停了下来,帘子掀开,下来一个黄毛的…… 老头? 不对,是个少年,和何千缘差不多大,只是看着怎么这么别扭啊。 来人,一身白衣,只是飘不起来,反而像在泥里打滚一样,黄不唧唧的。 面色土黄,还泛着黑,头发枯黄,尖嘴猴腮的,身材也很矮小。 和营养不良的何千缘差不了太多,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也吃不饱的缘故。 可是看这马车,不像是会挨饿的人家。 何千缘看着眼前人滑稽的打扮,很想笑,但憋住了,不想给哥哥惹麻烦。 “你,所有糖人我都包了,快点,别耽误本少爷入学”,这个公子趾高气扬的命令道。 说着撒了一把银子,给小贩,跟不要钱似的。 小贩满脸奉承的点点头,趴在地上,捡起银子,就赶快打包糖人。 “店家,我们的呢?我们也付过钱了”,林炫有礼貌的问道。 “卖没了,下次再来吧,给你钱,快走开”,小贩埋着头打包,甩给林炫铜板,一脸不耐烦。 铜板掉了一地,节操也是。 转而,满脸笑意,抱着纸包,递给那黑皮猴。 “公子真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这糖人甜的很,最配您的风姿了!” 小贩攥着钱,还不忘阿谀奉承。 何千缘捡起地上的铜板,搓干净,递给林炫,还白了小贩和黑皮猴一眼。 但也只是如此,据理力争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吃就不吃呗。 林炫自责似的,叹了口气,牵着何千缘,脸上是暖暖的,有些凄惨的笑。 至少还有她在…… 能被理解,很幸福,也很无奈。 跟着自己,妹妹受了很多苦,所以才要抓住这次机会。 妹妹学点东西,以后能养活她自己,也不必跟着自己受别人的冷眼了。 林炫自己苦惯了,但妹妹不行,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步入这俗世,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黑皮猴驾着车,屁颠颠的走了,消失在华丽的街头。 林炫攥着铜钱,思绪万千,“走吧,要迟了”。 何千缘看着哥哥阴沉的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握紧了那双温暖的手。 一大一小,两抹白,浸入这十里俗世。 昪洲的繁华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在意,只要有彼此就够了。 第69章 风波 到了学府的山门前,一眼望去,满山的桃花朵朵开,粉红泡泡飘在空中,十分陶醉。 虽是重阳佳节,气候比较寒冷,但昪洲的繁荣似乎是热的,温暖着桃花。 没想到,在这秋日里,也能见到桃花。 这满山的桃树,可比闪瞎眼的街道,好看多了。 林炫眼神有些恍惚,不太敢抬头看。 何千缘到了这里,也不太排斥了,反而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学习生活。 只是,刚来就遇到一只黑皮猴,真倒霉,期望以后能安安稳稳的。 什么都不要发生,平淡就好。 到了离别之际,何千缘强撑着笑脸,怕哥哥难受。 林炫蹲下来,青眸澄澈,倒映着何千缘稚气,却略显成熟的面容。 微微泛着白的皮肤,嘴唇血色浅浅,最有识别性的是,那一双青蓝色的眼眸。 像是六月的海洋,绿与蓝的约会,跨越了颜色的界限。 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许是内心干净的缘故吧。 “缘缘,到了学府里,只能靠你自己了,凡事多忍耐一些,避开别人的锋芒,做你自己就好,多吃点好的补补……” 林炫理了理何千缘的衣服,细细的唠叨着,家长里短,说了一遍又一遍。 “知道了,哥哥放心,你还不了解我吗?只要我想,谁都别想注意到我”,何千缘仰着头,十分自豪似的。 “小鬼头,哥哥当然相信你,以后哥哥呢,每两月来看你一次,这期间哥哥在九洲多转转,给你攒学费”,林炫刮了刮何千缘的小鼻子,笑着说。 “两个月啊,好久……那哥哥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何千缘揉着林炫白皙的脸,不想放手。 “好,哥哥答应你,哥哥有时也会给你写信的,没事,哥哥一直在你身边”,林炫直起身,最后一次摸了摸何千缘的头。 山门前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马车,应该都是送学子入学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迎接着行人。 “哥哥,那我走了,回去小心点,记得给我写信……” 何千缘背着小包,一步三回头,最后毅然踏向前路。 她总要长大的,习惯独立。 林炫拿着破旧的招牌,迎风而立,桃花的香味亲吻着脸颊,还是那般熟悉,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看着妹妹小小的身影,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眉眼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好了,不想了,还是去赚钱吧,不能让妹妹受委屈。 只希望,她今后一生顺遂,健康快乐。 这抹不合时宜的白,悄然离去。 何千缘懵懵懂懂的,走到山门前,气派的大门让人心口一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何千缘倒不是害怕独自一人,毕竟遇见哥哥之前,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 尝到了陪伴的甜,怎么会想再回到一个人的苦呢,人都是自私的,贪婪的。 谁也不例外,只是,贪恋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数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们,被搀扶着,走下来。 有人手里还拿着帕子,遮着嘴,娇滴滴的,感觉比何千缘还要虚。 这是来上学的,还是来选秀的,至于吗? 算了,只看不说,啥祸都没。 何千缘掂了掂背包,满当当的,都是哥哥婆婆妈妈的爱。 我的东西比他们的轻,也比他们的贵重的多,心里也是满满的。 何千缘走过去,排着队,准备登记入学,她质朴的衣着显然和这些富家子弟融不到一起去。 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像看怪胎一样。 其实,林炫带何千缘去选过衣裳,只是连最便宜的一件都买不起。 被轰了出来…… 有没有面子林炫从来都不在意,只是觉得实在是委屈了妹妹,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看着哥哥难过,何千缘脑子一转,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 “正所谓,所谓……什么君子,重德,不重身外之物,所以衣服越简单,越说明我的品德好,对吧,哥哥”。 何千缘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脸都憋红了,才记起来哥哥教她读过的书。 “谢谢缘缘,你最好了”,林炫总是被何千缘治愈着。 有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看什么看?没见过世面,哼”,何千缘在心里想着,宽慰着自己,也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她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虽然有点神经,但重要的是,好用就行。 “哎,前面的丫头让一让,本少爷来了,也不知道让路?” 何千缘排的好好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粗俗无礼的声音,回过头一看。 只一眼,就差点笑喷了。 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黑皮猴,滑稽的站在那里,脸上满是不屑。 我凭什么要让着你? 可是为了不惹麻烦,何千缘还是选择了咽在肚子里,扯着笑脸。 “好,少爷先请吧!” 就当照顾残障人士了,何必和他计较。 何千缘主动侧过身,准备到后面去,却被黑皮猴叫住了。 “等等,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哦,想起来了,刚才买糖人的穷丫头啊!你也配入学九源?” 巫马聪丑恶的嘴脸暴露无遗,洁白无瑕的衣裳更衬托他内心的黑。 何千缘没有理会,只是撇过了脸,默默地站到了后面。 谁承想,巫马聪穷追不舍,继续嘲讽着挖苦着。 “哎呀,没钱就是低贱,连到手的糖人都飞了,要不要本少爷赏你一个?你求求我?” 巫马聪见何千缘没什么身份,也不还嘴,觉得她好欺负,变本加厉。 从仆从那里拿来一包糖人,在何千缘眼前晃着,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何千缘憋着火,努力克制着想给他一拳的冲动,眼睛都有些猩红了。 别生气,不生气…… 跟黑皮猴,没什么可生气的,浪费感情…… 本来何千缘能控制住自己的,可是巫马聪下一句话,她忍不了了。 “怎么?求本少爷很难吗?要不让你身边那个……病秧子,来求我也行,刚才瞟了你们一眼,都感觉自己瘦了好几斤,真是晦气……” 砰! 巫马聪本来张牙舞爪的,突然鼻血四溅,迎面被揍了一拳。 糖人掉到了地上,一包糖都摔得粉碎。 喧闹起,队伍后面的人们纷纷回头,围了过来看热闹,似乎忘记了要干嘛。 毕竟能让巫马聪出丑的人可不多。 “怎么回事?” “不知道,看呗”。 这热闹,不看可惜了。 丑陋的脸,歪了,更丑了。 “死丫头,你敢打巫马少爷,找死是不是?” 旁边的家仆,扶住捂着鼻子的巫马聪,破口大骂,一点仪态都没有,还是大户人家呢。 我呸…… “死丫头你敢打我,你完了,我要告诉我爷爷去!” 巫马聪鼻血直流,尖眼都狠成了一条缝,但忽然一阵寒意袭来,直打哆嗦。 何千缘眼眸闪着红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寒意充斥着四周。 看热闹的人们,吓得往外退了退。 “你再说一遍,试试……” 何千缘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把巫马聪一拳打飞了。 侮辱她,可以忍,说哥哥,拼了命也就弄死你。 “你,你瞪什么瞪……我……” 巫马聪看着那双地狱般的血瞳,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不配说我哥哥,谁都不配……” “什么乱七八糟的……疯丫头,你给我等着”,巫马聪碍于面子,也只是说了狠话。 “闹什么呢?刚入学第一天就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书生手执册子,闯入了僵局,人们才恋恋不舍的排回了队伍。 “巫马少爷,您没事吧?还不快送少爷去治疗”,仆从扶着巫马聪,骂骂咧咧的走了。 “至于你,还不赶紧到最后排队去,站在这里碍眼吗?真是什么人都往学府里招……” 书生厌恶的瞟了何千缘一眼,看她的衣着,就知道肯定是穷地方来的。 又坐了回去,继续登记。 何千缘晃了晃头,回过神来,不知道刚才怎么了。 只记得,那一拳,好爽。 太爽了,爽过了,也该难过了。 完了,怎么就没忍住呢? 这以后,那黑皮猴不得弄死我,哥哥的话全忘了。 哎,算了,事已至此,以后再说吧。 何况,是他先侮辱哥哥的,活该。 羊急了,也会咬人的。 排队的人流,渐渐变短了,何千缘看着地上碎掉的糖人。 心想,不能浪费粮食,就捡了起来。 “好吧,人脏,食物不脏,这一包能吃好久呢”,何千缘拍了拍上面的土,打开一看,都碎了。 算是一个好兆头吧,有甜的吃了。 这风波,希望以后就别再有了。 第70章 优待 大排场龙后,终于轮到何千缘了。 看着书生一脸的鄙夷,何千缘就知道肯定没有好事。 “入学册子呢?快点,别耽误我时间”,书生转着毛笔,墨迹染了良心,十分不耐烦。 何千缘脸上挂着笑,心里暗自骂他,恭恭敬敬地将册子递给他。 “啊,汕洲来的,怪不得,时间过了,明天再来吧!” “过了?天色还早呢,而且我来的也很早”,何千缘望了望天空,晚霞还没出场呢。 肯定是故意难为我的,臭书生。 今天的优待,已经够多了,怎么没完没了的。 哼,想难为我,那就看谁脸皮更厚吧。 “没事,我就在门口等着,不就是在荒郊野外睡一觉吗?我可以,到时候,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我,给九源学府长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何千缘笑呵呵的说道。 “你!你这野丫头,真是不知廉耻!” 书生显然没料到何千缘会这样不要脸,一时语塞,清秀的脸上长满了愤怒。 何千缘背着包裹,在书生的怒视下,若无其事的就要去爬门口的树。 这时,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影跑来,橘色的衣衫非常显眼,衣着华丽讲究,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 书生看见他,脸色立马就变了,挂着笑,迎过去。 “徐二公子,您怎么来得这样晚,许是帮徐大公子做事去了吧!真是辛苦啦!” 华衣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桌子,摆摆手,“我跑出去玩,忘了时间了,你可别告诉我哥啊!” 书生一时脸上有点僵,尴尬的陪着笑,“自然,自然……” 徐啸杰缓了过来,直起腰,忽然看见一个白衣服的女孩坐在树下。 托着腮,正盯着这边看,眼睛蓝盈盈的,十分突兀。 “这女孩是谁?怎么坐在那?天要黑了,一个人在山上多危险啊”,徐啸杰蹭了蹭鼻翼上的汗滴,问道。 “哦,她是九源今年的新生,来迟了,就……自己在那坐着,说要等到明早来报到,我没办法,劝不动她”,书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有什么,我带她进去就好了,你当作没看见就行了,就这么说……对了,别告诉我哥啊”,徐啸杰说着就朝何千缘招了招手,灿烂的笑着。 何千缘见这傻小子让自己过去,反正也进不去,无聊,就去看看呗。 “公子有什么事吗?我在那里也碍你的眼吗?放心,一会我就爬树上去,保证你看不见我”。 “不是,我也是新生,那我们就是同窗了,天晚了,我带你进去吧”,徐啸杰十分热情,和那些人不一样。 何千缘本来不怎么相信外人,但看他一脸的天真烂漫,应该是个好人。 再说了,能进去干嘛不进,这便宜不占才是傻子呢。 “好啊,就是这位书生……能同意吗?” 何千缘故意提起他,戳他的脊梁骨。 “能,徐二少爷都说了,当然能……进去吧,登记过了”,书生虽然笑着,但嘴角还是僵的,口是心非。 “同窗,走吧,晚了我哥就要发现了”,徐啸杰所有的心思好像都挂在脸上,一眉一眼都是真实。 看来,他还真是简单的可爱啊…… 肯定有爱他的家人,宠着他,才能如此没有心思吧。 挺羡慕的,其实。 在书生的暗自鄙夷中,何千缘终于进入了九源学府,这个,今后改变她一生的地方。 满庭的桃树,开得灿烂,奇怪的是,花没落,居然有果子挂着。 小小的果子,还没成熟,青青的。 就像这些青涩的少年一样,等待着岁月的蹉跎与洗礼。 “同窗,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徐啸杰”,徐啸杰进了门,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热情的介绍自己。 “小姐?” “哎,是啸天的啸,杰出的杰,不是小姐,我可是个男子汉”,徐啸杰一字一句的纠正何千缘,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抱歉啊,我耳朵不好,我叫何千缘,万千的千,缘分的缘,以后多多指教吧”,何千缘表面看起来十分热心。 其实,心里不太想认识太多人,只想当透明人。 “何……千……缘……挺特别的名字,以后多多关照”。 徐啸杰一点架子都没有,和何千缘才刚见面,就像朋友一样。 有点,热情过头了,至少何千缘觉得有点不舒服。 “对了,我先溜了,一会儿我哥该找我了,明天学堂见吧,拜拜!” 徐啸杰说完,一溜烟就跑了,橘色的衣袍像晚霞一样,热烈,浪漫。 衣着,有时真的会和性格,贴合。 当然,除了那个黑皮猴,真假。 何千缘站在偌大的广场上,不知道去哪,一个人都没有。 估计都去寝舍了吧! “这是哪啊?学府这么大,从哪里找起呢?” 臭书生,也不给我指条路,哼,我自己也可以。 广场上也种着桃树,粉粉的,夹杂着些许青色。 “这是北,吧?不对,太阳在哪?完了,太阳没了,我不会进来了,也要露宿野外吧”,何千缘晕头转向的,找不着北。 早知道,哥哥教自己辨别方向的时候,就好好听了。 “这位师妹,找不到路了吗?” 忽然来了一个人,何千缘吓得连连后退,看清了来人。 一个年纪稍大的少年,衣着清秀,靛青色的长袍,点缀着乳白的贝壳,像海洋一样,清新脱俗。 “师兄,我迷路了,这里是北吗?” 何千缘指着一个方向,问道。 “那是西,师妹你刚来分不清很正常,这山里本就错综复杂,待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带你去寝舍吧”,少年浅色的眸子十分温柔,像月光一样。 “好吧,我尽力吧,谢谢师兄”,何千缘叹了口气,显然很担心,以后会找不到膳堂。 一路上,都是花花草草,奇异诡谲,各种姿势都有。 “这些花花草草是做什么的?能吃吗?” 何千缘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她喜欢和自己说话,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孤独了。 “这可不是吃的,是为了鉴物课准备的材料,你可别乱摘,不然要赔的”,贝壳少年笑着提醒道,眉眼间有些无奈。 可能,第一次见何千缘这样的人,未免有些新奇。 何千缘本来自己想的好好的,没想到少年做了解释,也省的她到处瞎猜了。 “鉴物课?那是干什么的?” 何千缘从来没有听说过,还以为只要读读书,习习武功就行了。 希望,别太难就好。 “明日,你就知道了,好了,到桃溪舍了,早些休息吧”,少年微微颔首,懂分寸的站在门口几尺的地方,然后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哥哥,或许温柔是相通的吧。 何千缘看着门上的牌匾,娟修的字写着“桃溪”,两个字。 桃溪? 桃李成溪的意思吧。 希望不会辜负这个名字,也不会让哥哥失望。 第71章 初课 桃溪舍里面也是随处可见的桃树,里面离她最近的,有一间房亮着灯,何千缘就摸了过去。 微微烛光下,是一个妇人的模样,正在案上写着什么。 “打扰了,我是新生,来住宿的”,何千缘敲了敲门,人影缓缓起身,风姿绰约。 应该是个温婉可人的淑女吧! 哐的一声,门开了,隐隐的光中,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大红色的衣服,随意盘着的发髻,一根翡翠簪子竖直插在头上,嘴角一颗黑痣。 火唇浓妆,看起来就十分泼辣,却也十分美丽。 只是,嗓音也是没谁了,跟河马似的。 “谁啊!这么晚了才来,老娘可没那么多时间伺候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姐!快进来,站在门口跟门神似的”,女子的嗓门震得门框都快掉了。 何千缘心里嘀咕道,“完了,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进来门,案上是一本厚厚的本子,密密麻麻的,桌上还有一盘辣椒和一壶酒。 呵,真够辣的…… 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媚眼溜着何千缘看,十分不耐烦。 “那个,姐,我住哪?” 何千缘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她不高兴,把自己赶出去。 “哪来的?怎么这么迟,都几时了?” 女子翻了翻册子,语气缓和了一些,纤细的指尖在书上摩擦。 “汕洲来的,迟了些……姐,是不是只剩小房间了?我都行,能塞的进我就可以”,何千缘看着眼前明艳的美人,心里泛着嘀咕。 千万别把我赶出去就行,外面连棵结实的树都没有,怎么睡得安稳。 “汕洲啊,是够远的,不过再有下一次,你就在外面待着吧……还有,谁说让你住小房间了,这里人人平等,住的都一样,登个记,就行了,过来”,女子将座位让给何千缘,让她写下信息。 何千缘心里松了一口气,坐下来,看着册子上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的记录,对女子的印象有点改观了。 女子把玩着盘子里的辣椒,配上美酒,加上她火辣的脾气,感觉稍微热一点,就要爆了。 “看什么?不会写字啊!” 何千缘赶紧埋下头,提笔写下,好在哥哥从小逼着自己练字读书,不然自己真的就是个文盲。 写着写着,忽然看见一个署名为虹墨的信封,字迹清秀工整。 她的名字? 虹墨,彩虹一样的颜色吧。 “行了,最左边那间是你们的,早些睡吧”,虹墨敲了敲桌子,示意何千缘出去。 “我们?还有谁住在哪?” “那姑娘还没来,等她来了就知道了,别问我,一天天事真多,赶紧走吧”。 虹墨毫不留情的将何千缘赶了出来,妖娆的影子,在烛光下渐渐消失。 “行吧,我还以为是一人一间呢,看来还要应付同舍的人,麻烦……” 只有最左间没有亮灯,沿路几个房间都住满了人,今年招的人还真不少。 也是,连何千缘这样底层的人,都被招了过来,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了。 九洲学府一般是从昪洲,依次往下,招够人数为止。 往年都没有汕洲的什么份,今年倒是出奇了。 但愿是好事吧! 推门进去,尘土飞扬,看来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 何千缘倒不在意,收拾一下,只要不漏雨就行。 不过其他娇生惯养的小姐们,可就受不了了,隔壁不断传来抱怨声。 “这怎么住人啊?我家下人的屋子都比这个好”。 “就是,那个看门的也不知道打扫打扫,要她干什么?” “真脏……” 你有这时间发牢骚,不如自己收拾一下,真够矫情的。 到时候,如果我们真的要去旧陆开荒什么的,你也这么娇贵吗? 迟早被异兽吃掉。 算了,左右不关自己的事,管好自己就行了。 夜幕悄然降临,何千缘很麻利的将屋子打理一新,有点家的感觉了。 只是哥哥不在。 忽然,就想哥哥了,才分开几个时辰而已。 何千缘打开包裹,里面是哥哥一路上给自己摘的野果,缝的衣服。 满满的爱意,充斥着房间。 “晚课时间到,所有人立刻收拾好东西,到院子里集合!” 虹墨扯着嗓子喊道,房梁都快塌了。 女孩们慌慌张张的出门,紧张的站在门口,等着训话。 何千缘一点也不慌,倒是有点好奇第一节课是什么。 看了一眼,算上没来的那个,发现这年的新生,女生也就只有不到十个人。 九洲的年轻人数,这些年还是太少了。 虹墨提着灯,叉着腰,在众人的注视下,挨个看了看女孩们的屋子。 随后,一脸严肃的说道,“这就是你们收拾了一下午的房间?跟狗窝也没有什么区别,各位是没长手,还是太金贵,碰不得脏东西,谁能解释一下?” 一番威严下来,没人敢说话,有几个人手上一点灰都没有,显然碰都没碰一下。 忽然有个人,壮着胆子,发出了抗议,“我们在家的时候,哪里做过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们该做的……” “哦?这位学子,那你说说你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虹墨一手抱着膀,一手搓着指尖,眉眼间有点嘲讽。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九洲的未来,练功修习的,不是来打杂的,做这些又没有什么用处……” 女孩说的头头是道,乍一听很有道理,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您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干嘛浪费时间做这些?” “对啊,手都磕破了……” 虹墨嘴角微微一笑,媚眼里都是不屑,红艳的唇,更像鄙夷一样,十分突兀。 “浪费时间?那我想问,如果你们身处困境,没有像样的房间,你就不睡了吗?没有干净的食物,你们就饿死了吗?满是灰尘的地方,就下不了脚了吗?” 顿时哑口无言,一片寂静。 “这个……不是还没到时候……” “没到时候?告诉你们,你们是来学习生存之道的,不是来养老的!要入深渊,首先就要学会失去和忍耐,去克服困难。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矫情,谁也不会宽待你们,活到最后才是本事。如果这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趁早回家吧!” 没想到,第一节课,就事关生死。 何千缘知道,哥哥的选择是对的,这乱世本就没有真正的安稳,时时刻刻都在深渊旁边徘徊。 能做的就是,多学一点,努力活下来。 虹墨扫了一眼羞愧的女孩们,看到满身脏兮兮的何千缘时,多了一份柔情和赞赏。 “当然,还是有人的……行了,去用晚膳吧,明早我再来检查,谁还不合格,就卷铺盖走人!” “知道了……” 女孩们相继回房,还挽了挽衣袖,看样子,要大干一下了。 何千缘蹭了蹭脸上的灰尘,刚准备回房,虹墨忽然叫了她一声。 “你,叫什么来着?” “何千缘,姐,有事吗?” 虹墨脸上挂着摸不着头脑的笑,微微摇头,“没什么,去吧……” 一袭娇嫩的红衣,蓦然回首,只留下何千缘满脸的懵。 这初课,结束了吧? 都饿了…… 第72章 思念 同窗们都去用晚膳了,整个桃溪舍似乎只剩何千缘一个人了。 正合何千缘的愿,一个人待着,没有少女们叽叽喳喳的喧闹,舒服多了。 最重要的是,何千缘盘缠没有多少,能省就省一点。 一天只一顿的话,两个月下来,就能给哥哥买双新靴子了。 何况,今天还白得了一包糖,也不用去膳堂了。 看院子里的桃树不太结实的样子,何千缘怕给压坏了,再赔钱。 就溜了出去,虹墨似乎不在。 昪洲的月色似乎比汕洲的亮多了,估计是因为离天空更近吧,也更冷了。 何千缘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棵粗壮的树,像是桑树,开着红叶。 熟练的爬上去,望着月亮,思念起了哥哥,不知道哥哥现在到哪里了? 从怀里掏出来碎成渣的糖人,现在是糖块了,好吧,反正都能吃。 脆脆的,甜甜的,就是没有哥哥在的时候,甜了。 捏了几口进嘴,肚子好像更饿了。 不行,不能再吃了,怎么越来越饿了。 擦了擦嘴,瞟了几眼不远处桃树上的果子,口水抑制不住了。 “师兄没说桃子不能摘,吃几个应该没人发现吧”,说干就干。 何千缘爬上一棵树,坐在树干上,四处观望了一下,没人。 “我实在是饿了,对不起了,种这么多也不吃,岂不浪费了,我来帮你们解决一下吧”,何千缘摘了一颗稍大一些的桃子。 搓了搓毛,咬了一口,根本咬不动。 “好酸啊,怪不得没人摘,好吧,算我倒霉,既然摘了也不能浪费啊”,何千缘硬着头皮,一点一点啃着涩涩的桃子。 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桃子了。 何千缘轻手轻脚的跳下树,在学府里到处逛,熟悉地形。 偶然抬头间,看见一处高地,想着那里应该看的更全面。 就朝山头摸了过去,好在今晚的夜色不错,路上挺顺利的。 路旁的植株还闪着光,五彩缤纷的,许是特殊的品种吧。 明天的鉴物课,可能就会学了。 何千缘关心的是,能不能吃,那以后的口粮就有点指望了。 “虽然偷摘学府的物资很不道德,但偶尔一点点,应该没问题吧,总不能饿死自己”,何千缘一路上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头。 山头边上有个悬崖,种着一棵巨型的桃树,上面的桃子也是普通的几倍大。 何千缘手又欠了,不停摩搓着,想摘一颗尝尝味道。 “好吧,今天就破解一次,多吃一点”,何千缘站在树后,拍拍手,正想爬上去。 忽然,一阵风吹过,桃花朵朵落了下来,粉红了一片。 一角淡蓝的衣裳,在树前飘扬,像天上的云朵掉落人间。 有人? 有人不怕,别不是人就行。 何千缘悄悄探出头,一个华衣少年正倚靠在树上,闭目养神一样。 手边一把幽蓝,散发着戾气的剑,守护着他的安宁。 衣袍虽华丽,但不失清新脱俗的气质,眉眼间有点冷淡,也有点苍白。 一动不动,还脸这么白,不会没气了吧? 可别啊,要是真有什么事,别赖在我头上。 何千缘怀着试探的心,伸出手指,想试一试少年还有没有呼吸。 按理说,凑的那么近,如果人是有意识的,应该能察觉到的。 何千缘都快碰到少年的鼻尖了,还没有反应,只是风吹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闪着星光。 “试够了吗?” 少年忽然浅唇一张,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热气袭上指尖,深入肌肤。 “你没死啊……太好了”,何千缘一惊,赶忙伸回了手。 心里想着这人有毛病,闲着没事,逗她玩似的。 …… 少年抬眸,幽蓝闪烁的眼睛,像是琉璃般澄澈,银河般璀璨。 只是冷冰冰的,显然还没解冻。 少年端坐起来,只是望着山头下的学府,也不搭理何千缘。 何千缘并不在意,只是有人在,今天的加餐就歇菜了。 闲来无事,那就休息一下吧! 何千缘刚坐了下来,少年忽然执剑起身,走下山头。 没有任何预兆。 搞得何千缘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我身上有臭味吗? 躲我那么远,神经。 何千缘正在心里骂着,少年停下了脚步,命令似的,说道,“以后夜间少外出,违者,罚”。 然后,这抹淡蓝消失在了夜色中,留下阵阵清香。 “你不也是吗?还说我,这人好奇怪,管他呢,离他远点就是了”。 何千缘靠在树上,树叶与风的交汇中,沙沙的音乐弥散,在这夜间十分悦耳。 “好吧,饿着呗,喝点西北风也能饱,又不是没喝过……” 何千缘第一次感受到,思念的苦比饿肚子的滋味,还要难受。 哥哥…… 山头下,那抹淡蓝独立月下,显得孤冷,一直望着山头。 冷眼有了一丝温暖,他也在思念着谁吧。 桃溪舍内,一个红衣人站在桃下,手执一壶酒,也许便足以慰风尘,慰相思。 荒郊野外,风餐露宿,林炫围在篝火旁,念着远在天边的妹妹,心头会是什么滋味呢? 都说,重阳佳节倍思亲,看来是真的。 第73章 鉴物 初阳照进房间,室外的桃树摇曳生姿,期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何千缘早早的就醒了,饿的睡不着,到了昪洲饿的更快了。 挠了挠头发,惺忪的眼睛瞟了一眼桌上的课程表目和一摞书,以及送来的统一学子装。 今日似乎有鉴物课,内务课,还有修习课。 过几日,还有开学大典举办,还挺热闹的。 何千缘本来以为,学府是很枯燥的地方,除了读书,就是背书。 没想到,还有挺多花样的。 何千缘出门打了盆水,洗洗脸,发现没有一个人起床,而虹墨前辈似乎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行吧,先去学堂看看吧,顺便找找膳堂”,何千缘随意收拾了一下,将房门关好。 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从来在哪里都保持着警戒心,不敢放松。 到了广场上,已经有师兄师姐在练功了,偌大的地方只有伶仃几个人。 人数相比今年还要少。 虽然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但看气质就知道,大多出身不凡。 应该没有汕洲的老乡,何千缘从来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人在战斗。 “师妹好啊,没想到新生第一天,就有起的这么早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何千缘刚站到广场上,一个师兄就凑了过来。 学子本来就少,看一眼,很容易就知道谁是新生了。 何千缘尴尬的问声好,没想到会这么热情,“谢谢师兄……那个学堂在哪里?我先去看看”。 师兄指了指一个山头,虽然不太理解何千缘的防备心,但脸上没太有不自然。 “哦,谢谢师兄,再会啊”,何千缘敷衍了几句,想着赶紧逃离这里,免得更多的人围过来。 还是一个人待着舒服。 何千缘按着指示,找到了学堂,装饰简朴典雅,书香气息浓厚。 嗯,不错。 其实,何千缘更在乎的是,膳堂在哪里,就算一天只一顿,也要找到地方才行啊。 何千缘抱着书,围着学堂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山头只有学堂,其他的建筑都在别的山头上。 想去一个地方还要翻山越岭,昨晚虽然月色好,但还是没看清楚,没发现这学府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天啊,这一天下来要走多少路啊?想累死我吗?本来以为只要我不动,就不会饿,现在看来,不仅要动,还会加倍饿,唉……” 何千缘看着崎岖的山路,头皮发麻,之前挨家挨户守尸体,都没走过这么多路。 “我要是不会饿就好了……” “发什么呆呢?” 贝壳声响起的时候,何千缘就知道是他。 “师兄,你也来上课吗?” “算是吧,我是来授课的,教的就是鉴物课,第一节应该就是”。 “对哦……” 何千缘本来还疑惑,但想起哥哥之前说过,九源学府以贤为能,谁都能当老师,只要有一技之长。 就变得合理了。 “用过早膳了吗?一会就要上课了,别饿着自己”,贝壳少年体贴的问道。 “吃过了,谢师兄关心”,何千缘有点心虚,她从来是只吃午餐。 因为早晚会饿,午餐吃了,就两头互补,不饿了。 最重要的是,省钱嘛。 “那我先去备课了,我叫卫隐,你是叫何千缘对吧?” 卫隐含笑,温柔地问道。 “对,那卫师兄忙吧,我还有事,再会”,何千缘唏嘘了几句,就跑了。 卫隐看着何千缘,平稳却不择路的样子,笑出了声,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呼~~ 还是没人的地方,空气清新啊! “好在这个地方人不多,不然就要憋死了,以后应该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太好了!” 不喜欢被别人注意到的人,在别人眼里,也许永远都是怪胎吧。 何千缘伸了伸腰,想着时间还早,不如再逛一逛,刚抬脚,身后的草丛里就有一阵声音响起。 把背后留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是很危险的。 何千缘立马一激灵,几下就爬上了树,以前流浪的时候习惯了。 “哎哎,别走,同窗,帮帮我吧,我卡住了”。 一个人的声音,弱弱的传来,似乎有些熟悉啊。 何千缘滑下树,拨开草丛,明艳的橘色华衣,以及那张嬉皮笑脸的脸。 “是你啊,徐啸杰,你怎么了?” 徐啸杰正坐在地上,腿脚好像有点不太好,一直捂着。 脸上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真是心态好。 “何同窗,那个……我早晨……摸黑读书,不小心误入歧途,失了脚,脚被荆条卡住了,好疼啊,救命”。 徐啸杰眼泪丝丝的,扯了扯衣角,果然划破了,出了点血。 何千缘要是再晚一点来这,伤口,都愈合了…… “你……好笨的感觉”,何千缘冷不丁怼了徐啸杰一嘴,这还是何千缘来到昪洲之后,第一次这么坦率。 她的戒心可能,淡了一些吧。 “你没抓住重点,我早起读书多用功啊!” 何千缘小心翼翼的扯下荆条,扶起徐啸杰,他的个子比何千缘高了一头,身子倒是弱得很。 “真的?你不会是为了躲谁,才跑出来的吧?” 通过昨天徐啸杰的表现来看,何千缘能猜的大差不差,应该就是偷跑出来玩了,但没告诉他哥。 此外,徐啸杰还很怕他哥。 “好吧,我承认,我是为了躲我哥,昨天我偷跑出去没告诉他,这下,他怕是要扒我的皮了”,徐啸杰挠挠头,也不装了。 何千缘本来不想管闲事的,但好歹他昨天帮过自己,那就帮一回吧。 “不会的,你哥就算再凶,看你受伤了,肯定不会扒你的皮的,放心”,何千缘就顺嘴安慰了他一下,算是赠礼吧。 “对哦!谢了,这下放心了。那我们以后就算朋友了吧,叫你千缘你不排斥吧?我觉得你挺和善的,没有什么架子,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徐啸杰越说越离谱,越吹越起劲,明明他们才第二次见面。 “停,徐二少爷,你还是闭上嘴吧,这样,我们还能在上课前赶到学堂”,何千缘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就转换了话题。 “对哦,还有课,我都忘了,还好遇见你了。哎,第一节课什么课?” 又开始了…… 他话真多,要不是他受伤了,何千缘真想把他丢下来,自己跑了。 哎,送佛送到西吧。 “是卫隐师兄的课”。 “真的!那就不急了,卫师兄很好说话的,迟点也不算什么,何况我还受伤了……” “行了,你别说话了,一会伤口挣开了”,何千缘耳朵都快生茧子了,这麻烦真是够伤耳朵的。 徐啸杰傻乎乎的一笑,闭上了嘴。 也难得,很少有哪个少爷这么没有拘束了,挺好的,就是话太多了。 何千缘实在是瘦小,掺不动徐啸杰,就只能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抱着他的腰。 徐啸杰就算再无拘,也没有和哪个女孩贴的那么近过,难免有些局促。 “千缘,不,不用了……别压着你了”。 “少废话,赶紧走,再耽误下去,我就真的要被你压垮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踩在钟声的点上,跨进了学堂的门。 卫隐笑得温和,“迟到了呀,没关系,第一天上课,就当给你们放个假”。 两人站在门口,见同窗们都已经落座,齐刷刷的看着他们。 “这是谁啊?” “那不是徐二公子,你不认识吗?” “不是,是那个女孩,怎么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一般的大家千金,我都是认识的,还真没见过”。 “那估计就是穷乡僻壤来的,长得还挺玲珑可爱的……” “感觉好小,才十一二岁吧……” 没想到第一天就被所有人都记住了。 何千缘真是谢谢徐啸杰,恨不得马上把他揍一顿。 何千缘瞟到一个黑影,讨人嫌的样子,正怒视着自己,脸上还用绷带遮着鼻子。 巫马聪细成缝的眼睛,像根针一样,直直的扎着何千缘,很不舒服。 “既然何学子和徐学子迟了,不如这节课我们就一起晚上一会,大家一视同仁,如何?” 说着,卫隐就信步走到门口,抬手示意众人出门。 此言此举一出,学子们议论纷纷,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还能这样吗?” “卫师兄,不会还没睡醒吧?” “对啊,别到时候我们课业及格不了……” 何千缘刚到位子上坐下,听见卫隐这么说,也很疑惑。 “卫师兄,这是要带我们逃课吗?” 何千缘弱弱的问了一句,其实她是和自己说的,徐啸杰却凑了过来。 “应该吧,听我哥说,卫师兄的上课方式很是特别,管他呢,跟着去呗”。 徐啸杰受着伤还不老实,拉起何千缘第一个走了出去,还朝卫隐竖起了大拇指。 卫隐回以微笑,贝壳被风吹的哗哗的响着,似乎在催着众人出逃。 巫马聪记恨着何千缘,也十分神气的站起身,跟了出去。 学子们才陆陆续续的跟着去了,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他静静地坐着,淡蓝的衣袍安静异常。 “莫师弟,劳烦你,还是在后面帮衬一下新生”,卫隐对少年说道。 少年起身,微微鞠躬,淡淡的开口,“明白,卫师兄”。 卫隐欣慰似的,点点头,带着叽叽喳喳的学子们朝院子进发。 学子们半信半疑,一路上一直盯着卫隐悠闲的身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鉴物课,是要在室外上吗?” “可能吧,还挺新颖的”。 走了半天,卫隐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众人,缓缓开口。 “诸位,这一路走来,有什么收获吗?谁来说说?” “收获?什么收获?” “是啊,什么意思?” 一时摸不着头脑,学子们交头接耳。 “师兄,我知道,我的脚更疼了,算吗?” 徐啸杰积极的举着手,说道,引得众人瞩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受伤了一样。 卫隐对着荒谬的回答,却认可似的点点头,“很好,还有其他人吗?” 这答案的门槛已经很低了,还是没人想出头,就连黑皮猴都没说话,估计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你呢?” 卫隐忽然将浅淡的眼眸盯向自己,语气温和问道。 “我……想知道种了这么多植株,除了上课用,能不能食用”,何千缘觉得也躲不过,那就说呗。 有啥不能说的,反正别人怎么看,她从来都不在意。 “这人关心这个干嘛?” “是啊,好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穷人才关心能不能吃饱的问题”,巫马聪阴阳怪气的说。 何千缘也不理会,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干嘛去争论呢。 这个回答,卫隐显然有点惊讶,脸上闪过一丝好奇和莫名的伤感,但还有欣慰。 “何学子的答案真是别出心裁,别具一格,说的对,如果赶上饥荒,这个问题就很重要了”。 卫隐弯下腰,抚了抚一棵植株,晶莹的露珠被掠取,似珍珠般粘在手上。 “鉴物,不仅是要识别,还要了解它的内在……就如人心一样,不仅看外在,还要析内心。鉴物还要考虑用处,不同的处境,作用不同,关键看你需要什么,对吗?何学子”。 卫隐抬起手来,将晶莹的露珠照着太阳,似有若有若无的霓彩光闪现。 学子们似有感悟,纷纷蹲下身,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植株,想探一探这其中的奥秘所在。 “好了,各位学子,今日的鉴物课所讲内容就到这里,接下来自由活动,希望大家能学到很多”,说完卫隐就遣散众人,各自鉴赏去了。 何千缘扶着徐啸杰,在一棵树下休息,“你今天表现不错啊,刚才的回答很是新奇嘛,大家都对你刮目相看”,徐啸杰刚坐下,就管不住嘴了。 “是吗?我又不在乎,倒希望没人注意到我”,何千缘抻抻腰,靠在了树上。 “为什么?被人注视着多好啊,万众瞩目的”,徐啸杰揉揉脚,牙缝里挤出来疼痛。 何千缘没说话,可能这就是自己吧。 学子们在草丛中寻觅着,交谈着,阳光正好,此刻少年们的灵魂似乎得到了升华,美得像一幅画。 不过,要是没有那个黑皮猴,就完美了。 何千缘一看到他,就想起来他侮辱哥哥的话语,撇了撇嘴。 “怎么了?你认识巫马聪那个讨厌鬼吗?” 徐啸杰还挺细心,看出来何千缘讨厌黑皮猴,有点幸灾乐祸的问道。 看来,他也挺反感黑皮猴的。 “不认识,看他就烦”。 “同道中人,我也是,他从小到大就是那样,看谁都觉得谁碍眼……”,徐啸杰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何千缘看那抹白中透着黑,实在是反胃,就到处寻找着养眼的风景。 微风不燥,微微吹过,抚起发丝,天空般澄澈的人影没入眼前,顿时亮了。 是他啊,昨晚那个怪人。 “那你知道他吗?” 何千缘看着陶醉的淡蓝,好奇的问道。 “他?我劝你离他远点,莫以尘师兄教的是修习课,不仅背书,还要考试,想在他手底下活下来好难的。我哥之前就警告过我,别惹他,不然功课不及格,他就扒了我的皮”,徐啸杰防御似的,朝后挪了挪。 “是吗?我怎么感觉……等等,要考试!不会吧?” 何千缘一听要考核,顿时脑子嗡嗡的。 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鉴物,也鉴人,还是先要鉴心的。 第74章 紫叶 林间树影婆娑,光斑似是点点雨水,浸润着学子们新鲜的心情。 欢声笑语间,莫以尘一袭清冷的蓝衣立于风中,墨色的长发随着微风飘动,整个人可是却显得沉重。 像在风中凝固了,压抑着。 “千缘,你看什么呢?哎,我们去吃午膳吧,反正这鉴物课也不用考核,闲着也是闲着”,徐啸杰无聊的拔着草,橘色的眼眸不时扫着四周。 “你都残了,还想着吃?你去吧,我……上完课,要回寝舍一趟”,何千缘漫不经心说道。 其实,她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一是确实没钱,二是自己从事守尸体,埋尸体的职业,一般人知道了,都会有膈应。 何千缘不告诉徐啸杰,一是不想节外生枝,二是自己也没打算和他深交,没必要。 既然如此,不如,还是自己独身一人更好。 “行吧,那你掩护我一下,要是卫师兄问起来,你就说我去医馆处理伤口了,回见!”。 伙同无果,徐啸杰就自己偷偷摸摸的逃离了学子们的眼线,欢快的去干饭了。 何千缘也是无奈,独自一个人领悟这世间,鉴着心。 哥哥也很喜欢这样……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何千缘就回寝舍了,想着还有糖没吃完,就当午餐了。 刚进桃溪舍,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好像是从自己房间传出来的。 还有虹墨的大嗓门,没跑了,就是自己的房间。 不会吧! 我也没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何千缘觉得不妙,就赶紧跑到自己的房间,只见虹墨与一群人面面相觑,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 华衣纱巾,粉黛浓妆,栗色的长发,玫瞳传情。 头戴一朵粉紫色的水晶珠花,娇肤嫩唇,桃眼窄眉,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只是满脸的傲气,感觉身处庙堂,谁都不能近身。 “叶学子,在这里你是学子,不是小姐,装什么架子,赶紧把这些闲杂人等带出去!” 虹墨嗓门比平时还要大几倍,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何千缘躲在一旁,不敢说话。 “来这么多人,是来砸场子的吗?可别把我的东西砸坏了,那可是哥哥给我的……” 紫衣少女坐在椅子上,满不在乎,理着头发,晾了虹墨好一会才开口。 “这地方脏的很,本小姐住不了,带人打扫打扫,怎么了?” 脏? 我可里里外外扫了整整一遍呢! 还嫌脏,我看是你矫情吧! 何千缘第一眼,就觉得她不顺眼,跟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 “把这些脏东西都给我丢出去,别碍我的眼,虹墨先生还是暂且等一等吧”,少女挥挥手,示意众人动手。 虹墨还没来及说话,何千缘就冲了出去,要是搁在平时,这么大阵仗,何千缘肯定夹着尾巴过日子。 可是哥哥的东西,谁都不许碰! “等等!你不能这样做,这里是同用的住所,你还没问我的意见呢!” 少女显然有点不耐烦了,抱着膀,站起来,高出何千缘半个头。 看来她家世很显赫,吃的不错,也难怪这么耀武扬威。 “就是你和我一起住?我打扫了房间,不也是帮你了吗?真是不知好歹,识相的就一边去”,少女微微侧头,随从们就要进门。 何千缘赶紧冲进去,死死抓着包裹,随从们将屋里的东西几乎都搬了个空。 “叶宿清,你好大的胆子!” 虹墨怒吼一声,可随从们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火红的衣服烧到了极点。 “死丫头,松手!” 随从使劲扯着何千缘手里的包裹,“这是我的东西,不放!” “少废话,赶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脏东西,再碍了小姐的眼!” 双方僵持不下,嘶啦一声,包裹破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只有一些衣物和青涩的果子。 “没有什么东西啊?还这么宝贵,神经”,随从用小指挑了挑,嘴角一撇,满是不屑,一伸脚就踩了上去。 “收拾好了吗?快点,至于虹墨先生,有劳您帮个忙,告诉我父亲,谢谢”。 这女孩……也是个疯子吧。 “你……混蛋……” “什么?”少女怒不可遏,但也不可避免的心慌起来。 震慑心灵的低语,响彻云霄,众人皆僵住了。 一阵阴风吹过,吹乱了节奏。 何千缘蹲下来,捡起被踩了一脚,哥哥亲手缝的衣服,浑身一点生气都没有,吞噬着恐惧。 僵直的站起身,众人纷纷退后,何千缘眼眸都隐隐变了色。 桃树摇曳,不再生姿,而是颤抖。 窗外刮过树叶,是红的,还是紫的呢? …… 第75章 煎熬 气氛正凝重,忽然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缓和了尴尬。 “虹墨,这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这届新生看来很有活力啊!” 众人纷纷散去,一个体态丰腴,头发花白的老人,迈着蹒跚的步伐,挤进人群。 雍容华贵的金色衣袍,衬得他的脸色愈发红润,憨态可掬。 卫隐师兄立于一旁,依旧笑得温和。 乍一看,他们两人还挺像的,哈哈。 开玩笑,卫隐师兄,帅的多了。 有外人来了,何千缘一晃,也恢复了正常,只觉得头晕脑胀。 还是死死抱着被踩脏的包裹,不肯松手,眼中噙着泪花,却不敢掉出来。 “完颜长老,您怎么来了?是虹墨失职了”,虹墨先生恭敬地鞠了一躬。 完颜长老,完颜耀? 完颜耀,是九源学府的现任校长,也是昪洲的驻洲长老,只是他很少出现在学府里,大多时间都在洲府处理事务。 今天出现在这里,也是奇怪。 莫非,是卫隐请他来的,这场闹剧都惊动校长了吗? 连男子都能进女舍了? 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多少女先生,只能男士出马了。 这下完了,别追究责任就好。 何千缘此时抱着包裹,也没心思伤心了,只想着千万别找自己的麻烦,给哥哥添堵。 “虹墨,你已经很尽心了,我今天应卫隐儿的邀请,来看看这届新生,这不还赶上个热闹”,完颜耀笑呵呵的说道,花白的胡子一闪一闪的。 卫隐儿? 怎么还带儿化音呢? 有点好笑…… “完颜长老,让您见笑了,有人不服从规矩,虹墨自然要管理”。 虹墨艳丽的面容皱在一起,怒火冲天,盯着此时还是一脸无所谓的叶宿清。 “宿清啊,你刚来不清楚,可是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虹墨是按规矩办事,这内务课也是必不可少的,你就当给完颜爷爷一个面子,听话,好不好?” “好吧,既然完颜爷爷这么说了,那你们出去吧”,叶宿清也十分识趣,遣散了随从,瞪了一眼虹墨就出去了。 这下好了,既留住了虹墨的面子,也给了叶宿清台阶下,完颜长老还真是和善可亲。 “虹墨,这孩子就是任性,以后你多担待,要是实在是过分了,你就告诉我,我教训她”,完颜长老目送叶宿清出门后,转而和善的对虹墨说道。 “完颜长老,既然她进了九源的门,就要听我的,我一定好好管教她,不劳烦您了!”,虹墨怒气冲冲的说完,扭头就走了。 再不走,感觉这屋子都要着了。 完颜长老也不生气,依旧咧着胡子笑的温柔,走近两步,扶起蹲在地上的何千缘。 “没事吧,孩子?你和宿清住在一起,就忍着点,别理她就是了,受了委屈,爷爷给你撑腰,啊!” 看着眼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何千缘虽然保持着防备心,但不多。 一个老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何况,何千缘啥都没有,对她好,图什么呢? 应该,只是出于本心的善意吧! “谢谢完颜长老,我才懒得理她,给您添麻烦了”,何千缘悄悄吸吸鼻子,鞠了一躬。 “那就好,快去用午膳吧,一会还要上课呢”,完颜耀迈着小碎步,慢慢消失在了桃林中。 卫隐师兄送走完颜耀后,又折返回来,“没事吧?伤到了吗?” “没事,就是哥哥的东西破了,谢师兄关心”,何千缘抱紧了包裹,晶莹的青蓝眼眸中,依旧噙着泪水。 还是故作坚强,不肯承认自己的手被抓伤了,隐隐忍着疼。 “真的?要是受伤了,就去医馆看看,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卫隐见何千缘不说话,很是无奈,只好成全她的小倔强。 等所有人都走了,何千缘才甩了甩手,疼得冒眼泪。 “真烦人,手都给我弄破了,更可恨的是,敢弄坏哥哥的东西,绝对不能原谅……哼,仗势欺人,祝你好运连连,一走路就栽沟!” 也只有没人的时候,何千缘才敢,才能痛快的骂几句狠话,让自己舒服一点。 身处,悬崖峭壁,边上,怎能不小心谨慎呢? 何千缘翻开包裹,衣服都被扯坏了,果子也烂了许多,可是她舍不得扔掉。 尝了一口,只觉得嘴里,跟被泥糊住了一样,一种难以表达的滋味,漫上心头,苦的发酸。 “咳咳,好吧,硬着头皮吃吧,不能浪费,先去上课吧,晚些时候再补衣服”,何千缘将包裹重新打包,边边角角都掖好,才放心的出门。 折腾了一中午,饭都没吃,就垫了点烂果子,还很难吃。 都怪那个紫曼陀,人美心黑,迟早烂肚子。 “真是的,这内务课为什么还要去学堂上,在寝舍不能上课吗?害得我还要跑过去”,何千缘一边跑一边抱怨,本来就没吃东西,头晕眼花的。 踉踉跄跄的跑着,果不其然,一条藤蔓拦在路上,就等着何千缘这个倒霉蛋绊上去。 扑腾一声,何千缘被绊倒了,刚好是个下坡路,何千缘刹不住,滚了下去。 好在何千缘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撮草,才没滚到底。 好不容易爬上来,何千缘一瘸一拐的朝学堂走去,刚到半路,上课的钟声就响了起来。 完了,今天真够倒霉的。 终于到了学堂,只见虹墨叉着腰,依旧是那么美丽,只是现在的眼神,要把何千缘给吞了。 “好啊,你还知道……” 虹墨怒火都快到嗓子眼了,但看见何千缘衣服脏兮兮的,还破了几处,蹭出了血,只得咽了回去。 …… “进去吧……” 何千缘有些惊讶,这母老虎今天怎么了? 被刺激到了吗? 不管了,先混进去吧。 在众学子的目视中,何千缘一步一步踱到了书桌旁,刚坐下,徐啸杰就凑了过来。 “千缘,你没事吧?怎么伤着了?听说桃溪舍打了起来,你被谁打了?” “你这是听谁说的,能不能盼我点好?” “完颜长老都亲自去桃溪舍了,肯定不是小事,轻则动手,重则动脚,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徐啸杰一脸虔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好了,是我不领情行了吧,快坐好,不然虹墨先生真火了,我们就完了”,何千缘扭了扭脖子,还是疼,摔得不轻。 学堂内寂静了一会,迟迟不见虹墨先生来上课,学子们还是交头接耳起来。 “哎,先生呢?” “谁知道,估计是去处理谁了吧?” “应该是叶宿清吧,她今天可把虹墨先生得罪了”。 “怕什么,她父亲和完颜长老交好,算是半个孙女,谁能拿她怎么办”。 “也是……不过虹墨先生可不是个善茬,看来有一场好戏要上场了……” “嘘,先生来了”。 虹墨走入学堂,感觉地板都在震动,大事不好。 何千缘心里直犯嘀咕,千万别牵扯到我,把我当透明的就行。 红花飘过,紫叶紧随。 那个讨厌的人又出现了,仍是一脸傲气,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感觉。 “各位学子,今日的内务课就教大家规矩,学堂有规矩,任何人都不得违反,否则收拾东西走人。叶宿清,特别是你,目中无人,只会害了你”,虹墨一字一句都是在针对叶宿清,就差怼她脸上了。 叶宿清却十分不屑,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直接无视虹墨。 “虹墨先生,学子知道了,能坐下了吗?完颜长老还等着我下学去他那里玩呢”,叶宿清自顾自的就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虹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想吃人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才开始上课。 这节课,真是如坐针毡,气氛十分尴尬,特别是何千缘。 因为那朵紫曼陀,就坐在自己旁边,虹墨时不时瞟这里一眼,而叶宿清也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感觉被两面夹击了,真是不爽。 徐啸杰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扯了扯何千缘的衣袖,“哎,你怎么得罪她们的?两个母夜叉”。 “你还说风凉话,还是离我远点,省的连累你……” 还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关我什么事? 何千缘有苦说不出,真是煎熬。 第76章 特殊 以后这样的煎熬,说不定还会有多少,何千缘真是有的受了。 怎么偏偏和她住在一起? 整节内务课,虹墨和学子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叶宿清和何千缘身上,看热闹不嫌事大。 就连冷若冰霜的莫以尘,偶尔也会看她一眼,幽冥的眸子平静异常,看不出情绪。 何千缘此时,只想赶快结束,伤口的疼已经盖不住心理上的痒了。 随着一声铃声,何千缘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学子们纷纷散去,休息一下,准备修习课。 虹墨也抱着书离去,只是背影依旧恐怖,感觉今晚没有好觉睡了。 “呼,憋死我了”,徐啸杰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又凑了过来。 “你憋什么,倒霉的是我好吗?” 何千缘垂头丧气的,往外走,一瘸一拐的,在一棵树下坐下来,透透气。 都被莫以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吗?谁让我们是朋友呢?对吧?” 朋友,还真不必,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何千缘只是尴尬的笑笑,嘴角有点僵住了,毕竟自己理亏嘛。 “千缘,我跟你说,下堂课是修习课,莫以尘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我给你找点药膏,涂一涂吧,不然迟到了就完了,你等我啊”,说完徐啸杰就跑回了自己的寝舍,留下一个骄阳般的背影。 “哎,徐啸杰!这点小伤,不用……跑的真快,算了,那就等着吧……欠人情的滋味真不好受”。 他这伤是好了吗? 跑这么快? 何千缘掀开袖口,擦破的伤口都有点流脓了,风一吹更疼了。 “嘶,也真是倒霉,这受伤了,指不定要花多少钱呢,我连饭都没吃上,就要喂了药罐子……看来今晚这些桃树要遭殃了”。 何千缘看了看树上的果子,甘苦的味道又冲上脑袋,回味无穷。 实在是疼,何千缘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抬眼看去,发现多了一双脚。 看起来就很讨厌,因为是紫色的。 那就是她了,紫曼陀,哼。 “你这伤,不是我弄的,就不要胡乱说出去,败坏我的名声,听见没?” 叶宿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何千缘,她玫红色的眼睛,此时不是美丽,而是恶毒。 “这个给你,涂药的时候别在寝室里,我有洁癖,一点异味都不能有,还有晚上早点回来,别耽误我休息”。 叶宿清一股脑说出自己的大小姐习惯,丝毫没给何千缘机会说话。 “知道了……” 何千缘满脸灿烂的笑容,心里却一直在骂她,这样自己还好受些。 我呸,要不是为了哥哥,我早就一拳打上去了,和那个黑皮猴一样。 叶宿清仰着头,满意的走了,何千缘盯着她的背影,就想给她一脚。 还是忍住了。 因为黑皮猴在一旁,溜着贼眼,不知道想着什么鬼点子,捉弄自己呢。 果不其然,黑皮猴领着几个“随从”,就过来找事了。 “呦,这不是何千缘,何同窗嘛!还记得我吗?那日在门口,我们可是见过的”。 巫马聪扯着嗓子,在那里叫唤,学子们都被引了过来。 “热闹开场了……” “你还是大家闺秀呢,怎么也凑这个热闹”。 “哎呀,家里管得严,现在管不着了,岂有不去的道理?” “也是……” 何千缘忍着疼,站起来,和他平视。 这就是对他最好的羞辱,没有之一。 “当然记得,巫马少爷的神武,我怎么会忘记呢?” 何千缘本不想多事,可是看这阵仗,他是不准备放过自己了。 何况,自己之前早就得罪完他了,还怕再得罪一次吗? 他羞辱哥哥,就不能原谅。 巫马聪一下就红了脸,怒气冲天,估计是想起自己依旧红肿的鼻子了。 说真的,他鼻子红红的还真像是猴子。 “不错,你听说了吗?巫马少爷昨日……” “怎么了?怎么了?” “快说说……” “别说了,还嫌热闹不够大是吗?” “我看你比谁都积极……” 巫马聪耳朵里,不断钻进学子们,钻心的议论声,脸色黑里透着红,难看极了。 “何千缘,本少爷今天就要你好看,给我抢过来,我倒要看看,什么宝贝这么护着?” “随从们”步步紧逼,何千缘脚伤了,想爬上树去,奈何疼痛难忍。 马上东西就要被抢去了,何千缘心有不甘,怨气溢满了心头。 说不好,她就要爆发了。 蔫驴一旦发怒,能踢死人的。 “闹够了吗?闹够就回去上课”,那个沉闷的声音响起,此时却显得十分悦耳。 一袭清冷的蓝衣,没入这乱场,给何千缘一点点安慰。 学子们见莫以尘来了,只得讪讪地离去,心里肯定想着还没看够呢,就没了。 巫马聪有气撒不出,看他紫涨的脸就知道,他不得不给莫以尘这个面子。 于是歪着头,偷偷挤出一句,你给我等着,就在随从们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谢谢莫师兄”,何千缘抱着徐啸杰的书,还有叶宿清给的药膏,艰难起身。 见何千缘摇摇晃晃的,莫以尘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是想扶她起来,但终究没有伸出手。 “你先回去处理伤口,傍晚时分我到桃溪舍找你”。 “哈?不是……” 莫以尘冷冷的丢下一句,接过徐啸杰的书,就转身进了学堂,何千缘连话都没说完。 “奇怪,走就走呗,装什么假正经……” 何千缘于是揣着药膏,往回走,一路上清风和煦,桃影依依。 似乎要转好运了。 意外的,正好撞见了赶回来的徐啸杰,连衣衫都跑得歪了。 褐色的发丝沾着汗珠,阳光下,少年的意气风发,不弃风骨。 “哎,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等我吗?” “哦,莫师兄让我回去处理伤口,这节课先搁置,你快回去上课吧”。 “好吧,那你小心一点,这些给你,都是上好的药,我先走了,莫以尘可不是好惹的,回见!” 徐啸杰将大大小小的药瓶塞给何千缘,就马不停蹄的跑向了学堂,只留下一个让人心暖的背影。 谢谢你,徐啸杰。 只是,我不值得你的关心,我不是个好朋友,甚至不是个好人。 我的心里只能放下哥哥和活着了。 自私,就是我唯一,活着的本钱。 好不容易,翻山越岭,终于到了桃溪舍,可把何千缘累坏了。 想着,这下终于可以,安静的一个人,待一会了。 刚进院子,一个熟悉的背影立于桃树下,红衣盖世,颇有要拿何千缘是问的架势。 “虹墨先生……好啊……” 虹墨微微低头,看着瘦小的何千缘,黝黑发亮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千缘抱着满怀的药膏,不知所措,是低头认错呢? 还是跪地求饶呢? 虽然何千缘都很拿手,但如今也是有心无力了,想跪都跪不了。 “先生?” “好好休息吧”,虹墨冷不丁给了一句。 “啊?” “啊什么?非要我撵着你回去是吧?” “不是,不是,我这就滚回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溜吧! 何千缘以如今最快的速度,奔回了房间,空空如也,啥都没了。 关上门,这种心慌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以前被人追着打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呼,还挺怀念的,哈哈…… 虹墨怒视着何千缘进门了,只是一瞬间,眼眸忽然溢满了忧伤,是在心疼她,还是在责怪自己。 美人忧愁,连桃树都黯淡了。 何千缘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忽然想起来,哥哥的东西还藏着,赶紧起来查看。 “还好,没丢就好,怎么一天比一天还要累,光是琐事都能压死我了……哥哥,我想你了……” 何千缘看着布满补丁的衣服,想起了哥哥温柔的面庞。 “不能哭,还是先涂药吧,一会不知道莫师兄,还会给我什么好果子吃呢”,何千缘走到窗前。 这样就不会在屋内留下气味,那个紫曼陀,也不会找她的事了。 琳琅满目的药瓶,该涂那个呢? 算了,应该都差不多吧,混合在一起,效果说不定会更好。 何千缘想着,就一个接着一个,都涂在了伤口上,冰冰凉凉的,还可以。 处理好,又把破掉的衣服补了补,直到耳边传来下课的钟声,何千缘才想起来,要去找莫以尘。 赶紧收拾好东西,赶去赴约。 已近黄昏,天色橘红一片,醉云朵朵开,熏染着,这桃缘圣地。 何千缘刚走出门,就醉了。 桃林下,红晕的霞光中,独立一抹淡淡的蓝色,让人眼前一亮。 好一会,都没有声音。 “莫师兄,我来晚了,抱歉”,何千缘站了好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主动开口。 谁让他不说话,凉着人。 莫以尘本来望着桃间的深邃眼眸,才看向她,冷清清的,像冬天的寒风一样。 凛冽,刺骨,倒也挺舒心的。 毕竟真实嘛,比起那些虚情假意的人,要好的多。 何千缘也不是讨厌他,就是不想和任何人挨得太近,怕被伤害。 “走吧”。 “去哪?” “风堂”。 “风堂?那是什么地方?” …… 好吧,不理我,那就跟着去呗,还能把我卖了吗? 又不是没被卖过…… 迎着晚风,何千缘跟着莫以尘来到了一座山头,九源的各个建筑好像都是独立的。 好处是,互不打扰,坏处是,累死狗。 这一路,已经够何千缘走的了,好在莫以尘慢下脚步,等着她。 不然她肯定迷路,回都回不去。 “到了”。 何千缘抬头望去,一座没于云中的房屋,清冷的立于山上,感觉是仙人住的地方。 好看是好看…… 只是,挺让人崩溃的,望不到头的阶梯横在眼前。 “这房屋怎么会有云呢?这山也不高啊?” 何千缘沿着阶梯往上爬,忍不住发问。 其实,挺高的,累死了。 “呼,还有多高啊……” 才说过不高,这就尴尬了。 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她不高兴,就能随时反水。 这样在苦涩的生活中,还能开心点。 涂了药,感觉没什么用,伤口还是疼。 何千缘每走一步,腿都抖一抖,咬牙切齿,也不肯求助,牙都快磨没了。 刚到一小半,莫以尘似乎察觉到了,忽然停了下来。 “风陨”。 话音刚落,一双晶蓝闪烁的修长的剑,脱鞘而出,锋利异常,划开了云雾缭绕。 脱鞘瞬间,似有风声鹤唳,呼啸而过。 “师兄,你这是……哎!” 剑围着何千缘转,忽然脚下慢慢悬空,强风吹拂,将她整个人吹了起来。 洗白的衣服,像是飘扬的柳絮纷飞。 莫以尘继续走,何千缘被风稳稳地托着,丝毫不费力的往上爬。 怎么不早说…… 好像自己也没求助,不能怪他,怪自己嘴硬,嘴欠。 看的高了,风景都不一样了。 云山雾罩,桃谷弥香,高到连昪洲的边界,似乎都能看见。 到了顶端,风陨慢慢回鞘,风也散去。 着了地,突然,感觉有点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进来吧”,风陨回到莫以尘背上的剑鞘,稍一起风,门也顺势打开了。 进了门,才知道有……那么多的书。 密密麻麻的,恨不得堆满,满屋满墙。 应该是书房吧。 屋子不大,倒是刚好能放下两张桌子,看新旧程度,应该放了很久了。 一个人,干嘛放两张桌子? 可能是,一次性看很多书,放不下。 何千缘光想想,就觉得恐怖。 哥哥让自己读书都够费劲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主动来书房,也算进步了…… “师兄,我们来这干嘛?不会是抄书吧……” 何千缘抑制不住,脑内的胡思乱想,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 “嗯?师兄你,是不是开玩笑的……” 何千缘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最后挣扎一下,虽然知道肯定跑不了了。 莫以尘幽蓝的眸子闪着寒光,面如玉,眉如剑。 只是寒玉而已,冷漠到底。 “好吧,我抄就是了……” 何千缘忍着膝盖上的疼,坐了下来,看着桌上一堆书,头都大了。 “也不光是抄书,还有补课”。 “啥?” 何千缘青蓝的眼眸,溢出忧愁的小眼神,可怜兮兮的。 “想早点回去,就少废话”,莫以尘拂衣坐下,打开修习的书籍。 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哗哗的翻书声,袭上心头,借着初升的月光,演奏一场特殊的合奏。 特别的月色,特别的课程,特别的你。 第77章 缓解 补完今日的课程,何千缘临摹了几遍书帖,莫以尘说她的字太急,没有韵律。 有没有韵律,关他什么事? 烦人,好困,回去晚了,估计虹墨先生不会放过我的。 看莫以尘丝毫没有困意,烛光下他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光,没有平时那么冷淡了。 可还是很讨厌,不让何千缘睡觉。 那到时候,就拿莫以尘当挡箭牌,谁让他半夜没事让我练什么字? 涩目盼兮,何千缘托着腮,努力扒着眼皮,看着桌上渐渐模糊的字帖,一会就睡了过去。 字帖上的墨水还没有干,何千缘侧脸趴在上面,都印在了脸上,花白花白的。 莫以尘正伏案写着字,看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却没叫醒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这一笑,感觉空气都温暖了许多。 没想到,没人的时候,莫以尘也还是个孩子,毕竟才十四五岁。 树影摇曳生姿,在字帖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话语,在何千缘白净的脸上,印上思念的痕迹。 …… 过了好一会,莫以尘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叫她起来。 “起来了,回去吧”。 柔语似水,温情如故。 “嗯……再睡会,哥哥……” 莫以尘忽然一愣,眼眸中似有惊喜,也有失望和遗憾。 语气忽然变了,冷冷地说,“起来”。 莫以尘收拾好案上,起身便走,何千缘一惊醒了过来。 一看,莫以尘已经走到门口,微微的烛光里,只剩自己一个人。 何千缘咽了咽口水,连忙起身,坐了一晚上,身子都僵了。 “莫师兄,等等我,哎呦”。 何千缘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还好抓住了莫以尘的衣袖。 衣服是绸缎的,滑滑的,根本抓不住。 …… 何千缘死死攥着才没倒下,莫以尘稳稳地站在那,纹丝未动。 “我有那么轻吗?一点都没动?” 何千缘在心里嘀咕道。 莫以尘倒也没排斥,直直地往山下走,何千缘没反应过来,跟着他一起走。 脚下花正开,蓝光一片,是风陨。 松开手,衣服都被扯变形了,希望别让何千缘赔,都揭不开锅了。 一路无言,到了山脚,何千缘缓缓着了地,阴冷的风吹过,就是一身鸡皮疙瘩。 “回去吧,明日继续”,莫以尘说完,就独自走了,留下风陨给何千缘引路。 “师兄,你……不用照明吗?” 话还没说完,莫以尘就隐入了漆黑之中,清冷的淡蓝被吞噬。 何千缘愈发觉得,莫以尘很是奇怪。 倒也不关她的事,还是赶紧回去吧。 何千缘一路走,一路揉揉僵掉的肩膀,借着风陨的光,很顺利的到了桃溪舍。 门还开着,感觉有点不对劲。 何千缘悄悄探出头,迎面就撞上了虹墨美艳的红唇,此时她正揣着一壶酒,坐在摇椅上,直勾勾的盯着何千缘。 “先生,早……晚安啊……” 看架势,虹墨是要发火,但风陨散发的蓝光让她冷静一下。 又看见何千缘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墨水,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肯定被罚抄了,要不就是加课了。 …… “下不为例……” “是,是……” 何千缘见好就收,赶紧回了房,风陨也回去了,只剩下虹墨独饮,赏月。 此时红衣,不再是巾帼英雄,而是相思红娘,泪眼汪汪。 在这深夜,又有谁知道呢? 何千缘回到房间,退几步,还没来及喘口气,肩上忽然被人一拍,本能的又缩了回去。 “什么鬼!” “你说谁是鬼?本小姐辛辛苦苦等你回来,你真是不知好歹!” 叶宿清? 那不比鬼还可怕! “你不睡,站在这干嘛?吓死人了” 何千缘转过身,瘫在地上,今天受的惊吓真是够了。 叶宿清点燃一支蜡烛,搁在桌子上,屋内渐渐显现。 异常的干净整洁,恨不得一点灰都没有。 “这是你干的?” “当然,本小姐多能干,佩服吧!” 叶宿清垫了一块帕子在地上,才在何千缘身边坐了下来,显然有洁癖。 “你这么能干,干嘛今天还带人来?惹得虹墨先生不快,我也跟着倒霉……等等,你到底是不是叶宿清?” 何千缘双手横于胸前,防御姿态呈现。 “我是为了……关你什么事?你该谢谢本小姐不是吗?还敢怀疑我”。 叶宿清欲言又止,肯定有心事。 就算是有目的,也不必这么大费周折吧。 搞不懂大家小姐的脑回路,只要以后这样的事少点就好。 看叶宿清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样子,何千缘也松了一口气,捏了一把汗。 起码她是叶宿清,而且以后有何千缘受得了,但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比起黑皮猴,要好得多。 …… “喂,你伤好了吗?真是我随从弄的?” 叶宿清指了指何千缘缠着绷带的手腕,想上手,但上面沾着黑黢黢的墨水,估计是嫌脏,下不去手。 “差不多了,除了你的,徐啸杰也给了膏药,好多了”。 “徐啸杰?那个胆小鬼?你怎么认识他的?” 提起徐啸杰,叶宿清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可以说是悸动。 “我认识他有什么奇怪的吗?倒是你,能和别人认识,也是不容易”。 “你什么意思?别人都巴不得和我相识,徐啸杰认识我很不可思议吗?” 叶宿清脸上张牙舞爪的,纤细的眉毛飞跃,但粉嫩的唇釉透着光泽,衬得她整个人朦朦胧胧的,美极了。 就是嘴太毒了,不说话还能看几眼。 “行了,大小姐,我懒得知道,不早了,赶紧睡吧,今晚学得,真是累死我了”,何千缘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早就酸了。 “哎,你就这样晾着本小姐了?不许睡,你还没说明白呢!” 叶宿清用手指捏住何千缘的领子,何千缘本来就比她瘦小,再加上累了一天,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直接被她拉住了,动弹不得,明明床就在几尺的地方,马上就要够到了。 “喂,你就算是抓人也别揪领子行吗?跟抓小孩一样”,何千缘晃晃身子,挣脱了束缚。 脚一软,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可把叶宿清吓坏了。 别真出什么事,她就算再得意,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 “你别吓我,有事没事啊你?” 叶宿清想伸手去推,但还是收了回来。 是害怕呢? 还是嫌脏呢? 何千缘趴在床上,抬手示意,“没事,没死呢,行行好,我真的好累,躺床上说不行吗?” “行吧……你真没事?” 何千缘爬上床,踢下鞋子,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就不能收拾一下吗?非要到处丢东西,以后我可不会再帮你了”,叶宿清用一条帕子,盖住靴子,才将其摆正。 叶宿清丢给何千缘一块手帕,“给你擦擦脸,看你脸上花的,也不怕蹭到被子上,女孩子家家,一点也不爱干净”,阴阳怪气的说道,就坐回了自己崭新的被褥上。 何千缘拿着手帕,低着头,忽然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什么。 “喂,你怎么了?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 叶宿清盯着何千缘渐渐愁起来的眉头,毒嘴也张不开了。 …… “我也想干净,可是,衣服洗多了就会坏,坏了就要买新的,哪里来那么多钱呢?哥哥已经很辛苦了……” 何千缘拿着帕子,始终没下定心思,来擦擦脸,蹭蹭衣服。 在自己手里放久了,担心会弄脏,就还给了叶宿清。 “还给你,没事,我用水淋一淋就好了……谢谢,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嘛”。 何千缘对着她勉强一笑,青蓝的眼眸晶莹易碎,让人心疼极了。 …… 叶宿清白净的手,握着洁净的帕子时,却感觉它好脏,不是何千缘脏,而是这个世界脏。 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识过的,世界。 分崩离析,形同陌路,渐渐在自己眼前浮现,只是还不清晰罢了。 看清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会看清楚吗? “你……” 叶宿清第一次接触何千缘这样的人,也第一次触及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或是开解。 这种事终究是何千缘一个人的事,谁都说不准,替不了。 “好了,你先说吧,我去洗洗,省的你嫌弃我”,何千缘忽然一改面色,慰藉着她,说道。 叶宿清看着何千缘,独自走向黑暗的背影,莫名的为她伤感起来。 或许也是为她自己吧! 她,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出了门,何千缘借着月光,寻到院子里的一个小池子。 蹲下来,抄了把水,洗了把脸。 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黑黝黝的草地上,激起一片蟋蟀的浅叫声,久久不散。 在这月色朦胧中,想起哥哥,便是唯一的安心。 “好了,就算再难,也要撑下去……加油”,何千缘看着水中倒影,暗自忧伤。 眼前不真切的自己,仿佛一伸手,就烟消云散了。 回房睡下,只是一瞬,天就蒙蒙亮了。 何千缘睡得正香,还在梦里舔着点心,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 “嗯~~什么啊?” “起床了,晨练!” “什么鬼?哎,你……” 叶宿清一把拉起被窝里的何千缘,何千缘一脸懵逼,手上还系着一条丝巾。 洁癖无疑了…… 眼前一片昏亮,只有微微紫红的光在闪,好讨厌! 何千缘揉揉眼睛,看了眼窗外,还没完全亮呢。 “叶宿清,你大早上发什么疯啊?天还没亮呢,我再睡会……” 何千缘昏昏欲睡,又倒下了,用被子蒙住头,不想看见她。 “何千缘,你给我起来,要不是考核是以寝舍为一组的,本小姐才懒得理你呢!快点,别逼我动手”。 叶宿清掀开被子,何千缘蜷缩着,粉红的小脚丫还抻了抻,浑身都是起床气。 何千缘倒也不是喜欢睡懒觉,和哥哥赶尸的日子也是很累的,就是没起这么早过。 “我不要~~” 何千缘被叶宿清拖着,起来洗漱一下,就出了门,其他房门都没亮呢。 到了广场,何千缘倚着一棵树,委屈巴巴的问道,“什么时候说,考核要寝舍为组了,我怎么不知道?” 此时,她的眼皮还没睁开呢,整个人都是懵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叶宿清理了理自己的丝绸带,白了她一眼,虽然起得早,但是她的妆容还是那么完美,像是永不会凋谢的花一样。 艳丽,傲娇,有神气。 何千缘没有涂脂抹粉,没有头花首饰,也没有精致的衣裳,只是完完本本的自己,纯净天然的自己。 自然,干净,有神韵。 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站在一起,就会有神奇的反应。 一个精致美艳,一个纯情自然,像是火与雪的相遇,便是最好的缘分。 不是吗? “莫师兄的修习课,你不是没来吗?莫师兄说,以寝舍为一组,各自为战,学末可是要考核的,本小姐可不想被人看不起,你别拖我后腿就行”。 考核? 不死,应该,就算过了吧…… 何千缘想着,自己这么弱,能护住自己,别给别人拖后腿,就行了。 “没问题,我保证你看不见我,不用你担心……你手里,干嘛老是揣着一条丝带,你就算有洁癖,也不至于吧?” 何千缘打着哈欠,漫不经心问了一嘴。 叶宿清正摆弄着,忽然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玫红的眸子暗了下去。 ……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法器,她曾经是最好的绸带舞娘,只是,再也不能跳了……” “抱歉,原来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这么漂亮,你母亲肯定是个大美人吧!” 何千缘先前还是,有点伤心,但一转脸,就笑了起来,应该是为了安慰她吧。 听了赞美,叶宿清立马忘了忧伤,仰起头来,自豪地说,“那是当然,我娘称第二美,谁敢称第一?算你有眼光”。 气氛好起来了,何千缘的心也没有那么防备了。 “哎,你这么在乎你哥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说起哥哥,何千缘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骄傲,和幸福。 “哥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最爱哥哥了”。 叶宿清也放下小姐性子,有点调皮的说,“是吗?那你怎么舍得离开你哥哥,大老远跑过来这里,真是心里一套嘴上一套!” 何千缘正想生气,忽然一抹紫红的彩云袭来,拂过鼻尖,洒下醉人的弥香。 “叶宿清,你干嘛?” 叶宿清一挥手,绸带直直地打到何千缘面前,挑逗了她一下,满是得意。 “你说干什么?你没有法器,这么弱,这不是为了训练你的反应能力吗?省的到时候跑都跑不掉,快点训练了”。 叶宿清挑了挑眉,又一甩手,绸带像是蛇一样,飞了过来。 “叶宿清,你就是为了整我,你真够歹毒的,哎,救命”,何千缘一遍躲,一遍骂。 欢乐的嬉笑声,充斥着整个广场。 从此刻起,两个人的关系,因为这次掏心的谈话,渐渐缓解了。 希望一直如此。 第78章 旧人 站在这,何千缘思绪万千,三年前的事,宛如过往云烟,现如今,也只剩下一抹尘埃罢了。 莫以尘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痛,但也能理解。 曾经充满美好和希望的地方,却葬送了自己和亲人的生命,怎能不恨呢? 只是她这样,是在惩罚她自己。 “千缘,进去看看吧”,莫以尘牵起她的手,握紧,再也不想撒开手了。 温暖的感觉,从指尖袭来,热上心头。 何千缘有点哭腔,喃喃地说,“好……” 这几年,没人来上学,九源都荒芜了许多,杂草都快比树高了。 桃花依旧,只是物是人非,早已不似从前模样。 进了门,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空寂寂的,连风都哀伤起来。 “千缘,往后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在这里集训,你若是不喜欢,就不必来,我帮你”,莫以尘走着,一遍掏心掏肺的说着。 “嗯,待着也好……” 何千缘失神的跟着,垂眸低眉,思索着什么。 许是,该盘算偷法器的事了吧! 耽搁了许久,也该动手了,这些日子,内力恢复的差不多了。 等时机成熟了,就可以行动了…… 莫以尘轻叹一口气,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不敢,也不想确认。 万一……对了,自己该当如何呢? 一直以来,他都在想着,念着,盼着… 正走着,何千缘忽然把手缩了缩,挣开了莫以尘修长温暖的手,留下一抹凉意。 她决定了吗? 不,是前方来人了,一群青年簇拥着一团优雅淡然的紫色,缓缓走来。 气氛瞬间凝固,何千缘盯着她,不知是喜,还是悲。 “叶先生,您今日演示的招式真好看,来日能教教我吗?” 一个女子娇滴滴地问道,周围的人纷纷迎合。 “是啊,叶先生,别说女子想学,就连我这个男子汉都想学一学!” “不害臊,你学了是为了迷倒异兽,方便逃跑吗?” “你闭嘴”。 两个男子打打闹闹,互相开玩笑,这一幕给这沉寂的九源,带来几滴清雨,滋润了干枯的大地。 这一幕似曾相识,以前虹墨先生也是这样,没想到,她活成了她的样子。 还记得,她曾经说过,“本小姐的理想是上阵救民,无愧于此生所享,此生所愿!” 哼,还真是讽刺。 明明志在远方,现在,倒是躲在这里偷闲了,曾经的昂扬斗志都不在了。 叶宿清一身典雅的打扮,清新脱俗。 淡紫色的纱裙,粉紫的娇唇,面如杏花般红润,眸如秋水般柔情,紫色的绸带系于腕上,如仙子下凡。 好在,头上那个水晶珠花依旧,纯净。 褪去了青涩稚嫩,装上了温婉贤淑,她也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了。 浑身都是世俗压迫的死气,在何千缘眼里看来,她已经死了。 三年前就死了。 “莫师兄,你回来了,辛苦了”,叶宿清温和的笑着问道,看到何千缘的第一眼,脸上就有些许不自然。 是惊讶,还是…… “叶师妹,招募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们了”,莫以尘微微鞠躬,流程性的过问几句。 “自然,现在就等新人来了,这位是?” 叶宿清客套几句,显然对何千缘的好奇心,已经等不了了。 “马寒寒,幸会”,何千缘主动拱手,介绍自己,自然到,似乎两人从来都没见过。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何千缘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她。 “我叫叶宿清……马寒寒?姑娘长得玲珑娇俏,倒是不太贴合这个名字,你从哪里来?” 叶宿清上下打量何千缘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语气渐渐变了味。 “是吗?贴不贴合,我从来都不在意,何况是别人的说辞”,何千缘冷冷地说,避开了叶宿清的问题。 叶宿清闻言,浅浅一笑,玫红色的眼眸,忽然温和起来。 “是啊,姑娘说的对,那我先去忙了,告辞”,叶宿清鞠了一躬,领着众人走了。 只是,这一步,就是三回头。 “叶先生,刚才那个人就是莫以尘,漆佬的弟子吗?” 有个女生激动地跳过来问,小脸红扑扑的,声音都细了起来。 “是她……吧” 叶宿清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对于人群里的骚动,没有任何兴趣。 以前,她还是喜欢热闹的,现在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长得好俊俏,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是,太冷漠了,见到先生这样的大美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女生羞着脸说道。 “你也有点出息好不好?真是给我们瞑洲丢人……” “你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刚才一直盯着那个盲女看,就差流口水了吧?” 女子不堪示弱,也戳穿了男子的小心思,针锋相对。 此时,别人就是摆设。 “那小娘子当真清纯可爱,只是可惜了,是盲的,也比你这个花痴女好多了”。 “你!” “好了,别吵了,叶先生都走了”。 人群正在熙熙攘攘,叶宿清独自一人,黯淡的,没入远方。 她们,自始至终,都是不同的。 那朵讨厌的紫曼陀走后,何千缘低着头,一言不发。 手似乎是在颤抖,还在努力的克制着,手杖都被压得变了形。 “千缘,你……” “我想……去看看虹墨先生,她还在桃溪舍吗?你要是有事,我自己去……” “我陪你”,莫以尘没有丝毫犹豫,只想陪着她,自私就自私吧。 也许,就这一回了。 “只是,虹墨先生已经不在九源了”。 “她去哪里了?” 莫以尘摇摇头,望着远处桃溪舍的山头,眼眸流转着流光,透着伤心。 “天边吧……” 连,虹墨先生,都不在了吗? …… 两个人,就这样,在九源里转了一整天,寻着记忆的尘埃,把过往的美好和失意,都拼凑。 走着走着,两人走到了风室的山脚下,这里度过了许多个噩梦般的夜晚。 “还记得这里吗?” 莫以尘有些挑逗的问道,想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放松点。 重逢以来,莫以尘可是学会了很多,学会了安慰,学会了开玩笑,学会了调解,学会了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心。 他变得,越来越像自己了。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在这里我可没少受你的折磨”,何千缘嘟起了嘴,气息明显顺畅了一些。 “去看看吗?”,莫以尘伸出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曾几何时,他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人,只是谁都没有给他希望。 这次,还会如此吗? …… 何千缘望了望山间的浮云,没有多少犹豫,扣上莫以尘的手,深呼一口气。 “走,怕你不成”,何千缘拉着莫以尘,一股脑的往前冲,似乎是想征服它。 她蓬松松的发丝,被山间清爽的风,吹拂着,拂过莫以尘红润的心头。 爬了半山腰,月事还没过去,再加上本来就虚,何千缘就开始气喘了。 “呼~这么些年了,它还欺负我,我就不信了!” 何千缘努力迈开脚,爬上一个台阶,腿酸酸的,怎么都不肯给面子。 莫以尘挽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温柔,融化了簇拥的彩云,散作星子,滋润着山间。 “还行吗?如果你需要,我在”。 “我可以……” 何千缘咬着牙,又爬了几个台阶,终于不行了。 有时候,不能太倔,这样只会伤了自己,也伤了一心护着自己的人。 “好吧,下次再战”,何千缘叉着腰,眼神坚定的说。 “好……” 莫以尘拦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揽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额头,热乎乎的。 一步一阶的往山上走去,每走一步,流云围绕,树影婆娑,都是幸福的气息。 只是不知道,这样简单的幸福,能维持多久呢? 到了山顶,依旧如故,风堂如松,耸立于山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进了门,仍然是堆叠如山的书,两张桌子,都是岁月的灰尘。 也许,他也许久没有回来了吧。 何千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眼前人仿佛从来没有变过,身姿如旧,心也如旧。 往事就像昨日才发生过一样,如今回想起来,只剩暖心。 “这间屋子,是藏书用的,还是你专门的读书室,以前只见过我们两个来过”,何千缘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 桌上渐渐清晰,一片漆黑,密密麻麻的字,一摸,还是刻上去的。 何千缘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好像不是汉字。 “这里……多了这个?我在的时候还没有”,何千缘趴近,仔细看着。 小字刻的,力度沉厚,笔锋飘逸,像是风一样,想飞出这囚笼。 莫以尘拂了拂衣衫,坐下,抹了抹桌上的尘埃,露出字来。 脸上悄悄浮上一抹伤感,浅红的唇抿了抿,勾起暖暖的笑意。 “这间屋子,算是我私人的藏书阁吧,之前这间屋子是放杂物的,我常常到这来……完颜长老就把它特许给我了,别人都不知道”。 放杂物? 那他到这里来干嘛? 转念一想,估计也是为了躲着别人,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吧。 “哦,那这些小字呢?你刻的?写的这是什么啊?” “想知道吗?” “能不能别卖关子,我性子急你又不是不知道,又逗我,烦人……” 莫以尘似有一些得逞的笑,在眼眸里流转,从书墙上抽出来一本书,递给何千缘。 何千缘借过书,翻看起来,刚翻开,脸色就青了,眉头紧锁。 这上面的字,比这间房子里所有的书,上面所有的字,加起来还要多。 字小到,何千缘闭上左眼,眯着右眼,鼻子都贴了上去,也看不清楚。 其实,不是不清楚,而是晕,眼花缭乱的,太多了。 “莫以尘,你欺负我……” 何千缘把书推回去,扭过脸,生闷气。 莫以尘笑出了小虎牙,随手翻开一页,指给她看。 “千缘,你看,这两个字,是不是和你的名字很像?” 何千缘一时来了兴趣,又凑了回去。 板板正正的两个字,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的。 不过,倒还真像她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 莫以尘俯下身,忽然凑近,近在咫尺。 “以后告诉你”。 这么近,燥热的感觉,触及发丝,直到脚指尖。 “你!不说算了,不理你了,饿了”,何千缘慌忙起身,抱着手杖,跑了出去。 席卷着书香,染上云间。 莫以尘放好书,回味着,心花怒放。 耳尖异样的红,早就见怪不怪了。 何千缘沿着记忆的路线,找到了膳堂,虽然之前也没怎么在这里吃过饭,但就是能找到。 现在膳堂也不冒热气了,冷清清的。 人去楼空,做饭的周爷爷也不在了。 “饿了吧,我给你买点东西吃吧,你一天都没吃了”,莫以尘自然的握住她凉凉的手,谁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了。 “说起饿,小奶豹一到昪洲就跑没影了,肯定是饿了,我们去找找吧,随便吃点?” 是啊,小家伙之前还好好的,一到昪洲的地上,就不对劲,趁着两人没注意,一溜烟不见了。 “听你的”。 九源的夜晚更加安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山下的街道,倒是热闹非凡,繁华异常。 虽然两人都不喜欢热闹,但小奶豹总要找,肚子也要填饱。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个人安静地走着,清冷的一白一蓝,与这朱红酒绿,显得格格不入。 何千缘手里拿着一包点心,四处张望,寻找小胖子的影子。 莫以尘攥着她的手,留意着,寻觅着。 “跑哪去了?小心被卖了,真是不省心”,何千缘往嘴里塞了一块,堵住嘴,不发牢骚了。 何千缘嫌手不够用,连手杖都没带,这下轻松了。 只是装瞎子不太方便了,只能领着莫以尘走,稍稍有点别扭。 这满城的繁华和热闹,从来都与他们无关,只要有彼此,就够了。 莫以尘其实,一直在想,她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猜,倒是能猜到,肯定是为了哥哥。 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自己不好帮她,若是能,就好了。 这些日子,他试探过,可她终究,还是对自己有防备心。 所以,该当如何呢? 那就顺其自然吧,只要能帮到她,这满身的荣光,踩碎了,便也顺遂了。 尽力护着她,就是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莫以尘正想着,忽然嘴里一抹甜,软软糯糯的。 “想什么呢?甜吗?” “甜……” 莫以尘接过点心,嘴里含着甜,眼眸,心头,都是甜。 只要别人不注意到他们,他们就好生自在,乐得其中。 “娘亲,这个姐姐漂亮,宝宝能娶她吗?”。 一个小孩,软糯糯的声音,一下噎住了两人的自在。 “不许胡说,不好意思啊……人家小夫妻感情好着呢,你捣什么乱?” 妇人抱起小孩,笑着赔不是,小小的身形,融入人潮。 “我好看?我看你的眼睛,没比我好多少”,何千缘拍拍胸脯,顺了顺嗓子,才没被噎住。 “是好看的”。 莫以尘看着她,认真的说,眼眸流转着银光,都是她。 自卑的人,不喜欢被注视,被夸奖,但要是亲近之人,也未尝不可吧。 何千缘被说的,脸都红了,这么大了,第一次。 扭过头,喃喃地说,“你也是……” “什么?” “没什么?走了,小胖还没找到呢!” “你说什么?” 何千缘想逃,莫以尘紧紧拉着,不放手,什么都不顾了。 街上人的异样眼光,身份,礼节,隔阂,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也许,旧人,不必是旧人,也是心人。 第79章 结亲 这次出门,莫以尘特意换了衣裳,虽然朴素,但难以掩盖他清秀,俊郎的容姿。 现在,和何千缘站在一起,更像是一对普通的年轻夫妻。 两人寻了好几个街头,点心也分食完了,何千缘又饿了。 咕咕咕~~~肚子直叫。 现在她的胃口,可比之前好太多了,一直吃都吃不够。 她倒是不怕吃撑了,就是太费钱了。 “等会再找吧,想吃什么?” 莫以尘憋着笑,把荷包递给她,让她自己选。 “吃馄饨吧,以前周爷爷,做的馄饨最好吃了,还便宜,那里好像有一家”,何千缘接过荷包,拉着莫以尘就去了一家店铺。 这家店,虽然小,但很干净整洁,老板是个老年妇女,挽着低垂的发髻,慈眉善目,很是和蔼。 最关键的是,店里人少,清净。 “店家,两碗馄饨,多少钱?” “哎,十文钱,客官坐好”,老妇人笑呵呵的回应到,麻利的煮了两碗馄饨,端了上来。 何千缘数好十文钱,递给老妇人,也是很利索。 “小姑娘,你管钱管的挺厉害的嘛,夫君的钱都在你手里揣着,真是好福气,不像我家老头,成天和我吵架”,老妇人收了钱,看着两人调侃道。 “哈哈……” 何千缘尴尬的笑笑,给莫以尘使使眼色,让他解释一下。 莫以尘似乎领会到了,说,“谢谢婆婆”。 喂!说好的解释呢? 何千缘瞪着白晶晶的眼眸,一脸怨气的看着他,嫌他帮倒忙。 莫以尘挑挑眉,眼眸带笑,神情似乎在说,不对吗? 何千缘气到嘴边,却被馄饨的香味给压了回去,拿起勺子吃了起来,也懒得骂他了。 几口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在这深秋季节,增添了几分暖意。 “好吃,不比周爷爷做的差,你吃过周爷爷做的吗?觉得怎么样?”,何千缘吃得很香,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味道很像,但不一样”,莫以尘浅浅尝了一口,仔细品味,认真地说。 “你也吃过膳堂的馄饨?我还以为你没吃过呢,就没见过你几次”。 这话说的,好像她经常去似的。 “尝过,挺想念的”。 莫以尘搅动着清透浓稠的汤水,里面倒映着自己,如此深切。 何千缘都吃完一碗了,莫以尘才吃了一半,可能是想细细回味一下吧。 “婆婆,再来一碗,谢谢”,何千缘还没吃饱,难得再来一碗。 以前总是怕乱花钱,现在她也成长了不少,学会爱自己了。 “来了,姑娘,你这么瘦,为了孩子可要多吃一点啊!” 孩子? 什么孩子? “婆婆,什么孩子?” “别不好意思,现在九洲人口这么少,像你这么年轻的就要孩子的,也难得,多吃点汤汤水水的,孩子才健康,婆婆是过来人,信婆婆的准没错”,越说越离谱,就差昭告天下了。 “不是,我们不是……” “好了,婆婆再给你盛一碗,免费啊!” 何千缘还没来得及解释,婆婆就盖棺定论了,只见她美滋滋的去盛馄饨去了。 算了,婆婆小嘴叭叭的,根本没给何千缘任何插话的机会。 莫以尘,就更不用说了,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交谈。 只是低着头,红着脸,抿着嘴。 灯火通明的街道,喜笑颜开的人群,热腾腾的馄饨,和眼前的你,都是这般美好。 只是,能到几时呢? 老婆婆端来一碗馄饨,何千缘赶紧解释,“婆婆,我们真的不是,你误会了,我们……” “哎呀,别害羞,婆婆很开明的,你要不是有了,小郎君能一直掺着你吗?小伙子,你娘子看不见,你可要时时关注她啊!你也太瘦了,婆婆也给你盛一碗,都免费”。 莫以尘刚想婉拒,婆婆就腿脚十分麻利的,小跑回去了。 两人都叹了口气,明明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吃顿饭而已。 现在得了,都不用掏钱,连明天的早饭也不用吃了。 “再来啊!” 两人朝老婆婆摆摆手,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终于,脱离这甜蜜的苦海了。 两人不会婉拒,尤其是对老人家,可是吃到苦头了。 何千缘硬是吃了四碗馄饨,老婆婆才放他们走,就连莫以尘也被撑着了。 但不忍心驳了老人家的热情,只能硬着头皮吃,最后走的时候,两人还是悄悄在老婆婆的茶壶下面塞了钱。 藏的不深,打扫的时候就能看见,毕竟都不容易嘛。 “我现在的肚子倒真像是怀孕了,突然就理解徐啸杰当时的痛苦了”,何千缘捂着肚子,涨得难受。 “怎么说?” “徐啸杰没告诉你吗?之前为了救你出来,徐啸杰装病,可是被影爷爷灌了一肚子的药水,跟怀孕了一样”。 “辛苦你们了,其实你们没必要去冒险……我,习惯了,睡一觉就好”。 莫以尘虽然轻描淡写的说着,但眼神中的忧伤,是掩盖不了的。 …… 两人在街上四处转转,消消食。 “说起来,也不知道徐啸杰怎么样了?他父亲的病严重吗?” 说起徐啸杰,莫以尘的脸色明显变了,有点愁绪。 “不清楚,徐府的事,师父也不好干涉,最近的来信都没有提及他的……希望没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能左右呢? 或许,哥哥也是如此…… 不…… “不,我不服,我偏要试一试,就算失败,我也认了”。 何千缘心里想着,忽然伤感,又忽然振作,最近心绪越来越乱。 内力也是,忽高忽低,心口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一会抬起,一会又重重落下。 莫以尘似乎,也有同感,就连风陨都感受到了,闪着幽光。 “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相信他”,何千缘想起他傻呵呵的笑脸,就觉得他一定能化险为夷,万事吉祥。 “嗯……” 莫以尘也深呼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看着过眼的繁华,心里想着的,只是,这盛景,可要坚持住啊。 …… “千缘,今年的春节,卫叶两家就要结亲了”,莫以尘忽然郑重的说道。 结亲? 叶宿清,和,卫隐师兄…… 是啊,叶家大不如前,而且只有叶宿清一个独女,没有兄弟姐妹,全家只能靠她了。 结亲,可能就是最好的途径,卫家受拥戴,能给叶家一个依靠。 “是吗?恭喜她……” 提起叶宿清,何千缘就不想多说了,语气都冷淡了很多。 莫以尘一直很疑惑,她为何对叶宿清,如此抵触。 就算两人之前不太和睦,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毕竟曾经同住一个屋檐下。 “你想去吗?我可以带你进去”。 …… “不必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去了也是摆设”,何千缘倔强的拒绝了。 可是,莫以尘知道,她自己也知道,就算再恨,也不是不能送上祝福。 管她领不领情,至少自己的心意到了。 何况,恨有什么用? 恨,要是能把哥哥变回来,何千缘可以恨一辈子,天天折磨自己。 …… 两人在一座桥上,坐了下来,载满花灯的船划过,泛起涟漪,拨动心弦。 “等你想好了,告诉我”,莫以尘侧着身,靠在围栏上。 “说了不去就不去……” 何千缘趴在围栏上,抠着木头,心里痒痒的很。 就是不愿开口,不愿吐露心思。 何千缘知道,这次结亲后,两人就真的分道扬镳了。 结亲,结亲…… 结束了她的青春,还有她们的亲情。 第80章 归来 一直抠,一直抠,木头都快抠漏了。 “千缘,你,想好了吗?” 莫以尘攥着衣角,有些紧张的问道,既害怕听到自己猜到的答案,又有点渴望知道,内心很是纠结。 “当然,早几年就想好了……你呢?想过以后吗?” 何千缘手里的动作迟缓了下来,沉下心来,认真思考这个,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我不想以后,只想此刻,我该做什么”。 莫以尘一向是个,深谋远虑,眼光长远的人,现在怎么变了。 可能,是被带歪了吧? 又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你现在和我有点像,以前你可是事事都会提前考虑的,如今倒是两手一甩,只顾今日了,不会是被我带坏了吧?” 何千缘托着腮,调侃莫以尘,眼眸中也戴着些许流光,在旋转。 “是啊,是你教坏的”,莫以尘看着她,浅浅一笑。 此刻,万城灯火,都不及,眼前的你。 “是吗?我才没有,我可是眼光很长远的,和你一样”,何千缘不甘示弱。 其实,他们一直在,互相影响,相互促进,共同成长。 哪里有绝对的对与错呢? 深远也好,浅淡也罢,都是人生的宝藏。 只是什么时候用,用在什么地方,就要考虑清楚了。 …… “这小家伙跑哪里去了?我们都快把昪洲翻个底朝天了,可别出什么事”。 何千缘东望望,西看看,在人群中,角落中,寻找着那团肉球。 “莫以尘,风陨没有什么反应吗?” 莫以尘微微侧头,风陨便脱鞘而出,一道幽蓝的剑光闪过天空,惊艳了这红艳的城镇。 风陨散发着幽光,一闪一闪的,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浮在何千缘面前。 忽然,左右晃晃,似乎在打量何千缘。 “它发现什么了?” “没有”,莫以尘摇摇头。 “那它晃什么?奇怪……” 何千缘用手戳了戳风陨,它似乎很享受,又凑近了一点,连光都柔和了许多。 “风陨这么有灵性,我看昪洲藏兵阁的法器,都没有它机灵,这是你外祖……师父给你的?” 莫以尘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什么意思?这是你捡的?” 何千缘得不到答案,就自己瞎猜,凡事都靠自己丁大点的脑子。 就算猜不对,她也不会放弃,她就是这样,明知是徒劳,也要试一试。 不死心,人就不会死。 “我父母的遗物……这是师父,唯一允许可以和父亲有关的,能留在我身边的……” …… 唯一的东西? 看来漆佬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莫以尘的父亲,不至于吧? 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干嘛这么狠呢? 可能,这就是世家的悲剧吧,何千缘是体会的到,但理解不了。 这么说的话,漆佬是把对他父亲的恨,都施加在了莫以尘身上,怪不得…… …… 何千缘有点心疼的看着莫以尘,他脸上虽然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也难怪,他这么冷淡,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生活的期待,都葬送在了那个压抑的地牢里了。 心如死灰的人,想拼凑起完整的心来,谈何容易,恐怕,一辈子都不够用。 再次看向风陨,在闪闪的星光中,仿佛能看见他父母的身影,也许就是因为这股情爱,才让它这么通灵性吧。 逝人已故,至少有个念想。 “别难过,他们一直在,我知道……就像哥哥,也一直在我心里,一样”,何千缘擦了擦风陨上的银光,还以为是泪水呢。 “嗯……一直都在”,莫以尘一直都知道,遇见她之后,更加确定了。 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在心里活着,不是过去的模样,而是现在,以及未来。 只要在心里记得,往后余生,就都是他们的温柔。 只是,希望眼前人,不要在某一天,突然化成泡沫,变成心中人。 要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不放开,死也罢,别留遗憾就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千缘一直待在九源,独自修习,稳定念力和内力。 莫以尘需要处理军中事务,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宿堂,与长老们商讨事宜。 九洲的情况,耽搁不起,物资和拓荒的任务必须尽快重启,还要时时处理各大洲异兽的伤人事件。 总之是,焦头烂额,一片狼藉。 再耽搁下去,九洲就完了,只是人们还不知情,依旧在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但一有时间,莫以尘还是会和何千缘一起寻找小奶豹,就当是放松一下。 每次见面,莫以尘都是一脸温柔轻松的笑容,丝毫不见焦灼。 为了不让她担心,不会装也要装高兴。 何千缘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焦虑,就是嘴硬。 “你在我面前,还要摆架子吗?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何千缘阴阳怪气的说,就是想让他舒心,在她面前,他可以当小孩的。 “知道了……谢谢……你”,莫以尘眉眼渐渐舒缓,没必要端着了。 如今九洲的情况,莫以尘全看在眼里,他会有什么打算吗? 没说,不代表没有。 在他冷淡的外貌下,会是什么呢? 在九源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春节前夕了。 叶宿清和卫隐的婚期就要到了,这是一件事,好事还是坏事呢? 抛开这个,一个确切的好事是徐啸杰也回到了九源,但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徐家主…… 去世了。 就在前些日子,一代英豪还是走了,丧事已经办完了,徐啸杰也变了。 再见面,何千缘已经快认不出他了。 玄黑色的衣袍和发带,死死的缠着他,原本阳光灿烂的褐色秀发,也黯淡无光,脸色苍白无力。 平时,他是最在意自己的打扮的,总是神采奕奕的。 现在,徐啸杰连这个都扔了,断的干净。 …… 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橘色眼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芒。 丧兄,丧父,接连的打击,十七八岁的少年,怎么能扛住呢? 如今,徐啸杰是徐家主了,身份变了,就连命运也逆转了。 为了徐家,他需要出战,需要振作,因为他还有母亲在。 此次归学,不知是福还是祸。 …… “徐啸杰,你……没事吧?” 何千缘看着他有气无力,却还是努力挺直腰板的样子,很是心疼。 “当然没事,本少爷是谁?放心,我很好……你们最近怎么样?准备好要出战了吗?本少爷最近苦练剑术,可别被我超过去哦!” 徐啸杰晃了晃腰间佩戴的长剑,耀眼夺目,好像是徐……前家主的佩剑。 不喜欢的东西,还是拿了起来,握紧了。 “你练剑了……那你还炼药吗?那才是你擅长的”。 何千缘看着他,依旧笑嘻嘻的脸,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感觉。 说到炼药,徐啸杰脸上顿了一下,轻叹一口气,有些凄惨的挤出一个笑。 “炼药没用,救不了徐家……” “你……” “……哎呀,放心!本少爷这么聪明,剑术还不是手到擒来,练剑多好,不用被保护了,还能护着你,别担心”。 徐啸杰执起剑,顺畅的在手里转了几下,很是熟练。 让人心疼的,熟练。 不知道,在背后付出了多少。 “你看!怎么样?帅吧!” 徐啸杰撩了撩,软塌塌的鬓发,依旧是十分不要脸的笑着。 何千缘没心思看他强颜欢笑,只是盯着他衣袖下,露出的几道剑伤,横七竖八的,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刻下永久的痕迹。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帅,你最帅了,我们一起修习吧,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厉害”,何千缘忍着眼泪,笑着说。 现在安慰他,没有用,不如一起成长,陪伴,比任何话语都有用。 “好,寒寒,你可要小心哦!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徐啸杰气色好了许多,说话也有底气了。 就算是变了,你还是你,那个永远快乐的徐啸杰。 第81章 邀请 春节将近,万家灯火辉煌,不仅是节气的喜庆,还有大婚的气派。 这些日子,徐啸杰除了和莫以尘去老宿堂商议事宜,就在风堂,和何千缘一起练剑修习。 徐家不得势,徐啸杰的声望不高,所以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莫以尘顾及他,他连落座的位置都没有。 看得出来,他压力很大,人都瘦了很多,却还是拼命地练剑。 心疼他,却不能阻止他。 这天,黄昏,橘色的彩云绵延不绝,像是在庆贺,又像是在哀伤。 昪洲的冬天,感觉比冱洲还要寒冷,下着薄雪,吹冷风,白茫茫的。 奇怪的是,满院的桃花,却不见败落,开得旺盛,粉红了这个寒冬。 白雪粉花共处,就是一场绝景。 一阵风吹过,便是一个哆嗦,和不安。 何千缘和徐啸杰照常修习,一人执剑,一人手握杖,立于青蓝的天空下,于浅雪中交锋。 “寒寒,小心了,这次我可要动真格的了”,徐啸杰一袭黑衣,看起来,浑身散发着戾气,只是眼眸依旧,温暖热烈。 “你怎么还是这么多废话?出手吧!” …… 何千缘为了掩饰自己能看见的事实,闭上了眼睛,防止控制不住招式,暴露了。 其实,这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捅不捅破,都不重要了。 何千缘知道,徐啸杰能感受到,只是不说而已。 现在,她只能是马寒寒,就算是假的,毕竟没有几天要装的了。 功力恢复,就该行动了,也该告别了。 这些天,何千缘借着找小奶豹的机会,把该摸的地方都摸了个遍,看守兵器库的人手,换防也差不多了。 要是能,偷摸到里面看看,就更好了,可惜时机未到。 马上就要救回哥哥,做回自己了,心里多少有点小波动。 不,应该是不舍,这人间烟火虽然有晦暗,但也有光亮。 她,其实一直是她自己,只是名字变了而已。 那个不光亮的名字,终于要见到光了。 …… 听着耳旁的风,一切都看不见,又好像什么都清清楚楚的。 雪融,树动,喘息,以及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抬手,迅速迎击。 砰的一声,击碎雪的寂静,心碎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这些天,徐啸杰起早贪黑的练习,进步很快,出剑的速度和力道都很不错。 何千缘要使出七分力,才能接住,这么快的进步,为他喜,也为他悲。 也许,老天开始眷顾,这个少年了。 闭上眼,也能真切的感觉到,徐啸杰身上的光芒。 他微喘的鼻息,近在咫尺,发丝间都是暖暖的热气。 徐啸杰虽然剑术进步不少,但协调性还不太行,没有何千缘灵巧,现在出剑也只会用蛮力,没有太多门路。 何千缘以退为进,用手杖画了几个圈,退几步,就化解了徐啸杰强劲的攻击。 何千缘只是防御,在原地转着圈,灵活地躲闪着。 脚底生花,伴着桃色朵朵的雪花,闭上眼,就能感受一切。 其实,在旧陆,何千缘是比较擅长强攻的,只是到了九洲的地上,莫名其妙的,就被削弱了。 也好,她的性格,本来就是不喜欢露锋芒的,躲起来,更舒服。 也轻松不少,做自己,真好。 几个回合下来,徐啸杰的体力就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喘息声急促了起来。 “呼呼~~寒寒,你耍我,这不是吊着我嘛?” 徐啸杰蹭了蹭额头上的汗水,收了剑,叉着腰,朝何千缘走了过来。 脸上又露出了以前熟悉的笑,憨憨的。 “谁让你只知道进攻,不累你累谁?这不是为了让你长个记性嘛”。 何千缘回过身,睁开眼,一脸调皮的看着他。 这一眼,万籁俱静,阳春白雪都不及你,回眸一笑。 天空飘着微雪,像是柳絮般纷飞,铺在两人的身上,和心上。 徐啸杰唇角抑制不住的勾起,眼眸含笑,满脸的,都是温柔。 轻笑出了声,温热的蒸汽浮现。 “笑什么?你要记住,遇见异兽一定要观察清楚,别一股脑的往前冲,练了剑更要小心,以前你能跑,不太担心你的安危,现在可不一样了……喂,你听没听见啊?” 何千缘叽里呱啦说一大堆,徐啸杰只是痴痴的看着她,好像再不看,就看不到了一样。 “听见了,保证不会把小命丢了,满意吗?” 这些天,有何千缘和莫以尘陪着,徐啸杰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前些日子,跟丢了魂似的。 “这才对嘛,你笑起来,我们才放心,休息一下吧”。 何千缘将手杖靠在桃树上,提了提衣袍,就要坐在雪地上。 “哎!地上凉,你就这样坐下来了?真是不让人省心,来”。 徐啸杰一把揪住何千缘的小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垫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铺好,才放心让她坐下来。 “没事,我肚子早就不疼了,雪上干干净净的,怎么不能坐,哪有那么娇气”。 “行了,姑奶奶,莫以尘特意交代我的,你可别害我,完不成任务,莫以尘能把我砍了,好了,坐吧”。 何千缘虽然嘴上说着侨情,其实有人疼,有人爱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这样想着,就想起了旧陆的家人们,马上也要和他们重聚了。 算是,悲中的,一点甜吧。 在黄昏中静静地坐着,看着落日余晖,桃影雪雨,真是舒心。 …… “宿……叶小姐,就要成亲了,寒寒,你去贺喜吗?” 徐啸杰忽然,提起这个事,何千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曾经的学子们都觉得,他们一定会是一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互相喜欢的,虽然小打小闹,但年少情深,更多的还是美好。 如今,曾经的恋人就要嫁人了,他居然能心平气和的提起这个事,是有点惊讶的。 眼下,徐啸杰主动提起,是想何千缘安慰他呢? 还是,真的,只是礼面上,问一问。 这下,把何千缘给难到了,她最不会猜测人心了。 要是,说错了话,那不就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嘛! 等等! 不对,自己现在是马寒寒,不能明目张胆的安慰,不然不就露馅了吗? 虽然很想慰藉他,可,哥哥更重要,还是装到底吧。 “叶卫两家联姻,我一个陌生人去,算怎么回事,不去”。 何千缘抱着腿,抵着下巴,用手在雪上划着,漫无目的。 “……这次联婚,可是九洲这些年来,最大的一次,而且叶小姐和卫师兄,你不是见过吗?肯定对你有印象,说不定,会邀请你呢?” “你不去吗?徐啸杰”。 “我,还在孝期,不方便去,本来想着,你和莫以尘代我去就行了……” 徐啸杰戳了戳何千缘,有些期待的看着她,只是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见何千缘不理他,也不追问了,谁没有个难处呢? “画什么呢?这是……” 白花花的雪上,被戳了几行,看样子,像是一个字,不是汉字。 “没什么……一个,简单的字而已”,何千缘随手几下,就把字弄坏了,掩盖着什么。 “简单?我都不认识,是莫以尘教你的吧?” “他就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奇闻古书,道法剑术,异兽习性等等,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啸杰低下头,忽然轻声呢喃一句,“你很了解他……真好……” “什么?” “哦,没什么……说起来,莫以尘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我都饿了”。 徐啸杰双手撑在后面,望着夕阳,桃影婆娑,都印在了眼眸中。 玄色的黑袍,压抑着他身上的少年气,可惜,已成事实。 来日方长,愿你终能冲破它,做回自己。 正安静,雪沙沙的响了起来,远远近近的,越来越近,有人来了。 “莫以尘,你怎么才来?寒寒和我都饿……” 徐啸杰习惯性的一边回头,一边唠叨,看着眼前人,忽然哑了口。 …… 淡蓝色的高挺身影旁,还跟着一抹粉紫色和靛青色,是他们。 “怎么了?徐啸杰?” 何千缘还在抠着雪,见徐啸杰没了声,就抬起头来,也愣了一下。 果然,见到她,两个人都有点触动。 徐啸杰赶忙起身,理了理衣袍,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体面还是要有的。 又扶着何千缘站起来,才一本正经的站在那,眼神朦胧,大概是在思考怎么应对这个场面。 三人走近了,徐啸杰鞠了一躬,脸上有点不舒服的说道。 “卫师兄,叶……小姐……” 卫隐笑颜和善的,微微点头,腰间的贝壳也哗哗的响着,在问好。 “徐家主,马姑娘也好”。 叶宿清低着眼眸,红嫩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是一句。 “徐家主……马姑娘……” …… 几个人面对着,空气都凝固了,些许尴尬,蔓延到脚趾。 这个时候,好像除了卫隐,谁开口都不太好。 “……是这样,我们今日随莫师弟一起前来,是有事求二位帮忙,不知可否赏个面?” 卫隐很会察言观色,见几人尴尬,也就直接表明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多说无益,多留也无意义。 叶宿清只是温婉可人的站着,一句话都不说,还真是个贤淑的妻子模样。 只是一点都不像她,平时她是喜欢露风头的,如今也只能忍着。 脸上的温顺,比起以前的傲娇泼辣,还真是逊色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她到底怎么了,才变化这么大。 这个疑问,何千缘一直藏在心里,却时不时,掏出来问一问。 年少的友谊,哪里那么容易放下。 “不知卫师兄,有何事相求?能帮的,我和寒寒一定尽心”。 卫隐从来不是个轻言的人,如今亲自来,肯定是要紧的事。 徐啸杰也不敢马虎,毕竟卫隐在完颜长老跟前,还是很得力的。 帮了他,以后对徐家,有莫大的好处。 “我和宿清的婚期将至,只是还没有合适的人来做伴婚使者,我们便想到了二位,不知可否?” 伴婚,就是新娘和新郎,各自找一个信得过的人,陪着自己完成梳妆,接亲,拜堂等仪式,算是表现关系亲近的一种仪式。 卫隐来找徐啸杰做伴婚,一方面,估计是为了和徐啸杰说清楚,与叶宿清断干净;另一方面,是为了拉拢徐家,结盟。 一石二鸟,稳赚不赔。 至于,叶宿清为什么要找何千缘,估计只有叶宿清自己知道了。 几面之缘,便胜过之前所有的同窗,在外人看来,肯定不合适。 只是,叶家落寞,也无谁在意,外表体面就好。 徐啸杰沉思了一会,眼下,是顾旧情,还是顾家族? 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断的一干二净,向前看了。 “卫师兄和叶小姐诚心邀请,徐某自然不好薄了我们几家的面子,在下……欣然受邀”。 徐啸杰拱手回礼,不仅是无奈,还是心痛,绞心的疼。 “多谢徐家主,不知寒寒呢?可否赏个面,宿清对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些天,一直念叨你”。 卫隐嘴角的弧度,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人的心尖上,温柔和煦,让人不好拒绝。 何千缘却一直偏着头,不想看见叶宿清,她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莫以尘一直看着她,却,唯有心疼。 叶宿清察觉到了她的排斥,识相的开口,“你,不用勉强……莫师兄,我们先走了……还有,多谢……徐家主,告辞”。 叶宿清有点失落,转身离去,卫隐鞠了一躬,缓步跟上。 从一开始,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刚好,不疏远,也不亲密。 世家的联姻大多如此,无真心,唯利益。 倒也,挺心酸的,多少人都逃脱不了。 …… “那个,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了,今天就不陪你们了……走了”。 徐啸杰似是苦笑一下,招呼了两人一声,捡起地上沾满雪的衣袍,抖都没抖,就率先回去了。 背影满是落寞,印着深情,和枯死的心。 他终究要自己,想明白,才能走出来。 幽蓝的眸子,望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背影,多是无力。 自己的结局,也会是如此吗? 不敢想,越想越会成真。 …… “千缘?不舒服吗?” 莫以尘有些担心的问,何千缘从刚才起,脸色就不太好,身体还止不住的发抖。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多少有点感慨……” “那,今日我们便不出去了,我陪你坐一会,可以吗?” 莫以尘俯下身,伸出手来,眼眸中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融化了雪,也融化了防备。 “好,坐一会……” 陪伴,便是此时,最好的安排。 我不能替你经历苦难,那就陪你一起,至死不悔。 第82章 肆谈 外面天寒地冻,两人就到风堂里,坐了坐,等着黑暗,吞噬这桃缘朵朵。 只是,他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傍晚的风温柔,却也冷冽,吹得脸上生疼。 在风堂里,风却变了一个味道,钻入心底的躁痒。 别处都没有,只有这里,此时此刻。 也许,风堂,就是得名于此吧。 …… 两人面对着静默无言,只有耳旁的风看不下去了,一直在嘀咕,吹着桌上的书,熠熠生辉。 怎么还不说话呢? 急死风,算了! …… 何千缘缓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叶宿清,她就有点发怵,发自内心的害怕。 这,都源于三年前,那场变故。 …… 只是现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何千缘也没心思再想了,还不如套套莫以尘的话呢。 “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是有什么要事吗?” 何千缘若无其事的抽了一本书,翻看起来,顺嘴问了一句。 其实,她知道,莫以尘明白她的小心思,也知道,他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自己的。 但好歹装一装,万一他真的没察觉到,自己不就赚了吗? 以后的行动,会更加方便一些。 之前虽然,摸清楚了藏兵阁的换防措施,但里面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机关,还真不好说。 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要找个机会,溜进去看看。 自己的突破口,只能从莫以尘这里打开,别无他法。 “嗯,最近九洲异化事件多发,长老们已经决定派人,到各洲解决问题,出发时间,就在卫叶两家的大婚后”。 定在大婚后,这是提前庆祝胜利呢? 还是,最后一次,喜庆的机会呢? 也许,就是借着这次机会,将各大世家召集起来,共度难关。 终于想起来要同甘共苦了,早干嘛了? 至少,还算亡羊补牢吧。 “是吗?那到时候九源就没人了,昪洲人手缺少,能行吗?” 何千缘左扯右扯,终于小心翼翼的,绕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上,心里咯噔咯噔的,隐隐不安。 还是,别被看出来的好,不能连累他。 “昪洲还算安宁,先顾着百姓吧,其他都不重要”。 莫以尘闪闪的眼眸中,尽是坚毅,少年本当如此。 何千缘还是拿着书,把头埋在里面,遮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书。 如果这样的话,昪洲兵力空缺,是个好机会。 “千缘”。 “啊?怎么了?” “你……没事吧?” “没事,我有什么事?看书学习呢”。 何千缘心虚的狡辩着,头埋得更深了。 莫以尘知道,她在隐藏什么,因为,书都拿反了。 轻叹口气,摇摇头,嘴角微微一笑。 握住她的手,将书摆正,也垂着眉。 一本书,隔着两颗心,像是无法跨越的银河,越不过,也看不透。 “如果,你想做什么,千万护着你自己……” 莫以尘轻声呢喃,像是在嘱咐,在恳求。 她知道,他,知道了。 “放心,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 等待,不会蹉跎岁月,只会蹉跎自己,身心俱疲。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 两手相握,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和你,拂衣而坐,相谈到天亮。 “此次联姻,你想好要去了吗?有些事,终究是要有个结果的,不然伤心的还会是你自己”。 只是,莫以尘他自己,又做到了吗? 开导他人的时候,什么都懂,一到自己,好像就什么都顾不到了。 “我……” 何千缘抬起头,晶白的眸子看向窗外,就是心碎的声音。 “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对她,也面对自己……” 看着窗外,那座山的背后,就是那个斜坡,也是他们四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莫以尘顺着她的目光,也望着那个地方,回忆着已逝的小小青春。 “你还记得”。 “自然记得,那是,青春的记忆……” 第83章 初四 新历以来,九源的学子考核,向来是以寝舍为一组,不及格者需要重修,直至及格为止,才能有资格分配到任务。 而且,按照能力的高低,职务和酬劳也有好坏之分。 这倒也是,能翻身的一个途径。 叶宿清一向争强好胜,自然想争得头魁,于是每日都早早的起来,修习练功。 何千缘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及格就好,没想着要拼命争什么。 至于,分到什么样的职务,她也不在乎,高官厚禄不重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高职务,就代表着高风险,高要求。 何千缘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也不想去冒险,在这乱世活着,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别的呢。 想着自己的成绩差一点,就能往低阶的大洲分一分,就能离哥哥近一点了,这样最好了。 只是,天杀的叶宿清,天天鸡还没叫,就拽着何千缘去广场上练功。 每天都是睡得正香,忽然被惊醒,任谁都受不了。 何况,何千缘性子比较急,有些事能忍,起床这件事,她还真的忍不了。 渐渐地,入了深秋,天气愈加寒冷,何千缘就更起不来了。 这一天,是初四,阳光还算好,最适合赖床了。 “大小姐,求求你了,放过我行不行?我不想起来~~” 何千缘拱着被子,蹬着脚,不愿起来。 叶宿清早已梳洗打扮好了,站在床前,玫红的眼眸盯着她,怒气满满,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些天的相处,她们的关系好了许多,叶宿清也没有那么抵触,和何千缘身体触碰了。 其实,她也许没有那么洁癖,只是心里有点阴影,不敢和人接触吧。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是变好了的。 叶宿清一把掀开被子,何千缘温暖的被窝瞬间变成了冰窖子,冻得她直缩脚。 她披头散发的缩在床上,卷卷的头发遮着脸,白皙的小脸看不真切,只有睫毛微微一颤,在闪闪发光。 “不要~你个母夜叉,净欺负我”。 “少废话,都几时了,还睡?” 叶宿清拽着何千缘的双手,提着她坐了起来,将凉凉的手塞进她的薄衣里,瞬间清醒了。 “你干嘛?快拿出去,我起床还不行吗?” 何千缘冻得一哆嗦,赶紧爬下床,生无可恋。 “还治不了你?快点”,叶宿清叉着腰,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俏皮一笑。 何千缘洗了把脸,窝上头发,漱漱口,就睡眼惺忪的,被拽出了门。 一边走,还一边打哈欠。 散乱的发丝,一翘一翘的,在微微晨光中,镀上一层金粉,暖洋洋的。 “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把头发扎好吗?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叶宿清拉着她,边走边数落她,跟姐姐训妹妹一样。 “要你管,我乐意,又不违反校规,哪条规矩说,要容貌端庄精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懒得说你,快点,小懒虫”。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广场,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 “醒了没?练功了”,叶宿清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果干,塞给何千缘,让她醒醒神。 酸涩无比的味道,掐着喉咙,灌进了脑子里,清爽无比。 “唔,好酸”。 何千缘本来还想偷眯一会,这下好了,彻底醒了。 “准备好了吗?” 叶宿清扯了扯绸带,做好战斗的准备。 此时,轻柔的丝带,在晨光中,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晕,优雅醉人。 “来吧”,何千缘伸伸腰,做好迎战的准备,两手空空,也丝毫不慌。 叶宿清挥舞着手中的绸带,先是像柳条般柔顺,接着直接窜了过来,闪电般的迅猛。 没见过的人,估计都没看清楚,就被打了一脑门。 何千缘却一移脚,灵活的躲开了,眼都没完全睁开。 好像,都有条件反射了,估计是被叶宿清练出来的。 浅紫的绸带,滑过她白净的衣袍,印着霓彩光,这一刻她是五彩的,迷人的。 随意散乱的发丝,被风吹着,在额前飞舞,自由烂漫。 两人你来我往,太阳冒了头,薄汗浸湿衣衫,粒粒尘埃都是少年的快意。 咕喽喽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两人都饿了。 “叶宿清,我饿了,休息会儿吧”。 何千缘扶着腰,微微喘着,脸颊滑落几滴汗水,晶莹剔透。 “好,一起去膳堂吧”,叶宿清收了绸带,又拿出条手帕,擦了擦汗,走到她身边。 “我不去,昨天的午饭还没吃完呢,不用再买了”。 “不行,虽然天凉,东西坏不了,但是你每天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这么久了,就没见你吃过几次膳堂,要是哪天你一下撅过去,我可不负责,走!” “我不去,这几天的预算都不够了,不能乱花”。 何千缘的倔脾气,一旦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叶宿清左拉右扯,就是拉不动。 “我请你吃,就算报答你每天陪我修习,走吧”。 “这样的话……好吧,你终于知道我的辛苦了,每天被你追,我都快练出飞毛腿了”。 “还不是你太弱,多练练,到时候你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了,别帮倒忙,拖我后腿”。 “知道了,大小姐,你慢点,我腿软”。 叶宿清拉着何千缘的手,一路上嬉嬉闹闹的,走向膳堂。 深秋时节,桃花败了,其他的植株倒是欣欣向荣,一片生机勃勃。 走到半路,何千缘忽然慢了下来,拱着鼻子,嗅着什么。 “怎么了?你现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叶宿清打趣道。 “不是你闻,好熟悉的味道,不是饭,而是……好像是……莫以尘身上的味道”,何千缘认真的说。 “你还知道莫师兄身上的……你没事瞎闻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变态呢!” “你才是变态,职业病犯了,我这不是成天被他提溜着补作业,天长日久,就记住了嘛”。 两人停下脚步,周围静悄悄的,耳旁还传来一阵,细微的剑刃出鞘声。 “好像还有……徐啸杰”,何千缘又闻了闻。 “你确定吗?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何千缘转了一圈,最后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拨开茂密的草丛,在一个斜坡上,果然看见了徐啸杰,莫以尘冷漠的站在坡上。 徐啸杰后面还跟着,闪着蓝光的风陨剑,像是一直在撵着他走。 这场景……有点,搞笑啊。 “哎,你鼻子还真灵,你是做什么的?” “收尸的,你要是嫌弃我,就离我远点”,何千缘也不避讳,直接说道。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何千缘知道,叶宿清是个好人,就是毛病太多了。 不管她能不能接受,既然她问起来了,如实告知就是了,隐瞒也不是个好事。 “收尸……挺好的,为死者送最后一程,是个神圣的使命……” 听叶宿清这样说,还真是有点没想到,何千缘对她的印象更好了些。 对死者尊重的人,不会太差,哥哥就是这样说的。 “谢谢你……” “行了,别肉麻了……还是看看他们在干嘛吧,你说,徐啸杰会不会,得罪莫师兄了?” 叶宿清趴在何千缘肩上,轻声呢喃,栗色的长发轻触着少女的肌肤。 “说不准,毕竟徐啸杰那家伙,挺能惹事的,你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 何千缘悄悄探出头,见徐啸杰弯腰驼背的样子,肯定是累着了。 背后的风陨,还是紧紧跟着,莫以尘站在树下,一脸严肃的看着。 这场景,和监督自己做作业的时候,还真是如出一辙。 “这倒是,从小他可没少惹事,他哥心都操碎了……不过,就他那一点大的胆子,敢惹莫师兄?以我的了解,应该不会”。 叶宿清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被一群小公子围攻,还是叶宿清救的他。 他当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巴巴的橘色大眼睛,水汪汪的,叶宿清至今都记得。 “那就怪了,难不成是徐啸杰睡觉不老实,莫以尘忍不了了吧?” 这倒也真是巧了,徐啸杰不偏不倚,和莫以尘住到了一起,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有可能……哎!什么东西?” 叶宿清偶然一转头,背后一片蓝,被吓了一跳,手没控制住力度,狠狠捏了何千缘一下。 “你干嘛?疼死我了”,何千缘直接疼得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一抬头,刚好对上了莫以尘幽深的眼眸。 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时候,笑比哭,要显得自然。 “莫师兄,早啊……” 莫以尘冷冷淡淡的,撇过脸,没有一丝惊讶,看样子,是早就发现她们了。 叶宿清也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扫了扫身上的枝叶,尴尬的鞠了一躬。 “莫师兄……” 徐啸杰本来垂头丧气的,看见两人,眼睛都亮了,笑得傻傻的。 他一笑,气氛瞬间好了起来。 “哎!你们怎么也在这?莫师兄也帮你们训练吗?” “训练?你训练?我宁愿相信你得罪莫师兄了,也不相信你能来修习”。 叶宿清傲娇的神情,和鄙夷的语气,是一点都不相信,其实,何千缘也是。 “宿清,话不能这么说,人是会变的嘛,我最近很努力的,对吧?莫师兄”。 徐啸杰扶着腰,喘了会粗气,就向莫以尘求证明,眼眸闪闪的,满是期待。 莫以尘却收了风陨剑,冷漠的别过了脸,没想理他。 估计,来帮徐啸杰修习,都是被缠的没办法了。 以莫以尘的实力,根本用不着考验,谁让人家厉害呢。 这背后的付出,自然,也不是能想象到的。 “莫师兄,你好歹给个面子嘛,看在我们共处一室的份……” “闭嘴……你很努力,行了吗?” 莫以尘耐不住,他软磨硬泡,只得开口应付一下。 “听见了吧?宿清,我很努力的,这次测试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在叶宿清面前,徐啸杰跟只小狗一样,不停的摇着尾巴,就差吐舌头了。 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青梅竹马。 两人说着话,何千缘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微微笑着。 第一次,尝到爱情的甜味,虽然是别人的,但也很幸福。 打心里,何千缘已经有点,将他们当成了朋友,亲密的家人了。 一点点,已是,很难得了。 当然有个例外,莫以尘他,本来连相处都不好相处,更别提能处成朋友了。 可能,更适合别的身份吧,比如老师。 四个人站在一起,阳光灿烂,射过树影斑驳,撒在他们身上,耀眼夺目。 这天初四,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一天。 第84章 加课 站在树影下,天蒙蒙的,少年的青春活力,也一点都没有被掩盖。 “宿清,你们也是在为考核而晨练吧,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勤奋的很,对不?千缘”。 “对对,你说什么都对,那也是她,我可是被迫的……” 徐啸杰笑嘻嘻地凑过来,叶宿清扭过脸,没想理他。 何千缘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的说。 莫以尘独自站在,与三人相距不远的地方,看样子,是没想参与这次谈话。 “被迫的?这次考核可是关乎你以后的分配,你不在意?” 听何千缘这么说,不仅徐啸杰和叶宿清很惊讶,齐刷刷的看向她。 就连冷漠的莫以尘,都不自觉的看了她一眼,眼眸透着好奇。 “看我干嘛?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些,我考核不及格,又不犯法。既然不在意,干嘛拼命地去争呢?” 叶宿清冷不丁,拍了何千缘脑门一下,“你没事吧?到九源来,不就是为了以后能有个好差事吗?交了钱,你却不在意,脑子进水了吧?” “要你管,又没花你的钱,我天天陪你练,已经够好的了……好痛”,何千缘揉了揉脑袋,发着牢骚。 “随你吧,到时候可别后悔”,叶宿清无奈摇摇头,但眼睛里,还是有点替她担心。 “可是,这次考核后,便是家属见面仪式,你家里不来人吗?就算再不在意,好歹大过年的,也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徐啸杰横插一嘴,提到了何千缘关心的点,真是帮了大忙了。 “家里人要来?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莫以尘,忽然开口说道。 “半月前,卫家主的典籍课,你睡着了”。 是吗? 何千缘真的没有印象了,谁让卫家主的课枯燥乏味,不是读书就是背书,书比自己的脸皮还要厚。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典故和史实,真是要了命了。 他一个瘦瘦小小的老人家,脑子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的东西,也是厉害。 卫家主,卫殇,为人和善,总是笑呵呵的,脾气好到,好像谁都可以踩他一脚。 这一点,卫隐师兄和他倒是挺像的,文雅书生的气质,遗传的很好。 不过,卫隐师兄也不太像他父亲,从来都是挺直腰板,一点也不唯唯诺诺。 这卫家主,如今在老宿堂,也是没太有话语权,要不是卫隐师兄出众,可能卫府早就下台了。 卫殇虽然地位不高,但是一心为民,是个好长老。 大部分时候,忙到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和妻子的感情也不太好,四十多才有了卫隐。 仕途不顺,妻子离心,老来得子,也是不容易。 好在卫隐师兄出挑,他很知足。 只是,他能不能改一改上课的风格啊? 一上他的课,学子们就集体犯困,东倒西歪的,跟上催眠课一样。 这可就不能,怪何千缘了,理由充分嘛。 “哈哈,是吗……” 何千缘尴尬的笑笑,心里暗自嘀咕着,“莫以尘没事关注我干嘛?别是想抓我的小辫子,给我穿小鞋……不至于吧?不就是成绩差点,之前搅了他看风景的好心情嘛……小气鬼……” 何千缘悄悄鼓着嘴,以示不满,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早就被莫以尘看见了。 只是不说而已。 眼下最重要的是,这次考核,何千缘还真得重视起来,哥哥会来,要是看到自己的成绩那么差,肯定会担心自己的。 不行,不能让哥哥担忧。 要想,既不出众,还不让哥哥担心,就只有保持中等成绩,这样两全其美。 何千缘想着,自己现在的成绩是中等偏下,那就还要努力才行,不能再马虎了。 何千缘正发着呆,叶宿清忽然说道。 “莫师兄,我们先走了,还要准备上课呢,何千缘,走了!” 叶宿清看太阳渐渐升高,时候不早了,便朝莫以尘鞠了一躬,拉着何千缘就走了。 “哎,宿清,你们去哪?我也……去……” 看着两人跑走了,徐啸杰一抬脚也想跟上去,但对上莫以尘警告似的眼眸,就不敢说话了。 求人办事,没完成,就想丢下别人跑吗? 莫以尘可不惯着他。 “再加三圈”,莫以尘冷冷的丢下一句,风陨就瞬间出鞘,追着徐啸杰跑。 “啊……别,别,我跑就是了”。 徐啸杰赶紧撒开腿跑上了坡,风陨在后面紧跟着,一会就跑出了莫以尘的视野。 莫以尘看着何千缘的背影,眼眸流转着万千思绪,抿了抿嘴,思索着什么。 到了膳堂,叶宿清领着何千缘,东窜西窜的,打了一盒饭菜,何千缘都快端不动了。 “哎,叶宿清,太多了,吃不完的”。 “怎么吃不完?你看你瘦的,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不够我再给你打点,吃不完本小姐可不同意”。 “不是,你把我当猪喂呢?这都快三个人的量了,叶宿清!” 何千缘端着饭盒,刚想拉住叶宿清,她又拽着自己跑到另一个铺子。 九源的膳堂,是承包制的,什么都有。 什么馄饨,面食,小菜都有。 为了九洲的未来,昪洲对学子们,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九源一共就没几个人,还整这么大的膳堂,也是用心了。 好不容易坐下,何千缘手酸的已经端不动了,砰的一声,把餐盒搁到了桌子上。 “累死我了,大小姐,你真是高估我了,我真的吃不完,太浪费了”。 何千缘瘫在椅子上,看着满盘的佳肴,虽然很饿,但就是吃不下。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饭食,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 而且,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哥哥却吃不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叶宿清擦擦桌子和筷子,正要动筷,却见何千缘呆呆的坐着,有点疑惑。 “没事……刚练完,没太有胃口……” “就算这样,你好歹也吃点,一会上课你吃不消的……吃不完你带回去就行了,不用硬撑,快点,本小姐辛辛苦苦挑的,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叶宿清夹起一块肉,直接塞进何千缘的嘴里,霸气的动作,温柔的心思。 “唔,你轻点,嘴都快被戳漏了,我吃还不行吗?” “少矫情,本小姐可是第一次喂人吃东西,快点,一会迟到了”。 “好的,大小姐!” “嘴贫……” 少女嬉嬉闹闹的,引得周围端坐的学子们,异样的眼光。 “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是啊,真是难得”。 “有人能和叶宿清玩的这么好,也是奇了,就她那个臭脾气……” “何千缘还真是幸运,能得叶宿清的笑脸,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啊……” “是啊……” 何千缘听着学子们的议论,有点不舒服,她一直希望自己不被注意,现在倒成了焦点人物了。 有点打脸了,明明说过,不想和任何人亲近的。 可能,想一直一个人,多少有些不可能实现。 人总是要交往的,为了生存,也为了心灵的涤荡。 在这里,何千缘渐渐打开了封闭的心,勇敢向前。 既然如此,何千缘也不刻意回避了,顺其自然吧。 管别人怎么说,在意自己在意的,就够了。 因为,有知心的朋友,真的很好。 只是,要是能少点像黑皮猴,巫马聪那样的人,就更好了。 角落里,巫马聪恶狠狠的盯着何千缘,心里很是不爽。 “虎到平阳被犬欺,叶宿清这家伙怎么叛变了?真是眼瞎了,何千缘这个小穷鬼,早晚弄死她!” 巫马聪狠狠的戳着饭盒,筷子都要断了,还是不解气。 “叶宿清帮着她,就连徐啸杰那个胆小鬼也是,怎么都帮着她……还有该死的莫以尘,都给我等着!” 越说越起劲,越戳越用力,框框的声音,引得邻桌的同窗投来异样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少爷吃饭啊?” 学子识相的埋下头,继续扒拉着饭盒。 “走着瞧……” …… 忙碌的一天匆匆而过,上完一天的课程,已是黄昏。 学子们早早地用完晚膳,回房休息了,秋日太阳落得早,先生们担心黑夜容易出事,就不许学子们回来的太晚。 就连,最傲娇不服管教的叶宿清,都早早地回去了。 回到房里,见午膳的饭盒还在何千缘的书桌上,满满当当的,几乎没动过。 何千缘躺在床上,不知道睡没睡着,连晚膳都没吃。 “你这家伙,怎么不盖上盒子,凉了不好吃……还有一屋子都是饭菜的味道,我不是说过……睡了?算了,饶你一回”。 叶宿清叫了何千缘几声,没反应,还以为她睡着了,就没追究,洗洗睡了。 等叶宿清呼吸渐渐平稳,睡得熟了。 何千缘翻身坐了起来,心里有点乱,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虽然现在虹墨先生管得严,但这么久了,何千缘早就摸熟了桃溪舍。 什么地方树多,隐蔽性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爬出去,她都知道。 这不,半夜三更,何千缘找到那个最佳地点,轻车熟路的爬了出去。 今晚的夜色,月亮很美,星空也亮晶晶的,五光十色的植株在路上照着明,幽静淡雅。 只是何千缘心里装着事,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一路晃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风堂的山脚下。 “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回倒是没迷路,怎么回事……” “何千缘”。 忽然被叫了一声,何千缘寒毛都竖起来了,心里想着,可别是什么鬼之类的。 下意识,紧张的吸吸鼻子。 不对,怎么有点熟悉? 何千缘回过身,印入眼帘的,不是什么鬼怪异兽,是一抹清爽的淡蓝色,如朗月,如星子。 “莫师兄?你怎么在这?” 何千缘松了一口气,看见他,莫名的安心一点。 “我在风堂,很奇怪吗?倒是你,夜间晚出,怎么说?” 莫以尘闪闪的幽蓝眼眸,盯着她,语气有点责怪,夹杂着些许担心。 “那个,我……吃的太饱,睡不着……我马上滚回去”。 何千缘后撤几步,转过身,就想跑。 刚回头就看见,风陨浮在空中,拦着她不让她走。 明晃晃的蓝光,照着何千缘痛苦的脸,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没办法,只能再转回去,可恶,两个欺负我一个。 “跟我来”,莫以尘走到何千缘面前,眼眸柔和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风堂。 “哦……” 看来,今晚抄书要抄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了。 想哭…… 进了风堂的门,何千缘就感觉今晚肯定出不去了,案上是厚厚的一摞书。 何千缘腿都僵了,根本坐不下来,怕坐下去,就起不来了。 “不坐,是等着罚抄吗?” 莫以尘端坐在案前,翻着一本书,冷漠的问道。 “师兄找我来,不是罚抄?那是为了什么?” 这个答案显然,有点超乎何千缘的想象,惊愕的看着眼前,冷冰冰的莫以尘。 “再不坐,就是了”。 “别!我坐,我听师兄的”。 一听不是罚抄,何千缘提着的心也着了地,有些好奇莫以尘到底要干什么。 …… 他怎么又不说话了? 真是急死了,就算要卸磨杀驴,能不能痛快点啊! “师兄,你……” “把这本书读了,下次抽查”。 何千缘刚想开口,莫以尘忽然递过来一本书,薄薄的一本,不是正在学的课本。 “这是什么?” 何千缘接过来,随手翻了几页,似乎是关于什么功法的,上面画着几个奇怪姿势的小人。 “轻身法,你比较瘦小,护着自己足够了”,莫以尘看着一本书,淡淡的解释道。 “真的?太适合我了,谢谢师兄!” 何千缘就喜欢这种,不用动手动脚的功法,还能护住自己,不给别人拖后腿。 也难得,何千缘第一次对一本书这么感兴趣,认真的看了起来。 莫以尘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微微浅笑,也放下心来,聚精会神的看起了书。 好不容易得了本感兴趣的书,才看了半个时辰,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头开始啄米了。 从刚开始端坐着,再后来托着腮,然后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莫以尘放下书,看她睡得香香的,嘴角还挂着笑。 烛光下,何千缘白皙的脸庞融着柔光,红扑扑的,乌黑的碎发垂在睫毛上,交相辉映。 趴在书案上,小鼻子一扇一扇的,头发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摸一摸。 莫以尘一改平日的冷漠,满眼温柔,脸上渐渐染上温度,红润起来。 没控制住,缓缓抬起手,想撩一撩她额前的碎发。 但临到手边,却一愣,随后收了手,一抹淡淡的忧愁,从浅浅的嘴唇闪过,垂了下去。 莫以尘收回手,攥了起来,轻叹口气,抬头看向窗外,星河入梦,却永远不是自己想要的。 长夜漫漫,唯你作伴,便也足矣。 …… 等何千缘睡醒了,已经快天亮了,莫以尘才不得不叫醒她。 何千缘爬起来,抱起书,朝莫以尘尴尬一笑,就赶紧往桃溪舍跑,再晚就死定了。 入了冬,虹墨先生都要查寝,谁要是不在,皮都能掉几层。 悄摸的爬上墙,好在虹墨先生的屋子还没亮,何千缘庆幸的坐在墙头上,怀里抱着书,伸出脚,小心翼翼的够着地面。 着了地,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一直爬到了自己的房间。 缓缓打开一条缝,就吱呀一声,心一横,赶紧打开,钻了进去。 “呼~~” “何千缘~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天亮了吗?” 叶宿清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道。 “对,对啊,我这不是想考好点,让哥哥开心点嘛……你快起来吧,我们一起努力”。 何千缘背过手,慢慢踱步到自己的书桌前,将莫以尘的书藏在书堆下面。 “嗯,等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出发”。 叶宿清没起疑心,何千缘也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运气好,没被虹墨先生逮到。 感觉自己偷偷摸摸的加课,跟做贼一样,不仅猥琐,还拉低了好心的莫以尘。 说起莫以尘,他干嘛费时费力,帮自己? 没道理啊? 先不管了,还是先应付考核吧,一想到就要见哥哥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说起来,自己这些日子也攒了不少钱,等考完试,就去给哥哥挑一双鞋。 虽然,哥哥肯定会说自己乱省钱,不过,也值了。 第85章 考核 这年,是新历十一年,何千缘入学九源学府,时年十三岁。 熬了大半年,马上就要新年了,考核将近,学子们都挑灯夜读,希望过个好年,为家族争光。 就连散漫惯了的徐啸杰,都十分认真,不仅缠着莫以尘一起晨练,还天天往书阁跑。 其实,明眼人看得出来,估计是他哥徐啸东逼的吧。 徐啸东,徐家大公子,文武双全,品行端正,完美继承了徐家主一身的本领,是公认的下一任家主。 俗话说,家有好大宝,二宝无所谓。 有徐啸东这个好儿子,徐家对徐啸杰的期待值也不是特别高。 只希望他能少惹点事,安安稳稳的,将来能扶持大哥,扶持徐家。 只是当哥哥的,总会希望弟弟能有个好前程,所以徐啸东对弟弟的管教颇为严格。 老子不管,大哥管,徐啸杰也是很幸福的。 徐啸东任教的是兵器课,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都有了解。 什么出处,用法,禁忌,层出不穷。 徐啸东对这些东西很是痴迷,能准确说出每一件武器的尺寸和材质,几乎分毫不差。 徐啸东本人也像兵器一样,刚正不阿,赤胆忠心。 同样橘色的眼眸,满是坚毅和果敢,褐色的发丝如铁,如钢,坚不可摧。 亲兄弟两个,虽然相差七八岁,但容貌长得有五分相似,可气质却是完全不同。 一个铮铮铁骨守忠心,一个桀骜不驯爱自由,性格反差大的不是一点。 两个人的追求不同,就会有很多摩擦,时常吵上一架,也很正常。 这不马上期末考核了吗? 徐啸杰为了躲着哥哥的唠叨,也不想和他起冲突,大过年的干嘛找不痛快呢? 就天天猫着腰走,生怕被徐啸东捉住,教训一顿。 这天,好巧不巧,正好有徐啸东的兵器课,徐啸杰已经请了很多次假了,这下逃不掉了。 这节课,徐啸东讲解着兵器,还特地让徐啸杰上来演示,迟迟不让他下去,一直站到了下课。 臭小子,不是躲着哥哥吗? 这下看你怎么跑! 徐啸杰局促不安的,站在台子上,汗珠比脸都大。 何千缘和叶宿清坐在下面,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点点头,似乎是在表达什么。 徐啸杰还以为,她们要陪自己,帮着自己解脱呢。 心里还有点小感动呢。 谁承想,她们一下课就溜走了,临走前还朝他眨眨眼,有点幸灾乐祸。 学子们也识相的,躲了出去,留给兄弟俩独处的时间。 而莫以尘,一直都是最后一个走的,这次也不例外,手里习惯性的拿着一本书,正朝门外走。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徐啸杰打算最后挣扎一次,向莫以尘投去求助的目光。 橘眸闪闪,已经泛起了泪花。 莫以尘像是没看见一样,冷漠的走过,只是朝徐啸东微微颔首。 就出去了,在空气中,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好吧,最后的希望也没了,那就直面吧。 …… “……徐先生有事吗?我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吧……” 徐啸杰嘴皮子一溜,就想躲过去。 可是,一对上哥哥那双坚毅的眼睛,就没底气了。 “真是不够意思,三个人自己跑了,就剩下我一个,一会就去鄙视你们……” 徐啸杰正出神,徐啸东突然打了他一脑门,力度刚好,红了一小片,但不多。 “在我面前还耍嘴皮子?臭小子,这些天,躲我躲的挺起劲是吧?” 徐啸东扭着徐啸杰的耳朵,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数落他。 “哎,哥,哥,我错了,先松手,耳朵快掉了”。 徐啸杰歪着头,疼得直流眼泪,叫苦连天。 “现在知道疼了,你偷偷背着我,找莫以尘晨练的时候,怎么不喊疼?” “啊,你知道了?哎,轻点”。 “你是嫌你哥教不好,还是没有莫以尘厉害,不找我还找外人?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就该罚你抄家规”。 徐啸东脸上显着不高兴,容貌虽然和徐啸杰差不多,但独有一种气质。 如果说徐啸杰是俊美不羁,那徐啸东就是沉稳大气,更像一个家主该有的样子。 不过在弟弟面前,徐啸东还是哥哥的模样,和善亲人。 “找你练,肠子都能吐出来,自己没点数吗……”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徐啸杰嘀咕什么,徐啸东心知肚明,手更用力了。 “我错了,这不是想给你,和父亲母亲一个惊喜嘛”。 徐啸东听弟弟这么说,气消了一些,松开了青筋暴起的手。 “既然这样,你就跟着莫以尘好好学,别给父亲丢人,这次家属会父亲母亲都会来,你好自为之……还有,只此一次,下次哥哥帮你练,听见没?” 徐啸东揉了揉弟弟的小脑瓜,眼眸温柔,少了一点戾气。 “听见了,哥,你放心,那我走了”。 徐啸杰看准时机,赶紧溜了。 “哎,你慢点……臭小子,跑的很快”。 徐啸东摇摇头,收拾好一堆兵器,离开了学堂。 空荡的学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忽然讲台底下露出一双眼睛。 红彤彤的,诡异至极,还伴着咔咔的声音,像是……嚼骨头的粉碎声。 随着一阵微风拂过,慢慢爬了出来,留下一行血痕,和碎骨。 诡异的东西正在摸索着,突然紧闭的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双红眼睛受了惊吓,瞪得极大,布满血丝,露出了尖牙,还在渗着血。 门口的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邪魅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乖,别怕……饿了吗?跟我来……” 那人伸出手,血淋淋的,猩红一片,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那诡谲的东西。 尖爪磨着地,刺耳的声音响起整个学堂,猛的朝那人冲了过去。 此人,会是谁呢? 又想干什么? …… 徐啸杰一路跑,不敢停,终于在那个斜坡上,看见了早就等在那里的何千缘和叶宿清。 “好啊,两个不仗义的家伙,还笑,我哥差点给我送西天去”。 徐啸杰气喘吁吁的,扶着腰,站在她们面前,埋怨着。 “你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别装了,在我面前还装?” 叶宿清捶了他胸口一拳,徐啸杰捂着胸口也不装了,笑得傻傻的,满眼都是她。 “这都快考核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吊儿郎当的,小心你哥真的扒了你的皮”,叶宿清叉着腰,提醒道。 “放心,我虽然弱鸡,但我也是有后招的,要不要看看?” 何千缘有点好奇的问道,“好啊,什么后招?厉害吗?我学学”。 叶宿清却一把拽过何千缘,握着她的手,还泼了她一头凉水。 “你信他的鬼话干嘛,走了”。 “哎,看看嘛,说不定我哪天能用上呢,叶宿清,你慢点”。 “喂,你们去哪?等等我!” “书阁”,叶宿清回过头,笑着说道。 阳光灿烂,照耀着眼前粉紫的少女,一颦一笑,都是心动的感觉。 可惜的是,美好的东西终会逝去,很难长久。 何千缘看着眼前的两人,唯有祝福在心底,希望未来,他们终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自己也能和哥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如果可以,再自私一点,那就所有生灵,都能幸福安康。 等三人跑远了,一直躲在树后的莫以尘,才探出身来,遥望着远处的渴望。 眼眸所望的,皆是她。 奢望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美好。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这抹浅淡的蓝色,可能注定,只能有个冷清的感情。 …… 时间匆匆而过,你我来日方长。 学子们心心念念的考核,终于到了,心情既忐忑,又激动。 考得好,便是个瑞年,考不好,就是灾年。 不紧张是假的,特别是那些渴望出人头地,为家族争光的学子们。 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几月的努力就在这一刻验证了。 考核这天,冬雪下的好大,白花花的一片,学子们却身着薄衣站在山门前,等着校长完颜耀的指示。 “天这么冷,为什么还要我们穿单衣呢?冻死了”。 “这不是为了行动方便嘛,你穿的像个球一样,怎么好行动?” “就是,万一要考灵活度什么的,那不就直接挂了嘛……” “也是……怎么还不发话啊?” 呼出的层层热气,腾空而起,为此次考核,烘托着迷幻的气氛。 完颜耀站在山门前,手缩在袖子里,白花花的胡子上,沾满了雪,微微一颤,就抖落下来,碎作星子。 “学子们,今日,便是你们入学九源学府以来,第一次正式考核,这不仅关乎你们的成绩,还影响着以后的发展。在这新年来临之际,老夫衷心祝愿各位能取得好成绩,当然安全第一。接下来,由卫隐来介绍一下考核内容和标准,老夫怕冷,先下去了,等你们的好消息哦!” 完颜长老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亲和,戏谑的话语惹得学子们一笑,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完颜耀迈着小碎步,走到一旁,将主位让给卫隐。 卫隐大方有礼的鞠了一躬,面对着学子们,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紧张。 “诸位好,方才完颜长老已经安派洲府的人,在学院里安排好了考核项目,并设结界封闭了学府。为了更好的让学子们体验实战,现在学院里各处都有游荡的异兽,学子们的任务便是与之交手,尽可能的制服它们。在它们的身上有标牌,谁制服的多,拿到的牌子多,成绩便越高”。 学子们议论纷纷,窃窃私语,显然对考核的内容,不太能接受。 “这就要实战了?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是啊,我这些日子光啃书了,谁能料到居然是实战?” “我连法器还没熟悉呢,怎么办?” “是啊,我不会被吃掉吧?” “害怕……” 卫隐简单介绍一下,然后退到一旁,卫殇接着介绍。 咳嗽一声,引起学子们的注意,阻止了骚乱。 接着,他用独有的,慢慢吞吞的语气,开口说道,“学子们请安心,除了老夫,虹墨先生,徐家大少爷以及洲府的人,都会在附近,以保证学子们的安全,而且这些异兽都是小兽,攻击性不强,大可放心”。 “卫老先生在附近?那到底是他保护我们,还是我们保护他啊!他这小身板,能行吗?” “是啊……” “怎么不让卫隐师兄保护我们?” “师兄也要考核,肯定不行……” 卫殇听着孩子们不信任的话语,多少有点尴尬,站在那无地自容了。 “额,学子们请安静,至少相信老夫一次嘛……” 正说着,卫隐走到垂老的父亲旁边,轻拍他的肩膀,朝他点点头。 两双浅浅的眼眸相对,周围忽然静了下来。 卫殇立刻,了解到什么意思,退到了一旁。 “大家放心,尽力就好,此次考核不会为难我们的”。 听卫隐师兄这么说,学子们稍稍安心。 多少有点双标了,让他老爹怎么办? 虹墨先生一袭红衣,光彩夺目,艳丽的红唇一开口就是惊艳。 “此次考核,以寝室为组,学子之间不可恶意攻击,使阴招,一经发现便是开除,品德问题不可饶恕,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先生”。 就算这么明说了,肯定还会有人破这个规矩,不用猜,巫马聪肯定是一个。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一直紧盯着何千缘看,估计在盘算着什么坏点子。 虹墨嘱咐完,站在一旁,等着完颜长老发出最后的指示。 完颜耀又插着兜,踱步到了主位,脸上肉嘟嘟的,一走就一颤。 “我宣布,九源学府,新历十一年年终考核,正式开始,祝学子们一帆风顺”。 终于开始了,再不开始,就快冻死了,这些新鲜的花朵,没上阵可能就阵亡了。 学子们分批,从不同地方进入学府,踏上第一次,未来的旅程。 莫以尘和徐啸杰,抽中了前门,早早地进去了。 而何千缘和叶宿清抽签,抽到最远的地方,对此叶宿清很不满。 “从后面进去,绕一大圈,异兽都被清光了,还有我们什么事?真是倒霉”。 也不一定,万一异兽都在后门,也不好说啊。 叶宿清皱着眉,叹了口气,生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手臭呢。 这件事,可不能再任性了。 “何千缘?你发什么呆,是不是紧张?没事,本小姐保护你”。 叶宿清看何千缘脸上有些凝重,就用手肘戳了戳她,安慰着说道。 “啊?没事,就是心慌,莫名的慌,真是奇怪……” 这几天,何千缘隐隐约约的,总觉得怪怪的,心慌意乱,可就是说不上来。 “放宽心,进了门,你就跟着我,要是有危险,先躲起来,我也好放开手,听见没?” 叶宿清又嘱咐何千缘一遍,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不放心。 “听见了……” “到了,来”。 叶宿清握住何千缘的手,玫色的眼眸尽是坚毅,这一刻,何千缘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嗯”。 何千缘回扣住,她修长光滑的手,勇敢的迈出这一步。 此次考核,不仅是能力的检测,也是人性的试探和考验。 会有什么结果呢? 拭目以待…… 第87章 初显 此时,莫以尘抱着何千缘,正走在狭长的峭壁上,诡谲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 为了能伸展开,莫以尘加快脚步,赶紧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慌不择己。 莫以尘将何千缘安置在一处角落,留下左刃守着她,提起右刃,准备迎击。 浑身充斥着冷峻,微暗中,幽冥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缓缓露出的身形。 血狐拱着鼻子,张牙舞爪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饥渴难耐的嗅着,何千缘身上的血腥味,舔了舔贪婪的嘴唇。 爪子勾着地面,刺耳的尖锐声,划破了洞穴,千年的沉睡。 狐狸敏捷,要想制服它,就要先出手。 莫以尘没有犹豫,提剑,便是风起,银蓝的光,环绕着,迅猛的斩了过去。 血狐呲着牙,躲过风刃,恶狠狠的扑向了莫以尘。 莫以尘一边攻击,一边引着血狐远离何千缘的藏身处,才能放心迎战。 面对如此强大的异兽,莫以尘单枪匹马的,很难快速取胜。 只能利用身形上的优势,灵活的消耗它的体力,才有机会。 血狐被乱如麻的剑刃,刺痛的异常烦躁,不停地横冲直撞。 莫以尘身如风般轻巧,任凭血狐怎么努力,就是抓不到,只能和自己怄气,胡乱叫着。 腥风血雨之后,血狐明显体力不支,动作慢了下来,洞穴内回荡着,它焦灼的喘息声。 莫以尘看准时机,准备最后一击,将其击倒。 奇怪的是,莫以尘还没出手,血狐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暴怒起来,顿时地动山摇。 大大小小的碎石,从洞顶坠落,莫以尘第一反应不是顾着自己,而是想着何千缘的安危。 血狐身上乱飞的尖刺,毫无预兆的划破着他白净的面容和衣袍,一时间浸染了血痕。 何千缘靠在角落里,浑身无力。 被血狐猛撞了一下后,只是流了点血,何千缘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她还硬撑着,在冰天雪地里,跑了一段路,才躲进了这个温暖的洞穴。 只是,身子却不见温暖,愈加寒冷起来,体内也传来阵阵剧痛。 虽然恢复了一点意识,但面对着头顶,即将把自己砸成肉泥的石块,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越来越近,心跳都快停止了。 砸下来的那一刻,何千缘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自己就要折在这了,身体却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湿漉漉的味道夹杂着些许清香。 何千缘睁开眼,只见一张惨白,却依旧清俊的脸庞,还在微微含笑看着她。 墨色的发丝间,不时滴落滚热的鲜血,温暖着何千缘冰冷的心。 莫以尘伏在何千缘身上,挡住了所有的碎石,背上被砸出一片血块,也没有动摇一分。 “你……” 等震荡过去,莫以尘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眼前朦朦胧胧的,倒在了一旁。 何千缘青蓝的眼眸,倒映着他,渐渐变了色,诡谲起来。 何千缘呆呆的看着莫以尘,好一会,什么反应都没有。 血狐停止了疯狂,张开血口,冲了过来。 没走几步,一道红光闪现,刺穿了它的胸腔,顿时鲜血淋漓。 血狐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着,呻吟着。 充满血丝的媚眼,只是一眼,便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何千缘提着风陨的左刃,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邪魅,缓步靠近。 风陨沾着鲜血,散发出暗红的彩光,映衬着何千缘苍白的面容。 那一刻,像是一幅诡异的画,活了过来,钻入脑中。 血狐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悲鸣声,响彻洞穴,一声骨裂后,回归沉寂。 风陨剑直直的,插在血狐的脑袋上,血浆四溅,染红了何千缘,含笑的血瞳。 呆愣片刻,何千缘冷淡淡的,松开手,眼眸渐渐褪色。 化诡异为惊恐,一下没稳住,摔坐到了地上。 这一剑,血狐的脑浆都泵出来了,一股恶臭味弥散开来。 这股味道,何千缘再熟悉不过了,以前经常有被砸死的人需要下葬,身上就是这样的气味。 何千缘憋着气,差点吐了出来,毕竟有段时间没闻到了。 “唔,不行了,得赶快离开这里,臭死了”。 何千缘忍着恶臭,和身体上的疼痛,跑过去架着昏迷的莫以尘,揣起风陨,赶紧离开了这个臭气冲天的洞穴。 沿着狭小的通道,何千缘扶着莫以尘,东倒西歪的,进入另一个洞天。 黑漆漆的,几乎看不清,身旁人的容貌。 虽说何千缘没什么力气,还受着伤,但能扶着莫以尘走这么久的路程,也是奇迹了。 好不容易摸黑,寻了处干燥的地方,何千缘想弯下腰将莫以尘放在地上,可她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吗? 刚弯下腰,还没站稳,就被莫以尘拽倒在了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 风陨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心跳声,清晰而急促,仿佛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莫以尘的手臂还搭在何千缘肩上,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怀里钻出来。 折腾了这一番,何千缘却脸不红,心不跳的,跟没事人一样。 毕竟,心里装着哥哥,对于其他,便都不甚在意。 终于能歇一歇了,可累死了。 何千缘坐起来,环顾四周,仔细听着动静,确定安全,才松下紧绷的神经。 揉了揉刺痛的腰,被撞飞的时候,好像伤到腰了,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越来越疼了。 万幸,何千缘还能动弹,命硬,不然就成残废了。 “咳咳……” 躺在地上的莫以尘,忽然微咳一声,暗光中,胸膛此起彼伏,吐息着渐渐平稳的气息。 “莫师兄,你醒了,怎么样?” 何千缘摸索着,抚上他的肩膀,帮他坐起身,靠在岩壁上。 黑暗中,只有他幽蓝的眼眸闪闪的,让何千缘感到安心。 “没事,你呢?” 莫以尘捂着胸口,弱弱的问一句。 “没事,就是腰疼,而且我好像不太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了……就是那只狐狸……” 何千缘一想起那个血腥的画面,浑身直抖,一阵后怕。 从小到大,她可是连鸡都没杀过,虽然也见过许多骇人的残尸,但自己动手杀生的感觉,还是很焦灼的。 后悔,也有点害怕自己,再做出什么。 “血狐……没伤着你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莫以尘语气有点冷峻,像是发现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别人可能会有所察觉,但何千缘心思浅,只有一丁点大,根本没有脑子想到这个问题。 她在意的,唯有现在,和哥哥。 “谢谢师兄相救……只是我们怎么出去还是个问题,洞口估计已经被冻住了,这里热气弥漫,不像是有出口的样子……” 没想到,何千缘成绩不怎么样,生存能力倒是很强,能分析出很多门道。 何千缘青蓝,璀璨的眼眸,一眨一眨的,在这黑暗中,似是绚烂的星辰,和希望。 看着她的眼睛,莫以尘知道,一定能出去的。 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缓和一下,就去找出口,血狐还在,迟早会找来的”。 “额……要不要告诉他,血狐已经被自己干掉了……虽然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不会把我当什么怪物,清除掉吧?那还是不说了吧,保命要紧……” 何千缘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别的方面不行,怎么逃命倒是很拿手。 “那,听师兄的……” 洞穴里虽然温暖,但长时间待在里面,还是有点心慌气短,胸闷异常。 错综复杂的地下河,流过,便是热气腾腾,温暖的囚笼。 封闭的空间里,一点风都没有,湿漉漉的湿气,渐渐蔓延上了发丝。 何千缘东看看,西看看,试图寻找着出口。 莫以尘盘腿坐在地上,运着功,晶莹的汗珠不时划过脸颊,后背早已湿透了,猩红一片。 呼~~ 没有了风,莫以尘似乎被扼住了经脉,运不起功来,内力都堵塞在了身体里。 何千缘察觉到莫以尘,有点不对劲,跑过来担心的问道。 “莫师兄,没事吧?你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这样好受点”。 何千缘自顾自的说完,就上了手,摸索起来。 莫以尘扣住她乱摸的手,语气有点慌张,“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 “没事,我什么没摸过!” “你……什么……都……” 本来,何千缘心直口快的说完,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莫以尘暗戳戳的一提醒,就意识到了。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算了,越说越乱,还是我来吧”。 扯开领子,露出白皙的肌肤,隐约中,还有些深色的印子。 何千缘没来及仔细看一下,莫以尘就有些抵触的,背过了身子。 背上血淋淋的,都是为了救她,而留下的痕迹。 但他心甘情愿,不求回应,只求她能平平安安的。 “疼吗?” 何千缘可能是职业病犯了,看见伤口就控制不住自己,伸手碰了碰还完好的肌肤,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一问,便是梦回,只是你我的回忆。 “习惯了……” 这一句,包含了多少,心酸和无奈。 …… “莫师兄……你……的身形,还是蛮不错的嘛”,何千缘调皮的撩拨道,希望把阴霾一扫而空。 就算显得自己,有点变态,也无所谓。 “你……不可轻薄……” 莫以尘被撩的,耳尖红红的,语气严厉起来。 只是,心里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莫师兄,下次肯定不敢了”。 何千缘语气欢愉,显然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以后再,出去乱说,罚你抄礼规”。 “啊?不要啊,我错了还不行吗?那本书,几辈子都抄不完”。 莫以尘板下脸来,何千缘就不敢胡说了,该怂还得怂。 散了会热,莫以尘感觉好多了,就整理起了衣服。 这一刻,一股清爽的,熟悉的风,吹过心尖,带来希望。 衣裳拂过何千缘鼻尖,除了血腥味,便是熟悉的清香,如痴如醉。 “走吧”,莫以尘站起身,执起风陨,才发现上面多了一些血迹。 思索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的看向何千缘。 “去哪?” “……有风吹过”。 “有风?那就是有出口了?” 何千缘跳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腰上的伤,疼得直流眼泪。 “哪边?” 莫以尘指着一处洞口,何千缘就窜了过去,迫不及待的想出去。 莫以尘却有点忧虑,眼眸深邃,黯淡无光,握紧了沾着不明血液的风陨。 他想到了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一路小跑,何千缘感觉到了,越来越清爽的风。 一片晶蓝的光亮,象征着自由的方向。 敲一敲,声音响亮,则中空,适合破封。 莫以尘只是一剑,明媚的光亮就照在了身上,瞬间温暖起来。 出了洞,摸出枯败的草丛,果然,洞穴贯穿了整个山。 从另一头进来,从这头出来,惊心动魄,着实不易。 寒风凛冽刺骨,却很舒心,没有喘不开气的感觉。 真好。 连夜的大雪,覆盖了昨夜的惊惶,白茫茫的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迷雾散去,阳光灿烂,这次考核,不知是否结束了。 两人踏雪,回到了残破的学堂,一众人已经守在了那里。 除了学子和先生们,还惊动了昪洲洲府的人,卫隐师兄正领着人勘察现场。 “真是惊险,幸好我没到这里来”。 “是啊,考个试,再把命搭进去,这可不值得”。 “听说是,何同窗和莫师兄遇袭了,现在还不见人呢”。 “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又不是我们失踪了,安心……” 旁边一个学子,把谈话全听了进去,顿时怒火中烧。 “要是你遇袭了,也希望别人是你这样的态度吗?真是冷血!” 此人一袭紫衣,韵味十足,只不过,此时怒火更胜一筹。 看热闹的学子们,识相的躲开了,谁也不敢招惹叶宿清,特别是现在。 “宿清,别生气,他们会没事的”。 徐啸杰站在一旁,也瞪了刚才的学子一眼,转身安慰道。 但愿吧…… 此时,没甚有人注意到,浑身挂彩的,何千缘和莫以尘。 偶然一抬头,叶宿清看见了何千缘,就焦急的跑了过来,不由分说,直接给了她一脑门。 “你这家伙,没事吧?” “喂,你怎么还打我啊?到底是关心我,还是想弄死我?疼死了”。 何千缘捂着头,气呼呼的说道。 徐啸杰也跟了过来,一阵嘘寒问暖,吵的莫以尘脑子疼。 “你们没事吧?那个大家伙呢?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徐啸杰围着何千缘,转了好几圈,想看看少没少零件。 莫以尘耐不住烦,就去找了卫隐,说明情况。 “停!别转了,头都晕了”。 何千缘扶着腰,靠在叶宿清怀里,脸色苍白,有点虚弱。 累了这么久,体力早就透支了。 “走,先扶你回寝室,徐啸杰帮忙”。 “来”。 徐啸杰蹲下身,背起何千缘,叶宿清在后面扶着,就朝桃溪舍进发。 …… “卫师兄”,莫以尘拖着伤,还是鞠了一躬。 “莫师弟,没事吧?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不着急,这里有我”。 卫隐见莫以尘衣服沾满了血,温和而不失担心的说道,做的很到位。 莫以尘可能也只是做做样子,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卫隐他的发现,这样才能保护她。 莫以尘走后,卫隐温和的神情冷了下来,盯着何千缘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次初显,显了什么,是福还是祸? 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第86章 惊狐 结界内,大雪纷飞,三尺内,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加上结界的特殊作用,里面变暗了许多,增加了不少难度。 选在这个季节考核,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有点故意整人的感觉。 何千缘和叶宿清进了门,就一直紧贴着对方的后背,警觉着四周。 迷障笼罩,精神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如此,身体还要忍受冰天雪地的考验,冻得瑟瑟发抖。 “叶宿清,你内力比较强,能感受到什么吗?我怎么感觉,一直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们啊?” “没有啊,轻舞一点动静都没有,是错觉吧?” 叶宿清扯了扯,手中的法器——轻舞,就是她系在手腕上的丝带。 “没事,见鬼杀鬼,来一个,本小姐抓一个,你跟紧我就行”。 叶宿清表面淡定,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是练习,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怕呢?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膳堂,此时这里,还真的不适合吃饭了。 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北风那个吹,呼啸着从耳旁吹过。 “你确定这里会有异兽吗?” 叶宿清见周围安静的可怕,悄摸问了一句,声音都颤抖了。 “异兽也会饿的,相信我,而且这里有新鲜的血腥味,估计是膳堂师傅留下的,肯定能引来不少”。 “我信你个鬼,是你自己饿了吧?要是没有,看我怎么收拾你”。 呜呜的声音,不断钻着两人的耳朵,这种恐惧感,真是难受死了。 何千缘扫视着四周,青蓝晶亮的眼眸,眨都不敢眨一下。 忽然,眼前窜过去一团东西,借着微微的光亮,是血红的毛球。 毛球似乎受到惊吓,停了下来,窝在角落里。 “叶宿清!” 何千缘盯着那团球,低声喊了叶宿清一嗓子,叶宿清回过身,也看着它。 “终于来了一只,快,何千缘,抓住它,异兽数量有限,要赶紧下手”。 叶宿清语气激荡起来,抬起手,慢慢靠近。 刚一靠近,毛球就一激灵,飞了过来,直直地冲向叶宿清。 “小心”。 好在何千缘离她近,及时拽了她一把,没被攻击到。 毛球直接撞到了墙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印子,忽然不动了。 半天都没有个声响。 壮着胆子,耐着性子。 何千缘便擦亮一支火烛,走过去查看,而叶宿清继续搜寻着周围。 “叶,叶宿清,你快来,这是怎么回事?” 何千缘刚走到跟前,就被吓得连连后退,眼眸里尽是惊恐。 “怎么了?你没事吧?” 叶宿清赶紧跑过来查看,这一眼,也被吓到了。 “这……我没施法啊!” 微弱的火光下,一只雪白的,三耳兔子缩在血泊里,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撕咬的伤口。 墙上和地上,都洒满了鲜血。 “你确定这是,膳堂师傅能做出来的?” “不对,这是被咬的,不是说这次的异兽不会伤人吗?怎么会这样?” 何千缘蹲下来,有点心疼的摸了摸,眼前这个小生命。 真可惜,就这么走了。 虽然,它已经异化了,但何千缘就是不忍心。 叶宿清没有丝毫的波动,直接取下牌子,颇为高兴的说道。 “好在牌子还在……何千缘,你干嘛呢?异兽嘛,要是异化的厉害,同类之间互相攻击,也是有可能的,别看了,走吧”。 是吗? 何千缘恋恋不舍,又摸了摸,才不情不愿的被叶宿清拽了起来,往下一个地标出发。 出了膳堂,两人一路朝学堂进发。 天寒地冻的,路上厚雪,都快赶上小腿肚子了,十分难走。 这年的冬天,昪洲好像异常的冷,冷的诡异。 两个小小少女,身形轻巧,走在雪上,还不算太费力。 “前面就是学堂了,何千缘快点”。 叶宿清刚才斩获初果,新鲜劲还没有褪去,急不可耐的想抓第二只。 何千缘却心不在焉的,还沉浸在刚才的疑虑中,心口隐隐作痛,十分不安。 正走着,不远处传来一叫声,凄惨异常,像是什么东西被撕咬一样。 “这边,何千缘!” 叶宿清眼眸立刻亮了起来,赶紧跑了过去,何千缘在后面怎么都拉不住。 “叶宿清,你慢点,这里不太对劲,喂!” 没办法,何千缘只能跟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在祈祷,自己的预感是错的。 寻着叫声,两人进到了学堂,按理说,里面应该温暖一些。 可是,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却是一阵冷风。 原本温馨典雅的学堂,此时冷冰冰的,伴着诡异的叫声,像是地狱。 “叶宿清,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怪怪的……” 何千缘刚说完,一个人影就冒了出来,小小的,立在那里。 “谁在那?给本小姐出来”。 叶宿清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想着威慑一下。 这一嗓子,果然有用,人影动了一下。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是你们?” “巫马聪?” 何千缘松了一口气,至少是个人,还好还好,不是什么怪东西就好。 其实,巫马聪也……算是个怪东西。 那个小小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依旧是那张,焦黄无彩的臭脸。 “你们怎么在这?是来抢本少爷的猎物的?趁早死了这份心!” “什么你的?明明是本小姐先发现的,你贼眉鼠眼的,肯定是在我们后面进来的!” 两个人就这样,吵了起来,完全忘了要干什么。 “哎,别吵了,你们……” 何千缘根本插不上嘴,眼前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怎么就吵起来了。 这里阴森森的,说不好就有什么吃人的家伙,突然窜出来,那就…… 话音刚落,桌子被撞倒的声音,就震断了两人的争吵。 “什么鬼?” “这么大动静,个头肯定不小……”,何千缘紧张的,攥紧了叶宿清的衣袖。 “胆小鬼,怕什么,本少爷分分钟搞定它,闪开!” 巫马聪神气十足的,往前迈了一步,掏出箭弩来,准备一击必杀。 “巫马聪,先生说了,就拿牌子,不是杀了它们,你这是乱用私刑!快住手!” 那把明晃晃的箭弩,看起来就十分锋利,要是被射中了,肯定是个死。 “穷酸丫头,你懂什么?异兽就该死,我们本就该做这个,闪开,碍事!” 巫马聪不听劝,径直走向了黑暗,何千缘虽然讨厌他,却也为他捏了把汗,也担心无辜的异兽受伤害。 异兽虽然会伤人,但它们是无辜的,不想着解救它们,却拿它们来练手。 有时候,何千缘也挺讨厌自己这个人类的,只为了自己考虑。 但为了生存,没办法。 刚过去几秒钟,巫马聪的惨叫声就刺痛着耳朵,震彻整个学堂。 “救命,什么鬼东西?别过来!” 接着箭弩落地的声音响起,巫马聪慌张的窜了过来,连武器都不要了。 何千缘没来及反应,看向黑暗的一刻,一只巨型,通体血红的狐狸慢慢撕碎了黑暗,显露在眼前。 锃亮的毛发,都快顶到屋顶了,两个人都被吓愣了。 不是说,没有攻击性吗? 这直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类型啊! 天杀的巫马聪,逃跑还不忘了报复,直接把唯一开着的门,给锁上了。 咔嚓一声,落锁的响声,好像也宣告着,她们生命的终结。 “该死……怎么办?” 叶宿清也慌了,手心都是汗,连法器都拿不住了。 “别慌,我吸引它,你动手”。 何千缘抚着叶宿清发抖的背,轻声说道。 没想到,紧急情况下,何千缘这么冷静,肯定没少磨砺。 叶宿清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你小心点,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拍拍肩,何千缘深呼一口气,狠下心,直接冲了出去。 还故意,推倒了一旁的书架,吸引注意力。 幸好,血狐跟了上来,血彤彤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何千缘白净的身影。 一挪步,就是天崩地裂,学堂都要塌了。 何千缘围着学堂转圈,希望将它引到,离叶宿清足够远的距离,才能让她施展开手脚。 可学堂总够,就这点地方,引到哪里才够呢? 也顾不上了,何千缘横冲直撞的,都快爬到屋顶上了。 何千缘爬到屋顶上,血狐在斜下方,离得很近,后方正好够叶宿清施展开。 咻的一声,轻舞飞过血狐头顶,叶宿清伏在半空中,用力一拉,就缠了上去。 轻舞左三圈,右三圈的绕了很多圈,一收紧,血狐被勒的怒吼着。 叶宿清落了地,死死拉着,可是才坚持半刻钟,就被慢慢拽了过去。 眼看就要过去了,那双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叶宿清手一软,就撒了手,摔在了地上。 血狐挣开束缚,狂舞着身体,大幅度的冲击,撞断了何千缘落脚的顶柱。 何千缘躲闪不及,直接被撞飞了出去,学堂的墙都漏了,雪花飘了进来,镶嵌着点点鲜血。 “何千缘!” 叶宿清着急,想去查看她的情况,可血狐乱舞着尾巴,根本不给她机会。 尾巴上的倒刺乱飞,划破了叶宿清娇嫩的肌肤,伤的不轻。 血狐没理会叶宿清,反而朝何千缘的方向寻去,身形渐渐没入黑暗。 不好! 干着急也没用,叶宿清没办法,只能从另一侧的漏口,逃了出去。 狼狈的跑出来,就看见莫以尘和徐啸杰,看样子,是刚才的巨响,把他们引了过来。 “莫师兄,快!救何千缘,她还在那边!” 叶宿清强忍着伤痛,跑过去,赶紧求助。 莫以尘眉眼一皱,担忧溢满了眼眶。 “宿清,没事吧?怎么了?你说千缘在哪?” 徐啸杰赶快扶住,满身伤的叶宿清,着急的问道。 “那边,有异兽发疯了,何千缘还在……” 叶宿清指着学堂,还没说完,莫以尘就冲了过去,一道蓝光闪过。 清香难抑焦急,什么都顾不上了。 “莫以尘!这家伙,自己就冲过去了……宿清,我先带你出去,再禀报先生们,来”。 徐啸杰背着叶宿清,塞了一把药丸,赶紧跑向了山门。 这种情况下,由不得半点犹豫。 莫以尘穿过学堂,寻到雪地上,微光下狼藉一片,点点血滴染红了沉寂。 一处密集的血痕蔓延向一个方向,看样子是何千缘逃跑时留下的,要尽快找到她才行。 莫以尘刚想寻过去,背后淅淅索索的,有个东西在慢慢靠近。 听脚步声,身量不小,莫以尘迅速转身,执剑斩了过去,蓝光闪过。 只听见一声暴怒,和树枝被砍断的声音,之后便回归了死寂。 莫以尘来不及查看,寻着血迹离去,何千缘受了伤,天寒地冻的,肯定撑不了太久。 莫以尘走后,雪地上踏出一行血足印,是人的脚印。 是谁? …… 雪越下越大,渐渐的覆盖了血痕,莫以尘借着风陨的微光,一路寻到一处山前,没有了痕迹。 这是九源学府里,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有建设,也几乎没有人来过。 从外观看,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根本没有人会注意。 莫以尘倒是来过几次,在九源这些年,各个地方,他几乎都转遍了。 大概,真的是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只能到处走走,看看风景。 虽然对地形比较熟悉,莫以尘也不敢放松,雪盖很厚,说不好就…… 正走着,突然脚下一空,雪碎,玄机现。 一个凭空出现的地洞,撕破了洁白平整的雪地,也带给莫以尘一丝希望。 洞口隐约有血痕,还是新鲜的,看来何千缘应该是躲进去了。 为了不显眼,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莫以尘收了风陨,摸索着进了洞口。 漫天的大雪,慢慢落下,封住了洞口。 …… 进去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洞穴几乎占据了整个山。 滚烫的地下河流淌,衬得晶莹的洞穴闪闪的,似是流萤,宛若银河。 外面冰冻三尺,里面却是这样的温暖。 没想到,昪洲还有这般奇景,还真是不可思议。 也是好事,至少何千缘能再支撑一会。 水流点点滴滴,加速着,莫以尘紧张的神经。 寻着微微血迹,在一块巨石后,看见那一边角白衣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莫以尘绕过巨石,只见何千缘蜷缩着,靠在那里,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水,脸色苍白,微微喘息着。 “千缘……” 莫以尘满眼心疼,赶紧脱下外衣,俯下身,想给她披上。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何千缘眉头皱了皱,浅浅睁开眼,眼前迷迷糊糊的有个影子。 记忆里最不愿回忆的往事,一下充斥了满脑,下意识的抬手挡了过去。 “别抓我,我一穷二白,家里没人,交不起赎金,别碰我……” 她凉凉的手,触及莫以尘滚烫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莫以尘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他明白的,但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千缘,是我,不怕”,莫以尘有些哽咽的说道。 何千缘神智清醒一些,听清了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莫师兄,是你……我没死吗?” 何千缘卸下防御,眼眸稍微有了点光亮,但还是蜷缩着身子。 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特别是在自己不信任的人面前。 “没事了,我在”。 莫以尘眼眸闪过一抹忧伤,知道她对自己,更多的是防备心。 说罢,将衣服盖在何千缘身上,轻轻抱起她,紧紧揽在怀里。 在地下待的久,来路已经被冻住了,莫以尘不好直接提剑破封,要不然整个山洞都可能坍塌。 没办法,只得另寻他路。 地洞里,各种通道错综复杂,和迷宫一样,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深渊。 越走越深,头顶的荧光渐渐弱了下来,只能借着风陨的微光,小心前行。 风陨分做两刃,护在前后,莫以尘心里一直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 每走一步,都向死亡,更进一步。 何千缘失血过多,迷迷糊糊的缩在他怀里,也隐隐不安,手抓着他的衣领,一直在发抖。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彼此的心跳。 诡异的狐鸣,惊鸿一声,便是心惊。 第88章 短晴 此程风雨,不知后续的种种,该当如何呢? 此次考核,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昪洲府高度关注,立刻封锁了学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学子们也都被府兵,关在了寝舍里,等待询问。 看来,这次考核后的家属见面会,也要泡汤了。 学子们被关着,心里有怨气也不敢发泄出来,只能在寝舍里发发牢骚。 不过,可不是所有的学子,都会安安稳稳的待着。 “喂,放本小姐出去,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拦我?” “叶小姐,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您好生待着,等调查明白了,就能出去了”。 叶宿清趴在窗户上,怒气冲冲的喊着,命令侍卫把门打开。 可是侍卫一根筋,就是一句话,没查清楚,不能出去。 叶宿清和侍卫对峙了半个小时,没办法,只得败下阵来,愤怒的关上了窗户。 砰的一声,侍卫的心也落了地,不用再担惊受怕的了。 “他们凭什么把我们关起来,调查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们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鬼!” 叶宿清抱着膀,坐在床上,生着闷气。 她脸上的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已经美丽动人。 只是,现在的她,可不好招惹。 “不知道,按理说,这和学子也没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昪洲府安排的……” 叶宿清越想越气,一捶床铺,感觉马上就要塌了。 “就是,考核出现这种事,就是他们的责任,现在居然打着调查的名义,把我们关在这……你说,不会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要拿我们顶罪?” “不会吧?别瞎猜,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何千缘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这几天,她的腰越来越疼了,几乎下不了床。 本来好好的考核,却遇见这样的事,见面会也泡汤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哥哥见面呢…… “哎,何千缘,要不然我们帮他们调查吧,我看查了这么多天,也没个动静”。 叶宿清思索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有点兴奋的坐了过来,瞄了瞄门口的影子,低声说道。 “我们怎么帮?被困在这……等等,你不会是想要……” 何千缘正诧异,看着叶宿清犀利的眼神,忽然就明白了。 “没错,你不是很熟悉桃溪舍的地形吗?我们晚上摸出去,等他们反应过来,说不定我们早就查出来了呢?怎么样?” 何千缘有点犹豫,万一被发现,这可是私逃,说不好就会被开除,岂不是辜负了哥哥的期望。 可是,如果出不去,哥哥会不会担心。 何千缘心里,很是矛盾。 叶宿清看何千缘低着头,有点犹豫不决,就握住她的手说道。 “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不是早就想见你哥哥吗?赌一把,怎么样?我在呢”。 看着叶宿清坚定的眼神,何千缘也安心下来,做了一个后悔终生的决定。 “好,那我们今晚就出发……” “好,你先休息一下,你的伤还没好利索”。 叶宿清,眉眼挑了挑,很是高兴,嘴角上扬的高度多少有点……奇怪。 等何千缘躺下,合上眼,叶宿清坐到自己床上,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很快,你就能看见我了……很快的……” …… 寒冬无眠,此时离春节越来越近了,学府里确是冷清得很,北风呜咽。 走动的,除了风,就只有调查的人员。 一袭蓝衣,淡雅清净,与这尘世界,似乎从来都没有联系。 莫以尘看着残破不堪的学堂,幽深的眼眸闪着光芒,眉头紧锁,细想着什么。 呼出的微微热气,如此微不足道,温暖不了这个冰封是世界。 “莫公子,您……” 侍卫站在旁边,看他神色凝重,忍不住发问。 “走吧……去洲府……” 莫以尘眼神坚定起来,深呼一口气,走向了前路。 …… 地下,洞穴里高温不散,残破腐烂的尸身,散发着浓郁的恶臭,侍卫们都捂着口鼻,唯有一人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卫公子,您没事吧?” 卫隐嘴角挂着笑意,也不遮口鼻,甚至有点享受的,嗅吸着湿漉漉的尸臭味。 眼前,赫然是一具骸骨,隐约间,还能听见低语。 人们都胆战心惊,尤其是看着卫隐诡异的笑容,心底直发怵。 “要变天了……” 流苏贝壳,摇曳着,奏响着亡灵的战歌。 卫隐拂衣转过身,一声令下,便是惊雷。 浅色的眼眸,闪着诡谲的光亮,就像这个洞穴一样。 “烧了……” “啊?这……” “怎么?你有疑问?” 卫隐阴着脸,直勾勾的盯着侍卫看,吓得他哆哆嗦嗦的,都结巴了。 “不,不敢,不敢……卫公子怎么样,都是对的……” “这才对”。 “来,来人,全烧了”。 一把焦火,焚毁所有,隐藏所有。 …… 半夜三更,天寒地冻,侍卫们都在门口守着,眼皮难免打架。 一不留神,眼前窜过去两个影子,都没有察觉。 直了直身子,继续瞌睡。 枯败的草丛里,淅淅索索的,两个人影摸索着,爬向了隐蔽的墙根。 “喂,我们非要这样吗?本小姐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叶宿清趴在地上,跟着何千缘的步伐,匍匐前进。 “行了,大小姐,你就跟着我,肯定能行,到了”。 何千缘爬着爬着,脑门一疼,就知道撞到目标地点了。 何千缘慢慢蹲起来,直起身,扒上墙沿边,娴熟的爬了上去。 “来,手给我”。 何千缘坐稳了,伸出手,拉着叶宿清,帮她上来。 “叶宿清,你好沉啊……” “闭嘴,明明是你太弱了,本小姐可比你高了半头呢……” 叶宿清对于翻墙这种事,还是不熟悉,左蹬右蹬,费了老鼻子劲才上去。 “快点,别被发现了”。 …… “谁在那?下来!” “来人了,让你墨迹!” 两个人,一下僵住了,坐在墙头上,一动不动。 那人渐渐靠近,走路的声音,十分刺耳。 叶宿清第一次翻墙,就被逮到了,瞬间慌了,脑子一抽,就开始乱怪人。 “等等!你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吗?” 何千缘一提醒,叶宿清也冷静下来,细细回忆着刚才的声音。 “好像……是……徐啸杰!” “哈哈,没想到吧!是本少爷!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徐啸杰从黑影里跳出来,毫无顾忌的笑道,生怕引不来守卫一样。 叶宿清赶紧跳下墙头,一把捂住他的大嘴,“闭嘴,你个大话精,你想害我回去是不是?” 徐啸杰呜呜的说着什么,何千缘也爬了下来,和叶宿清一起拽着他,躲到了一旁。 “你怎么在这?” 叶宿清松开手,质问道。 徐啸杰缓了口气,挂着招牌笑脸,解释道。 “我这不是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嘛,走着走着就到这来了……哎呦,别掐我啊”。 徐啸杰满嘴跑火车,叶宿清可没时间听他胡说,狠狠地拧了他一下。 “少扯没用的,我是问你,怎么出来的,你不用关禁闭吗?快说!” 何千缘点点头,然后探出头,查看情况,确定没人,就又缩了回来。 徐啸杰拉过两人的手,低声说,“我是,偷了我哥的令牌,才逃出来的,你看”。 说着,徐啸杰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银白闪亮的牌子,上面刻着“昪洲府”,三个字。 “你疯了?你哥的东西,你都敢偷,不怕打折你的腿吗?” 何千缘看着令牌,有点担心的问道,还下意识的瞄了瞄他的腿。 “没事,我哥忙着调查呢,顾不上我……” “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叶宿清夺过令牌,眼睛发光。 “你是说……用这个?” 何千缘指了指令牌,问道。 “你们是想出去吗?带上我呗!” 徐啸杰看两人神神秘秘的,对着眼神,也猜到了一些。 “当然要带上你了,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嘛”。 叶宿清微微一笑,盯着徐啸杰上下打量,挑了挑眉,似乎没有好事发生。 徐啸杰还傻乎乎的,十分高兴,乖巧的点点头。 何千缘看着叶宿清,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玫红的眼眸,闪着对欲望的,饥渴难耐的渴望。 希望,她没事…… 有徐啸杰带着,三人畅通无阻,顺利的出了学府,到了热闹非凡的街道上。 浓郁的节日气息,扑面而来,喜庆的红色铺满街道,在过往的人身上,印上欢乐的气氛。 从出事后,学府里冷清清的,半点年味都没有,可把几人憋坏了。 也正巧,今夜的雪停了,短暂的晴了一回。 终于解放了,徐啸杰一到街上,就拉不住了,东窜西窜的。 要不是,叶宿清拉着他,早就没影了。 “你给我打住,我们是有要事办的,别捣乱,要不然你就回去吧”。 “别啊,我保证能忍住,留着我,也能帮帮忙嘛……对了,你们要干嘛呀?” 真是服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帮忙,也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你确定?可不是玩的”,何千缘好心提醒他,但他深情一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了。 满眼都是叶宿清,橘色的眼眸印着一片粉紫,亮晶晶的,挪不开眼。 “不怕,大不了被我哥打一顿呗!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徐啸杰激动地手舞足蹈,迫不及待的想表现一番。 街道依旧热闹,即使已是夜幕时分。 “我们想去调查,几天前考核出的乱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三人找了一间客栈,要了点茶水,攀谈起来。 叶宿清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想法,显然已经完全信任他们了。 “我听我哥提过一嘴,说是考核那天,有人故意换掉了异兽,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只是还没有找到,私放嗜血异兽的人,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哥都快忙晕了”。 “有人换掉了异兽?怪不得,我们差点命都没了”,何千缘回想起那日的惊险,还是忍不住心惊。 “也难怪昪洲府如此重视,看来除了学府内部的人,谁也不清楚,连父亲都……” 叶宿清第一次,在何千缘面前提起父亲,语气怪怪的,像是害怕和失落。 “叶家主也不知道吗?我只听我哥说过,我父亲也是什么动静都没有,看来这事不简单……” 三人陷入了沉思,一时无言,满是困惑。 何千缘听着两人的话语,知道这事牵扯太多,不是他们这些少年能解决的。 尤其是自己,一没背景,二没成绩的,被抓到就是开除。 在被发现之前,要尽快见到哥哥,明天就是说好的日子了,等见了面,就赶紧回去吧。 本来和哥哥约定的,是两个月见一回,这下可好,耽误了将近四个月。 哥哥肯定急了,这次说什么都要见一面,而且也不能闯祸。 何千缘知道,自己没有资本,去胡闹。 和眼前人,终究不是一路人。 …… “天不早了,明天去昪洲府问问,就知道了”,叶宿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去昪洲府?不会被抓吗?” 何千缘担心的问道,心里隐隐不安。 “又不是明目张胆的走进去,放心,完颜爷爷不会责罚我的,不让外人看见不就行了吗?我们明天问完,就回学府,没人会知道的”。 叶宿清拍了拍何千缘紧绷的肩膀,安慰道。 “明天就回去啊?我还没……玩够呢……” 徐啸杰有点不乐意,好不容易跑出来,这就回去了,很不甘心。 “闭嘴,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一块倒霉,还想着玩?” “好吧……” 叶宿清态度坚决,徐啸杰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作罢。 “明天,哥哥等我……” 何千缘看向窗外,期待着明日的相会。 …… 这一夜过得很快,也许是思念太久,也许是来不及再见,就转瞬即逝。 何千缘不关心什么异兽,什么学府考核,什么成绩和前途。 在意的,只有哥哥而已。 一大早,叶宿清和徐啸杰就去昪洲府,找完颜长老了。 他们也知道,何千缘本来就是为了见哥哥,才冒险跑出来的,所以也不强求,就任她去了。 临走前,约定酉时在客栈汇合,然后就赶回学府。 “你伤还没好,小心点,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们,听见没?” 叶宿清捏了捏何千缘的腰,叮嘱道。 “哎,你先松手,没事的,放心好了”。 万事商量好,何千缘好好拾掇一番,扎上哥哥给的发带,匆匆赶到约定好的地点。 满心欢喜,连街道上的人流和节日气氛,都好了起来。 左顾右盼的,努力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就这样从上午等到了中午时分,人们都回家吃午饭了,何千缘还在等。 冬日的正阳,没有热烈,袭上心头的是,阵阵寒意。 “哥哥,是不是把我忘了……臭哥哥……” 何千缘等的好辛苦,受着冻不说,心里的伤心才最寒人。 站起身来,看着微斜的影子,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呆呆的站着。 “娘亲,这个姐姐在干嘛?” “姐姐是在等家人吧,走吧,我们该回家了,爹爹还等着呢……” 路过的每一对,甜蜜蜜的家人,都让何千缘更加失落。 正准备转身离开,一股熟悉的味道悄然飘过,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亮了。 “怎么?生哥哥气了?小咩”。 猛的回过身,阳光灿烂,正好照耀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人。 心头的惊喜,压过所有的苦楚,化作相思泪,夺眶而出。 “哥哥!” 何千缘忽视所有的眼光,和身体上的疼痛,冲了过去。 将自己整个,埋在了那个,温暖的怀里。 “哥哥来晚了,不生气好不好?” 林炫紧紧抱着,眼泪滋滋的小人,语气仍是这般温柔。 林炫蹲下身来,擦了擦何千缘眼角的泪痕,眼眸依旧,只是脆弱了许多。 “不,我生气”。 何千缘鼓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怎么?还真生气了,小哭包”,林炫揉了揉小毛头,轻笑一声。 “谁让你叫我小名,讨厌……” “好好好,哥哥不说了,别哭了,天凉,再冻裂了”。 何千缘抱着林炫的脖子,不撒手,将头埋在他臂膀里。 “怎么,还要哥哥抱?好,来哥哥抱”。 林炫揽着何千缘的双腿,整个抱了起来,拥在怀里。 就像小时候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变,斯人依旧。 人依旧,情也依旧,只愿天长地久,无时尽。 第89章 窥视 一路小心翼翼,叶宿清和徐啸杰摸到了昪洲府,躲着在街头徘徊的侍卫。 趁着午间换防的时候,溜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完颜长老的房间。 躲在草丛里,清楚的听见,屋内完颜长老正在议事,神神秘秘的。 叶宿清就知道,赌对了,这里面肯定有事。 这偷听的好时机,可遇不可求,也省的自己冒着暴露的危险,去问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能出一份力,肯定会得到众人的赞赏,和父亲的肯定。 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了,不想再等待了。 屋内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听不清了,叶宿清扒着窗沿,努力往里够着。 却觉得自己怎么都起不来,衣袖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低头一看,是徐啸杰在死死拽着。 “你干嘛?松手!” 叶宿清看都没看后面一眼,就抽回了袖子,又转过了头,继续偷听。 “宿清……” “干嘛?” 叶宿清本来想发火的,但一回头就看见,一只肥嘟嘟的巨型狗子,吐着粉红的舌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们看。 先是一惊,然后冷静下来,“没事,是飞飞,乖,别叫”。 这只肥……飞飞,是完颜耀的爱犬,从小跟着他,最是忠心了。 叶宿清小时候就经常和它一起玩,所以飞飞应该是嗅到了她的味道,找了过来。 飞飞也很乖巧,不叫,只是摇着尾巴,吐着热气。 “这狗……好肥啊……” 徐啸杰没脑子的一句话,飞飞就不乐意了,大声吠叫起来。 “飞飞,别叫!嘘……” 狂叫的犬吠声,引来了侍卫,好好的机会泡汤了。 没办法,只能先溜了。 叶宿清拽着徐啸杰,掠过肥肥的飞飞,直接跳出了墙。 看来,人在危机的时候,潜能不是一般的大,连徐啸杰都能跳墙了。 跑了许久,才停下来,万幸没有被发现。 叶宿清连气,都没来及喘几口,就数落起徐啸杰来。 “徐啸杰,你个扫把星!都怪你,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宿清,你别生气嘛,这是军事机密,我们偷听了就是重罪,我也是为你好啊”。 “什么为我好,你就是胆小鬼,要是真为我好,刚才就该帮我,走开!” 叶宿清根本不听解释,推开徐啸杰,扭头就走。 徐啸杰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跟在后面,怕她再做出什么,伤到自己。 其实,这么一看,徐啸杰并不蠢,反而看的通透,是非黑白,他都明白。 毕竟,有时候装傻充愣,可比聪明外现,要安全的多。 “宿清,等等我……” …… 时间一晃,到了酉时,街道上过往的行人,纷纷向一幕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么大了,还要抱?” “是啊,我家小宝六岁就不用抱了……” “说起来,这小伙长得还真不错,要是我家闺女……” “女孩也挺可爱的,小头小脑的……” 旁人的闲话,丝毫不影响两个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何千缘整个趴在林炫身上,好一会,但担心哥哥的腰椎不好,还是下来了。 “小咩长大了,变重了不少,也长高了”。 林炫比划了一下,何千缘早就超过了自己的腰间,长大了。 “还是太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小鬼头”,林炫捏了捏何千缘稍微有点肉的脸,青色眼眸透着心疼。 “没有,我每天都吃了,你看我都长高了不少……哥哥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何千缘抓过林炫的手腕,恨不得只剩骨头了,皮肤上还有几处伤口,像是被打的。 青蓝的眼眸,溢着眼泪,透着心碎。 “没事的,哥哥还要给缘缘挣学费呢,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林炫收回手,遮住伤口,理了理何千缘的碎发,温柔的说道。 “那哥哥怎么连信,都没给我寄过几封,说好的七天一封呢?” “好好,哥哥错了……不对,你这小鬼头,差点被你带偏了,你也没给我写过几封吧?还说我不理你?” “谁说的,就是你的错!” 兄妹两个就这样斗起了嘴,也忘记了分别这么久的思念苦,和所有的怨念,只剩此时的美好。 真正的家人可能就是这样,正经不过一会,就翻起了对方的账。 也只有在家人面前,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好了,哥哥错了,缘缘带哥哥转一转好不好?给你买糖吃?” 林炫拗不过何千缘,就先败下阵来,总是这样的。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走!” 两个人本来就是闹着玩的,耍了一会,也就不想再闹了。 何千缘揽过林炫的胳膊,蹦蹦跳跳的拉着他,还和以前一样,简单而幸福。 林炫看着眼前,渐渐长大的小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至少,现在要快乐。 快乐永远是快乐,只是要分什么时候。 殊不知,他们相会这一幕,被有心人尽收眼底。 前脚刚走,后脚,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就飞走了,没入云端,不见了。 无论,有心还是无心,都是窥视。 …… 何千缘带着林炫来不及多看看,就赶紧回了客栈,汇合的时间已经晚了。 为了不让哥哥起疑心,何千缘谎称是学府考核完放假,和同窗们一起出来玩的。 本来想着,到了客栈,和叶宿清他们对对口供,就能混过去了。 没想到,出师不利,一进门,就觉得屋里沉寂异常。 叶宿清和徐啸杰缩在一角,拼命朝何千缘使眼色,何千缘一看,脸色顿时不好了。 莫以尘一袭蓝衣,冰冷的可怕,幽蓝的眸子盯着她,满是怨气的感觉。 何千缘僵在门口,林炫跟在后面,不明所以,走上前,推开了门。 “缘缘,怎么了?不进去吗?” 门一打开,莫以尘移开了目光,恢复了冷静。 林炫扶着何千缘的肩膀,看向屋里,只见三个小小少年尴尬的待着。 想着可能是自己贸然打扰,有点拘束,“小友们好啊,没打扰你们吧?” “这是我哥哥,林炫……” 何千缘强撑着场面,笑着说道,徐啸杰很有眼色,赶紧接上话。 “是千缘的哥哥啊,不打扰,十分欢迎!对吧?莫……师兄……” 莫以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根本没理会他。 叶宿清憋着劲,也开口缓和气氛,“何千缘老是提起你,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面如白玉,身如雪松,翩翩公子……” 这些话,叶宿清可能已经把,自己毕生所学都用上了。 再冷场,就真的没辙了。 “姑娘谬赞了……” 林炫察觉到氛围不太对,身为长者,理应说几句。 “既然你们有话说,我在这肯定不合适,缘缘,哥哥去给你们买好吃的,好不好?” 林炫摸了摸何千缘,颤抖的小脑袋,笑着提议道。 “林先生不必客气,您是客,理应我们尽地主之谊”。 莫以尘忽然卸下冷脸,有礼的鞠了一躬,回应道。 “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先生您就留下和他们说说话,也可了解妹妹的情况”。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莫公子了”,林炫微微颔首,也不好再推辞。 三个人松了口气,还以为能躲过一劫,何千缘挽着林炫,刚想抬脚。 “何千缘,你跟我去,人手不够”。 “哈?” 何千缘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使使眼色,求助徐啸杰。 关键时刻,还要靠徐啸杰。 “莫师兄,千缘太瘦了,拿不了多少,要不还是我……去吧……” 徐啸杰刚冒出的劲头,莫以尘幽冥般的眼睛一瞪,就歇菜了。 乖乖的坐好,和叶宿清一起,目送她上刑场。 没义气的家伙! 算了,一报还一报,谁让自己也坑过他呢。 林炫疑惑之余,何千缘已经跟着莫以尘出了门,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莫以尘走后,叶宿清和徐啸杰也不端着了,瘫在了桌子上。 林炫心头满是疑问,坐了下来,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们……在恋爱?” “啥?” 徐啸杰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叶宿清也是连忙摆手,肯定的否认。 “林哥哥,你别误会,真的没有,他们俩看见对方就头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对对,千缘心里只有你,谁都装不下的”。 “你闭嘴!” 徐啸杰口无遮拦,什么都说,要不是叶宿清拦着,可能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而且,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很恐怖。 也不知道林炫是怎么想的,一下就想到这个问题,可能有妹妹的人,看见妹妹和别的男孩走得近,都会是这样的反应。 其一是,不想失去妹妹,更多的是,怕妹妹受欺负。 如果真的敢欺负妹妹,林炫什么都做的出来,就算身败名裂。 何况,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名,什么面子,早就被生活碾碎了。 何千缘,就是他,最后的,不可触犯的底线。 “是吗……” 林炫青色的眼眸,抑制不住的,有点失落。 可,这是妹妹的人生,自己也不好多干涉。 …… 夜幕下,春节前夕的街头,红火热闹,人们欢声笑语间,只有两个人全程沉默。 不用想,肯定是哆哆嗦嗦的何千缘,和冷着脸的莫以尘。 何千缘想了所有可能的结果,处罚也好,开除也罢,她都能接受,但求等哥哥走后,别让他担心。 挣扎了好久,何千缘想好说辞,开口说道。 “莫师兄,我知道错了……你开除我,还是怎么样,都行……只是能不能,等我哥哥走之后,再开除我,求你了……” “想吃什么?” “啊?” “那,我帮你选了”。 莫以尘前言不搭后语的,把何千缘都搞糊涂了。 他的目光一直不敢,落在何千缘身上,只是盯着,他并不感兴趣的铺子。 “莫师兄?你……” “走了,够了”,莫以尘提着东西,转身离开。 什么嘛? “哎,等等我!” 行至桥头,莫以尘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何千缘,沉默不语。 又搞什么? “你就……这么在乎你哥哥……自己委屈,也不让他担心……” 虽然不明白,莫以尘为什么说这些,但何千缘还是认真的回答道。 “自然,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家人……不就该这样吗?” “本该如此……是啊……” 不知为何,他的背影略显孤独,为这冬日,增添了几分寒意。 “师兄,那……关于我处罚的事……哥哥他……” 何千缘见他语气轻松一些,就见缝插针,赶紧说道。 “谁说,要开除你了”。 “真的?他们俩也没事吧?” “你还关心别人?信不信由你……” 莫以尘往前走了几步,何千缘快步跟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笑嘻嘻地说。 “我当然相信师兄,我来拿!谢谢师兄!” 尘埃落定,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何千缘心血来潮,提着东西,一高兴,抻到腰了,面露难色。 “怎么了?” “闪到腰了……没事,我还行……” 本来伤就没好,这下好了,还没好利索,又伤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莫以尘接过何千缘手里的东西,弯下身,要背她。 “上来”。 “师兄,不用了,我能行的……” “少废话”。 上就上,不说就不说呗,凶什么凶。 何千缘揽着他的脖子,趴好,本来想逗逗他,出口气,就说,“东西给我呗,反正都是在你身上”。 “嗯……” “嗯?你还真……” 莫以尘乖巧的递过来,何千缘却不敢接了。 “什么?” “没什么……” 提好东西,莫以尘揽过她的双腿,稳稳的背了起来,朝客栈走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 …… 回到客栈,天色还不算晚,旁边的客房熙熙攘攘的,都在庆贺,声音吵闹,敲门根本听不见。 何千缘怕哥哥等久了,莫以尘还背着她,就一脚踹开了门。 哐当一声,门开了,几目相对,便是尴尬。 特别是林炫,青色的瞳孔都瞪大了,呆愣片刻,质疑似的看向,同样惊讶的叶宿清和徐啸杰。 这还,不够明显吗? 何千缘赶紧,从莫以尘背上滑下来,痛苦的扶着腰,试图转移注意力。 这招奏效了,林炫慌张的扶过何千缘,似乎忘了刚才的事。 “怎么了?受伤了吗?哥哥看看”。 莫以尘拿过东西,自觉的,闪到了一旁。 “扭着了,没事”。 “什么没事,你之前受的伤还没……” 叶宿清也是一心急,脑子就不够用了,说漏了嘴。 何千缘瞪了她一眼,才知道自己说多了。 “之前?缘缘,怎么回事?” 林炫皱起了眉毛,这种怒气的表情,何千缘从来没见过,看来,真的生气了。 “哥哥……” 林炫没说话,轻轻抱起何千缘,继而转身说道。 “抱歉,不能陪小友们了,妹妹的伤耽搁不起,先告辞了”。 事到如今,何千缘也不好说什么,哥哥从来没有这么生过气。 “哎,林哥哥……” 徐啸杰追出门,林炫早就下了楼,没影了。 “吃过饭,再走嘛……” 叶宿清狠狠锤了,徐啸杰脑门一下,“净捣乱,吃你的去!” “疼,我错了……” 徐啸杰委屈巴巴的,一抬眼,只见莫以尘的脸色比他们俩谁,都难看。 “莫师兄,你……” 第90章 委屈 “哥哥……我们去哪?” 从客栈出来后,林炫抱着何千缘一路走着,好像要去什么地方,轻车熟路的。 林炫沉着脸,在黑暗中,十分不真切,好像离得很远,远到几乎够不到。 月色朦胧,一切好像,都是假的。 只有鼻尖擦过,一抹淡淡的清香,是露水的味道。 只是,抱着自己的双手愈加紧凑,愈加温暖,永远都不愿放手。 穿过层层叠叠的小巷,两人来到一处人家,只是已经破旧了。 “到了……” 林炫轻轻推开门,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里面一片狼藉。 荒草丛生,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探出头来,寻着生机。 “哥哥,这是哪?” 何千缘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阴森森的,就抱紧了林炫的脖颈。 行至屋檐下,林炫将何千缘放下,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扶着她坐下,自己则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 林炫握着何千缘凉凉的小手,心事重重的样子,沉默一会,才开口,像是在酝酿什么。 “缘缘,这是哥哥的家”。 林炫的家不是在瞑洲吗? “哥哥,你不是从小就和我说,你家在瞑洲吗?这里也是……” 林炫垂眸,轻笑一声,摸了摸何千缘的脑袋。 “这是哥哥一个……朋友的家……只是,他已经不在了……哥哥,替他回来看看,也算是回家了”。 林炫的口吻虚滑无力,气息深沉,心情很是低落。 “既然回家了,哥哥该高兴一下嘛,还是带着你的小咩回来的,笑一个嘛~” 何千缘用肩膀顶了顶林炫,眨巴着大眼睛,撒娇说道。 林炫憋不住,舒下心来,笑了。 “是啊,小咩长大了,懂事了……” 林炫说着说着,眼眸又黯淡起来,有些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何千缘太了解哥哥了,一看林炫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 “哥哥,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吗?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何千缘假装生气,一不留神,一扭腰,瞬间刺痛起来。 “哎呦,我的腰!” “让你调皮,来,哥哥看看”。 林炫扶着何千缘纤细的腰肢,轻轻揉了揉,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 皮革质地,手掌般大小,看起来已经用了好久了,都磨破皮了。 打开,里面是明晃晃的,十几根银针,就是大夫常用的装备。 “忍着点,很快就好”。 何千缘很配合的脱下外衣,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但在这温馨的场景里,丝毫不觉寒冷。 林炫抽出一根,摸准穴位,缓缓扎入,慢慢转动,如此循环往复。 “舒服点吗?” “嗯,哥哥的手法最好了,热乎乎的”。 何千缘背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尚未痊愈的伤痕,刺痛着林炫的心。 也许,他错了,本就不该让妹妹,独自一人在昪洲生活。 轻叹一口气,林炫拔掉密密麻麻的银针,赶紧给妹妹披上衣服。 何千缘穿好衣服,扭了扭腰,好多了,笑嘻嘻地转过头来。 林炫却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地收拾着针包。 “怎么了?哥哥?” “缘缘……这些日子,你在学府开心吗?” “挺开心的啊,和同窗们打打闹闹的,学到很多东西,哥哥送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做的好吧?” “真的吗?那你还想待在这吗?如果受委屈了,哥哥带你走,远离这里……” 本来,何千缘以为林炫知道了考核的事故,才要带自己走的。 现在看来,哥哥应该是不知道,他闪烁其词,显然还不知道这件危险的事,而是为了别的什么。 只是,会是什么,能让哥哥,如此担心呢? 先不管那么多,既然哥哥还不知情,自己在学府还是要待下去的。 交了学费,岂有不上完它的道理,说不定,以后真的能分到汕洲做事,这样最好了。 “不委屈,哥哥放心,我在这挺好的,前几次考核我还得了倒数第九名呢!” “那好吧……倒数第九?那,你们有多少人?” “嗯……十八个吧,八个女生”。 “这明明是,正数第十嘛,缘缘真棒!” 林炫变着花样,逗何千缘开心,家人就该这样,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何千缘趴在林炫腿上,他修长的手指在脸上轻轻划过,在这寒夜,留下幸福的痕迹。 林炫温柔的捧着何千缘,望着这旧宅,心绪不宁,默默下了个决定。 谁也不能欺负你,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懦弱了。 失去挚友,也失去你。 “缘缘……” “嗯?” “哥哥一直都在,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 …… 客栈内,三个少年还在干坐着,莫以尘绷着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连平日趾高气扬的叶宿清,都老老实实的,和徐啸杰缩在墙角。 徐啸杰看着桌子上的食物,眼巴巴的看着,咂吧着嘴,就是吃不到。 “你说,何千缘和林哥哥干嘛去了?还回来吗?我快饿死了……” 徐啸杰饿的眼睛发昏,有气无力的,对着叶宿清说道。 “我也饿,谁知道呢?莫师兄抓着我们的小辫子,他不动,你就敢动?忍着!” “莫师兄,不会真的要处罚我们吧?” “嘘~~” 屋内就这么大点地方,悄悄话也变成了明话,可莫以尘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似的,沉着脸,思索着。 眼眸里的幽光,快要把人,生吞了的感觉。 “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那个……” 实在是无聊,徐啸杰忍着饥饿,也没忘了八卦一下。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千缘,她经常被莫师兄捉去补习,她最害怕的人就是莫师兄了,天塌下来,都不可能……” “也是啊……” “别说了……” 两人热火朝天的讨论,聋子都能听到了,莫以尘终于耐不住烦,瞪了他们一眼。 还没收回目光,门哐当一下,被打开了。 何千缘抱着满怀的东西,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和一层雪,走进了尴尬肆意的屋内。 这一刻,莫以尘的目光所至,都是她。 “怎么了这是?” “你怎么才回来?林哥哥呢?” 叶宿清接过何千缘怀里的东西,问出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哥哥去拜访一个朋友了,他明天就回去了,临走前,让我给你们带点吃的”。 何千缘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理了理,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 其他的,看都没看一眼。 “这样啊,那我们明天……” 徐啸杰一边拆包裹,一边瞄着莫以尘,想着下一步的打算。 “明天?自然是回学府啊,你还想去哪?莫师兄不是说过了吗?” 何千缘一脸茫然,看着莫以尘,又看看有点惊讶的叶宿清和徐啸杰。 “你们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莫师兄先告诉你们了……莫师兄,我们明天回去,不被发现,就可以了,是这样的吧?” 先前莫以尘对何千缘保证过,她知道,莫以尘不是个失信于人的人,所以不太担心,胆子也大了起来。 何千缘青蓝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他,摄人心魂,根本拒绝不了。 徐啸杰憋着笑,橘色的眼眸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莫以尘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手指都快把衣角抠破了。 徐啸杰本来觉得,两人之间肯定没有可能,现在一看,还真有情况。 也许,只有男人才最懂得,男人的心思。 叶宿清是看不出来什么名堂,只关心莫以尘是不是真的不追究他们的责任,能不能逃过一劫。 等待着,煎熬着,莫以尘浅红的嘴唇一张,就豁然开朗。 “嗯……” “真的,谢谢师兄!那就开饭吧”。 叶宿清喜上眉梢,赶紧朝莫以尘鞠了一躬,屋子里的气氛终于有了点少年该有的样子。 叶宿清一声令下,徐啸杰早就摆好了排面,等着干饭。 “莫师兄,一块吃点吧,还是你买的呢”。 何千缘看莫以尘,无动于衷,走过去,就无意识的拉过他的手。 莫以尘本来淡如春水的眼眸,忽然激荡起来,耳尖瞬间红了。 呆愣愣的,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坐在了桌旁。 划过自己手心的指尖,凉凉的,软软的,泛起的涟漪在心头,久久退却不了。 徐啸杰抿着嘴,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还朝何千缘竖起了大拇指。 何千缘不明所以,坐在了叶宿清旁边,熟门熟路的,好像这种事她经常做一样。 叶宿清是惊的一身汗,以为何千缘被冻傻了,发疯了。 “哎,你知不知道刚才干什么了?胆子也是够大的,你死可别拉着我”。 “怎么了?这么多东西,吃不完不就浪费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叶宿清拍了拍何千缘瘦小的肩膀,无奈摇摇头,把她按到了椅子上。 “对了,你的伤还好吗?你哥哥刚才带你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啊,哥哥帮我治的”。 “你哥哥还会这个?这么厉害!” 徐啸杰正吃着,忽然抬起头,眼睛一亮,一开口,嘴里的东西都喷了出来。 莫以尘坐在他身边,皱着眉,挪远了点。 “你们做骞夫的,还会这些?” “哥哥做骞夫以前,家里就是开医馆的,算是世代相传吧”。 “哦,这样啊,我就说你哥哥的气质很不一般,很像是大家公子”。 叶宿清点点头,回想起初见林炫的场景,白色衣衫干干净净的,青色的眼眸干净透亮,总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 莫以尘心中,却起了疑惑,隐隐不安。 “你们姓不一样,长得也不像,不是亲兄妹吧?” 徐啸杰咬着筷子,忽然问道。 几个人,围着桌子,攀谈起来,都对林炫这个大哥哥,充满了好奇心。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谈谈家常,也能更了解对方。 何千缘也不是什么都说,还是有所保留的,这世道,谁也不能轻信。 “不是啊,我是哥哥收养的,从小相依为命,早就比亲兄妹还要亲了”。 “这样啊,挺好的……” 徐啸杰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眼睛看着莫以尘的神情,不知道在看什么。 …… “那你呢?徐啸杰,我看你和徐师兄关系也不错啊!” “那是,我和我哥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这是形容夫妻的……” 莫以尘白了他一眼,纠正道。 “啊?是吗?什么时候改的,我怎么不知道?” 何千缘戳了戳叶宿清,笑着调侃道,“莫师兄罚你,多抄几遍就会了,对吧?叶宿清?” 一向喜欢和徐啸杰对着干的叶宿清,此时倒不说话了,玫红的眼眸透着失落。 …… “我……我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好想好想……” 叶家主——叶湫,听说他膝下无子,唯一的希望都压在了叶宿清的身上,也难怪她这么要强。 期望越大,压力越大,渴望得到认可的愿望,也就越强烈。 只是,渴望可以有,不要变质了,才好。 “会好的,别担心……你这母老虎,肯定能行的”。 “何千缘,你说谁母老虎?胆肥了你是吧?” 何千缘调皮的说道,叶宿清用手肘揽着她的脖子,捏着她软软糯糯的小脸。 “疼,疼,我错了……” 叶宿清松了手,揉了揉何千缘红了一片的脸,愁眉舒展。 …… 间隙间,何千缘看莫以尘握着茶杯,绷着脸,还是那么冷漠。 只是,眼眸终究藏不住,积压已久的忧伤。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莫以尘,沉寂一会,他终于开口了。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好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莫以尘搁下杯子,起身离去,淡蓝的衣袍在这漆黑的魅影里,留下遗憾的清香。 “他……” 莫名其妙的,何千缘有点担心他,心疼他。 这种感觉,冥冥之中,好像很久以前就有了。 这其中不明的委屈,所有的心酸和无奈,只有自己吞下去,消化掉。 …… 莫以尘走在冷风中,望着楼上透着光的窗户,自己周围确是无尽的黑暗。 “呵……我在奢望什么呢……终究是不配……” 正忧伤,身旁忽然蹿过一个黑影,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从考核出事起,就有了。 莫以尘今日本来是去昪洲府,找完颜长老汇报情况的,但一路上总感觉怪怪的,有什么东西跟着。 果不其然,在昪洲府就遇到了逃出来的叶宿清和徐啸杰,只是刚遇见他们,那个东西就不见了。 到了客栈,却又出现了,接着何千缘就回来了。 看来,是冲莫以尘,和何千缘来的。 只是,针对莫以尘还能说得过去,那会有谁,在意何千缘这样的小百姓呢? 敌在暗,我在明,不可轻举妄动,何况现在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莫以尘明白…… 这个新年,这个世界,似乎早就注定,安宁不了。 第91章 落日 第二天一早,迟迟不见莫以尘,三个人就打道回府了,好在一切顺利。 没费什么周折,就进了学府,途中很正常,异常的正常。 “我就说吧,肯定不会有事的,我哥没发现异常,把令牌还回去就行了”。 徐啸杰进了学府,一路上得意洋洋的,好像他们事情办成了一样。 叶宿清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不管徐啸杰在她耳边怎么念叨,就是不理他。 “怎么了?事情没办妥吗?” “你问他啊!就是他拖了我的腿,不然就问到了,烦人精……” 徐啸杰摇着尾巴,可怜巴巴的围着她转,“宿清,别生气了,我错了……有时候不知道,也许还是好事呢!” “什么好事?我想要的没达到,就是坏事,起开!” 叶宿清快步走到前面,徐啸杰穷追不舍,还在解释。 何千缘跟在后面,憋着笑,忽然徐啸杰回过头使使眼色,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何千缘竖起大拇指,表示收到,然后扶着叶宿清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 “好了,大小姐,就当出去玩了,你这么厉害,还害怕没有出头的机会吗?放宽心,你能行的,对吧?徐啸杰”。 “真的?” “就是就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徐啸杰对着何千缘挤眉弄眼,那表情似乎是在说,“干得漂亮!” “也是,凭本小姐的实力,什么办不到,这次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叶宿清听着奉承的话语,一高兴也就不生气了,脸上神色满是享受。 三个人嬉嬉闹闹的,走在广场上,忽然想起来,觉得有点不对劲。 从进入学府开始,就很正常,出奇的正常。 没有了官兵的把守,学子们也都能自由活动,还在各处挂上了春节的饰品。 正常的好像,什么事故都没有发生,反而显得太诡异了。 “哎,你们不觉得学府里有点太正常了吗?” 何千缘这些天,心里一直咯噔咯噔的,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是啊,刚才没注意,现在一看还真有点怪怪的”,叶宿清环顾四周,欢声笑语的学子们,此刻有点不真实。 “我们才出去一天,学府里就大变样,确实不太正常……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呢?也许那个居心叵测,破坏考核的人已经被抓到了呢?” 徐啸杰这么说,也有道理,可能,真的是我们想太多了吧。 …… “你们在干嘛呢?” 三人正说着悄悄话,身后忽然来了一个人,惊的一身汗。 转过身,见是卫隐,就松了口气,要是徐啸东的话,就死定了。 他还是那般温柔体贴,嘴角的弧度总是恰到好处,“天这么冷,站在这做什么?” “卫师兄,我们……” 徐啸杰攥紧了手里的令牌,可能是因为紧张,话只说了半句,就噎住了。 还好,何千缘会察言观色,及时接上了。 “这不马上过年了吗?我们就想出出力,帮学府装饰一下,到处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这个理由,还是能接受的,看卫隐的神情,像是没有怀疑。 “这样啊,你们有心了,不过天气寒冷,还是不要出来太久,为好……你们可是九洲的宝贝”。 “自然……敢问师兄,考核的事……有结果了吗?” 何千缘客套几句,就想赶紧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方便一会能和学子们对上话,不会露馅。 叶宿清和徐啸杰,也同样好奇,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啊,卫师兄,我们很关心这次考核的结果的”,叶宿清有点急切的问道。 “我们都解禁了,应该没事了吧?” 徐啸杰最后补了一句,都等着卫隐的答案。 卫隐依旧笑眯眯的,白皙如玉的面容,看不透心思,“没事了,都解决了,安心等消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去吧”。 真的没事了吗? 看着卫隐离去的背影,三个人一头雾水,心头总有迷雾散不去。 …… “我要赶紧去还令牌了,晚了我哥就发现了,拜拜,晚课见!” 徐啸杰攥着令牌,忽然想起来要去归还,就先走了。 “我们也回去吧,今晚还有事要忙呢,何千缘?走了!” “哦!走……” 叶宿清拽着何千缘,往桃溪舍的方向走去,隐隐不安。 刚进门,一个熟悉的火红身姿,立于白花花的桃树下。 完了!忘了虹墨先生会查房,肯定发现我们不见了! 卫殇先生就不会查寝,徐啸杰真是幸运。 怎么办? 直接跪下,能行吗? …… 此时,何千缘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求原谅的做法,咽了咽口水。 拽了拽叶宿清的衣袖,她也在微微发抖,只是脸上还装着傲娇和无畏。 虹墨就站在两个人的寝舍门口,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难如上青天。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虹墨先生……好啊……” 何千缘硬着头皮,僵着笑脸,迎上虹墨怒上眉梢的脸。 这一刻,空气都凝固了。 …… “回来了……进去吧……” “嗯……啊?!!!!” 两个人本来有点心虚的脑袋,微微低着,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的同时抬起来,瞪大了眼睛。 虹墨眼神淡淡的,似乎还有点温柔,嘴角还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上前一步,拍了拍何千缘的肩膀,“回去吧,小心冻着……今晚还有春节晚宴,好好休息一下”。 就走了…… 惊得何千缘腿软,都快站不稳了,“她……不是鬼吧?虹墨先生平时是这样的吗?还是我失忆了?” 叶宿清也是一脸懵逼,呆呆的说,“可能……我们都失忆了吧……太吓人了……” 可是,空气中弥漫着辣椒的气息,无不说明,她们没有被冻傻,虹墨还是那个她。 …… 进了门,惊魂未定,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呼,这些天真是一浪接一浪,还让人喘口气不……” 何千缘躺在床上,用手背遮着眼,冷静一下。 叶宿清喝着茶,喘了口气,“虹墨先生说,今晚有晚宴,还是先收拾一下吧……有可能考核的结果也会公布,大家应该都会去”。 “嗯……好……” 何千缘没心思,也没兴趣了解什么晚宴,一心念着哥哥。 哥哥走了吗? 拜访完朋友了吗? 路上走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想着想着,何千缘就睡了过去,身上的伤一直没好利索,就想睡觉。 ……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耳旁北风呼啸,似是呜咽和哀求。 仔细辨认,好像是……哥哥的声音? “对不起,忘记有时候是最好的选择……别怪哥哥……” 哥哥…… …… “醒醒,何千缘!何千缘!” “嗯?怎么了……” 何千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粉紫的衣袖蒙在脸上,香香的。 “还不起?晚宴就要开始了,快点!” 叶宿清熟练的拽起何千缘,拉着她去洗漱,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猛的把手扎进冰水里,困意全无,牙关冻得吱吱响。 “好了,好了!我醒了,醒了……” 何千缘糊弄几把,就出了门,女学子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还没到春天,就开始了斗艳,争美。 “你看,这是我阿爹给我裁的新衣服,就等着今天穿的”。 “好漂亮啊,火红火红的,真喜庆”。 “你的也好看,很衬肤色嘛……” “让我看看你的……” “别闹,哈哈哈……” 少女们嬉嬉闹闹的,青春的活力溢满了光秃秃的枝头,好像春天真的来了。 叶宿清一袭华贵的紫衣,立于一片娇粉中,格外出众,多了几分高贵和典雅。 何千缘穿的素素的,披着哥哥新缝的斗篷,青蓝色的,像是六月的流水,清澈干净。 与这里的一切,似乎都,不合适。 “你这斗篷是哥哥买的吧?从昨天起就一直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 叶宿清绕着何千缘转了一圈,仔细端详起来,笑着调侃道。 “是啊,哥哥给的,永远是最好的”。 何千缘缩在斗篷里,再冷也不怕,因为有哥哥在。 “不过,这针线有点特殊,我都没见过”。 “是吗?可能是新兴的玩意吧……” 何千缘不想哥哥白白落人口舌,就撒谎说是哥哥买的,其实是哥哥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自己的幸福,也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也许别人根本就不在乎。 只要自己,在意就好了。 而且,哥哥缝衣服的手法,其实就是缝尸体的方法,所以很特别…… 说出去,多少会让别人,心里有点膈应。 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哥哥不能被妄议,这是底线。 …… 雪色,落日,宴席,欢声笑语。 宴席摆在学府的正堂里,平时那里就是召开大型会议,才会用。 地方很大,而且学府里总共就没有多少人,都能有一席地坐下。 学侍们已经摆好了桌位,上面摆着写有寝舍名的牌子,座位是按寝舍排的。 可能是觉得,同寝舍的应该更能聊一块去,不会太尴尬。 话是这样说,可是万事总有例外,比如……徐啸杰。 好巧不巧,何千缘的桌子和徐啸杰挨在一起,她们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徐啸杰乖巧的坐着,很是反常。 再一看,就明白了,莫以尘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他身边。 在一张桌子上,想跑也跑不掉,插翅难飞。 那个难受的表情,好像在说,“救命,别留我一个人如坐针毡!” 何千缘挨着徐啸杰坐下,叶宿清在她旁边,徐啸杰打过招呼,就不敢动了。 看他时不时偷瞄叶宿清,还一直搓着手,很是紧张。 何千缘被夹在中间,也很难受,不如牺牲自己,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徐啸杰,你想不想和我换一下?” “真的?千缘你最好了!” 徐啸杰立刻精神百倍,原本软塌塌的头发也立了起来,拼命点头。 “你确定?” 叶宿清拉住何千缘,瞟了瞟莫以尘,想让她三思再三思。 虽然,她也有点想和徐啸杰坐一起,但自己总不能见色忘友吧,说出去,名声肯定不好。 “没事,这家伙一直越过我看你,我也挺别扭的,不如成全你们……再说了,莫师兄挺好的,起码安静”。 “谁想和他坐一起了,别胡说……” 叶宿清扭过脸,嘴硬着说道,脸颊微红。 “随你,那我换了”,何千缘起身让位,徐啸杰立马窜了过去,喜笑颜开。 盯着叶宿清看,摇着尾巴,显然一个小迷弟的感觉。 莫以尘目光一直冷冷的,盯着手中的茶杯,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身边换了个人。 何千缘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最好永远都不要看见自己,这样大家都舒服。 …… 本来好好的,但一抬头,就看见那张讨人嫌的脸,黑黢黢的。 巫马聪正一脸猥琐的,看着何千缘,嘴角的奸笑都快把屋顶戳漏了。 何千缘撇过脸,不看他,想起考核那天,他把自己和叶宿清关在学堂里等死的一幕,就觉得恶心。 看什么看,神经…… 该不会又憋着,什么坏点子吧? 入学以来,被他坑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再看,你的脸和心,也还是那么黑。 …… 何千缘环视一周,尽是华丽,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 虽然不喜热闹,但偶尔一次,还是能接受的。 只是可惜,哥哥看不到。 少女们在窃窃私语,少年们打打闹闹,先生们也不再严肃,放下身份,融入宴席的热闹。 身旁的徐啸杰和叶宿清还在打闹,青梅竹马,本该如此嘛。 或许只有自己这里,冷清了一些,也没关系,自己一个人早就待习惯了。 莫以尘也是吧…… “你……是不是又惹祸了……” “啊?” 何千缘本来托着腮,正把玩着衣袍,莫以尘忽然问了自己一句,多少有点惊讶。 而且这个问题……怎么看,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何千缘拼命在脑海里回想着这几天,“我做什么坏事了吗?没有啊……偷跑出来的事,他不是知道吗?还有什么……难不成,我真的失忆了……” “没有……吧……” 脑子都快爆了,也没想出来什么,颤颤巍巍的说道。 “那,巫马聪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 莫以尘放下茶杯,微微侧身,平静如水的眼眸盯着她,像是努力在寻找着什么。 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何千缘,有点不安。 “我哪知道,那家伙……本来就不正常……” 从入学第一天,巫马聪就针对自己,早就习惯了。 “真的?” 莫以尘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锥子一样…… “真的,是他有问题,不是我的错……师兄你……不会要处罚我吧?” “……” 莫以尘收回目光,正了正身子,现在换成何千缘盯着他看了。 “也许……是在针对我”。 “……挺合理的啊……不是!我不是说师兄你不讨人喜欢,我的意思是,师兄这么优秀,受小人嫉妒,很合理……” 差点说错话,要不是及时收回来,可能就要靠抄书度过春节了…… “……” 完了,谈崩了吗? 千万别罚我抄书啊…… 莫以尘抿了抿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你看见我,就只会想到……我处罚你吗?” “这个……大部分时候吧……毕竟这学期一半的时间,都被你提溜着读书……没有条件反射才怪呢……” 何千缘小声嘀咕着,终于把这学期所有的怨气,都撒了出来。 说完就后悔了,莫以尘的脸冷了下来,可是,不像是生气,而是……伤心。 “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何千缘还是有点担心,就戳了戳徐啸杰,“你去还令牌的时候顺利吗?没人看见吧?” “我你还不放心吗?我哥都没察觉,谁还会知道?安心啦!” 徐啸杰拍了拍何千缘的肩膀,俊郎灿烂的面容如朝阳,十分暖心。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何千缘转过身,继续托着腮,看向窗外的时候,青蓝的眼眸偷了一抹霞光。 淡色与浓色的相逢,总是人间最美的风景,不管是天空,还是海间。 今日的落日余晖,格外的美,美到,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何千缘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眼睛笑得弯弯的,在霞光中,也很美。 “今天的落日,好美……” 莫以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红光浮现,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嗯……” 第92章 红宴 残风晓月,回忆戛然而止,终究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反正都过去了……我只能向前看了……” 何千缘回过神来,攥紧了拳头,腥风血雨也好,粉身碎骨也罢,都会来的。 “你想好了……大婚,还是……” 莫以尘看着她愈加不真切的面容,眼神望着她,却怎么也看不清。 “所有的一切……去就去吧,就当是和过去最后的告别……” “千缘……我……” “好了……天色已晚,休息吧……你还是去看看徐啸杰吧……” 何千缘低着头,回避莫以尘直勾勾的眼神,握紧了手杖,走了出去。 今夜的风,吹过风堂,依旧清新脱俗,只是以后再也体会不到了。 行至半山腰,何千缘依依不舍的微微回过头,看向风堂。 下一刻,自觉的转了回来,咬着嘴唇。 “……对不起……谁都没有哥哥重要……” 莫以尘落寞的坐在风堂里,任由刺骨的风,切割着自己的耳朵。 “呼……” 从怀里掏出来那本,珍藏已久的书册,风吹过,书页哗哗作响,稳稳的停留在那一页。 满书的痕迹,都是答案,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其实,不是犹豫,而是害怕,害怕被拒绝,害怕自己帮不了她,还会伤害她。 …… “呵……反正都被拒绝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不论如何,我……不想再后悔了……” 书本又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似乎在迎合他的想法。 “知道了……” 莫以尘合上书本,看向漆黑的夜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 寒竹舍,男学子们的寝舍,现在由男队员们住着,徐啸杰还住在原来的房间。 莫以尘推开门,徐啸杰正窝在被窝里,蒙着头。 关上门,掀开被,他低着头,暗光中眼角挂着些许泪珠。 “莫以尘,你干嘛?我都要睡了,你看我眼角都困出眼泪来了……” 徐啸杰抹去眼泪,探出头来,坐起身,靠在墙上。 “呼……” 莫以尘轻叹一声,坐在桌子旁,将两个小本子搁在桌子上。 “……想清楚吗?三日后就是大婚,这是请柬”。 徐啸杰本来还嘴硬,装没事人,看见请柬的那一刻,眼神中的失落和不知所措,显露无疑。 “我……不知道……心里很乱……” 莫以尘点上蜡烛,昏暗的屋子里亮了一角,徐啸杰失魂落魄的面孔被照亮。 “你决定好,我帮你……” 莫以尘用手拢着火光,怕转瞬即逝间,就会熄灭。 “嗯,有你们在……我很安心……” 徐啸杰盯着那一点火光,橘色眼睛中,燃起一团火,照亮着心间。 “那件事……有头绪了吗?” “嗯……有了……但我希望不会是真的……” “谁也不希望……但总有人要做的……” 一用力,灼伤感袭上指尖,莫以尘掐灭了这星星火光。 “我们……会成功吗……” 徐啸杰抱紧自己,沉着声音,眼眸闪烁。 “……” 未来,谁也不好说…… “嗨,管他呢……既然决定了,那就做吧!” 徐啸杰翻身下床,直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起请柬,目光炯炯。 “我也该和过去说再见了……你也是……” 把手搭在莫以尘肩上,重重的拍了拍,低下身,在耳旁低声呢喃。 “别忘了……还有千缘……” 莫以尘瞪了徐啸杰一眼,拨掉了他的手。 “手拿开……没个正行……” 徐啸杰嬉皮笑脸的,坐了下来,托着腮。 “小气鬼,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 三日后,大婚,夕阳。 此次联姻的规模,是新历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在昪洲府邸举行,各大世家都会来参加,热闹非凡。 虽说叶家和完颜长老的关系大不如前,但念在旧情和卫家的面子,对于叶宿清的婚事,完颜耀还是很尽心的。 颜面上的体面,还是要顾的。 何千缘作为伴婚使者,需要提前着装,再陪新娘打扮,直到入堂仪式结束。 婚礼估计要进行到半夜三更,这都几时了,才给伴婚使者着装打扮。 耽误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习俗,非要在夜间成礼。 一到府邸,十里红妆铺满地,红宴绵延数里。 耳旁的闲风,也是吹个不停。 “也不知道卫公子为什么会娶叶小姐,叶家都落魄成这样了,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啊?” “就是,卫公子那么优秀,叶宿清哪点配得上他?就剩个脸了……” 衣着华丽的世家小姐们,叽叽喳喳的,围着一个满脸不爽的女子。 那女子,杏眼桃唇,玉肤乌发,是个出挑的美人,只是比起叶宿清,还是逊色了一点。 是她,慕容娆儿…… 曾经的同窗,还是巫马聪的表妹,也没少找何千缘的事。 美人面容,蛇蝎心肠。 “她的脸也就那回事吧,比起慕容小姐还是差的”。 周围的人一直奉承着,慕容娆儿神色愈加狂妄。 慕容娆儿一身奢华的金衣,金灿灿的,还点缀着珍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角呢…… “叶宿清就是仗着完颜长老喜欢她,和卫师兄的面子,才这么耀武扬威的……” 慕容娆儿也不知道生什么气,一脸不是一脸,莫非…… 她觉得叶宿清,抢了她的风头? 她又不是新娘,抢什么风头,神经…… …… “马姑娘,马姑娘?” “啊?” 一个女侍走到何千缘旁边,喊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该给您更衣了,新娘子还等着您呢,这边”。 “好……” 何千缘跟着女侍去了内室,换上伴婚的服饰。 “她是谁?” “没见过,好像是新来的”。 “听说是从汕洲来入伍的,好像还是莫师兄带来的……” “瘦瘦小小的,还是盲的,这样的人也能上阵吗?九洲真是没人了……” “长得还挺水灵的……” “叶宿清选她做伴婚使者,身份肯定不简单吧……” 少女们交头接耳,好像天大的事都不如,眼前的八卦有意思。 “娆儿,你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呢?莫师兄还亲自带她……” 慕容娆儿眯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何千缘的背影,越看越觉得眼熟。 …… 刚进入内室,五花八门的东西堆满了眼眶,都是何千缘不认识的。 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 “发什么呆呢?” 一只手搭在了何千缘肩上,一激灵,差点又是一个过肩摔。 何千缘忍住冲动,回过头一看,就看见了徐啸杰那张沉稳的,不像他的脸。 “没什么……你还真来了?” “这是什么话?虽然我在服丧期,但……有利于徐家的机会可不能轻易放弃……” 何千缘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真的,甘心放弃那份感情吗? 徐啸杰又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橘色,举手投足间,还是那个他。 “放心了,你看帅吗?” 徐啸杰往后退了一步,好让何千缘看清楚,脸上的笑,不知是喜还是悲。 “看你个头!我看得见吗?不过,徐二……家主肯定很帅,艳压群芳”。 何千缘竖起了大拇指,就像以前一样,认真的点点头。 “那是……最后为她穿一次,也值了……好了,你换装吧,我等你”。 徐啸杰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很勉强的。 希望他真的能,说到做到,放过自己。 …… “姑娘,你坐下,我们为你梳妆,来,小心”。 为首的一个女孩扶着何千缘坐下,将手杖搁到了旁边,拍了拍手。 几个侍女捧着托盘出现,几盘子的东西,看得何千缘头皮发麻,花花绿绿的,嘴角都抽搐了。 “麻烦了,哈哈哈……” 一会儿,梳妆完,头不会断吧…… 几个人有理有条的进行着,先是化妆,再是盘发,最后是着衣。 光这几个流程,就花费了一个时辰,何千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腰快断了。 “姑娘的皮肤真好,柔顺的像是丝绸一样”。 “是啊,还雪白雪白的,真是羡慕……” “上妆最合适不过了,您平时不喜欢涂脂抹粉的,现在一上妆啊,真是惊艳……” 呵呵…… 要是告诉她们,自己的皮肤是尸气和阴风……熏出来的,会不会把她们吓跑啊? 好不容易化完妆,何千缘的脸,已经被蹂躏的麻木了。 看向镜子里,眼前人似乎是自己,又不像自己,换了一张脸,心情也不一样了。 “这还是我吗?” 何千缘在心里嘀咕着。 …… “姑娘,该盘发,戴头饰了”。 “嗯……等等!这些都是?” 何千缘顺手掂了掂盘子里的东西,感觉有几斤重,这东西戴在头上,脖子不断才怪。 “是啊,卫府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分量肯定不一般”。 这分量,能要人的命…… “你还是挑几个轻的吧,我怕承受不住,不要太花的啊……” 何千缘推回了满盘子的金银珠宝,摆了摆手。 侍女也没办法,虽然一再坚持,但拗不过何千缘。 也无所谓,反正今天出风头的不是何千缘,而是新娘。 奇怪,伴婚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多,是不是拿错了? 卫师兄不会这么马虎的,才对…… 真奇怪…… 徐啸杰站在门口,把玩着手里的请柬,看神色,心情还是有点沉重,不知是因为大婚,还是别的什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徐啸杰应声回头。 这一刻,微风拂过,发丝飘扬,眼前一亮,脸颊微微泛红。 万紫千红中,橘色的眼睛倒映着,一抹淡淡的青蓝色。 呼…… “发什么呆?徐啸杰?” 何千缘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就夺过了请柬。 这时,徐啸杰才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 “啊?” “我问你看什么呢?帮我拿一下手杖,头重死了”。 何千缘把手杖和请柬塞进徐啸杰怀里,抬手理了理盘起的头发。 “你这身……” “怎么了?我穿反了?不会吧?侍女姐姐们帮我穿的,哪里反了?” 徐啸杰轻笑一声,摇摇头,“你这脑子里怎么尽是和人不一样的想法,哪家姑娘第一反应是这个?” “怎么了?穿错衣服比穿不好看,好像更重要吧,累死我了……” 徐啸杰上下打量何千缘一圈,有点奇怪的问道,“这衣服你穿着真好看……等等,你这首饰……怎么感觉比新娘的还要多?” 何千缘晃了晃满头的首饰,有气无力的说,“我怎么知道?这还是减了一半的数量呢,侍女说,再减就不合礼数了,我有什么办法……” “奇怪……” 徐啸杰也感觉有点过了,他这个伴婚使者全身的东西,可能都没有何千缘一头的多。 “哎,徐啸杰,你帮我拔掉点,太重了”。 何千缘拉着徐啸杰躲到角落里,让他救救自己。 “帮你好说,只是这些东西往哪里放?” “简单,放荷包里,这还是百里齐阳送我的,能收纳很多东西,快点,一会人来了”。 “你怎么有那小子的东西?莫以尘知道吗?” 徐啸杰拿着荷包,有点质问的语气,挑了挑眉。 “和他有什么关系?你哪来的这么多话?就一句,帮还是不帮?” “好,我帮你,来坐在这……怎么这么多?” 何千缘捧着荷包,徐啸杰轻手轻脚的拔着头饰,一直往荷包里塞。 “疼吗?” “你快点,什么疼不疼的……” 叮叮当当的,满满一个荷包的首饰终于拿了下来,何千缘脖子瞬间好受了。 徐啸杰掂了掂,起码两斤重,“辛苦你了,给,留着吧”。 “当然留着,送我的就是我的,还回去岂不是驳了卫府的面子”,何千缘站起来,把荷包收了起来。 “就是,不能白白受这个累嘛”,徐啸杰像是没事人一样,乐呵呵的,太正常了些。 何千缘本来以为,他会垂头丧气的,可能真的小瞧他了。 “徐家主,马姑娘,新郎新娘有请”。 门口传来浑厚的男声,是昪洲府的管家,完颜耀的贴身侍卫。 两人相视一眼,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该来的,还是来了。 …… 徐啸杰进入偏厅,卫隐早就着装好,等在了那里。 桌上摆好了茶,乍一看,就是鸿门宴的感觉。 “徐家主,你觉得今夜的月色怎么样?是不是大婚的绝美配景?高兴吗?” “卫师兄说笑了,这美不美的,和徐某有什么关系?高兴是自然,百年不遇的大婚,当然要高兴点”。 徐啸杰客气的拱手鞠了一躬,神色自若,坐下来,喝起了茶。 颇有家主的气度,像极了……徐啸东和徐家明。 现在的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人了,而是徐家主,身上背负的,不允许他再吊儿郎当,潇洒自由了。 卫隐轻笑一声,眉眼间尽是和善,“那就好,宿清和我都很高兴你能来,今夜该玩得开心点……” “自然……” 坐旁无风,却皆是无常。 …… 另一边,何千缘拄着杖,走进红火火的室内,叶宿清身着红衣,坐在梳妆台前。 正在描着眉,粉黛蛾眉,红唇点缀,便是绝色。 何千缘一袭清冷的蓝衣,倒映在镜中,为这炙热的房间带来一缕清风。 “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叶宿清放下毛笔,微微一笑,便是倾城,只是嘴角含着浅浅的失落。 “你怎么确定我会来?” “不确定,猜的,那你为什么来呢?” 叶宿清背对着何千缘,但听她的声音,像是有点紧张。 “能为了什么,蹭饭呗……” 叶宿清微微一怔,轻笑一声,压着嗓子说道。 “是啊,才见三次,能为了什么……” …… 温馨的室内一时有点冷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千缘穿的太素的原因。 叶宿清转过身来,看着何千缘很久,很久,都挪不开眼。 “怎么了?你在看我?” 何千缘一靠近叶宿清,就止不住的发抖,叶宿清似乎也发现了。 “好看,你还是适合清冷的颜色……” 何千缘扭过脸,从怀里掏出来百里齐阳的荷包,递给叶宿清。 “这是卫公子送来的首饰,太多了,可能送错了,还给你”。 打开沉甸甸的荷包,满目星辰。 看叶宿清的神情,先是有点惊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像是明白了什么。 “……没错……就是给你的,收着吧……” 叶宿清玫红的眼眸闪过一丝失落,残妆未完,娇滴滴的样子,让人心疼。 何千缘接过荷包,疑惑的看着叶宿清,“真的?你……” “没事,你收着吧,就当是……为我贺喜了……” “好吧……” …… “小姐,该给您梳妆了”,几个侍女走进来,端着新娘的服装。 “好,寒寒……你就在旁边陪着我好不好?我……有点害怕……” 何千缘觉得叶宿清有点莫名其妙,她本就是来干这个的,何必再说一遍呢? “我在,你放心好了”。 叶宿清伸出手,想要拉住何千缘,但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看向镜子里,倾国倾城的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侍女们恭恭敬敬地服侍着叶宿清梳妆,红妆成,喜装着,静待良时。 叶宿清深呼一口气,走向门口,路过何千缘身旁,发现她往后退了一步。 “你……很怕我吗?” “没有,错觉而已……该走了”。 何千缘眼神闪烁,躲着叶宿清的目光,快步走出了房间。 叶宿清垂眉叹了口气,再美的妆容,也难以掩盖她的伤心。 “小姐,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丧着脸,不然家主他……” 旁边的侍女提醒道,叶宿清才收了收神情,“知道了,走吧……” …… 此次大婚比较特殊,因为婚后便是出征之日,成完婚,各大家便要回府准备事宜。 所以,连接亲的仪式都免了,梳完妆就直接拜堂,婚礼就算结束了。 不过该有的,还是应有尽有,比如宴席,总不能饿着各个世家的肚子吧。 何千缘和徐啸杰该做的,也就是陪新郎新娘梳妆,然后送到堂前,露个脸就完了。 可这也是徐家,不可错过的机会,好歹能露个脸。 何千缘最讨厌的环节,就是露脸,在一群傻子面前,装成傻子,是最累的了。 这不站在门口,马上就入堂了,何千缘打了退堂鼓。 因为入堂的时候,是不能拄着杖的,不带着吧,两手空空的,很容易就穿帮了,带着吧,不合适。 就只能拉着叶宿清的手,一起进去了,可是何千缘一直心有芥蒂,不想挨近叶宿清。 “怎么了?” 何千缘正在纠结,莫以尘看她一直掐着手,有点紧张。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继续掐着手…… “你手都掐红了,还没事?” 莫以尘拉过她的手,冷冰冰的,还在冒冷汗。 “别勉强自己,冷的话靠我近点”,莫以尘拉着她的手,渐渐靠近。 “我不冷……就是……好吧,我有点紧张……不想和她挨得那么近……” “你不是经常说,把别人当成小猫小狗的,就不怕了吗?今天怎么不行了?” 莫以尘挨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语气含着浅浅的笑意。 “你管我……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总要面对的……呼,我走了……” 何千缘抽出手,顺了顺气,跨出了这一步。 “小心点……还有,你今天真好看……” 何千缘微微一愣,耳尖红了起来,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怎么说呢…… 莫名的有点开心……和其他人夸自己的感觉都不一样。 此刻,就想赶紧逃离这里,躲起来,偷着乐。 何千缘慌张的躲进了门,莫以尘抿着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耳尖同样的红。 只是这一抹红,能不能经受住别人眼红的嫉妒,和时间的考验呢? 这星夜,红宴,和佳人,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第93章 粉碎 呼…… 寒风肆意,吹过心尖,翘首以盼的时刻,最终降临。 压着内心的恐惧,和些许激动,搭上新娘如雪般白皙,如丝绸般柔顺的纤纤玉手,走过铺满红布的庭院。 众目睽睽之下,握着那只手,更多的似乎已经不是恐惧和埋怨,而是藏在心底的祝福。 在她大喜的日子,何千缘恨不起来,毕竟同窗一场,也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如果没有那件事,除了林炫,何千缘最在意的就是她了…… 缓缓走过人群,步入正堂,卫隐早已等在了那里,徐啸杰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卫隐脸上挂着一抹笑容,一个很寻常但奇怪的笑,既像是新婚之喜,又像是久别重逢之乐。 他什么意思? 一路走过来,身为新娘的叶宿清紧张很正常,但何千缘好像更慌张,手心都是汗。 一直握着手,叶宿清早就察觉到了,“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紧张?” 叶宿清慢慢走着,低声问道。 “没事……与你无关……” 故作镇定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牙关哆哆嗦嗦的,响着。 何千缘低着头,搀着叶宿清走过这漫漫红路,透过纱质的盖头,叶宿清却看不清她的神情。 叶宿清知道,她早就不配了…… 新娘服长长的拖在地上,随着叶宿清的步伐,在地上划过浅浅的雪痕,记录着每一刻。 “快看,新娘子好漂亮啊!” “是啊,叶小姐可是九洲数一数二的美人”。 “卫公子真有福气,娶到这么一个美娇妻……” “还不是完颜长老的……” “嘘,小声点,什么日子还提这个……小心惹火上身……” “对对对……” 果然,还是为了家族…… 终于要到堂前了,这一路走过来可把何千缘憋坏了,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里。 “你……对不起……” 就在松开手,转身的那一刻,叶宿清弱弱的,诚恳的声音击中心脏,何千缘愣住了。 这一声,比所有的话语,都要……狠毒。 从此刻起,何千缘的信念有点崩塌了,不……应该是粉碎。 低着头,沉着脸,站在了原地,要不是莫以尘拉了她一把,她还呆愣着。 仪式正式开始,在众人的见证,或者说是在徐啸杰的面前,卫隐牵过叶宿清的手,走上堂前。 “怎么是徐家主来做伴婚?” “是啊,不奇怪吗?” “谁不知道徐啸杰和叶宿清,自小青梅竹马的,请他来,这是……” “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在明面上要他们断干净,一了百了……” “这样啊……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卫殇和叶湫已经坐在了堂上,笑脸相迎两位新人,完颜耀坐在一旁,算是见证人。 这次,好像有几个大家的家主没有来,像百里畅,漆佬,蓝肃,韩翡,巫马明。 都没来……估计是在筹划出征的事,婚礼嘛,来个有点地位的人,送上贺礼就行了。 还是出征,拔的头毛,才更能收拢人心。 不过,巫马家反其道而行之,倒是来了重分量的人物,巫马泽和巫马聪都来了,只留巫马老先生在家。 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这一家子,感觉都是神神秘秘的。 卫殇的笑很真实,就是儿子娶亲的喜悦。 而叶湫,那神情明显就是装出来的,更多的不是对女儿的祝福,而是对权势的渴望。 也正常,叶家攀附卫家的事,九洲人尽皆知,只是没有几个人敢说而已。 “吉时到,新人结拜……一拜天地,盼来生重逢;二拜高堂,谢父母之恩;夫妻对拜,愿此生无憾,一生为你……送入洞房……” 叶宿清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内室,卫隐留下来招待各大世家。 接下来就是宴席,然后这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就结束了。 也该出征了…… 纷纷入席,落了座,已是半夜三更了。 一夜下来,人们都有点困意,但还是要保持微笑,强撑着吃点,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看着满盘的佳肴,何千缘一点胃口都没有,一筷子都没动。 莫以尘坐在她身旁,看她失落的样子,很是心疼,目光所至都是她。 直到徐啸杰坐了下来,何千缘才恢复点正常,毕竟受伤最重的……是他。 “徐啸杰,你不吃点吗?累一天了……” 呆若木鸡,片刻后,徐啸杰苦笑一声,摇摇头。 “不了,我还在服丧期,这种场合不便久留,我还是……先回学府了……晚安……” 徐啸杰起身,浑身没劲的样子,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门,消失在黑夜里。 背后的热闹,再也吸引不了他了。 堂上的镇定自若,是堂下多少次的自我暗示,心里多少次的斗争换来的,这其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喜悦能传递,悲伤也能传染,就看哪一方的实力强了。 显然,喜宴的热闹感染不了何千缘粉碎的心,只剩透心凉的悲伤了。 瞟到手旁的酒壶,心一狠,执起一杯酒,灌进肚子,烈酒入喉,好像真的能忘却所有的一切。 看来,古人诚不欺,酒真是个好东西。 一杯,两杯……数不清了…… 第二杯的时候,莫以尘就扣住她的手,不许她再伤害自己了。 什么都没吃,拼命地灌酒,还不是惩罚自己吗? “别喝了……你要是难过,打我骂我都好,别伤害自己……” 根本劝不住,尤其是何千缘这样的犟驴脾气,十头牛都拉不住。 就算肚里再难受,硬着头皮也往里灌,能忘记一会儿,也好。 周围越是热闹,何千缘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独一份的寒心。 卫隐执酒杯,向各桌道谢,“感谢忙里抽闲,赏在下一份薄面”。 “卫公子客气了,恭喜恭喜……” “多谢……” 转着转着,卫隐径直来到何千缘的桌前,笑得温和,神采依旧。 “马姑娘,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敬你一杯”。 根本没怎么喝过酒,何千缘已经醉了,脑袋晕乎乎的。 “好……喝一杯……” 何千缘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莫以尘扶着她才勉强站稳。 刚想拿起酒杯,肚子里一阵翻滚,涌上喉咙,顿时恶心极了。 捂着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莫以尘微微颔首,请过辞,急忙追了出去。 众人疑惑的看向卫隐,他拿着酒杯,手僵在半空中,脸色有点凝重。 “……呵……” 青筋暴起,攥紧了杯子,吱吱作响,都快爆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旁边人刚吃到嘴里的东西,怎么也不敢咽下去。 不偏不倚,就卡在喉咙上,难受死了…… 侍卫颤颤巍巍的走近,“公子?您……” “看来有人不胜酒力,大家继续吧……” 卫隐忽然换了张脸,笑起来依旧,还是温柔的,只是多少有点勉强了。 “来来,喝酒……” “哈哈哈……恭喜恭喜……” 下一秒,卫隐转过身,就冷了脸。 这换脸速度,不去学戏曲变脸,可惜了。 府里热闹非凡,外面也是灯火通明,只不过人们都回家团圆了。 街道上,只剩下伶仃的几个人,行至桥头,更没有人了。 何千缘一路憋到桥头,才忍不住吐了出来,热酒消融着路边的积雪,和自己的恒心。 “好点吗?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莫以尘轻轻拍着她的背,握着的手,冰冰凉凉的。 吐完舒服多了,可是心里的不舒服,还是压在心头。 再不说出来,可能,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我不回去……我热……想吹吹风……” “……好……我陪你……” 莫以尘本来还想劝劝,但他知道,何千缘一旦犟下来,谁也改变不了。 今日,何不随着她,陪她任性一次呢? 自己也难得,任性一回。 何千缘趴在桥间的围栏上,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和河中缓缓流动的冰水。 青蓝的眼眸闪着光芒,似是泪光,似是流萤。 “……对不起……” “什么?千缘,你……” 莫以尘有点惊讶,靠在围栏上,低头望着她被碎发遮住的眼睛,努力寻找着答案。 “呵……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所有的怨恨……真是可笑……” “千缘……” 何千缘冷冷的笑着,是讽刺,也是自嘲。 “凭什么……他们夺走我的一切,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请求原谅……一句对不起,我所有的努力和怨念,都成了笑话……我还真是个笑话……” 说着说着,一滴苦涩的泪,从脸颊划过,坠落尘间,都是心碎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莫以尘伸出手,想拭去那一痕泪,何千缘忽然抓住他的手,挡了回去。 “还有……你,管东管西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千缘抬起头,晶莹的泪珠挂满了红扑扑的脸,眼神中透露着怨气。 手,抓得更紧了…… “我……” 此情此景,心里话到嘴边,也不好说出口了。 那就让她……好好出出气,起码她能好受一点。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谁?师兄?还是朋友?我告诉你……你是谁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永远只有哥哥,可是……他被你们逼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这些话,何千缘说出来是舒服了,可是莫以尘怎能不伤心。 即使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想让自己远离她,不想连累自己。 他太了解她了,只是此刻,难保不伤心难过。 为自己,更为她。 松开手,白皙的皮肤上一片红晕,还有几个深深的指痕。 提起哥哥,何千缘平静了一会,沉浸在思念中。 心口一股恶心又来了,头晕目眩的,意识开始混乱。 顺了口气,继续吐着。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怕你吗?你还不知道吗?” “怕我?” 莫以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想到她今天婚礼上惴惴不安的样子,这话,应该是说叶宿清的。 她怕叶宿清,为什么? 莫以尘也想知道,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对啊,怕她……莫以尘,你还记得三年前吗?” 又恢复正常了…… “……记得……永远忘不掉……” …… 三年前,那场春节晚宴后,本来以为能恢复正常,可是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晚宴结束,几天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一伙官兵闯进了学府。 不分青红皂白的,带走了何千缘,就她一个人。 何千缘原先还以为是出逃的事暴露了,要被开除,本来也没什么。 只是奇怪,为什么叶宿清和徐啸杰没事? 也能理解,毕竟人家是大家的公子和小姐嘛。 自己这样没身份,没背景的,肯定会被重罚了。 可是,他们直接把何千缘关进了昪洲府的地牢里,一待就是好几天,像是收押罪犯一样。 这下,何千缘觉得事情不对,开始焦急起来。 在牢中,偷听那些侍卫闲聊,才得知真相。 “哎,你说这小丫头真是私放异兽的罪犯吗?看着不像啊……” 什么?!!!!! “上头说的,应该没问题,再说了,现在整个昪洲都传开了,再不收押,民心就乱了……” “听说,她还有同伙,一个白衣男子,抓到没有?” “还没有,九源学府开晚宴前,好像就不见了,一直找不到……” 哥哥?!!!!!! “你们胡说什么!哥哥和我不是罪犯!放我出去!” 何千缘忍不了了,总不能被冤枉,在这里等死吧! 抓着冰凉的铁笼,拼命的晃动,诉说着冤屈。 “吓我一跳,丫头别吵了,你啊,还是留着力气吧……” “吵什么吵?老实待着,不然有你好受的,走……” “唉,也是可怜……” “可怜什么可怜?破坏考核,危害学子们的生命安全,罪当诛,少慈悲了……” “喂,放我出去!不会的,不会的……哥哥,还在等我……” 何千缘咬着牙,竭尽全力想掰开笼子,可是手都被冻僵了,哪里来的力气。 这些天在这阴冷的地牢里,关节都快弯不下来了,红肿一片,还裂着口。 何千缘缩在角落里,裹紧哥哥的斗篷,任由寒风击打,渗入骨髓。 何千缘就是罪犯的消息,全昪洲都知道了,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还用猜吗? 肯定是巫马聪那家伙,说来也巧,徐啸杰去还令牌的时候,正巧被他看见了。 只是,光偷令牌和考核那天发生的事,这两条,还不足以将何千缘定义为罪犯。 更何况,何千缘什么实力,巫马聪也是知道的,那就……还需要一个里应外合的同伙。 林炫的到来,正好合了他的意,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窥视林炫和莫以尘的那些小东西,会不会就是他的? 虽说巫马家勘探能力出众,但还没有到能驯服异兽,来打探消息的程度。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个消息告诉巫马聪的呢? 始作俑者是巫马聪没错,可是背后帮他的那个人,才是关键。 学府内已经炸开了锅,学子们都不敢相信,何千缘这个透明人,就是凶手。 “真的假的?何千缘是私放的凶手,不会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是啊,平时看着无欲无求的,为了考核出众,竟然耍这种卑鄙的手段”。 “这还算好的,我们没死在她手里,当时要是她一发狠,说不定我们早就阵亡了”。 “本少爷早就说过,小家小户的肯定不怀好意,到学府来,无非就是想出风头,谋个前途罢了”。 巫马聪趾高气扬的,被众人拥护着,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 所有人,都比他高一头,也不嫌尴尬。 “就是,表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好厉害啊!” “对啊,巫马家的探查能力这么强吗?” “早就听说了,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见识?” 慕容娆儿娇滴滴的围在巫马聪旁边,眼睛闪闪的,一副花痴样。 就算花痴,也该找张好看的脸吧,他……就不用说了。 可能,真的是,被才华折服的。 …… “你也就嘴厉害!有什么证据吗?” 众人回头一看,叶宿清和徐啸杰拨开人群,已经走到了巫马聪的面前。 叶宿清俯视着巫马聪,玫色的眼眸透着怒气,徐啸杰也叉着腰,装腔作势。 “你懂什么?你们这么维护她,不会也是团伙吧?” “少扯开话题,你说何千缘是凶手,拿不出证据,凭什么胡说八道!污蔑我室友,本小姐第一个不答应!” “还有本少爷,我哥还没说什么,你就下了结论,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说的也是……” “是啊,徐先生还没……我们是不是……” 叶宿清和徐啸杰一唱一和,很快占了上风,但很快也就败下阵来。 “徐先生的话是很重要,不过,比起完颜长老还是差了点吧?” 哑口无言…… “哼……这可是完颜长老调查到的,马上就会昭告昪洲,不信,叶宿清你,大可去问问……只是听爷爷说,叶家主最近正和完颜长老闹别扭,不知道还能不能轻松的见上面?” “我阿爹在叶长老手下做事,好像也说过……” “真的?” “你胡说什么呢?宿清……” 徐啸杰本来想反击回去,但看叶宿清的神情是有点不对劲,这些天她都不太对劲。 难道,真的像巫马聪说的那样,叶家……失势了? 明明,前几天晚宴的时候,见到叶湫,还好好的。 “至于徐啸杰你……还是关心关心你哥吧,少管闲事,一个野丫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借过让一下”。 徐啸东又怎么了? 显然,他们败了,什么便宜都没捞着。 巫马聪带着众人,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慕容娆儿还转过身,朝叶宿清吐了吐舌头,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小人得志,别理他们,宿清,你没事吧?这些天,我总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你父亲……”。 徐啸杰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关切的说道。 “没事……你去找你哥问问吧……我先走了……” 叶宿清像是逃一样,快步走开了,徐啸杰也没办法,只得转头去寻徐啸东。 说起来,徐啸杰也觉得父亲母亲这次晚宴有点奇怪,不仅都来了,还住了很多天,到现在都没走。 一般母亲李婵,是不会离开家的,除非迫不得已。 而哥哥徐啸东,却没怎么露过脸,不会真的有什么瞒着自己吧…… 还是去看看吧! 徐啸杰一溜烟,跑到徐啸东的房间,敲了很久也没人应。 又跑到昪洲府邸的客房,找母亲,讨说法。 “母亲,我来了”,徐啸杰一推门,大声喊道。 平时母亲都会迎过来,揉揉自己的小脑袋,今天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还有苦涩的药渣味,以及轻微的哭泣声。 “母亲?” 徐啸杰进入内房,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最没想到的一幕。 徐啸东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了。 李婵坐在床边,掩面哭泣,眼睛都红肿了。 “哥,你怎么了?” 徐啸杰握着哥哥的手,本来宽厚温暖的手,此刻变得冰凉。 “没事,你哥能有什么事?只是小病而已……咳咳咳……” “你确定?你弟这么笨,你可别骗我,父亲呢?” 李婵拭去眼泪,整了整容颜,强颜欢笑着说道。 “你父亲还要忙枞洲的事务,就先回去了,这里有母亲,没事……” 李婵揉了揉徐啸杰的头,母子三人同样的橘色眼眸,就像是午后的阳光,温暖醉人。 象征着希望…… “真的?你们别骗我,我已经是大人了……” “是啊,大人了……” 徐啸东撑起身,靠在床上,捏了捏徐啸杰的脸,用手扯出一个笑脸。 “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给哥哥笑一个……” “你真的没事?” “臭小子,也盼你哥点好……等我病好了,还要抽查你的功课呢,可不许偷懒”。 徐啸杰蹭了蹭眼角的泪痕,正经起来,“那说好,等你病好了,检查我的课程……不许耍赖”。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这个冬天一过,就什么都好了,好好上课,回去吧,有母亲陪我呢”。 “那好吧,有空我来看你们……对了,千缘她……” 提起何千缘,徐啸东的脸色明显变了,“你要是为了她来求情,就算了吧”。 “可是,那地牢里又脏又臭的,她一个女孩怎么受得了,而且我保证她肯定不是凶手,哥……” “别说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不是哥哥不帮她,哥哥也不相信。只是有证人证词,不好插手,老宿堂在调查了,安心等消息吧,如果她真是无辜的,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那女孩,我上次晚宴见过,长得挺乖巧的,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可能真的弄错了……啸杰,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安心学习吧”。 李婵理了理徐啸杰,一路跑过来乱糟糟的头发,笑得温婉,身上沉木一般的香气,令人神安。 “好吧,希望她没事……那我走了,你们好好的,别让我担心……哎,没丢到!跑喽!” 徐啸杰起身离开,行至门口,玩心又上头了。 徐啸杰装模作样的教训着别人,似乎忘了,他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那一个。 徐啸东像平常一样,丢东西打他,只是没力气,砸不准。 “别出去乱说!听见没?” “听到啦!” “他闹,你也闹,两个都不让我省心,小孩子脾气……快躺好”,李婵扶着徐啸东躺下。 “要是能一直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他还能一辈子长不大吗?” “那我就护他一辈子,就是了……” …… “三年前,你蒙冤,被关在地牢里,整整一个月……” 回忆的风吹过,此时却是心痛。 “对啊,整整一个月,连光都看不见……时不时还被严刑拷打,体无完肤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害怕……” 何千缘趴在围栏上,淡淡的说着,语气平和的,就像是在诉说别人的痛苦,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麻木了,而已。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有一顿没一顿的……那感觉,应该马上就要死了……居然,期间还有人来补刀……呵,运气真好……” “是……叶宿清……” 何千缘讲到这,莫以尘也猜到了。 “没错,就是她……” 何千缘直起身,用手肘撑着围栏,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释然一般。 “……刚被关的那几天,我还抱着一丝希望,会不会有人来救我,哪怕就一个……等着等着,还真来了一个,没想到是来落井下石的……咳咳咳……唔……” 何千缘正说的起劲,胃里的酸水可等不到她发完牢骚,就泛了上来。 “先回去,我再听你说,千缘……” 莫以尘拍了拍何千缘的背,在这里站着一直喝凉风,不难受才怪。 “我不要,就在这说,你爱听不听!我都要说……” 何千缘推开莫以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她是来救我的,满心欢喜的迎上去,却都是一厢情愿……噗嗤一声,眼前一黑,左眼就看不见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何千缘用手比划成匕首,戳进自己的心脏,轻笑一声,脸上虽然不在乎,但她比谁都要痛。 在何千缘看来,最大的痛苦,可能就是被亲近之人伤害吧。 “谁又知道她抽什么风?要杀我除害,不想被我连累,也不下手狠点,省的我记恨她这么久……” 其实,叶宿清也是迫不得已吧,只是既然做了,肯定要负责的。 “再醒来,就是被哥哥救出来,一路逃亡到审判之巅上,然后……就到了现在这样……又回到了原点……” …… “……还疼吗?” “……我脑子不够用,早忘了,记着也没用,哥哥也回不来……” 述说完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开心,再怎么动嘴子,也改变不了事实。 还是要动手…… 至少今夜,粉碎了不少东西,舍得的,舍不得的,都不重要了。 通通粉碎,随他去吧! 第94章 任性 哒哒哒……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些许的脚步声,在回荡。 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冷风吹过,星星点点间,便是人间烟火。 “千缘,你慢点,小心摔着”。 莫以尘的双臂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何千缘跌跌撞撞的,一股脑往前走。 跟在后面,护,也不是;不护着,更不是。 “你别跟着我……我要回昪洲府邸……” 何千缘抬手指着一个方向,眯着眼,鼓着嘴,认真的说道。 “千缘,你回府邸做什么?婚礼已经结束了。而且……这边是学府的方向……你醉了,我们回去”。 何千缘歪着头,收回手指,“那就去学府……砸了那里也一样……” “……你要砸了学府?呼……别闹了好不好?” 莫以尘本来平静如水的面容,一时也有点收不住的波澜惊起,无奈的笑出了声。 “谁闹了?我今天就闹了!你要是拦我,我就永远不理你了……唔……好恶心……” 没走几步,何千缘又憋不住,拍了拍胸脯,都快把胃子吐出来了。 “还去吗?” 莫以尘抚了抚何千缘的背,稍稍有点调侃。 “再也不喝酒了,难受死了……你小瞧我?我非要去……” 何千缘直起腰来,义愤填膺的说道。 刚迈出去三步,就走不动了,不是腿软,而是不认路。 “你刚才说,学府在哪?”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莫以尘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想走近。 迈近这一步,便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多年的苦苦等待。 “那我……就陪你任性妄为,好吗?” 这一次,莫以尘终于伸出了手,揉了揉何千缘的脑袋。 软软的,滑滑的,和多年前一样。 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奢望了太多次。 何千缘也没有反感,安静了下来,咬着嘴唇不说话。 “怎么了?不喜欢我陪你吗?那我离你……嗯……” 下一刻,何千缘用力抱着莫以尘的腰,把脸埋在怀里,悄悄哭泣不成声。 僵着的手,慢慢温暖起来,柔然下去,抚上肩膀,紧紧相拥。 “没什么……就是有点高兴,还有点难过……” “我知道……我在呢……” 都知道,很可能,没有以后了。 …… 星夜荧珑,暗街唯有你我二人,彼此同心便好。 莫以尘背着何千缘,慢慢走着,“还要砸学府吗?” “砸!砸个稀巴烂……唔,算了,还要浪费钱去修……” “这么懂事啊……只是,你现在身上,不是有东西吗?还怕赔不起吗?” 莫以尘歪着头,贴着何千缘热乎乎的小脸,耍了点小心思。 因为,莫以尘看卫隐送的东西,觉得……有点碍眼。 “我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等等,好像真有……给!” 何千缘瘫在莫以尘背上,挠了挠头,碰到冰冰凉凉的首饰,忽然来了精神。 一把扯开盘起的头发,丝丝乌发滑落,闪闪发光。 微风吹拂,清新的香气,挠着心尖。 将满头的珠宝,都拿了下来,感觉身上干净不少。 满满当当的,两只手捧都捧不住,这还只是一小半,大部分还在荷包里待着呢。 真是够大方的…… 将手臂抱成一个环,高高举起,套在莫以尘的胸前,贴得更紧了。 幽蓝深邃的眼眸,倒映着金光灿灿的饰品,有点不舒服。 “卫师兄还真慷慨大方,给你这么多……” 何千缘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哗哗作响,至少半斤重。 “还有呢,在荷包里,百里齐阳给的,你看”。 何千缘将首饰抱回怀里,从腰间拽过荷包,在莫以尘眼前晃了晃。 又多一个…… “他也送你首饰?你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吗?现在怎么……乱收东西……” “不是首饰,是荷包,我带了好久呢,终于派上用场了……还有,我怎么是乱收东西?我们是公平交易……”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不告诉你……哎,莫以尘你干嘛?首饰!” 莫以尘忽然掂了掂,何千缘捧着满手的东西,差点全掉了。 没想到,一向宽宏大量,心怀天下的莫以尘,也有点小心眼。 “告诉我嘛”。 “不就是帮他争得一个出头的机会吗?你也是知道的啊……小心眼……” “这样啊……你说我什么?” “说你小心眼!” “好,我小心眼,收起来吧,小心我给扔了”。 “你敢!” 何千缘赶紧收回荷包,将首饰全都塞了进去,掖回了腰间。 继续抱着莫以尘的脖子,紧紧贴着。 …… “莫以尘,来了……” “嗯……” 这一路该闹的也闹了,该说的都说了,背后的东西,也该解决了。 好在随身带着武器,不然还真不好办。 莫以尘加快了脚步,与耳旁的风并肩,几经回转,没入了黑暗。 不一会,一个小圆球扑棱棱地落了地,闪着绿光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寻找着两人的身影。 “啾啾啾……” 正寻觅,几道蓝光如狂风般袭来,直劈圆球。 蹦蹦跳跳的,躲过攻击,慌忙飞走了,莫以尘执剑追了上去。 昏暗的街道上,闪电般的蓝光追击着,飞尘随剑,便是碎星陨落。 追至街角,退无可退,圆球想往上飞,这时从天而降一根手杖,挡住了退路。 慌不择路,横冲直撞的,寻找出口。 “站住!” 何千缘站在墙上,摇摇晃晃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忽然对着圆球丢了过去。 这一下击中了,估计也没气了…… 莫以尘走过去查看,很反常的,看了半天。 “怎么了?” 何千缘跳下墙头,定睛一看,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好像……压扁了……” 莫以尘欲哭无泪,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抓到异兽了,却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它是个什么?” 何千缘皱着眉头,靠近仔细辨认着,嘴里嘟囔着问道。 被拍在地上,小圆球这回是真的圆了,圆到连轮廓都看不出来了。 “嗯……不重要了……至少知道,有人对我们很关注……” “是吗……那……” “就不能让他失望……” 莫以尘阴着脸,眼神中透露着杀气,何千缘有点迷糊,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莫以尘回了回神,转而又是平时那副,只对何千缘温柔的样子。 星眸闪烁,依旧如故。 “那个……我这会儿,真的醉了……回去吧……” 何千缘站起来才发现,脚底有点冷,低头一看,脚上少了一只鞋,好像刚才丢了出去。 “我鞋呢?刚才还在脚上的……” 莫以尘收好被压扁的小东西,抱起满地找鞋的何千缘,向学府的方向走去。 “不要了,你不是嫌它不舒服吗?” “可是,浪费啊,再不喜欢,也可以换钱嘛……” 何千缘趴在他怀里,还在寻找着,下一刻,耳旁温柔的声音抚慰着不甘心。 “就当……为我奢侈一次,好吗?” 何千缘抬起头,第一次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也似乎看清了很多。 清晰到,连睫毛都在闪着光芒,真切的,似乎有点不真切。 “好……可是脚冷啊”。 “那就抓紧,速战速决”。 微微一踏足,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身轻如燕,融入风中,也像风一样自由。 …… 冬天的夜,总是漫长的,不过也好,能再和你待一会。 推开风堂的门,往事如风,吹起书页,都是回忆。 何千缘睡着了,睡得很沉,没穿鞋的那只脚没红,还是暖的。 “这样都能睡着,真是拿你没办法……” 屋子里只有一张矮桌,没法让人躺下,好好睡一觉。 只能让何千缘坐在桌子上,靠着书墙,凑合一下了。 好在桌子足够大,容下何千缘一个人,够了。 刚坐好,可能是因为脚凉,立马缩成了一团,这样应该好点。 她一直喜欢缩着身体睡觉,这样安全感十足。 微微月光,小脚丫露在裙角外,白净净的,惹人怜惜。 莫以尘躲闪着眼神,犹豫好一会,终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温暖的手护在脚上,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何千缘紧缩的身体舒缓一些。 点上一支蜡烛,从一堆书下,翻出一个小箱子。 打开,尘土飞扬,里面的东西也露出真容。 青蓝依旧,人也如故。 清冷间,是曾经沾染的鲜血,是教训,也是此生来过的痕迹。 是那件斗篷,珍藏已久的记忆,和心意。 虽然,迟了很多年,但好在,她回来了。 物归原主,原本黯淡的色彩,也清透起来。 盖在腿上,温暖如沐春风,嘴角含笑而眠。 应该没有,比这,再幸福的时刻了。 深蓝的星眸,装着她,便再也不会黯淡。 看她睡得安详,也该干正事了。 拿出那个小东西,翠蓝翠蓝的,轻薄如纸,质地粗糙。 虽然已经扁了,但在烛光下,依稀可见其外部的结构。 似乎……是一只小鸟,异化的蜂鸟。 这小巧玲珑的体型,确实不好提防,会是什么人呢? 能操纵异兽,肯定不简单,不知道长老们是否早就察觉到了。 当年,何千缘被冤枉,肯定不是巫马聪简单的几句报复话语,就能定罪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 一个……不可见光的,触及世家,乃至九洲利益的东西。 重要到,要找一个替死鬼,掩盖过去。 看来,这背后的鱼,比莫以尘想象的还要大,甚至可以颠覆整个九洲。 所以,就算当年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何千缘的清白,也护不住她。 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这世道,还真是不让人,和万千生灵好过…… “呼……抱歉了,她不是故意的,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染上火花,在温暖中,慢慢化作灰烬,随风潜入夜。 一股青烟,悄然浸入。 “愿你来世涅盘,重生……到别的地方去,别再来了……” “不走……” 何千缘窝在斗篷里,嘟嘟囔囔的,可能在说着梦话。 “千缘,你说什么?” 蜡烛搁在桌子上,莫以尘盘腿坐着垫子,理了理她散乱的头发。 “我不想走……还有值得留念的东西……” “是什么?” 何千缘握住莫以尘的手,睁开眼睛,不再是一片空白。 而是晶莹的流珠,青蓝透亮,恍如初见。 在这书墙里,只有彼此,心里话说出来,也传不出去。 “嗯……很多,比如春风流水,落花冬泥,以及这个人世间……虽然遍体鳞伤,但还是有温暖的,就像你……” 坦然的有点不像何千缘了,她以前总是拐弯抹角,藏着心思的。 可能,还没醒酒吧…… “嗯……书没白抄,继续努力”,莫以尘笑着调侃道。 “你敢嘲笑我?莫以尘,我才发现,你真幼稚”。 何千缘举起另一只手,作势要捏他的脸,很顺畅的捏到了,没有丝毫的阻碍。 他的脸摸起来和看起来一样,光滑柔顺,皮肤紧凑有型,像是白玉无痕,清俊明朗。 即使,摸过无数人……或者说是尸体的脸,也找不出此刻的感觉。 虽然这场景,提起尸体有点扫兴,但这是真的。 何千缘一般不会说假话,除非大部分时候为了活命,昧着良心。 “只在你面前而已……” 幼稚和任性,这私人的一面,当然只有心里的人,才能看见。 别人,没有义务,也没有资格。 四目相对,耳尖红润,唯有心房在躁动。 松开手,端坐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的原因,莫以尘害羞的扭过脸,何千缘还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修长的脖颈,何千缘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下一秒,眼睛燃起一片红,扶上肩膀,一口咬了上去。 “千缘?你……嗯……” 点点血水,洒在衣领上,染红了半边天。 腥气刺激着鼻尖,呼出的热气,也渐渐多了起来。 只咬了一会,便松了口,换上一双热唇,蜻蜓点水般,柔柔的。 直起身来,乌发雪肤,血红的唇,青蓝中透红的眼眸,仿佛含着血的雪精灵。 幽媚,灵动,摄人心魂。 片刻后,莫以尘尚且平静的眼眸,瞬间破碎,惊讶于,沾上自己双唇的血水。 腥腥的,滑滑的,和海中那一次,不一样。 好久,好久,心中的惊涛骇浪,都平静不下来。 渐渐熟悉,僵硬的身体也松软下来,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和柔软的腰肢,轻轻将她托举起来,凑的更近了。 “呼……嘶……”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何千缘很喜欢咬人,她迷迷糊糊的,应该不知道,莫以尘可能会知道。 咬破浅红的下唇,鲜血泵出,鲜艳了纹路。 顺着莫以尘棱角分明的面容,往下探索,从双唇到喉结,再到锁骨处的朱砂痣。 有了鲜血的加持,这颗朱砂痣,更加鲜艳了。 就像,少年人的热血,在沸腾。 不能再往下了,再往下,莫以尘都要把持不住了。 何千缘也很会挑时候,趴在他肩上睡着了,没心没肺的感觉。 睡眠好,心态也好。 “你总是这样……我可不是每次都是理智的,你说过,我也很任性的……” 只希望,人人都有能够任性的权利,找到包容自己的,那个人。 不必强求,不必刻意,只是缘分和运气的,萍水相逢而已。 找不到,别灰心。 也许,明天,就是转折呢…… 第95章 出征 那夜的婚礼,盛大却转瞬即逝,叶宿清坐在内室里,沉默着,后悔着。 为什么刚才没有拉住她,告诉她,自己很后悔,不是求原谅。 只求,能听一听她,埋在心里的苦果和悔意。 毕竟,叶宿清也没有谁,能诉说了。 红烛下,简单的洞房,绝色倾城的美人,略显孤寂。 夜深了,人群散去,紧张狂跳的心,始终不曾停歇。 为了权势,嫁给没有感情基础的人,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家族。 她们的心情是不是也和,此时的叶宿清,一样呢? 不甘,惶恐,失落,徘徊在心尖。 曾经的豪情壮志,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浮云,困在这枷锁里,永远脱不了身。 叶宿清傲娇刚强的性子,似乎,也在这些年家族苦难的折磨中,以及父亲的压迫下,消磨殆尽。 没有气力,没有心思,去争什么了。 今后,恐怕只有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本就不牢固的婚姻关系,为家族争得生机了。 她,会成为,传统的贤妻良母,被世俗异化吗? 静默的室内,吱呀一声,门开了,沉寂破碎。 “师……夫君……” 叶宿清紧张的搓着手,尽量习惯着,用温和的口吻说话。 叶家落魄以来,叶家把重振家族的担子,都压在了叶宿清身上。 逼迫她学习淑女的仪态,和一切贤妻该会的东西,就为了能找一个靠得住的夫家,帮扶着叶家。 叶宿清从小娇生惯养的,那大小姐脾气,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改掉的。 但她没有选择,为了叶家,她废寝忘食,用三年的时间,学会了其他小姐十几年学的东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这样重复着,封闭着自己,久而久之,任谁的性子再烈,都会被改变的。 现在的她,唯唯诺诺的,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卫隐陪了几回酒,有点不胜酒力,白净的脸上红晕一片,微醉,但神智还清醒。 喝了杯茶,又清醒一点。 浅色的眼睛似是含泪,波光粼粼的,却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绝美的新娘。 “呼……还是叫师兄吧,不必为难……我们都清楚这次结亲是为了什么,以后一切如旧便可……我累了,休息吧……” 叶宿清一言不发,透过盖头,看着卫隐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哐的一声,门又关上了,从打开到关闭,只有几刻钟。 又回归了沉寂…… 抬起纤纤玉手,独自揭开盖头,美艳绝伦,眼角挂着泪痕,唇角却含着悲戚的笑。 “师兄……” 何苦为难,何苦来哉? …… 新的一年,喜庆的大婚打头阵,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世家大族纷纷回府,筹备出征的事宜,这次不仅限于九洲之内,还有星岛和旧陆的开发,规模空前浩大。 异兽们也是一点都没有消停,到处搞破坏,异化事件也多了起来,各地都快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了。 少年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着一鸣惊人,闯出一番天地。 当然,这个节骨眼上,肯定就没人注意藏宝阁了,防守人员直接少了将近一半。 何千缘这些天一直不见影,就是去摸地形了,为了能万无一失,地上都快踩出一条专属于她的小道了。 莫以尘忙于军事,一直没有时间找她,好不容易忙里抽闲去看看她,还见不到人,一度以为是她在躲着自己。 “明明是她……主动的,现在却躲着我……莫非……” 徐啸杰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天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其他长老和家主都回府准备出征,就连卫隐都带着叶宿清回珑洲,助父亲卫殇一臂之力了。 唯独徐啸杰不回去,就待在昪洲,家里有老母亲也不回去看看。 莫以尘和巫马聪这样的军中骨干,留下来很正常,至于徐啸杰…… 可能是在寻找机会,为徐家谋个前途吧。 昪洲别的没有,多的是闲得流油的富人,天天八卦。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富,就要看昪洲有什么了,地底藏着的可是好东西。 先不管这些,还是听听八卦吧! 往街角一站,扎在人堆里,就能知晓最近发生的所有奇闻异事。 什么,哪家的狗异化咬人了,哪家的树疯了,零零散散的,什么都有。 这天寻常得很,天气很好,不太冷,一群人依旧在八卦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闲。 “听说了吗?长老们以及各家家主已经打道回府,准备出征除恶了!” “哎哎,我也知道,这次的规模异常宏大,不过,比起旧历年间的大战,还是差多了”。 “话说起来,已经这么多年了,旧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嗨,还关心那里干什么?早就成地狱了,还是唠唠现在吧!” “对,我听说,徐家主到现在还没有事做,天天游手好闲的,赖在昪洲不走了”。 “怎么?是想从我们完颜长老那里讨饭吃吗?也不撒泡尿照照,徐家没了徐啸东和徐家明,他算个什么东西?” “也是天道无常,好好的一家就这样毁了,这小伙子也是可怜,估计在枞洲,徐家都快站不稳了,才想另谋出路的……” “可怜是可怜,可是他什么水平,九洲谁不清楚,想入伍,还是省省吧!” “和莫公子和巫马少爷抢职务,真不容易啊……” “就连燚洲的百里小少爷,现在都比他强……” 一群大老爷们叽叽喳喳的,比老太婆还要啰嗦,好在他们唠叨的还是关心九洲的话题。 他们就坐在藏宝阁旁边的茶馆里,何千缘天天路过,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就听了进去。 何千缘心里,也是替徐啸杰着急的,可是眼前哥哥的事耽搁不起。 现在她要排除杂念,专心做自己的事了,所以这几天一直躲着莫以尘,不想再被干扰了。 该忘的就忘了,念着记着,只会拖自己的后腿。 要成大事,就要绝情狠心,尽管她最讨厌这样的人,为了哥哥,自己还是要成为。 抬头看着藏宝阁,高楼巨塔,金碧辉煌。 她知道,该出征了。 毅然决然的迈出这一步,就是抛弃了过往这一路的所有,继续走下去。 茶馆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一个人安静的坐着。 青衣悠然,淡黄的眼眸柔情似水,是他。 “客官,您的茶来喽!唉?人呢?” 青扇掩面,看不清神情,悄然离去。 只留桌角的几个铜板…… …… 藏宝阁,位于昪洲东南角的山上,位置比较偏僻。 山脚下有住宅和店铺,除了居民和守卫,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来。 山上树木丛生,视野不佳,适合潜藏。 何千缘轻车熟路的,摸上阁内,很轻松的就进去了。 阁内机关重重,就算没人把守,也要小心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扎成筛子。 何千缘裹着斗篷,依旧是那一身破旧的白衣袍,从小窗爬了进去。 一进去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真是壮观。 层层叠叠的阁楼,装载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和兵刃,估计九洲人手一个,都绰绰有余。 这么多,仇婆婆说的那个能招魂引魄的法器,会在哪里呢? 每个阁子是隔断开来的,中间都安插着机关,想一个一个的找过去,很不容易。 为了尽可能的不触发机关,何千缘一直低着身子,轻手轻脚的慢慢挪动。 找了几个钟头,什么奇形怪状的法器都见过了,就是没有想要的那一个。 那法器是个小灯盏,通体雪白,晶莹剔透,似是水晶,却又质地细腻温润,像是玉石。 据说是一个男子,用眼泪炼化出来的,当真珍奇。 传说,能让残魂重聚,回归本体,死者复生。 按理说,这么珍贵的宝物肯定藏的很深,于是何千缘就往内阁探索。 走着走着,静悄悄的楼阁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忽然,脚底一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过。 内阁里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心里有点慌。 别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 脚上一沉,完了,趴在脚面上了啊…… 何千缘一动不敢动,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杖想打过去。 “咕噜咕噜~~” 咦? 这声音有点耳熟呢? 不是自己饿了,而是…… 何千缘壮着胆子,弯下腰,定睛一看,是小奶豹! “是你这个小家伙!害得我胆战心惊的,该当何罪?” 总算松了口气,何千缘抱起小圆球,揉了揉它软软的小脑袋,还是那个感觉。 “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胖啊?你跑这里来干什么?真是让我好找,以后不许乱跑了,听见没?” 小奶豹蹭了蹭何千缘的手,奶奶的叫着,看样子没被饿着。 “行吧,法器没找到,倒是捡了个小胖子……唉,在哪啊……” 找了半天,除了机关就是机关,什么都没找到。 一不留神,小奶豹一蹬腿,跳下来,跑了。 “哎!你去哪?这里危险,回来!” 小奶豹一股脑的往前冲,根本不回头,何千缘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它送死吧,就跟了过去。 弯弯绕绕的,弯着腰跑了一会,似乎是进入更里面了,格局完全不一样。 越往里走,好像更冷了,呼吸都带着浓浓的热气。 小奶豹跑到一个角落,对着一个书柜直叫,“难道?” 何千缘立刻明白小奶豹在给她指路,赶紧上前,查看可疑的柜子。 一排书一排书的摸过去,也不怕摸到什么致命的机关了,很信任身边的那个小家伙。 毕竟它在这里待了好几天,肯定比何千缘熟悉,说不定真的能给她指条明路呢? 咔嚓一声,触碰到的一本书陷了进去,轰隆隆的一阵嘈杂声后,书柜中间自动打开,露出一个暗道。 看来里面,别有洞天。 小奶豹抢先一步,溜了进去,何千缘跟在它小小的身躯后面,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寒气越来越重,心跳得也越快,手心手背都是冷汗。 一片黑暗中,忽然闪现耀眼的光亮,晶莹也灿烂。 “这是……是玉雪盏!” 亮光的正中央,晶白透亮,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没有火,这盏灯,也能亮,会一直亮下去,不分昼夜。 就像那个男子,长久不灭的心火,和流不完的泪水一样。 “小家伙,你太棒了!” 那光亮,耀眼的有点摄人魂魄,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就连何千缘空洞的左眼中,都有了异样,恍惚间,在那白茫茫的亮光中,似乎看见哥哥林炫在朝自己招手,笑得那般温暖。 “哥哥……” 没有意识似的,何千缘眼神空洞的朝光亮走去,每靠近一步,感觉身体都在灼烧,冷得发抖,身体和灵魂都要碎了。 但,她半步都没有停,拼着命往前走。 “哥哥,你就要回来了,等我……嗯……” 咬着牙,含着血,灼烧着肌肤,也不退缩。 小奶豹意识到了危险,焦急的扒拉着何千缘的衣角,拦着她不让她过去。 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把拉过何千缘的手,将她护在怀里。 青衣拂面,好熟悉。 何千缘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复,嘴角的血痕还挂着,蹭在了那人清净的衣衫上。 青蓝的右眸中,是熟悉的那个人,莫名的有点心安。 明明,被坑了好几回,看见他还是开心的。 “你?吴释!你怎么在这?” 何千缘清醒过来,惊讶的叫出了声。 闷头就是一下,吴释拿扇子敲了敲何千缘的小脑瓜,脸上有点怒气。 “还没问你呢?你在这干嘛?找死吗?” 吴释很少怒气冲冲的,瞪着眼睛,看来真的生气了。 “要你管,凭本事进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昪洲?来干嘛?” 何千缘擦了擦嘴角的血,反问道。 吴释拉着脸,没说话,只是盯着何千缘脸上,刚才被灼烧的伤口。 转过身,径直走向玉雪盏,“等等,吴释!那里……你?” 话还没说完,吴释一个闪现就到了摆放灯盏的台前,一挥扇,寒气散,毫不费力的拿到了手。 灯盏像是认主一般,稳稳的落在了吴释的手中,散尽了光芒。 暗室内,暗了下来,也稍稍温暖起来,至少比刚才要暖。 “你……到底是谁?” 吴释执着灯盏走近,何千缘警惕的退后,小奶豹也躲到何千缘身后去了。 一步,两步…… 直到撞上墙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何千缘执着手杖,横在身前,还没还手,吴释微微一抬手,手杖就坠了地,动弹不得。 这感觉,和在燚洲洞穴的时候,一模一样。 吴释也是冲着玉雪盏来的? 他不会是要灭口吧? 不行!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哥哥…… 何千缘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把自己的结局都快要编排好了,那场面叫一个悲壮。 她自己都要感动哭了…… “拿好”。 “啊?!!” 幽亮的淡色眼眸闪着光芒,吴释把灯盏塞进何千缘手里,冷冷的转身走向出口。 这波操作……有点没看懂。 “等等!吴释,你等等我,你什么意思……” 何千缘愣了一会,快步追上去,手里的灯盏此刻就像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拿在手里,惴惴不安。 小奶豹趁着两人不在意,爬进了百里齐阳的荷包里,正正好好。 就这么给她了? 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而且他没发现,何千缘能看见吗? 可能早就知道了。 “你不是想要吗?怎么?现在后悔了?” 吴释慢下脚步,何千缘紧跟着,急切的要说法。 “我从来都不后悔,就是你……为什么帮我?还有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你……又是谁?” “问题这么多,脑子会转弯了嘛”,吴释忽而又一笑,更加摸不清头脑了。 何千缘一心想着,吴释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知道这么多,会不会和哥哥有关。 丝毫没顾及到无处不在的机关,脚下一空,机关随即发动。 “不是,你究竟……” “小心!” 锋利的箭支,猛的窜出,万箭齐发。 片刻后,暗光中只有,划破衣服,切割皮肤的声音,以及剧烈的喘息声。 何千缘身形小巧轻便,躲开不是问题,但几番下来,再加上刚才受了内伤,不一会,身上就多了几道口子。 要不是吴释护着她,她早就成刺猬了。 费了好大的劲,才躲开机关,坐下来喘口气。 吴释身上血淋淋的,青衣浸染,血色浓稠,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躲开的。 “都怪我……” “别自责,是我自找的……说起来,寒寒你现在能看见了,怎么还这么笨?” 到现在,他还在照顾何千缘的感受。 “你想嘲笑我就嘲笑我吧,别叫这个名字,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别扰了逝者的安息……” “那好,你想我叫你什么?” 吴释忍着痛,从身上扯下布条,要给何千缘包扎伤口。 “你伤的这么重,还给我包扎什么?给我……我叫何千缘,你应该不知道这个名字吧,一般没人提……” 何千缘将灯盏塞进荷包里,拿过布带,仔细包扎着。 “听说过……嘶……” “疼吗?那我轻点……你听过?” “嗯……听昪洲的闲人说的,流放犯嘛……怎么?这么说你,也能接受?” 吴释挑挑眉,低着头,缓缓凑近,似乎在看何千缘的反应。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你说的是事实啊……” “那,和你一起的那个凶手…哎!疼!说他就不行了?” 提起哥哥,何千缘就不顾什么原则了,谁诋毁哥哥,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行。 手上下意识的,就用力了,气鼓鼓的。 “就不行!谁让你受着伤还乱说话的,疼死你!” 何千缘在吴释手臂上,系了个绿色的蝴蝶结,这打结的手法还是哥哥教她的。 处理完伤口,何千缘起身就想跑,吴释拉住她的衣角,问道。 “这就要丢下我了?真是不够意思……” 何千缘扬了扬头,狡辩道,“没有啊,我……去找找出口,等会儿就回来……” “……好啊……不过没有我,你觉得玉雪盏会乖乖让你带着吗?缘缘?” “……” 没办法,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只能在他旁边乖乖坐下。 “老狐狸……” “什么?我没听清?” “……我是说,美男子……” “再说一遍,我听听,说不定心情好,就告诉你怎么收服它了呢”。 吴释天生一副媚眼,又喜欢靓丽的青衣,以扇掩面,只露一双眼睛,还真像是个娇羞的美人。 狐狸精那种…… 一笑起来,就勾人魂。 “……你够了吧?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好,不逗你了,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你,拿它是为了,救那个人?” 何千缘垂眉低唇,有点难过,“嗯……救我哥哥……” “你知道这东西的危险吗?单枪匹马的,就敢来偷,胆子也是够大的”。 “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救哥哥,我也怕,只是胆子不大怎么能行呢……还有,谁偷了?刚才好像是你拿下来的吧?那也是你偷,我算借”。 吴释捏了捏何千缘的耳朵,装着生气,说道。 “学坏了是吧?看来这一路,没少吃亏,长进不少嘛”。 “托你的福,还没死已经算好的了……倒是你,整天瞎转悠,究竟在干嘛?还有,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啊……无事转一转,幸福又健康……我说过,等我找到了,就告诉你,不会食言的”。 吴释忽然正经起来,何千缘也不再问了,明知还没有结果的事,干嘛追究呢? “好吧,我信你”。 “这就够了……一会去找出口吧,我帮你救哥哥,你……帮我找自己,好吗?” “嗯……” 看着那双明亮的淡黄眼睛,何千缘确信,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止一次…… 第96章 围剿 静默,有时也是幸福的。 “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 “赴死……” “早就决定了,你……” 嘈杂的脚步声从底阁传来,声声震耳,“快!有人私闯藏宝阁,抓住他们!” 怎么回事? 官兵怎么来了? 何千缘来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按理说不应该惊扰到他们,难道是刚才机关的触发,引来了他们? 来不及从出口逃脱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能往上阁跑。 “这边!” 吴释拉着何千缘的手,快步奔向上阁,在层层叠叠中逃窜。 其实,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强攻出去,现在选择逃亡,可能是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吧。 静默的楼阁中,此起彼伏的踏步声在萦绕,缠着心尖,刺激着血脉神经。 到了最上层,见到耀眼的光,此时不再是希望,而是意味着绝路。 刹住脚,背后的官兵也蜂拥而至,步步紧逼。 风云惊变,狂风骤起,变天了。 “没路了,还是……” “有路,跳下去!” 何千缘挣脱吴释的手,毫不犹豫,纵身一跃,没入风中。 “缘缘!唉……” 吴释根本来不及拦住她,没抓住手边一抹纯白的衣角。 只要认准一件事,何千缘就一定不会放弃,就算没路,也要辟一条路出来。 她这个犟脾气,吴释想劝都劝不了,本来还想让她放弃,不想她活得这么辛苦。 吴释没有迟疑,也跟着跳了下去,那就一起吧。 十几层高的阁楼,直接跳下去,普通人早就摔成肉饼了。 两人勉强平稳着地,下面的守卫迅速包抄过来,围剿闹剧开场,一时间,昏睡的昪洲被扰醒了。 “快点,别让他们跑了!”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闯藏宝阁了!” “真的假的?大戏啊!” “快,小二,再上一壶茶来!” 旁观的人群熙熙攘攘的,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根本不想错过这一场大戏。 “闲杂人等都回避,没有命令,不许上街,快点!” 在官兵的驱赶下,才稍稍收敛一点,从房屋里冒着头看热闹。 两人在街道里左闪右闪,躲避着追捕,渐渐远离了住宅区。 往边界地区的悬石涧跑去,出了昪洲地域,就好办了。 “他们要出昪洲,拦住他们!” 后面的官兵穷追不舍,距离逐渐拉开,甩掉他们应该没问题。 何千缘刚有点庆幸,一声尖锐的出鞘声,打碎了美好的愿景。 一支紫金穿云箭划面而过,何千缘白皙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痕。 随后,箭雨穿云而来,尘雾环绕。 吴释一挥扇,万箭停滞,垂直落地。 “咳咳……” “没事吧?这箭有毒”。 吴释合上扇子,回过头一看,何千缘脸上的伤痕已经发黑变得乌青,树根一样的毒痕蔓延到了脖颈。 “卑鄙小人……” “果然是你,何千缘,你还真是命大,到旧陆那种地方居然都没死”。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出一个矮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孩跑出来了。 但那白袍加身,以及黑黢黢的面容,不用猜,肯定是巫马聪。 手执箭弩,身着白衣,黄发黑脸,真是个活脱脱的小丑。 “……这人好丑,缘缘,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我可没少栽在他手里,没想到这次还是,真够倒霉的……” 吴释挑挑眉,顿时眼眸透着杀气,语气轻佻的问道。 “可惜了,刚才那一箭没射穿你,真是浪费”。 巫马聪抚摸着金光闪闪的箭弩,笑得毫不掩饰,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毒素深入肌肤,何千缘嘴唇都发紫了,吴释扶着她才勉强站住脚。 “怎么样?本公子的腐毒滋味还不错吧?专门为你研制的,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浑身溃烂,爆肠而死,真是期待啊”。 “你……” 吴释咬着牙,低声怒吼道。 “看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不用你们出一份力,半个时辰后,等着收尸就行了”。 “是,巫马少爷,您可真是少年豪杰,明日之子啊!” 巫马聪昂首挺胸,洋洋得意,一笑,更恶心了,旁边的侍卫也一样。 吴释扶着何千缘躺下,站起身来,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真是够恶心的,把解药交出来,否则……” “哦?否则怎样?你个共犯!一会就让你去陪她,妖里妖气的,娘娘腔!” 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巫马聪都看不顺眼,特别是男的,见一个就骂一个。 长得柔美一些的,就骂娘娘腔,长得粗壮一点的,就骂愣头青,那,长得和他差不多的,估计就说是美男子了吧。 反正就一句话,只要他看不顺眼,谁都是妖精,祸害。 咔哧咔哧的,吴释的拳头攥得吱吱响。 巫马聪还没笑完,下一秒就该哭了,鼻子上忽然一记重击,整张脸都陷了下去,鼻血喷飞。 周围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巫马聪早就飞出了几米远,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一把青色的扇子,还挂着一点血迹。 发愣间,一抹青色闪过,定了定神,巫马聪早就被吴释捏着脖子,举在半空中,站在了何千缘旁边。 “巫马少爷,快……” “救我……”巫马聪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话,拼命朝士兵们招手,脸涨得通红。 “快退开,别激怒他!巫马少爷还在他手里”。 一声令下,人群退开三米远,避之不及。 “你们!”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忠奸之分了,其实,巫马聪身边的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养着他们,也只是喜欢,被人夸赞的感觉,而已。 可能是太过自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落魄,要靠别人救自己。 “哦?众叛亲离啊,看来,今天你要命丧我手了”。 吴释用力捏紧他干瘦的脖子,挥开扇子,一排尖针明晃晃的,从扇端露了出来。 银光闪耀,何千缘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 “我再说一遍,给我……” “住手!” 黑压压的人群中,走出一抹淡蓝,吴释停下了手,眼眸倒映着莫以尘焦急的面容。 “莫公子来了,太好了!” “我们有救……不是,巫马少爷有救了!” 莫以尘面对着吴释,第一眼看的是躺在地上的何千缘,此时她的脸色更差了。 眉头紧锁,很是担心。 “吴先生,你先放下他,救人要紧”。 “莫公子,好久不见,你还是这样……算了,让他交出解药,否则……” 青筋暴起,捏得脖子咯吱咯吱的响,巫马聪那小身板,再用力就真的要断了。 “莫以尘,你快……救我,不然我爷爷肯定会……嗯……” “解药在哪?”吴释将巫马聪举得更高,逼问道。 “不知道,想要我救何千缘那个穷酸丫头,死也不给!” 死到临头,巫马聪也要拉一个垫背,真是胆量过人,大义凛然。 “在这,解药在这,你放了我表哥!” 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了过来,锦衣华丽,与这群侍卫老爷们的粗犷衣服,格格不入。 慕容娆儿气喘吁吁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跑到莫以尘身边。 莫以尘拿过解药,没有犹豫,直接丢给吴释。 打开端详一刻,吴释把药瓶递到巫马聪嘴边,全部灌了进去。 “唔……咳咳……” “你!表哥!” 丢开瓶子,吴释轻蔑一笑,“你们当我傻吗?这里面也是毒药,闻起来,应该和缘缘中的一样吧,姑娘?” 莫以尘皱着眉,冷眼瞪了慕容娆儿一眼,显然他没料到,她会这么狠毒,拿自己表哥的命去冒险,报私仇。 慕容娆儿心虚,躲闪着眼神,本来想着先毒死何千缘,再想办法救巫马聪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吴释精通药理,一下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必须要给真的解药了,不然巫马聪也要烂肚子了。 “解药”。 莫以尘语气冷冰冰的,伸出骨节清晰,此刻爆着青筋的手,让慕容娆儿交出真的。 “师兄,这个……” 慕容娆儿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十分不情愿的交了出去。 救自己表哥,还这么不乐意,看来她真的很讨厌何千缘,和她表哥一样。 这次肯定对了,不过,莫以尘还是不放心,特意打开,自己喝了一点,才放心的丢给吴释。 “师兄,这解药直接服下,也是有害处的,你……” 慕容娆儿担心的说道,眼看着莫以尘服下,自己干着急,瞟了一眼何千缘,更加不爽了。 吴释拿到解药,一用力,把巫马聪整个甩了出去,轻轻抱起何千缘,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群面前。 人群争先恐后的跑着,想接住飞过来的巫马聪,这么多人,不出所料的…… 没接住。 砰的一声,巫马聪直接砸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巫马少爷,您没事吧?” 一个侍卫走上前,拉起镶在地里的巫马聪,一抬头,此时他的脸色也是青黑,快要不行了。 “快……解药……” “表哥!” 慕容娆儿假惺惺的跑过来,扶着巫马聪,给他喂下解药。 巫马聪脸上被石子硌得都是坑,整个看去,就是个马蜂窝。 慕容娆儿抱着他的头,眼眸里是掩饰不了的嫌弃,和恶心,但还是忍住了,没吐。 回过头,莫以尘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攥紧了拳头,沉着脸。 士兵们搀扶着巫马聪起身,他干净的白衣服也脏了,土黄土黄的。 这下,才衬他的肤色嘛! “师兄,你服了那药,要尽快解毒才行,我……” 慕容娆儿凑近莫以尘,手里拿着药瓶,殷勤的说道。 “不必”。 莫以尘根本没心思搭理她,扭头就走了,只剩慕容娆儿尴尬的站着。 女孩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凑过去,小心误伤。 “慕容小姐,你还好吧?” “……好的很!滚开!” 慕容娆儿把瓶子砸向,没眼色的侍卫,怒气冲冲的走了。 “不是好的很吗?怎么还砸人?女人真难理解……” 侍卫挠挠头,十分不解,只能说是活该。 …… 巫马聪其实一早就怀疑何千缘了,这些天在昪洲,也一直暗中监视着她。 发现何千缘想要偷法器后,自作聪明的来了一招瓮中捉鳖,谁都没告诉。 结果,围剿不成,还丢了法器,自己也挨了一顿揍,丢人都丢到家了。 还好,他父亲巫马泽没在昪洲,不然巫马聪肯定会被数落一番,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肯定彻底没脸见人了。 不过,他被当众羞辱得这么惨,还有脸出门,脸皮也是够厚的了。 此事一出,昪洲立马炸开了锅,才刚发生,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偷塔阁的人,就是三年前被流放的丫头,叫什么……” “叫何千缘,还有一个青衣人,据说把巫马少爷直接干废…不!打飞了”。 “这么精彩吗?可惜了,我没看见……” “我远远的看见了,那一摔,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兴奋什么…… 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完颜耀的耳朵里,憨态可掬的脸上皱起了纹。 肥狗飞飞坐在他手边,脑袋上的一撮毛,都被揪了起来,整了个造型。 一个,闹心的造型。 心神不宁的莫以尘,和鼻青脸肿的巫马聪,站在堂下,等着他的号令。 “藏宝阁失窃,流放犯再度潜逃,此类事出现在,出征这样的好日子里,确实不应该,是老夫的过失”。 “完颜长老,您不必自责,是他们太狡猾了,您看我都被伤成这样”。 巫马聪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淤青,企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对啊,完颜爷爷,娆儿都看见了,是那何千缘和她的帮凶阴险狡诈,害得哥哥这么惨”。 慕容娆儿站在巫马聪旁边,打着掩护,添油加醋的说道。 明明最毒的两人,都站在这里了,睁眼说瞎话都不打草稿。 莫以尘看都懒得看他们,也不想争辩什么,对这样的人,说话都是浪费生命。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找到他们的去向,防止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他们会去哪里呢? “小聪辛苦了,好好休息,爷爷还要仰仗你们排忧解难呢!以尘,以尘?” “……长老……” “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太好,都去休息吧,其他的事宜我会飞鸽传书给各洲,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完颜耀面色沉稳,依旧笑呵呵的,看起来胸有成竹,丝毫不慌张。 这么自信,也许,他真的有秘密武器,早就知道了呢? 退出堂,莫以尘依旧在沉思,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巫马聪主动凑了过来,一副得意洋洋,十分欠揍的样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知道她是何千缘了吧!你护着她,还有羞辱我的事,早晚会一起算的!哼哼!” 巫马聪本以为莫以尘会,一如既往地无视他,没想到莫以尘却低下头看了他一眼。 语气平和的说道,“好啊,一起算……” 幽冥诡谲的眼眸,看得他浑身一颤,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莫以尘拂衣离开,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多一秒都不想看见他。 “你……” 巫马聪还是第一次,从莫以尘冷漠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气,顿时怂了。 慕容娆儿走过来,影子整个盖住了巫马聪,她这么娇小的身材,都比他高…… “表哥,莫师兄他怎么了?” “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哥哥我呢?” “你能有什么事?这不好好的吗?莫师兄吃了解药,那也是有毒性的,不能不关心……” “行了,死不了,毛丫头没眼力”。 “你有眼力,你眼神好还能被抓住,白白浪费了弄死何千缘的好机会”。 “行了,妇人之仁,不和你说了,走了!” 巫马聪占不到便宜,还被揭伤疤,猫着腰跑了,慕容娆儿甩了甩手,也不想理他。 “早晚弄死你,给我等着……” 这一天后,什么都变了,何千缘又变成了逃犯。 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97章 重出 “呼呼……” 星光黯淡,云轻,风也淡。 黑色的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上山,背影略显焦急。 哐的一声,门开了。 微弱的烛光下,淡蓝的衣衫透着寒光,莫以尘把头埋在臂膀里,不见神色,却见忧伤。 “发生什么了?千缘被谁带走了?受的伤重吗?有线索了吗?莫以尘,你说话呀!” 徐啸杰焦急万分,一股脑问了一大堆问题,见莫以尘不说话,压制不住心头的怨气,立刻急了。 一把扯过莫以尘的衣领,橘色的眼眸溢出满满的担忧和质问,从没见过他,慌成这样。 莫以尘垂着眼眸,但那双幽沉的眸子里,显然是最真诚的心意,比任何人都要多。 下唇的伤痕还在,也在思念着。 也对,出了这个事,最担心的,肯定是他,自己又在这里兴什么师,问什么罪。 意识到是自己过激了,徐啸杰默默地松开了手,坐在了垫子上,冷静一下。 “抱歉,我刚才也是急昏头了,明明最担心的是你才对……” “……不分你我,你说的,忘了?” 徐啸杰轻笑一声,“你还记得啊,也是,我们还分什么……情况如何了?” 莫以尘皱着眉,摇摇头,“没有发现…至少,现在还是好的”。 “没被抓到就还好,要尽快找到他们才行,千缘会不会有危险?带走她的那个人,是凶是恶还不知道……” 徐啸杰分析道,换了衣裳,感觉智商都变高了。 “是吴释,还不清楚他的目的,不能确定”。 “吴释?百里家的那个先生,他?千缘怎么会和他在一起?难道……他们是一伙的?为了那个东西?” 一个不好的想法冒上心头,徐啸杰这样说,也是莫以尘担心的,更不愿相信的。 “……一切都要,找到他们才有结论,希望我们想错了……” 两个小小少年,沉郁着,思索着,想为自己,也为世界谋一条出路。 “那一步,终究还是要走的,莫以尘你……怕吗?” “我怕,但我更不愿后悔,相信你也是,千缘也是”。 “还是你了解我……对,不能再后悔了……” 那一步不远了,希望不会辜负他们的,一片赤诚。 …… 咕咕咕…… 珑洲,一片红树林,半透明的猫头鹰在枝头啼叫,内脏是幽蓝的,清晰可见,似是鬼火般神秘。 叫声四起,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在丛林中穿梭。 一抹青色的魅影,停在一棵树下,怀里紧紧抱着一点微弱的月白。 逃了这一路,吴释也累了,何千缘服下解药后,脸色好了一些,但还是昏迷不醒,不知道怎么了。 何千缘靠在树上,吴释又给她把了把脉,脉象复杂多变,摸不清头脑。 月色清冷,白沙晶莹,映衬着何千缘月白的衣衫,愈发的白净,纯洁无瑕。 何千缘就算一路昏迷,还护着荷包里的东西,嘴里嘟嘟囔囔的,念着哥哥林炫。 “哥哥……” 吴释是既心疼,又无奈。 不知从何时起,吴释就一直在流浪,没有记忆,没有身份。 只有脑海里断断续续的片段,心底偶尔传来的陌生声音,和一身不知名的内力,以及忽然的失忆。 他什么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甚在意了,自在逍遥,但难免孤独。 一路走走停停的,也算阅人无数,直到遇见何千缘,心底忽然有了不同的波澜。 似乎是记忆的一角,被撕开了,又或是,他有了挂念。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控制不住,仿佛身体里不止一个人。 第一次见,什么都不在意,无欲无求,只为一人,的傻子,也是挺新奇的。 “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值得吗?呵……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何千缘手里拽下来宝贝荷包,刚拿下来,荷包自己跑了,蹦蹦跳跳的。 “…什么东西?出来!” 吴释挥开扇子,露出尖针,清风席卷,荷包上下翻了个,露出一个小尾巴。 吴释挑了挑眉,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本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异兽,看来是想多了。 没劲…… 油光锃亮的小短尾巴,乱晃悠,小家伙慢慢拱出了头。 吴释两根手指头,就把小家伙揪了起来,提溜到眼前,仔细一看。 “是你,小家伙还挺会藏的,玉雪盏没把你吞了,算你命好”。 小奶豹张牙舞爪的,左一拳右一拳,挣脱束缚,爬到何千缘身上去了。 “别闹,让她多休息会,下来,别逼我欺负小孩”。 吴释刚想伸手,小奶豹伸出粉粉的小舌头,舔了舔何千缘的脸,她皱了皱眉,睁开眼醒了。 “痒……是你啊……我这是在珑洲?” 何千缘揉了揉眉心,抱着小奶豹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是如画一般的人。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恶心吗?” 吴释拾起荷包,递给何千缘,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逃出来了?有没有人追来?你受伤没?” 吴释拿扇子敲了敲,何千缘涨呼呼的脑袋,“驴头不对马嘴,我问你的还没回答呢,其他的先不管”。 “停!我头还疼呢……你是怎么拿到解药的,巫马聪那个黑皮猴,可是咬死不松口的那种,就算死也会拉一个垫背”。 吴释收了扇子,有点嫌弃的说,“黑皮猴这个词形容他,都是被侮辱了,要不是急着救你,早就把他喂鱼了”。 何千缘看着吴释手里的扇子,想起那些熟悉的尖针,犹豫一下,还是决定问清楚。 “这把扇子……” “这个你感兴趣?送你好了”。 吴释大方的递给了何千缘,整得何千缘有点不知所措。 “这就给我了?那你用什么防身?” “简单,你的手杖现在用不到了,给我撑腰用吧”,说着,吴释从小小的荷包里,掏出几尺长的手杖。 这是一根通体白净光滑的木质手杖,据说是一棵千年柏树的枝干,坚硬如铁,迎战一般的刀剑,都不是问题。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撑什么腰?” 吴释擦了擦手杖,泛着迷人的釉光,举起来对着月光,淡黄色的眼眸闪着异样的光芒,说道。 “撑腰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扇子上的银针感兴趣,我倒是对这根手杖感兴趣……谁都不吃亏,你说呢?缘缘”。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何千缘也不装没事人了,摊开扇子,拔出尖针,认真辨认。 “你怎么知道,我看重的是这些针?” “因为……我无所不知啊”。 “厚脸皮……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告诉我,我哥哥的银针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何千缘颇有敌意的问道,稍稍远离,将一排银针对准了他。 吴释也不再嬉闹,垂下了眼帘,不是害怕,而是有点伤心。 何千缘直勾勾的盯着他,渴望回答,又害怕听到失望的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从有记忆以来,它就在我身上……你信我吗?” 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装的,何况他刚刚才救了自己。 这样对他,自己也真是个忘恩负义,十足的混蛋了。 可能,自己真的有点,疑心过重了,何千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因为错过美好,总比让伤害来摧残,损失少点。 何千缘收起扇子,抱紧了怀里,已经憨憨入睡的小毛球。 “抱歉,我疑心惯了,我信你……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和我哥哥肯定有什么关系,以及背后不为人知的种种”。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的,还是要先顾好眼前。 “也许吧……你相信我,是不是因为我和他很像?” 吴释第一次,有点期待,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你们…怎么说呢,确实挺像的……一样的认真,一样的让人安心,嗯,有家的感觉”。 对这个答案,吴释还是挺满意的,脸上抑制不住的笑,还有点小傲娇。 “不过,我哥哥可没有你这么自恋,这么喜欢捉弄人”。 高兴不过几秒,就被泼了冷水,透心凉。 “自恋和捉弄人也是一门学问,你不懂……说起来,你哥哥到底是怎样的人,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吴释一时兴起,对林炫这个素未谋面,却和自己有点相似的人,有点好奇。 说起哥哥,何千缘脸上满是温柔和骄傲,毫不掩饰的笑着说道。 “哥哥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更是个普通人,有时在人眼里也是坏的”。 两个人坐在月下,静静地听着海风,和心底的声音。 “你这是在夸他吗?模棱两可的,百里齐阳都不会犯这个错误”。 职业病犯了,挡都挡不住。 “人不就是模棱两可的吗?有善的一面,就有恶的一面,谁都避免不了。你应该能理解的,对吧?” “嗯,你说得对,只是很少有人承认”。 吴释看着何千缘笑意暖暖,对眼前这个特别的女孩,更加感兴趣了。 他知道,自己没选错。 “哥哥是个老好人,对谁都笑脸相迎,就好像他欠这个世界一样。不过,哥哥也是有脾气的,你知道哥哥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 何千缘笑盈盈的看着吴释,一脸俏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你是在考验我的才智吗?”,吴释托着腮,凑近质问道。 刚凑近,一个肉肉的小爪子挡了过来,小奶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哇哇的叫,立马宣誓主权。 “小家伙还挺强势,缘缘,你也管管它”。 何千缘捏了捏它的小脸,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莫以尘,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怎么了?情绪不高,你还没公布答案呢”,吴释也察觉到了,多少能猜到原因。 一下子成了反贼,众叛亲离,换作谁,都会需要时间来消化的。 “没什么……” “累了就睡吧,等你有时间再告诉我,我一直都会在的”。 “真的吗?你说话算话?” “当然,没弄清楚我和你哥哥到底有没有关系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撵都撵不走,拉勾”。 “小孩子才拉勾……” “你不就是小孩吗?和百里齐阳一样”。 “好吧,我逗他,你逗我,两清”。 何千缘拉过吴释的手,上下一晃,郑重的做了约定。 …… 第二天一早,两人低调的进了城,有多低调呢? 根本不敢露脸,因为城里早就贴满了他们的悬赏令,吴释不得不戴上斗笠,遮住他那张显眼的脸。 何千缘拉低斗篷,躲过正围观在告示牌旁的人群,一回头却发现吴释挤了进去。 盯着通缉令看了好久,何千缘赶紧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 “干嘛呢?不怕暴露吗?” “这画的好丑,根本不像我,缘缘,我有这么丑吗?” 吴释指着画布上,一个五大三粗,浑身青紫的人,和他本人,确实是八竿子打不着。 再一看自己的画像,也亮瞎了眼,都长出胡子来了。 一看这画风,就知道是巫马聪画的,不然谁还会这么黑他们。 周围的人,也被这鬼斧神工的画技惊艳到了,纷纷叫彩。 “这画的是什么鬼?还是人吗?” “反正咱是看不出来,这官府的画师这么敷衍的吗?我都能去应聘了”。 画成这个样子,都不用伪装了,因为且不说百姓,就连官府都分不清。 “姑娘,这上面写的是啥啊?我老了看不清楚”,一个约摸六十出头的老婆婆,凑到何千缘身边,柔声细语的问道。 九洲虽然人丁少,但也是有好处的,人人几乎都读过书,识得几个字。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也是好事。 “哦,婆婆这上面写着……冬春天冷,多穿衣保暖,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真的?谢谢了,姑娘,我还以为又出什么大事了,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老奶奶本来有点忧虑的鱼尾纹,瞬间消失了,笑呵呵的,迈着小碎步走了。 吴释看着老妇人蹒跚的步伐,他明白何千缘的用意,善意的谎言有时比真相更让人舒心。 看着她,愣了神。 “走吧,发什么呆呢?时间宝贵的很,快”。 何千缘拉着吴释挤出人群,往卫府的方向走去。 当然,他们可不是去自投罗网的,是有正事要办。 “你是说,玉雪盏需要一个东西来血祭才能使用,而这个东西在海里?” 路上何千缘又接着问,吴释点点头,用手杖指着天上的一个方位说道。 “晴朗的夜空下,在海的南面,抬头能看见一颗红星的方向,就是玉雪盏的灵魂所在。有了魂魄,才能招来死者的灵魂,进而死者复生”。 “这么神奇,你都是在哪里得知这些奇闻怪事的?” “如果我说,是我脑子里自己蹦出来的,你信吗?” “睁眼说瞎话,小心闪了舌头……” 吴释用手杖敲了敲地面,笑着回应道,“现在我不就是瞎的吗?” 两个人交换了武器,身份也改变了,何千缘用头发和扇子遮住左眼,就是正常人;吴释拄着杖,戴着蒙面的斗笠,就是瞎的。 也好,方便伪装自己。 “……” “怎么不说话了?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确实生病了,不过是,心头的病。 何千缘的腿一直在抖,因为马上就要到海边了,心里的阴影又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之前自己能只身,划船到海上救莫以尘,就已经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的差不多了。 再去,就要用下辈子来偿还了,她可没有那么多条命嚯嚯。 腿抖都算好的了,没吓晕过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 “怕水?” “恭喜你,猜对了……” 吴释透过罩纱,都能看出来,何千缘的脸已经青了。 “那你找个落脚的地方,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哥哥的事我不能不管……再说,如果这一次我无法跨过这道坎,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了……我想试一试……” 何千缘的目光坚定,一如既往的执着。 “好吧……到了,可别哭鼻子哦!” “谁哭我都不会哭,小瞧谁呢!” 嘴是硬了,真到了地方,还不是说软就软。 “好吧,我能行的,能行的……” 何千缘搓着扇子,直打哆嗦,旁边慢慢悠悠的走过一个老船夫,推着一艘小船,正要出海。 “缘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逞强”。 吴释揉了揉何千缘的丸子头,看她这个样子,劝诫道。 “谁,谁后悔了?老人家,你这船能借给我们吗?” “啥?借给你们?那我怎么捕鱼?不捕鱼怎么买酒喝?没有酒,我渴了怎么办?” 老渔夫弓着背,一嘴黄牙,骂骂咧咧的。 “渴了喝海水呗,还能补补盐呢”,吴释白了他一眼。 “那我买下来总行吧?老爷爷,行行好吧!” 说着,何千缘在荷包里摸来摸去,寻找着什么。 “去去去,给多少我也不能……呵!” 见钱眼看,估计就是他这个样子了,老渔夫的眼睛瞪得比橙子还大,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 何千缘手里是一块,比橙子还大一圈的翡翠珠镯,估计老渔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翡翠。 连连点头,笑得癫狂,“好好,船归你了,酒乡我来了!” 丢下相依为命的小船,抢过镯子就跑了,一跳都能越过山河大海。 “这么大方,给他那么多干嘛?还有,你这荷包……怎么有点眼熟?” 吴释走过去推着小船,往海里去,何千缘跟在后面,还是颤颤巍巍的。 “老爷爷劳苦一辈子,也过不了几年好日子,就当做善事了。至于这个荷包,是百里齐阳给的,他的法器还真不少,个个珍奇还实用”。 “我说呢,之前在百里府任教的时候,就见他戴过,要说百里家的珍宝,还真要说那个东西了”。 “什么东西?不会是沙鲎大餐吧?” “以后你就知道了……你看,你这不是很好吗?都出海这么远了,也没害怕,真棒!” 吴释忽然一笑,何千缘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登上船,出了海。 “我……你……” 紧张的都结巴了,何千缘立马蹲在船舱里,拉紧吴释的手。 “哥哥在呢,缘缘不怕”。 阳光洒在吴释的脸上,眼眸青青的,一颦一笑都好像,好像,当年的哥哥。 那年哥哥也是这样,牵着自己的手,乘着小船,游荡在海上。 看见这个笑,何千缘知道,这一次,自己赌对了。 第98章 血祭 大海无量,毫不掩饰自己的雄伟,疯狂拍打着水花,肆虐着随波逐流的小船。 “吴释,你确定是在这里吗?你可别坑我啊!” 何千缘豁出小命划船到海上,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里很是没底。 害怕自己一下子就被卷到海里,哥哥没救成,自己却喂鱼去了,旧陆的家也回不去了。 “快了,再等等,坚持住”。 两个人已经冒着风雨,在海上漂了一天了,吴释把船一直保持在一个地方,等待着什么。 天色渐晚,夜晚的大海可没有那么温柔,放肆的狂野。 飞溅的水花拍打着脸庞,浸湿了根根发丝,粘在一起,缠着躁动的心。 何千缘一直死死握着吴释的手腕,蹲在船舱里,睫毛上和眉毛上都是水珠。 浑身湿漉漉的,难受极了,像是被卤水浸泡了很久的感觉。 “你到底在等什么?不是说血祭要在海里进行吗?我们……” 抹去脸上的水,何千缘忽然注意到,腰间的荷包在散发着光芒,就和初见时一样。 “终于来了……” 随着小船的一阵晃动,吴释被水滋润的水灵灵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这一笑,有点不像他。 何千缘小心翼翼的探出船舱,却见船底一片漆黑,而且越来越大,直冲着他们来了。 一紧张,腿就软了,直接往后倒去,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吴释湿哒哒的长发扫着眼前。 “哥哥在呢,不是想克服它吗?哥哥永远陪你”。 吴释扶着何千缘的肩膀,慢慢将她推回船边,但始终不曾放手。 “呼呼……呼……” 听着吴释的声音,何千缘鼓起勇气,扒着船舷,瞄了一眼,这一眼终生难忘。 一对幽幽的死鱼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条鱼和小时候的那条,简直一模一样。 黏糊糊的触须,光溜溜的黑褐色皮肤,布满血丝的黑色眼睛,还有那一张能把自己,整个吞了的大嘴。 想起来,小时候也是和哥哥一起出海玩,差点就葬身鱼腹了。 今天,这一幕,不会再次上演吧? “缘缘,它就是血祭的最好选择,战胜它!” “啊?!!” 这么丑的鱼,你确定? “不想救哥哥?” 这句话深深刺痛着何千缘的良心,她咬咬牙,豁出去了。 扶着吴释的手,站起来,拿着扇子的手还在不停的抖。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它,还有点不熟悉,用力一甩,细如发丝的银针立刻脱鞘而出,猛的一头扎进海里,朝大鱼进发。 很可惜,没刺中,大鱼扭动着身体,绕着船底转悠,搅动着海水。 不一会儿,沉入海底,不见了。 没一会,银针自动收了回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咸味,和失落。 看见银针,何千缘就会想起哥哥来,抿着嘴,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吴释见她发愣,还以为她实在是克服不了恐惧,下不去手,准备接过重任。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还是我……” “不……我来”,何千缘毫不犹豫,拔起一排银针,直划自己手腕的脉搏,鲜血淋漓,零零落落的洒进海里。 根本来不及阻止,血已经融在了水里。 “缘缘!你……” 新鲜腥红的血,无疑是最好的诱饵,引来一群鱼都不是问题。 黑影浮现,大鱼果然出现了,不过,刚现身几秒,就被更大的东西一口吞了。 新来的家伙,比船都要大好几倍,这下不好办了。 吴释本来只是,往海里撒点鱼食,想引来大小合适的鱼,让何千缘走出阴影,顺便就把血祭的事一并圆了谎。 其实,血祭啊,红星什么的,只是随口一说,都是幌子。 玉雪盏的奥秘,远比血淋淋的祭祀,要神圣的多。 只是玉雪盏,此刻,为何会发光呢? 到了珑洲,吴释就发现何千缘有点不对劲,在了解何千缘怕水之后,才顺水推舟,想着帮何千缘战胜内心的恐惧。 没想到,失算了,他低估了何千缘对林炫的感情,招来了麻烦。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吴释把船往开阔的海域划去,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以防再起祸端。 巨型的黑影穷追不舍,海上的迷雾也围绕过来,团团包围,没有退路了。 吴释稳定着船身,一抬头,眼前乌云中站着一抹毅然的月白,如此耀眼。 一卷巨浪袭来,从海面冒出一个庞大的身躯来,虽然月色朦胧有些看不清,但它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很好辨认。 是它,巨鲸! 当时虽然何千缘昏了过去,但迷迷糊糊的,能感觉到,是它救了自己和莫以尘。 尽管莫以尘从来没提过,刻意的回避,至于为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如山般沉重的身躯,稍一翻身,就是惊涛骇浪。 在它面前,两个人显得如此渺小,吴释警惕的执起杖,准备迎击,罩纱飘浮,显露出他担忧的面容。 要是自己害了何千缘,他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但僵持了好久,还是没动静,巨鲸就静静的浮在海面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何千缘看。 “你还记得我?” 何千缘伸出手,碰了碰它光滑的皮肤,荷包里依旧闪烁着光。 吴释本来还绷着身体,这下也放下心来了,卸下防御,走到何千缘身边。 “你们……认识?” 几声温和的鲸鸣后,一切都能解释了。 “算是吧,要拿它血祭吗?我不忍心……” “不必,你的热血已经够了……” 巨鲸晃了晃尾巴,喷起满天的水花,噼里啪啦的落在两人身上,像是在告别。 天空血变,明艳的霞云旋转着,一道洁白的天路,直通云霄。 道别,从来没有这么美好过,流连忘返。 悬崖峭壁上的风景,更是格外的意外,叶宿清依旧是一身紫衣,立于风中凌乱。 看着海上迷雾中,隐隐约约的船只,她莫名的有点担心。 “夫人?夫人?夜里风大,您站在这做什么?您还是去休息吧”。 卫府出来一个侍女,轻声唤回失神的叶宿清。 “我这是怎么了……回去吧”。 走入卫府,偏房的灯还亮着,她知道卫隐还没睡,也不好去打扰。 约法三章后,叶宿清感觉自己丢了魂似的,每天不知道该干什么。 眼下,倒是有事情要查清楚,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一辈子碌碌无闻的,她骨子里可不允许这样的自己,屈辱的活着。 …… 海上这一幕,估计,又要被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传成大新闻了。 果然,偷偷回岸后,岸边早就站满了热情好客的珑洲百姓。 “看见了吗?巨鲸长啥样?” “雾这么大,千里眼也看不清啊!不知道,你问别人吧!” “我在家正要睡觉,听见声音就跑出来了,结果啥都看不见!” “巨鲸不是被除掉了吗?怎么……” “哎,可不敢胡说,卫府怎么会去伤害海神呢?肯定是用真情感化了,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对对对……” 下了船,何千缘的老寒腿也不抖了,来不及理一理自己乱糟糟的碎发,就赶紧拿出灯盏查看。 果然和吴释说的一样,灯盏从原本白晶晶的月白色,变得微含红,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而且拿在手上,也没有灼烧感了,似乎是认可她了。 “你看你这伤……唉……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看你头发乱的,我帮你理理”。 吴释将罩纱丢在一旁,自己浑身还湿哒哒的,包扎完何千缘手腕上的伤,就帮何千缘理起了头发。 估计吴释自己都没想到,会主动去做这个事,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操控自己,指引着自己。 她的头发很长,散开刚好及腰,发丝很细很顺滑,微微卷,乌黑亮丽,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更加好看了。 虽然灯盏是认可了自己,但何千缘总觉得不太对劲,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照你说,我的血就能祭奠,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跑到海上去?” “这个嘛…你不觉得自己收获了更加有价值的东西吗?” “你别告诉我是克服恐惧的勇气,不然我饶不了你,还鄙视你”。 吴释只是轻笑一声,不用怀疑,答案呼之欲出。 何千缘就是被骗了。 “你编了这么一大堆,就是为了把我骗出海?九死一生后,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不用出海也能达到目的?你真无聊,坑我很好玩吗?” 何千缘微微侧着脸,粉红一点的嘴唇已经气得通红,稍稍撅起,很是不爽。 “这不是挺好的吗?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你以后还想坑我?算了吧,我可斗不过你……懒得和你计较,能救回哥哥就好了,什么我都能忍,还是谢谢你”。 “也谢谢你,让我能看清自己……” 灯盏在暗夜里闪闪发光,似乎预示着,希望的到来。 抬眼望去,点点星河,都是一盏久经烟火的明灯。 接下来的路,会好走吗? …… 夜幕降临卫府,偌大的庭院里,冷冷清清的。 就连平时熬灯到半夜的卫隐,此时都熄了灯,沉沉睡去。 吱呀一声,一扇门开了,鬼鬼祟祟的人影趁着夜色,翻出了卫府。 看身手,轻轻松松越过墙,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事了。 “没想到,时隔三年,还能翻出来,真是不容易”。 这个熟悉的,有点小傲娇的声音,没错,是叶宿清。 看来,她心里的小野猫还是没有死透,做着最后的挣扎。 自从认出何千缘来,叶宿清沉寂了三年的心思,再也按耐不住了。 她需要去冒险,不能作茧自缚,成天浑浑噩噩。 为了家族,在人前本本分分的,在人后她还是需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不能依靠别人保护自己,她需要变强,需要争得一点地位。 她知道,靠联姻,肯定不会长久的,她之所以同意,完全是被逼的。 被形势,也被父亲逼迫。 只有变强,才能不被控制。 “如果千缘她真的来了珑洲,一定要找到她……” 叶宿清找何千缘,是为了抓她领功,还是为了弥补遗憾呢? 在前途和朋友面前,她还会做出,和三年前一样的决定吗? 月下独影,暗黑的紫色单衣,也难以掩盖她的花容月貌。 从沙滩开始,叶宿清寻着何千缘和吴释的足迹,一直追到城里,却没发现身后早被人盯上了。 等发现不对劲,已经为时已晚,“可恶,这三年来日日做该死的女红,功法都快荒废了”。 叶宿清躲在暗巷里,心脏砰砰的跳,扯紧了手中的轻舞。 “呼……呼……” 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踩着心跳,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不能坐以待毙,迅速出手,直直地打了过去,什么都没有。 轻舞飘飘柔柔的,又回到了手中,“怎么会……啊!” 叶宿清疑惑的回过头,正面迎上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张着血口,喷出一股气体,直扑脸上。 一阵风吹过,连人带影,什么都没了,轻舞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这声惊呼,显然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夜还是静静的。 …… “……这是哪?” 等叶宿清醒了,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吊在了半空中,跟捆螃蟹似的。 这间房子也是诡异至极,到处红彤彤的,真像是……屠宰场一样。 还有一口能放下整个人的锅,还在沸腾着,冒着血泡。 旁边还规规整整的,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供奉着一座人像,淋着血。 不会吧…… “小美人醒了,还喜欢这里吗?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一个悦耳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阴柔中夹杂着些许浑厚,更加诡异了。 红衣白发,赤唇白肤,美是美,这妖艳的打扮,就是有点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活鬼。 抱着一堆貌似人骨的骨头,走到房间里的那口大锅旁,丢了进去。 最近珑洲也没有人口失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骨,难道是卫隐故意瞒着叶宿清吗? 异兽没吃人,人倒是开始吃人了。 “我,我告诉你,我可是卫家的儿媳妇,你别乱来啊!不然我夫君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所以才请你来的”,红衣男子非但不害怕,还笑呵呵的,拿着大勺搅拌血汤。 红艳艳的血色烛光,照着他清秀的脸庞,恍如地狱。 “你……你抓我是要干嘛?要钱还是要权?” 叶宿清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想着能智取,然后逃脱。 这还是何千缘教她的,遇事要稳重,先保住命再说。 要是按以前,叶宿清那个急脾气,她肯定劈头盖脸的就骂了出去。 下场可想而知,估计死得透透的,早就不剩渣了。 现在,倒是学聪明了,会耍小心思了。 “呵,叶小姐,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说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呢?” 男子停下手,嘴角勾着一抹笑意,侧身调侃道。 “不会是……让我煮汤吧?” “哼,你猜……” 第99章 并肩 “你老看着我干嘛?” “这头绳你还戴着呢?有点惊喜”。 走在黑夜里,吴释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何千缘看,虽然温柔,但怪别扭的。 何千缘最讨厌别人,无缘无故,盯着自己看。 总觉得这样,没有好事发生。 “惊喜?有什么可惊喜的?戴习惯了就一直这样了,搞不懂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吴释拍了拍何千缘的头,有点无奈的说道,“唉,就你这个脾性,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除了你哥哥和我,谁能吃得消?以后你可怎么办呢?” “有什么好担心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总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能接受我,陪我走下去的。大不了,自己过一辈子,乐得一个自在”。 “那些奇怪的人…你是说,莫以尘吗?” 吴释贴近耳朵,笑着调侃道。 “没有…谁说他了……天晚了,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吧!” 何千缘抱着荷包,小奶豹的尾巴露在外面,晃晃悠悠的,快步走到了前面。 “呵,嘴硬……怎么了?” 吴释刚追上去,何千缘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捡起了什么东西。 “这是……轻舞?怎么会在这?” 何千缘手里拿着一条丝带,紫身金边,玫红点缀,焕发着霓彩光,不像是俗物。 四周查探一番,没有什么不对劲,这就奇怪了。 “这是什么?” “是叶家小姐的法器,可是,这里不像是有人埋伏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这?” 下意识的,何千缘有点担心,语气焦灼起来。 “叶家小姐……叶宿清,你确定?” “我不会认错的,而且这东西她很宝贵的,不会乱丢,肯定出什么事了……” 吴释走进暗巷,忽然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虽然已经很淡了,但吴释还是闻了出来。 “是迷药,看来真出事了,你们熟悉彼此,能感应到她的位置吗?” 何千缘这时候,倒嘴硬起来了,“谁说要去救她了?死了正好,少了个麻烦”。 说完,就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 “你确定?好吧,依你…明天应该就会传出,什么河边无名女尸,卫家少夫人被害之类的消息了,还真是够劲爆的”。 听见这个,何千缘顿住了脚步,装不住了。 “不行!我…我要看到她的死尸才能放心,还是去看看吧…” 赶紧闭上眼睛,感应着叶宿清的气息,穿过寒冬和腊月,找到你。 “找到了!这边!” 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是个小孩子……” …… “错了”,男子摆摆手,故弄玄虚。 叶宿清抓住机会,赶紧说道,“那就太好了,赶紧放开我吧!我夫君还等着我呢”。 邪魅一笑,开口就是毁灭,“不,不是让你熬汤,而是拿你煲汤,惊喜吗?” “呵……完了……那死之前能不能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熬这个……汤呢?” 能拖一会是一会,现在只能祈祷,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 “美人的需求,在下一向是不会拒绝的,告诉你也无妨”。 有戏! “取日月精华,溶之于血水,注入灵魂,方可听之如受命”。 “能具体点吗?我没理解”。 再拖一会儿,再坚持一下。 “说了你也不懂,简单说,就是拿真人做颜料。你一定会成为,我最美的珍藏品的”。 这么说,还真要谢谢你…… “颜料?做什么的?” 继续…… “当然,是为了艺术”。 叶宿清猜测,可能是戏剧,或是岩彩,又或是胭脂水粉之类的染料。 男子盛起一勺,凑到嘴边,嗅了嗅,腥气四溢,叶宿清都要吐了。 “水温正好,该下锅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个头,跑还差不多! 叶宿清一直在悄悄挣扎,捆在身上的绳子松散一些,但远不足以挣脱。 眼看着,妖艳的人朝自己走近,自己却无可奈何。 难道自己,真的要折在这了吗?还有太多的牵绊没有斩断呢。 就这样死了,太不甘心了。 男子忽然停下,侧着耳朵,听着什么。 叶宿清也努力去听,是脚步声! 有救了! “看来,是买一赠二,来的正好”。 男子退后一步,墙壁瞬间被击碎,擦边而过,神色自若。 青色覆盖艳红,带来生的希望,白色的罩纱下,露出吴释冷峻的面容。 几乎一瞬间,银针齐发,冲向红色的魅影。 在叶宿清玫红的眼眸里,没有恐惧,只是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内心是激动,还是感动多一些呢? 可能是愧疚吧。 “何千缘,是你!真是你!” 何千缘飞针划断绳子,叶宿清挣脱开,落到了地上。 接住何千缘扔过来的轻舞,加入作战,吴释护在两个女孩身前。 并肩而战,这一幕,已经等了太久。 红衣男子退至窗边,拉了拉悬在空中的绳索,下一秒,从窗顶下来一个人,小丑扮相,一身白净的戏服。 是他们! 之前在街头卖戏的,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又见面了,小妹妹,后会有期”。 说着,小丑踢翻了大锅,人像也倒在了一旁,滚烫的血汤鱼贯而来。 “小心!” “缘缘,用扇子,快!” 吴释及时躲开,何千缘很配合的一扇下去,山河颠倒,血水反向涌了过去。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彻静夜。 等一切平静下来,眼前的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屋子里臭气熏天,等冷却下来,稍稍好受一些。 淌过血水,何千缘探出窗外,可惜,这次没抓到他们。 浓稠的血,从上窗沿滴落,浸湿了何千缘白月色的衣衫,也沾满了脸。 没有丝毫的嫌弃,镇定自若,要是换做一般的女孩,估计早就要死要活的了。 “脏,发什么呆?快过来,不让人省心”,吴释揽过何千缘,稍有洁癖的他,用自己的衣服擦拭着她身上的血水。 “没事,走吧……” “等等,先别走,我……” 叶宿清拦住何千缘,欲言又止,吴释很识相,给两人留出空间。 “缘缘,我四处看看,你们聊”,拍了拍何千缘的肩膀,就溜了。 何千缘蹭了蹭脸上的血,冷淡淡的说道,“怎么?叶夫人有什么事?要是想抓我的话,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何千缘离叶宿清远远的,永远隔着一段距离。 “不是的,我是……谢谢你们来救我……” 叶宿清低头哈腰的,何千缘抱着膀,冷冷淡淡的。 身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有点不适应…… “你想多了,我们是来追查刚才那两个人的,顺手的事”。 “这样啊,那……要不要换身衣服,会着凉的……” 叶宿清咬着嘴唇,手里攥着顺手捡来的轻舞,还是小心翼翼的。 何千缘憋不住了,率先打破了这层,虚虚假假的壁垒。 “有话就说,你这个唯唯诺诺的样子真是够了!你是这样的吗?叶宿清!” 何千缘这么大的反应,叶宿清先是有点惊讶,再然后就放开了。 “何千缘!你敢凶我,胆肥了是吧?关心你还有错了?爱换不换,老娘才懒得伺候你!” 这才对嘛,两个人在一起,永远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才好。 气话说出口,两个人气呼呼的盯着对方,下一秒,笑了起来。 “叶宿清,你笑什么?” “笑你抹得像泥鳅,脸都花了”。 “你刚才还像个螃蟹呢!” 你一句我一句,吵吵闹闹的,吴释正蹲在人像旁,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 “小孩子脾气,真是没办法”。 看清楚人像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僵住了,头皮发麻,断断续续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心血来潮,褪尽热气后,又冷静下来。 “……换衣服就不必了,今晚你没见过我们,就这样”。 “……好,没见过……” 叶宿清不能久留,不然卫府迟早会发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向何千缘。 何千缘躲开她的眼神,“放心走吧,我们在背后护着,直到你回去,省得再出事……” “嗯……谢谢……还有,对不起……” 叶宿清快步冲出门,影子渐渐模糊,看不清楚了。 还是这么嘴硬,两个人都是。 “呼……吴释,怎么样了?发现什么吗?” 吴释站起身,摇摇头,镇定的说道,“没事,就是个普通的人像,怪丑的,别看了”。 “有多丑?你脸色这么难看?不至于吧?” “确实被丑到了……没事,走吧”。 吴释推着何千缘离开这间血淋淋的屋子,身后人像的眼睛溢着血。 忽然闪烁起来,阴森森的,仿佛还有幽灵的声音,回荡四周。 …… 等叶宿清平安回了卫府,两人也找了个地方休息,就在一棵树上。 这么晚,客栈都关门了,只能对付一宿了。 何千缘熟练的爬上树,坐在了一个树杈上,吴释一跃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旁边。 “这么熟练,经常爬吗?” “嗯,经常啊,以前和哥哥到各洲赶尸,没钱进客栈,都是住在树上。在树上被异兽攻击的可能性小,也更舒适,还不用花钱,挺好的”。 “你才多大,就帮忙干活了?” 吴释靠在树上,开启了聊天模式,何千缘本来不想说话的,但对着吴释,好像愿意开口了。 和哥哥在的时候,一样呢。 “大概十一二岁吧,不小了,能帮哥哥分担一些,哥哥也轻松一点”。 “怪不得,我看你一点也不怕血腥的场面,原来从小就……” “习惯了……其实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挺怕的,不怕你笑,我还吐了呢。第一次见的尸体,是个……被丈夫打死的孕妇,孩子都快出生了……地上,墙上,都是血……” 回忆起那个画面,何千缘还是忍不住发怵,吴释看在眼里,更多的是心疼。 “一尸两命,真是个混蛋”。 “呵,世界上混蛋多了,这才到哪里”。 “……” 是啊,混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小时候那几年,差不多所有的死状都见过了……害怕过,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我们没有办法救,就只能尽心尽力的,让他们体体面面的离开。我从来都不觉得,做这个很丢脸,反而很自豪,因为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能尽自己的一份心,就足够了”。 何千缘说起这些的时候,嘴角含着温暖的笑,眼眸的柔光,能融化一切。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比任何人都好”,吴释垂眉浅笑,暖心的说道。 “不,哥哥做的最好”。 “哦?说来听听”,吴释的语气,似是有些不服,和好奇。 “哥哥一直告诉我,要善待万物,不管是血肉之躯,还是草木之身,都是自然的杰作,应该持有敬畏之心。” “照他这么说,那恶人,就都不用处置了?”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哥哥说,万物皆有灵魂,灵魂是独立自主,非自然本身能决定的。罪过属于魂灵,而非肉身,惩罚应该是精神上的,而非俗世的。虽然我现在还是不太理解,但我会去践行,去探索,去了解哥哥的理念和信仰。进而,让世界接受,这也是哥哥的梦想”。 “嗯,你哥哥确实厉害……不过,这样看来,你哥哥有点像是和尚呢,大公无私,舍己为人”。 虽然有点调侃的味道,但何千缘没有生气,因为吴释说的也有道理。 “对啊,别人也老是说哥哥跟和尚似的,整天无欲无求的。但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哥哥也喜欢,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并肩前行,有彼此就够了”。 何千缘看着天上的星星,心中的火从来不曾熄灭,就算经历过悲伤和绝望。 永远亮着,耀眼着。 “这就是你执着于救哥哥的原因吧,这么好的哥哥,确实不能轻易忘记”。 “有眼光,你也很好,希望你能找到你自己,我也能不悔此生”。 “会的,一定会的”。 寒星闪烁,海滨激荡,少年的青春,永远热泪盈眶。 “看够了吧?这么晚了,该回去睡觉了,再看也不是你该管的”,暗影里,一个红色身影阴柔的说道。 “闭嘴”。 黑衣蒙面人站在月影下,望着两人休息的地方,暗自神伤。 “姓许的,我告诉你,对我们兄弟二人客气一点,别以为你有多高贵,都是为了同一个肮脏的目的,装什么装!” 红色人影旁,小丑面容阴阳怪气,举止鬼怪的说道。 “好了,别为难我们许公子了,那可是青梅竹马,生死相依的情分,我们这些门外汉懂什么”。 “呵,生死相依?现在人家可是和别人不离不弃的,有他什么事?” “你!” 蒙面人拔出尖凿,猛的一回头,刺了过去。 小丑躲闪开,准备动手,看样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停手!” 正要动手,在他们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震怒的声音。 “主人!” 三人停下手,齐刷刷的单膝跪在地上,乖乖臣服。 “闹什么?是不是忘了我的话了?” “不敢,主人的话时刻装在心里”,小丑奉承的说道。 “心?你们也配有心?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是,属下知错”,小丑讪讪的闭了嘴。 “许焕,你最好老实点”。 “是,属下明白”。 “做好自己的事,少管闲事,去吧”。 “是!” 红白两影闪过,唯有一抹黯淡的黑,停留在那里。 “并肩,竟也成了奢望吗?” 第100章 新衣 “小懒虫,起床了~~” “干嘛?我再睡会……” 吴释拿着一根狗尾草,挠着何千缘的鼻子,阳光的香味被锁在里面,醇香清新。 说起来,九洲的气候也真是奇怪,如今正值冬季,却还有生机勃勃的狗尾草丛生。 在隆冬里,寻见春天,也不是不可能。 大概是因为,珑洲海域广泛,气候宜人,又或是,某人的到来。 眼眸中倒映的,绚烂色彩,透过光影的映衬,愈加梦幻。 “起来了,带你去个地方”。 “唔……去哪?” “你不是说,你哥哥的魂魄破碎,散落在九洲了吗,我们在珑洲找找”。 听到这个,何千缘支棱起了耳朵,伸伸懒腰,跳下了树。 “那还等什么,走吧”。 吴释轻飘飘的落下来,他衣衫上的血已经凝固了,青中透着暗红,微微有点血腥味。 但问题不大,血染的痕迹比较少。 就算这样,他还是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何千缘再看看自己身上,狼狈不堪入目。 自己的白衣服和蓝斗篷,早就不成样子,都成花的了。 “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我这么好看吗?” “少臭美了,我是看自己的衣服脏得不成样了”,何千缘搓了搓衣服上的血,怎么也搓不掉。 特别是哥哥的蓝斗篷,怎么能弄成这样。 “所以,我们要去挑件新衣服,换个心情再去找”。 吴释摸了摸何千缘的头,笑着把罩纱按在她头上,拉过她的手,就往城里去。 何千缘似乎有点抵触,“我不想去衣铺……”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没钱……” “没钱?那你荷包里是什么?有什么和我也不能说吗?” “小时候和哥哥……被赶出来一回,有点阴影……” 吴释微微一怔,沉思一会,忽然低下身,凑近何千缘的耳朵说。 “那就更要去了……” “嗯?什么意思?你是想故意整我吗?” “想知道?就跟我来”,吴释拉着何千缘继续进发。 阳光和煦,风云变幻,又会是美好的一天。 到了城里,吴释拉着何千缘,径直寻了一家铺子。 “你到底要干嘛?” 人来人往的,两个人站在门口,傻愣着。 即使遮着身上的血迹,也还是惹人眼目,何千缘觉得有上万只蚂蚁在身上爬,奇痒难耐。 “要想活得开心,就要脸皮厚,过来,本先生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说着抬脚就要进去,何千缘连拖带拽,扯住吴释的衣袖。 “你干嘛?不会是要找茬吧?你无不无聊!人家开门做生意,干得好好的……” “好吗?那我问你,从你这个角度看,里面的布料质感怎么样?” 何千缘虽然觉得很傻,但还是照做了,仔细看了一眼。 “没有光泽,粗布麻织的,感觉和我身上穿的,差不多”。 “而且,这家店身处闹市,却来人稀少,偶有一两个进出的,脸还拉得那么老长”。 “还有,这家店一个帮手都没有,只有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店家”。 何千缘刚才瞟了那一眼,就觉得这铺子的店家,有点不顺眼,油头粉面的。 虽然这样轻率的判定一个人,有点狭隘,但何千缘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看人一般不会错的。 尤其是她的鼻子告诉自己,这里臭气冲天,脑油味都呕到了骨子里。 一般在这样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好人。 “也就是说,这是家鱼肉百姓的黑店,所以正义马上就要降临了,期待吗?” “你不会是要……” “嘘~进去就知道了”。 吴释用手指抵住何千缘的嘴唇,邪魅一笑,感觉店家要遭殃了。 跨进门,好戏就要上场了。 “哪里来的叫花子,滚出去!当我这里是施舍饭菜的吗?” 弯腰驼背还有点秃头的中年人,鼓着肥油油的肚子,深凹下去的眼睛眯着缝。 见两人衣着普通,就觉得肯定买不起,站起来就要赶人。 “别急啊,店家,在下就想给妹妹买件新衣,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吴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来,在手里上下颠了颠。 金灿灿的金子,闪得中年人眼睛都瞪大了,直勾勾的盯着看,挪不开眼。 “呦,我这是老眼昏花,认不出贵客来了,望二位海涵呢!快请进,快请进!” 店家笑脸盈盈的,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牙里还镶着一颗大金牙。 吴释朝何千缘眨眨眼,挑挑眉,有点易如反掌的感觉。 何千缘本来还有点忌惮,但有他在身边,就不怕了。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不是偷的吧?” “放心,保准来路清白,跟着我就好”。 好吧,暂且相信你。 “贵公子想给妹妹,选个什么样式的衣裳?小姐这么漂亮,穿什么肯定都好看”。 满屋的彩衣,何千缘根本就没有兴趣,只想知道吴释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店家,听说你家有一种料子和羊绒一样柔滑,轻薄透气,很是舒适,还有存货吗?” “客官真是有备而来啊,有,当然有!这羊绒料可是精品中的精品。不仅轻巧而且柔滑柔顺,最适合二位这样的大家小姐公子了。不过这价钱嘛,肯定就……” 店家摩拳擦掌,准备坑钱了。 “钱不是问题,就要这个,要青蓝色的”,吴释把大金块丢给店家。 接了钱,店家立马跑到里间,拿出了压箱底的珍品。 “您看,怎么样?” 打开漆红的木箱,一件青蓝如水的衣衫,一丝一线都是仙气飘飘,恍如仙器落入凡世。 与周围的粗衣相比,简直不像是俗物。 也许,这就是金钱的味道吧! “缘缘,喜欢吗?” “喜欢……可是……” “就要这个,包起来吧”。 “得咧,不瞒您说啊,这可是我机缘巧合才得到的布料,一直珍藏着,就等着二位贵客把它收走呢!” 机缘巧合?一块料子而已,有那么珍奇吗? 不过,是真的好看,和汕洲春天翠蓝的湖水一样,晶莹透亮的。 “客官慢走啊!有钱……不,有空再来!” 擦着大金块,呲着大金牙,笑得都要背过去了。 “又骗了一个,发财了!” 就知道,苍蝇能有什么坏心思,不就是落到哪,哪里就臭嘛。 一直落,一直落,直到被人打死。 这世界上的苍蝇太多,就臭到骨子里去了。 …… “冷吗?” “不冷,马上就好了”。 吴释背过身,何千缘用罩纱遮着,迅速的换衣服,天气还是凉嗖嗖的。 “怎么舍得换掉你那宝贝衣服了?” “废话,当然是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穿了,再说了,你都大手一挥买下来了,哪还有不穿的道理”。 “没有别的原因了?” “……因为是你送的,好了吧?” “这才像句话”。 在何千缘心里,吴释早就是家人了,家人送的衣服,当然能穿了。 “好了”。 吴释转过身,和预想的一样,很适合她。 清萍点水般,难以忘怀。 “看够了吧?该你解释解释了”。 何千缘一下把罩纱按在吴释脸上,将旧衣服整整齐齐的收进荷包里,质问道。 “解释什么?” “你还装傻?为什么要去那家店铺,不去找哥哥,净做闲事了,都怪你”。 何千缘赌气不理吴释了,吴释揉了揉何千缘的头,哄道。 “你这样想的话,可不对,今天还是有收获的”。 “什么收获?” “教了你脸皮要厚,还教了无良店家,做人要厚道啊”。 “这两样,我怎么都没有感觉,你能不能不要考验我的智商,说清楚点”。 最讨厌,故弄玄虚,说话前不搭腔,后不着调的人了。 “拿店家自己的钱教他做人,不就是让他仁厚一回了吗?” “他自己的钱?你是说钱是你偷店家的?” “什么叫偷,太难听了,应该叫借,我不是还回去了吗?又没有私吞”。 “你……好吧,说不过你……也就是说,他白给了我们这件衣服。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压箱底的这样东西的?” “昨夜星辰昨夜风,夜来无事潜入风,借钱的时候顺便看见的”。 “不就是偷偷,把人家里翻了个遍嘛,至于这么骄傲吗?” 吴释撩了撩自己的鬓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那教会我厚脸皮这件事,又怎么说?” 吴释比何千缘高一个头,每次他低下身在何千缘耳边说话,都没有好事。 “妹妹你都穿着白嫖的衣服了,还不算脸皮厚吗?” 果然,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好啊,你教得开心,桃李满天下,让我背黑锅,当恶人是吧?” “这不是让你试试厚脸皮的味道嘛,怎么样?不错吧?” 其实,何千缘有时候脸皮也是挺厚的,但还是分场合的。 只要不威胁到生命和根本原则,一般何千缘都选择忍气吞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喜欢当透明人,最好的是,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别人永远也不要看见她。 “好个头,怪怪的”。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值得更好的,不要总是委屈自己”。 真诚的话,往往最能打动人,击碎心理防线。 曾几何时,很多人都对何千缘说过这样的话,希望她过得好一点。 说不幸,何千缘是挺不幸的,从小饱受生活的折磨,还白白蒙冤;但她也挺幸运的,能遇到心疼她的,懂得她的,教会她爱自己的人。 第一次被坑了,何千缘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谢谢……” “不客气,我的小学生”。 何千缘眼泪丝丝的,红着鼻头,倔强的眉眼,别样的美。 “不过,下次你要是再干这种事,能不能提前告诉我,害得我担惊受怕的”。 “怕什么?怕我坑你吗?” “早就被你坑习惯了,我是怕万一暴露了,我们想跑都跑不了,现在我们可是价值几金的逃犯,心里没点数”。 “哦,原来是担心这个,放心,我一定把自己的绝世容颜藏起来,不给你惹麻烦”。 “就不能夸你,一夸就上天,饿了,吃饭去”。 吴释戴上斗笠,跟上那个小小的人影,一直浪荡的他,有了家的感觉。 路过那家衣铺,吴释朝那里望了一眼,依旧冷清,大白天的都关门了。 莫名的,有点奇怪…… 但细想想,可能是挣够了钱,早早回家了吧。 可惜,被骗了,不好意思了,谁让你坑了那么多人呢? 就当做了一回善事吧! “吴释?怎么了?” “没事,忽然有点可怜他”。 “还不是你害的,走了”。 “嗯……怎么感觉,还是有点奇怪,算了”。 两人走后,门是虚掩着的,阴风一吹,开了一条缝。 努力往里面看去,是一抹明艳的血红色,地上流淌着还新鲜的血迹。 “煋原,差不多了吧,都快掏空了”。 “急什么,店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当然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煋原手里提着,牲口一样鲜血淋漓的店老板,他的胸腔里已经被掏空,东西都散在了地上。 “明白,都依你”。 白衣的小丑递给煋原一块手帕,乖巧的蹲在地上,给残破不堪的尸体又补上几刀。 “好了,碎英,你也擦擦”,说着随手把沾满血的帕子,轻轻搁到了碎英煞白的脸上。 喜上眉梢,激动万分,连忙恭敬的接住,收在了手里。 煋原把尸体一丢,扔在了干净整齐的衣服堆里,瞬间血迹斑斑。 “那可是主人的东西,就这样轻松的给了,没把他搓成灰,真是便宜他了”。 碎英又递过去一块新的帕子,煋原继续擦拭着,手缝里的残血。 他白皙的面容上,是一片狼藉,触目惊心的恐怖。 “我们这样做,那主人那边……” “怕什么?主人也没说不能这样做,再说了我们也是为他出气,名正言顺的,有我呢”。 “好,我都听你的!还是快走吧,这家店太晦气了,别熏着你”。 碎英俯下身,伸出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搀着煋原。 “行吧,也该收手了,走的时候别忘了封死门,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明白,我办事,你放心”。 一阵红烟闪过,美艳的红影消失了,虔诚的碎英抬起头,才敢直视他的身影。 “永远为你效劳,我的公子”。 血屋潜藏着罪恶,新衣隐藏着秘密,喜事变丧事。 红白交替,就在一瞬间。 第102章 血案频起,内斗纷争 九洲脱离旧陆后,不仅气候多变,动植物也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不管是蛇鸟鱼虫,还是草木云雨,都在异化,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程度轻的,就会通灵性,获得超凡的能力;较严重的,就会从灵兽变成嗜血的异兽,失去意识。 人的自主意识比较强,能控制自己,所以人类发生异化的情况比较少。 若是内心的杂念太多,超过了为人的理智,一时冲动,化作异人,也不是不可能。 有可能,但没几个人敢做,毕竟生活的压迫下,让他们不得不低头,选择屈服,忍气吞声的活着。 能活着已是万幸,谁又敢拿生命,去搏一搏呢? 灵魂脏了,整个人也就和没有自我意识的兽,没什么两样了。 念力,一旦失控了,可是很可怕的。 九洲这些年来,表面的平静,终究是被打破了。 纷争四起,势不可挡。 “看什么看?都散了!” 一家铺子前,聚集了一伙官兵,神色焦急,堵着店门口。 围观群众怎么都撵不走,硬着头皮往里看,熙熙攘攘的,根本没有人在意官兵的驱赶。 因为他们知道,官兵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九洲人口已经这么少了,再抓人就真的没人了。 “又怎么了?昪洲刚出事,咱们珑洲也接上了?” “这么臭,不会死人了吧?” “听说是邻家报的官,这天气时好时坏的,臭味就越来越重,实在受不了才报的案”。 “这店老板也不是什么好鸟,和别人结仇也不奇怪”。 “是啊,我在这买过一次衣服,就被坑了好几两银子,死了也活该!” “哎哎,出来了!” “真有死人啊!天哪,好臭啊”。 “唔……啊……” 一个胆大的人挤到前面,看见了尸身,瞬间就吐了。 尸体已经腐烂发绿了,还流着褐色的体液,上面爬满了蛆虫,到处都是黑乎乎的血迹。 “别往里挤了,都散了,不然全抓起来!” “退后!” 一群官兵拦着好事的百姓,光是嘴上说说,却不敢下狠手,生怕他们讹上自己。 越是这样,越是有人得寸进尺,街道都快被堵塞了。 “全抓起来,一个不留”。 正看得起劲,身后来了一人,一声令下,官兵齐刷刷的冲了过来,冲散了人群。 “别抓我,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闭嘴!小心关你几天”。 “不是,我们又没犯罪,凭什么抓我们!” “大人有令,围观好事者,无论是谁,一律按军规处置”。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哎……轻点,官爷!” 等疏散了人群,为首的人走进店铺,面对残破不堪的尸身,面不改色心不跳。 此人一身作战的铠甲,手握官刀,腰挂银牌,上面刻着硬挺的铁字。 古铜色的皮肤,显得他坚毅的面容更加清晰。 一看就是,铮铮铁骨的硬汉,眉眼间都是无畏,估计也不怎么好说话。 “铁铉将军,您怎么来了?这点小事不用您费心”。 “哼……” 一声冷哼,官兵就不敢吱声了。 “这点小事?就这点小事你们还耽搁这么久,卫府的办事能力,还真是让在下佩服啊!” “是是……” 铁铉,是完颜耀出生入死的兄弟,从旧陆起就一直为人类鞠躬尽瘁,也是九洲响当当的大人物。 和卫殇,还有叶湫一样,都是老练保守的大将,深得信任。 只是最近几年,他们和完颜长老,有点小摩擦,铁铉就被派到了珑洲。 铁铉给卫隐打下手,心里满是桀骜不驯,自然是不服气的。 总是仗着自己的资历,让卫隐难堪,好在卫隐顾全大局,一直忍受着,才没出什么大乱。 “一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卫隐那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油嘴滑舌,小人之辈罢了。手下的官兵,也是这般无用”。 不敢吱声,听着呗,早就习惯了。 直接无视官兵,走到尸体旁,深凹进去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在寻找着蛛丝马迹。 “如何?有什么发现?” “回将军,此人内脏尽被掏出,脸色青紫,指尖发黑,腔内还有……还有……” “有什么?” “还有……死者自己的断指,从伤口来看,应该是死前吞下去的……” 光天化日之下,虐杀致死,尸体被残害成这样,看来凶手残忍至极。 “有意思”。 “啊……” 铁铉粗糙的脸上,是久违的兴奋感,珑洲好久没有这么刺激的事发生了。 他被发配到这里,天天待着,都快闷死了。 这下可有乐子了。 “来人,封闭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铁将军,您这是……” “怎么?你有意见?” 仵作本来身份就低,再加上铁铉是什么傲娇不讲理的主,他也清楚,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不敢,不敢”。 铁铉一脸得意,正欲抬手招呼,门外传来不速之客的温和嗓音,和空灵的贝壳碰撞声。 “铁将军,晚辈来迟了,还请谅解”。 铁铉的粗壮眉毛抽了一下,看向走进门的卫隐,满脸写着不高兴。 卫隐以笑为盾,挡住尖锐的目光,侃侃而谈。 “铁将军再度出山,实乃我珑洲百姓的喜事,不知将军是否对晚辈的安排不太满意,才到这腌臜的地方来,散散心的呢?” “怎么会?卫公子的心意自然是最好的,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兄弟,如今为他来办案解忧,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么说来,父亲是知道将军会来的了?” “他不知道又如何?一会你告诉他,不是一样吗?” 卫隐脸上的笑,明显有点僵住了,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也行,那将军忙,晚辈先回去了,好告诉父亲您对他的用心”。 “去吧!问他老人家好”。 铁铉挥了挥手,进来几个人,恭恭敬敬的,把卫隐一行人请了出去。 顺手还关上了门,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 “公子…您……” 卫隐嘴角依旧含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刚才的屈辱,平静的有点毛骨悚然。 “走吧”。 “回府?” “不,去海东,另一案”。 卫隐越过大海看向东面,小小的城区若隐若现,和他这个人一样,内心的空虚从未消失。 “是!公子……最近发生这么多案子,真是辛苦您了”。 “……辛苦吗?呵,总比被无视的好……” 如果劳累能忘记悲伤,那就累死吧,这样永远都不会伤心了。 …… 第101章 都该死! “见信如唔……” “小杰,你最近怎么样?” “天气还冷,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受了委屈就回家来,你母亲还硬朗着呢,养活一家没问题的”。 “照顾好自己,母亲只有你了……” 一封封家书,摆满了书桌,徐啸杰把头埋在里面,这些天,不知翻阅了多少遍。 “母亲,儿子没用……” 为了徐家的未来,和父兄的期望,徐啸杰不得不,死皮赖脸的待在昪洲。 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说自己攀炎附势也好,不孝也好,都不在意。 唯一忍受不了的是,总有人借着机会,嘲讽,谩骂他已逝的父兄,还有自己的母亲。 父兄接连不清不楚的惨死,徐啸杰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人在作乱,想彻底断了徐家的命脉。 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轮到他自己身上了。 三年来,一直在追查,但毫无线索。 外界也多得是口是心非,面和心不和的人,时不时就会戳人的脊梁骨。 本来压力就很大了,还有人来雪上加霜,火上浇油,生怕你不难受一样。 人心的恶,这些天,徐啸杰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了。 走在街上,但凡认识他的人,都会有的没的,说道一番。 “你说这徐家,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了?接连死人”。 “谁知道呢?这家有能力的都死光了,靠徐啸杰那个废柴,想追查真相,报仇雪恨都没可能”。 “也是作孽啊……话说到这了,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害了徐家呢?” “前徐家主生前骁勇善战,孔武有力,得罪不少人,谁知道是谁干的”。 “也是,这世家的水可深着呢!” “会不会是徐啸杰为了坐上家主的位子,动了杀心,除了父亲和兄长呢?” “也有可能,他那么没用,家主肯定是他哥的,兄弟相残的事还少见吗?” 听见这个,徐啸杰忍不了了,其他的都能忍,唯独质疑他们感情这个事,不能原谅。 道旁的闲散人员正热烈的讨论着,徐啸杰走到他们面前,冷着脸问道。 “你们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众人先是微微一愣,毕竟从来没见过,徐啸杰的脸色这么难看过。 但还是狗仗人势,十分傲慢和不屑的说道,“怎么了?我们说我们的,和徐家主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侮辱我的家人,我还不能管了吗?” “侮辱?哎呦!徐家主您可别误会了,我们就是开开玩笑,不至于吧!” “就是,还不让说了……” “说不定就是真的”。 “道歉”,徐啸杰冷冷的丢下一句,心中的怒火已经冲到天灵盖了,手关节压得咔哧咔哧的响。 这群闲人显然没想到,徐啸杰会这么硬气,其中一个粗壮的人站起来,和徐啸杰脸对着脸,对峙着。 徐啸杰从小身体不好,母亲李婵对他呵护有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现在他长得高高壮壮的,最近又勤于习武,身体更加结实强壮,气质也变得宏大起来。 俨然一副不可冒犯的家主模样,褪去了青涩和稚嫩,站起来和这群青壮年相比,气势丝毫不输。 “我说你是不是找茬?真有能耐的话,就去揪出陷害你家人的凶手来,在这里摆什么谱?难道说,你真的心生记恨,弄死了你……啊!” 话说到一半,徐啸杰直接一拳打上了他恶心的嘴脸,咔嚓一声,鼻骨碎裂。 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惊呆了众人,徐啸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众人碍于徐啸杰的身份,没敢出手帮忙,只是看着热闹,退出了半米远。 “你妈的,敢打我……啊!” 壮汉还在捂着鼻子,一把浑黑漆釉的宝剑,猛得插进了他的大腿,浓稠的血液湿透了裤腿。 “啊啊啊!!” 宝剑在肉里整整转了一圈,剑气汇聚,肉块都搅成了肉沫,露出了白骨。 看得周围人都快吐了,不管壮汉怎么撕心裂肺的喊叫,就是没人上前阻止。 看来这人,混得也不怎么样。 街角的喧闹,很快惊扰了祥和的街市,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只见徐啸杰拔出宝剑,肉沫飞溅,落到围观人的脚边,又吐了一两个。 “这是徐家主吧?怎么回事?伤人了!” “疯了吧?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小小年纪不疯才怪呢”。 “可不是,连媳妇都没了”。 因为昪洲多是大家世族,所以几乎十个人里,就有两个认识徐啸杰的,这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一直都是老好人,脾气温和的徐啸杰,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呢? 多半是被,逼的吧。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人了。 “我错了!徐爷,我错了!你就当我没说,不!我刚才什么都没说!饶过我吧!” 汉子连滚带爬的求饶,果然引起了周围正义之士的同情心泛滥,纷纷为他讨公道。 “怎么能这样?太狠了吧?” “就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徐啸杰拿着剑,身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面对着这么多人,一时有些恍惚,手上微微颤抖。 耳鸣不已,橘色的眼眸惊慌的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怎么也没有想到脑子一热,就做了这些。 他已经有些,不像自己了。 周围人连绵不绝的指责和谩骂,都灌进了耳朵了,这些天的委屈汇作决堤的巨浪,冲击着徐啸杰的心理防线。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就在心里濒临崩溃的时候,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激荡着灵魂。 “怂货,怕什么?都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爽吗?之前看不起你的人都跪地求饶了。只要你够狠,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的家人了,这难道不好吗?” “够狠,就会怕我,真的吗……” 渐渐的,徐啸杰也不觉得喘不上气来了,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和快感。 甚至有点享受,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的惊悚变成不可言喻的兴奋。 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闹什么?都散了!快走!” 一伙官兵围了过来,把众人逼退到一旁,一个蓝色身影走到徐啸杰身边,握住他颤抖的手。 徐啸杰抬起头,那股兴奋还是掩盖不了,眼眸里倒映着莫以尘担忧的面容。 “莫公子,你来了……哼,是来治我的罪吗?” 地上的汉子爬到莫以尘脚边,叫苦连篇,“莫公子救命啊!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莫以尘夺过徐啸杰手里紧攥着剑,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过,转瞬间又恢复正常,冷漠的扫了汉子一眼。 “日后再有言语冒犯者,军规处置,懂?” 幽冥般的眼睛瞪着自己,汉子也怂了,只得作罢。 “明白了,下次不敢了……” “记得去洲府领赔偿,走”,莫以尘丢下最后一句,拉着徐啸杰离开了。 “谢莫公子慷慨!哎呦……” 官兵也很识趣,搀扶着汉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前往洲府医治。 “还是莫公子靠得住,明事理,办起事来极妥当”。 “徐家主还比莫公子大几个月,怎么这么不稳当”。 有足够威望的世家子弟,那是从小备受瞩目,他们的生辰八字,恨不得所有有身份的人都了如指掌。 甚至比本人,还要关注他们的婚嫁之事。 “是啊,漆佬真是教导有方,这么一个好徒弟,以后可有福了”。 “说起来,这莫公子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反正不是你家,别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给闺女寻个出路吧,好好学学叶家是怎么卖女儿的”。 “胡说什么?我就算再不堪,也不会像叶湫一样,牺牲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去换权势”。 “最好说到做到……” …… 行至风堂下,徐啸杰才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想起来要反抗。 “莫以尘,你松开我!放开!” 一声暴怒,整个学府都能听见,不可避免的就会有人听见,暗中窥视。 徐啸杰甩开莫以尘紧扣着的手,莫以尘回过身,徐啸杰满脸的气愤,伸过手就要抢宝剑。 莫以尘退后几步,躲开徐啸杰血迹斑斑的手,他已经疯魔了。 “还给我!这是我父亲的剑!” “在你冷静下来之前,我替你保管”,莫以尘背过手,将宝剑藏在身后。 徐啸杰根本听不进去,血黑的衣袍显得他整个人戾气冲冲的,曾经阳光的眼睛里也是布满了血丝。 “替我保管,哼,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真的很伤人,莫以尘也不顾什么仪态了,扯过徐啸杰的衣领,怒吼道。 “徐啸杰!你给我清醒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啊?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施舍别人冷饭跟喂狗一样简单,我这样的丧家犬怎么配得到你的恩惠呢?” “你……”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变成这样,简直比杀了莫以尘还难受。 手攥得更紧了。 “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那我就要问问莫公子了,你打算怎么帮我?用自己的关系给我谋个差事,不让我天天游手好闲的?” “我……” “做不到吧?你这么正义凛然,怎么会为了我这个废柴,拿全九洲人的命来施舍呢?要不就是,你根本没想过帮我,只是觉得耍我好玩罢了!” “不是的……” “那是什么!你和欺负我的那些人一样,都看不起我……我到今天才明白,有力量,足够狠,别人才会敬重你,不然你连个屁都不算!父亲说得没错,人都一样……我竟然傻呵呵的,过了十八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莫以尘松开了手,徐啸杰苦笑着,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 “……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们也再没有关系……” “……” 徐啸杰径直走过莫以尘身边,夺过宝剑,这次莫以尘没有阻拦,回首,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徐啸杰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偶有一滴眼泪落下,打湿了黑衣。 “不帮我的,都该死……” 身边所有的人都越走越远,莫以尘不甘心,每一次拼命的挽留,都是一次彻骨的伤心之旅。 父母是这样,师父是这样,何千缘,叶宿清,和徐啸杰也是。 到最后,又只剩他一个人,他讨厌一个人。 他要的,不是实实在在的陪伴,而是心灵的相通。 这种相通,不管身处何处,心里都会是安宁的。 但最后,这一丝渴望,还是被命运无情的斩断了。 有人悲伤,就会有人幸灾乐祸。 “呦呦呦!这是怎么了?” 听这个讨厌的音调,就知道是谁了。 莫以尘收敛起内心的柔软,强忍怒气,冷漠的看着矮自己两头的小人,迈着轻佻的步伐,朝自己走来。 “……” “徐啸杰就算了,没想到,天之骄子的莫公子也会失态,和别人打起来啊!真是开了眼了!” 巫马聪趾高气扬的,叉着没几尺的小腰板,说着风凉话。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叙叙旧吗?莫公子真是太见外了,好歹我们同窗一场,怎么这么生分”。 巫马聪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好利索,青一块紫一块,还黄不唧唧的一头毛,站远看,就是一块发霉的臭豆腐。 和莫以尘站一起,猛一看,就是祖孙的感觉。 “如果不是军务上的事,就请回去吧”,莫以尘撇过脸,根本不想看见他。 尤其是现在,他一肚子的火还没地方撒呢,看见他的脸,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打上去。 “不着急,来找你自然是有要事的,娆儿,过来吧!” 还有一个? 麻烦…… 树后面探出一个脑袋,上面满满的,都是金灿灿的首饰。 莫以尘看了一眼,就觉得碍眼,太扎眼了。 慕容娆儿拿手帕,娇羞的半遮住脸,一路小跑过来。 “师兄,好巧啊!居然在这遇见你”。 “巧?不是你们来找我的吗?什么事,说吧”。 故意卖弄,矫揉造作的样子,真是和她表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讨人厌。 莫以尘只想赶紧甩开两人,因为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 “……那个……我……” 慕容娆儿捂着脸,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连巫马聪都看不下去了,着急忙慌的抢先开了口,“是关乎九洲生死的大事,相信莫公子不会拒绝的”。 “九洲生死?” 说得这么玄乎,莫以尘也不会轻易相信,看他们脸上的诡异笑容,就知道没有好事。 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这。 “徐啸杰……” 第103章 英雄花 珑洲府邸,位于卫府的海对面,隔海相望处闪着光芒的石塔,所有的资料都聚集在那里。 要想得知珑洲,最近发生的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里绝对是个好去处。 方厚的岩石壁,铸造了它坚实的堡垒,易守难攻,想进去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最近事件频发,珑洲府邸的守卫更是多了好几倍,铁铉也时常坐镇这里。 嘴上说是为了百姓,其实他是故意给卫府脸色看,说难听点,就是为了找事干。 被派到这里来,在卫隐手下做事,完颜耀估计也是为了磨磨他的性子。 如今已近三月,天气渐暖,这个季节的夜晚最适合加班了。 珑洲府邸是昼夜都有人,可把何千缘急坏了,想进也进不去。 何千缘和吴释在珑洲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围着中央的海域转了好几圈。 就差把旁边星罗密布的星岛都查了,可半根毛都没找到,玉雪盏什么反应都没有。 说起星岛,上面现在盘踞着各方势力,都和大洲不太和睦,而且他们的实力也渐渐增长,不好贸然前往。 这近一个月,光是何千缘亲眼见过的凶杀现场,就有十数起,何况还有没听说过的。 现场都是十分惨烈,不忍直视,何千缘从小和尸体打交道,都忍受不了。 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虽然和她没有关系,但何千缘还是不忍心。 心里动起了调查这件事的念头,一有空就往府邸跑,吴释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嘴硬,打死也不承认的倔强。 这天何千缘又想出去,吴释斜靠在客栈的窗前,挑挑眉,一脸坏笑的看着鬼鬼祟祟的何千缘。 “这珑洲我们都快翻遍了,你怎么还往外跑?不会是去私会吧?” “没有!怎么可能…我是去给小奶豹抓鱼吃的……” 何千缘抱着小奶豹,狡辩道。 “是吗?我怎么记得它不吃肉啊?”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干脆直接交底吧。 “好了,我承认这些天我是去凶杀现场…看看去了”。 何千缘走到窗边,趴在上面,任由海风吹着碎发,微微扫过自己的眼前。 吴释无奈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真的只是看看?想做什么就告诉我,我都支持你的”。 “谁说我要做什么了?就是去看看,他们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珑洲也没什么好待的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飔洲,继续找你哥哥的魂魄”,吴释说完,直接起身就要去收拾行李。 吴释这一招激将法,果然有效,何千缘听了心里直痒痒,咬咬牙,终于松了口。 一把拉住吴释的袖口,咬着嘴唇。 “你等等!我……我承认,我想救他们,但我心里有点乱,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吴释回过身,看她嘟囔着嘴,很是纠结的样子。 何千缘虽然嘴上说着,只是在意哥哥一人,但其实她还是忍不住关心别人,不管是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素不相识的人。 本性如此,再怎么掩饰,怎么骗自己,也盖不住。 如果插手了,哥哥的事又会被耽误,如果不管,自己的心又过不去。 何千缘经常被,自己的这点小心思为难,和自己作斗争。 和自己叫板,是最难受的。 “问问自己的心,也想想如果你哥哥在,他会希望你怎么做?有些事心中有了答案,就不必再纠结了,因为你迟早,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心中认定的事,就算现在不做,也会在心里默默的存在,等着有一天,再次生发。 既然早晚都要做,为什么还要等到以后呢? 能做就做,没什么好纠结的。 “哥哥……会支持我的,他相信我”,何千缘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吴释,右眼青蓝透亮的光亮,依旧如故。 “这就对了,今晚我们就行动”,吴释欣慰的笑着,眼睛一闪一闪的。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神似哥哥的吴释。 何千缘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这天晚上,何千缘独自一人来到府邸,一边走一边骂吴释。 “老狐狸,说好的一起行动,又跑哪里去了?到底什么事,非要今晚去,你就坑我吧!不管了,没有你,我照样能偷到人头账簿”。 人头账簿,顾名思义,就是记录逝者的账目本。 什么家世,营生,死期,都有记录,有了它,调查起来更加方便。 现在形势严峻,账簿应该藏得很深,搞不好就在铁铉手里攥着呢。 看样子,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何千缘摸到石塔下面,拍拍手就要往上爬,可是海边潮湿,又值初春,石壁上都是湿漉漉的苔草,根本爬不上去。 “不行,得走暗门”。 哪里有什么暗门呢? 当然要自己找啊! 何千缘躲在暗处,正巧来了一队官兵,站在最后的那一个,身材瘦小,和何千缘差不多。 废话不多说,直接捂嘴打晕,偷梁换柱。 “抱歉了兄弟,借你衣服一穿,多有得罪”。 何千缘利索的扒下小兵的外甲,套在自己身上,把小兵藏在角落里,戴上头甲跟上队伍,顺利潜藏了进去。 塔内是螺旋状的,和海螺的内部很像,墙壁和外面也完全不一样,光滑细腻。 螺旋而上的阶梯通往塔顶,忙忙碌碌的文官像蚂蚁一样,井然有序的忙着手头的工作。 面色僵硬的侍卫站在一旁,默默地打着瞌睡。 何千缘压低沉甸甸的帽子,瞟了一眼,憋着笑走了过去。 昏睡的侍卫站着,还在流着口水,一看就是老滑头了。 拿帽子盖着眼睛,用长矛撑着身子,乍一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哎呦……” 看得太起劲,一不留神,何千缘都忘了看前面,撞在前面的侍卫身上了。 何千缘一探头,前面一个粗壮的身影,腰间挂着一把短刀,面色如铁,神气十足。 “那就是铁铉将军,是不是很英武?” 刚才撞到的人,微微侧过头,小声和何千缘搭话。 估计是看何千缘歪着头,以为是她想看铁铉,主动聊上了,话语间都是对铁铉的崇拜。 这大老粗,有什么好崇拜的,可能这就是少年的偶像观,强者为尊。 还是太天真了。 仔细端详一下,小侍卫细皮嫩肉的,脸颊上还有些许小雀斑,看着铁铉嘴角藏不住的笑,笑起来活像是一只小斑雀。 看个头,年龄应该比何千缘小一点,和百里齐阳差不多,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应该入学堂的。 可惜,形势所趋,学府已经不办了,改成进军营了。 有能力和家世的,去了昪洲,没有门路的就在自己家参了军。 也是少年当凌志,不可空待白头来。 “你……咳咳……你认识他?” 何千缘压低嗓音,装模作样的装了起来。 “你嗓子不舒服吗?你刚来吧?我也是没来几天,这里面闷热得很,待久了嗓子是不舒服。我娘给我带了凉茶,待会分你一点,润润喉咙。” 也是个话痨…… “咳……谢谢啊……” “后面的吵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 这队初来乍到的新兵,被铁铉硬邦邦的声线吓了一跳,乖乖闭了嘴。 “一群嫩秧子,还要多练练,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能上阵作战了。进了这里,就要绝对服从命令,谁敢搞小动作,别怪我不爱惜九洲的羽毛……” 铁铉挽着短刀,踱来踱去,上下打量着这群新兵蛋子。 看见最后面的何千缘时,嘴角抽了一下,眼里满是不屑。 “你,抬起头来”。 何千缘愣了一下,抬起头,白净的侧脸上,赫然出现一道疤痕。 旁边的小侍卫也吓了一下,脸上的小雀斑也跳跃了几下。 “咳咳……将军”。 铁铉冷眼看了她一眼,胡茬忽闪着,却意外的夸了一句。 “有了这疤,才像个男人,很好”。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何千缘,满是不可思议,原来这糙老汉,也是会夸人的。 真是活见鬼了。 “别看我,都别看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可真是谢谢你……” 铁铉走后,一队人朝上层走去,何千缘松了一口气,还好提前有准备,没露馅。 “哎,你这疤是怎么来的?好酷啊!” “酷?有什么好高兴的,脸上顶着一块招牌,到哪里都被盯着看,别扭死了”。 “很帅啊!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我们来参军,不就是为了能不悔此生,干出一番事业嘛”。 小侍卫笑着,脸上满是对未来的向往,何千缘看着他,脑海里好像想起了很多人。 “……” 想起百里齐阳的少年意志,想起徐啸杰的家道中落,想起莫以尘的……满身勋章。 这荣誉,真的值得吗? 要何千缘看,还不如吃吃野菜,喝喝泉水来得实在。 “哥哥?怎么了?嗓子还不舒服吗?一会换岗,你来我房里”。 这一声哥哥叫的,何千缘一愣,根本没法拒绝。 到了深夜,文官渐渐都走了,只剩下换防的守卫还在。 何千缘猫在角落里,正准备出门,小侍卫拉住了她。 “哥哥你来,不着急,我们要到二半夜才去呢!” 小侍卫拽着何千缘,不让她走,没办法,何千缘进了黑漆漆,狭小的房间。 屋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花香。 果然,在桌上摆着一个小花瓶,红彤彤的,好看极了。 “这是木棉花?” “嗯,我娘送我的,希望我平平安安的”。 提起母亲,小侍卫脸上的小雀斑欢呼雀跃,在烛光下显得十分鲜活可爱。 “哥哥,来,这是清茶,能去火润喉的”。 小侍卫递给何千缘一杯茶,清香扑鼻,伴着淡淡的花香,醉着夜空的凉。 抿了一口入喉,宛如仙气入体,神清气爽。 “谢……咳,谢了”,一时疏忽,差点用了平时的语气,有点慌张。 “不谢,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嘛”。 何千缘搁下茶杯,挑挑眉,看着他愣了神。 “还是你娘嘱咐你的吧?挺好的”。 小侍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还是个孩子,自然最听娘的话了。 看着昏黑的夜,何千缘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 何千缘不软弱,不会轻易原谅伤害自己的人,但也不能袖手旁观,失了本心。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何千缘的心也清晰起来,以后就不会再左右矛盾了。 “哥哥,那个……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伤疤,我还没见过呢。以后说不定,自己身上也会有,我怕到时候……自己会害怕……” 小侍卫紧张的搓着手,低着头,央求道。 何千缘本来想拒绝的,毕竟自己就不是男的,天黑还好,这一凑近,指不定就会露馅。 可是,看着小侍卫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可怜的模样,任谁都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好吧,给你看”。 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大不了把他打晕算了,也不连累他。 何千缘端着烛台,凑到少年眼前,照亮自己的脸,好让他看清楚。 小侍卫的眼里亮起一片光,映着何千缘雪白的脸庞,和她从碎发中露出的眼睛。 她右眼旁的伤疤都逊色了,因为这只眼睛真的好美,像是夜空碎落清池,溢出满池的星辰。 小侍卫看得愣了神,都忘了要看什么了。 “看清了吗?我手都僵了”。 “啊?哦,好了,挺好看的”。 “好看?伤疤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你这瓶花呢”。 “哥哥喜欢?那送给哥哥”。 小侍卫搓着手,忽然有点害羞,结结巴巴的说不清话。 “这是你娘给你的,留着吧,哥哥可不好要”。 何千缘将烛台搁在桌上,站起身走向一步远的门口,小侍卫也跟着站了起来,急忙问道。 “你要去哪?还没到时间呢!” 何千缘回过身,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红花,笑着说道。 “你知道木棉花又叫什么吗?英雄花,祝你好运,早日成为一个盖世的英雄”。 说完何千缘推门就走了,小侍卫追出门口,早已不见了踪影。 “英雄花……吗?” 我会是个,什么样的,英雄呢? 第104章 虎口脱险 摆脱了小侍卫,何千缘几下蹭掉了脸上的面糊糊,这伤疤做的还真是逼真,离那么近,都没被看出来。 这塔楼里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清,除了偶尔传来的打鼾声,此起彼伏。 荷包里的玉雪盏散发着光芒,照亮着脚底的一点方寸之地,缓慢前行。 每层楼都有许多房间,和寄居蟹的小屋子一样,大小不一,一个挨着一个。 侍卫的房间在三楼,一至二楼是文官的办公区,四楼开始,应该就是文档机密了。 而且四楼的规制也是十分不同,数量也不少,看样子,要一个一个找过去了, 何千缘蹑手蹑脚的打开一扇门,溜进去,再关上,动作一气呵成。 身上的铠甲有点大,一走路晃晃悠悠的,轰隆轰隆的声音一直响着。 何千缘想脱下来,但转念一想,穿着还多一层保护,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螺旋状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东西,有书册,有奇形怪状的收藏品,兵器居多。 “来吧!开干”,何千缘抄起一本书,开始从书架的一侧查看,一直把所有的书都翻完,都没有找到人头账目。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从这些书册里,何千缘得知了许多陈年旧事。 比如说,其中一本里记载着,关于珑洲海里巨鲸的传说。 此巨鲸,名唤真澜,是上古时期的神兽,从旧陆存在的时候就守护在这片海域,造福一方百姓。 神兽真澜,性情飘忽不定,如水上的浮萍般难以摸索。 时而,如狂怒的凶兽,食人嗜血;时而,温顺亲和,净化海域。 只有最纯净的情感和最干净的人,才能感化它,让它保持理性。 “最纯净的人?我吗?这么说,前两次都是这样才脱险的……我纯净吗?差点被现实的污泥给淹死了,还纯净,能活着就不错了……” 何千缘把翻乱的书,都码得整整齐齐的,以防被发现,一边摆还一边发牢骚。 “怎么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账目呢?” 这间找不到,转战战场,把四楼翻个底朝天,眼睛都看酸了。 “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字,还要找多久啊……” 何千缘耷拉着脑袋,摸上五楼,然后六楼……一直到八楼,二半夜都快过了。 到了九楼,发现有蹊跷了,九楼是从外面锁上的,神神秘秘的,肯定有鬼。 拿起一根针,就开始捅锁,随着咔嚓一声,锁开了,何千缘本来没底的心,也放松了很多。 “小时候的技术还没荒废,不错!” 成功溜了进去,何千缘特地没有上锁,这样逃跑的时候更方便。 九楼是塔顶,与世隔绝的感觉,什么声音都没有,心里开始打鼓,咯噔咯噔的。 九楼就是一间独立的大房间,没有隔间,里面的东西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各种异兽的残骸都被做成了样方(标本),整个就是一间亡灵的坟墓,何千缘虔诚的拜了一下。 “冒昧打扰,你们好好睡,别没事…活过来吓唬我。我找个东西就滚,得罪了,得罪了……” 环视一周,只有一个角落里有书,正巧还压在一条大鱼的身下。 何千缘咽了咽口水,无视鱼的眼睛,伸手在它身下摸索着。 闭着眼摸着摸着,忽然手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吓了一激灵。 “嘤嘤……” ? “是你?小胖子,捣什么乱?快回去!” 小奶豹闻到满屋的味道,钻了出来,舔了舔面前巨大的腊肉,毛都刺挠起来了。 “别舔!这是对人家的大不敬,快回来,出去我给你买好吃的”。 何千缘抱过小奶豹,轻手轻脚的塞回荷包,继续寻找。 “新历十年,新历九年……旧历?怎么还有旧历年间的?记得昪洲府曾经发布过一项告示,所有旧历的账本都要上交,怎么还会有留存?难道……” 一个不好的念想,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难道是大名鼎鼎的铁铉将军,阳奉阴违,违背完颜长老的命令。暗度陈仓,偷拿账本,想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身后传来毛骨悚然的浑厚声音,沉重的铠甲相互碰撞,以及腰间佩刀,渴望鲜血的低吼。 他怎么在这? 完了,自己这小身板,硬碰硬肯定是个死…… 何千缘转过身,还想再狡辩一下,“铁铉将军太爱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呢?我就是闲着没事干,来检查检查,一切都好,属下就先回去了……” “是吗?看来,何姑娘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本将军手里的这本账目,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铁铉拿出一本小册子,恶狠狠的盯着何千缘,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 既然暴露了,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只是奇怪的是,他似乎很在意这些账本,特意藏在这里,还上了锁,最怪的是还守在这里。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也是醉了,估计是太有自信,觉得何千缘今天必死无疑,说出来也带不出去。 先不管这些,拿到账本,活着跑出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既然将军留之无用,不如送给我吧!别浪费!” 何千缘从袖中偷偷拿出扇子,准备做困兽最后的挣扎。 “那就看姑娘,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音刚落,铁铉拔刀直接砍了过来,账本被扔在了空中。 这速度之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何千缘躲过一招,下一招接踵而至。 铁铉擅长近身作战,刀法强劲有力,何千缘的银针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只能连连后退,用样本来阻挡他能断骨的猛烈攻击,每一次承受,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在颤抖。 静默的顶层,被激烈的打斗声打破,此起彼伏的都是断裂的声音。 楼层虽然高,但住在三楼的侍卫不会完全听不见,这睡得也太死了吧? 这么吵,根本没有人发现。 不一会,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 账本稳稳落回铁铉的大手里,何千缘使尽全身解数,除了挨打能靠近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痕,深可见骨,连个账本的毛都没摸到,总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了。 铁铉不知是打累了,还是根本看不起何千缘,不想就这样轻松的弄死她。 出招的速度慢了下来,何千缘看准时机,飞针划断了悬在头顶的骨架,纷乱的骨头倾顶而下。 铁铉转移注意力,开始阻击骨头的复仇,稍不留神,就是一脑袋包。 “死丫头,人呢!我非剁了你!” 等铁铉反应过来,何千缘早就没影了,他暴怒的在废墟里寻找。 随着脚步声逼近,躲在暗处的何千缘心脏狂跳不止,攥紧了手里的银针。 何千缘身上穿着铠甲,剐蹭到骨头,就是致命的信号。 “咯吱,咯吱……” 铁铉刚走过去,猛地一回头,径直朝何千缘的位置砍去。 筋骨尽断,瞟一眼粉碎的骨头,还好闪得快,何千缘在黑暗里自由穿梭。 脚底的银线也布置的差不多了,连接手中的根根银针,天罗密布。 铁铉走到正中央,时机正好成熟,用力一拉,千丝万缕瞬间聚拢,缠身而上。 “什么?!唔……死丫头,松开本将军!” 终于…… 何千缘拖着疲倦的身体,从暗处钻了出来,看着动弹不得的铁憨憨,终于能喘口气了。 “铁将军,这岁数了,您可真能折腾。呼,怎么样?有没有两把刷子?” “乱臣贼子,亡命之徒,没想到你还有这招,真是让铁某刮目相看”。 铁铉挣扎着,嘴上也还是不饶人,眼睛瞪得老大,怪恐怖的。 “什么时代了,还乱臣贼子?没时间了,将军得罪了”。 何千缘才懒得废话,直接上手找账本。 找到了,翻看起来,没错,就是这本,直接揣兜里。 “将军,今天多有得罪,这丝线半个时辰后我再给您解开,后会无期”。 何千缘刚转身,铁铉轻笑一声,莫名其妙的。 “没想到,你个逃犯,居然关心别人的生死之事,可悲可叹啊!九洲真是要完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魔怔了?” 何千缘顿住脚,走了回去,看着眼前这个战功赫赫的老英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阻塞感。 像是担心,也有点难过。 …… 一段寂静以后,银线崩裂,顶层的墙壁被撞穿,一抹清新的蓝色从楼顶坠落,落入塔下的大海。 这次有人听见了,纷纷往九楼跑,打开门,只见铁铉立于裂口处。 短刀上染着新鲜的血,闪着暗红的光芒,面无表情的看着,衣冠不整的小虾兵们。 脸上带有小雀斑的小侍卫,看见地上的碎头甲,就猜到是谁了。 “将军,您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有人斗胆问了一嘴,铁铉收了刀,冷漠的走了过去。 “盗贼已经除掉了,都回去继续睡吧!一群蠢猪……” “盗贼?哥哥吗?” 小侍卫看着满屋的狼藉,担心的看向,那个透着月光的裂口。 月光清亮,照亮着黑暗处的阴晦。 铁铉扫了小侍卫一眼,眼前的嫩小子,还欠培养。 “你,去海边看看,其他人收拾现场!” 海边? 难道是…… 小侍卫冲到楼下,提着灯,寻到海边,风云齐变,只有风掠过耳畔,什么都没有。 “哥哥……” …… 咕噜咕噜…… 冰冷的海水灌进衣甲里,翻腾的浪花拍打着虚弱的身体,耳朵里只有来自深海的怨恨。 右肩上的伤口,灼烧般的疼痛,寒水一泡,疼得都没有知觉了,昏死过去,随波逐流。 还好何千缘比较瘦,没沉下去,不知漂了多久,终于漂到了岸边。 “咳咳咳……咳咳……” 何千缘艰难的爬上岸,四处张望,发现那座塔已经远在天边。 看来是被潮水,冲到海的另一边了,捡回一条命,可真是不容易。 “好累啊……” 荷包里鼓鼓囊囊的,小奶豹甩甩脑袋上的水,钻了出来,趴在何千缘身上,焦急的叫着。 “我没事…东西拿到了,没白跑一趟……呼……” 紧紧抱着小册子,何千缘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取暖。 小奶豹拼命撕扯着何千缘的衣袖,但无济于事,她的身体都快凉了,一直发抖。 着急到转圈,呼扇着鼻子,淡淡的香气引得脑神经乱撞。 茶香浓郁,是熟悉的味道! 小奶豹舔了舔何千缘的手,朝着香味散发的方向寻去。 “你去哪?别留我一个人……咳咳……” 何千缘艰难撑起身,伤口被海水泡得浮肿,最后一刀直接刺穿了身体。 能活到现在,何千缘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将册子收好,缓口气。 擦去睫毛上的水珠,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幕惊险。 从海里爬出来,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绿油油的,一边爬还一边发出猴子般的笑声。 何千缘蹬着腿往后退,那个东西越来越近,忽然伸长手臂,黏黏糊糊的粘在了裤腿上,怎么都甩不掉。 “滚开!别碰我!”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不能让人歇歇吗? 蜷曲的手臂越来越长,缠上了大腿,勒得紧紧的。 流着绿水的恶心大嘴,伸出舌头,舔着何千缘的靴子。 何千缘忍着恶心,使出全力挥出银针,还好,刺中了。 怪物哀嚎一声,但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眼睛被扎进银针,都不撒手,也是够执着的。 丝线紧绷,拉不回来,何千缘右肩使不上劲,被控制住了。 怪物伸长舌头,缠上何千缘的脖子,舔舐着右肩伤口渗出的血。 “滚开…好痛……” 脖子上越勒越紧,都快呼吸不了了,忽然一道蓝光闪过,绿色的液体喷溅到脸上,能喘开气了。 “……咳咳……” 迷迷糊糊的,眼前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你?” “千缘,我在,没事了”。 莫以尘抱紧何千缘,沉着脸,看了断舌的水怪一眼。 风陨右刃从身后直接刺了过去,绿血淋淋,没一会化作一滩死水,消失了。 小奶豹架着左刃,也赶了过来,跳在何千缘身边,扒拉着她的手。 何千缘捂着喉咙,还是有点喘不上来气,脑子缺氧,看什么都不真切。 “你……是人还是鬼?” 看着她傻傻的样子,莫以尘说不出口的心疼。 又弄得满身伤……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千缘锁骨的伤口处,散发着光芒,像是有什么东西镶在肌肤里了,如岩浆般闪烁着暗红的光。 “这是……” 莫以尘抱起何千缘,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小奶豹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追,风陨载着它,追了上去。 回到住处,闭紧门窗,莫以尘把何千缘安置在矮桌旁,没有时间犹豫,传输内力压制着她体内,流窜的热流。 何千缘趴在桌子上,伤口跟被火烧一样的难受,紧紧抓着莫以尘手。 “好痛……” “这是熔刀的残存,不拿出来,身体就会一直被灼烧……你信我吗?” 莫以尘的手被掐出,几个深深的指痕,也没有松手。 “我当然信你……” 何千缘刚挨了铁铉一刀,自然知道他那把刀的厉害,只是刚才被吓坏了,一时忘了。 何千缘拿过桌上的小刀,递给莫以尘,背过身脱下衣服,露出雪白的肩膀,只穿着两当。 从背后看,穿透的刀痕清晰可见,之前在燚洲受的伤,还留有痕迹。 “忍着点,疼得话就喊出来”。 莫以尘对准伤口,刺了进去,开始往里灌输内力,将里面的碎块吸引出来。 何千缘咬着自己的手臂,一声不吭,额头上冒着汗,一直顺着脸颊滑落。 黑红的血从伤口处喷溅,里面暗红的熔块渐渐清晰,在蓝色的牵引下,离开了何千缘的身体。 离开的一瞬间,化作乌有,消失在夜里。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何千缘的神经和记忆,牙咬得更紧了,想起这一路的苦楚,这点痛算什么呢。 这个过程只有几分钟,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痛苦是会延长的,蔓延至全身,衣服都湿透了。 从始至终,她一声都没喊,一直忍着。 莫以尘扯碎自己的衣袖,止住血,看她一直发抖,正准备给她披上衣服。 何千缘攥着衣服不撒手,弱弱的说,“先别穿,已经够脏了…我不冷,等会儿……” “说话都打哆嗦,还嘴硬不承认…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你…你干嘛?” “别乱动,伤口还在流血,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本来冰凉的身体,忽然被拥进温暖之中,暖流涌上心头,莫以尘的怀里真的很舒服,何千缘也不想反抗了。 清爽的感觉在伤口处流转,从他热乎乎的手掌里传来,浇熄了熔岩。 “……你怎么在珑洲?徐啸杰呢……莫以尘?” “……” 何千缘虽然疼得要死要活的,但能感觉到,莫以尘的心跳在加速,揽着自己腰间的手更紧了。 难道,出事了? 莫以尘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倒是徐啸杰,接连的打击,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 明明她自己,才刚从阎王殿门口爬回来,就又转头去关心别人了。 心真够大的,可能,这就是真朋友吧。 “……我…想你了……” 第105章 单刀赴会 布咕布咕…… 半夜的惊魂在游荡,从珑洲边界,一直蔓延到最近的星岛。 望着海边的塔楼,青衣人掀开罩纱,露出不知情绪的面容。 “……她应该到了,估计事后又要找我算账了,呵……也好……月色朦胧,梦醉荷塘,时间正好,我也该出发了……” 大洲之间是由悬石涧连接,而星岛与大洲,或者星岛与星岛之间,便是利用铁锁通行。 当然,能力强的人自然运气就能飞过去,不过岛与岛之间环境复杂,冒然飞行,风险太大,还是稳妥点好。 吴释站在大陆边缘,面对着不见底的深渊,从容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小纸条。 “夜半子时,不见不散……哼,好像我和你很熟一样……” 前几日,吴释和何千缘照常探寻,走到一处岔口便分开行动了。 不一会,吴释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脚步不急不慢,总是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 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且来者不善。 “不知道缘缘那里怎么样了,尽快解决掉后面这个,再去汇合”。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不好动手,吴释就故意往偏僻的地方去。 加快脚步后,身后的跟屁虫也越来越快,吴释压低斗笠,没入了海边的一片红树林。 紧接着,一个人影也潜了进去,在树林里穿梭,寻找着吴释。 寻找无果,正在张望,一根长条粗壮的东西突然擦面而过,深深地嵌入地里。 “呦,没打中,真是可惜”。 吴释站在树梢上,微风拂过,罩纱下清秀的脸庞浮现,一双眼眸俯瞰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树下立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身着一袭红衣,戴着一个很丑的面具,半天都不吱个声,呆愣愣的。 “怎么?吓傻了?” 那人还是没反应…… 吴释挑挑眉,有点不高兴,“你不知道不理人是很不礼貌的吗?看来今天,我要好好教教你了”。 “……” 一声都不吭的吗? 好吧,嘴真硬。 吴释本来还想着能从他嘴里套出来话,撩一撩,说不定珑洲这么多的凶杀案就有头绪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一个闪现,吴释和小哑巴交上了手,几番打斗下来,吴释毫无疑问的占据上风。 连武器都没用上,吴释一掌就震飞了小哑巴,撞在树上,一会就不动了。 “这就很尴尬了,你怎么也要多接几招吧?” 小哑巴倒在地上,身体嘎吱嘎吱的响,突然脖子断了,脑袋轱辘轱辘的,滚到了吴释脚边。 “人偶?怪不得,一句话都没有,我还以为是哑巴呢”。 吴释拔起地上的手杖,走了过去,蹲下身仔细打量着人偶。 做工还算精细,很逼真,戴着面具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有点眼熟的感觉,是……” 吴释回过头看向断落的头颅,面具已经碎了,露出惟妙惟肖的假面容。 “人像?” 想起那个血淋淋的人像,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吴释大致能猜到。 应该还是,那两个人在杀人,炼什么东西。 “真是不消停,没完没了”。 吴释站起身,理着自己的衣袍,忽然瞟见地上有一张字条。 捡起来一看,发现落款是那个人像的印子,写着几日后,在珑洲塔楼方位的星岛见面,有一份大礼等着他们。 还威胁道,如果不来,就去找他们,这样也是可以的,不过,他们可就被动了。 “大礼,是打算自己伏法受刑吗?可笑……” 吴释攥紧拳头,将纸条揉成一团,有点担心的叹了口气。 “非去不可……如果不去,这两个鬼东西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能再死人了……” 吴释抬起手杖,冷淡的看了人偶最后一眼,手腕一用力,轻轻扎了下去,一瞬间,灰飞烟灭。 “不能让缘缘知道……” …… 和何千缘汇合后,吴释装得和没事人一样,心里盘算着,怎么支走她的鬼点子。 吴释本来还没有主意,但看见何千缘回来后,脸色苍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再加上,一路上行人们的议论纷纷,和慌慌张张的官兵。 猜测一番之后,立马就有了思路。 最后,成功将何千缘骗走,自己则踏上星岛的荒陆,只身冒险。 虽然何千缘很机灵,去珑洲府邸偷东西,不算太危险。 临行前,吴释还是不放心,但也不好啰啰嗦嗦的说一大堆,这样太明显,容易暴露。 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到了地方,小心应变,别逞强好胜,听见没?” “你怎么变得啰里吧嗦的?你看着我不就行了吗?好好,我保证,尽量忍住,不犯浑,行了吧?” 何千缘无奈,象征性的打了包票,估计到时候还是忍不住。 看吴释抱着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何千缘正襟危坐,抬起手,翘起小拇指。 “不信?拉钩总行了吧?” 吴释看她认真的小模样,没憋住,笑了出来。 “好啊,一言为定!” 回勾住她纤细的手指,再次许下,一个约定。 一个善意的谎言,只为她平安。 …… 此次前去,吴释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真不好说。 如果真的回不来,也要能拖就拖,杀一个是一个,至少能护她一时,也是好的。 自己无名无姓,什么牵绊都没有,见过无数的风光,活也活够了。 如果能为了一些,或者一个,值得的人而死,此生也不会无义。 渡过铁锁,到达人迹罕至的星岛,群鸦齐飞,铺天盖地的都是死亡的气息。 走进深处,弥散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吴释用袖子捂住口鼻,在迷雾中穿梭。 “这种地方,还真是不能让缘缘来,臭死了”。 灰蒙蒙的一片中,只有吴释的青衣还算靓丽,干枯的枝头上落着三足的乌鸦。 奇形怪状的,臭味入体,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向西三里,情意绵绵之地,便是……你我相会之时……” “……哼,恶心……” 读着字条上的内容,吴释一直犯恶心,要不是堵着嘴,真要吐出来了。 向西行了三里,果然看见了情意绵绵之地,其实就是一堆坟墓。 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共度良宵美景,确实是情意绵绵三万里,万年不败的情分。 走入坟堆,臭味更加浓郁,都冲鼻子。 坟头的草已经很长了,枯黄枯黄的,像是荒废许久了。 偶有一两个,是被打开的状态,痕迹还是新鲜的,看来是有人在掘墓。 棺椁里的贵重东西,都没有丢,只有人骨不见了。 “人骨炼魂……” 吴释自言自语的说着,身后忽然闪过一抹白影,伴随着刺耳的笑声,毛骨悚然。 来了…… “公子果然好学识,这就被你猜到了,哎呀,真是好没意思”。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 吴释寻着矫揉造作的声线望去,在粗壮的树梢挂着一点红,一头洁净的白发,在这乌漆墨黑的地方,显得格外珍奇。 “哪里哪里,不过是瞎猜的罢了,和你们二位穷凶极恶之人相比,还是差了点”。 吴释刚抬手准备掀开纱帘,背后的小鬼就按耐不住了,磨着牙,伸着爪子,冲了过来。 嗖的一声,擦边而过,长长的指甲上,只划下来一丝布条。 “碎英,别急嘛,再聊一会,接下来他是你的,不和你争”。 煋原摆弄着自己的长指甲,嘴角勾起,血红的眼眸瞪着吴释,装模作样的教训着碎英。 “多谢公子!哼……” 碎英乖巧的半蹲在树下,恶狠狠的盯着吴释,磨着爪子,等待着煋原发号施令。 “二位聊骚够了吧?在下是自己的,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小鬼分食”。 动起嘴皮子来,估计没有人是吴释的对手。 碎英听见“小鬼”,这个字眼,立马火了起来,锋利的牙齿,吱嘎的响着。 但想起煋原的叮嘱,只能憋着气,忍住怒火,依旧蹲在地上。 “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可是连鬼都不算呢……” 煋原笑呵呵的,像是没有生气,诡异美艳的脸庞,总会让人想起地狱的使者。 逃不掉,有些人也不想逃,毕竟真的很美,美得不真实。 也难怪,树底下的小丑,对他死心塌地的。 虽然这样说,有点别扭,但起码还是合理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背后的故事,又会有谁在意呢? “行了,卖关子也卖够了,说正事吧。你们找我来,是要灭口呢,还是别的什么?” 一来一回,吴释也不想玩了,直接进入正题。 “这,就要看公子怎么决定了,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跪地求饶呢?” 煋原摩擦着指甲,火光迸溅的一瞬间,从枝头闪现到吴释面前。 只有几尺的距离,吴释反应及时,挡住了他尖锐锋利的爪子。 血红的冲力直穿吴释的身体,勉强承受的,是损心碎脉的重击。 僵持不下一刻,碎英也加入战斗,又一重压力袭来,吴释抵抗不住,率先撤手。 两个鬼一直缠着不放手,逼退吴释,最后蓄力一击,将吴释震退数米远。 后退数步,脚底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手杖及时插在地里,才稳住身体。 吴释撑着手杖,嘴角滑落一行血迹,“呵,没想到,竟是我低估你们了。本想着一炷香的时间就解决你们,回去陪妹妹吃点心。都怪你们,计划泡汤了……” 吴释看似十分吃力的站直,蹭掉嘴角的血迹,低着头,头发遮挡着发丝,看不清神情。 “犯什么病?看我撕碎你!” 碎英以为只是这几招,吴释就招架不住,莽撞的冲过去,打算直接撕了他。 吴释依旧垂着头,闷不吭声,煋原站在原地,上一秒和碎英还是一个想法,下一秒仔细一看,发现了不对劲。 吴释的上周,明显笼罩着一层黑气,压抑恐怖。 但又很熟悉,很久之前就见过,很久很久…… “等等!他不对劲,碎英回来!” 连忙喊住碎英,可是为时已晚,碎英已经冲了过去。 碎英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咔咔的声音,想杀人的兴奋劲,早已达到了顶峰。 伸长惨白的手臂,直戳吴释的脖子而去,却突然在只有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碎英颤抖着手臂,眼睛布满血丝,低下头,惊愕的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木杖。 碎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没想到吴释更快,小丑还没反应过来,就中招了。 “要你们拿命补偿…” 抬头对视,吴释异常兴奋的眼眸里,溅满了碎英黑红,冰冷的血液。 “呵……真脏……” 吴释一手握住手杖,举起刺穿的小丑,一手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脸上的笑意,波澜不惊。 他们虽然没有心,也不算人,但还是能感受到疼痛的。 被掏空的感觉奇痒难耐,延伸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碎英!” 红衣人稍有躁动,红着眼,作势就要冲过来,指甲又伸长了几倍,戳到了地上。 “公子……您,别过来!还记得……主人说过的话吗?” 碎英侧过头,眼眸里,似是失而复得的惊讶和喜悦。 煋原愣在原地,像是顿悟一样,下一秒就换了张脸。 像是笑,又像是哭,但更像是欣喜。 此时,吴释脑袋乱得很,胸腔里翻腾倒海,无数的碎片挤进脑海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的刺痛。 根本分辨不出来,煋原这张脸下面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你笑什么?这么想他死吗?” 吴释皱着眉,手杖更往上挑了挑,碎英自身的重量压着他往下掉,马上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花白的脸谱已经皱巴的不成样子了,颜料一片片的往下掉,渐渐露出他的真容。 吴释看清楚了,脑内又闪过一些零散的片段,一时有点不可思议,脑子一片空白,懵懵的,就松开了手。 碎英落了下来,跪在地上,抬手拔下镶嵌在身体里的禁锢。 漆红的木杖滚落在一旁,落地的声音清脆空灵,碎英也笑出了声。 “你…” 吴释后退几步,看着碎英的真容,听见了一声,曾经如此熟悉的呼唤。 “吴公子…你回来了……” 第106章 蜕化变质 “好了,松开我吧,你的衣服要是脏了,我可赔不起”。 春夜的星空,总是晴朗的,北斗闪烁其间,远处连绵的朦胧青山,苍绿清新。 夜里还有点凉,但在莫以尘的怀里,何千缘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被温暖包围着。 温柔是好的,但不能太贪心,何况她明白,这本来就不应该是属于她的。 “我不在意……” “我知道,可是……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何千缘耸着肩膀,有点僵硬,他的鼻息喷洒在肩头,痒痒的,拨乱星夜的寂静。 其实,莫以尘的力道不是太大,喘不上气,应该是何千缘的心理作用,在悄悄作祟。 “……抱歉,弄疼你了吗?” 莫以尘有点慌张的松开手,撕下布条包扎好几处伤口,又拿来被子裹在何千缘身上。 才坐下来,点燃一支蜡烛,不知所措的故作镇定,清理起了血迹。 眼眸闪躲,估计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僭越。 何千缘裹紧被子,缩在里面,趴在桌子上,嘴唇上还有刚才咬手臂的血液。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何千缘抿着嘴上的血,腥气冲着鼻腔,迫使她做点什么。 “……那个,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珑洲?” 何千缘偷偷看了莫以尘一眼,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镇定。 大概率,是装的。 “七日前,和…” “徐啸杰一起来的?他人呢?” 说着话,何千缘将刚才咬伤的手臂伸出来,因为在被子里老是碰到,刺挠得很。 小奶豹趴在桌子上,蹭着何千缘的手,奶呼呼的轻声叫着。 “不止”。 “你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说完吧,我懒得一个一个问了,好不好?” “好,手给我看看”,莫以尘拉过她的手,手臂上是深深的牙印,还在流着血。 烛光下,他的脸庞还是模糊的,似乎永远都看不清。 一边传输着内力,一边娓娓道来。 “你走后,完颜长老让巫马聪,慕容娆儿,我还有徐啸杰等人一起组队,从昪洲开始,一直巡视到汕洲为止,救助帮扶各大洲,平定星岛叛乱,除魔……” “没猜错的话,还有抓捕逃犯吧,不用说了,就是我呗”。 “千缘,我……” “对了,你是和徐啸杰一组吧,他不在这吗?” 莫以尘似乎有话要说,何千缘故意打乱节奏,换了个话题。 “……不是他”。 “不是他,怎么会?你们……闹矛盾了?怎么回事?” 他们闹矛盾的话,莫以尘倒还好说,关键是徐啸杰,他的处境可能就更难熬了。 “没事……他只是,有点撑不住,发泄一下就好了”。 莫以尘也不愿多说,说出来也是给何千缘堵心,让她白白担心。 “……那你,好好劝劝他,他这个人虽然成天乐呵呵的,其实发生这么多事情,他的心思都压在心里”。 “我知道”,莫以尘垂眉笑了笑,这神情,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可不是好哄的,你多用点心思,估计现在,什么都吸引不了他了……” 何千缘想起在学府一起修习的那段时间,就算再讨厌逛街,为了让徐啸杰转移注意力,买他一个笑。 何千缘可是豁出去了,拉着徐啸杰主动去逛街,一路上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指着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 可是徐啸杰从头到尾,脸上的笑都挺勉强的,橘色的眼眸再也没有了光。 只是紧紧拽着何千缘的手,不愿松开,其他的东西仿佛失去了色彩,看都不看一眼。 一连逛了好几天,何千缘实在是撑不住了,徐啸杰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但总是没有灵魂的感觉。 “你放心,万事有我”,莫以尘熟练的在手腕上扎上一个蝴蝶结,语气平和,像是很有底气。 “那就好了”,何千缘掖了掖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打算缩回手。 但莫以尘紧紧扣着,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难道不好奇,是谁和我一起的吗?” “我为什么要好奇?反正不是我就对了”。 这情商,还真是堪忧。 “既然你不在意,那就算了……” 烛光黯淡,莫以尘的面容虽然看不清楚,但失落的小情绪还是很明显的。 何千缘感觉到,手上的那股热流冷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但还是不太明白,觉得这种事没必要,知道还是不知道的,都已经是事实了。 但为了让莫以尘放松一点警惕,自己好逃走,去和吴释汇合,何千缘只能顺着他,假意迎合。 “我当然在意,那你,是和谁一起的?” 何千缘在被窝里掖了掖小册子,还有荷包里的玉雪盏,小心思里怀着鬼胎。 “你真的在意?” 那股暖流似乎又回来了,虽然莫以尘知道,她可能是在骗自己。 但他愿意被骗,哪怕就一小会儿,也是好的。 “当然了,让我猜猜,看你神色自若,毫无波澜,应该是熟悉的人吧?” “不熟悉的人,我也这样”,莫以尘一本正经的说道,脸上浮现一点小傲娇。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不会是巫马聪吧?” “和他差不多,一样讨人厌”。 “哦,那我知道了,是慕容娆儿吧,这两货一个水准,真不愧是兄妹”。 “聪明”。 本来想着敷衍了事,没想到越聊越起劲了,何千缘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都陷进去了。 “那她人呢?也在这间客栈吗?” 何千缘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害怕突然被揪出来。 “放心,她找不到这里的,半路就把她甩下了,我在这里设了结界,很安全,也清净”。 莫以尘搓了搓何千缘凉凉的手,凑近呼了口热气。 “你把她半路扔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你放心?” 何千缘舔干净了嘴上的血,露出稍稍苍白的唇釉,气色好了点。 “她在外面,担心的应该是别人,心肠歹毒之人,谁都会怕的”。 “也对,她也够能折腾的,那你怕她吗?” “很怕,怕她伤害你,恨自己保护不了你,还差点害了你”。 “害了我?哦,上次不怪你,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恨我,也是受宠若惊啊……也许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吧……” 为什么一个平凡人,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就这么难呢? “你没有错,是这个世道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什么错不错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就往下走吧”。 “那你,还要继续吗?”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吗…… “如果你要劝阻我,那我们也就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何千缘挣开手,缩了回来,攥紧手中用命换来的东西。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但莫以尘不愿放手,还想争取,再争取…… “你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才刚刚开始,你就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何千缘沉默不语,她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而且吴释是何居心,也不清楚,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就算他是有目的,那又如何?起码他一直陪着我,在我绝望的时候帮着我,你没资格指责他”。 何千缘强撑着气力,说了一大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 看她脸色苍白,莫以尘不忍心反驳她,只是默默地听着,且心疼。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她需要的时候,我在哪里呢?” 莫以尘暗暗自责,星眸闪烁,满是悔意。 “……我原本一直以为,你会支持我,是了解我的……哼,现在看来之前的肺腑之言,都是假的,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千缘……” “我也真是傻,忘了以前经历的苦难……居然,会去相信你,相信外人……” 何千缘依旧坚信,任何时候,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话已经说开了,没必要待下去了。 何千缘拖着虚弱的身子,在被窝里穿好衣服,将睡着的小奶豹和册子都放进荷包里,强撑着站起身,毅然走向门口。 莫以尘不愿放手,让命运去蹉跎,拉住了她的袖角。 “我不清楚你在藏宝阁拿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又为何去塔楼,我都不在意……我只是,不想你这么折磨自己……” “莫公子言重了,这与你何干?” “千缘…嗯…你做什么!” 何千缘抽回袖子,看准时机甩出一根针,扎中了莫以尘的穴位,动不了了。 何千缘转过身,戴上斗篷,将莫以尘按倒在桌旁,眼神冷漠的说道。 “我欠你的都会还你,不过要在我救回哥哥以后,如果你阻挠我,别怪我无情……你就当我是个忘恩负义的,我们也再没什么关系,再见面就是敌人……” 她还是走了,莫以尘望着她的背影,暗自神伤,难道所有人都要离自己远去吗? …… 毫不费力的溜出了客栈,看来莫以尘的结界,没想拦着她,或者说,是他自己没想为难她。 拖着满身伤,何千缘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想了想,就往海边的红树林摸去,那里起码有个睡觉的地方。 一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以尘说,他不知道我拿了什么法器,怎么会呢?” “按理说,里面的东西都会记录在册的,这么久了,早就应该核查到丢了哪一个了,难道……” 何千缘掏出玉雪盏,依旧散发着朦胧的光泽,拿在手里轻如薄纸。 “它是私藏的,所以才没有记录,丢了也没人知道……会是谁的呢?吴释是怎么知道的?仇婆婆又是如何得知的……” 太多的疑问在脑海里浮现,何千缘才发觉自己掉入了一个怪圈,一个怎么也走不出来的暗影里。 “吴释和仇婆婆会不会有什么关系?那两个小丑呢?还有黑衣人……” 这一路走来,见过的所有怪事,仿佛都被一根无形的丝线,联系在一起。 光猜测没用,一切的一切,都要找到吴释问清楚。 可是,这老狐狸去哪里了呢? 何千缘站在星空下,感到无尽的空虚,自己仿佛和幽灵般,没有归处。 …… 莫以尘背靠在桌子上,银针扎在身上,痛在心里。 眼眸深邃,倒映着即将消散的烛火,那把染血的小刀,早已凝固发黑。 似乎预示着,一切都已定局,无法打破。 “我不能放弃……” 该怎么做,才能破这个死局呢? 他会成功吗? “痴心妄想……” “谁!” …… 远隔着海洋的另一岸,黑夜问白天,你寂寞吗? 回答是,你管我呢! “快!从那边包抄,别让他们跑了!” 白天热不热闹,黑夜从来都不知道,也不在意,因为暗影里的鬼魂,总是喜欢在夜里行动。 黑夜,从来都不寂寞。 一红一白,两个魅影在深巷里穿梭,彼此缠绕,交融在一起。 血红的长指甲,在侍卫坚硬的铠甲上划过,火光迸溅,鲜血淋漓。 没几下,就撂倒了十几个,碎英舔了舔手上的血液,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兴奋。 “都太弱了”。 话音刚落,一支箭射了过来,上面还涂着绿油油的液体,滋滋冒泡。 “恶贼,本少爷来会会你!” 巫马聪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就是不见人。 “人呢?什么鬼东西?” 碎英直起身,扫视一周,在一群傻叉中间,就是没找到人。 还以为在头顶藏着,就往上看,也没有。 “往哪看呢!本少爷在这!” 碎英低头一看,远远的一个小矮子,从比他高大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火把照耀着,看清了面容,碎英的脸不屑的抽了一下。 “哪里来的丑东西?真是恶心”。 “你个丑八怪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巫马聪扭着皱巴巴的脸,气冲冲的骂道。 其实,碎英比他好看多了,扎着利索的小马尾,一绺白发盖着左眼。 眉峰硬挺,眼睛细长但很大,从嘴角到两颊都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显得他的嘴很大,还用线缝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更丑,杀你都脏手”,碎英把指甲上的血甩掉,压低身子就要冲出去,开溜。 “拦住他!” 巫马聪抱着箭弩,拔腿就往后退,给自己找掩护,一边退,一边发射毒箭。 他生下来就有毛病,天生矮小,不能修习,还没有功力,只能靠一些卑鄙龌龊的手段取胜。 听说,他一出生,母亲就过世了,也是可怜。 也难怪他这么可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这句话说谁,都正合适。 碎英突破围攻,一下刺中他的肚子,用力一甩,把他整个人丢了出去。 砰的一声,砸在了墙上,侍卫们争先恐后的跑去慰问他,完全忘了要抓碎英的事。 碎英飞到屋檐上,看着脚下的这群傻叉,讽刺的笑了笑,踩着月光,得意的离开了。 正在飞檐走壁,脑内忽然一阵不安,这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不好!” 加快速度,朝着一个方向拼命赶去,不远处的空中,闪烁着橘红色的剑光。 打斗声传遍了大街小巷,不过这个时候,就没有人敢出来看热闹了。 命,还是第一位的。 轰隆一声,房子被劈下一角,倒塌后露出背后的真容。 黑衣加身,剑光打手,徐啸杰执着剑,俯视着伤痕累累,倒在地上的煋原。 “这感觉……真是好啊……” 徐啸杰手里的剑,算是徐家的传家宝,也是历代家主的佩剑。 名为玄晔,通体漆黑,泛着漆釉般的光线,一出鞘,就是一道烈焰般的剑刃。 那橘红的热焰,就像徐家一样,世代忠厚,赤心义胆。 以煋原的实力,秒杀一群人都不是问题,对付徐啸杰还不是绰绰有余吗? 没想到徐啸杰出招之快,力道之狠,远远超出煋原的预料,被打得猝不及防。 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以前的楞头小子了,从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就知道,他变了。 “可恶,敢弄脏我的妆容,咳咳……” 煋原完美的妆容被毁了,左一块右一块都是灰尘,高傲美艳的他此时柔柔弱弱的,宛如一个病美人。 不过徐啸杰这时候,可不会怜香惜玉,提着剑,脸上的笑让人毛骨悚然,慢慢逼近。 “公子!” 徐啸杰正要提剑斩下去,身后冲过来一抹白,宛如疾风般迅速。 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只毛毛愣愣的人偶,涌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嘴就咬了上去。 几剑砍碎之后,人早就不见了,耳畔回荡着惊魂般的戏曲唱腔。 咿咿呀呀的叫着,铿锵有力的鼓锤声此起彼伏,黑云翻墨虚掩月,悠扬的声线渐渐消失,在这深夜里。 “……哼,难听死了……” 徐啸杰刚收了剑,侍卫们才姗姗来迟,扶着巫马聪来凑热闹。 刚才那一下还好没伤到要害,不然他早就归西了,残成这样了,还不忘来抢功。 真是服了,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喂,徐啸杰,他们人呢?我看刚才那个小丑往这边来了,抓到没有?” “你眼瞎吗?看不见?” “你说什么!哎呦!” 猛得一喊,伤口被扯到了,疼得流眼泪。 “你再说一遍试试!真是没用,连个人都抓不住!怪不得莫以尘瞧不起你!” 故意提起莫以尘,就是为了让他们离心,让他们互相残杀。 巫马聪最喜欢看别人痛苦了,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悲催的人生,找点乐子。 巫马聪骂徐啸杰没用,其实他自己,才是最没用的。 徐啸杰是单枪匹马,还能自保。 他呢? 一群人护着,捧着,还能被扔出去,摔个狗啃泥。 还嫌弃别人没用,真是恬不知耻,没脸没皮。 “说话啊你!你,你干嘛?别过来!啊!” 徐啸杰没说话,只是抬步向他走去,发丝间露出笑容。 看得巫马聪一个哆嗦,捂着伤口,底气不足,拔腿就想跑。 还没动一下,就被徐啸杰扯着衣领提溜了起来,橘红血色的眼眸瞪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撕碎了。 “你说什么?耳朵不好,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 “没,没什么,我就是……小脑萎缩,抽了一下……” “真的?巫马少爷可别骗我,徐某可担当不起”。 “真的,真的!徐家主,您高抬贵手……哎呦!” 徐啸杰毫无征兆的手一松,巫马聪直接一屁股拍在了地上,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揉着屁股,疼得嗷嗷叫。 “嘁,怂货……” 徐啸杰直接绕过巫马聪,去查看地上的碎人偶。 巫马聪扭过头,牙缝里偷偷挤出几句狠话,“给老子等着,早晚弄死你!” 这次组队是两人一组,徐啸杰被分配到,和巫马聪一组。 本来以徐家现在的处境,徐啸杰是没有资格的,但奈何人数太少,不用莫以尘引荐,他也就上阵了。 原本,巫马聪觉得和徐啸杰这个废柴一组,风头肯定都是自己的,还能借机嘲讽他,瓦解他和莫以尘的关系。 万万没想到,徐啸杰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心狠手辣,还毫无忌惮的羞辱他。 巫马聪在队伍里,脸算是丢尽,八辈子都没受过这个侮辱。 但狗改不了吃屎,他就是死不悔改,明知故犯,处处和徐啸杰对着干。 徐啸杰才懒得搭理他,一心扑在事务上,慢慢的收拢了人心。 巫马聪还没有感觉,其实,他已经快成孤家寡人了。 人心溃散,是最忌讳的。 不过,还是有眼瞎的跟着他的,比如下面这位。 “表哥!” 金灿灿的一个人影跑了过来,娇喘吁吁,正是慕容娆儿。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莫以尘一起的吗?他也在这?” “没有,师兄他……专心致志除恶,怕顾及不到我,就让我来跟着你了……” 慕容娆儿显然一副心虚的嘴脸,硬撑着早就千疮百孔的面子。 徐啸杰讥笑一声,继续观察,巫马聪也是半信半疑,但他不在意。 “笑什么?是真的!” 只想着,怎么找回刚才丢失的面子,骂骂咧咧的说道。 “行了,相信你!死丫头,还不扶我起来,疼死我了”。 “让你显摆,活该,从小就这样,能不能和莫师兄学学,沉稳一点,真是丢脸”。 “别提他!提他就一肚子火,走”。 慕容娆儿嫌弃的扶着巫马聪,不情不愿的,跟着他回去了。 徐啸杰看着手里的碎块,陷入了沉思,“没来吗……正好……” 时节正好,蜕变也正好。 第107章 追寻无果 “来闻闻,嗅一嗅那老狐狸去哪里了?” 何千缘把扇子递到小奶豹鼻头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它,希望它的小粉鼻子能帮到忙。 可是它摇头晃脑,蹦蹦跳跳的,一点都不配合。 在初阳下,沙滩上,玩得正欢。 没办法,只能自己上阵了。 “小淘气,算了,我自己来,嗯……” 何千缘跟真的一样,拿着扇子闻了好一会,除了海风的咸湿味,什么都没有。 “唉,还是动腿去找找吧,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何千缘躺在沙滩上,望着天空发呆。 待着待着,就会乱想。 如果,找不到他呢? 如果,吴释把自己丢下了呢? 如果,他是另有图谋呢? 如果,他也骗了自己,不理解自己了呢? 如果,连他都走了,还会有谁陪着自己走下去呢? …… 突然觉得,自己又是个孤家寡人了。 可能,注定自己是要孤独的,尝够了相伴的甜,又要忍受冷寂的苦了。 “嗨,管他呢,反正也习惯了,等哥哥回来了,就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也许他们,都有割舍不掉的东西,我怎么能奢求他们为了自己,舍掉它们呢?那就太自私了……吴释也好,莫以尘也罢,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自我安慰一番,心情好多了,立马充满了干劲。 也想好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了,“都拿到册子了,就先把凶案解决,再巡视一圈,遇见吴释最好,如果见不到,就出发去飔洲……好,就这样办!” 何千缘鼓足气,抱起小奶豹,穿上斗篷,按照册子上的信息,寻了过去。 …… 昨夜连夜,把衣服洗干净缝好,海风吹了一夜,今早才勉强干透。 穿在身上稍稍有点刺挠,但这件衣服的布料是真不错,清洗起来也容易。 看来那个店家,真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换下血布条,重新包扎好,伤口已经结痂,但右臂还是不能受力,稍一弯曲就疼得厉害。 “那老家伙下手还真狠,刀口再偏一点,我就凉透了,还好遇见……” 话到嘴边,却不想再提起莫以尘,从了解他开始,何千缘一直都认为,他会支持自己的,没想到他也劝阻自己。 她明白,莫以尘是担心她,但对于何千缘来说,后悔不做一件事,比杀了她还要她的命。 莫以尘难道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比谁都清楚。 他就是因为太了解她,知道她的脾性,才不免担心起来。 莫以尘没有办法陪着她,护在她身边,他的身上也压着很多东西,割舍不掉,也逃不掉。 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为她付出,就会担心。 强烈的保护念想就会占据上风,就会违背自己的,也违背她的意愿。 如果有一天,莫以尘能舍去一切,永远陪着她,一起走下去,相信他一定会遵从她的,也顺从自己的意愿。 死又何妨,只要能陪着她,他定会毫不犹豫,握紧她的手,并肩而行。 但不是现在,有些事没人做,但不得不做,只有他去做了。 哪怕,落得个万人唾弃的骂名,也值得了。 …… 何千缘还不明白莫以尘的宏图,她的心思现在只能装载着哥哥,和自己的小家。 说她自私也好,胆小也好,但这就是她。 这个世道,以及她的处境,从来都没有给过她,翻身为民,宽宏大量的机会。 阴沟里的老鼠,怎么会想着,拯救世界的大志向呢? 鼠目寸光,眼前能看见的,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和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而已。 没有人可以指责她,因为这个世界就欠着她,欠她一个美好的期待。 …… 翻着册子,何千缘一路避着人流,在暗角里穿梭。 “海西李氏,从事捕鱼;海东孙氏,从事丝绸贩卖;海南苟氏,从事成衣店铺……都是死状凄惨,但毫无规律,东一茬子,西一脚的……” 叹了口气,合上册子,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来有点不对劲。 “等等……海南?成衣铺子?” 何千缘再次打开册子,发现了蹊跷之处,发生的第一起,就是她去过的那家铺子,接着第二家,第三家…… 莫非……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何千缘捡起一块石头,蹲在地上,将册子上的地点,按照位置排列组合。 再把这些地点连起来,意外的发现,居然是一个字。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眼——炫,林炫的炫。 不过,还差最后一点,就完成整个字了。 “哥哥……怎么会?” 这一切,难道和哥哥有关? 何千缘盯着地上的字,陷入了沉思,有点不知所措。 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何千缘多少能猜出一些。 这些惨案,八成就是那两个戏子做的。 之前那个红衣人也说,他是何千缘的旧相识,会不会,也是因为林炫的缘故…… 这么往下想的话,不妨大胆猜测,吴释他,也许和林炫,也有关联。 不然,他为何愿意帮何千缘,难道只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记忆吗? 仇沝和林炫大概率,也有联系…… 如果真是这样,林炫身上,就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何千缘忽然觉得,这个人好陌生。 好陌生…… 相依为命的哥哥,居然瞒了自己这么多,何千缘感到迷茫,突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难道说,林炫一开始收养何千缘,就是有目的的吗? 若真是这样,何千缘也许,真的错了。 又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个错误。 脑子里越想越乱,何千缘捶打着脑袋,有点犯恶心。 “不!不会的!哥哥不会是这样的,我不信……” 何千缘瘫坐在街角,抱着脑袋,拼命给自己心理安慰,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那些东西就像是鼻涕虫一样,粘着何千缘的心房,拨乱心绪。 偶然路过的一两个人,看见举止怪异的何千缘,都躲得远远的。 一般在街头巷尾,蒙头盖面的,不是乞丐就是疯子,不会有谁同情心泛滥,关心一下的。 何况是现在的世道,就更加不会有人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何千缘也不在意,现在正需要清静的环境,好好冷静一下。 “看,又是一个露宿街头的,也是可怜啊”。 “你心肠这么好,不如把他带回家,养起来算了”。 “别介,我养活自己就呛了,哪里有闲钱再养一个……” 过路的两个中年男人,原来缩着脖子立刻伸展,对何千缘指指点点。 何千缘用斗篷和头发盖着脸,加上本来就瘦,看起来和十几岁的男孩一样。 理所当然的,被认成了男孩,是件好事。 “当免费劳力呗,现在生活都不易,有个人陪着已经不错了”。 “要是个女的,我还考虑考虑,不仅能干活,还能……嘿嘿……” “你想得倒美,现在女的这么少,哪里会有女乞丐给你白捡。你忘了上次有个女疯子,被好几十号人争抢,还闹出人命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安心过咱们的小日子,等死就是了,别做白日梦了……” “唉,说得也是……” 两人走后,何千缘心寒得冷静下来,细细想了想。 和别人的困难相比,自己眼前的坎,真的跨不过去吗? 至少自己现在有手有脚,脑子能转,还能自由活动,好像也没有那么惨。 干嘛要气馁呢? 有疑惑,去查清楚就是了,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都是要面对的。 不过,能不能承受住,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何千缘重新调整心态,收起愁容,整理一下思路。 “这最后一个地方,就是突破口,要抓住这次机会……” 何千缘大致画了一个范围,最后一个地点,就在珑洲塔楼的附近,靠近星岛的位置。 按照前几次的经验,何千缘觉得午夜凶铃响起的时候,应该是他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那就等到午夜,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妖孽,要是敢攀扯我哥哥,饶不了你们……” 何千缘攥着册子,硬生生的把它团成了一个球,估计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早就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 至于,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 半夜三更不睡觉,到处和野鬼一样乱晃,准没有好事发生。 特别是对于何千缘,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但愿此次有收获,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何千缘在塔楼旁边徘徊,抬眼望去,先前因打斗损毁的墙壁已经修复。 仿佛间,还能想起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刀穿透自己的画面。 没想到,威名远扬的铁铉将军,也会搞偷袭。 先是示弱,假装被擒获,然后猛然一击,打得何千缘措手不及。 要不是衣甲的保护,刀刃偏离了方向,那一刀可能就刺中心脏了。 真是谁都不能轻信,谁也不能小看,特别是那些久经沙场的老油条。 借着月光,守望过后,寻到了指定的区域。 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 …… 左等右等,等到塔楼都熄灯了,何千缘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何千缘等了半夜,实在是熬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刚准备打退堂鼓。 惊喜来了! 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这户人家附近徘徊,鬼鬼祟祟的,肯定有事。 但自己单枪匹马的,不好硬刚,只能偷偷跟在后面,窃听风云。 “公子……” “无妨……” “淅淅索索的,说什么呢?” 何千缘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不过以声线来判断的话,是两个男子。 光凭这个,还不能断定就是那两个戏子,还要近一点。 何千缘蹑手蹑脚的摸过去,平稳着跳动的心脏,脚步轻盈,一切顺利。 “公子,这么晚了不安全,还是回去吧”。 “嘘,别声张……” 这声音? 难道是太困,幻听了? 怎么有点,像是卫隐师兄的声音呢? 黑暗中两个人影,停留在原地,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除非,不是来行凶的? 烛火微弱,撕破了沉寂,微光下,是那张熟悉的温柔面孔。 真的是卫隐,他怎么在这? 难道,他就是始作俑者? 何千缘脑子里,首先蹦出一个最坏的想法,这是生存本能最真实的反应。 又来? 脑子已经够乱了,别再来人添堵了! “公子,恕属下直言,您大半夜的……到这里来干嘛?” 卫隐拿着火烛,先是没说话,一阵微风拂过,吹奏着贝壳流苏,才欣然一笑,解释道。 “我在,确认一件事”。 “什么要紧事,要劳烦您亲自来?最近琐事太多,您都已经这么累了,还亲力亲为的。不会是为了夫人吧?哈哈……” 侍卫也是没遮没拦的,嘴上没个把门,提到叶宿清,卫隐的脸色有点冷 ,依旧笑着说道。 “……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自己该做的,明白?” 这一笑,侍卫打了个寒战,何千缘也觉得怪怪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卫隐和这些案子无关,何千缘能松一点气了。 但心里难免会有一些矛盾,对叶宿清和卫隐的感情问题,稍稍担心起来。 那个笑,是维护她,还是厌恶她呢? 想得出神,忽然脚边一声脆响,惊了她一跳。 是腰间的荷包掉了。 小奶豹想从里面钻出来,使劲的晃悠,然后它自由了,荷包也自由了。 在黑暗中,离何千缘远去。 “谁在那!出来!” 明显也惊扰到了两人,侍卫提着剑,快步走了过来。 来不及寻找,还是先保命再说,何千缘一把抱起小奶豹,消失在街角。 “谁?出来!奇怪,明明有声音传出来的……” 侍卫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就原路折返。 “公子,您放心,没有人的,许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吧”。 “唉……知道了,走吧……” 就刚才他那个大嗓门,想不被人知道都难,卫隐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无奈一笑而过。 正往回走,忽然顿住了脚步,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公子?” 卫隐径直,朝何千缘先前的藏身处寻去,果然有所发现。 弯腰捡起一个火红的荷包,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纹,很是别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 “这是什么?” 侍卫凑过来,没头脑的问道。 卫隐淡淡的回了一句,就顺手收了起来,独身没入黑暗。 “荷包而已……” “哎,公子,我当然知道是荷包,我是问……” “问什么?” 卫隐停在黑暗里,背对着追上来的侍卫,虽然看不清神情,但能感觉到,卫隐有些警告的意思。 “没,没什么…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很好,那就走吧……” 两人走后,躲在暗处的何千缘,远远望着背影,追悔莫及。 “完了,我的玉雪盏……” 此番追寻,不仅没有果,还丢了西瓜。 真是蠢死了…… 第108章 海洋之音 咕咕咕…… “你还好意思饿吗?要不是你这个小祖宗,我们至于这样吗?好好反省反省……哈~好困……” 小奶豹缩在何千缘衣服里,委屈巴巴的叫着,小肚子还时不时伴着奏。 何千缘的身家性命,都押在那个荷包里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本来想着去找点野果,但刚开春,哪里来的果实。 又想着去抓鱼,可惜,胆子不够。 昨天夜里,何千缘就想着偷偷溜进卫府,偷回荷包。 她也确实去了,但没想到,层层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本来打算硬闯的,但前脚刚迈出去一步,后脚铁铉就威风凛凛的进了卫府,应该是来找卫隐商量事宜的。 这下硬闯,也没戏了。 不得已,放弃了,只能再找机会。 何千缘趴在卫府边上的草丛里,整整一夜没走,她本来想着,等铁铉一走就行动。 万万没想到,铁铉居然待了一夜,何千缘都睡醒一觉了,他才刚出来。 今早蒙蒙亮,何千缘提前醒了,就远远看见了一众人。 卫隐笑脸相送,铁铉还是一副冷漠无情的面容,只是一股脑往前走。 人群中,还有一抹靓丽的粉紫色,是叶宿清。 没道理啊…… 就他那个脾气,就算是卫家也受不了啊,居然能待住,也是奇迹了。 何千缘揉搓着眼睛,打起精神准备潜入,但定睛一看,卫隐靛青色的衣袍上,很显眼的有一抹红。 是何千缘的命根子,可恶,他怎么还贴身佩戴着呢? 除非,他已经发现里面的东西了。 不对,应该不会。 百里齐阳送给何千缘的时候,记得他说过,这个荷包是有灵性的,很认主。 除了百里齐阳和何千缘,谁都打不开,除非暴力施法撕开结印,而且必须是超乎寻常的力量,才能做到。 除此之外,这样也会伤到施法的人,荷包还会自动封锁。 如此高品质的法器,一般不会出问题的,这样的话,何千缘没有理由再去担心,卫隐会窥探她的心思了。 那就更奇怪了,一个废法器,卫隐为何要佩戴在身上呢? “没道理啊……不对,打不开的包,好像更能引起注意吧!” 想清楚之后,何千缘就坐不住了。 要是…… 卫隐为了打开它,交给了昪洲府,再让百里家来认领,一打开,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卫隐找来铁铉,可能就是为了打开荷包的,不过还好,既然荷包完好无损,应该还没事。 拖得越晚,越危险,还是尽快拿回来吧。 一众人拥簇着铁铉,一路朝城里走去,何千缘悄默的跟在后面。 进了一间饭馆,侍卫们四面八方的散去,轮换秘密巡视起来。 只有卫隐和叶宿清,迎着铁铉,进去了。 饭馆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色人等熙熙攘攘的。 也没太有人注意,三个衣着不凡的人,进了隔间是做什么的。 何千缘趁乱挤进来,找了个角落,隔着木墙,偷听他们的谈话。 但愿,不会被当成变态,给赶出去。 …… “支支吾吾,说什么呢?” “卫公子,本将军已经说过了,我忙我手里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铁将军,您想要出力,我们都明白,父亲也很支持您”。 “我们兄弟的事,轮得到你说吗?” 性子还是这么急,要是叶宿清还是以前的脾气,估计就要动嘴了。 现在…… 等了一小会儿,果然没声,她再也不能肆无忌惮了。 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肯定很难受吧。 “……自然,您和父亲是过命的交情,我们晚辈也不好插足。只是……” “那就别废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哐啷一声,像是刀柄蹭倒椅子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猛得开门声。 何千缘立刻转过身,假装若无其事,铁铉昂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看样子,是没有发现何千缘,刚想直起身来,一个紫色身影闪过,追了出去。 她追出去干嘛? 找不痛快吗? 又是一激灵,缩了回去,听见一耳朵。 “铁叔叔,等等!” 对哦,铁铉和叶湫也是旧相识,叶宿清是铁铉看着长大的。 不过,自从叶湫和完颜耀闹翻之后,铁铉和两人的关系也挺紧张的,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 从刚才开始,就没给她好脸色,这以后恐怕更难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忽然迎面来了一个店小二,骂骂咧咧的样子,直冲何千缘而来。 “干什么呢?没钱吃饭就出去!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挤,还不快滚!” 店小二叉着腰,绑着头巾的脑袋,露出粗俗的眉毛,一看就是没教养的家伙。 何千缘无力反驳,因为她确实一分钱都没有,但心里的小念头还是在作祟。 哼,狗眼看人低,注定没有前途。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守不住规矩,就守不住财路。 何千缘很识相,不想惹麻烦,就准备撤。 “等等”。 何千缘一愣,背后的人站得很近,微浅的呼吸清晰可辨。 “店家,这位是我的朋友,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卫隐言笑自如,好言相劝,几句就打发走了狂妄的店小二。 店小二走后,何千缘就想他了,因为他不在,气氛更加尴尬了。 何千缘本来打算一跑了之,但荷包就在自己眼前,不能错失机会。 “进来说吧,何师妹……” 原来他知道了…… 那还装什么,大不了就动手,拼死一搏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卫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应该很好对付,到时候,就只要解决门外的侍卫就行了。 进了门,何千缘谨慎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方便逃跑。 卫隐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只是笑了笑,关上门,拿着茶杯立于桌对面。 白皙的手指在磨砂的杯子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折磨着何千缘的耐心。 何千缘一心都在荷包上,一直瞄着卫隐的腰间,洁净的贝壳配上火红的荷包,宛若夏日的骄阳照耀着沙滩。 “卫公子,我是来……” 何千缘直截了当的说明目的,不想浪费时间,万一上了当,被困住了,想跑都跑不了。 现在客客气气的,完全是看在,卫隐以前帮自己不少的份上,换做别人早就上手,然后拜拜了。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啊?不是,我……” “点心行吗?” 卫隐走近几步,把装点心的盘子,推到何千缘面前。 “我不饿”。 咕咕咕…… “额……” 不吃白不吃,难不成还能毒死人吗? 真要抓人的话,何必这么麻烦。 精致的点心勾引着味蕾,怀里的小家伙也忍不住,探出头来,舔了舔舌头。 第一块先试试水,没问题了,才塞给小家伙一块。 软滑细腻,唇齿留香,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不知不觉中,沉醉其间。 以至于,何千缘都快忘了,自己到底在哪里,处于什么境地了。 卫隐将桌上的东西,几乎都推到了何千缘面前,任她挑选。 看她狼吞虎咽的,就知道,她肯定是饿了很久。 卫隐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桌上都是她爱吃的甜点。 不禁想到,铁铉那个大老粗,也喜欢吃甜食吗?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何千缘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就算受了贿赂,也不能心软。 “点心也吃了,卫公子要是有什么话,就说吧,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乖乖跟你去认罚的。动起手来,我是不会留情的”。 “好啊”。 “啥?好什么?” 卫隐又递过来一盘点心,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柔,温柔得有点,让何千缘觉得莫名其妙。 “你先吃饭,等你吃饱了,就说正事”。 “我……” 卫隐从腰间解下荷包,搁在何千缘面前。 何千缘看了一眼荷包,又看看点心,有软饭吃干嘛要动手呢? 吃就完了,反正也不吃亏。 只是,何千缘一个亡命之徒,有什么东西,能入他的眼里呢? 不然,他干嘛对何千缘这么客气,估计不是想抓自己去邀功,就是另有所图。 还是要小心他,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吴释一样,都是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温柔乡,可是会要命的。 何千缘吃着点心,心里一直犯嘀咕,想着还是要动手,怎么尽快脱身。 谁要听你说什么正事,巴不得赶紧甩掉你。 虽然你对我很友好,还是叶宿清的夫君,那也和哥哥没法比。 既然你双手奉上,那还客气什么,只要不伤到你,还达到目的了,就可以。 何千缘低头塞着点心,故意拍了拍胸口,假装噎住了。 卫隐见状,果然挪脚去倒了一杯茶,趁着防备薄弱,一针过去,定住就完事了。 但卫隐一抬手,轻松的就捻住了银针,只有风波还在传递,扫过卫隐的发丝。 “吃东西还不老实吗?真是不乖,在学府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 卫隐将银针压在指尖,依旧笑着说道。 何千缘也不装了,站起来踢开椅子,甩出扇子准备抢荷包。 卫隐忽然,用手指抵住嘴唇,警告似的说道。 “嘘,小点声,小心外面的人,伤到你”。 话音刚落,一把剑撞碎窗户,直直地冲了进来。 来不及反应,何千缘的一缕细发被斩断了,散落在地上。 何千缘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僵硬地站着,呈防御姿态。 卫隐拿过荷包,步步紧逼,何千缘咬着牙,一直往后退。 没退几步,就撞到墙壁上了,没有退路了。 何千缘偏头看了看窗外,光是看到的,就有数十个人在把守。 何况还有看不见的,何千缘心里一沉,觉得不太好办。 还是掉陷阱里了,可恶,果然他们没安好心,故意演一出戏来引诱她。 其实,还是怪何千缘自己,谁让她对别人的期望太高了呢? 一回头,卫隐离自己好近,近到他的呼吸都洒在自己身上了。 何千缘甩出去的银针,被递到自己面前,下意识的心虚,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卫隐。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还学会偷袭了?” 卫隐看着银针,有点出神,脸色还很冷。 “还不是你们逼的……” 何千缘大气不敢喘,软软的说了一句,算是最后的挣扎。 就算死,也要硬气,哥哥的教诲不能忘。 “……” 卫隐没说话,沉默一会,忽然抬起手来。 何千缘闭上眼,咬着牙,等待着死亡宣判。 没有刀刺过来,也没有针扎过来,甚至什么痛觉都没有。 只感到手腕一阵温暖,被轻轻抬起,塞进了什么东西。 眯开眼,瞟到了两样东西,一个是银针,一个是荷包。 ? 这是什么意思? 死前最后一眼吗? “别再丢了,我不能每次都捡到,以后小心点”。 何千缘诧异的看着卫隐的脸庞,拿着东西贴着墙,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 卫隐附在耳旁说完,就退至几步后,拍了拍手,门外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些人。 “再会,路上小心”。 卫隐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贝壳声悄然消失。 何千缘拿着东西,感觉和做梦一样,自己还全全乎乎的站在这里,真是没想到。 缓过神来,何千缘凑到窗前,偷偷看了一眼。 卫隐的背影,已经模糊,他的到来以及离去,像是潮汐袭来又消退一样,来去匆匆。 “姑娘?” “啊?我马上就走,不用催了”。 店小二弓着身,笑脸相迎,何千缘还以为,他是来赶自己走的呢。 “不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刚才那位公子已经付过茶水费了,您不着急,慢慢吃。以后只要您想来,我们随时欢迎,您慢用,小的先下去了”。 叽叽歪歪的说了一大堆,真不愧是吃嘴饭的,何千缘根本没有机会插嘴。 只能僵硬的笑一笑,打发他走了。 店小二走后,耳根清净了,可以坐下来好好想一想。 “怎么卫隐师兄也怪怪的?难道是异化太厉害,脑子都不够用了?不管了,先看看玉雪盏吧”。 打开荷包,还好,玉雪盏还在之前的地方,动都没动一下。 里面的首饰也是纹丝未动,翻来翻去,没少东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反倒是多了一个。 是一个白色的海螺,装点着青色的斑点,巴掌大,螺旋状的纹理很特别。 凑在耳朵旁边,隐隐约约的,仿佛就能听见海洋的声音。 仔细看一下,内部刻着几个字,“海洋之音”。 第109章 寻枝摘叶 隐蔽偏房的门前,一个孤影独立,手中烛火摇曳,也照亮来人的面容。 “……你怎么在这?这么晚,还不睡吗?” “等你……” 卫隐稍有疑惑,扫了叶宿清一眼,顿了一下,随手打开了偏房的门。 “罢了,进来吧”。 卫隐冷冷的说道,进门后,示意叶宿清也进去。 叶宿清咬了咬嘴唇,玫色的眼眸有一丝紧张,攥紧拳头,走了进去。 她为什么紧张? 一方面,因为这间偏房,卫隐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就连打扫都是卫隐亲自动手,说明这间房子里的东西,他很重视。 另一方面,叶宿清大半夜来找卫隐,估计是和铁铉有关,他们关系紧张,自然会担心。 如果还有一层,可能是何千缘的事,也许,叶宿清当时就认出她来了。 进了门,点燃灯盏,叶宿清发现,也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 只是一些贝壳,珊瑚,还有几摞书。 不过,都理得整整齐齐,擦得油光锃亮,仿佛有生命一般。 “何事?” 卫隐坐在书桌旁,顺手理了理桌上的书本,淡淡的说道。 “师兄今日回来的这样晚,是在忙军务吗?” “这是你想问的?或者说,是你该问的吗?” 卫隐一改温和的语气,质问道,咄咄逼人。 叶宿清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第一次见卫隐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发怵。 “我们好歹也是明面上的夫妻,互相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难道说,师兄瞒着什么要紧的事,不敢说吗?” 叶宿清强撑着气势,继续问道。 “夫妻?哼,师妹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约法三章,除了表面的面子,我们毫无关系。再者说,谁怀着鬼胎,还不一定呢……” 卫隐浅色的眸子,即使在橘艳的烛光下,依旧冷峻得可怕。 叶宿清手心冒出冷汗,气势减弱,她心虚了。 卫家又不是糊涂虫,自然明白叶家,把叶宿清嫁过来的目的。 套获信息,取得信赖,以便重回高堂。 卫府的地位蒸蒸日上,不仅叶家,许多世家,不管大小,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卫家这块肥肉。 送礼的送礼,走动的走动,更有甚者,亲手把女儿,孙女送上门。 哪怕是做个妾,也是好的,从来没有人在意那些女孩子的想法。 叶湫凭借和卫殇的关系,成功把女儿送进了卫府的家门,打入了内部。 叶湫的目的,卫殇会全然不知吗? 怎么可能,他是慈爱,又不是傻。 卫殇明知叶家的目的不纯,还是接受了这次联姻,因为他一直相信兄弟间的情义,不想辜负任何人。 所以叶湫提了几次,卫殇觉得儿子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而且叶宿清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性子和品性都没有问题,也就答应了。 最重要的是,叶湫是老相识了,知根知底,也放心。 面子顾上了,情义也没丢,对卫家来说是双赢。 卫隐很懂事,也没有反对,这件事就这样顺利的定下来了。 至于,叶家有没有夹带私货,卫殇就不太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他觉得过日子,就不能太较劲,有些事最好永远不要拿到明面上,这样感情才能长久。 卫殇这个想法,挺好,但也不太好。 因为有的事,不说出来,就会积怨,长此以往,必然会引发暴乱。 卫殇他自己,就是个失败的典例,不然他怎么会四十岁才有孩子。 老夫妻不和睦,可能多半都是,卫殇的原因。 一个老好人,处处受欺负,对外人的好,都快比对自己家人好了。 谁家的妻子不希望丈夫宠着自己,爱护家庭,有危险第一时间顾着家。 但奈何,卫殇是个和事佬,珑洲的大事小事都找他,只要需要他,就算是下刀子也要去。 一顾外面,就忘了家里,所以卫夫人对卫殇冷淡,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天到晚见不到面,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和甜蜜的回忆。 卫殇的心思都在外,心里的水不算深,不过,要说卫隐的,可就难了。 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常常笑脸盈盈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 小时候,叶宿清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个温暖的,很好说话的大哥哥。 自从嫁到卫府,一件一件的事发生在眼前,先是发现这间神秘的偏房,被警告;再然后,是瞒着自己最近的凶案;以及昨日,发现何千缘的荷包;今日,遇见何千缘…… 慢慢的,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嫁了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在卫府的一举一动,叶宿清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及卫隐的底线,撕破脸就难办了。 既要自己偷偷修炼,又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要时不时关心处于危难的朋友。 最难办的是,父亲叶湫一直压着自己,强迫她窃取讯息,做着违心的事。 却无可奈何,什么都改变不了,整天被压抑着,精神都开始涣散了,渐渐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存在。 但她还要试一试,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即使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插手。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就直说了,今日在酒楼,你把何千缘怎么了?她人呢?” 听见何千缘的名字,卫隐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嘴角微微勾起,轻蔑的看着叶宿清。 “哦?原来你也会关心她,还以为,你们早就恩断义绝了呢”。 卫隐双臂撑在桌子上,十指相扣,充满杀气的眼眸一闪一闪的,看得人忍不住颤抖。 “与你何干?回答我就是了!” 叶宿清攥得拳头吱吱响,她已经没有耐心,去忍受,被卫隐吊着精神,百般折磨的感觉了。 她骨子里,还是不愿意屈服的。 “与你何干,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什么……” “忘了吗?从你伤她的那一刻起,你就出局了……奉劝你一句,趁我还顾及我们两家的颜面,最好安分点,否则…别后悔惹怒我……” “……” 叶宿清没办法辩驳,因为这是事实,卫隐提醒她,才不得不接受。 卫隐也不管叶宿清什么反应,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示意她出去。 叶宿清纵使有万般的不甘心,也不敢反抗,她已经没有资本再去任性了。 垂下手,耷拉着眼眸,默默地走了出去。 走过卫隐身边,贝壳声随之响起,那空灵的声音,此时却显得格外嘲讽。 “对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到这里来,有些事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相应的,希望你也能糊涂一点……可以吗?” 卫隐在最后一句,变回了平时的语气,温和起来,但听起来,似乎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叶宿清心脏狂跳,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撒腿就跑入了黑夜。 叶宿清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卫隐已然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选择置之事外,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卫隐没想过伤害她,对于叶宿清,虽然不是男女之情,毕竟也算是妹妹,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能不让她插手,就尽量不要让她插手。 如果她非要涉险,卫隐也不会手下留情,毕竟和自己的雄图大志相比,叶宿清的命又算什么呢? 卫隐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以及这其中的危险。 所以,任何踏足自己欲望之地的人,要不选择一辈子当哑巴,要不就去死。 当然,万事总有例外,这个例外是谁,那满屋的藏品,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宿清逃走后,卫隐关上门,看着屋内的陈设,回忆起了,和何千缘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这么多年来,每次想起,依旧是那般温暖。 拿起一个白色海螺,凑在唇边,微微呼气,海洋的声音此起彼伏,恍若,身临其境的感觉。 那张浅唇弯起一个弧度,不多不少,总是恰到好处,令时间都为之驻足。 “她……会喜欢吧……” …… 夜深了,却有很多人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听着夜风的低语,难以入睡。 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心慌意乱得睡不着,何千缘就是个例外。 她摆弄了海螺一整天,也没有找出什么名堂来,似乎就是个普通的壳。 这个不重要,还是想想卫隐,是怎么把它弄进去的,这才是重点。 何千缘趴在草窝里,借着月光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她身上明明有钱,可还是改不了省钱的习惯。 何千缘是能省就省。 今晚是晴天,天气不错,还有月光,在野外睡一觉,她认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省了住店的开销,以及点烛火的钱,还不容易被那些巡查的侍卫,昪洲来的讨厌鬼追踪到。 怎么算,都是十分划算的。 只是月光不算亮,何千缘趴在草丛里,只能勉强看清楚,自己周围三米之内的东西。 本来眼睛就不好,还摸黑看东西,估计是右眼也不想要了。 玉雪盏虽然能发光,但太招人眼目,还是藏着掖着比较好。 唯一能照明的东西,还不方便用,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何千缘也是有点抓狂。 可是,还不是怪她自己太抠了吗? “早知道就不这么省了,眼睛快熬瞎了,你说,我是不是太抠了?” 小奶豹趴在何千缘胳膊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肌肤,虽然看不见,但何千缘通过体温,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嗯嗯……” “你还嗯?真是没良心,是谁天天给你买糖吃的?快,说点好话哄哄我……” 何千缘戳了戳小家伙,没想到它一缩脖子,躲了过去。 “唉,我估计是疯了,居然想让你说话,真是一个人待久了,整天胡言乱语……” 何千缘难得郁闷,身旁忽然亮起一片蓝光,刚好微微照亮,何千缘身前的一片天地。 何千缘正纳闷,小奶豹钻出脑袋,头顶上的花纹闪着光,幽暗幽暗的,亮度恰到好处。 “你还有这个功能?太好了,天然的灯笼,能省不少蜡烛呢”。 何千缘脸贴着小家伙,欣喜的蹭了蹭,幸好这一路走过来,还有你陪着。 亮堂起来以后,心情变好,夜空似乎更美了。 心情好,才能万事好。 何千缘收拾好心绪,开始分析今日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打算。 “虽然哥哥的事依旧没有进展,但好在还是有收获的,至少卫隐是不能再靠近了,太危险”。 何千缘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将获得的线索,发生的事情,以及牵扯其中的人。 都用线连起来,错综复杂的关系,就了然于眼前。 “哥哥,仇沝,吴释,卫隐……还有……” 何千缘盯着地上,曾经那般熟悉的名字,犹豫再三,还是狠心划掉了。 “不能牵扯太多……” 划掉和整件事无关,以及今后,再也不会和自己有交集的人。 只剩下吴释,戏子,仇沝,和哥哥林炫。 他们中间,到底会有什么联系? 哥哥身上,又隐藏着多少秘密呢? “好吧,我承认,还是没有进展……” 何千缘皱着眉头,看着几个名字,感觉它们像是紧紧缠在一起的绳丝,剪不断,理还乱。 一但闲下来,何千缘就会胡思乱想,还往往都是坏想法。 其中,最不能接受的想法,或者是事实,对于何千缘来说,莫过于林炫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过往的种种,或许,都是一场瞒天过海的大局。 而何千缘,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其实,当棋子也罢,何千缘在意的,只是和哥哥的情分。 如果真的是这样,何千缘不会选择报仇,也不会抱怨。 她只想知道林炫,是不是还在意她,这个妹妹。 有没有一刻想过,要永远都在一起,平淡的生活。 如果有,何千缘知足,如果没有,她也接受,因为她的命,本就是哥哥给的,能多活那几年,这一生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现在是这样想,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估计她也很难吼得住。 “哥哥,你会在哪里呢……我好想你啊……可是,你又究竟是谁,我看不清楚……” …… 何千缘仰头看着夜空,还在迷茫着,苦寻着。 世界欠她一个答案,也欠她一个道歉,她会选择原谅吗? 生活在这个世界,也许特别这个词,就是一种罪。 似乎,别人在意的爱恨情仇,何千缘不在意;别人追求一生的是非对错,何千缘也不在意。 她在意的,别人嗤之以鼻,她唯一拥有的,被摧毁被践踏,她反抗了,被侮辱被蹂躏。 不知最后,她追寻的,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会是,寻枝摘叶的徒劳吗? 第110章 顶峰相见 冰天雪地,在黑暗中,苦苦寻觅。 这几年一直,重复做着一个梦。 梦见,林炫的背影,却从来没有追上过。 光着脚丫,踩着寒冷的雪,衣衫单薄,瑟瑟发抖。 冰晶结在眼睛上,模糊着视线,寒风刺骨,渗入骨骼。 蜷缩着身子,艰难前行。 直至,眼前出现一个人影,何千缘才感到一丝温暖。 扯着冻僵的脚,努力追上去,可是那个人却越来越远。 熟悉的白色衣袍,和漫天的白雪相融,几乎分辨不出真假。 “哥哥……哥哥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哥哥!” 伸出手用力去够,那人侧过身来,然而不是林炫,却是吴释的面容。 吴释换上白衣服,梳着和林炫同款的头发,从背后看,和他很像,就连何千缘,一时都没分辨出来。 “你……” 何千缘还没够着吴释的衣角,吴释微笑着,忽然一伸手,嗖的一声,手杖迎面而来。 直刺眼睛而来,瞬间化作千根针,何千缘惊得一身汗,吓醒了。 “呼,呼……” 何千缘猛得一起身,把趴在她身上的小奶豹,顶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手边的草都被薅断了,最近噩梦做得越来越频繁,还总是梦到这一个场景。 抬起脏兮兮的手,贴在左眼上,冰凉冰凉的,浇灭心中的怨火。 烈火焚烧,扎心的难受,孤独的灵魂在摆渡,永远都在寻找着,心灵的安心之地。 小奶豹晃晃脑袋,甩甩身上的碎草,凑到何千缘身边,低声咕噜噜叫着。 “没事,噩梦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何千缘蹭掉眼角咕咕转的眼泪,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小炸毛。 上下检查一遍,没有问题,身上的冷汗也被风干了,可,依旧透心的凉。 “没事就好……你说,我们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吧?只有你和我,流浪街头……” 何千缘深深地叹了口气,抬头仰望,眼眸倒映着初亮的晴空。 小奶豹舔着自己的小肉爪,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能,它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烦恼。 “有时候啊,真羡慕你,成天只要想着吃喝玩乐就好了,不像人,这么多烦恼……” 何千缘抿着嘴,有点小牢骚在身上作祟,抹了把脸,取出玉雪盏,捧在手心里。 此时,它还是那般幽谧,焕发着微弱的光芒。 “玉雪啊玉雪,你倒是给我指条明路啊,哥哥到底在不在这里?能不能吱个声?” 折腾了这么久,半点线索都找不到,吴释也没有个影子。 唯一的指望,就在这个小灯盏上面了。 玉雪盏的内部,有一个乳白的灯芯,它的光芒都来自于此。 刚从藏宝阁拿出来的时候,还是雪白雪白的,现在稍微有点发黄,泛黑。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按理说,何千缘天天藏着,应该不会被污染的。 也许,又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吧。 一茬接着一茬,真是够烦的。 正发呆,一阵阴风吹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何千缘立刻就觉得,肯定没有好事发生,提高了警惕,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不远处的草丛里,淅淅索索的,发出刺耳的声音,而且还越来越近。 马上就要到何千缘脚边了,抓起小奶豹,一跃而起,落在了树上。 俯瞰骚动的草丛,一个肉圆的脑袋露了出来,上面顶着几根稀疏的毛发。 风一吹,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会被吹跑。 刺了几针过去,发出清脆的声音,火花迸溅,被反弹了回来。 这人脑袋是铁打的吗? 这么硬? “咔嚓咔嚓……” 这声音…… 不是人类? 那人发出的动静,很是奇怪,像是铁块碰撞,和木头摩擦的声音。 猛得一抬头,何千缘瞪大眼睛,看清楚了。 一张腐烂的人脸皮,正黏在一个大铁球上,那几根毛发,就是他残余的发丝,还在摇曳。 那张人皮,还连带着完整的下颚骨,虽然光线有点暗,但还是能看清楚它的神态。 脱臼的下颚骨一上一下的摇晃,和铁脑袋摩擦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晃晃悠悠的钻出草丛,一副木头架子,支撑着整个铁球的重量。 这是一具……残缺人骨,铁,木头组成的,混合人偶。 也真是够丑的。 看得何千缘直犯恶心,她接触尸体这么多,都接受不了。 好在春季温度不高,尸臭味没有扩散,但这也给了它,接近人的机会。 下一秒,毫无预兆,它直接冲了上来。 吐露着紫红的舌头,一伸一缩,跟蛇似的。 何千缘展开扇子,飞出银针,绕着它转圈,几经周旋。 根根丝线缠绕在它身上,越来越紧,何千缘后撤几步,用力一拉。 刹那间,被切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 轰隆隆的一阵声响后,回归沉寂,小奶豹依旧趴在树杈上,悠闲地舔着爪子,似乎对何千缘很有信心。 何千缘抽回丝线,折了扇子,走过去查看。 小奶豹一伸腰,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何千缘的肩膀上。 碎木散得到处都是,那个大铁块滚在一旁,人皮黏在了地上,还是湿漉漉的。 至少,挺新鲜…… 何千缘壮着胆子,用树枝把脸皮挑了起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归西,何千缘慌了神,手一僵,树枝掉了,一下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长得像而已……只是长得像……” 何千缘有点害怕,下意识地蹬腿往后退,人皮的正脸伏在地面上,她却迟迟不敢再看一眼。 “……不可能,一定是眼花,再……确定一下……就好了……” 何千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再次拾起树枝,将人皮翻了过来。 这次真的看清了,眼眸不再是惊慌,而是呆滞。 何千缘整个人都傻掉了,呆呆的看着那张人脸,她不会认错,死也不会认错。 那个人的左眉角,有一颗黑痣,同样的位置,许焕也有。 在旧陆三年,与许焕同吃同住同劳动,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何千缘都清楚,她不可能认错。 而且细看下来,这张人皮,神似许焕,质感也和真的人体组织相差无几,不太可能是假的。 这才是最恐怖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许焕,现在是死了吗? 明明当初,何千缘只身一人来到九洲,许焕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许焕要是死了,旧陆的其他人呢? 仇婆婆呢? 大家呢? …… 不敢往下想,越想,何千缘越心慌。 急得冷汗直流,手不自觉的抓起了草根,深深嵌入地里,抠得指甲里都是泥。 小奶豹似乎感觉到了,何千缘的恐慌和不安,舔了舔她脸颊上的汗珠,试图安慰一下。 何千缘喘着粗气,但手脚冰凉,感觉灵魂已经出窍了。 小奶豹安慰无果,自觉的跳了下来,急得团团转。 它呲着牙,冲着碎人偶吼叫,鼻子一抽一抽的,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像是发现什么东西了。 鼻子拱着地面,嗅一嗅,凑了过去。 弥散的恶臭缠在鼻尖,不断进攻着鼻腔的底线,小奶豹也不嫌臭,一股脑往前拱。 一头扎进碎木堆里,鼓捣鼓捣,一抬头,嘴里叼着一块木头。 迈着小碎步走到何千缘身边,用脑袋拱了拱她冰凉的手,何千缘还没缓过来,只是习惯性的,看了它一眼。 再把目光移到碎木上,一个“炫”字,映入眼帘。 看见这个字,何千缘已经不太惊讶了,这些天净被他们折磨了。 又是他们…… “……到底,要干什么……” 何千缘咬得牙吱吱响,拿过碎木,捏在手里。 一运气于掌,眼眸闪过幽亮,瞬间粉碎,化为尘埃。 小奶豹被吓得缩着身子,小眼巴巴的看着何千缘,此时它有点不认识她了。 尾巴低垂,耳朵瘫软,趴在地上,不敢乱动。 何千缘低着头,碎发盖着眼睛,泛红的手微微颤抖,撕下一块布,将人皮收了起来。 再抬头时,早已换了一副面孔,阴冷,麻木。 “谁动我家人,就必须死……” …… 这天,风云骤变,狂卷的风在海面上,袭击着过往的船只。 事出必有因。 莫以尘站在海边,略过手边的风,完全变了一个姿态,他幽蓝的眸子映着诡谲的天空,心中不免担心起来。 这些天,莫以尘虽然自己单独行动,不太和其他队员交集。 但从街头巷尾的闲话,对于其他成员的事迹,还是略有耳闻的。 珑洲面积虽大,但闲得皮疼的人,也是不少的。 听说,特别是徐啸杰和巫马聪,两人掐的厉害,才来珑洲不到半月,就出了名。 莫以尘放心不下,一边巡视,一边寻找徐啸杰的踪迹。 自从上次争吵之后,徐啸杰完全变了一个人,踪迹难觅,鬼鬼祟祟的,像是故意躲着莫以尘。 再有,何千缘也好久寻不到踪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满仓的心事压在心头,表面风轻云淡,但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拿出那根银针,上面刻着一朵小绒花,生机黯淡,预示着什么。 在意的,守不住;不在意的,排山倒海而来,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这样的人生,真的有意义吗? 要想破局,只有那一个办法,不管成败,他也要一试。 …… “师兄!” 莫以尘本来心情刚有好转,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心中的反感达到顶峰。 收起银针,冷漠的微微侧身,远远的瞟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 其实,莫以尘的听力超群,听声音就能知道是谁,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不死心的看一眼,希望是别人,别是麻烦精最好。 世事难料,果然是她。 唉…… “师兄,我,我可算是找到你了……等等,我喘口气……” 慕容娆儿娇滴滴的喘着,用手帕遮住樱桃小嘴,眼睛时不时瞄着,莫以尘冷淡的脸庞。 “……” 莫以尘心很累,不想搭理没意义的话,保持着沉默。 精致华丽的手帕,绣着金丝牡丹,银丝点缀露珠。 沾上闪闪发光的汗珠,活灵活现,宛若一幅鲜活的景致。 别人眼里就是一幅美人图,对于莫以尘之类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脏得很…… “呼,师兄,你在看海吗?今天的海景格外好看,不如……” “你有事吗?” 莫以尘原本想直接甩开她,但万一她真有什么线索,还是不能错过的。 忍着恶心,站在她旁边。 慕容娆儿寻找话题无果,噘着嘴,有点不甘心。 但还是乖乖,交代了事情的缘由。 “表哥说,完颜长老来信,让我们隔一段时间就汇合一次,统一汇报情况,这样效率高,还能彼此之间更加了解,方便以后的联系。其他人都去了,师兄你独来独往的,肯定不知道,我就来通知你了,我们是不是……”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一多半对于莫以尘来说,都是废话。 “地点在哪?” “什么地点?哦,就在珑洲府邸,我们一起……哎!师兄!等等我!” 莫以尘得到信息,扭头就走了,慕容娆儿没脸没皮的追在后面。 慕容娆儿从小娇生惯养的,从来都是她给别人甩脸色,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们也算是从小相识,莫以尘对所有人都很冷漠,包括慕容娆儿这样,对他异常热情的人。 莫以尘对她越冷淡,她就越喜欢他,好像她还很享受,被他冷眼相待的感觉。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怎么什么样的怪人都有。 可能,就是图个新鲜感,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般人,还真是不能理解,不过,谁没有个小怪癖呢。 ……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珑洲府邸,抬头远望,那个破洞已经被堵上了。 何千缘被铁铉所伤,莫以尘一直心存疑惑,早早地就探查过了。 只是碍于身份,铁铉又是那个脾气,不好多问。 莫以尘嘴上说着,不在意何千缘找铁铉所为何事,但还是想搞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知道她的想法,才能下一步跟上脚步,应变着其他人的变数。 光会防守是不够的,还要了解敌人的动向,才能百战不殆,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 刚到门口,就有人迎了上来。 周围的排设,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是莫公子吧?失礼失礼,我们公子等您很久了,快请进!” 卫隐在等我? 莫以尘心里,暗暗埋下一个疑惑,微微颔首,随侍卫走了进去。 层层叠叠,上到顶层,沿途的东西皆是匪夷所思。 进入九层时,莫以尘注意到一个细节,铁门上的那把铁锁,锁孔里有被撬过的痕迹。 看手法,应该是何千缘干的,和从前一样。 她来过,就会留下痕迹,寻着她的踪迹,或许能发现什么。 一片整齐划一,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莫以尘早该想到,就不应该抱着希望。 但还是,会有希望出现的,吧? 卫隐为首,坐在正位,其他人围绕着位于下座。 所有昪洲的支援队员,都来齐了,莫以尘第一眼就看到,位于次位的徐啸杰。 这几天,看来他做的还不错,否则卫隐也不会安排他在次位。 他身着一袭黑衣,配着玄黑的长剑,面色沉稳,死气沉沉的样子。 卫隐微笑着点点头,抬手示意莫以尘坐在他的左手边,和徐啸杰正对着。 落座后,莫以尘看向徐啸杰,徐啸杰冷漠的侧过脸。 橘色的眼眸不再闪烁,感觉丢了一样,重要的东西。 莫以尘幽蓝的眸子闪过一丝失落,再移眼,就看到了更加让人讨厌的人。 巫马聪坐在徐啸杰旁边,一改平日盛气凌人的贱样,蜷缩着身子。 窝着脖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应该是刚被打的。 眯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徐啸杰,宛若一个骂骂咧咧的小老头,在憋着什么坏劲。 “莫师弟,你总是独来独往的,我们都找不到你,想和你议事,也真是有点麻烦……哎,慕容师妹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正题开始之前,总要找点话题谈一谈,不然这么多人干坐着,也挺尴尬的。 九源学府封闭之后,学子之间还是多以师兄妹相称,也算是一种情分的寄托。 “在后面,她太慢了,不能耽搁”。 莫以尘简单几句,就解释了原因,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他可不在意这些。 无关紧要的人,何必费心思,去在意呢?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九源的学子,对于莫以尘的冷漠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 不过,总是有人会找茬的,比如下面这几位。 “莫公子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表妹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子,你也忍心丢下她?” 巫马聪抽搐着嘴角,挑着稀疏的眉毛,挤眉弄眼的,又忘了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了。 “哼,她柔弱?几头牛都打不过她,可笑”。 徐啸杰白眼瞟了他一眼,哄堂大笑,巫马聪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黝黑的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的,整张脸也就眼白和牙齿还白一点。 徐啸杰说得确实是真的,慕容娆儿小时候,那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因为九洲人口少,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更是屈指可数。 为了各大洲的联系能更加紧密,以前各大世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相互走动,增进一下感情。 久而久之,上层人家的子弟,彼此之间虽说不算是十分了解,但也能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见面的机会多了,就会摩擦出火花,乐子也就接踵而至。 慕容娆儿从小手欠,看见什么都要上前欺负一下,徐啸杰小时候,就没少被她围堵。 好几次,慕容娆儿带着几个狗腿子,把徐啸杰围到角落里,吓唬他玩。 要不是叶宿清看不过去,几番解围,没留下太大的阴影,徐啸杰只怕会更加胆小怯懦。 说起来,这次集会,叶宿清按理说,也应该到场的,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影。 莫以尘看得出来,徐啸杰有意无意的,就会四处张望,应该就是在找她。 这么多人在场,徐啸杰不好开口,莫以尘便替他问一问。 “卫师兄,怎么不见叶宿清?她也是九源的学子,理应到场,为长老们分担”。 提及叶宿清,徐啸杰的嘴角微动,耳朵竖起来,有了点生气。 “宿清她…最近身体不适,就让她好好休息,府里的事,还是不好让她知道太多,闹心”。 卫隐手里拿着贝壳,话语冷淡,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身体不适? 莫以尘疑惑着,徐啸杰则心里乱糟糟的,想开口询问情况,但局势所迫,这个口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卫师兄,我斗胆自荐,要是信得过师弟,我可以去贵府给夫人搭搭脉”。 莫以尘身旁,站起来一位医者模样的青年,头戴冠,身着白衣,一颦一笑都是温柔敦厚。 “李师弟,你的医术自然是最好的,那就麻烦了”。 卫隐朝李新匀赞赏似的,微微一笑,很是正常。 莫以尘却觉得,这个笑很勉强,从微表情来看,他一点都不欢迎李新匀。 有的人很善于伪装,但有些细节,还是藏不住心思的。 相谈甚欢,突然焦躁袭来,平静被慕容娆儿急切的脚步声打破。 “你怎么才来?居然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呼,呼,累死了……” 巫马聪先前没捞到便宜,就想在自家人这里,找回点威严。 慕容娆儿平缓一下呼吸,根本没搭理他,朝卫隐拱了拱手,就在女孩堆里坐了下来。 “你!死丫头……” 巫马聪憋得一肚子火,急得站起来,刚要释放,卫隐拍了拍手,提醒他收敛一点。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卫隐站起身,抬手示意众人跟他走,又来这招吗? “卫师兄又要干什么?不是要交流线索吗?不会还要耍,在学府的点子吧?” “谁知道?他一贯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嘘,快到了……” 卫隐听见私语,忽然转过身,议论的两个女孩子被吓了一跳。 本来还心慌,但看见卫隐那张,璀璨如珍珠的面容,也没有那个脑子,去想歪了。 乖乖的,点点头,跟上步伐。 尽管,前路漫漫,是死亡的通道。 走过窗边,一束光洒下来,却只有一人为它停留。 那淡淡的天蓝色,是唯一的清亮。 卫隐领着众人,上了塔顶的平台,珑洲的风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青年们兴致勃勃的四处张望,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目光所至,只是一处。 就连莫以尘,都不可思议的,表情凝重,看着前方。 卫隐疑惑的看去,也是惊愕,一个大多数人都熟悉,和恐惧的身影,映入眼帘。 真的,是他。 “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就被流放了吗?” “他是谁?” “怎么不可能,何千缘都还活着,他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林炫……” 徐啸杰下意识,低声喊出这个名字,白衣人回头。 温润如玉的脸庞,特殊的气质,世间绝有。 认识他的人都退后一步,只有新人还不知道面前来人是谁,傻傻的愣在原地。 他们永远不会真正清楚,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恹恹的人,曾经是多少人的噩梦。 “哥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千缘在塔楼的入口出现,将众人的退路切断了。 熟悉的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幅画面。 如今,巅峰相见,会是怎样的结局,来收尾呢? 第111章 断羽绝鳞 “完了,完了……被两个魔头围堵了……” “这两货怎么回事?都没死吗?” “不会是鬼吧?” “死了还这么不安分,真是晦气……” “别说了,小心激怒他们……你忘了当初那个男的,怎么碾压我们的吗?” 说着,打了个哆嗦。 “可别提,我现在还后怕呢……” “前辈,你们害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两个?” 新来的,总是不懂事。 “你们小孩子懂什么……” 初生牛犊不怕虎,越是艰险越向前,最早遭殃的,估计也是这些人。 知道林炫厉害的,往后退;不知道的,往前挤,三级分化十分明显。 这才两级,还有一级是什么? 自然就是中流砥柱,不退,也不进,心如磐石,波澜不惊。 巫马聪猫到最后面,飘着贼眼,在何千缘和林炫身上游荡。 手里偷偷摸摸的,做着小动作。 形势严峻,没人会想起来低头,看看有没有踩到他。 一向谨慎的莫以尘,此刻也没有心思,浪费在他这种小人身上。 遥望着心心念念,想奔赴山海,身后却是无穷的牵绊和枷锁。 挣扎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决裂,不知他是何心情。 至少现在,他是有点失落的,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越过重重叠叠的遮挡,目光所至都是林炫,眼眸里是,莫以尘从来没见过,也从来不敢想的欣喜。 原来,为了一个人,真的能做到这般地步。 莫以尘曾经问过自己,是否也能做到她这般,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如果,莫以尘也不在了,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奔赴星空,皆为他一人呢? 莫以尘不敢奢望,也不愿她冒险,甚至不希望她记得自己。 唯愿,她能顺从自己的选择,潇潇洒洒的,过完这一生。 就算是,自己也自在的,活过一回。 …… 僵持不下,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悄摸的拿出了武器。 因为林炫的危险指数,比较高,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炫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众人摸不着头脑,那张惨白的脸,如今细看,也还是会吓得一身冷汗。 尤其是巫马聪,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里,生怕他瞄到自己。 其实,说实话,这么多人拥在一起,根本就看不着他,还瞎担心什么。 何千缘沉浸在,找到哥哥的喜悦中,狂跳的心始终平复不下来。 当意识到,眼前这些虎狼,要针对哥哥的时候,何千缘收起笑颜,换上一副冷漠的面容。 抽出扇子,准备硬拼救哥哥,因为在何千缘的印象里,哥哥是不会武功的。 正准备出手,一支暗箭嗖的一声窜了出去,直冲林炫而去。 “别动手!” 事发突然,卫隐也没反应过来,厉声呵斥道。 可惜已经晚了,箭支划破苍穹,携带着杀气,冲了出去。 人群开始骚乱,混乱中,总会夹杂着,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卫隐一回头,正好看见偷发暗箭的新人,正颤颤巍巍的拿着弓,不知所措。 看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估计也是一时昏了头,抢先出了手。 明眼人都明白,要是能安抚住林炫和何千缘的心情,大概率是不必动手的。 何况,对峙这么长时间,再蠢的人也能看出来,两人根本就没有想杀戮的意思。 卫隐以为尽在掌握,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这些虾米的智商,一手好牌全毁了。 搞不好,就会团灭,这责任,谁也担当不起。 这时候,他还算是冷静的,下一秒,巫马聪趁乱,朝何千缘也补了一箭。 这下忍不了了,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在此刻爆发。 “一群白痴……” 一把扯过新人的衣领,卫隐强忍着怒火,眼神中透露着杀气。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所有人都很惊讶。 新人自知理亏,不敢直视卫隐深海般的眼睛,哆嗦着腿肚子,就差吓尿了。 何千缘反应快,躲开箭,担心的跑去护着林炫。 但总有一些臭狗挡路,跟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何千缘,你受死吧!” 这吞土的气势,是慕容娆儿无疑了,她提着剑,和一群杂碎扑了过来。 原本的同窗之谊,消失殆尽,现在撕破了脸,只剩一点残余的人性还在。 恶狗扑食,潦草的衰毛挡住了视线,何千缘憋着担心劲,只能先对付他们。 等挥出几扇子,摆脱了他们,何千缘冲到塔楼边缘。 恶犬们爬起来,还想继续阻拦何千缘,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来了,哪里还有精力,去扑何千缘这只小蝉虫呢? …… 一白一红,从天而降,宛若天神下凡。 反观地上猥琐发育,直不起腰的世家子弟,好像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又来两个?这下真打不过了!” 一个新手惊慌失措,没头没脑的乱撞。 “乱什么!不过又是两个杂碎,都不许……退……是你!” 巫马聪冒出头,终于被他逮到机会,能出出风头了。 但下一秒,看清楚了白衣人,他就后悔没闭上嘴了。 “好久不见啊,你又变丑了,不如让我再添几笔吧!” 碎英半伏着身子,咧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直勾勾的盯着巫马聪。 锋利的长指甲在地上摩擦,每蹭一下,刺耳的声音都让巫马聪暗自担心,自己的瘪肚子会被戳漏。 “就是他?真是够丑的,世间居然会有,这么丑的生灵……不错,又有事情可做了”。 煋原轻蔑地挑挑眉,上下打量巫马聪,邪魅一笑,把还没长齐毛的愣小子们,迷得神魂颠倒。 “好美……” “美个头!再看,眼都要瞎!给我清醒点!” 慕容娆儿抹了抹脸上的灰尘,露出粉嫩的皮肤,骂骂咧咧的说道。 “死丫头说什么?看我不活劈了你!” 碎英从不允许任何人,出于任何缘由的,诋毁他的公子。 脚踏岩石,瞬间碎了一片,飞石悬空,齐刷刷地砸向慕容娆儿。 “表哥救我!表哥?” 慕容娆儿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难得开贵口求救,一回头却发现,她亲爱的表哥早就跑没影了。 成百上千的飞石近在咫尺,坑坑洼洼的石块,要是砸在身上,肯定就毁容了。 慕容娆儿双手捂住脸,抱着希望,祈求自己的脸不会被砸成肉泥。 轰隆隆一阵巨响后,慕容娆儿只觉得自己的腿很痛,其他的地方没太有感觉。 睁开眼,一人一剑,玄色拂尘,这个背影很眼熟。 就算打死慕容娆儿,她也不会想到,是他救了自己。 “是你……破坏艺术的家伙……” 烟尘沉淀之后,煋原看清了黑衣人,溢满兴奋的橘色眼眸,可怕得像是熔岩地狱。 “你?” “还不滚,等死吗?” 徐啸杰挥剑上前,慕容娆儿在后面,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出乎意料的,很是感激的样子,递给徐啸杰一瓶药粉。 “徐啸杰!谢谢你救我,这是能提升内力的药,你拿着”。 徐啸杰瞟了她一眼,犹豫片刻,接了过去。 “谢了……” 慕容娆儿满面春风,像是要路转粉的花痴样,难道她要变心了。 回心转意,准备做良人了? 怎么可能…… 一回头,就变了一副嘴脸,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 到了塔边,却发现,早就有人抢先一步,截下了利箭。 淋漓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天,淡蓝色的衣衫融入霞云,浑然一体。 莫以尘赤手攥住箭身,布满尖刺的铁棍,从头到尾划过他的手心,血肉模糊。 那新人的脑子不行,力气倒是不小,这一箭,不耗费三成的功力,根本拦不下来。 箭支发射的突然,莫以尘反应及时,也才勉强追上。 强劲的冲力,很难使之改变方向,要不摧毁,要不,就只能用手运气压制住。 莫以尘本可以拔剑将箭支震碎,但考虑到飞溅的碎片,可能会误伤林炫,就咬着牙,空手拦了下来。 尖锐的箭头,离林炫的心口,只有分毫的距离。 何千缘刚松一口气,忽然,莫以尘反手握箭,猛得刺了上去。 又一层鲜血,喷溅在莫以尘身上,林炫颤抖着手,回握住箭身,脸色更加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哥哥!” 莫以尘松开手,林炫依旧双手握拳,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没几步,脚下一空,仰面往后坠去。 “不要!” 何千缘拼尽全力,朝下坠的林炫奔去,伸出纤细的臂膀,努力去抓他干瘦的手。 就差一点,拂过指尖。 何千缘脚下一用力,就想跳下去,但当迎面而来的,是最恐惧的大海时,她还是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 慢了这一步,就和勇气失之交臂,被莫以尘一把拉住,眼看着林炫坠入大海。 血液,夹杂着泪花,逆流而上,打在何千缘的脸上。 不断加深心中,对于自己的怨念,为什么没有迈出这一步? “千缘,他不是林炫,小心……” “滚……” 莫以尘只觉得痛心入骨,她的眼神充满着埋怨,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如果,是自己让她伤心了,莫以尘比谁都要难过。 “师兄!快动手,杀了她!” 这疯女人还真是闲不住,在那边惹完祸,又来这边找存在感。 慕容娆儿瘸了腿,还在张牙舞爪的指挥着,说她身残志坚,都是侮辱了这个词。 战场混乱,刚才又受了刺激,慕容娆儿喊的这一声,何千缘误以为,是让莫以尘动手抓自己。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甩开莫以尘的手,准备大开杀戒,真的被逼急了,谁也守不住道德底线。 “千缘!” 莫以尘抬起快要露骨的手,才发现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银针,动不了了。 望着她的背影,这么久了,却还是够不到。 已经黏稠的血迹,淅淅沥沥的滴在地上,没入尘土,仿佛结局已定。 …… 李白桃红,一上一下,和徐啸杰这一抹玄黑,激烈交锋。 其他人躲的躲,藏的藏,看热闹不嫌牙疼。 “我说卫师兄,我们帮不上忙,还是给徐家主腾一下地方吧!” 一片废墟中,传出一声猥琐的风凉话,除了巫马聪,没人能这么恬不知耻。 珑洲塔楼的顶层平台,是按照亭子的格局,做成的镂空形状。 内部排列着座椅,主次有序,还有个透明的顶盖,宛若海里浮动的水母,灵动梦幻。 不过,经徐啸杰三人一番打斗,几乎也碎得不成样子,成露天的了。 凡是能打碎的东西,基本上都不剩了,正好清出来一片空地,方便打架。 巫马聪退到最后方,招呼着其他人也藏过去,只有卫隐依旧站在明处。 看着徐啸杰矫健的步伐,盘算着什么。 “徐啸杰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真是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会是他挺身而出”。 “不愧是莫以尘调教出来的,真厉害”。 “莫师兄呢?怎么没见他来呢?” “莫师兄在对付那一边,那边的才不好办呢,你忘了那个人的恐怖吗?” “谁敢忘,我现在想起他乱麻飞溅的银针,和刺骨的疼痛,还一阵后怕……” “那莫师兄,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那可是漆佬的徒弟,徐啸杰都这么厉害,莫师兄肯定还没使出真本事……” 轰隆一声,一道橘光劈下,屋檐断裂,剑痕划过脸颊,斩断几根细发。 窃窃私语的那位,被吓得够呛,一屁股拍在了地上。 “你,你没长眼啊?!” 徐啸杰和两人僵持不下,退了几步,回头瞪了他一眼。 “不帮忙,就闭嘴!” 徐啸杰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恶狠狠的样子,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听见别人否定自己,夸赞其他人的功劳,愤愤不平,一剑封喉,估计那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胡说八道了。 房梁断了,狠狠地砸下来,卫隐站在正下方,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师兄!” 李新匀用力一拉,将卫隐从死亡的门口拉了回来,他小巧玲珑的手,偶然搭在了卫隐的脉搏上。 心里咯噔一下,医者的感觉不会错,卫隐一定有问题。 “多谢你,救我出火海……” 卫隐嘴上说着感谢李新匀的话,但目光一直落在徐啸杰的身上,古怪得很。 李新匀识趣的松开手,看着卫隐的侧脸,只觉得愈加可疑。 “不谢……” …… “公子,这家伙真难对付,您都出汗了!” “什么?!哪里?妆花了吗?” “没有,公子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 几番交锋,碎英这样的牛力气都累了,还没顾上自己,就想着为煋原擦汗。 稍作休息,好不容易喘口气,徐啸杰还要看两人腻腻歪歪的,更加不爽了。 “恶心够了吧?该送你们上路了!” 徐啸杰拔出嵌在地里剑,抻了抻脖子,不顾身上的伤痕,继续战斗。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唰唰! 微弱的声音,没人注意到。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徐啸杰脸上就平白无故的,多了几道伤痕。 细如丝线,深入肌肤。 不光徐啸杰,几乎所有站在空地上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多了些新鲜的伤痕。 卫隐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丝痕,眼眸微颤,望向先前林炫伫立的位置。 海边时常起雾,平台的面积大,过了午时,能看见的范围就小了。 “救命啊!” “啊!快跑!” 慕容娆儿被架着,头发乱糟糟,连滚带爬的逃出生天。 白雾弥漫,传来阵阵寒气,一个瘦削的身影踏破了迷雾。 丝丝缕缕的银线,从扇端延伸,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沾染着鲜血,在空中舞动,异常的兴奋。 此情此景,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 一个新鲜面孔,凝望着,震撼着。 “终于出招了,本少爷就等着你呢!” 巫马聪终于舍得,从阴沟里钻出来了,端着加长版的升级箭弩,对着迷雾里的人影,就是一记惊天箭。 窜入其中,没有噗呲一下,穿透物体的声响。 伴随着微风拂过,绑着白色发带的断发,被吹散,飘向无尽的大海。 披头散发,凌乱的头发遮住神色,何千缘走了出来。 “什么鬼?” 第112章 夜卧梦魇 白浪掀天,肆无忌惮的拍打着海岸,发出喋喋不休的轰鸣声。 雷电交加,狂风暴雨,卫府此刻也不得安生,诡谲的暗流在涌动。 昏暗的房间里,熟睡的人在梦中煎熬,叶宿清缩在被窝里,不停颤抖。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惴惴不安。 梦中的一切,都是那般真实,深入其境。 她梦见学府,还有一群人,很多人,都是曾经的同窗。 他们还是一副孩子模样,打打闹闹的,十分安逸。 自己也变小了,容貌变回了十四岁的样子,说真的,她还是很怀念的。 “怎么会梦到这里?” 叶宿清头脑很清楚,明白这是梦境,只是,离开学府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梦到这里,不免有些惊讶。 疑惑的同时,叶宿清开始在学府里漫游,试图寻找突破口。 漫无目的的游荡,走着走着就到了广场中央,看见曾经和何千缘嬉闹的那棵树下,还有曾经留下的痕迹。 回忆接踵而至,心情也愈加低落。 “我是怎么了?回忆这些做什么……” 抚摸着依旧干燥粗糙的树皮,仿佛在和岁月打招呼,流年由指尖深入到脑海,融入精神的海洋。 “谁?!” 叶宿清正伤感着,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一个哆嗦,猛地回头。 原本的警惕化作虚无,明知是假的,却怎么也挪不开眼。 “叶宿清?你干嘛呢?说话啊你,傻了?” 瘦瘦小小的何千缘,举起她干瘦的手在叶宿清眼前,左右晃悠。 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撇着嘴,满脸疑惑的看着叶宿清。 眼角泛起泪花,丰腴红润的双唇忍俊不禁,咬在一起。 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喷涌而出。 一下抱住瘦小的她,紧紧贴着,不愿放手。 “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我快喘不开气来了!叶宿清!” 何千缘一直轻轻拍着,叶宿清颤抖的背,不明所以。 随着她的手越收越紧,何千缘被勒得有点气短,赶紧推了推她。 “对不起,对不起……” “知道把我弄疼了,还不松手吗?大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叶宿清恋恋不舍的退后,将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脑袋松开,揩了揩自己不争气的眼泪。 “没事,就是看见你激动,这么久了,你终于舍得来梦里看看我了”。 说着眼泪汪汪,又伤感起来。 这个梦境曾经在现实中发生过,原本微不足道的日常,竟也变成了求之不得的奢望。 重温旧景,只想着好好珍惜,不愿轻易醒来。 说起来,也真是感慨,但又能怪谁呢? 她自己做的选择,就需要付出代价,无论多少。 …… 何千缘缓过来气,看着又是哭又是笑,轻易不会失态的叶宿清,如今泪眼婆娑的样子,摸不着头脑。 而且何千缘本身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对付眼泪,一旦哄不好,很容易惹火上身。 所以一般遇见这种情况,何千缘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能逃就逃,避之不及。 但这次,她却不想躲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是天天和你在一起吗?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何千缘凉凉的手,在叶宿清湿热的脸上划过,抹去泪水。 第一次见叶宿清这样,何千缘也不知道为什么,很自然的,就摸上了她娇贵的脸。 平时,何千缘连碰都不敢碰,不是反感她,而是确实不想,和她有什么身体接触。 对何千缘来说,朋友是朋友,和家人是不一样的。 …… 出乎意料的是,叶宿清很反常,不仅没有反感,反而有点享受的意味。 而且她一直抓着何千缘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仿佛一松手,这美好且简单的一切,就会瞬间即逝。 “千缘!宿清!” 一个熟悉的轻逸身姿,蹦蹦跳跳的,朝这边奔来,鲜艳的衣服,如火般热情。 “徐啸杰,你怎么来了?” 何千缘扭过头,正巧碰上他那张大脸迎面飞过来,撞得满怀。 现在嬉皮笑脸的他,才是最真实的,就算是在梦里,也仍旧如此。 “自然是来找你们,一起去参加活动的!”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就是来找叶大小姐一起去的,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叶宿清平复好心情,那个被尘封在心尖的她,又回来了。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以前可是巴不得躲开”。 叶宿清再次挑起鄙夷的眉头,一点一滴,都是美好回忆的加持。 “你以为我愿意啊,这次不一样,是全校师生都参加,说是切磋武力,算在平时考分里的”。 何千缘叹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九源学府为了学子们能多多磨砺功法,就规定每隔一段时间举办习武活动。 “就算我不甚在意这些,但好歹混个脸熟,别以后让我补考就好”。 徐啸杰点点头,附和道。 “英雄所见略同,千缘,有我陪你呢,安心好了!” “蛇鼠一窝,你们就糊弄吧!别拖累本小姐就行”。 “收到!大小姐!” 叶宿清一句玩笑,两个人十分默契的心口如一,都愿意宠着她的小脾气。 玫色眼眸里,梦幻般的光泽,倒映着两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什么都不要发生,再也不要改变。 …… 集训场,坐落在九源地界的东北角,位置相对偏僻,适合聚众斗殴。 平时只有上修习课,偶尔才会到这里来,学子之间切磋一下,先生们如果有空,一般都会莅临指导一二。 除了主动来这里修习的,和打扫人员,一般都没什么人。 它的整体呈圆形,深凹于山体之内,中央为一个独立的擂台,四周层层叠叠的都是阶梯,供观赏使用。 “快点,人都到齐了……” “徐啸杰你等等我们,慢点,我腿短!” 徐啸杰一手拉着一个,急匆匆的奔向新生群。 偌大的场地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十人,人数最多的群体,也不过二十人。 各个学科的老师聚在一起,才子佳人,此景此情多感。 “呦,你也来了?真是稀客啊”。 妩媚多姿的身姿,位于一众男子之间,格外醒目,虹墨披着红彩衣,翘着二郎腿,这不着调的姿势,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艳气质。 “老待在医馆闷得慌,出来凑个趣,虹墨先生不也是吗?” 温婉贤淑的女子挽着发髻,一身淡雅的白衣,绸带飘扬。 身上隐隐约约散发着药材的奇香,步伐轻逸,宛若仙女下凡。 纯净得,仿佛天山的白雪莲,遗世独立,出淤泥而不染。 与虹墨这朵红牡丹相比,少了一点张狂,多了一点稳重,各有各的美。 “管理那些阔小姐,哪里那么轻松啊,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闷,天天都快烦死了!” 虹墨纤纤玉手端着一壶酒,一边吐槽,一边吹完了一整壶酒。 白衣女子看到这豪横的场景,没有一丝的惊讶,应该是见怪不怪了。 “虹墨先生辛苦了,孩子们正值青春年华,调皮捣蛋很正常”。 “是啊,他们年少轻狂,我都是个老婆子了,身体每况愈下,折腾不起了”。 说着,虹墨又拿起一壶酒,她的面色已经有点红润,像是醉了。 “依我看,你呀,少吃点辛辣的东西,少喝点酒,对于你身体和脾气的调节,都有好处的……” 女子娓娓道来的药理知识,虹墨是半点都听不进去,连连摆手。 “停!我说酌芸,你还是放过我吧,我也就这点爱好了,真要是把酒戒了,你忍心看我日渐憔悴吗?” 虹墨喝得微醉,破天荒的撒娇求饶,也就是周围没人的时候,她才这么放肆。 毫不顾忌的揽过酌芸的肩膀,头靠在她的肩上,怀里抱着酒壶。 “听话,把酒给我,再喝就吐了,听见没?” “我不!有你在呢,怕什么”。 任凭酌芸怎么劝导,就是不听,也是无奈,就由着她吧。 反正,有酌芸在,什么大病小病,头疼脑热的,都不是问题。 “你啊,真是的,还像个小孩子”。 “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长大……” “……你看他们,像不像当初的我们……” 酌芸一手握住虹墨的手腕,一手指了指朝这边狂奔而来的何千缘等人,嘴角的樱桃红,愈加强烈。 虹墨微醺的眼眸眯成一条缝,瞳孔忽变,看得出了神。 “真的很像他……” …… “呼~岔气了……徐啸杰你是不是故意的,跑这么快干什么?” 叶宿清叉着腰,喘着娇柔的气息,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汗了。 三年的软禁,早已将她的锋芒磨没了。 “宿清,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徐啸杰坦荡的话语,让叶宿清觉得有点不舒服,他从来没有这样,直白的表露过自己的心思。 从来没有…… 而且他的神情,恍恍惚惚的,隐约可见他如今长大的模样。 难道是,梦境自行衍生的结果? 那倒也,说得过去。 叶宿清虽然心存疑惑,但重得友谊的快感,早已盖过了她的理智。 “少贫嘴,我还……” “还怎么样?宿清你别说一半不说了,还怎么?” 徐啸杰一脸期待的盯着叶宿清,但她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多少有些惊讶,还有点小激动。 “咳咳……徐啸杰……” 何千缘在一旁咳嗽几声,躲在叶宿清身后,拼命打手势。 “千缘,你嗓子不舒服吗?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我身后有鬼啊?” 徐啸杰双手叉腰,象征性的回头看一看,这一转身,正好和虹墨对上了眼,她嘴角的美人痣,近在咫尺。 “徐学子,你看我像鬼吗?” 虹墨狮吼功一吼,徐啸杰吓得连连后退,护在两个女孩面前,他还算有点男子汉气概。 “……哈,当然不像,虹墨先生美艳绝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没一句合适的,估计又要挨揍了。 虹墨挑了挑眉,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欣赏,多数都是无奈。 酌芸在一旁,掩面偷笑,徐啸杰傻呵呵的,还以为这波马屁奏效了。 “嗯,文采不错,听学子这意思,我是个美男子了?” “对……啊不!我,那个,先生我错了……” 徐啸杰原本翘起的呆毛,瞬间瘫软了,何千缘见情况不妙,更加救场。 “两位先生好啊,徐啸杰的意思是……是,虹墨先生勇毅过人,堪比男儿,是个比男子还厉害的美人!对不对?徐啸杰?” 何千缘掐了徐啸杰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要补话,连连点头。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个的,都油嘴滑舌,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虹墨手拿戒尺,对着徐啸杰的脑袋,作势就要来一下。 条件反射似的,何千缘也跟着徐啸杰的节奏,缩了一下头。 只有叶宿清笔挺的站着,面对虹墨,回忆起往日自己的任性,还是挺惭愧的。 “……我看,也就叶学子,还算靠谱”。 虹墨疑惑的看着叶宿清,觉得她和平时不太一样,停顿一刻,收回了手,话语间颇有点嘲讽,估计还在记叶宿清的仇。 “先生好,学生有礼了……” 叶宿清恭敬的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看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叶宿清这一躬,算是赔礼,也算是为自己的青春,填补上一个遗憾。 虹墨的表情微变,眼眸透着的光柔和起来,眉毛上挑,很是惊讶。 这下,虹墨应该会说些好听的吧。 …… “你,不,配……” 虹墨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尖锐的话语。 然后,讥笑一声,随后周遭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叶宿清猛得抬起头,忽然,瞳孔缩成一个点。 周围的所有人,都消失了,空荡的场地只剩下她一人。 “怎么回事?何千缘!徐啸杰!别丢下我……” 叶宿清疯狂的到处寻找,跑遍每一个角落,学府里空旷得可怕,就是没有人。 叶宿清自己,也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她讨厌现在的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寻找无果,叶宿清又跑回那棵树下,站在远到看不到头的广场上,却觉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 腿一直在抖,扶着树,慢慢滑下来,蹲坐在地上。 靠着树,一直埋着头,当风吹过的时候,耳旁回荡起虹墨刻薄的声音。 “就你这样忘恩负义,唯利是图的人,怎么还有脸自称为我的学生……” “不…我不想的…” 叶宿清开始抓自己的头发,死死抓着,头皮都露白了,根根紧绷。 …… “莫以尘,你非要阻拦我吗!你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就不能看我好!滚开!” “徐啸杰,你给我停下!” 激烈的交锋,内力化作一道道气波,穿透整个身体,捏着心脏的跳动,窒息感袭来。 叶宿清松开乱糟糟的头发,赶紧捂住心脏,眼前忽现两人交手的画面。 冰川与熔岩的相逢,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时空的破碎,愈加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狂野的岩浆倾天而下,压制着寒冰的沉稳,徐啸杰已经完全失控了,每一剑都直逼要害。 莫以尘一直在防守,没忍心动手,代价就是,身上早已血肉模糊。 “出手啊!莫以尘,你就是瞧不起我!连和我交手都这么不屑吗!” 一记重击正中莫以尘的胸口,双刃插在地里,滑行数丈远,撞在树上才停下。 星星点点的鲜血,喷溅在尘土里,气息奄奄。 树旁尘土飞扬,一棵小绒花被席卷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他伸出手,护在那棵小绒花上面,怕自己的血,将它染脏了。 徐啸杰举剑走了过来,用剑挑起莫以尘的下巴,凑近盯着他的眼眸,幽深的星空,亮起一团火焰。 “你可真是清高,什么都是你的,她也是……” 忽然,一缕丝带从背后飞来,缠上徐啸杰的手脚。 “徐啸杰!你住手!” “谁!” 徐啸杰回过头,叶宿清正眼含泪花,容姿憔悴,用力拉着绸带。 “你……不是死了吗?还想骗我……” “什么?” 徐啸杰用力挣扎,叶宿清被忽然增强的拉力,拽得站不稳脚跟。 运气于掌心,沿着丝带传递,叶宿清一下被振飞了出去。 咔嚓一声。 这一刻,叶宿清只觉得筋骨尽断,像是被腰斩一样。 等她好不容易撑起身,一抬头,那把玄黑的宝剑,一下扎进了莫以尘的肩膀。 “不要!” 而徐啸杰,只是立在那里,脸上的兴奋和悲伤,彼此交融,又是哭又是笑的。 叶宿清瘫坐在地上,想爬过去,但面前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任凭她怎么拍打,怎么抓挠,也无济于事。 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却和以前一样,明明都清楚,却什么都做不了。 双手捂面,也许看不见,是唯一的解脱。 …… “都是我的错……” “没错,就是你的错!” 一只纤细的手,一下掐住了叶宿清的脖子,把她整个人都抵在屏障上。 此刻,叶宿清还有一丝的求生欲望,努力掰着那只手。 但看清楚是何千缘后,没有过多的挣扎,她放手了。 对上她煞白的眼眸,叶宿清嘴里含着的苦涩,顶到了鼻尖,回味无穷。 “就算是,提前演练一下……我欠你的……” 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冷的光芒,猛得刺下。 没有疼痛,她感到的是,无尽的心安,和坦然。 …… 风雨还在继续,黑云翻墨,即将遮山。 划过叶宿清脸颊的汗珠,落在床头的轻舞上,它仿佛重生了灵魂,缠上了她的脖颈。 “咳,咳咳……” 慢慢收紧,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她醒了过来。 出于求生本能,叶宿清一把扯下丝带,丢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的坐在床上,偶然听见屋外的雷声,赶紧捂住了耳朵。 扫视空荡荡的房间,最后落在地上,那条丝带依旧在扭动,已然有了生命。 真不知道,这样的噩梦,还要做到什么时候。 梦里的,会变成现实吗? 她又该怎么做…… 第113章 衔橛之变 咚咚咚! 暗房内,叶宿清还缩在床上,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 叶宿清捂着脖子,深深的勒痕,正撕裂着她的坚强。 “少夫人!少夫人!” 叶宿清拖着疲倦的身子,踏着鞋子,一顿一顿的走到门口,打开门,只见一张惊慌的面容。 “什么事?” 门打开的一瞬间,小侍女惶恐不安的瞳孔,收缩得更紧了。 眼前,完全是另一个人。 头发凌乱,球成一团,衣衫不整,目光涣散,憔悴得宛若一个七八十的老妇人。 和一向整洁,光鲜亮丽的叶宿清,没有一毛钱关系。 “少,少夫人?您没事吧?” 小侍女双手缩在胸前,一副防御的姿态,弱弱的问道。 叶宿清撩了撩杂乱的发丝,干裂的嘴唇一上一下,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睡不着,也没胃口吃东西。 “先说正事,怎么了?” 小侍女扶过叶宿清阴凉的手,急切的说,“公子那边传来急报,说是集会的时候,那个流放犯突然出现”。 “哦……” 叶宿清淡淡的回应道,她不担心何千缘的安危,卫隐在,她不会有事的。 她,一直知道的。 “还说,死了好多人,府里已经派了支援,铁铉将军也……” “你说什么?!在哪里?” 叶宿清忽然来了力气,一下捏住小侍女的肩膀,眼睛布满血丝,拼命摇晃着。 “在,在珑洲府邸……哎!少夫人,您去哪?” 蓬头垢面的少女,仿佛一只惊慌的凶兽,一下窜了出去。 铁铉如果在的话,那就糟了。 她,更知道。 小侍女在后面紧赶慢赶,还是跟丢了,望着那抹黯淡无光的紫霞,面色阴冷,忽然笑了一下。 “呵,成了”。 风暴继续…… 卫府的正堂里,高高的座椅上,歪坐着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妇人。 手里盘着佛珠,面容慈善,乍一看,好似一尊活灵活现的观音菩萨。 “夫人”。 小侍女踏着,哒哒哒的小步子,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恭顺的伏在地上。 妇人慵懒的挣开眼睛,浅色的眸子在暗影里闪着寒光,一下从天神化作坠入地狱的恶魔。 “事情办的怎么样?她知道了?” 佛珠焕发着釉色的光,打在妇人的眉心,却不见任何慈悲。 “一切顺利,夫人放心”。 小侍女抬起头,得意的笑容满面,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四处溜着,暗示着什么。 妇人低眉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憋着什么劲,轻声冷哼一下。 “哼……那就好,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效力,我答应你的都会兑现,下去吧”。 “是!谢夫人厚爱!” 喜出望外,欢天喜地的站起来,弯着腰,退了出去。 座椅上的妇人,轻轻放下佛珠,拿起茶杯,杯底压着一封信,昏暗暗的。 唯支的烛火,照亮着一角,信封上面写着,“爱女叶宿清收,父湫来信”。 风云齐作,华丽的衣袍随风而起,哗啦啦的珠宝碰撞声,和惊雷齐鸣。 妇人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水,成为此刻,春夜唯一的眷恋。 “成王败寇,也配与我争锋……” 嗖的一声,茶水泼洒而出,淹没了烛火,打湿了信封。 妇人雍容大气的侧颜,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也消失不见。 …… “快啊……快点……” 叶宿清提着裙子,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眼前只有一片废墟,和零零散散的几盏灯,受了伤正在哀嚎的人,被一个一个的抬走。 “救我啊!救我啊……” 哭爹喊娘的悲鸣声,在狼藉的黑夜里,传遍大街小巷。 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那些紧闭的门户,仿佛一座永远也打碎的大山,堵着心房。 “请帮帮忙吧!求您了!” 一个脏兮兮的青年,正跪在一户人家门前,哀求似的拍着门,他的身旁躺着一具,已经看不清轮廓的尸体。 砰砰砰…… 半点回应都没有,周围黑漆一片,充斥着死亡的压抑感。 这一刻…… 叶宿清第一次,切身的,听见了悲戚的哭语,见识了人性的冷漠,理解了人间的疾苦。 叶宿清楞在原地,脑子一阵疼痛,身子怎么也动不了。 “叶师妹!你怎么来了?” 一个颇为熟悉的声线,在嗡嗡响的耳旁响起,循着声音望去。 李新匀正搀扶着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白净的脸上血迹斑斑。 此刻,她还是傻愣着,等李新匀扶着那人走近了,她空荡无神的眼眸才亮起来,活了过来。 “咳咳咳……” 几滴血,淅淅沥沥的落下,染红了尘土。 “徐家主,怎么样?好点吗?” 徐啸杰捂着胸口,脚底软塌塌的,靠在李新匀肩上,哈着腰艰难前行。 走着走着,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抬起头,这一眼像她,又不像她。 叶宿清红肿着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咬着起皮的嘴唇,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 玄色的衣衫看不出伤痕,但他裸露的皮肤,但凡能看到的,都布满了细小的伤痕。 四目相对,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感觉。 “……你,最近怎么样?” 徐啸杰直了直身子,深呼一口气,强撑着气息,一开口,还是担心她的话语。 叶宿清低下头,乱糟糟的头发盖住眼睛,不再敢直视他炽热的眼睛,搓着自己粗糙不复往日的手,默默地后退两步。 “多谢……徐家主关心,很好……” 明明只隔着几步远,却觉得怎么也够不到彼此,紧攥的手始终伸展不开,也举不起来。 “那就好……” 李新匀看着沉默的两人,不忍心打断他们,也知道即使自己不在,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两个世界的人,能有什么话语,可说的呢? …… “她呢?” 沉默良久,叶宿清问起了何千缘,就算不提名字,徐啸杰也心领神会。 他轻叹口气,橘色的眸子仿佛要碎裂,看他这个样子,以及周围的惨状,事情不太妙。 微张口,刚想说话,急火攻心,脸色紫胀,哇啦啦的吐了一口血。 “咳咳咳……” “徐啸杰!” “徐家主!快,扶他躺下!” 李新匀架着徐啸杰,急忙找了个地方让他躺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罐子。 叶宿清蹲在一旁,帮不上忙,急得一直掐手。 打开罐子,里面是汤药一样的东西,用小尖刀沾上一点,扎进筋脉里。 拔出来的那一刻,黑血喷涌而出,放了一会血,徐啸杰的气色好看一点。 李新匀拿出纱布,抹上药,开始包扎。 “他这是怎么了?” “面色青紫,脉搏跳动不规律,心急易怒……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中毒了”,李新匀包扎完,蹭了蹭鬓角的汗珠,认真的回答道。 “中毒?” 一提到中毒,叶宿清首先想到的,就是巫马聪那个家伙。 除了他,没有人会无聊到毒杀人玩,何况,徐啸杰和巫马聪本就关系紧张。 看着徐啸杰毫无血色的脸,叶宿清手指抠进地里,当即做了个决定。 “既然形势所迫,我不能为你哭,那,就让别人为你哭!替我哭!” 李新匀聚精会神的给徐啸杰搭着脉,再抬头时,叶宿清早已没有了踪影。 “人呢?” …… 哗啦!哗啦!! 官兵们一刻也不敢松懈,挖掘着废墟。 “这是什么?怎么有只猴子?” 一个侍卫挖着挖着,碎瓦片里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黑黢黢的,怎么看都不像个人。 旁边一位资深马屁精,凑过来看一眼,立马大叫道。 “巫马少爷!快,快挖出来!” “是!” 这场面,怎么怪怪的,有点像是,在掘坟…… 几个人一拥而上,几铲子下去,人形显露出来。 拽着干瘦的腿,拖出来,按压胸口好一会,巫马聪才喘出气来。 “哈,哈……呸呸呸……” 仰面朝天躺着,巫马聪一直在咳嗽,嘴里不断喷出灰尘来。 “去叫医师来!快点!” 几个人忙得团团转,着急忙慌的救治,因为巫马聪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娇贵,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他们可不想拖着一具死尸去邀功,那多不划算! “哎!来人帮忙,慕容小姐在这里!” 慕容娆儿昏迷着,被背到了李新匀旁边,和徐啸杰躺在一起。 慕容娆儿的左裤腿血淋淋的,李新匀剪开裤子一看,已经化脓烂到骨头里了。 眉头一皱,再仔细一看,上面沾着一层粉末。 联想着徐啸杰中的毒,和之前慕容娆儿送给他的药瓶,李新匀明白了什么。 巫马聪脑袋蒙蒙的,嘴里发苦,浑身没劲,时不时还抽搐,他的胎里病又犯了。 迷迷糊糊的,一个朦胧的身影映入眼帘,拖着紫色的绸带,空气间弥散着淡雅的香味,恍若仙女下凡。 “……是仙女吗?本少爷,不会要死了吧……” 真切的脚步声慢慢逼近,巫马聪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球怎么也看不清。 “答对了……你去死吧!” 叶宿清红着眼,扯紧轻舞,俯视着奄奄一息的巫马聪,一昏头,打算勒死他。 一步步靠近,一点点沉沦,叶宿清已经完全昏了头。 正要下手,一个贝壳飞了过来,击中了她的手。 叶宿清丢了武器,摇摇晃晃的,摔坐在地上,才恢复理智。 “呼,呼……” 空灵的贝壳声再次响起,唤回曾经的恐惧,叶宿清蹬着腿往后缩。 “你怎么来了?还嫌不够乱吗?” 卫隐冷淡的看着衣衫不整,毫无精气神的叶宿清,内心没有一点波澜。 不担心她,而是担心她会坏事。 “……对不起……” 叶宿清这话,不知,是说给卫隐的,还是徐啸杰的。 也可能,都是。 “……来人,把少夫人送回去,好生照看,出了差池为你们是问”。 “是!” 叶宿清虽然心有不甘,但没有一丝力气去反抗,被几个侍卫搀扶着,打道回府。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刚转过身,卫隐忽然补充道,“她没事,你放心”。 听见这话,叶宿清才放下心来,乖乖听话。 等叶宿清走远了,卫隐侧身低声问道,“少夫人怎么知道这里的事?是谁走漏了风声?” 一旁的侍卫抱着拳,弯腰低着头,不敢看卫隐的眼睛,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属,属下不知,公子恕罪!” “那我问你,今日府里,可有什么人来过?” “无人,老爷外出,只有老夫人在府里”。 得知这个消息,卫隐就猜到事情的缘由了,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知道了,去吧……” “是,公子……” 侍卫走后,卫隐立于天地间,只觉得无尽的压抑,和小时候的窒息感,一模一样。 “又是你,还不能放过我吗……” …… 轰隆一声巨响,本就破败不堪的塔楼,又遭受一记重击,幽蓝的剑刃从天而降,深深地嵌入地里,塔楼也完全化作一片垃圾。 “怎么回事?又打起来了?” “什么?快跑!” “别慌!都躲起来!” 四散而逃的人群,在地缝里穿梭,废墟里混乱不堪,李新匀竭尽全力,大声喊道。 画地为符,笼罩起。 “卫师兄!快进来!” 李新匀冒着席卷的狂风,拉过卫隐的衣袖,将愣在原地的卫隐拽进屏障内。 这个罩子内容纳了许多人,面积过大,李新匀撑不了太久。 顶着满天飞的碎石,李新匀的后腿镶在了地里,牙齿咬得吱吱响,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背后忽然涌现一股清流,沿着背脊传递至全身,微微侧头,贝壳流苏在靛青的衣袍上摇曳生姿。 “专心”。 “明白,师兄……” …… 寒光照铁衣,刀剑交错,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风暴的加持下,势不可挡。 “快看!那是……” “是…是莫公子?” “还有铁铉将军!”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难不成,是被那几个妖人蛊惑了?” “要死了,要死了,别劈到我啊……” 一把烈焰般的短刀,和两把细长的剑交叉摩擦,擦出的火花闪耀着光芒,仿佛能把天空撕裂开。 莫以尘腾空而起,风陨飞回他血迹斑斑的手里,在空中旋身,蓄力一斩,劈出一道璀璨的剑痕,似是点点星辰粉碎,落入凡尘。 铁铉位于下方,手握短刀,迎风而立。 狂卷的风刃垂地而下,沧桑的脸色未见一点惊慌,反而是,久未见腥气的兴奋。 “哈哈哈,好!后生可畏!” 丢了头甲,双手握刀,身上的盔甲已经被切割的轰轰作响。 全力砍出一刀,劈天的刀刃,顶着无形的风而上。 强劲的气波冲击着周围的一切,雾气散尽,平静的海面也变得波涛汹涌。 这一幕,万事皆空,百年难遇。 两方交锋,碰到一起后的每一刻,都是无尽的光芒在眼前闪过。 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耳朵里的轰鸣声持续不断,直到一声巨响。 巨大的声响过后,霎时间回归平静,星星点点的蓝莹点落下。 李新匀挪开手,一片蓝茫茫中,走出一个轻飘飘的人影。 等尘土沉淀下来,远远看见一身血衣,莫以尘躺在地上,面容平和,昏了过去,手边的风陨闪着急躁的光芒。 铁铉从土里爬出来,甩了甩脑袋,看清了那个人影。 “难得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 “铁铉,你也还是这么鲁莽”。 铁铉收了刀,瞧了一眼莫以尘,认可似的点点头。 “不愧是你的徒弟,不错!” “哼……” 瘦骨嶙峋的身影,飘悠悠的长胡子,以及盖住脚的长衣袍,这打扮,不是仙人,就是野鬼。 “这人是谁啊?铁铉将军好像认识他……” “不认识,应该是个大人物吧!” 李新匀听着几个小青年的私语,也很好奇,在九源这么长时间,深居简出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个老人家。 “……漆佬……” 李新匀一回头,卫隐正沉着脸,盯着那个瘦削的身影,看得忘神。 “是他……” …… 第114章 创巨痛深 吭啷一声巨响,昏睡的状态被打破,黑暗裂开了一条缝隙,透进来一束光亮。 恍惚间,仿佛有人在呼救。 “救命啊!别杀我!” “快跑!” “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可不能死啊!” 唰唰几声后,动静小了。 然后,一阵迅疾的风从身旁掠过,扑通一声,什么东西跌在了地上。 何千缘眯开眼,迷迷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影,瘫坐在地上,一直蹬着腿往后退,呼吸急促,声音焦灼。 出什么事了? 我在哪? 然后,那个人忽然起身,扯着何千缘的衣服,拼命摇晃,哀求道。 “救救我吧!救救我!我不想死……” 凑得那般近,何千缘似乎看清了男子脸上的惊恐,即使被晃得头晕目眩,无意识的,就抓住了他粗糙的手。 本能的反应,是想救他的。 只是一瞬间的事,一枝树枝飞过,直直地插在了他的耳朵里。 没声了,脑浆和血液飞溅,一下就软了下去。 何千缘还攥着他的手,本以为会被他拖拽下去,却在手腕处感觉到另一股力量,抵着她,不让她向下坠。 剧烈的疼痛在手腕生根,实在坚持不下去,不得已松了手,尸体倒地,压在了她的脚上。 这一番折腾,何千缘也清醒一点,面对这突发的状况,似乎已经麻痹了。 只是低着头,缓缓攥紧了手,昏暗的空间里,划过一滴无感的,晶莹的泪。 嚓的一声,数支火烛被点亮,这间地狱变得亮堂起来。 似乎,是一处洞穴。 满目疮痍,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一角,恶臭味在光亮的照耀下,似乎更加清晰。 何千缘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吊挂着,刚才被坠得那一下,手腕处的皮肤已经泛红,破皮了。 顺着排成线的尸体,何千缘看见了一个,正蹲在地上啃食尸块的人。 扎着小马尾,穿着小丑的服饰,抬起头来,咧着嘴朝她笑。 小丑身旁端坐着一抹红,举止优雅,血淋淋的双手,正在切着盘里的一些肉块。 红衣人的肩旁,悬挂着几根绳索,好像倒吊着的蛇。 不知道为什么,何千缘没有恶心到呕吐,反而心头有股莫名的兴奋。 这种感觉,是对食物,对鲜血的渴望。 何千缘觉得,一定是自己疯了,拼命压制着冲动,晃着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怎么?要不要吃点?碎英”。 煋原用手绢擦拭完嘴角的血迹,又端给碎英一个盘子,小丑恭敬的接过来,殷勤的走到何千缘身边。 “公子赏你的,还不快谢过公子!” 切割整齐的肉块递到何千缘面前,黑红黑红的色泽,粘稠的质感,在她眼里却显得十分诱人。 咽着口水,靠着最后一丝理智,撇过了头。 “滚开……” 碎英蹭了蹭脸上的血,挑着右眉,满是不屑。 “切,不识好歹……公子,您的好意有人不珍惜啊!” 碎英看向正修着指甲的美人,目光变得虔诚,一改刚才狰狞的面容。 “杀人先诛心,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 碎英得到指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捏着何千缘的脸,扭过来正对着他,她倔强的眼眸噙满了泪花,却始终不愿意落下。 “你还心疼他们?有这功夫,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嘴给我张开!” 碎英瞪着眼,把盘子怼到何千缘的嘴上,磕得牙齿一颤,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 何千缘咬着嘴唇,就是嘴硬,怎么都打不开。 碎英的长指甲在盘子上摩擦,他已经没有耐心了,打算换个玩法。 其实,他只要想,就有的是办法让何千缘吃下去,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没想太为难她。 随手将盘子一扔,稳稳的落在了桌面上,煋原还在磨着指甲。 嘴角的浅笑,压都压不住。 何千缘松了口,沾在唇上的血,已经被燥热的鼻息烘干,大口的喘着气。 “哼,嘴真够硬的……也是,你们关系那么亲密,怎么会相食呢?” 亲密? 他什么意思? 难道是……认识的人? 想起那张人皮,何千缘却不敢再往下想,抱着侥幸,明知故问。 “你……什么意思……” 碎英的长指甲,在何千缘白皙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和你一起的那个家伙,也是这样,硬得像块石头……” “你说什么?” 何千缘瞪红了眼睛,浑身颤抖起来。 “我就这样,一下一下的,剥开了他的皮,说实话,他的纹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越说越起劲,碎英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看着何千缘痛苦的表情,嚣张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没错,就是这个表情,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何千缘胃里一阵翻滚,口腔干燥,想起那盘怼在自己嘴边的肉,心里的恶心感达到顶峰。 “你!咳咳咳……” 话没说完,就干呕起来,直到吐出血来。 此时她脑内一片混乱,根本没有选择,便轻信了他的话语。 “点到为止,碎英,她已经快被你折磨疯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煋原倒接上话了,显然他们不想让何千缘死得太快。 “吴释……” 何千缘脑子一片空白,不敢想象吴释身上发生的事情,红肿的眼睛已经挤不出一滴泪来了。 “呜呜……” 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何千缘耳朵轰鸣,却意外的捕捉到了。 这声音…… 是小奶豹! “把它还给我!” 何千缘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全部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挣扎起来。 煋原和碎英同时回头,看了看已经处于发疯边缘的何千缘,相视一眼,又整了起来。 “哦!你是说那个小家伙啊,好说”。 碎英走到桌边,拉了拉绳索,从上方落下一个小铁笼,小奶豹蜷缩着身子,窝在里面。 身上的毛发左缺一块,右缺一块的,应该是被扯下来的,还在滋滋冒血。 仅剩的地方脏兮兮的,已经球在了一起,早就不成样子了。 碎英漫步到笼子下面,用指甲磨蹭着铁笼,发出刺耳的声音,小奶豹蜷缩着,一直发抖,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你们混蛋!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杀了我们?不,是杀我,和公子无关。这种脏活,怎么能让公子下手呢?” 碎英还在玩弄笼子,轻轻一推,笼子开始左右晃动,小家伙急躁的低鸣声,不断刺痛着何千缘的心。 “住手,快住手啊……” …… 她在懊悔,在自责,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上当,为什么又轻易的任人宰割。 处理好那个人偶后,何千缘蒙着脸,游走在大街上,没有目的的乱晃。 精神恍惚,一直在想那张人皮,就算事实摆在她眼前,她也不愿相信,不敢去相信。 好不容易拥有的家,难道就这样,又毁了吗? 自己真的应该活着吗? 做的事是否有意义? 哥哥因自己而死,九洲因自己而乱,现在,就连旧陆的家人也因为自己,受到牵连,生死未卜…… 心里的怨念越来越深,何千缘跌跌撞撞的走着,一抬头,又一桩事压了过来。 布满血丝的眼睛,倒映着那个背影,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就算何千缘心里清楚,不可能是真的,她不争气的脚,还是忍不住迈出了一步。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已经收不住了,开始奔跑,努力去追那个背影。 想要一探究竟,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明白。 “哥哥!” 拨开人群,何千缘不敢慢半步,紧跟着迅疾的人影。 一直追到那座高大的塔楼,何千缘才胸闷气短的停住脚,荷包里的东西不停的哗哗响。 与旧人重逢,却没有丝毫的情绪,她已经快不会哭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次次希望落空,一次次事与愿违,一次次悔恨不已…… 一次次,对自己失望。 额间的那朵诡异之花,已经茁壮成长,开始蔓延,开始控制和蚕食。 …… “够了!” 一个黑影在暗处冒出头,厉声呵斥道,叫停了这场酣畅的酷刑。 碎英一伸手稳住了笼子,不屑的瞧了人影一眼,又向煋原投去一个眼神。 煋原也是不耐烦,白了黑影一眼,点点头,碎英才收了手,回到煋原身边。 “假惺惺,真不要脸……” 黑衣人走出阴影,没理会碎英的牢骚,一挥手,何千缘身上的绳子断了,她瘫在椅子上,捂着左眼,很是痛苦。 何千缘抬起头,看着黑袍里不真切的脸庞,直觉告诉她。 这个人,她很熟悉。 黑袍走到笼子旁边,打开,将奄奄一息的小家伙抱出来,上前几步,弯下腰,塞给了何千缘。 刚拿开手,几根银针划破黑暗,闪着愤怒的光,刺了过来。 黑衣人没有闪躲,银针刺中衣袍,钉在了墙壁上。 真容显露,何千缘愣住了,那双淡黄的眼眸,曾经如此熟悉,现在却这般陌生。 “……吴释……你,你没死……” “缘缘……” 何千缘应该如何,她该高兴,还是高兴呢? 吴释想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她,何千缘直接甩开了,“啪”的一声,她僵紫的手打在了他的脸上。 吴释侧着脸,眼眸里闪过惊讶,继而变为委屈和心疼。 “你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 “……” “刚才……你也一直都在……” “……对不起……” 何千缘抱紧小奶豹,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像雨点一样洒下来。 “呵,都是假的……” 吴释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案,何千缘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伙的…… 他就是个骗子,而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子,傻呵呵的被他骗,还乐在其中。 “…缘缘……” “哈哈哈哈!好戏!好戏啊!” 碎英拍手叫好,这场面,可比任何戏曲都要精彩。 煋原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嘘,冷静,下面更精彩”。 “好的,公子”。 碎英捂住嘴,憋着笑,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 吴释冷冷的瞪了一眼,现在他没有心思和他们计较,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何千缘的情绪。 现在的她,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何千缘哭着哭着,没了力气,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都是假的”。 “你什么意思?” 吴释蹲下来,看到她额间的花纹,轻叹一口气,耐下心说道。 “我是真心为你好,才不得已而为之”。 “还想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碎发遮挡着她的脸,吴释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知道。 她一定恨透了自己。 吴释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何千缘的荷包,嘴里念叨着什么,下一秒,玉雪盏就自动钻了出来,落在吴释手上。 依旧闪烁着光芒,但灯芯已经发黑,光彩不似从前。 吴释把灯盏搁在何千缘手里,她早就没有力气反抗了,呆愣愣的接了过去。 “做什么?” “我承认,我骗了你,但你哥哥的事,都是真话”。 说完,吴释抬手在灯盏上一划,鲜血淋漓。 “你……” 灯盏毫无预兆的闪耀起来,红彤彤的色泽侵入洞穴的每一处角落,隐约可见灯芯里一个清晰的人影。 一团光亮中,林炫苍白的面容,也变得红润起来,他的身子化作雾,小小的缩在里面,仿佛梦的投影。 “这是,哥哥的灵魂……” “没错”。 何千缘激动的举起灯盏,一直盯着看,喜悦不言而喻。 她怎么也想不到,寻到哥哥,会是这般场景。 但很快,理智压过了兴奋,她开心不起来了。 盯着吴释的眼睛,寻找着什么,继而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信我吗?” 吴释避开何千缘的问题,自顾自的问道。 “……” 何千缘心里很乱,忽然怀里的小毛球动了动,低下头,看着灯盏和小奶豹,两相对比,陷入了沉思。 她该如何抉择? …… “公子,那盏灯什么来历?之前我偷偷的想摸一下,差点被吞噬了,肯定不简单吧?” 碎英的目光追着亮光,溜溜的转,凑到煋原腿边,忽然发问。 “谁知道吴释搞的什么鬼……我之前也试过,但那东西似乎有灵性,谁也近不了身”。 “公子您也试过?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对了,你没受伤吧?我看看!” 碎英轻轻抬起煋原细长的手,跟真的一样,没问清楚就开始查看。 “哎呀,我没事……就是好奇那东西,究竟有什么秘密……” 煋原收回手,拍了拍碎英的头,血色的眼睛一直盯着吴释的背影。 小丑一脸享受,回味着刚才的抚摸,主动提议道。 “简单,公子感兴趣,我就去探一探!” “回来!小心被吞了,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碎英刚窜出影,煋原一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 “公子这么紧张我?好感动!” 碎英感动的看着煋原,就差挤出眼泪来了。 “谁让我们,只有彼此了呢?答应我,以后别这么鲁莽,好好陪着我”。 “公子……” …… “你说过,混蛋多了,就不奇怪了…这个世道,谁都可能是混蛋……你好好想想……” 吴释站起身,背对着何千缘,给她思考的时间。 “我可以相信你……” 吴释有点惊讶,回过头,看到她低垂的头慢慢抬起,目光坚定而痛苦。 “缘缘,你想好了吗……” “但我有个条件”。 “说吧,我都答应你”。 头一回见,被要挟的弱势群体提要求,强势的一方居然还同意的情况。 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不管怎样,这无论是对于何千缘,还是吴释,都是非本心的选择。 第115章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此时这句诗,形容此刻何千缘的心情,正合适。 她走出洞穴,本以为可以看见阳光了,映入眼帘的却是又一重黑暗。 没有一点,春天的足迹。 遍布的坟墓,干枯的树木,以及昏天黑地的四周,都在提醒她。 没有路,再也没有了。 何千缘抱着扎满绷带的小奶豹,无神的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额间的荆棘花已经布满她的左脸,延伸至心口,原本青蓝色的衣衫早已被血水吞噬,破败不堪入目。 她在想什么? 她想问什么?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在哪里吗? 何千缘似乎都不在意了,现在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只剩下救回哥哥的命。 她默认了自己的选择,再一次选择相信吴释,也是最后一次相信别人。 相信,不是为了讨说法,也不是为了求证什么,只是想救哥哥。 何千缘现在知道,两个戏子开玩笑捉弄她,吴释骗她,就连林炫…… 也在骗她。 她终于确信,自己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有些事,有些时候,她根本无能为力,也无法放下。 自解,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她本身,也是个笑话,是个矛盾体,说话矛盾,思想矛盾,做的事也前后矛盾。 生于这个情感充斥,利益至上的世界,对于何千缘这样简单的人,太痛苦了。 想恨伤害自己的亲近之人,狠不下心来;想搞破坏发泄,于心不忍,昧不了自己的良心;想一死了之,太多的牵绊拉扯着自己,坠不下地狱。 这样的人,表面很正常,甚至看起来很活泼,但她心中的煎熬,比任何灼烧的火油都滚烫。 她真的好想痛痛快快的发泄一下,做一个正常人,有七情六欲的人。 但她不能,从来都不能。 她恨林炫,为什么当初要救她? 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的希望? 为什么又亲手捏碎了这个美好的幻境? 她真的好恨他。 可就算是这样,何千缘还是放不下和林炫的感情,毕竟她欠哥哥的,太多了。 其实,说实话,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谁让路,是她自己选的呢? 等还完林炫的债,何千缘可能就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念活下去了。 她大概率,会自己了结自己,也可能,会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星空,而后随着风轻轻飘走。 什么? 她为什么不去好好生活? 一个精神崩溃的人,怎么还会想起来,自己依旧有用呢? 对于这样的人,死,是唯一的解脱。 …… 欲说还休,哼,她已经不想说,也不想问了。 现在的她,就是个木偶,只知道她要做的事,只是还债而已。 如果可以,她见到林炫,会不会问出自己的疑惑,会不会哭呢? 谁也说不好…… “我说吴公子,她是不是傻了?愣在那里三天三夜了,我不就是无聊,开个玩笑嘛!” 碎英撇着嘴,半蹲在洞穴的地上,说着风凉话。 “……闭上你的臭嘴!” 吴释怼了他一句,再没有说什么,朝那个孤落的背影走去,顺手还端了一盘点心。 “你个冒牌,说我什么?公子!他骂我!” 碎英气得牙痒痒,阴阳怪气的骂道,还不忘向煋原撒娇。 “你也收敛点,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干嘛搞内斗,消消气……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煋原理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的说道。 “也对,我听公子的!” ……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何千缘像是没有听力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呆呆的站着,最后一点灵气,也消失殆尽。 她这个样子,吴释预料过,也最担心,但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缘缘,好歹吃点东西,你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 “……你要是难过,打我骂我都行,别这样伤害你自己……” “……我哥哥呢……” “什么?” 何千缘没头没尾的说着,吴释这么精明的人,此刻也有点招架不住,慌了神。 “把灯盏给我,我就吃东西”。 “好,那你……” 吴释将荷包还给何千缘,此刻他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表情上,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何千缘面色平淡的接过,嘴巴干裂,憔悴的样子仿佛一朵枯萎的玫瑰花,惹人怜惜。 “我跟你走,不过,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再也不会了,你放心”,吴释的语气虽然坚定,但他是否能做到,就不可预测了。 吴释有些躲闪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思,只是何千缘没有精力去注意到,而已。 或许,等她注意到了,也就晚了。 何千缘拿过点心,面无表情的一点一点的,往嘴里塞,甜香的滋味和嘴里的甘苦相融,最是人间的苦涩。 一块,两块…… 越塞越多,嘴巴都鼓囊起来了,也不敢停下,怕漏掉一个空隙,就会忍不住问问题。 直到再也塞不下,才停下来,她还怕自己会浪费粮食。 嚼着嚼着,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心中的那片海更加咸湿了。 吴释虽然不忍心,但如果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发泄口,那就顺着她的意愿吧。 只要,她能好受点。 “……太苦了,下次别买了”,何千缘咽完最后一口,哽咽着低语道。 “知道了”。 … … “李公子,您不能进去!公子!” “让开!我要见漆佬!” 铁府的侍卫隔着八丈远,左拥一个,右拥一个,就是不敢真的上前,拦住硬闯的李新匀。 并不是因为他的医术有多高明,而是李新匀的母亲,是九医圣手——酌芸,她的母家李氏,在九洲的地位可是不可小觑的。 就连铁铉,那个铁憨憨,都要敬李家三分,何况是这些小杂兵了。 “谁敢在我门前叫嚣,胆子不小啊!” “铁将军!” 侍卫们远远看见一个粗壮的汉子,迈着强有力的步伐,身上的铠甲哐哐响,就知道是铁铉回来了。 立刻排成一排,整整齐齐,这个时候,倒显得他们格外威武了。 铁铉骑着一匹黑毛锃亮的骏马,在尘土飞扬的街头出现,一神一态,宛若天兵降临。 李新匀挎着药箱,丝毫不畏惧,他知道铁铉不敢为难自己。 “铁铉将军,晚辈有礼”,还是按礼数,拱了拱手,但他的态度和这闯宅门的架势,就不是太礼貌了。 铁铉拧着皱巴巴的眉毛,没正眼瞅李新匀一下,下了马径直走过李新匀身边,守在自己的门槛前。 连随带着的风,都是不欢迎的味道,咄咄逼人。 “李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有何贵干?” 乱糟糟的胡渣,都怼着李新匀的脸,往上长。 “劳烦将军开个路,晚辈要拜访漆佬”。 “什么事?漆佬与我情同手足,是我拜过把子的大哥,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铁铉耸了耸肩,没有让开的意思。 “私事,不便透露,还请将军谅解……” 说着,李新匀提着药箱就要往里走,但铁铉宽大的肩膀把门堵得死死的,根本进不去。 “私事?需要拿着药箱的私事?那我就更要问清楚了!” 铁铉作势就要拔刀,侍卫们知道他那把短刀的厉害,纷纷往后退,只有李新匀立在原地,纹丝未动。 “看来,李公子今日是非要硬闯了?” “见不到漆佬,誓不回去”。 铁铉眼看用武力威慑不住这个嫩小子,随即脑瓜一转,改为口头威胁。 “看来你们李家还是没长记性,上次的亏还没吃够吗?你母亲是这样,没想到你也是”。 提及母亲的事,李新匀的牛犊子劲弱了下去,不是泄气,而是许久发泄不出的愤怒,压死了心里那头小犊子。 “……请将军,注意自己的言辞,那件事完颜长老,可早就命令禁止,不许知情人再讨论了……” 李新匀瞪着铁铉的眼神,变得充满仇恨,和诡异的杀气。 铁铉知道,自己占了上风,开始得意起来。 “嫩瓜秧子,还敢……” “铁铉将军”。 铁铉的威风还没耍完,就被人打断了,很是不爽,扭过脸就要发火。 却见一个高挑,有点虚弱的身影,在一片玄黑的院落,独占一抹清冷的风景。 “莫公子!” 李新匀收回情绪,看见他的淡色蓝衣,立刻清醒了。 铁铉也撇了撇胡子,咽下了这口气,看在漆佬的面子上,他还是要给莫以尘一份尊重的。 虽然之前,他所向披靡的招数,被莫以尘这个后生化解了,心里记着仇。 但这个时候,他不能任意妄为,他在这上面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再管不住嘴,很有可能,就要被派到星岛,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驻守了。 “莫公子,不好好养伤,你怎么出来了?漆佬临走前,可是交代过我的,我不能失信啊,你说呢?” “漆佬走了?去哪了?” 李新匀插了一嘴,铁铉不耐烦的回应道,“行了,漆佬不在我铁府,爱上哪找去哪找!” “……那晚辈告辞……” 李新匀提着药箱,刚转过身,没走几步,铁铉粗犷的声音又叫住了他。 “等等!李公子,你来都来了,不能空着手走啊!不如,给莫公子瞧一瞧吧!也省的我再找大夫了”。 铁铉甩着大手,像唤小狗一样,把李新匀招呼了回来。 “铁铉将军,您信得过我?” 李新匀有些怀疑他的诚意,依旧站在原处,眼睛偶尔不老实的,瞟一眼沉默的莫以尘。 铁铉这个大马哈,完全没注意到,大大咧咧的说道。 “你们李家虽然品味一般,但医术是九洲有目共睹的,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快请吧!本将军还有要务,没时间浪费在找医生上”。 “那好吧,谢将军信任”。 李新匀不情不愿的,踏进铁府的门里,随后和莫以尘站在一起,目送铁铉带着一路人马离去。 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莫以尘,和李新匀两个人。 “随我来吧”。 莫以尘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李新匀提着药箱,跟着去了他的囚笼。 莫以尘的住处远离尘嚣,很隐蔽,也很清净。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喜欢,还是漆佬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选来关着他。 刚打开门,李新匀就嗅到扑面而来的各种草药味,以及新旧交替的血腥味。 依照正常的流程,李新匀给莫以尘把脉,神色有点凝重。 “如何?” 莫以尘也象征性的问一句,淡淡的语气,好像他真的不清楚,也很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一样。 但他向来如此,就算是有人窥视,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眼眸微动,一般人,很难捕捉心思。 李新匀微皱的眉头松泛下来,笑着收回了手,开始在药箱里翻找纸笔。 “没什么大碍,就是要好好静养几日,我给莫公子开个方子,你按时服药,不出三日保准见好”。 “有劳”。 李新匀提着笔,在自带的纸张上写写画画,密密麻麻的一张,都是药材和煎煮的方法。 收拾好东西,莫以尘送李新匀到门口,简单的询问,简单的会诊,简单的辞别。 似乎,一切都很平常。 李新匀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马不停蹄的,“请”着莫以尘回房。 一路护送到房前,才退下去,走之前还假情假意,恋恋不舍的叮嘱莫以尘。 “铁将军吩咐,您的身体最重要,其他的您都不用管”。 说着,自顾自的抢走了李新匀的药单,莫以尘没有多说什么。 “知道了,有劳铁铉将军费心”。 下人躲到一旁,仔仔细细的看了药方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才去药房抓药。 等脚步声走远了,莫以尘才敢合上自己灵敏的耳朵,暂时歇一歇。 紧闭房门,设上结界,莫以尘松弛一些,一直绷紧的身躯才不再疼痛。 望向桌上的白纸,坐下来,闭上眼,所有的字眼慢慢在脑海里浮现,提笔便默写了下来。 一笔都不差,字迹也很相似,和原物相差无几,甚至可以与之相较一二。 莫以尘这一肚子的墨水,可真不是白喝的,能运用出来,更是超出一般人的能力。 “三七,藏红花,威灵仙,当归……还有一味,徐长卿”。 莫以尘看见这个名字,心里便有了底,他知道时机到了。 …… 大街上,李新匀搓着指尖,还在回味着莫以尘,强劲,却缥缈的脉搏。 “厉害……” 坚定的望向茫茫大海,李新匀也有了心术,看清了许多。 “母亲,等我……” 第116章 人间百味杂陈,何时才能寻到,我的你?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个卫府,哭天喊地的谩骂声,皆出自一人口。 “慕容小姐,您别砸了!这些东西都很名贵的!我们可赔不起!” “滚!都给我滚出去!出去!” 乒乒乓乓的,闹得鸡犬不宁,侍女们拿她也没办法,就是心疼那些精致的瓷器。 屋内一团糟,到处都是碎片,和狼狈不堪入目的垃圾。 门被推开了,慕容娆儿抄起床头仅剩的瓶子,狠狠地砸向开门之人。 来人微微一侧身,躲了过去,卫隐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床上邋里邋遢的疯女人,冷漠的表情,没有一点波澜。 “让她砸,都下去吧”。 “是,公子”。 等人退下去,卫隐提着自己的衣衫,想找下脚的地方,但扫视一周,都没有找到空地。 慕容娆儿砸累了,蓬头垢面的趴在床上,露出头发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皮耷拉着,还发黑。 久不打理的皮肤,焦黄焦黄的,加上这几天她一直发疯,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皱缩的,仿佛一具干尸。 “哈,哈,哈……” “闹够了吧?” 卫隐容光焕发的站在远处,丝毫不想和这个女的,挨得过于近。 “闹……呵,没够!我就是想砸,你管我呢!给我滚出去!假惺惺的样子给谁看呢!” 慕容娆儿喉咙都喊哑了,咳出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地上满是她的分泌物,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体面了。 卫隐往后退几步,厌恶的瞪着她。 “慕容师妹,请你看清楚!这是卫府,不是你家……你若是待的不耐烦,大可回自己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回去?我怎么回去?你告诉我!腿都被截了,还能往哪里去!” 慕容娆儿低垂着的头,猛然抬起,一下掀开被子,露出扎满绷带的双腿。 一条长,一条短,是的,她被截肢了。 短的那一条,是从膝盖的位置截去的,发黄的体液已经把布条浸湿了。 卫隐不屑的扫了一眼,冷笑着嘲讽道,“哼,那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慕容娆儿持续瞪着卫隐,指甲长的已经有些弯曲,勾着床铺的布料,呲呲的响。 等到指甲抠出血来,知道疼了,慕容娆儿才冷静下来。 “你来,就是为了讽刺我吗?” “清醒了就好……来找你,自然是正经事……” 慕容娆儿挠着油光锃亮的乱发,歪在了床头,眼神空洞。 “我一个废人,还能做什么……” 卫隐脸上浮现,一个阴森的笑容,贝壳声动,诡异的氛围加剧。 “废柴,自有废柴的作用,走着瞧吧……” 这一味,是绝望的。 …… “少夫人!” 门开了,叶宿清穿着依旧淡雅的紫衣,但有些憔悴。 “莣儿,什么事?” “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在正堂”。 侍女扎着两个小揪揪,身着粉紫的衣衫,生的娇俏可爱,倒是挺引人注目的。 和其他侍女站在一起,是别人一眼就会看见的,那般张扬跋扈。 她的心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样单纯的。 “好,我这就去”。 叶宿清的脚步有些慌张,时快时慢,心中一直给自己安慰。 等到了正堂的门前,还是没有勇气,直接迈进去。 “宿清,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 妇人的声音雄厚有力,威严不言而喻,嫁进来这么久,叶宿清还是不习惯,和她单独相处。 和父亲对自己的控制欲相比,她的恐怖,更胜一筹,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进门,就看见她披着貂皮大衣,白嫩嫩的手撑着脸颊,给人一种慵懒闲适的感觉。 但她如鹰般的眼睛,盯得人很不舒服,总感觉下一秒,她就会猛扑过来,撕碎自己。 自古以来,可能,儿媳妇见婆婆都是这样的场面。 说是正常,也正常,说是压抑,也挺压抑和不自在的。 “夫人找我有事?” 叶宿清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她。 妇人坐正身子,上下打量一番叶宿清,嫌弃的摇摇头。 随后,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抬头挺胸!我卫家的儿媳,可不是你这样唯唯诺诺的傻样子!” 叶宿清按照要求,乖乖照做,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看了看,还是不满意。 赤竹拿起茶杯,又挑刺似的说道,“紫色不适合你,去换掉,就穿我送你的那件”。 从之前的一忍再忍,出过那么多事情后,现在,叶宿清不想再忍了。 “这是我的自由,您管不着!” 紫色,是叶宿清过世的母亲,所钟爱的。 赤竹砸下杯子,茶水迸溅,火药味开始变得浓郁。 “还敢顶嘴!由不得你……” 叶宿清憋着气,直接扭头走了,没走几步,身后的老妖怪又开始作妖了。 “你呀,和你那该死的母亲一样,都是贱骨头!” 一瞬间攥紧了拳头,这层关系打碎也罢,叶宿清倔强的性子,可不是吃素的。 “你个老妖妇!说什么!” 叶宿清怒不可遏,要不是为了叶家,真想一绳子勒死她! “反了你了!怎么和我说话呢!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们都是倒贴货,没脸没皮,真是不知羞!” 赤竹趾高气扬的坐在上首,满脸挑衅,雍容华贵的衣饰,衬得她的面容更加狰狞。 “不许你侮辱我母亲!我……” 叶宿清愤怒的手抖,脚已经踏出好几步,但就是上不了最后的那层台阶。 “怎么?想杀我?你还不够格,永远都没资格!你们两个一辈子,都会是遭人唾弃的下贱货!” 赤竹的声音能穿透身躯,直击灵魂,让人防不胜防,从心头起,便败下阵来。 “你……” 叶宿清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拿捏得死死的。 这个女人,真是够刁的,怪不得连卫隐,都害怕她。 豺狼虎豹交战,自然会引来,一阵血雨腥风。 这一味,是忍耐的。 …… “打扰了,夫人”。 战火纷飞,正要达到顶峰。 不出所料,那个血雨腥风,寻着火药味,找来了。 叶宿清噙着泪水,回眸看去,玫色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安慰。 徐啸杰披着睡袍,身体还未痊愈,嘴唇有点发白,但还是对叶宿清笑着点点头,让她安心。 珑洲府被毁,卫隐便安排伤员都住进了卫府,一来可以弥补自己的失误,二来,最重要的是,能拉拢一部分人为自己卖力。 卫隐的算盘,打得比谁都好。 “徐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卫府的家事,你也要管吗?” 赤竹收回刻薄的目光,稍稍调整自己的状态,依旧是一种质疑的口吻。 徐啸杰护在叶宿清身前,微微颔首,“晚辈不敢,是卫师兄让我来寻少夫人,他有事吩咐,还请夫人莫怪”。 看徐啸杰一本正经的样子,别人可能就信了,但赤竹可是个人精,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隐儿如果有事,向来会亲自来找我,今日,怎么会劳烦你来带话呢?徐家主?” “凡事总有例外,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我相信,卫公子和夫人,都不会是一个刻板的人,您说呢?” 双方僵持不下,叶宿清悄悄为徐啸杰捏了一把汗,也暗自自责,连累了他。 “夫人”。 “什么事?没看见我和徐家主正议事吗!” 莣儿赶紧行个礼,紧张的说,“是少爷,让少夫人过去……夫人恕罪!” 已然定局,赤竹没有理由不相信了。 徐啸杰有点得意的挑挑眉,冲着叶宿清暗暗使了个眼色,叶宿清心领神会,也回以微笑。 她知道,一定是他捣的鬼,他还是没变,捣蛋永远是第一。 也就是在她面前,他才正常一点。 “既然如此,宿清,你尽快去吧…早些回来,别让我担心…” 赤竹气冲冲的站起来,回了内室,压抑的氛围立刻轻松很多。 叶宿清暴着血管的手,慢慢恢复了正常,白嫩起来。 徐啸杰在袖子里摸索一会,随手扔给了莣儿一块银子,“多谢”。 “莣儿谢过公子!” 莣儿满心欢喜,特意咬了咬银块,才揣进怀里。 就说嘛,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背主求荣之人,注定不会善终的。 叶宿清偷偷伸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徐啸杰出去说话。 徐啸杰点点头,跟在她后面,却意外的发现,一个不正常的情况。 叶宿清走过莣儿身边时,她恶狠狠的瞪了叶宿清一下,那眼神充满恶毒。 再等徐啸杰经过时,莣儿又换了一张嘴脸,谄媚的冲他娇羞一笑。 看得徐啸杰,心底发凉,不免为叶宿清担心起来。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肯定没有好事。 必须提醒她! “你,伤好点没?” “差不多了,没事……你呢?身体好些吗?” “嗯……” “……那就好”。 两人漫步在庭院里,有点尴尬的说着话。 “对了,你要小心那个侍女”。 “谁?你是说莣儿?” 徐啸杰忽然停下脚步,他严肃的样子,让叶宿清很是不解。 “没错,她的举止有点古怪,平时你要多加小心”。 叶宿清没有感激,反而发怒了。 “我,分得清是非对错,不需要你提醒!” 徐啸杰好心的提醒,却被孤傲的叶宿清,看成了看不起她的举动。 看她生气的神情,徐啸杰也立刻明白了,她为何发火。 从小玩到大,徐啸杰对叶宿清的每个表情,都很熟悉。 “宿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那是什么!担心我?用得着你来关心我吗!你们都看不起我!” “宿清,你知道的,我没有……别任性了,好不好?” “任性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是我谁啊?凭什么管我……” 叶宿清说着说着,有点哽咽,快要哭出来了。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永远被人护着的感觉,对她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宿清……” 徐啸杰像以前一样,想拉过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胳膊上,让她扭一下,哄哄她。 她避开了,很坚决。 “请徐家主自重……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她走了,他还站在原地,暗自疗伤。 这一味,是诀别的。 …… 贝壳想起海洋的怀抱,声声思念,声声呐喊。 该收拾起愁容,面对未来了。 “卫师兄,你怎么还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是想杀了我吗?” 徐啸杰揽了揽衣服,双手抱臂,高声招呼道。 “是我唐突了,得罪……徐家主的功力又见长,都快赶上师兄我了”。 卫隐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处的潮海,心情随之而动。 徐啸杰转过身,玄色的衣服,根本掩盖不住他对卫隐的敌意。 目光凶凶,出于各种原因,徐啸杰一直心有防备。 论心机,卫隐略胜一筹,但若是论演技,可没人能比得过徐啸杰,他可是从小身经百战。 就算许久不练,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就看谁,更能偷奸耍滑了。 “师兄过奖,比你,我还是差一截的……师兄,有事?” “你猜”。 “这就没意思了,师兄你总来这套,我们之间,还不能直说吗?”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真是一场精彩的博弈! 一番交流后,事情水到渠成,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言为定,多谢徐家主”。 “师兄客气了,慢走”。 卫隐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率先离去。 徐啸杰独身站着,抬手拂发间,一滴泪滑落,打湿了黑夜。 海边萧萧微雨,浸润着,你我的心。 这一味,是无助的。 …… 回身的一刹那,徐啸杰似乎看见一个身影,很像她。 但不敢多想,也没敢去查看,不交集,是现在最好的打算。 他走后,她也走过。 屋檐巷瓦间,一个青色的小人,和三个黑影站在一起。 “都拿到了?给我看看!” 碎英伸出爪子,就要抢何千缘的荷包,煋原打了他手一下,才委屈巴巴的收回去。 “公子~~” “别闹!小心被反噬”。 “好吧……” 何千缘鄙夷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问站在一旁的吴释。 “他们两个,是不是有病?” 吴释摇摇头,正眼都没瞧他们。 “你说的没错,是有病,还病得不轻,别理他们!” “你!哇哦……” 碎英正要破口大骂,吴释忽然召出玉雪盏,雪白的光亮,浇灭了他的怒火。 紧接着,荷包里又飘出几个五彩的气团,融入了灯芯。 火光更加明亮,静默的,无光照进的小巷,也迎来了白昼。 “你让我带着它去卫府,就是为了收集这些?” 何千缘眼眸紧盯着灯芯,就连傲慢的煋原,也忍不住起了好奇心,开口问吴释。 “这是何物?” 但吴释,压根就不搭理他。 “喂,姓吴的,公子问你呢!这是什么?” 碎英一心维护他的公子,和吴释对着干,十分不客气的说着话。 “吴释,它们很关键,是吗?” “是的,这些欲望和念想,都是滋养的肥料,缺一不可”。 何千缘开口询问,吴释立刻就回答,可把两个逢场作戏的鬼戏子,气得够呛。 “嘿,你这个冒牌……” “闭嘴!” 碎英瞪着吴释,和小孩子一样,赌气不说话了。 煋原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他立刻就不计较了,乖巧的蹭着,煋原细长如葱叶的手。 灯盏亮了一会,芯火燃尽,又黯淡无光了。 “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人生百味,足够我们去收集,和体验了……” 吴释望向何千缘,眼眸间闪烁着忧伤的霞光,宛若即将退场的明日。 “怕吗?” “习惯了……” 第117章 愿神,宽恕 “呜呜……” 惊愕的老妇瞪大眼睛,看着闯入自己家里的盗贼,正到处翻找东西,一动不敢动。 只有不停闪烁的眼睛,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她一辈子勤勤恳恳,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没想到,垂暮之年还能遇见这种事。 早就听说,这些魔头杀人不眨眼,最近几月在珑洲作恶多端。 她也就没抱,自己能活下来的希望,反正她一个孤家寡人,也没有什么活头了。 唯一陪着她的,就只有一条过世的小狗,它的骨灰就放在家里,守护着她。 “还没好吗?小丫头,你快点!” 其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对着稍矮一些的人说道,语气有些不耐烦。 声音尖锐,而浑厚,颇有点戏腔的味道。 “安静!” 女孩手里捧着一个小包,隐隐发出明媚的光亮,忽暗忽亮,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老妇被堵着嘴,捆绑在一旁,起先是害怕,一直缩着身体。 慢慢的,她发现,这两个人似乎不是为了钱财,僵硬的身体开始放松。 但当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向自己时,老妇还是害怕的直发抖。 “喂!老婆子,你家值钱的东西,都在哪里啊?借大爷花花!” 碎英蹲在老妇面前,露出尖牙,笑着问道。 其实,他根本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估计是因为无聊,闲得慌,找点乐子。 老妇皱巴巴的眼纹,都皱在一起,眼睛深凹进去,不敢露出害怕的神情,一直摇头。 不是宁死不屈,而是,真的没有什么好东西。 值钱的,早都被乡绅恶霸,一哄而抢了。 “没有钱的话,有没有什么玩偶之类的?大爷我最喜欢……哎呦!你捶我干什么?” 何千缘听不下去了,直接对着碎英的脑袋来了一拳,清脆的响声响起。 果然,他的脑子里,除了公子和调皮捣蛋,什么都没有。 “少犯贱!小心我把你吞了!” 碎英不服气的直起身,上前几步,伸手压在了何千缘的脑袋上,挑衅道。 “小不点,你吓唬我?你真当我是被吓大的吗!告诉你,大爷我,是被打到大的!” 说完,就打算捏碎她的骨头,看她还怎么嘴硬! 下一秒,何千缘无语的抬起头,碎英对上她清幽的眼眸,他愣了一下。 心底忽然有点发凉,像是被闷头打了一下,整个人都蒙掉了。 然后,他的腿开始抖了起来,眼瞳缩小,显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一下松开手,赶忙后退几步,揉揉眼,再一看。 何千缘身上散发出的死气,勾引着四面八方的亡魂,如潮水般朝她涌来。 恍若,身处地狱。 这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太像他了! 不,此刻,甚至可以说,她就是他! 直接单膝跪地,俯下身,恭恭敬敬地说,“主人!属下知错!” 老妇愣了,何千缘也不明所以,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碎英深低的头。 “你至于吗?我就是吓吓你,又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碎英微微抬头,看何千缘的神情,应该是恢复了正常。 “快起来吧…别扭死了,你还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较顺眼……” 见他没反应,何千缘扭过脸,继续寻找着,碎英缓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 “奇怪……” 寻着亡灵的气息,何千缘找到了他们的宝藏,就是那个骨灰盒。 何千缘拿起来的那一刻,老妇待不住了,开始挣扎,呜咽的喊着。 那是她唯一的精神依靠,豁出命,也不会放手的。 何千缘捧着盒子,忽然走到老妇面前,碎英似乎,也能感受同样的情味。 一反常态,微微一笑。 打开,光芒四射,照亮老妇脸上的每一寸皱纹。 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留下最美的回忆。 一团光影中,已故的小狗活灵活现,就和真的一样。 是梦境,也比不了的感动。 老泪纵横,何千缘拿掉堵嘴的布条,即使拿掉了,老妇也没有吭一声。 因为她觉得,眼前人,不是恶贼,而是天上的神明。 来救赎她了! 气团在老妇头顶旋绕一周,仿佛在慰藉,然后飞入荷包,融入灯芯。 在今后的每一天,持续照亮,天空的每一寸肌肤。 “谢谢……” 老妇笑了,何千缘却没有笑的感觉,僵直的站起来。 这时,令她没想到的是,碎英主动蹲下来,解开了绳索。 老妇抱着骨灰盒,久久不愿醒来,泪花打湿了盒子,和旧屋的尘埃。 何千缘有些惊愕,无神的眼睛盯着碎英,忽然有了点变化。 “看什么?我是残暴,但也是分人的!别小瞧人!” “哦……你也算人?” “你这是什么话!我……” 何千缘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嘲讽,只是真诚的问道。 碎英也反应过来了,忽然沉默,似是无奈,淡淡笑了笑。 “……半人,半鬼吧!” “……挺好的,比我好……” 何千缘走出门,碎英看着她的背影,他有点心疼她了。 刚才的恐惧感,也变得不真实,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毕竟,她和他,以及和自己,还是不太一样。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可怜人。 感同身受,虽然谈不上,但至少,能互相理解,互相安慰一下。 “喂,小丫头……” “别忘了!收拾一下屋子,是你翻乱的!” 何千缘一溜烟就跑了,留下碎英满脸的气愤,他居然被耍了! “嘿!你给我回来!死丫头!真拿我当奶妈了!” 碎英这下觉得,她肯定不会是主人了,因为她太滑头了! 居然敢装忧郁,玩弄他,逮到了,就把她做成布娃娃! 嘴上这么说,手里的活还是没敢停,直到老妇缓过神,笑着让他放下,她自己可以收拾,碎英才冲出门,骂骂咧咧的。 飞落到屋檐上,何千缘正迎风站着,她血色与青色交杂的斗篷,被风吹得哗哗响,几绺发丝,抚慰着清冷的月光。 “小丫头……” 碎英没忍心动手,轻声喊道。 何千缘回过头,几滴晶莹的泪珠,顺着风流,洒在碎英的身前。 灯盏生脉,焕发的光芒,照亮她阴郁的面容。 “……这里面,是?” “……是,守候……” …… “我说,吴公子……” “有话就说,没话就闭嘴!” “呵,好凶啊……你真的放心,让碎英,跟着那个小丫头?不怕他,把你的小妹妹吃了吗?” 煋原躺在砖瓦上,绸质的纱衣蒙在脸上,任由风吹乱,好让时间,揭开他神秘的面纱。 吴释坐在屋檐上,盯着万家灯火,愁容从未舒展。 煋原翻身坐起来,优雅的姿势和裙摆,在月下漫舞,真像是戏里,活灵活现的仙子。 “自从,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这眉头就没松下来过,你不难受吗?” 煋原凭空拿出来一支毛笔,对着月光,就开始描眉。 他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忘不了自己仪容。 也算是一种,好习惯吧! “呼……还用你说?多管闲事”,吴释捂住额头,轻叹一口气。 晚间的海边,薄雾浓云,愁永夜。 “别误会,我可不是担心你!我只是看不惯,有人白白糟蹋好容颜,真是暴殄天物”。 煋原挤眉弄眼的,摆弄着自己的妆容和头发。 今夜虽然风大,但精致如他,甚至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 “哼!你虐杀那些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珍爱如你呢?你这叫,驴头不对马嘴,假惺惺”。 吴释的基因又开始作乱,他总是忍不住,去教育别人。 他其实,也挺无奈的。 “假也好,真也罢……那些人就是腐虫,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让我们这些坏人给除了……就算背个骂名,又有什么所谓?反正,这个世界,总是要有人,去当人们口中的坏人的……” “与其……穷凶极恶之人去作乱,不如我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去危害……” 吴释接上煋原的话,心中的那片海,还是蔓延出心尖,挡不住了。 他一直都明白,也知道,必须这样做。 有时候,力挽的,未必是狂澜,还有无奈。 “我们都是这种人……也一直,都会是的……” 扑通一声,碎英从天而降,落在煋原的身边。 “公子,是什么?你们在聊什么?” 喋喋不休的问题,从碎英的大嘴里吐露出来,真是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停!回来了,如何?顺利吗?” “一切顺利!公子放心!” “千缘呢?” 吴释刚问完,碎英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影子,撇撇嘴说道。 “那呢!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不让我跟着,小鬼头!” 就只是远远的看着,谁也没跟上去。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去想清楚一些事。 “哎!那是什么?” 两人沿着碎英的手看去,只见幽幽的海面上,飘浮着一些绿莹莹的东西。 “是水母吧!这个季节,正是荧光水母繁殖的时候”。 煋原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随口解释道。 “是吗?肯定很漂亮吧!那我给公子抓几只回去!” 撸了撸袖子,碎英就要冲出去,然后…… 被煋原一下扯住领子,顽皮的小马尾一翘一翘的,在晚风中摇曳。 “回来!我看是你自己,想尝尝鲜吧?碎英?”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是一副,被戳穿小把戏的尴尬傻笑。 “公子~我饿了嘛!你要不要也试试?” “吃你个头!你怎么什么都吃!还改不了小时候的坏毛病!再吃到毒物,我可不救你!” 煋原精美的妆容,都被眉头皱变形了,是真的生气了。 碎英舔舔嘴唇,只好咽回去流淌的口水,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小公子哄好。 “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保证!公子~~” 撒娇模式,又启动了。 煋原推开碎英的脸,有些嫌弃,还有点宠溺的笑着。 “行了!我再相信你一次,回去给你吃更好的东西”。 两个人嬉嬉闹闹的,没当一回事,早就忘了刚才,看见的怪异景象了。 吴释却眯着眼,看了很久,莫名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随后起身,朝海边走了过去,想看的更清楚点。 “嗨!你去哪?” 煋原也感觉到不对劲,拉着碎英,跟了过去。 “去看看!” …… 到了海边,海风拂面,遗落下来自深海的秘密。 偶有几只蝴蝶飞过,蓝晶晶的透着光亮,好似蓝水晶活了过来,翩翩起舞。 美得诡异,视若天宫。 定睛一看,整片海域,都飞舞着海蝶。 它们从深海而来,脱离海的束缚和滋养,闯入天空。 是吉兆吗? 亦或是,凶兆? 吴释扎在海蝶堆里,蓝色的荧光,衬着他狐媚的面容,黄瞳含着泪光,与天外之客,相惜相融。 戏子看得痴迷,仿佛身在戏中,不可自拔。 一晃神,吴释的飘飘青衣,不见了。 “吴释!” 是海蝶,将他带回,大海深处了吗? 戏子尚不知曲中意,何况这悠悠世间,你我这样的,平凡人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那就…… 请宽恕他吧! 海蝶在迷雾中飞舞,幽暗的海洋深处,不断传来阵阵鲸鸣。 喷涌的水柱冲破天,撕开一条光的裂缝,荧光点点,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远处,正在独行的何千缘,恍然间,被一袭气波扰了神。 回望后方,却见天空一道光亮,洒在了海面上,伴随着鲸鱼空灵的鸣叫声,激起千层尘浪。 “怎么会……” “谁在那!站住!” 被巡视的官兵发现了,何千缘裹着斗篷,匆忙逃窜,在屋顶和月下穿越。 跑了几个街区,后面穷追不舍的狗腿子们,总算都甩掉了。 何千缘落在一间宅院里,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是在哪里。 回想起在旧陆的日子,就闭上双眼,感受着周围物体的波动,继续前行。 清新的草木,流淌的水声,以及时不时的落叶声,都在这夜间,演奏着,生命的歌曲。 渐渐的,有些听迷糊了,何千缘将自己融入了这场盛宴,完全放空自己。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围的安宁,小奶豹拱出鼻子,四处嗅一嗅,才冒出头来,挠了挠自己的小胡子。 闭上眼,感受着所有的气息,步伐轻盈而平稳。 慢慢的,她走进了内院,穿过廊庭,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刚踏进去,扑鼻的茶香浓郁而热烈,像是刚盛开的迎春花,醉人心扉。 “这味道,有些熟悉呢…” 循着气味,何千缘又走了走,脑袋持续放空。 忽然,脑壳一响,撞到了一堵坚实的墙。 似乎,还有点温热的气味。 正打算睁开眼瞧一瞧,不远处的大门外,传来官兵强有力的敲门声。 “快开门!官府办案,速速开门配合!” “来了!” 一个稚童的声音回应道,踏着慌张的步伐,打开了门。 “官爷,什么事?” “将军有令,搜查可疑人物,让开!给我搜!” 不好,要赶紧跑! 何千缘下意识的就迈开了腿,没走几步,胸口忽然剧痛,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 喘不开气,脑袋开始短路,腰都快直不起来,更别说逃跑了。 忽然,一个人影闪现在眼前,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脸。 握住手,拉着何千缘,躲进了屋内。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 何千缘怕被擒住,就算没力气,也没放弃挣扎。 努力挣开了那人的手,想推开他,却又被按在了墙上,整个人都被他拢在怀里,动不了了。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有意为之。 是怕,弄疼她吗? 何千缘还在和疼痛作斗争,精力渐渐不足,意识模糊。 即使挨得这么近,也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 只觉得,紧贴着自己的香味,很熟悉…… 懵懂的抬眼看去,迷迷糊糊的那张脸,越看越熟悉。 “是…你吗?” “嘘……” 一根细长的手指,抵在她有些干的嘴唇上,柔顺细滑,好像白玉。 还,热乎乎的。 可能是回忆起,从小被人绑架的记忆,自我保护意识开始蔓延,何千缘掰着手指,一口咬了上去。 “……不怕,我在的……” 第118章 你,可有什么愿景? 这句话,为什么听着,如此熟悉? 是我,又忘记什么了吗? 还是,根本就是,自己的假想,在作祟呢? 何千缘迷迷瞪瞪的,松开咬紧的牙齿,唇齿留香,在舌尖萦绕。 噔噔噔…… 脚步声逼近,门框被粗鲁的撞开,惊起院落里,歇息的一滩鸥鹭。 明亮清脆的啼叫,混杂着粗俗的铁甲摩擦声,回荡在云端。 偶尔,还有几声犬吠,应该是军犬。 “小孩!你家都有谁在?快说,别耽误时间!”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盛气凌人的,质问小童。 “官爷,我们家只有我,和父亲,祖母在,您等等,我去叫去!” 哐啷的声音,随着小童的走动,随之而起。 可能,是身上揣着什么小玩意吧! 小孩子嘛,都差不多,喜欢随身装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一会,小童领着一个中年人,和老妇,来到官兵面前。 “您看,家里人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指示吗?” 将领扫视一周,虽然眼前人,是几个老弱妇孺,一看就是老实人。 但多年当官爸的经验告诉他,还是不能轻易相信。 与其相信人,倒还不如相信狗呢! “再搜查一下,以防万一!” “是!” “您随意!” 小童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很强,小小年纪,句句都能接上话。 反观旁边的父亲,和祖母,就有点呆愣了。 仿佛,不会说话一样。 有点让人怀疑,到底谁才是大人了。 不会是,脑子装反了吧? 侍卫们领着几只犬,各处都巡查了一遍,马上就要到何千缘藏身之处了。 这些军犬,训练有素,不光机智,而且嗅觉灵敏。 一般情况下,只要是藏起来的东西,没有找不到的。 但,还是会有意外,发生的。 它们的功绩高低,主要看,遇见的,是谁了。 何千缘察觉不到外面的情况,只知道现在好困,胸口也很闷。 只想要,想要…睡觉。 背靠着墙壁,趴在那人的怀里,茶香溢入梦烟。 好醉人的,味道。 细长柔滑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拂过,轻轻抬起下巴,温热的鼻息越来越近。 下一秒,只觉得嘴唇上软软的,微甜,轻缓。 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屏住鼻息,开始用嘴吐息。 呼吸稍稍有点困难,但问题不大,刚好能骗过那群狗鼻子。 月光透过窗纸,照亮一绺墨色的发丝,和淡蓝的衣角。 一起被溜进房内的风,吹起三月的余温。 双指起,风向转,朝着大门外跑去。 空气里若隐若现的气味,被吹淡,什么都没有剩下。 军犬也什么都没有发现,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缩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养着你们做什么?白吃食是吧!” 将领凶巴巴的瞪着它们,吹胡子瞪眼的。 让他丢脸的,都该死! 他的脸色很难看,小童溜着小眼睛,时不时瞄他一眼。 这个时候,最好的臣服和忠心,就是闭嘴。 “……哼,收队!” 他们没捞到便宜,也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 如此心虚,估计这次搜查,都是没有请示过的。 如果闹大了,上头知道他们私自查探民宅,估计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官爷慢走!” 小童领着另外两个,把人送到门口,笑着送他们上路。 诡异的笑,只对特定的人群。 清风徐来,魂散尽。 关上门,才敢显露真容,变回原本的样子。 木块相互碰撞,三人齐落地,碎作一团。 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的消失,也许,只有风,能做到了。 危机解除,终于可以休息了。 何千缘缩着脚,窝在床角,睡意朦胧。 伴在床边的那个身影,挺立着腰板。 夜色暗涌时,月光只照在他的唇边,窥得一抹腼腆的笑意。 何千缘时不时浑身酸痛,捂着心口,不停的冒冷汗。 他知道,她很痛苦。 如果可以,他想一直,代替她受苦。 从过去,到现在,乃至到未来,皆是如此。 执手疗伤时,风悄无声息的来到脚边,带来必要的信号。 绕过指尖,便知道,事已成。 “就快了”。 …… 咕咕~ 不是猫头鹰在叫,而是饥肠辘辘的人,在呐喊。 何千缘被饿醒了,翻身起来,浑身没劲。 心窝倒是,不太疼了。 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光,是从窗户的位置透进来的。 下了床,循着光,坐在了窗下,抬头仰望星空。 似乎,何千缘知道自己身处安宁,没有慌张。 梦里的,也许,就是真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暗光中走来一个身影。 最终,可以确信了,就是他。 何千缘没有回头,依旧背靠在书桌上,望着窗外发呆。 莫以尘放下手里的东西,顺势在她身旁坐下,陪她看星星。 无言的此刻,却好像什么都说清楚了,再没有张口的必要。 只是,他们能看清楚,彼此的想法吗? “……好点吗?” 她点点头,没说话。 两个人平淡的交流着,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饿吗?” 何千缘摇摇头,还是不想说话。 她的眼神,有点空虚,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活气。 在黑暗下,额间的碎发遮挡不住诡异的光芒,不断在蔓延生姿。 变得沉默,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了。 莫以尘垂眸看一眼,便是心中一沉。 欲言又止,终究是独自,咽下了所有。 那件事,越少人知道,成功的机会才会越大。 他们,才有可能,争得一丝生机。 最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 正在思索,何千缘忽然一歪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幽暗的眼眸,微动,又很快恢复平静。 “好累……” “……我知道”。 何千缘瞟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是一盘点心。 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兴趣了,也没有意义。 只是抱紧了身边的人,不愿放手。 何千缘没有立刻离开,一是因为,没有气力不想动,而且也应该和吴释分头行动,如此效率高。 二是,复活哥哥的东西,还差最后一味。 何千缘确信,它就在莫以尘的身上,那便是,知心二字。 这么轻易就遇见他,上天对何千缘还真是好,巴不得她赶紧死。 这是她需要的,他也明白。 三是,将死之前,想最后拥抱一下。 给自己,也给他,留点念想,才不算自私。 “几日不见,脸皮怎么变厚了?” 莫以尘贴着她的额头,略带磁性的嗓音,低沉的传来,有些挑逗的意味。 “你还好意思说我,刚才到底是谁,更不要脸……” “刚才,你一直都知道?” “知道什么?我才不知道……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无赖”。 “好,你说得对……” 两个人之间的小斗嘴,胜过千言万语,满是情意。 漫天的繁星,浩远博大,如此遥不可及。 好像永远都看不清,就像彼此,此刻的心情,变幻莫测。 “莫以尘,你,有过什么愿景吗?” “有过,也不曾变过”。 “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吗?” “你想聊,我就陪你,不必问”。 他的心跳一直平稳,略有些许躁动,但还是真诚的。 “那你,希望什么呢?” “希望,能让世间因为我,更加通透,而有所改变……如果可以,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吧……你呢?” 其实何千缘不说,莫以尘也知道。 “我……没想那么多,以我的能力,也就只能顾着自己的小家……其他的真没想过,还达不到你的境界……” 何千缘软糯糯的声音,融化着夜间的寒霜。 “嗯……连境界都谈上了,进步不小,书没白读”。 莫以尘有点不正经,很不像平时刻板的他。 换句话说,现在的他,更像个正常人,比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好太多了。 “告诉你,别欺负我现在没力气,小心我咬你!” 何千缘靠得好好的,莫以尘忽然揽着她的腰,用力一提,拥入怀里。 脸贴着脸,紧紧抱着。 “不管什么境界,什么高低贵贱,只要问心无愧,都是值得的……我的是,你的亦是”。 说到莫以尘自己的愿望,其实也没有多么伟大,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小气。 愿景中,只有一人。 这个世间,他没有什么留恋,唯一的愿景,只为她。 她,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只想为她,而去游历天下,为她阻止厮杀,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莫以尘希望,她对自己的感情,不是因为感动的堆积,或者是,一时恍惚的错觉。 而是真正,了解彼此后的,真情流露。 互相知心的情感,才是最纯真的,也能持久下去。 他不希望糊里糊涂的,欺骗她,让她后悔。 现在,就算逆天而行,也是徒劳。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所以,在真正做回自己之前,他不会奢望,她给予自己回应。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等彼此都寻到初心,再相遇,也还不迟。 …… 荷包里的灯盏熠熠生辉,闪闪发光,它也感受到了。 是,知心,没错。 何千缘以前不太确定,也没试探过,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她最终确信了。 死,也无憾。 “有你,真好”。 “以后,我们会更好的,相信我,好吗?” “我相信……” 可能是知道分别在即,两个人都没有,再藏着自己的心思,吐露出来,温柔了岁月。 虽然莫以尘说的以后,何千缘从来都没有奢求过,因为她已经不想再流浪。 自私的说,她累了,想歇一歇。 最后一次握住他的手,再看看星空,在奢侈一回。 两个人静静地,一直坐到了半夜。 何千缘趴在窗台上,看着扶额而眠的莫以尘,抿抿嘴唇,悄然离去。 他的手边,只剩下一个小毛球。 身上的撕伤,还没有痊愈。 留下小奶豹陪着他,守护彼此。 她走后,莫以尘灵动的眼眸就微动,一滴泪滑落。 …… 月下无影,何千缘撑着身体,朝海边跑去。 刚才那声巨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放心。 死之前,还是要做点什么,至少没白来一次。 临近海边,风浪皆起,潮涌的雾气压制着活力,仿佛身处阴间。 阴森森的风,不时吹过耳畔,轻声轻语的叙说着,方才的隐情。 离海边越近,心口的疼痛,就愈加强烈。 难道,真的出事了? 恍恍惚惚的,眼前走出一个,较为矮的人影。 何千缘第一反应,就觉得是巫马聪,因为他的身高 实在是辨识度太高,想猜不到都难。 顿下脚步,就想往后退,没走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鬼丫头!” “煋原?” 走近几步,嗅到了熟悉的浓香,何千缘确认了,是煋原没错。 慌忙跑过去,见他弯着腰,捂着胸口,一顿一顿的朝自己走来。 看样子,伤得不轻。 刚扶上他的手,煋原一下抓住何千缘的双肩,着急的说道。 “快!去救碎英!” “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管这个!救他要紧!” 煋原披头散发的,银丝乱糟糟的在面前晃悠,随着他语气的逐渐焦躁,而上下起伏。 精美的妆容已经不成样子,泪痕从眼角延伸而下,哭花了脸。 这个时候,他也不在意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在哪?” “后面,他挡住了后面的……” 砰的一声巨响,岩石碎裂,碎英撞在了海崖边。 海雾被冲散,露出密密麻麻的,牛鬼蛇神。 三面围绕,何千缘扶着煋原,被逼退到海边。 面对潮水的猛烈,她还是有点害怕。 但如今,最可怕的不是内心的恐惧,而是面前这些恶兽。 “终于逮到你们了!何千缘,你再跑啊!我看你往哪跑!” 杂兵退后,主角登场。 巫马聪半瘸着腿,歪着身子,趾高气扬的站在那里。 “你……怎么还没死?命比我还硬!”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我不把你,连同这两个鬼东西,一起剁碎了喂鱼!” “我看……谁敢!” 碎英一下打飞几个人,满身是血的护在两人面前,宽厚的臂膀,让人十分安心。 巫马聪刚才一个激灵,躲在了侍卫的身后,缩着脖子,骂骂咧咧的喊道。 “可恶!你怎么还能动!肋骨都断了,还没死透呢?” 无数的火把团团围困,迸溅的火光,灼烧着无声的呻吟。 碎英胸前明显凹下去一块,透过血衣,仿佛能看见他的骨头。 烈刀划破黑暗,铁铉执着短刀,迎风而立。 “不错,就是太脆了,下一次一定能切碎你!” “碎英,你怎么样?别强撑!我们的身子一旦碎了,就再也拼接不起来了!你听没听见!” 煋原竭力喊着,咳出血来,也不曾垂下头。 怕自己一不留神,这愣小子,就不顾危险冲出去了。 就算煋原如此动怒,碎英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回到他的公子身边。 执拗的背对着公子,不敢再看他一眼,咬着尖牙,忽然含着笑意说道。 “……公子,你看我给你变个戏法啊!” 此话一出,煋原的血瞳猛得缩小,他知道碎英要做什么。 他要牺牲自己,来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下一秒,碎英直接冲了出去,煋原踉跄着向前一步,还是没拉住他。 “我不允许!你给我回来!碎英!” 碎英迎着人群,只身闯了过去。 巫马聪躲在后面,还管不住自己的嘴,说着不切实际的狂话。 “快!他来了!给我射死他!拿我的箭弩来……” “闪开!碍事!” 巫马聪正瞪大眼睛,兴奋的呐喊着,口水飞溅,落在了铁铉的盔甲上。 铁铉嫌弃的一扭身,把巫马聪撞飞几丈远,抻抻脖子,给自己腾出作战的地方。 “我去……” 巫马聪站稳身,就想骂人,但为了活命,还是缩到了一旁。 想着先解决何千缘,再找铁铉算账。 巫马聪虽然没用,心气倒是很大,不管是谁,只要妨碍他了,就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弄死他。 好像,比他强的人都死光了,他就是天下第一了。 这种心理,不仅有毒,而且病得不轻。 万剑齐发,悬在空中,对准了碎英的孤影。 独行月下,再无牵挂,燃尽灵魂,肌肤全被灼伤干净,露出迸裂的内核。 由内而外的,燃尽自己的生命。 脱落的碎片,遍布在身旁,企图以一己之力,与万剑一战。 既可笑,又震撼。 血红的雾气又袭来,裹着心的光,从心头起,守护着,一直以来,最在意的人。 煋原想上前,却被雾气阻挡在外围,尖锐的爪子在上面剐蹭,发出哀戚的悲鸣。 “我命令你,给我打开啊!” 碎英依旧没有回头,燃烧掉自己的左臂,轰隆一声,打开了一条光道。 忽然侧过脸来,傻呵呵的笑了笑,煋原挂着泪痕,埋怨似的看着他。 煋原天真的以为,他要收手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何千缘上前扶住。 青蓝眼眸之中,倒映的惊愕,迟迟不肯退去。 顷刻间,一股强大的推力,压在了两人身上,将他们弹出了围困圈。 “碎英——!!!!!!” 眼前一亮,整个人都被震蒙了。 飞在空中,过往的一幕幕,开始在眼前浮现。 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依旧傻愣愣的。 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管海枯石烂,从未离去。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儿时的纯真。 那时候,窝在一间小戏院里,暗无天日的生活,消磨着他们的气血。 但这个愣小子,还是充满希望,谈起了梦想。 这个,本该和他们毫无关系的词语,却从他的口中说出。 硬生生的,记了半辈子。 “公子!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什么呀?吃遍全世界?” “不!和你唱一辈子的戏!” 天真的笑容,让忧郁郁的小病秧子,活了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相伴到如今。 只是,你不在了,我们的愿景,我一个人,又该如何实现呢? 小骗子…… 第119章 泪比长生殿上多 “你个骗子,骗子……说好一辈子,都要陪着我的……” 何千缘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好几次撞击在树上,腰椎都快断了。 抬眼看去,煋原低垂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每过一处,都会在地上画下血迹。 “……等等,我们一起去”。 何千缘挣扎着站起来,快步跟上煋原的脚步。 并肩走了几步,煋原忽然停了下来。 他银白的发丝被风吹起,扫过何千缘的脸庞,依旧是一抹浓郁的香味。 “怎么了?” “……他快不行了,我能感受到”。 煋原有气无力的说着,落魄的背影,凄美的妆颜,衬得他,好似被抛弃的妃子,恨君王的无情。 不过,任是无情,也动人。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救他啊!走!” 不知为何,好像何千缘,都比煋原要着急。 她快步走到前面,却发现煋原无动于衷,依旧站在原地。 银发遮挡着他的娇容,隐藏着他的脆弱。 “你……为何愿意帮我们?不恨我们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提这个做什么? 何千缘不明白煋原什么意思,只知道现在,要赶紧去救碎英。 “什么恨不恨的?都是可怜人罢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来得及……” “什么?” “是你,不是我们……” 何千缘刚走出去两步,煋原没头没尾的说着胡话。 回过身来,燃火再次点亮,眼眸之中的光。 他也点燃了自己的生命,追上了碎英的脚步。 “你做什么?!!!” 煋原站直身体,径直走过何千缘身旁,她想拉住他,却被热血沸腾挡了回去。 手掌被灼烧,留下诀别的痕迹。 “去找吴释……记住,你们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我停下!!” 何千缘顶着灼烧,拼了命去够煋原的衣角。 还是被推力顶飞了出去,摔滚在沙滩上。 煋原微微侧头,抹了抹自己的脸,露出本相,俨然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 仔细看,还有点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 比起他之前的妖艳装扮,现在的打扮,才最适合他。 “鬼丫头,我去追随自己的王了……照顾好自己”。 “煋原……” 伴着点点星火,仿佛有燎原之势,没入了远方。 他走了。 何千缘还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里的东西。 他去追随了,自己呢? 是活着,还是毁灭。 …… 噌的一声,剑光冷厉,一把金灿灿的长剑刺了过来。 何千缘猛然起身,剑端恰好避开要害,刺中了肩膀,划出一道口子。 站稳身体,一抬头就看见一队人马,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将她逼近海边。 怎么回事? 煋原,已经败了吗? 何千缘有些担心,扫视一周,没发现巫马聪和铁铉的身影,稍稍放心。 这应该,是另一队,领头的是…… “慕容小姐!” 果然,还是少不了她。 何千缘本以为,慕容娆儿一定会以一种,非常欠揍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跳出来,然后开始对她冷嘲热讽。 但当几个人推着轮椅,载着慕容娆儿出来的时候,何千缘才想起来。 她,已经残了,再也跳不起来。 哼,报应! 慕容娆儿化着浓妆,身着一袭金灿灿的花衣。 离远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插满花的,屎黄色花瓶。 恶心…… “何千缘,你怎么……” “慕容小姐,被人推着的感觉如何?舒服吗?” 没等慕容娆儿开口嘲讽,何千缘抢先一步,先发制人。 就算是个死,也要骂得你无地自容! 何千缘挺直腰板,笑得灿烂,且充满讽刺的看着她。 慕容娆儿挠着座椅,气得脸通红,眼睛一瞪,粉妆都裂开了。 少了一截的左腿,下意识的往下一蹬,却再也着不了地。 何千缘得意的挑挑眉,蹭掉脸上的血迹,面对围困,毫无畏惧。 “闭嘴!你找死!给我弄死她!” “是!都给我上!” 疯狗们一拥而上,何千缘退到海边,退无可退,只能硬拼。 飞针走线,刺中的地方都不是要害,只是将他们定住了。 开出一条路,何千缘踢开慕容娆儿的长剑,紧紧揣着荷包,着急想摆脱他们。 眼看着就要冲了出去,嗖嗖的箭出弓声音,在背后齐齐而作。 回眸一眼,换来的,是万箭穿心的感觉。 狂作的风暴停歇后,众人惊住了。 尘土飞扬中,那个瘦弱的身影,依旧立在那里。 数支箭完全的,刺穿何千缘的身躯,她的双臂抱成一团,护着她的希望。 那盏灯不灭,她就不会死。 站在阴森的红树林前,血衣与红叶交融,成就一幅血色浪漫的场景。 红黑的一团里,她青蓝的右眼,还在亮着光。 她不想服输,不会倒下。 血流成河,带着细沙,汇入大海的怀抱。 “小姐,这,这……” 众人不知所措,看到何千缘这个样子,既害怕,又有点同情心泛滥,下不了手。 早干嘛去了? 要是之前,就能有点同情心,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迟到的道歉,有什么意义? 你们亲手毁了她的希望,杀了她,还有脸祈求原谅吗? “退什么?给我杀了她!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 “可是,卫隐公子吩咐,抓活的……” 慕容娆儿笑得疯狂,扯着侍卫的领子,拉低到自己的手边,吼道。 “他算个什么?!都听我的!杀!” 她歇斯底里的吼叫,吓尿了侍卫,哆哆嗦嗦的下令。 “……明,明白!” 几个拿着巫马聪同款箭弩的小兵,将扎满箭头的大炮筒,对准了奄奄一息的何千缘。 “哈哈哈……敢嘲讽我,你去死吧!” 慕容娆儿拍打着轮椅,兴奋的向前俯身,仿佛要把喉咙喊破,张开嘴,拼命大笑着。 正值情绪的高潮,一条丝带忽然打了过来,直接打中了慕容娆儿的下巴,让她闭了嘴。 “哪个不长眼的?!” “你够了没有?!” 夜幕中,跑来一个紫色的人影。 何千缘眯着眼,迷迷糊糊的望着她,眼眸流光溢彩。 叶宿清护在何千缘身前,直视着慕容娆儿的威赫,不再退缩。 “有你什么事?滚开!” “师兄说了,抓活的,你怎敢违抗!” 面对叶宿清的执拗,无人敢反驳,只是盯着怒气冲冲的两人,来回摇摆不定。 “本小姐就是违抗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废物一个!” 叶宿清攥紧了拳头,冲着站在附近的一个侍卫喊道。 “你!过来,照看好她,谁敢靠近,格杀勿论!” 小侍卫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跑了过去,将何千缘扶靠在了树上。 “叶宿清!你要做什么?反了你了!” 慕容娆儿瘫在轮椅上,着急忙慌的举起手,恶狠狠的指着叶宿清。 “我要做什么?哼……替师兄,教训教训你!” 说完,叶宿清一跃而起,轻舞如蛇乱舞,缠绕着月色,倾月而下。 慕容娆儿忙拿回自己的剑,开始乱劈,挣脱着蔓延而上的禁锢。 “叶宿清,你个混蛋!” 其他人,也开始乱舞,上蹿下跳的。 “救我!我快憋死了!” “别跟着我,这是什么?!” 但凡是快要死的,叶宿清都松了手,放过了他们。 也是,侧面的放过自己。 等到双方僵持不下,都耗尽了体力,场面开始平稳时。 终于有人发现,出事了。 何千缘,不见了! “慕容小姐!小姐!” “干什么?没看我正忙着吗!” 慕容娆儿此时正忙着,扯掉身上的丝带,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 “那人不见了!” “什么?!!” 慕容娆儿穿过人海,一看,果然什么都不剩了。 叶宿清回身一望,因为打斗有点凌乱的着装,和发丝,在海风中自由飘舞。 嘴角微微一笑,她得逞了。 “叶宿清!你是故意的,是你放跑了她!” 慕容娆儿要抓狂,旁边的人要遭殃,因为她一旦急起来,就喜欢挠人。 跟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关我什么事?带走她的,可是你的人!要治罪,也是你的错!” “你!我……” 慕容娆儿像被塞了一嘴泥,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难受死了。 叶宿清呛完她,扶着额头,平稳一下心跳。 刚才只耍几下,身体就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要不是这些人,还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可能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抬手落下间,悬崖之上,风云之下,立着一个孤落身影,直勾勾的盯着叶宿清。 那种眼神,充满着,对于征服的欲望。 伴着突变的惊雷,妇人的话语,能杀人。 “还真是不乖,看我怎么调教你……” 叶宿清能感受到,隐隐约约的不安。 她,能扛过去吗? …… 沙沙的树丛里,穿梭着一个矮小的身影,稚嫩的肩上,还背着人。 颠荡摇晃的肩膀,慢慢被血浸湿,背上之人,身后还插着几支断箭。 “咳咳……” 又吐了几口血,少年的脸颊滑落血迹,和汗水汇作大河,流落在脚边,为脚下的路铺垫。 “哥哥,快了!快了……坚持住!” 小侍卫拼命朝医馆跑去,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每一步,都走得坚定,而稳重。 “哥,哥……” 何千缘意识空洞,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什么力气都没有。 冻僵的手里,仍然紧紧攥着荷包,嘴里还是喊着哥哥。 在她心里,不管发生什么,哥哥永远,还是那个,唯一的依靠。 月下的流连忘返,最是难忘。 为了躲避开官兵的视线,他特意在沼池里行走。 小侍卫磕磕绊绊的跑着,在海边的沼泽地里,艰难前行。 斑驳陆离的光影,透过树间,坠在他幼嫩的脸庞上。 活跃的小斑雀,似是在云端,遨游在天地之间。 他现在肯定希望,自己要是能飞起来,就好了。 忽然脚下一绊,两个人一起滚落在地上。 浑身被海水浸湿,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加重了身体的负担。 顾不上自己膝盖上的擦伤,一瘸一瘸的趟过水,架着何千缘,继续前行。 咕噜噜的水里,冒着泡,露出几条粗且长的身躯。 潜入水中,紧紧跟着他们的脚步。 越往前走,雾气越重,周围更加昏暗,每一步都要十分走得小心。 冰凉的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时划过小侍卫的脚面。 哆哆嗦嗦的咬着牙,可,还是不愿放手。 想过自己逃跑,这也不怪他。 毕竟害怕,是人之常情,但可贵的是,他没有退缩。 这是最宝贵的,比任何财富,都要珍贵。 突然,水中一阵涌动,小侍卫被搅动起来的浪花,拍打得站不稳脚跟。 污水飞溅,从水里跃起来几条海蛇,张牙舞爪的乱喊乱叫。 不,是只有一条! 这是一条,三头一身的异兽,直起身来和树木一般高。 遮天蔽日,身上的鳞片浩瀚无垠,闪着星光般的璀璨光芒。 一尾巴扫过去,树木尽断,落入无边的黑暗中。 身体的巨大悬殊,让两个人仿佛待宰的羊羔,毫无胜算,只能拼命逃窜。 前路难测,脚下的路更是很难走,时不时就会被杂乱无章的枝条划伤腿。 血腥刺激着蛇信子,几双如月般明亮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庞大身躯搅动的幅度,也不断增大。 逃出去没几步,就被缠住了,悬在半空中,离三张深渊巨口越来越近。 小雀斑害怕的跳动着,伴随着怦怦跳的心脏,宣告死亡的降临。 临到深渊,何千缘虽然被身体里残余的箭身,插得动弹不得。 失血过多的她,还是努力睁开眼,想着最后看一眼。 这个,舍命救自己的笨蛋。 借着微弱的光亮,何千缘看清了那张稚嫩的脸,干净的仿佛露水。 她很满足,也很抱歉,更是后悔。 满足自己,死之前还能看见,这么纯净的人。 悔恨自己,又连累了一个人,自己没能早点死。 后悔自己,还没能救回哥哥,就要去见他了。 也好…… 不管怎么样,都能见到他了。 心中的种种疑问,也终于能解开了,也算是好事吧! 最后,如果还有什么留恋,可能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其实,早就把他们当成家人了。 欠他们一个告白,也欠自己,一个交代。 也,还没来及告诉他。 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真正的他了。 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吧! “对不起……” 流下最后一行泪,意识开始溃散,慢慢的,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噼里啪啦的火花,燃烧着夜幕的寒意。 和真挚情感碰撞,而产生的花火,交相辉映。 “将军,他们好像不行了,我们要不要……” 看着相拥而跪的两人,依旧在挺直着身子,面色沉稳。 勇毅,且无悔。 铁铉摆摆手,示意众人退后,然后对着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充满敬意的拜了拜。 “将军,您这是?” “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 “呸!什么东西?!烧了算了!”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的时候,偏偏有人去碰钉子,不用猜,就是巫马聪。 铁铉皱着眉头,低头去看身旁那个猥琐的身影,心中的厌恶达到顶峰。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滚回去!” “你!” 铁铉直接无视巫马聪的二楞毛,鼻孔对着他讽刺着,扬长而去。 “老东西,了不起啊你!” 巫马聪对着铁铉的背影,就是一顿谩骂,举手投足间,都是教养。 “公子!公子——!!” “什么事?叫魂啊!”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来时的方向,应该是慕容娆儿那边的。 “小,小姐说,那个逃犯,又跑了……” 巫马聪抽搐的嘴角,又咧到了耳边。 “废物!还得我出马!” 说完,迈着小碎步,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前去支援,和丢人现眼。 留下来收起残局的,就只剩几个人。 有人怜悯,就有人罪恶心泛滥。 “怎么办?直接烧了?” “铁铉将军的意思,不是要厚葬吗?” “这群恶人也配?!扔海里得了!” “可是,他们说是恶人,但也没人见他们杀过人啊?杀的那些,也都是恶霸……” “这么看的话,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么坏……”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那么较真干什么?” “就是,选个最省力的,丢海里喂鱼!” “……那,行吧!” “确实,没必要”。 怜悯只是暂时的,最终能不能战胜内心的恶念,在于每个人。 一旦,在众多怜悯中,出现一个恶念,整体就会被带跑偏。 可能,所有的悲剧,都是这样发生的吧! 一念差,全盘皆输。 几个人跃跃欲试,准备将这对乱世佳人,殉葬大海。 “你们,在做什么?” 还没得手,贝壳的声音响起。 一般,只要这个声音传来,就肯定没有好事。 “卫公子!您怎么来了?” 卫隐像平时一样,笑得得体,温柔的弧度恰到好处,足够蛊惑人心。 “你们想在我家地盘,搞破坏,我还不能过问一下吗?” 侍卫们尴尬的缩着脖子,没想到,只是一眼,就被卫隐看穿了。 “卫公子,我们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们只是……” “无妨……好了,今夜真是辛苦你们了,这里交给我就好,先回去吧!” 傻呵呵的几个人,还以为自己捡到便宜了,不仅不用处理脏兮兮的尸体,还能提前回去,偷一会懒。 连忙奉承的点点头,“多谢公子!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卫隐依旧笑得温和,直到几个傻叉的背影走远了,他的流苏才再次飘荡起来,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清脆声音。 “可惜了,不过,你们不会白死的……” 温若白玉的面容,挂着一副诡异的笑容。 嘴角的弧度,像是哭,也像是笑。 走近海边,波浪袭过脚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他也害怕,大海的传说。 耳畔的风声不断,歌唱着戏子的故事。 “李隆基负了杨玉环,长生殿上眼汪汪……前世我是公子,你是仆从……今生我是小旦,你是小丑……世人皆知你我低贱,却无人知,你永远都是我心中,唯一的君王……你从未负我,我亦不离不弃……今生的长生殿,泪依旧,还是那么多……” 泪多,悔更多。 第120章 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她还是死了,也还是,死在了最害怕的海水里。 那盏灯,似乎也变暗了,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能,也被自己弄丢了吧? 努力了这么久,终究还是一场徒劳。 还连累了别人。 …… 冷津津的感觉,席卷着灵魂的摆渡。 意识空洞无物,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般模样。 不知道,哥哥是否也经历过,他害怕吗? 现在自己死了,还能再见到他吗? 还有好多话没说,好多疑问,没有解开呢…… 如果幸运,就让我以后,在世间游荡的时候,能和你相遇吧! 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做点好的打算吧! 忽然,摇摇晃晃的颠簸感,从腰腹部位渐渐的蔓延至全身,麻麻的。 我怎么,还会有感觉? 鬼也会疼吗? 那岂不是白死了? 何千缘这样想着,忽然眼睛,被一束光刺到了。 红晕了一片,这种感觉,和死之前,真的很像。 她眯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青幽幽的草地,毛楞楞的草根排列整齐。 看得人,很想一把薅上去,把新鲜的青草味,都据为己有。 好想一下子趴上去,滚一滚啊! 不对! 想什么呢? 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正倒吊着,被人扛在肩上! “谁?!放开我!” 何千缘开始上下踢腿,拼命挣扎,努力用手掰着揽在自己腰上的,那只宽厚臂膀。 “闭嘴!吵死了……” 许焕蒙着面,不耐烦的走着。 “是你?!你松开我!” 听声音,何千缘便知道,这人是之前的那个黑衣人。 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何千缘想着赶紧跑。 何千缘骨子里,就是个不服输的主。 这么久没见了,还是这个样子。 一直挣扎,捶打撕扯着许焕的衣服。 许焕一拍何千缘的腰间,她身子一僵,就动不了了。 “……你个混蛋,放我下来!!坏蛋……” 身体动不了,就开始动嘴。 叽里呱啦的,吵得许焕的头疼。 许焕了解何千缘,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闭嘴的。 但,许焕也不是好惹的,特别是嘴上的功夫。 他也很久,没和她斗嘴了,正好提前练一练。 “再吵,把你舌头割了!” “你割啊!我都死透了,害怕你吗?” 何千缘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死了,所以是天不怕,地也不怕了。 而掳走自己的这个人,不是赶尸人,就也是只鬼怪。 也不用顾忌太多,担心会吓到正常人了。 能发疯解决的事,干嘛要客气呢? “……那我就割别人的,当下酒菜!” “你!你……算你赢……” 也只有拿别人的命,去要挟她,才管用。 她一直如此,善良的傻子,吃过的亏都白吃了。 “…呼…” 何千缘乖乖闭了嘴,趴在许焕肩上,许久都不说话。 许焕本来还疑惑,这疯丫头怎么回事,变得这么听话了? 他沙哑的咽喉微微一颤,想开口关心一下,却始终没勇气再张嘴。 怕一不留神,嗓子好些,发出原本的声音,就被她认出来。 “喂……” 她又说话了,那就好。 “……作甚?” “大哥,您就算要抓鬼,能不能换个雅观一点的姿势?这个样子,我真的很不舒服啊!” 许焕的肩膀顶着何千缘的腰,硌了一路,估计是挺难受的。 “那你就受着吧!”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许焕加快脚步,一颠一颠的,硌得何千缘直叫唤。 “大哥,我错了!硌死我了!” 许焕的眼眸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却有点得逞的笑意,融化着他的面罩。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简简单单的。 …… 走了半程,许焕才饶了何千缘,把她放了下来。 但依旧点着她的穴。 他太知道她了,一有机会,她肯定拔腿就跑。 何千缘僵直的靠在石头上,冰凉凉的感觉,从背脊而上,冻得她脖子酸痛。 许焕拉高面罩,坐在离她几丈远的位置,耸了耸肩膀。 这几个月何千缘在九洲,可是重了不少,也长高了。 许焕再扛着她,都有点费力了。 何千缘动不了,只能噘着嘴,生闷气,脑子放空,胡思乱想起来。 也只有这样,何千缘才觉得,自己还是自由的。 许焕偶尔偷看一下,见她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的样子,很是不高兴。 他还是心疼的。 “想解开穴位吗?” “……不想”。 “当真?” 何千缘看起来,一脸的无所谓,眼神呆滞的望着天空。 许焕开始担心起来,因为她这个样子,才是最让人着急的。 小时候,只要她露出这副表情,就肯定是饭也没吃,话也不说,忧郁起来,折磨自己。 要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她不会闹,也不会埋怨别人,而是惩罚自己。 她不忍心伤害别人,又没有什么宣泄口,就只能残害自己,来慰藉心灵。 “真不真的,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我想不想有什么用?” 丧气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比任何人说,都要有杀伤力。 因为,她以前很乐观的。 要是连她,都丧起来了,谁还能经受住生活的考验呢? 许焕最看不得的,就是她这个样子。 她在自己心中,应该一直都是乐观的,积极的才对。 “……” 许焕能明白她现在的心情,但接受不了她的颓丧。 直接拿起一块石头,丢过去,解开了她的穴位。 石块正好打在何千缘的脑门上,砰的一声,脑瓜子嗡嗡的。 击中脑门,震动触及穴位。 不仅宣泄了许焕的小情绪,还顺带着解开了穴位。 “疼!” 身体能动了,何千缘赶紧捂住额头,揉了揉。 纤细白皙的手指下面,藏着她得逞的笑容,眨巴着一双清如水的眼眸,盘算着鬼点子。 “知道疼就好……别和死人一样,连疼都不知道……” 许焕低着头,语气冲冲的,像是在生气,也有点呜咽的哭意。 “我不就是死人吗?你不是赶尸的嘛……” 何千缘溜着眼睛,偷窥许焕的眼神,一边试探,一边悄悄挪远。 许焕生着闷气,没察觉何千缘的小动作。 挪到差不多的位置,看好时机,拔腿就跑。 连鞋子都顾不上了,直接甩掉了一只,散乱的头发在自由的飘舞。 之前巫马聪一箭射过来,正巧击中绑起来的头发,当时直接就散开了。 截断的发丝,连同吴释送的发带,一起被风卷走了。 找也找不到,头发也一直没时间打理,就一直散着。 发根偷会懒,自己也享受一下,没有束缚的感觉。 乱糟糟的头发,随着风的路途旅行,在耳旁轻轻划过。 衣服上的血迹还在,加上不修边幅的发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野丫头。 但她那一双灵动的眼眸,仿佛落入凡间的星辰,在寻找着黑夜的怀抱。 跑了许久,身后都没有动静,应该是没追来。 “呼——想抓我,下辈子吧!” 何千缘躲在树后,前前后后看了好几眼,确认人没追上来,才放心瘫坐在草地上。 还没捂热乎呢,忽然被一股吸力,连扯带拽的,拖了回去。 “什么情况?!!哎——!” 只是一晃神,何千缘眼睛都没眨几下,就闪现到了许焕面前。 他还坐在原地,摆弄着手里的冰凿,眼睛微眯,有点得意。 “玩够了?” “玩够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许焕突然站起来,一步步的逼近,何千缘哆嗦着腿,往后退。 他另一只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慢慢递到何千缘眼前。 “大哥!打人不打脸,伤人不兴暗招!别乱来!” 何千缘慌忙闭上眼,两只手一起晃悠,嘴里说出来的,都是些没头脑的话。 但只要有用,管什么逻辑不逻辑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爱要不要……” 许焕一抛,手里的东西灌着风,发出欢笑,落在何千缘的手里。 何千缘听准时机,及时接住,睁开眼一看,是自己的荷包! “怎么在你这?” “你要不要?废话真多”。 许焕大步走在前面,扎着一撮小头发,拢在耳旁,被风轻轻吹起,满是桀骜和不驯。 他笑,只是因为,她还是这般活泼。 那就好了。 她没变,他们就还没输,这个世界也就还有救。 “要要,你等等我!” 何千缘蹦蹦跳跳的跟上来,赶紧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都没少。 最重要的是,灯盏还在,太好了! 那哥哥岂不是,还有机会回来? “吴释!我们……” 何千缘下意识的喊起吴释的名字,因为只有他,才知道如何运用它。 而且,何千缘早就习惯吴释的陪伴了。 这才想起来,自己上次就没见到他。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想到这,何千缘停下了脚步,许焕也回过头看她。 她黯然失色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 可惜,他没办法安慰她。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愁,我亦愁。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只是,这里没有大海,他们已然离开了珑洲,这里是飔洲。 风的愁,似乎更愁。 第121章 我想你,你去哪了? 失魂落魄的走着,进了城,再热闹的地方,也见不到她的笑脸。 时不时,回望来时的方向。 她真的很想回去,再看一眼,再找一找。 许焕猜透了她的心思,拽着她的手,一直赶路。 但他也不知道,他的路,又在哪里。 “想回去?” “嗯……” “回去做什么?” “……不知道……你找到我的时候,那个人……” “没死,放心……还有空关心别人,服了你了”。 穿梭在人群中,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着,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所以,你承认,是你救的我们?” “救到了吗?你还是死了……” “他还活着,不就好了吗?我……倒是无所谓……” 许焕侧过脸来,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出她是认真的。 “你,不救哥哥了?” 许焕知道,何千缘能猜得出来,他和吴释等人,一定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关系被看破,倒也无关紧要。 只要,背后的事,别牵扯到她,就足够了。 他们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她远离。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让她好好活着。 对此,许焕很自责,所有人都很自责。 “我……想,也不想……” “怎么说?” 何千缘揣着荷包,思考许久,才憋出一句,不知道是不是违心的话。 “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我死了,哥哥死了,我却感受不到他,我的死没有意义……活着这么辛苦,不知道哥哥,还想不想回来,复活他也没有意义……似乎,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感受着相握的手心,正在出汗,湿漉漉的,和此时的心情一样。 “……那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什么意思?” “吴释没告诉你吗?玉雪盏的能力有限,只能收集残魂,将其修复……” “啊?” 何千缘心不在焉的,想着别的事情。 “也就是说,要想真正复活他,灵魂只是其中一步,还需要尸首与之契合,这其中,少不了奇仙异草的补助……你听了吗?” 许焕抬手敲了敲何千缘的脑袋,好让她回过神来。 “疼!这些我都知道,吴释告诉我了!” “那你还犹豫什么?” “犹豫……哥哥想不想见我,他的魂魄既然没了存念,我又何必,去打扰他呢?” 何千缘只要一纠结,就喜欢嘟囔着小嘴。 她所有的情绪,一般都挂在脸上,藏在眼眸里。 许焕从小看到大,只需一眼,就能知道她的忧虑。 “他……一定是想见你的”。 “你哪里来的自信?莫非,你认识他?” 何千缘小心试探,许焕一直警惕着,没有露出破绽。 “猜的……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这有什么难猜的……” 好吧,嘴还挺硬,看来装可怜这招,已经没用了。 何千缘撇撇嘴,鼓起的嘴巴瘪了下去,叹了口气。 “也是,我想,哥哥肯定是在意我的,不管……他怎么想”。 太多的谜团解不开,吴释不知所踪,而煋原和碎英…… 唯一的突破口,还是在林炫身上。 何千缘也想过,能不能先回旧陆,找仇沝对质。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桓许久,终于还是否定了。 从这一路走过来的种种,不难看出来,送何千缘回九洲,仇沝是有目的在的。 甚至于,当初救何千缘,她就是有目的的。 以及,她,到底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疯狂的复仇? 亦或是,其他毁天灭地的事情? 她不敢想,也想不到。 或许,更加了解她,知道她前世今生的故事,就能更好的应对未来了。 所以,接下来,就要踏上流浪之路了。 寻找真相,和出路的,旅途。 “那就走吧!” 许焕猛得拉了何千缘一下,她的脚步跟上来,踏着同样的频率。 “你轻,点……” 何千缘身体往前一倾,鼻尖离他的背脊很近。 抬眼看向他,阳光透过发丝,刺在她的脸上。 很熟悉的感觉,很熟悉的味道,很熟悉,很熟悉…… …… “对了,你找到他们两个了吗?” 许焕一愣,停了下来,何千缘一脑门撞了上去。 何千缘知道,他们是一伙的,但知道的不多。 “……没有,化成尘埃了吧……你在意他们干什么?” “怎么说,他们也是舍命救了我,自然要好好善理他们的后事……以前死的时候没人管,变成了野鬼……现在再死一次,总要有人在意一下了”。 “多管闲事,无聊!” 许焕抱着双臂,傲娇的扭过脸。 “还说我?你不也是吗?要不然你干嘛管我?” 何千缘不服气,叉着腰质疑许焕。 她破破烂烂的衣服缠在一起,裹得不透气,天气渐热,憋得脸红红的。 一个死人,怎么还会有体温呢? 何千缘疑惑过,也一直想知道,但这个有点熟悉的黑衣人,似乎不想多说话。 不过,迟早,她会套出来话的。 许焕有点心虚,故作镇定。 “缺个小鬼服侍,顺手捡的你而已,少自作多情,没脸没皮!” 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还能被人说是小鬼! 现在,何千缘算是能理解碎英,为什么被叫小鬼会生气了。 确实很不舒服,她也有点生气。 但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这个人,还憋着什么坏招没使呢。 “顺手?那你怎么不捡那个小侍卫?他可比我要乖!你要是捡了他,现在不就没人在你耳边叨叨了吗?真是没眼光……” 何千缘跟在后面,嘴里说个不停。 好像以为自己死了,就什么顾忌都没有,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的天性,也渐渐显露。 活着的时候,不敢做这个,不敢做那个,现在死透了,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呼,再不闭嘴,现在我就能,让你永远都说不了话!” 许焕从袖口抽出冰凿,假装凶狠的样子,瞪着何千缘。 何千缘瞪大眼睛,但并不害怕。 依稀可见他的目光,不是凶恶的,而是有点笑意,很暖心的笑。 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一样,幼稚的很。 真的,很像他。 青蓝的眸子,偶然一晃,瞟到了别的地方。 这一眼,瞳孔缩小的更多了。 “……” “怎么?吓傻了?” 她的眼神呆滞,像是看透了什么,许焕收回玩闹的眼眸,冷漠的向前走。 刚走几步,回头偷看她的表情,发现她还愣在原地。 没等许焕往回走,何千缘突然跑过去,拉着他就往角落里躲。 “做什么?” 许焕疑惑的低头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才发现是他们。 是那群讨厌的世家子弟,又来飔洲,帮倒忙来了。 在珑洲耽搁那么久,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都嚯嚯完了,居然还有脸来。 真是不要脸! 不知道这一次,他们能不能帮上飔洲百姓? 但最好,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他们什么水准,长老们肯定是知道的。 这不是,实在是没人了吗? 再不让他们历练历练,万一以后九洲有什么灾难,还能指望谁呢? 再菜,也要上。 “一群笨蛋,就会给他添乱……” 来到飔洲,莫以尘作为漆佬的弟子,肯定要全权负责他们的安全。 毫无疑问,又是个苦差事。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你又知道了?能不能不补刀?!” 许焕暗戳戳的讽刺何千缘,她才是莫以尘最大的麻烦,语气中稍稍夹杂着醋意。 何千缘聚精会神的,扫视着过路的人马,他们一个个的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在珑洲的落魄样子。 也真是,够能装的。 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声笑语间,走过几个熟悉的面孔。 卫隐,巫马聪,慕容娆儿,李新匀,徐啸杰…… “他怎么不在?” 何千缘疑惑之中,越探越出头,就差怼到队伍上去了。 许焕扯着她的斗篷,将她拽了回来。 “这么关心他,不如直接去找他吧!” “谁关心了?我就是看看!” 何千缘甩掉许焕的手,拢了拢斗篷,不自觉的又看了几眼。 还是没有,怎么回事? 难道是,中途有其他要紧的事,被耽搁了? 不会吧? 迎接队伍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他不在呢? 卫隐,徐啸杰都在,莫以尘怎么会不在呢? 不会出什么事吧! 呸呸呸! 乌鸦嘴! 瞎想什么,万一成真了,那你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相信他。 他会没事的! …… 你,去哪里了? 我,有点想你了…… 第122章 昏灯半盏,独坐为谁忧 昏灯一盏,彻夜的亮着。 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闪亮着心中的煎熬。 许焕倚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但怎么也睡不着。 只听见旁边的毛丫头,翻来覆去睡不着,而弄出来的声响。 “你睡不睡?不睡我就把你塞进瓶子里,再灌上水”。 “……” “不说话,是默认,还是睡着了?” “睡着了…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没有想…” 何千缘用斗篷蒙着头,缩成一团,怀里抱着灯盏,背对着许焕装睡。 还是和以前一样,就是嘴硬,再把自己憋出内伤来。 “好吧,随你,我睡了……” 许焕一翻身,侧了过去,不一会儿,均匀的吐息声响起。 原来,鬼也是能呼吸的…… 何千缘微微侧身,瞟了一眼。 哎呀!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是个溜之大吉的好机会啊! 何千缘偷摸的爬起来,抽出几根银针,对准许焕的穴位,偷偷扎了进去。 没反应? 太好了,继续! 直到何千缘把,几乎所有,关乎运动能力的穴位,都扎满了,才放心的跑路。 一边跑,一边忏悔。 “抱歉了!等我回来再和你解释,好好睡吧你!” 既然有这机会,何千缘干嘛不干脆逃跑,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因为他知道哥哥的事,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跟着他,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不过,也不能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还是要有自己的主见。 就正如这次行动,不必征取他的同意,而是要自己主动出击。 直接越过他,岂不美滋滋? 最烦别人控制我了,你算老几,我的世界我做主! 她要去哪? 自然是去找莫以尘,白天没看见他,憋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熬到晚上。 飔洲的府邸分为两处,一处在山巅,也就是漆佬的住处。 另一处,就在飔洲的中央城区,方便办案使用。 飔洲有两处府邸,不是因为富裕,完全是漆佬的功劳。 漆佬在飔洲的威望很高,九洲存在以来,他就一直坐镇洲长的位置,从未有人能撼动。 自然而然的,漆佬的宅子就成了,第二个办案的处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漆佬,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 他处理的公文,都是运到自己家批阅的。 批阅后,再运送到中央城区存放,由其他文官查阅几遍后,再分发下去执行。 漆佬也只是定期去山下查看,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待在山上,或者外出。 这样的管理,虽然费时费力,但好在效果还不错,没出什么大乱子。 主要是,没人敢提意见,漆佬这个怪老头,谁说话都不好使。 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别管。 何千缘沿着城区寻找,不一会,就摸到了府邸的墙边。 她觉得,莫以尘可能是在办公,所以没露面。 先从这里找起,是最可靠的。 来这里,何千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让莫以尘放心,自己…… 虽然是死了,但好在还有意识存在。 他找不到自己,肯定会着急的。 以防,万一他觉得自己死了,再给自己立个碑什么的,就太浪费了。 还,怪怪的…… 总之,先见到他再说吧! 死了以后,何千缘身上的荆棘慢慢消退,眼眸之中,似乎也没有了脏东西。 也许,她真的能做自己了。 身轻如燕,整天轻飘飘的,特别舒服。 不过,就是胃口太大了,好像怎么都吃不饱。 轻松的翻过墙头,潜入了内院。 果然,弯弯绕绕的,和漆佬的宅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寻了半天,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都没有。 奇怪,按理说,莫以尘只要是在的话,肯定会点灯的。 难道,他已经睡了? 那我,偷偷摸摸的潜进去,不就是变态了吗? 不对,私闯府邸,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是进,还是不进呢? ……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何千缘还是腆着脸,一个一个的摸了进去。 她像是老鼠一样,把所有的洞都拱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大米饭。 “奇怪,他不在这,会去哪了呢?不会……” 何千缘心里一颤,抬头看向了山巅的那座鬼宅。 这时,忽然就打起了雷,劈开了云层。 晴天霹雳,总感觉大事不妙。 他不会做了什么,又让漆佬给关起来了吧? 要真是这样,他现在肯定很痛苦,我要去看看! 下定决心,就翻墙出去了。 刚着地,唰唰几下,尖锐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 借着月光,银针迸发,刺中了何千缘的衣袖。 没挡几下,直接就被钉在了墙上。 衣服的撕扯声,伴着雷声,烘托着尴尬的气氛。 何千缘咬着嘴唇,咧出一个笑容,眨巴着无辜的眼眸。 “……嗨,睡得好吗?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 许焕踏着雷声出现,闪电化作风暴,宣泄着他的不满。 “是啊,真够巧的……” 他的眉型有点尖锐,眼睛细长,但并不小,炯炯有神。 像是一只,高傲孤冷的狼。 他生气的时候,喜欢抱着膀子,斜着眼睛看人。 完全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 银针收敛,自动回到了荷包里,何千缘才松松肩膀,站稳脚。 “多谢不杀之恩,要不然还得再死一次”。 何千缘一步一步挪过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扯了扯许焕的衣袖。 “我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 许焕低眸看着何千缘,怒气还没消下去。 “不放纵,一点都不放纵……是我不好!绝对没有下次了……” “信你个鬼……” 许焕挑挑眉,语气十分怀疑。 “我不就是鬼吗?你当然会信我的,对吧?” 何千缘恬不知耻的笑着,许焕闭上眼,摇摇头。 “无聊”。 不想再听她胡诌了。 他自然是信她的,一直都会。 许焕刚才装睡,故意给她溜走的机会。 但又不放心这傻丫头,一个人去,就跟了上来。 许焕明白她的心思,那何千缘,知道他的吗? 她当真察觉不到,他是谁吗? 可能,是装的吧! 有些事非做不可,有些事不可说,有些事也只能装傻充愣。 …… 两个人一路无言,却很有默契的都往山上走,好似都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你确定,他会在这里?” “不确定……” “那你就来送人头?” “……其实,我也没有很了解他”。 “但他足够了解你,对吗?” “……” 黑漆漆的树林里,微弱的光线打在身上,看不清神情和目光。 只有透过脚步声,传递出来的心跳,才能察觉内心深处的晦暗。 鬼,也是有心跳的。 鬼和人的区别,其实不大。 可以说,人和鬼,本就是一种生物。 只是温度,不同而已。 有时候,甚至鬼的温度,都比人要高。 何千缘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许焕的眼睛。 目光炯炯,真挚而热烈。 看得许焕有些心虚,慌忙躲开了目光。 “看我干嘛?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好像,你也挺了解我的……不是吗?” 何千缘面无表情的脸,忽而一笑,调皮的眨眨眼。 看透了什么,又看不透什么,都在她的心里藏着。 她,并不傻,也并不太聪明。 暂且,都是好事。 “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许焕又被耍了,憋着一肚子的火,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和她当面拌嘴。 只能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吓唬她。 “这么玩不起?小气鬼”。 “你闭嘴!” 玩闹归玩闹,正事还是要办的。 趁着雷声大作,他们从正门,直接就进去了。 原本以为,珑洲出了那么多的事,别的府邸肯定会加强防护。 想进飔洲的地盘,肯定要费一番周折,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荒芜,一个把守人员都没有,凄惨的很。 春天已然到来,只是这间院落,像是被春姑娘遗忘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再一看,似乎,比之前还要荒凉。 蓝盈盈的柳树已经枯萎,枯枝败叶落了满地,被袭来的阵阵寒风,吹起,又落下。 往复循环,无休无止的轮回。 看不见,任何的新生命冒出头来,滋润一下这个人间地狱。 “怎么感觉,一个人都没有……漆佬不在是好事,但影爷爷,也不在吗?” 许焕脚步轻盈,神情自若,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轻松的好像,他已经预知了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何千缘紧张兮兮的探视四周,最终确认,正院里什么人都没有。 走向偏院,忽然眼前闪入一抹光亮,一时有点不习惯,和惊讶。 有人在亮灯,会是莫以尘吗? 溜到窗下,透过薄薄的窗纸,看见一个苍老的身影,正对着烛火发呆。 此刻的心情,怎么说呢… 有点失落,也有些高兴。 看来,这春夜里,不止我一个人,点着灯,还睡不着觉。 只是,他是在为谁担心呢? 他又在守护什么? 有意义吗? 或者说,他,孤单吗? 独坐窗前,为谁忧? 第123章 为谁辛苦,为谁甜? 题外话,问个问题,你们有没有孤独过? 一瞬间,还是一阵子,亦或是,一辈子…… 谁都难免,谁都不懂。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如果…… 我说的是如果。 你确切的知道,孤独降临的时刻,你会怎么做? 选择逃避,还是坐等接受呢? 在我看来,不论是什么结局收尾,都是正确的。 因为,你选择的时候,就已经确定,那是正确的了。 你的心意,就是正确的,不必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和世俗的指责。 每个人生来,就有选择的权利,和正确的义务。 …… 老影,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人独守空巢。 一腔热血,沸腾着枯萎的柳树,妄图使其起死回生。 只是,真的还会,有机会吗? 孤灯虽然亮着,却也像是没亮。 空有其表,没有灵魂,幽暗暗的,仿佛鬼火现世。 “影爷爷……” “别看了,先干正事……等事成,我陪你一起……” 何千缘抠着窗台的指甲,随着她身体的离开,而在上面划过。 发出微弱的,刺耳的,悲戚的呐喊声。 试图划破,这漆黑的魅影,偷来一丝光亮。 许焕跟在何千缘身后,走了没多远,又忽然回头看一眼。 敏锐的眼眸,盯着窗口,那个枯老的影子。 阴风过,烛火摇曳,长长的胡须微动。 却不见影子的动静,一动不动的,似乎是睡着了。 许焕只是看了一眼,影子忽然间,就颤抖一下。 原本板正的头,一下低垂下来,烛火也随之灭了。 他眼中的幽火,渐渐开始燃烧。 …… 咔嚓一声,机关启动,紧接着石门打开了。 枯草之中,藏着的秘门,被再次打开。 先前,有熟悉的人陪着,心不太慌。 现在,还有熟知的人在,一点也不慌了。 她很庆幸,他来了,来陪伴自己了。 进入内部,还是熟悉的味道,一股湿漉漉的血腥味。 陈年往事,有黏稠的血甜味,却也不堪回首。 “小心点,里面有人”。 “当真?是他吗?” 黑暗中,许焕的语气平缓淡然,略带点危险的气息。 因为,何千缘闪亮起来的眼眸,似有银河在流淌,是那般迷人。 只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却不是,为了自己。 何千缘既小心翼翼,又慌慌张张,慢慢溜进内部。 满怀希望的寻找一番后,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心中的落差感可想而知。 空气稀薄的地下,怒火的灼烧感,已经蔓延至窗外,点燃了月光。 “你不是说有人在吗?干嘛骗我……我最讨厌被人骗……” 何千缘咬着牙,颤抖着声音,埋怨道。 她咬得很用力,牙缝里都渗出了血,和隐隐的眼泪,在心间一起流淌。 “我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掌握,但……为什么,还要骗我玩……” 其实按常理,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玩笑,她是不会这般生气的。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挺能开得起玩笑的人。 只是,现在的这个玩笑,轻易的毁掉了她的希望。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是不可容忍的。 一个人就算再乐观,也是有底线的,不是什么玩笑都能开的。 所以,她怒了,为家人而怒,也为了自己。 看何千缘被自己惹哭了,许焕也很自责。 但他就是这样,嘴毒心软,总是办坏事。 以前在旧陆,他就没少惹何千缘哭,现在也是一样,又要哄她了。 许焕虽然毒嘴,但这次他没有说谎。 “抱歉……但我没有骗你……你看”。 许焕抬头看着上方,何千缘吸吸鼻子,恼火的说道。 “看什么?又想耍我是不……是……” 何千缘倔强的低着头,就是不看,许焕捏着她的脸,硬是抬了起来。 这一眼,比在这里看见莫以尘本人,还要震惊。 原本昏暗的黑室里,其实,并不黑暗。 斑斑点点的荧光,在高悬的屋顶闪耀,美得如痴如醉,似是星空的剪映。 余晖生脉,洒在其余的晦暗之上,便也生出了光亮。 尘封于墙壁上的秘密,终于被揭开,露出百样的破绽。 层层叠叠的字迹,错综交杂在一起,却依稀能从中窥得一二,当年记忆的温度。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小咩,你现在过得好吗?” “……今天又被外祖(划掉)师父……责罚,跪了两个时辰……其间,我在想着你”。 “又挺过来一天,会是你在眷顾我吗?” “今天,影爷爷给我买了个糖人……我藏了起来,留给你”。 “你在哪呢?会想起我吗?” “我想你了,怎么办?” “能不能,到梦里看看我,就一次……” “是不是,我的心意不够真诚,南风不知我意,才吹不到西洲,你也不愿意见我……” “那我多抄写几遍,是不是就可以了?” “我不是故意烦你,只是,真的没人愿意陪我说话了……别不理我,好不好?” “你能听到吗?”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南风知我意…知我意……”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读到这里,才刚到一小半,其余的便都是重复的一句话。 就是,他教她的那一句,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变过。 一直写到如今,剧幕才刚刚拉起。 看到这些,谁也不想的,但阻止不了。 …… “怪不得,他就抓着这一句不放,原来是这样啊……” 何千缘摸着工整的字迹,想着一点一点的看过去,到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因为,这上面的记忆,被血迹紧紧的封印着。 她也实在是,忍不下心来,去撕开这一层屏障。 怕会,弄疼他的回忆,再让他流血。 “真是……辛苦他了”,许焕看得出神,喃喃的说道。 小心的收回手,再抬头看一眼,想牢牢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这样的话,他的记忆,就能有两个人在了。 也不会再孤单,再恐惧,再无力的嘶喊。 也没人回应了…… 眼眸微微泛起的泪花,是心疼你的,也是为自己开心。 这个世间,我有了你,一直在陪伴。 就够了…… 只是,他小时候就认识我吗? 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 是哥哥告诉他的吗? 还是…… 我又忘了什么? 该死,我真该死…… 何千缘努力在脑海里回想着,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找到关于他的记忆。 可是,什么都没有。 何千缘抱着头,越往前回想,头疼的越厉害。 许焕看她痛苦,也跟着痛苦,但他没办法安慰。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能做到就只有,举起想搭在她肩上的手…… 再放下。 然后,压着嗓子,冷冰冰的说道。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走吧,他不在这里,别耽误时间”。 说完,许焕拉着何千缘的手,一起出了黑室。 刚出来,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个黑影,猛得袭击了。 哐啷几声,黑影手里的两个大家伙,齐齐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何千缘原先还失魂落魄的,被这一吓,立刻警惕起来。 习惯性的躲在树后,和黑影拉开距离,方便她施展开银扇。 许焕则站立在不远处,寒锋闪烁之光,从他尖锐的冰凿上发出。 咔嚓咔嚓的声音,很熟悉的灌入耳朵里,又是只鬼吗? 漆佬的地盘,小鬼都能当家了? 太猖狂了吧! 比自己还要,不知天高地厚,特地来寻死。 特别是,在这个凶巴巴的黑衣人面前,居然还敢招摇过市。 连我都要夹着尾巴做人,真是心里没点数。 下一刻,许焕手持利刃,直接冲了过去。 铁器碰撞引发的火花,像烟花般璀璨夺目,却又转瞬即逝。 在死寂的院落里,上演一场盛大的演出。 地上死去的枯叶,似乎又活了过来,被气流吹起,泛着蓝盈盈的光亮,形成暗夜的旋涡。 旁边枯死的柳树,随之起了反应,光秃秃的枝条上,也荧光点点飞,燃烧起来。 黑影横冲直撞,出招完全没有章法,像是低阶的鬼怪,异化的时间不会太长。 可是,这宅子建在山巅,根本没有多少人。 明明山下有更多的血肉,能供它过活,它怎么会上来这里呢? 还是说,它本来就是这里的人…… 影爷爷,不会有所察觉吗? 不对! 影爷爷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想到这,何千缘沉不住气了,趁着许焕牵制住它,赶紧跑向了老影的房间。 撞开门,点燃火烛,便着急喊道。 “影爷爷!您没事吧?爷爷?爷爷……” 没人? “怎么会?刚才明明有个影子在的……” 到这里,何千缘脑海里,浮现出最坏的可能。 但她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相信自己的想法。 何千缘冲出门,朝许焕喊道,“等等!那是……” 没等她说完,黑影跃了起来,盖过月光的闪耀,蓄力一击,便朝许焕砸去。 来不及反应,许焕只能动手,一招劈过去,什么都没了。 黑血飞溅,打湿了柳枝,也晕染开了这里的秘密。 血色的月光束,射在他的面容上,依旧是那般的苍老,和善可亲。 “影爷爷——!!!” 第124章 愿教清影,长相见 枯树逢春,还能生出花来吗? “影爷爷!” 这声爷爷,他听了许多年,却怎么也听不腻。 多想,再听他说一遍。 多希望,那个曾经,欢快过几刻的,孩提声,能再出现。 …… “小公子?公子,爷爷给你洗澡好不好?公子……” 今年,是新历的第六年,也是旧历结束的第六个年头。 是个春天,但和冬天,也没什么两样。 不少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这年的老影,也还没有那么老,胡子还是乌黑乌黑的。 他的日常生活,很清闲,也很简单。 就只是烧火做饭,洗洗刷刷,打理无人问津的空院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守护着自己的家。 守卫着,这个曾经欢乐过的土地,还有那片依依蓝柳。 只是这一天,枯燥乏味的生活,被一个小孩子的到来,给打破了。 老影正在围着院子洒扫,一圈一圈的往里赶,渐渐收拢成一个点。 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尘土飞扬之中,感到一丝,圆满的意味。 忽然,微风拂过,他微长的胡须被拂起。 门开了。 “漆佬,您回……” 老影像往常一样,挂着笑脸迎上去,却意外的发现了,和平常的不一样。 漆佬干瘦的肩膀上,明显还扛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个小孩子。 漆佬飘进门,长长的眉毛和胡须,似是柳枝般,柔软的摇摆着。 和满庭的蓝柳,齐舞起来,是在欢迎谁的到来呢? 是漆佬,还是他扛着的那个,小孩子呢? 老影说不清楚,也看不透。 陪在这里这么多年,他怎么也看不透,眼前的这个老人。 甚至感觉,愈行愈远。 老影拿着扫把,忽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话到嘴边又该如何说出口。 愣了一下,直到漆佬把小孩子塞到他怀里,才清醒过来。 扫把没了支撑,瞬间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给院落,带来一点生气。 “您这是……” “把他洗干净……喂饱……” 漆佬甩了甩衣袖,径直走过,消失在尽头。 别的不行,这甩手工作,倒是做的很到位。 “……是”。 老影低头,仔细看着,怀里的小人。 人,在这里,本就是稀罕物,何况是个孩子了。 老影看得很仔细,恨不得把脸直接贴在上面,好看清楚每一个细节。 他身上很脏,全是泥水,头发也乱糟糟的,扎满草根。 衣服上都是布丁,看缝衣人的水准,很稚嫩,年纪应该不大。 小脸上的泥块已经干巴,碎成一块一块的,轻轻一碰就掉了。 即使已经脏成这样,老影从他的眉型神韵,还是看得出来。 是个漂亮的孩子,很漂亮,和小姐…… 一样漂亮。 蓝柳摇曳生姿,一直朝他们招手。 是欢迎,还是劝阻,让他们离开? 烧好热水,一回头,躺在床上的小孩子不见了。 不知何时打开的门,时不时,被风吹得吱嘎响,偶尔还会,有几片柳叶飘进来。 老影一边找,一边轻声呼唤,动作轻柔,怕吓到小野猫。 “公子?你……” 找了一圈,终于在一片柳树下的草丛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小毛孩。 他幽蓝的眸子,在一片灰绿中十分瑞丽,亮晶晶的。 仿佛暗夜的星辰,坠在了枯草之中,十分显眼,一眼就能看到。 这双漂亮的眼睛,很像小姐的,但也略有不同,多了几分桀骜不驯。 “别过来!你离我远点!” 初来乍到,难免警觉。 小毛孩软软的声音,说着凶巴巴的话语,根本就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反而,有点桀骜的可爱,虎头虎脑的。 不停用小脏手,拾起石块,丢出来,直到累得筋疲力尽,才停下来。 老影不好刺激他,只能另想法子,就跑回房间去找东西。 等他回来,那个小毛头依旧是一副防备的样子,只是累得强撑着罢了。 无精打采,却又精神倍增。 “别怕,你看,爷爷给你拿什么来了?” 老影手里攥着一个小泥人,笑嘻嘻的小模样,打消着防备心。 小孩子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去够小泥人。 也许,是因为血脉的关系,他对这个小东西很着迷,愿意放下一点戒备,去拿到它。 这是小姐的旧物,已经许久不拿出来了,只因为漆佬不让。 一伸一缩,依旧还是警惕的。 拿到手的那一刻,所有的顾虑,似乎都能烟消云散。 闪着泪光的眼眸,染上霞云,梦幻得不真实。 “……她在哪?我要找她!” 他以为,她也得救了,还和自己在一起。 只是,事与愿违,罢了。 老影以为说得是漆佬,想了想还是说了假话,没忍心让他难过。 因为漆佬的脾气,没人比他更了解,谁去打扰他,必死无疑。 “他,已经睡了……你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夜,明天爷爷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她睡了? 那就…… 好好休息,明天再去找她。 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是现在这寒院里唯一的温暖,也是唯一的依靠。 他,值得信赖吧? 和刚才一样,试探一番,最终搭上了那双粗糙的大手。 …… 浴室内雾气缭绕,整个都是热乎乎的,仿佛没有温度的边界。 脏兮兮的小脚丫,没敢轻易踏足这里,脚尖点了几下,才敢迈上去站稳。 好久,没有见过热水了。 老影站在一旁,一边加水,一边用手试水温。 “小公子,水温正好,到爷爷这来吧!” 小孩子退了几步,咬着嘴唇,嘟囔出几个不友好的字。 “你,你出去!我……自己来……”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自理能力也很强嘛! 让人心疼的,自立。 “好,爷爷出去!衣服在这,洗完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等老影出去了,小毛孩才脱掉脏兮兮的上衣,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旁。 把自己整个泡在水里,水脏了,他白皙的脸庞露了出来。 原本灰泥色的头发,也变回了自己的颜色,是墨色的。 小小的身躯上,已经有了几道伤痕。 新旧交替之际,便也是重生。 洗得香喷喷的,上了餐桌,小脸上却又不高兴了。 老影做了满满一桌饭菜,香气四溢,就是不见小家伙动筷子。 “怎么了?不饿,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 小家伙,嘴还挺挑的。 “今天先凑合一下,明天爷爷做你想吃的,乖,多少吃点!” “我是男孩子!” “爷爷知道,还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那你还给我,拿女孩子的衣服……” 小家伙扯了扯衣领,嘟囔着嘴。 粉白粉白的衣服,衬得他刚洗完澡的脸,红扑扑的,湿漉漉的齐肩短发微卷,贴着脸颊。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 “哦!府里只有这个了,你来的太突然,爷爷还没有准备……明天,明天一定给你换!”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还怪有,自尊自爱之心的。 认真的小模样,可把老影乐坏了。 “多吃点,来……” 表明自己的立场,得到了回应,才开始动筷子。 满满当当的食物,是前几年的他,想都不敢想的。 也不知道,她吃饱了吗? 可别把自己吃撑了,那丫头一向如此…… 嘴馋的不得了。 略微动了几筷子,泪花就噙满了眼眶。 “……谢谢,爷爷”。 这是老影第一次,听见有人叫自己爷爷,也是唯一一次当爷爷。 “哎……” “爷爷也吃……” “好……叫什么名字啊?能告诉爷爷吗?” 老影猜到,他一定姓莫,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估计,就连漆佬,都不知道。 “以尘……以为的以,尘埃的尘”。 身处异地,心在慌张,这许多年来的夜晚,都是一样的。 不管怎样,都是安稳不下来的。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流浪天涯。 身在那里,心却不在一起。 它,亦或是它们,在为谁停留? …… 第二天天没亮,小莫以尘就自己洗漱好,绕着院子,找到了老影。 老影正在准备早饭,微光照亮厨房,映衬着他身上的慈爱气息,变得愈加强烈。 “醒了,睡得好吗?爷爷给你做早饭啊!” 小莫以尘还穿着粉白的衣服,头发自然的散在肩上,俏皮可爱。 眼眸之中透着几分成熟,在溜溜的转,寻找着什么。 “怎么不见小咩?” “谁?昨天就你一个人啊……哎!你去哪?别乱跑……” 小家伙听见这话,恍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僵住了。 下一秒,直接冲了出去,老影拿着柴火,怎么都撵不上。 “骗子!骗子……” 十岁的年纪,几十岁的脾气,嘴上念叨着,埋头往前跑。 不知不觉中,就跑到了正庭,那是漆佬的活动区域,也是死亡的入口。 微风不燥,正好吹过柳梢。 随风而来的,还有力道强劲的拂尘。 “以尘,小心!” 微光下,影子模糊的显出一个形来。 拂尘落下,马上就要打在自己娇小的身体上,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 躲不开,却挡的下。 如果,有影子在,就能将人互换位置,你会把它用在什么地方? 是干坏事,还是去救人? 老影选择了后者,以一己之身,护下了属于春的生机。 丝丝缕缕,看似柔弱,缠在一起,便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抬手一挥间,便是灰飞烟灭。 好在,肉体还不是灰烬,能挡下这一击。 眨眼的功夫,小家伙倒在了后面,被老影紧紧护在身后。 苍老的背影,让莫以尘恍惚,也很自责。 “爷爷!” 影子的作用,如果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可惜了? 那一刻,只愿,那个清影,不会再看见。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伤害了? 第125章 我究竟,死没死? 影子…… 伴随我们终生,却很少被人们提及,它永远都被踩在脚下。 碌碌无为一辈子,最终伴随着身躯的消失,而灰飞烟灭。 你在意过它吗? 感受过,它的感受吗? 可能,大多数人都没有过。 更多的应该觉得,像我这样想的人,百分百是个神经病。 我是特别,而不是神经,请不要用世俗的眼光看待我,以及这个问题。 除非,你是个俗人。 别骂我,其实,骂我也不是不可以。 挺无所谓的,毕竟我和你,都不会在意的。 因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只是陌生人而已。 但,老影在意,何千缘也在意。 他们的命运,早就交织在一起了。 …… “影爷爷……” 无声无息,他就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无论何千缘怎么叫他,再也没有一声和蔼可亲的声音,在这间庭院里回荡。 他青紫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露出白骨。 但嘴角,若隐若现的,还是一抹微笑,那般慈爱。 想帮他擦拭一下腐水,但她不忍心染指他的身体,因为这样会打扰他的安宁。 “刚才,你也看到了吧?” 许焕蹲下来,看着地上这具腐尸,眼光锐利,忽然对何千缘说道。 “看到了,那是……” “他的记忆……人死后不久,灵魂便会开始溃散,只有一部分最深刻的,能留存在身体里……想看更多吗?抓紧时间,晚了就什么都没……” “怎么做?” 何千缘抬起眼眸,即使饱含泪水,也坚定的点点头。 要想知道真相,就不能婆婆妈妈的,该果断的时候就要果断。 就算心在滴血,也要忍住,憋着。 “……” 许焕似乎是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流,扫过何千缘的眉间,满是无奈。 抬起两指,搭在眉间,亡灵的记忆便能重新现世。 脑海内涌入无限的黑暗,微亮的眼眸被侵占,再次跌入深渊。 再睁开眼,便是身处异地,许焕就护在她的身后。 何千缘抬头看他,他不再回避,朝她点点头,示意前行的路线。 高山流水,峡谷之巅,枯木与海,巧合的站在了一起。 悬崖边,有人? 还不止一个人,乌泱泱的一片,逼近悬崖绝壁。 这是要,集体跳崖? 不对,边上明显还有两个人。 再走近一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 “莫以尘,你果然和这个狐媚妖怪是一伙的!真是丢漆佬的脸!” 巫马聪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每一个声波的反弹,都让人再恶心一遍。 …… 画面一转,视线隐入草丛,一个弓着腰的人影,出现在这不合时宜的一幕中。 “影爷爷?” 他时不时探头探脑,观察着这群饿狼的反应。 雪白的胡须,只为一人牵动。 …… 悬崖之上的风,格外的不友好,吹得莫以尘笔直的身躯,有些摇摆不定。 吴释揭开罩纱,底下藏着的还是熟悉的青衣,和一副看不出神情的面容。 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应该被这群饿狼,纠缠好一段时间了。 微喘的气息,听得让人着急,默默地还在为他们担心。 即使,已经发生了,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们,能全身而退吗? …… 忽然,本来平静的场面,慌乱起来。 不是谁,偷偷射了冷箭,而是意想不到的,家贼难防。 所有人,都震惊了。 特别,是身在局外的何千缘,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幕。 此刻只有呆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吴释双手握拳,执着何千缘的手杖,猛得一下,毫无预兆的,刺穿了莫以尘的胸口。 影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洁净的木杖,被血液染成了红色,淋漓的鲜血,顺着手杖蜿蜒曲折的纹路,滴落在地上。 …… “他在,在干什么?” “疯了?” 莫以尘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似乎,感受不到自己的疼痛。 眼眸之中,也没有什么波动,对这发生的一切,好像都知道。 也都不在意。 嘴角喷出的血迹,慢慢滑落,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是在求死吗? 他应该是,可以躲开的。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 何千缘应该知道吗? 老影不知道,但也想知道。 甚至就连巫马聪,都不明白。 究竟,是为了什么? …… 何千缘身在局外,也心在局内,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事实,在自己眼前重现。 “……傻瓜,傻瓜!” 何千缘抱着头,不停的嘶喊,眼泪即使被她包围着,也还是流了出来。 “你知道的,他为什么……” “我…知道……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原谅自己……” 吴释,你到底要干什么? …… 死也不忍心,但还是看了下去,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了。 吴释拔掉手杖,一个血洞贯穿始终。 这时,空灵的声音响彻山谷。 狂风大作,从天而降的婴灵,席卷成旋涡,扫过山巅。 四散而逃的人群,夹杂着飞扬的尘埃,化作一团攻心的龙卷风。 带走了,那个将逝的生命。 像一粒尘埃,坠落谷底。 微风再次拂过,便只剩下一个青色的身影,在傲立群雄。 …… 老影在懊悔,在自责。 刚才,他拼尽全力,也没能施展法术。 为什么自己的动作慢了,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自己会变老? 而他,长大了,也再不会回来了。 他疯一样的奔到悬崖之下,不顾被婴灵顶上的风险,到处寻找。 掘地三尺,也没有丝毫的发现。 粗糙的大手,又攀上了一层藤蔓,愈加沧桑起来。 莫以尘,终究还是,归于了尘土。 他的心,也死了。 …… 而那峭壁之上,青色的影子,隐入了那群饿狼的灰杂毛里。 悄无声息的,变了质。 原来,他早有预谋。 “呵,可笑……” 我真是个笑话… …… 许焕揽过她的肩,将她倔强的小哭脸,埋在自己怀里,任由她将鼻涕眼泪抹在自己身上。 “……结束了吗?” “还没有……不想看,就别看”。 许焕抚摸着她的乱发,温柔的安慰着。 指甲剐蹭着许焕的衣服,直到磨出血来,才鼓起勇气,看最后一眼。 青蓝的眼眸,早已变成了血红色。 恐惧,无助,以及内疚,不断在心间蔓延。 …… 老影须发散乱,失魂落魄的回了府,手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巴,和苔藓草根。 回到空落落的院子,从来都是独身站在那里,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孤独。 他没有哭,甚至是一个难过的表情,都没有。 已经,没有一丝的力气,再去伤心了。 他第一次,没有想漆佬以后怎么办? 而是,想着自己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漆佬不在意,什么都不在意,他怎么都能够活下去。 老影,是这样想的。 可老影不行,他守在这里的意义没有了,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他换掉脏衣服,洗掉,晾起来,修了修胡子。 最后对着镜子,笑了笑,就像平时那样。 然后,在那片蓝柳下,冷静的,毫不犹豫的,上了吊。 体体面面的,走了,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风了。 …… 不知道,莫以尘如果见到这副场景,他会怎么办? 漆佬,如果回来了,又该怎么办? 何千缘,又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但她多希望,那就是一场梦。 要是自己,死得更透一点,连魂魄都没有了。 是不是,就不用知道真相了? …… “他是自杀的……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带不走他,放心”。 离开前,何千缘久久伫立在门口,一再回望。 “……爷爷他,最后会怎么样?还是,一直这样?” “那就要看他,能不能自己走出来了,走吧”。 许焕没忍住,摸了摸何千缘的头,还是和旧陆的时候一样,软塌塌的。 “我想,去谷底看看”。 “被婴灵抓走的人,一般都没有活路,你明知道,还要去吗?” “就去看看,就一眼”。 炽热的目光,牢牢锁着许焕的心跳,他把握不住。 真是败给她了,没办法。 “说好了,下不为例”。 “谢谢……” …… 到了谷底,还是纵容她,找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在一池污泥中,找到了那本诗集,和一块来自风陨的碎片。 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摇摇晃晃的,倒了下来。 “千缘!” 这一声,喊得她恍惚。 “我,到底死没死?你告诉我好不好,求你了……” “对不起,我……” 第126章 半死不活,最烦人了 “包子,香喷喷的包子!” “包子……给我点吃的,快!” 包子铺老板正在吆喝着顾客,忽然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跌跌撞撞的冲到铺子前,伸出苍白无力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 这阵仗,就好像这包子铺老板做了什么亏心事,卖了毒包子给别人吃,人家上门来讨债了。 惊得其他吃包子的人,连忙丢了手里香喷喷的包子,呕吐起来。 “这包子有毒!呸呸呸……” “什么?” 有的人还没有送进嘴里,也赶紧丢掉了,大喊起来。 “你干什么?捣什么乱?!哎!客人们你们别走啊!”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人都跑没了,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真是晦气!看我怎么……” 老板拿着蒸笼,就要砸过去,但远处站着一个人,正目光凶狠的盯着他。 一下就没了硬气,软起来了。 身披斗篷的人,扶在铺子上,大口啃着包子。 她吃得很急,也很小心,怕弄掉渣子,浪费了。 老板蔫了吧唧的收起了蒸笼,又递给她一笼包子,然后连铺子都不要了,直接撒腿跑了。 “……唔……你,你跑什么?我有钱!” 何千缘咽下一口包子,拍拍胸脯,大声喊道。 老板跑起来一颠一颠的,身上的肥肉和包子一样翻滚着,圆滑的滚走了。 “我不是乞丐!喂——!跑什么……” 不管了,先吃点,活过来再说。 何千缘一口气,吃完了一蒸笼的包子,心里总算不痒痒了。 最后,还收拾了一下残局,把掉落的包子捡起来,放回了笼屉里。 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玉镯,塞在了抽屉里。 一转身,许焕正倚靠在墙上,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看什么。 “吃饱了?感觉怎么样?” “你说呢?还不都怪你!” 何千缘抹了抹嘴巴,气鼓鼓的往前走,许焕叉着双臂,跟了上来。 “怪我什么?救活你,还不乐意吗?” 许焕阴阳怪气的说着,面具之下的面容,已经抑制不住的勾起一抹微笑。 有点难过,还有点不习惯,因为,这样的时光,总是太少了。 待在她身边,能笑就尽量笑一笑吧! “救活?那你能不能完全救活啊?!弄个半死不活的……还不如直接死了呢!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想死吗?” “我,暂时不能死……” 两个人怼着怼着,语气渐渐弱了下来,欢愉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因为太多的无奈,还压在他们心上,不能太过放松。 “明白了……你记着,我们这种状态,虽然表面看起来和活人没什么两样,但还是有所不同……只要不吃东西,身体一旦亏空,就会变得嗜血,需要……” “吃人?” “是……所以,以后注意点,身上经常储存点食物,这样大家都安全”。 “但是,我看你怎么没吃过东西?我们不一样吗?” 何千缘侧头去看许焕的眼睛,但发现他还在闪躲,明显就是心虚。 但她没有点破,心里知道就行了。 “……我的级别高,不需要……谁像你?和饕餮一样,永远都吃不够!” 许焕拍了何千缘脑袋一下,然后大步往前走,尽量回避这个问题。 “谁让你打我头的?!疼死了……” 何千缘揉揉脑袋,赶紧跟了上去。 “你今后,都打算这样了?”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又不是没有流浪过,习惯就好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许焕忽然停下脚步,低头不语,何千缘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有点期待的盯着他。 “我原本以为,你会就此萎靡不振,是我小看你了”。 许焕即使蒙着面,他的忧伤,也藏不住。 何千缘知道许焕的意思,他在说莫以尘的事。 她是很难过,也很难接受,但这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管了。 她还有家人在,还有愿景在。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他的愿景,以这种状态活下去。 也许,等看到盛世平宁的时候,她大概才会,萎靡不振吧! 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等到万事如意,再颓废,也还不迟。 “你是小看我了……我曾经,也小看我了……可能,这就是长大吧?” 以前,她可以为了哥哥,什么都不顾。 但现在不行,有了牵绊,就不能那么没头没脑的往前冲了。 就是说嘛! 半死不活,最难受了。 …… “不要!” 从梦中惊醒,已经成了习惯。 无数次的幻想,却都是一个结局。 徐啸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一直看,直到三更半夜。 “他……真的死了吗?” 莫以尘和吴释被追击的时候,徐啸杰正在另一处,调查异兽伤人的事。 直到昨天,才从巫马聪的大嘴里,得知这个消息。 一开始是不相信,再然后,是不敢相信,然后便是理解。 理解的,很透彻。 如果徐啸杰是他的话,可能,也会这么选择。 就算吴释没有反叛,莫以尘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也活不长远。 这不是懦弱,而是绝望。 别人可能不理解,但他能理解。 只是,他们虽然不同路,但还是挺为对方惋惜的。 如果,大胆一点猜测…… 会不会,他的死,只是为了一次重生呢? 莫以尘虽然绝望,但千缘不知所踪,他真的会这么决绝吗? 徐啸杰开始动摇,他的心思渐渐缜密,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或许,他应该站在另一个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和莫以尘一样,多往长远考虑。 自己家的事,已经把他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又要为九洲烦恼。 加之之前,被众人怀疑,心里的不屈开始作怪,渐渐的迷失了自己。 和莫以尘争吵了几次,慢慢的,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有点懊悔,当初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语。 曾经两个人出生入死过,那么相信彼此,却也还是被现实打败了。 是他的错,却也不能怪他。 因为,他的发现,足以杀死他。 他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总会成长的,能不能扛住,还在于他自己。 假如,这个假设成立,那…… 吴释,究竟为何这么做? 莫以尘,又为了什么,做到这一步呢? 极其细微的声响,在门外响起,徐啸杰翻身下床,拔出了剑。 “谁?!” “徐家主,别来无恙”。 “吴释?” 门开了,青衣依旧,执杖踏入,全然另一副模样。 徐啸杰却依稀,能察觉到,他还是那个人,没有变。 吴释的到来,似乎印证了徐啸杰的想法。 尘埃落定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徐啸杰收了剑,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 …… 吭啷一声,一个木盆落在叶宿清的眼前,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趾高气扬的莣儿。 “去把衣服洗了!夫人说,洗不完,不许吃晚饭!” “你说什么?瞎了你的眼,敢和我这么说话!” 叶宿清推开椅子,站起来,俯视莣儿讥讽的脑门。 叶宿清平时受赤竹的欺负也就忍了,现在卫隐一走,连个侍女都敢命令自己。 她可不是甘愿受委屈的主,骨子里的倔强,可不是闹着玩的。 “夫人的话,你敢不从?” 莣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俨然一副凶恶的,恶人嘴脸。 “少拿她来压我,你当我是什么人?敢这么作贱我!”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倒贴门的烂货而已!” 莣儿瞪大眼,勾起嘴角,恶心人的骂道。 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好像她才是少夫人一样。 啪的一下,扇在脸上,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你再说一遍,试试?” 莣儿趴在地上,捂着红彤彤的脸,歪着嘴不敢乱叫唤了。 “你……我找夫人去!” “去啊!下贱狗腿,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滚!” 叶宿清的口气,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倒像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女疯子。 以前,她倒也是冲动的,只是没有现在这般严重罢了。 都快被逼疯了,还顾什么礼仪风范? 莣儿没占到便宜,还挨了一巴掌,灰溜溜的跑了。 莣儿走后,叶宿清关上门,瘫坐在地上。 她也觉得,自己最近几天,越来越不对劲了。 老是莫名的烦躁,动不动就发脾气,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现在的她,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活死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有时候,她看着尖锐的东西,就有一种冲动,想一头撞上去,死了算了。 但她不能,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奢望。 半死不活,是真的很难受。 大家,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解决了吗? 加油吧…… 第127章 梅香依旧,沁鬼心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圆圆想家了?再躲几日,就回家见爹娘,好不好?” “哦……” 梅圆圆嘟囔着小嘴,趴在昏暗的桌子上,油灯一点,经不起什么波澜。 就和现在的他们一样,宛若无根的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 飔洲的异化现象频发,百姓们无奈之下,只能拖家带口的东躲西藏。 有的躲到了森林高山里,有的躲在悬崖峭壁之上,还有的就躲在地窖里,暗不见天日。 灰头土脸的艰难过活,倒也还好。 至少,没有遇见什么凶残的异兽,把自己撕成碎片。 梅生带着妹妹,躲在这间荒废的寺庙里,已经五日了。 这间寺庙虽然荒废许久,但好在处于闹市区,人流量大,不至于死了也没人知道。 算是一个,好归处。 除了吃食和贴身的衣服,和一小盆梅花,梅生什么都没有带。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梅生带着妹妹逃走的时候,他们的爹娘,就已经死了。 拼死才为他们,争取到一条出路。 他没有选择,只能仓皇出逃。 逃了那一夜,身心俱疲。 好在,妹妹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挨过几天倒还容易,只是,以后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妹妹,和自己一起四处漂泊,无依无靠吧。 但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哒哒哒…… 有脚步声! “哥哥?” “嘘,哥哥和你玩捉迷藏啊……” 梅生抱起妹妹,赶紧躲了起来,藏在佛像的后面,以求庇护。 寺庙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影,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强盗之类的? 梅生抱紧了怀里的小人,紧张到冒汗,雪肤泛红,开出朵朵红艳的梅花。 瞟到脚边的木柴,咬咬牙攥在手里,准备拼死一搏。 探出头,眼前浮现一片光亮,晶莹剔透,恍若星空。 …… “你确定是在这里?靠谱吗?” 许焕颇为怀疑的问道。 “没错啊,就是这里……哎!你干嘛?还给我!” 许焕从何千缘手里夺过灯盏,举过头顶,高度刚好合适,何千缘怎么都够不着。 “你太笨,就别瞎指挥了!” “要你管,谁让你跟着我了?” 奇怪,他怎么没被反噬? 难道他,与碎英和煋原,真的不一样。 何千缘瞪着眼眸,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个鬼点子,她一定要扒掉他的面具。 “怕你被自己笨死了,我是好心……” 许焕依旧高举灯盏,洁白无瑕的光束,无私的照射在他们身上。 目光如炬,仿佛要把对方的心思看穿。 何千缘的举手投足,许焕都了如指掌,她的心思不难猜。 因为,她的眼神,早就出卖了自己。 何千缘的眼眸,稍微在许焕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下一秒,爪子就伸了过去。 许焕事先早就猜到了,直接扣住她不老实的蹄子,眼睛微眯,像是生气的样子。 “还不长记性?之前吃的亏,都白吃了吗?” 语气略带怒气,但面具之下,还是一副笑脸。 “啊?呵呵……当然,长记性了……疼,你先松开手”。 何千缘先前,已经偷袭过很多次了,每次都失败,但就是不放弃。 还真是,不见黄河不落泪。 许焕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傲娇的甩开了何千缘,摆着架子,明摆着不想承认。 “还说自己不笨,拿你没办法……以后,别什么都乱碰,听见没?下一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会吗?我觉得……你不会”。 何千缘揉揉手掌,嬉皮笑脸的说道。 “……” “啊——!!!你们这群强盗,我和你们拼了!” 暗影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把何千缘吓了一跳,而许焕条件反射,直接抽出冰凿,就要解决了他。 即使是现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何千缘的鼻子还是很灵的,略微一嗅,就觉得很熟悉。 梅花的香味?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梅花?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等等!” 何千缘冲到许焕身前,护住了冒失鬼,这次好在,许焕及时刹住了。 “你做什么?找死吗?” 许焕叉着腰,语气有点慌张和生气。 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没收住,直接打在她身上,足够她再死一回的了。 何千缘抬手示意,许焕冷静一下,自己则转过身,想把地上的人拉起来。 因为从刚才的举动来看,这人就是个普通人,什么功力都没有。 只是许焕出招,所激起的气波,就已经能够把他击倒在地了。 闻着醉人的梅香,和熟悉的人味,也能判断,不是异化的鬼怪。 所以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如果这样说的话,他们确实像是强盗,擅自闯入别人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他们确实不占理。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 “别碰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还,挺有骨气…… 不过,我们又不是坏人,不至于吧? “哥哥!别伤害我哥哥!” “不是让你走了吗?小妹,快走!” 何千缘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这时,一个圆滚滚的小肉团,突然朝自己撞了过来,速度极慢。 何千缘看准时机,往下一按,就控制住了。 “哇呀呀呀……坏蛋,我和你拼了!” 奶呼呼的声音,好熟悉。 “圆圆?” “啊……” 小妹妹抬起头,面前的人一手拿着灯盏,一手按在自己头上。 白皙的面容有点惊讶,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很温柔。 “姐姐?!哥哥,是那个姐姐!” 在何千缘手心里,小肉球蹦蹦跳跳的,按都按不住。 “寒寒姑娘,是你?” 梅生倒在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晃了晃脑袋。 “是我,来,我扶你起来……你们怎么在这?” “唉,说来话长”。 何千缘松开小肉丸,拉着梅生的手,轻轻松松把他拽了起来。 许焕一直盯着两人的手,眼中满是不爽,生着闷气,撇过头去了。 “你们认识?” “这个,也说来话长,待会和你解释……” 何千缘觉得许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凉嗖嗖的,赶紧松开了手,转而去扯他的衣袖。 “看你怎么解释”。 “能解释的,相信我!” 小妹妹看见许焕那双冰冷的眼睛,吓得躲在梅生后面,只探出一个小揪揪。 “哥哥……” “不怕,没事了”。 借着灯光,何千缘发现,梅生的衣服脏兮兮的,不像是出来游玩,暂时停留在这里的。 看来,出事了。 …… 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也掩盖不住现在的尴尬。 从刚才起,许焕就没有正眼看过何千缘,好像她真的做错什么了一样。 “差不多行了吧?我才想起来,你应该也见过他们……就中秋节那天,你忘了?” “没忘……” “那你别扭什么?别吓着小孩子,收收你的臭脸!” “你管我……” 劝不动,那就放弃吧! 还有一个呢。 “……梅生,你们是出来玩的吗?天色已晚,怎么没回家去?” “家……稍等一下”。 梅生想开口,但怀里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好困了。 她不知道,也好。 将小家伙抱进屋内,关上门,梅生又坐了回来。 脸上的愁容,再也收不住了。 “寒寒姑娘……” “她叫何千缘”。 “啊?姑娘你……” 许焕没礼貌的打断梅生,何千缘瞪了许焕一眼,对着梅生尴尬的笑笑。 “别理他……你随意,叫什么都行!” “……几天前,家里突然闯入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杀人……父母为了我们,都被杀了……” 梅生咬着嘴唇,哽咽着说道。 “你确定,他们是人?” “什么意思?” 许焕改了刻薄的语气,开口问道。 梅生不明白,许焕是什么意思,看向何千缘。 何千缘思索一会,对上梅生的眼睛,认真的回答道。 “你相信,人也能异化吗?” 梅生先是一愣,然后回想起那夜的情景,浑身一阵哆嗦。 血红的眼睛,裂开的大嘴,还有诡异的笑容。 “……我,相信”。 微风拂过,盛开的梅花在摇曳,吸引着亡魂的心脾。 亡灵的花,最是人间留不住。 第128章 你知道,梅花因为什么,而盛开吗? “千缘姑娘,你们……想好了?真的要帮我们吗?” 梅生抱着妹妹,走在前面领路,行至巷口,忽然停了下来。 梅生的脚步,很轻盈,异常的轻盈。 他的一顿步,一回首,还都散发着梅花的清香。 梅圆圆的怀里,还拥护着那盆,开得不合时宜的小梅花树。 小小的,就和妹妹的小发揪一样,惹人爱。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帮你还不乐意吗?” 许焕高昂着头,矫揉造作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何千缘用手肘怼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当然!我们正好也要找东西,去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你别有压力,我们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还是值得信赖的”。 何千缘象征性的,拍了拍梅生的肩膀,让他放轻松。 “我不是怀疑你们的能力,只是怕,会就此连累你们,那就太抱歉了……” 雪白的肌肤上,划过一滴若有若无的泪珠,看得人心碎。 “真的没事,就让我们去吧!何况,上次你不是说,要带我看看你家的梅花吗?怎么,想耍赖啊?” 何千缘戳了戳妹妹的小圆脸,挑挑眉,戏谑的说道。 “……不会,你不嫌弃就好”。 紧绷的神经,松散一些,寒意似乎也没有那么凉了。 梅生看着何千缘,眉头舒展,笑了起来。 何千缘的手指,还在摩擦妹妹的小脸。 许焕看不下去了,直接拎着她的斗篷,拽了回来。 “收回你的爪子……别把小胖子吵醒了,冒失鬼……”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真是活见鬼了……” 无意说到这句话,何千缘和许焕,都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梅生。 似乎是,事先达成了一个共识。 “活见鬼?你们,说什么呢?” 梅生察觉到两人的异样,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个玩笑……对了,你们逃出来这几天风餐露宿的,怎么圆圆不见瘦,反而胖了不少呢?” 何千缘慌忙撇开话题,朝许焕使了使眼色。 许焕点点头,先走一步。 “这位公子,这是去哪?我家还没到呢……” 望着许焕离开的背影,梅生皱皱眉,不得其解。 “他先去前面探探路,这样我们回去更方便,放心,他厉害着呢!” “好吧,麻烦你们了……” 怀里的小肉球圆滚滚的,时间长了不换一下手,还真的容易抽筋。 梅生时不时颠一颠,才勉强抱住。 只能说,养得真不错! “梅生……” 何千缘忽然叫住梅生,回过头,看见何千缘张开双臂,像是要抱抱的姿势。 “怎么了?” “给我抱抱!” “啊?不好吧……” 梅生误以为是要抱他,脸一下就红了,像是一朵朵的红梅正开得艳丽。 寒梅也能开在盛夏,傲骨也会需要拥抱。 世间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 梅生的气质,就像是一个,高寒且不可轻触的高洁之士。 就和梅花一样,临寒独自开,也不失半点风韵。 稍微一害羞,烧起点温度,就红得热烈。 “怎么?你妹妹这么金贵,我抱一下都不行吗?” 何千缘叉着腰,装模作样起来。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可就太珍贵了……这小家伙,可是我一勺一勺喂出来的,自然金贵无比!” 梅生没觉得窘迫,反而开起了玩笑。 他的脾气是真的好,好到让人觉得心疼。 就算自己难受,也不想让身边人感到尴尬。 “哦!怪不得这么圆,原来是你喂得好啊!” “别闹了,来,你抱抱……当心点,她真的很重”。 梅生笑够了,走过去,将妹妹轻轻递给了何千缘。 她抱孩子的姿势很正确,一看就是练过的,肯定没少抱过。 “放心,我别的不会,抱孩子还是可以的……哎呦喂!我的腰,是真的重……” 妹妹小头小脸的,缩在自己怀里,软糯糯的,还香喷喷的像个粽子。 何千缘挺着腰,将妹妹托举起来,妹妹的小脸搁在她的肩膀上。 这个姿势,是最舒服的,不过也是真的累。 “她身上好香啊,有股梅花糕的甜味”。 何千缘把脸埋在妹妹的头发里,仔细嗅着,眼眸之中闪过一抹伤感。 “你很专业嘛……怎么了?” 梅生和何千缘并肩走着,觉得她的情绪不高,开口问道。 “有点想家了……” “……我也是,到了”。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户人家,高大的门框,却关不住满院的梅香。 和周围的死寂,格格不入。 这梅,终究开得不太合适。 … … “终于来了……你们哪来的那么多话聊?” 刚到门口,发现许焕已经依靠在一旁,等候多时了。 “你倒是挺快呀!怎么样?” 何千缘眨眨眼,许焕则敷衍的点点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办妥了……晾了我这么久,当我是仆从吗?” “怎么会呢?我才是仆从,对吧?” 何千缘抱着妹妹,凑到许焕身边,蹭了蹭他的手肘。 “哼……” 行了,应该是哄好了。 “公子他怎么了?” “没事,他就是闲的……不进去吗?” 梅生站在门口,犹豫许久,却还是没打开门。 “我……有点害怕”。 梅生说着话,目光所至都是妹妹,他应该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妹妹说。 “……也许,打开门有惊喜呢?” “惊喜?是惊吓吧!千缘姑娘,你又逗我玩……” 梅生深呼一口气,推开了门,下一秒,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是在做梦吗?” 这时候,妹妹醒了,揉揉惺忪的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满是惊喜。 “唔……爹爹!娘亲!” 妹妹蹬着小短腿,迫不及待的想飞奔过去,手里的梅花随着身体的抖动,也飞舞起来。 何千缘接过小梅花,刚放下她,就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扑向了两个慈爱的身影。 “哎!圆圆累不累?” 妇人穿着粗布衣,弯下腰来,抱住了蹦蹦跳跳的小人。 “爹,娘……” “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好,特别好!” 梅父的气质也十分清新脱俗,头上别着的簪子就是用梅树枝做的,还点缀着一两朵梅花。 “还带朋友回家了?快进来吧!” 妹妹一手牵着一个,摇头晃脑的往内屋走。 幽魅的暗影,走过屋檐下,悄无声息的融合,化作一团泡影。 一切,都好似一场梦。 “我就说嘛,会有惊喜的可能性存在的”。 “谢谢你们”。 梅生望着院内的那棵梅花树,眼中的光亮渐渐清晰,化作点点泪花,也化作春泥更护花。 屋内再次亮起灯,照亮这一寸小小的天地。 听着来自家人的嬉闹声,梅生站立在梅树下,静静地看着,听着,就已是最满足的事了。 他独自撑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何千缘和许焕站在一旁,相视一眼,都决定不去打扰他。 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让他们好好享受,这最后的相聚时光。 相互使使眼色,刚退后几步,梅生背对着他们,忽然说道。 “我知道……其实,我们早就死了,对吗?” 春日里盛开的梅花,比起冬日,会别有一番什么滋味在心头呢? 大概是,梅花没了冰雪的点缀,更加红艳了吧! 梅生的背影,似乎,也显得格外耀眼。 “抱歉,我们骗了你”,何千缘咬咬嘴唇,终于是张口了。 “你们道什么歉?是我该道歉才对……害你们来一趟,什么都没有不说,还白白受累”。 “累倒不累,就是麻烦……” 许焕实话实说,嘴毒的程度,还真是什么场合都容不下他。 “你能不能闭上一会儿你的嘴,就一会儿,死不了的……” 何千缘压着嗓子,低声骂道。 瞪着许焕的眼眸微微眯起,却依旧有星空倒映在里面,美得陶醉。 许焕妥协似的,低头看着何千缘,微微点头。 这一刻,他就输了。 许焕摸摸何千缘的脑袋,出门守着,防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来打搅他们的团聚。 “他就是有病,你别放在心上”,何千缘踱步到梅花树下,指了指门外,又指着自己的脑袋,顺手还画了几个圈。 “心上,我还有心吗?” “有的,我们都还有”。 梅花瓣随风而落,星星点点的,点缀着寂静的小院,恍若银红的星河。 梅花树依旧开得艳丽,但梅生的气息,渐渐的弱了下去。 何千缘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接下来,他想问什么,如实回答就好了。 别给他,留下遗憾。 骞夫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何千缘伸出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她还是,最喜欢大自然。 “你家的梅花树,确实很好看……不过,它这个季节开放,是不是有点太给我们面子了?” 梅生殷红的衣袍,和梅影交相辉映,衬得他白净的面容更加魅惑。 “你知道,我家的梅花,是因为什么,才会开放的吗?” “因为什么?” 第129章 挼尽梅花,赢得满衣清泪 “因为爱意……随风起,便会激起汹涌的潮汐,泛起生命的火花”。 不愧是读书的,说起话来文绉绉的,根本听不懂。 这种感觉,突然很熟悉,也很想念。 从某一方面来说,梅生,和他还是挺像的。 “你们这些读书人,真的很讨厌,说的话从来都让人听不懂”。 “但我看你的神情,好像不怎么讨厌,我这样说话”。 何千缘一副心虚的表情,梅生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嗯……也没有,一般般吧!” 何千缘一般心虚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抿嘴,眼眸飘向别的地方。 看向屋内的时候,眼睛闪着温和的光亮,因为那是家的感觉。 “真幸福……”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静静享受,这最后的寂静时刻。 “其实,我挺贪心不足的,总是想要更多”,梅生忽然说道。 “你想要什么?不会是很俗的东西吧?” “那你觉得,什么东西很俗?” 何千缘皱眉想了想,回答道,“官职,钱财,权利……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的”。 “英雄所见略同……那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梅花了吧?” “知道!我记得他说过,好像是什么……梅花天生傲骨,凛冬时节也开得绚烂……代表着,高洁之士的节操……” 何千缘捏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思索,也认真回答。 很少有女孩子,愿意听这些话,并且能这么认真的解答问题了。 和她待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还说我文绉绉,你不也是出口成章吗?” 梅生负手而立,站在梅花树下,就是一幅美的画卷。 “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被某人影响的”。 “谁?门口那位公子吗?” “他?!算了吧,他一出口就能要人命,出口成刀子还差不多!” 何千缘嘴上,虽然说着许焕的坏话,但语气间夹杂的真情实感,是藏不住的。 尤其是,在最会捕捉情感的读书人面前,暴露无遗。 许焕在门口听着,摇摇头,却开心的笑着。 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脑内的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时机到了,该说再见了。 “我看你们关系这么好,还以为,你们应该有很多的共同点……看来我错了”。 “关系好,就代表观念相同吗?我们可不这样认为”。 我们…… 她下意识的,又说多了。 “……这样说的话,你的生命中,已经出现知心人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这人,不应该恭喜我吗?” 清风拂面的温柔,扫过何千缘的碎发,轻轻揭开她的面纱。 异瞳的出现,更加印证了梅生的猜测,她不是一般人。 一红,一青,悄然变了模样。 “看我干嘛?我是骗了你,但我也没有长得很像骗子吧?” 梅生抿着嘴,殷红的嘴唇忽而一张一合,看得人恍惚。 “是挺像骗子的……换作谁,应该都会上当的”。 “哪有那么夸张……” 斗篷下的乱发飞舞着,时而偷溜出来,和梅花作伴。 一根一发,都焕发着月光的柔和。 “头发怎么不理一理?你之前的发型就很好看”。 “没必要,乱着也无伤大雅”。 “……也是,为悦己者容……悦己者不在这里,又何必打扮呢?” 梅生垂眉浅笑,有点失落。 是啊,他不在了,永远也不必打扮了。 …… 哒哒哒! 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许焕敲了敲门,提醒着时间。 “来人了,快点!” “快走吧”。 何千缘点点头,将小梅花递过去,却被梅生推了回来。 “留着做个纪念……别忘了我们就好”。 “好……” 何千缘朝门口走去,忽然转过身,一下抱住了梅生。 扑鼻而来的梅花香,灌入脑海,留下永远的痕迹。 也许,是最后的心愿已了。 梅生望了望屋内逐渐消失的身影,他的身体也开始消散。 慢慢化作梅花,化作一团迷香,被风吹散。 何千缘捧着手里的梅花,还愣在原地。 许焕没办法,直接抱起她,离开了这里。 不一会,一伙人马破门而入,穿着官服凶神恶煞的,跟强盗似的。 “人呢?刚才还在呢?” 放哨的侍卫挠挠头,在长官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废物!还不赶紧给我搜!抓不到这伙强盗,我拿你的人头充数!” “是,是!” 刚抬脚迈进去,一阵阴冷的风吹过,院内空落落的。 只有那一树梅花,在哗哗作响。 星月夜,梅花残,卷起千层浪。 “啊——!!” 铺天而下,没有任何声响,罪恶的生命悄然消逝。 那树梅花,也枯萎了,但至少,是心甘情愿的。 …… 远处,许焕依旧抱着何千缘,躲在暗处,回望着梅香传出来的地方。 “要哭下来哭,别把鼻涕蹭在我身上”。 “唔……那你倒是放手啊!” “算了,你哭吧……” 何千缘把头埋在他怀里,攥着许焕的衣领,无声的抽泣。 “……都见过那么多次了,怎么还哭得这么狼狈?” 许焕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等你哪天……也不在了,你是希望我这样哭,还是憋着呢?” “……不会的,不会的……” 许焕安慰着,似是无声无息的,没有底气。 怀里的梅花,还在开着。 肉体的消亡,不会影响到灵魂的寄托,暂且算是好事吧! 趴在许焕怀里,拿出满登登的荷包,小心的将梅花收了起来。 再一看灯盏,好像它在顷刻间,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家……我还能回家吗?” “……” 许焕没有说话,但他明白何千缘的意思。 她是在试探自己,试探他们的未来,与彼此的真心。 可是,未来的路,在哪里呢? 还是要他们自己,去闯出来吧。 …… 暗夜的路,十分难走,因为看不清,也不敢停。 “放我下来吧,你不嫌我重啊?” “是挺重的……不过,我想再抱一会儿”。 从小扛到大的友谊,最后还是要放手。 “你有点奇怪啊,刚才一直怼我,现在嘴倒不毒了?” “……惜别之际,想留点好的回忆”。 许焕的脸庞在暗影和月光下,忽暗忽明,像是一只躲避的野狼,在规避什么。 惜别? “等等!你什么意思?” 何千缘扯着许焕的衣衫,有点着急的质问道。 “……” “说话啊!你……” 何千缘没说完这一句,浑身一颤,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震荡起来。 房屋震得歪斜,大地渐渐崩裂,狂跳的心,也开始不时的骤然停歇。 许焕变换着脚步,踩着还没有撕裂的地面,躲闪着深渊的邀请。 轰隆隆的震荡声,冲破耳膜,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一般。 刹那间,除了彼此狂跳的心,就只剩下墙壁的倒塌声,和夜里人们的嘶喊声。 哭天喊地,宛若身处地狱。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地动山摇,整个飔洲都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天空。 裂缝深入大地,边缘地区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像是突然被斩断一般,开始分崩离析。 看得何千缘,心也要碎裂。 心中的不安化作手中的力量,都施加在了许焕的胸口之上,留下深深的指痕。 脚下的裂痕仿佛生着眼睛,死死跟着许焕的脚步,怎么都甩不掉。 长久的如此下去,许焕的鬓角渐渐生出汗滴,滴落在何千缘的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但也有些迷茫,朦胧间,好像溢出了一滴泪。 就擒在眼眶里,不敢轻易落下来。 左眉角的那颗痣,也终于看得清晰一点。 这一刻,何千缘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猜到了结局。 手心里的力道,开始放松下来。 到最后,选择放开了手。 一道巨痕悄然而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深陷其中。 下坠的那几秒,何千缘揽着许焕的脖子,松松的,没敢用力。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温暖的手掌,握在何千缘的臂膀上,先是用力一抓,然后一用力,将何千缘整个人甩了上去。 他自己,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直直地往下坠。 再次没入,那片黑暗。 即使知道了结局,何千缘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失声喊了出来。 “许焕——!!” 不争气的眼泪,占满了衣襟,落得满衣清泪。 他坠落的很快,快到,脸上的面罩都被吹走,快到,都没来及再看一眼他。 这一天…… 又失去了几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自己,就死不了呢? 我的精神,怎么还在?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究竟为什么…… 第130章 风尘仆仆,白日见鬼 燥热灼人的沙漠里,翻滚的热浪在沙面涌动,像是潮水一般,缠在脚脖子上,害得人走不动路。 大地上断断续续的,出现一些裂痕,深不见底。 毋庸置疑,飔洲的那场风波,已经波及此地,甚至是整个九洲。 天来异象,总归不会是好事。 何千缘在飔洲的断壁残垣中,寻觅数月,也没有任何有关哥哥的发现。 她在想,会不会,哥哥的魂魄已经回了瞑洲,回到了自己家,躲起来了呢?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九洲都快翻个底朝天了,按理说也该找到了呀! 实在不行,就只有往下找了,目的地瞑洲。 为何不朝上走呢? 她不是害怕回去,而是根本回不去。 几月前的那次动荡,已经将飔洲和燚洲之间撕裂了,远远的,像是隔着一条天河。 你要是不会飞,根本不可能过去。 昪洲吸引着珑洲和飔洲,一直往上空飞,把其他大洲给落下了。 自燚洲往下,都齐齐的往下走,缓慢且惊心。 因为浮岛的动荡,伴随着很多灾难,环境的改变最是明显。 人类能不能适应,还要两说。 先不说其他的大洲,就说燚洲,简直要把人烤焦了。 何千缘闻一闻自己身上,都是烤肉的味道。 实在是热的不行了,她把外衣脱了,蒙着斗篷遮遮太阳,还能勉强活下去。 在热腾腾的沙子里行走,简直就像在锅里抄了一遍水,热的难受,还浑身没劲,湿漉漉坠着身子的感觉。 不吃东西倒还能忍,没有水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虽说何千缘已经死了,但她和正常人一样,还是要喝水的。 心里痒痒的想咬人,嘴里干巴巴的想喝水,脚比身子还重。 总之一句话,快要不行了。 …… 以上这样,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何千缘她路痴啊! 特别是在沙漠这种地方,根本找不到方向。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去。 再待几天,她都快成沙漠的原住民了。 沙漠里没有什么吃的,就只有巨型的仙人掌。 啃一啃,顺便还能补充一下水分,听起来还不错。 但它们满身的刺,就算何千缘吃下去死不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现在,何千缘是来者不拒,只要能进口的,一点都不挑。 每次嚯嚯仙人掌的时候,都双手相合,祈求它们能原谅自己。 还有,特别对不起自己的嘴,和饥肠辘辘的胃。 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了。 盛夏时节的温度已经很高了,何千缘几乎每走几里路就要喝点水,才能勉强撑下去。 走着走着,坏了! 周围几里以内,根本没有仙人掌的踪迹,全是沙子。 身上的水也喝完了,这下真完了。 何千缘揉揉喉咙,抬头仰望天空,炙热的太阳直射大地。 丝毫不给活路。 也好…… 何千缘正好想看看,自己会不会再死一次。 死后再死,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呵,居然还有点,有点期待呢……” 意识模糊的,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痛苦到极致,人不会哭,而是会笑。 但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咧嘴,干巴的嘴唇就会撕裂。 真是想不到,自己居然,还会这么狼狈。 ……不行! 不能就这样倒在这里,再走一走,走一走,说不定前面就有水了呢? 就算是骗自己,也要走下去,只有走下去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再走几步,就几步…… 想着想着,何千缘已经走出了很远。 茫茫的沙漠上,只有她脚下的痕迹,能证明这里还有活物存在。 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 “加油!你可以的……你一定行的!都猥琐发育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个死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 前面是? 绿洲? 眼睛已经被沙子横扫的睁不开,噙着眼泪的视线内,迷迷糊糊的浮现一个绿油油的东西。 何千缘虽然意识模糊,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她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慢腾腾的走过去。 因为哥哥说过,沙漠里有海市蜃楼,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要是看见绿洲之类的,不要没脑子的冲过去,不然容易吃一嘴沙子。 等到了跟前,何千缘坐在沙地上,伸出手,真切的触摸到了水的存在。 呆滞的眼眸,才回过神来,再次装满了星光点点。 甘甜的水流入干喉,滋润着干燥的一切,生命的源泉才开始运转起来。 几口水下肚,闭上眼躺在沙地上,才慢慢缓过来。 起伏不定的胸膛,慢慢平息,呼吸变得平稳。 缓过气来,这才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四周。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刚才口干舌燥的,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好像有人在…… 洗澡!!! 呕…… 顿时觉得,肚子里的水不甜了,而是烧心的难受。 想吐,但没舍得。 毕竟在沙漠里,水是最宝贵的。 怎么可以,就这样浪费掉呢? 强忍着恶心,又咽了下去。 然后,何千缘没打算就这样溜走,而是直接找上那个人,要打掉她的门牙。 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还污染宝贵的水源,简直就是罪当诛! 虽然,洗澡水也不是不能喝,但这是道德问题! 不教训一顿,就不能原谅! 何千缘撸撸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一番。 没等到跟前,那人似乎早就发现她了,主动转过了身。 何千缘一下捂住眼睛,连声喊道,“你干什么?!快转回去!” “都是女的,你怕什么呀?” “女的又怎么样?说什么也不能随便看!你快把衣服穿上!” “欧呦!至于嘛?你又不吃亏!” “你快点!” 女子笑嘻嘻的调戏何千缘,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的状况,是不是适合聊天。 哗啦哗啦的,一阵水声之后,何千缘掰开自己的手指,眯开眼,见女子穿好衣服了,才敢把手放下。 “你干嘛这么大反应?是因为我太美了吗?” 女子扭着窈窕的身姿,朝何千缘走近,身上的清水味还没有蒸发掉。 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体香,十分醉人。 女子身材高挑,皮肤白净光滑,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十分抢目。 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比何千缘稍稍大一点。 特别是,那一头秀丽的墨色长发,莫名的十分好看。 何千缘的眼睛,几乎都要镶在上面了,只是因为,它是墨色的。 “嘿!小丫头,看够了吗?” 等何千缘回过神来,女子已经贴近自己,离自己很近,近到鼻尖都快碰到彼此。 何千缘往后退几步,警惕的背过手,攥着留着随时救命用的青面扇。 “你离我远点……我问你,你怎么能在绿洲里洗澡呢!” “谁规定不能洗澡了吗?” 女子摆弄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的无所谓,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看得何千缘拳头痒痒,想给她一拳。 “你……无赖!你洗了澡,别人还怎么饮用?你事先没想过吗?” 她想没想过,何千缘不知道。 反正何千缘自己,事先想过,到底要不要管这个闲事。 毕竟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去管教别人,干嘛没事去凑这个热闹呢? 搞不好,还会白白挨一顿数落,求什么呢? 大概,就是求自己一个心安吧! 既然看到了,自己又看不惯,那还犹豫什么? 管就是了,大不了,被打一顿就好了。 反正自己皮厚,也死不了,别人还能受益。 想到这,何千缘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 “干嘛不做呢?” 不做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做了,就会有很多的可能性。 而且,也不一定就是坏的结果嘛! 有些事,做了就是答案,犹豫什么? 不管什么结果好坏,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女子揽了揽自己的衣服,叉着腰戏谑的说道,“嗯……想过,所以我才洗的呀!” “什么意思?你是故意的?!” “对呀!” 何千缘惊讶的张大了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喉咙里的不适也越来越强烈。 何千缘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喉咙,强烈的反胃感,迫使她想迈开脚,赶紧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哎!丫头,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人!喂——!” 一溜烟的功夫,何千缘就跑没影了。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在广阔的沙漠里传荡。 随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银铃般的笑声开始蔓延。 多少有些,白日见鬼的征兆了。 看来,她的直觉没错。 何千缘拼命的跑,她还是第一次白日见鬼,着实被吓到了。 估计,下一次,她再也不敢管闲事了。 风尘仆仆的路上,也许我们或多或少,都会遇见几只白日出来的鬼。 如果遇见了,请不要惊讶哦! 要像何千缘一样,百折不挠。 第131章 终究,还是手染鲜血 强撑着又走了半程,幸运的是,终于到了人们聚居的地方。 有了茶水客栈,和人的足迹。 赶路的商队在这里停留,客栈外排列着一队队的骆驼,正在眼神呆滞的,嚼着扎满刺的仙人掌。 看得何千缘,有点嘴疼…… 何千缘拉低斗篷,混入了头巾大队。 其实,她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的,因为现在的九洲分崩离析,谁还有心思来抓她呢? 能保全自己,都不容易了,还耗时耗力在她身上干嘛? 她知道的。 拉低斗篷,只是因为她不想露脸。 她脸上起的红点子密密麻麻的,怕是会吓到别人,还是遮一下的好。 进了店,热闹非凡,扎堆的人在各自闲聊。 店内几乎是座无空席,还好,角落里还有一个位置,挺偏僻的。 挺好的。 店小二笑嘻嘻的迎上来,“来啦!客官,要点什么?” 还没坐下,服务就来了。 燚洲炎热的气候,造就了当地百姓,同样的豪迈与热心。 热情似火,是好事,但也要分对象的。 对于何千缘来说,就有点不礼貌了。 她忍受着身体上的不适,还要听店小二叽里呱啦的唠叨,想一想就一肚子火。 拳头攥了半天,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悄悄发泄一下。 幸好,还有点用。 “来点本店特色,凉拌蝎子吧!保准好吃……还有,清蒸骆驼峰,油焖仙人掌……” 他怎么这么能说? 好想打人…… “呵呵……来壶茶水就好,麻烦了”。 店小二介绍了一堆,结果何千缘就要了一壶茶,脸色瞬间就变了。 眉头紧皱,拧在一起,鼻孔开始上扬扩张,嘴巴歪斜,典型的瞧不起人嘴脸。 “切……行吧!稍等,应该会很久的!你等着吧!” 店小二骂骂咧咧的,抱着案盘,扭头就走了。 “呼……让你赶紧走,是为你好,我要是发起疯来,有你好受的……” 已经燥痒不堪的皮肤,时刻煎熬着她的耐心。 也早就不知道,打在自己身上的,已经有多少拳头了。 何千缘瘫趴在桌子上,旁边的小窗开着一条缝,时不时漏进来几粒沙子,在桌子上滚过。 何千缘盯着它们,轻吹一口气,它们的行动轨迹就变了样。 它们的生命如此脆弱,随意一个人就可以改变它们的命运,影响一生。 自己,或者说全人类和异兽,又何尝不是这样的轻贱呢? 在自然面前,永远都是这样。 可以顺从,但不能一直顺从,自己的力量也是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 既然有这样的可能,干嘛不去做呢? 结果什么的,就先不管了。 何千缘盯着小沙粒,舒缓着心情,悄悄的笑着。 她又自己把自己,安慰笑了。 再次给自己打打气,树一个希望在那里,然后一往无前。 …… “哎哎哎!你干嘛呢?沙子都吹到我们这边了!看不见吗?瞎啊你!” 一群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人,互相使使眼色,抹了抹大胡子,喊叫道。 何千缘只是吹了一口,何况也没有多少沙子。 再说了,他们的桌子离窗边有八丈远,哪里就碍到他们的事了? 旁边的人还没说话呢,他们倒找起茬来了! 刚好手痒,要不然…… 不行,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憋着吧。 “抱歉!你们这桌茶饭算我的好了,告辞!” 何千缘刚站起来,店小二正好端着她的茶水过来,依旧是一副恶心的嘴脸。 “哎!你的茶……怎么?你这是要跑吗?” 多说无益,懒得费口舌。 何千缘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金手镯,扔给了店小二,然后指了指刚才那群汉子。 “他们那桌,和我的茶,这些够不够?” 店小二眼冒金光,赶紧接住金手镯,将茶水直接扔了出去。 好在,何千缘接住了,没碎在地上。 真是的,在沙漠里,水怎么能浪费? 看见水,突然就想起了那片绿洲,那片小湖,和洗澡水…… 呕,还是恶心。 比起洗澡水,何千缘倒是觉得,现在这家店更恶心。 店小二咬了咬手镯,硌碎了牙,咧着充血的嘴疯狂点头。 “够!太够了!您要走吗?慢走啊!下次再来!” “……” 何千缘直接无视他,端着茶水,朝门外走去。 “等等!这么豪爽!不如和我们兄弟几个一起喝点,就当交个朋友了!” “对呀!” 麻烦死了,何千缘加快脚步。 “哎!跟你说话呢!别给脸不要脸!说你呢!站着!” 粗糙的喊叫声,惊扰了别的客人,店小二看情况不妙,忙上来调解。 “客官,客官,别动怒,有话好说!” “躲一边去!” 其中一个大汉推搡了一下,店小二就哀嚎一声,倒在一旁不敢起来了。 因为,这群人怀里,揣着刀。 都不装了,直接掀翻桌子,掏出武器,准备干正事。 “呸!一群短命鬼,给大爷把钱交出来!” 客人们四处流窜,想跑出去,但店外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伪装成商队打劫来了。 “救命啊!快跑!” “别抢我的钱啊!” 不是,都什么时候了? 还顾着钱吗? 真是无语了。 把人都赶回了店内,强盗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些人都只是小虾米,肥肉还是何千缘。 毕竟她那荷包里的宝贝,可真的不少。 “兄弟们,把他围起来,别让他跑了!就他最有钱了,可不能放跑了!” 何千缘捂着腰间的荷包,眼睛四处溜着,想找漏洞跑出去。 紧闭的门窗,乌泱泱的受害人群,还有趾高气扬,欺弱的罪恶之人。 仿佛,一时梦回儿时的记忆,被囚禁的窒息感袭来。 整个人像被泡在水里一样,呼吸困难。 还有被无情的水,牵扯着的肌肤,在隐隐阵痛。 手脚开始发凉,咬着的牙哆哆嗦嗦,相互碰撞,和狂跳的心在脑海里,齐奏罪恶的篇章。 “快……快放我出去!让我出去!” 何千缘捂着心口,开始气喘。 虚弱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强盗们的疑心。 “怎么可能?都给我上!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像个娘们一样!” 群狼猛扑,意识朦胧间,何千缘尽力躲避着,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一退再退。 “别过来……求你们了,让我出去……” 其他人都抱着头,躲在地缝里,不敢吱一声。 稍不留神,一刀砍下来,划过脸旁,斗篷被扯下,露出惊恐的面容。 星星点点的红斑,已经和涨红的皮肤相融,交相辉映。 红润透亮的肌肤,凌乱的头发,衣衫缠在身上微微飘动。 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何千缘捂着胸口,汗滴直落,疼的直不起身来。 “呦呵!还是个小娘子啊!” “长得不错啊!这小脸……” “都别和我抢!她是我的”。 “什么你的?臭不要脸的!” “这不还有吗?给你看看,也不错的!” 守在人群旁的一个人,拽起一个女子,推倒在地就开始撕她的衣服,脸上的兴奋不言而喻。 “这个也还行吧!凑合!” “哈哈,哈哈哈……” “救命!放开我!夫君救我!” “放开我娘子!你们这群混蛋!” 女子的丈夫冲了出来,抄起板凳就往强盗头上砸,没走几步被一脚踹飞出去。 力道很大,男子撞在了墙上,砸出一个大坑。 口吐鲜血,还在挣扎着强站起来。 “放开,我娘子……” 刚爬起来,一双大脚就踩了上来,直接跺在了脸上,鼻血喷飞。 男子钳着强盗的脚,死死抱着不放手。 紧接着,一脚,又一脚的蹬在身上。 “妈的,给老子松手!” 周围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就是没有人伸出援手,哪怕就一个,也是好的。 只要有一个敢于反抗,齐心协力起来对抗,就不会这么惨了。 “夫君……” 女子抱着身子,倒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流,湿润了沾满灰尘的地面。 晶莹的泪珠,变得浑浊起来,也肮脏起来。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冷漠。 是明明有能力,却袖手旁观,乖乖等死。 奴隶似的,服从一切强大的势力,而没有丝毫的反抗,和自我意识。 这是人类的,也是时代的悲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有勇气,去打碎这个恶性的循环。 要我说,应该不远了。 …… “拿开你的,脏手……” 这个声音,没有很响亮,也没有很愤慨,只是淡淡的。 幽幽的,还夹杂着一丝凉意。 闷热的屋内瞬间有点冷,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拉紧了衣襟,缩成一团。 “见鬼了?怎么这么冷啊?” “行了,别磨叽了,赶紧收拾收拾!” 说着,就伸出糙手,准备擒住何千缘。 还没搭上去,何千缘纤细白皙的手主动碰了上来,小小的手还握不住,强盗们那扎满毛的胳膊。 “小娘子还挺着急啊?别急,一会儿有你好……啊!” 咸猪肘轻轻在何千缘的手臂摩擦,长满茧子的掌心蹭着,微微泛红的皮肤更加红润起来。 正享受着手上的温润,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瞬间爆满血丝。 杀猪声穿破每一个人的耳膜,直冲苍穹。 极大的力量在强盗的手臂上施加,随机旋转起来,将骨头碾得粉碎,和血肉黏在一起,缩成一团。 原本握不上的体块,被压榨成一小条,紧紧攥在她关节清晰的手里。 轻轻一用力,清晰的听见咔嚓一声,便连根拔起,露出皮下的骨头。 鲜血淋漓,喷溅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先是热乎乎的,然后变得冰凉,变得粘稠,糊在了身上。 好像永远都去不掉,直接烙在了心里。 那人疼得昏厥过去,挺直身子倒了下去,眼睛还睁的老大,鼻涕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这时候,一阵强劲的风吹进来,撞开了门窗。 把她被汗浸得湿漉漉的头发,轻轻吹起,露出她溢满兴奋的盲目。 双目红涨,溢出充血的泪花,嘴上却在笑,苦笑。 她控制不住了。 血色浓稠,正好杀戮。 “鬼……鬼啊!” 扯着女子衣服的小兵,被吓得慢慢缩下脖子,将女子推向前,自己转身就跑。 刚跑几步,腿上猛得被扎进什么东西,只感觉骨头都被震裂了。 瞬间倒地,扭着身子,艰难地往外爬。 “救命,救命……” 强盗们吓得聚成一团,顾不上围困其他人了,客人们便趁着空隙,赶紧跑了出去。 好在,她应该还有一点理智,没有无差别攻击。 等人跑的差不多了,何千缘僵硬的身体才活动起来,歪着头瞪着眼睛,脸上的血迹斑斑点点,偶尔坠落在尘间。 扔掉手里的垃圾,甩甩手,一步一步的,朝笼中之鸟走去。 “别过来,别过来!” 此刻的他们,倒想不起来手里的武器,纷纷丢下东西,四处流窜。 沙尘拂面,青扇挥斩,银丝迸发间,时间仿佛都静止。 没有人在动,也没有血喷出来。 只有风吹过的时候,微微颤抖的银丝,才能证明,这不是一幅画,而是真的。 她站在那,好像活着,实则已经死了。 身死,心也死。 丢掉手里的血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慢慢拾起自己的双手,上面不可避免的,沾满了血。 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手上,洗去一点血迹,露出依旧血红红的手。 手染鲜血,他们痛,她最痛。 第132章 厌书人,拿起了笔 哗啦哗啦…… 何千缘打了盆水,将自己糊满血的脸洗干净。 看着逐渐变成血色的水,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呼……” 她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怎么也安心不起来。 抬头间,无意发现了自己最讨厌的毛笔,撇了撇眼睛。 最终,却管不住自己的手,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 “新历十五年,春,煋原,碎英……于珑洲……” “十五年,近夏,梅家,许焕……飔洲……” “夏,共计十几人,于燚洲客栈,被自己……杀害……” 尘土飞扬的沙地里,何千缘趴在地上,在诗集上记录着。 她从客栈里找到几支毛笔,沾着自己的血,记录自己的罪行…… 和经历。 她花了好几天时间,刨了个坑,把所有尸体都安葬好。 又将客栈里里外外洗刷一遍,才觉得自己的恶性,减轻了一点点。 “又干回老本行了……都有点手生了呢,呵……我还真是不要脸……” 何千缘在客栈守了许久,都不见客栈的主人回来,应该是被自己吓坏了吧。 再待几天,她就不能再等了,时间总不能一直为自己停留。 她不能停下脚步,因为一旦闲下来,就真的死了。 也,什么价值都没有了。 “一个人……多少,还是有点寂寞……能不能来个人陪我?算了吧,免得我再把人家害了……” 沙漠不冷,甚至可以说是热,但她感觉,心里凉嗖嗖的,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一个人待着,该做点什么呢? 她躺在沙地上,躺在暗影里,躺在晴朗空旷的星空下,胡思乱想。 乱想,不如去乱做。 还是来点事情,让她动起来吧! 再躺下去,怕她真的,失去了灵动的权利和欲望。 那就全完了,她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临近最后的期限,何千缘照旧,去为那个巨大的坟墓祭拜。 揣着手里的书和笔,一坐就是一整天,写完就看着天空发呆。 要是搁在以前,她连笔都不会拿的,如今倒是天天带着了,时不时想起来一件事,就记录下来。 是怕自己忘了,还是怕世界忘了呢? 其实,都是。 像是利刃般的风沙吹过,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的红痕,不出意外的,激不起任何波澜。 “好安静啊……像地府一样,死了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轰隆隆…… ? 终于,有东西能引起何千缘的注意,她寻着声音,找到了来源处。 好像,是从客栈的底下传来的,地底有东西? 趴在地上,侧身贴耳仔细听着,地面细小的沙粒时不时跳跃。 随后,越来越剧烈的震动,伴随着轰鸣的巨响,砰的一声,在一片尘土迷雾中,将何千缘的耳膜震得撕裂。 她连连后退,捂住口鼻,乱舞的沙子糊着眼睛,睁不开也看不清。 沙子还随着气流,不断的往耳朵里钻,偶尔一不留神,也就会吃一嘴的沙子。 “呸呸……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等沙尘沉淀下来,何千缘定睛一看,就后悔了。 还是,有沙子飞舞的时候,好受点…… 因为,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硕大到,能一脚踩扁整个客栈的巨兽。 其实,客栈在它出土的那一刻,就已经阵亡了。 它不断地往外爬,将流动的沙子刨进巨坑里,伸着数十条触手猛扎在地上。 地动山摇间,何千缘已经不是害怕了,而是有点愧疚和自责。 怎么没有把坟坑挖远一点呢? 现在倒好,直接掉到地下去了。 怨自己,也真是够倒霉的,可惜了自己徒手刨了好几天都坑。 但对于那些人来说,正好,也算是长眠于地底之下了。 真是又爱又恨啊! 何千缘望着瞬间变成平地的一切,心中的平静却达到顶峰,她似乎都不会发泄情绪了。 整个人呆呆的,淡淡的,青蓝如水的眼眸,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都毁了……吧……” 面对遮天蔽日的超大号沙鲎,没有了第一次的惊慌失措,没有想逃跑的念头。 之前逃跑,是因为还有活下去的指望,为了哥哥,她不能死。 现在,她虽然还有理由活下去,但她已经不再那么坚定了。 甚至,有点想放弃,放过自己,也放过所有人。 但手里的书册经风一吹,哗啦啦的响,将她的胡思乱想打乱。 仿佛在提醒她,还不能死,想开点吧! 但,她已经想开了太多次,不想再想了,累了。 她想逃避一次,哪怕就一次,亦或者是最后一次呢? 无所谓了,她早就没劲了。 好不,就一两百了吧…… 那样,就能去陪他们了。 何千缘踩着细沙,却时不时撵一下,打一下滑,潜意识里,做着最后一丝挣扎。 看着渐渐逼近自己的利爪,何千缘的眼眸微微睁大,身子僵硬的站在那,仿佛接受最后的审判一般。 唰——! 她闭上了眼,却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疼痛。 只觉得手掌一阵哆嗦,然后一股热流划过,还是有点疼的。 果然,自己还是不想服输,又一次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 真是手欠,那刚才干嘛不跑呢? 对自己无语。 其实,她就是想自虐一下,让自己清醒清醒。 何千缘抵住片刻的攻击,然后收了手,撒丫子就跑。 反正客栈,和坟头子都已经安顿好了,何千缘也没有办法了。 虽然挺怨恨自己的…… 但没办法,只能甩甩手,跑路了。 毫无遮掩的沙漠上,即使就何千缘一个人,别提有多显眼了。 巨兽穷追不舍,一步一步的,都是踏碎星河的震撼,在何千缘的脑内回响。 “我真是闲的,闲的!” 何千缘跑着,还不忘了骂自己几句,出出气。 百米开外,什么遮蔽都没有,狂奏的沙尘暴,也遮盖不了何千缘满身的血气。 …… “来这边!” 谁? 不管了,先过去再说吧! 何千缘调转方向,朝那个方向跑了几步,结果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贴面而来的,是麻麻辣辣的沙子,紧接着“哗啦”一声,她掉在了水里。 水? “呵呵……呵……我又回来了?!” 何千缘拖着湿漉漉,沉甸甸的衣服,一直往上游,想从水里冒出头来。 结果,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拽住了,怎么都浮不上去。 对于水的恐惧,还没有消散,长时间的窒息感,让她渐渐喘不上气来,嘴里慢慢吐出来一连串的气泡。 阳光穿透水花,经过一系列的搅动,聚拢成几束光束,打在何千缘的眼前。 朦胧的水中,阳光的暖色和湖水的清冷交汇,涌动的水流拍打在身上,时不时散落着碎光。 一切,好像梦境一般。 特别,是眼前的这个人,身穿彩色的华衣,珠光闪耀暖暖。 她模糊的脸,和身姿也好美,好像是从画里出来的。 曼妙,灵动,宛若游龙。 女子拉着何千缘的手,将她困在水中。 是要,淹死我吗? 我,会被淹死吗? 我是鬼啊…… 算了,试一试吧,万一成功了呢? 一个自私的念头,不断在她的脑海里放大,希望它能成为现实。 何千缘没有反抗,轻柔的身体随着水流漂动,仿佛一丝力气都没有。 …… 但下一秒,何千缘忍不了了,她一瞬间瞪大眼睛,开始挣扎起来。 女子毫无预兆的,直接吻上何千缘的嘴唇,死死贴着,还从嘴里吐着什么东西。 这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而是道德,和尊严的问题! 就算死,也不能被人欺负,和你拼了! “呜噜噜……” 水里说不出话,一开口,只有气泡在传播。 “嘘……小心上面!” 何千缘将手擒在女子的肩上,用力推开她。 但一碰上她的身体,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清晰,且不真实,而且不是从水里传过来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出现的。 就像是,被鬼缠上身,听到了鬼叫声。 莫非,是眼前这个人? 她也是鬼? 鬼和鬼,原来还可以这样说话吗? 何千缘收了点力气,挣扎不再剧烈。 别多想,不是她开始接受了啊! 而是不得不忍着,因为水面之上,是更恐怖的东西。 那张狰狞可怕的大嘴,就在水波之上,还有不断的血水滴落下来,缓缓晕开一片红红的云彩。 看来,它就是被那些腐烂的尸体引过来的,正值夏季,尸体的腐烂速度很快。 这样的情况下,尸臭蔓延数万里,都不是问题。 这样想一想的话,这一大只,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要不然以它的体型,如果离得近的话,不到几个时辰就能到了。 会是从哪里来的呢? 百里府邸吗? 在水的掩盖下,两个人逃过一劫,巨兽寻不到猎物,便调头去了别处。 等巨兽走远了,何千缘猛得探出水面,深呼一口气,爬上了岸。 “咳咳……咳……你……” “不谢,不谢!” “谁谢你了!你个……咳咳……” 何千缘抹了抹嘴巴,一口水呛住,骂不出来了。 “大美女,你是想说我是大美人,是不是?” 女子眨巴着桃花眼,咧着红唇,身姿妖娆的躺在何千缘身旁。 阳光下的她,就像是壁画一般,美得不真实,还有点诡异。 而且,何千缘和女子的影子,是一样的,比正常事物的要虚一点。 一般,只要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 这虚幻的感觉,没错了,她应该就是鬼。 只是,这茫茫沙漠里,怎么会有鬼在这里呢? 难道,是被强盗杀害,抛尸在这片绿洲的吗? 那也怪可怜的。 也不追究,她在这里洗澡的责任了,因为她本就和这片水,生生相惜。 还有什么理由,去怪她呢? 要怪就怪自己倒霉呗! “……是是是,大美人!行了吧?” 何千缘躺在沙地上,筋疲力尽。 但感觉,比麻木要好多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发现诗册不见了,猛得弹起来,就往水里跳。 “哎!你干嘛?还没泡够吗?” “你松开!我的东西掉了,我要去找!” 女子抓着何千缘的手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头倔强的小羊羔给拦住。 “什么东西?你连命都不要了?” “我的……书……” 第133章 什么?要以身相许?!! “呼呼~~呼……” “小姑娘,别吹了行不行?吹得我头疼”。 “有你什么事?又没对着你吹……呼呼~~呼……完了,怎么还是这么模糊?” 何千缘将书册摊平在地上,一边吹,一边一页一页的翻着书,企图加快水分蒸发的速度。 说不定,能力挽狂澜,把上面的字迹抢救回来呢? 等干的差不多,纸张变得皱巴巴的,字迹也被泡发,大部分都看不清楚了。 他的字迹,和自己的笔迹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何千缘咬着嘴唇,轻轻叹了口气。 “这不挺好的吗?对着光,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的”。 何千缘瘫坐在一旁,女子忽然凑过来,将书册高举过头,对着阳光。 “你还给我!别又掉水里了!我求你了,姐姐!还给我吧!” 何千缘不敢上手抢,因为书还没有干透,一旦用力过度,就可能连根被撕碎了。 她伸出手,一会上举,一会又放下,干着急的样子好可爱。 把艳丽的西域美人,逗得呵呵直笑。 “看你不禁逗的样子,还真可爱……我又不是坏人,还给你就是了”。 何千缘拿回书,紧紧抱在怀里,没好气的回答道。 “一点也不好笑!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你很喜欢读书吗?” “不喜欢”。 “那你干嘛,这么宝贝这本书?” “……不关你事……” “好小气哦!” 何千缘扭过脸,背对着女子。 她的气息比较弱,对何千缘来说没有什么威胁,不需要太过于防备。 何况,何千缘现在的注意力都在书上,她一页一页的翻着,奢望不要找到一丁点破碎的地方。 翻着翻着,一个闪着光的小碎片刺入眼睛,晃了她一下。 书页落定的时候,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映着她哀伤的眸子,在流连忘返。 是风陨的碎片,一直夹在书里,都快忘了。 好在,没丢。 “这又是什么?你身上宝贝不少啊!” “你烦不烦啊!” 何千缘堵着气,把剩下的书翻看完,起身就要走。 不出所料的,衣角被女子拉住了。 “你干嘛?” “你去哪?” “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了,你可是我的人!” “什么你的人?我就是我,谁都不属于!松开!” 何千缘掰着女子的手,却没舍得用力,毕竟她刚才帮过自己。 自己可以无赖,但不能无义。 “你看,你都不舍得对我使用蛮力,你对我真好……不如,我以身相许吧!或者,你以身相许,都一样的”。 女子说着,就张开双臂,往何千缘身上扑。 何千缘松开手,赶紧往后退。 “你给我打住!我……我,我不喜欢女人!哎哟……你打我干什么?” 女子毫无预兆的抬手打了下来,但手里的力度很轻,很慈柔。 “开玩笑的,你还真当真吗?” 女子叉着腰,从腰间拿出一个烟杆,嘬了一口,一脸坏笑的看着眼前的小气包。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闲的无聊”。 “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在这里待着太无聊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女子吐着烟雾,一股迷香窜进何千缘的鼻腔,呛得她喘不过气。 “咳咳咳……离我远点……为什么要我带你走?你自己走不出去吗?” 何千缘还以为,她也是个路痴,所以才走不出去的。 “……走不掉,我被困在这里了”。 是哦,如果鬼是被杀,并且留有怨念。 那,在哪里死去,就会在哪里困一辈子,哪里都去不了。 这样说的话,何千缘之前的猜测,八九分就是对的。 ……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何千缘觉得,自己又被算计了。 “……你,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我的吧?” “是啊!没有你……身上的宝贝,我几百年也出不去啊!” “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样东西?谁告诉你的?还有……那群强盗,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不会那头异兽,也是……” 越想越离谱,但也还在情理之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性。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就是个孤魂野鬼,只是想离开这里,找到自己的夫君而已”。 “真的?” 何千缘满脸不相信,上下打量女子一眼,确实,她感受不出多大的气场。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唉……我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在这荒漠里孤苦伶仃的,已经待了四十多年了……你还这么想我,真是没人性……” 女子带着哭腔,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了眼泪。 搞得何千缘有点自责,开口想道歉,“抱歉啊……等等!你说,你在这里待了多久?四十年?!那你……” 何千缘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最多只有二十岁的美丽女子。 心想,岁月真是可怕。 时不时,就会把一些人给忘记,永久的遗留在岁月的长河里。 四十年。 要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几十年,估计早就疯了。 这人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强啊…… “看不出来吧!要是按年龄,你应该叫我姥姥,惊不惊喜?” “呵呵,惊喜……太惊喜了,我都快厥过去了……怪不得,你总叫我小姑娘,是我冒犯了”。 “属实是冒犯了……都说,夫妻之间有七年之痒,我这都四十年了,可真是……” “停!少儿不宜,别说了……我……能理解”。 何千缘赶紧上前,捂住她毫无遮拦的嘴。 何千缘既然这样做了,就说明,她选择,先相信,一点点了。 至于以后,再说吧! “你能理解?你成亲了?” “…我…没有……你放尊重点,别动手动脚的!” 姥姥调皮的伸出手,快速的挠了何千缘的下巴一下,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么调皮。 也许,这就是童心不老,身也不老的奇迹吧! “小姑娘没礼貌,叫姥姥!” “礼貌是给值得的人的,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何千缘拉了拉身上,早已破败不堪的衣服,自觉的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和你一起走,去找我夫君!” “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找他干嘛?” 何千缘心直口快,倒是一点也没有收敛,也不怕被打。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 “……再说,四十年过去了,就算他没死也六十的人了,你能认出来?” 好在,姥姥脾气好,没生气,反而一直笑呵呵的,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比起何千缘这样,左右为难,摇摆不定的白蒲草,要好得多。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别小看老年人的记忆力!” 听见老人家这个字眼,还是有点不习惯。 毕竟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完全就是一个西域妖姬的感觉。 妖娆娇嫩,一颦一笑,都勾着别人的心弦。 但何千缘心里总有一股感觉,觉得这个词很亲切,很暖心。 因为从小到大,身边除了叶宿清,虹墨和酌芸两位先生,以及旧陆的婆婆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性,和自己这么亲密了。 潜意识里,她渴望母亲的温暖,但又很害怕有时,会瞬间,失去这片刻的温存。 “姥姥……” “怎么?答应我了!” “……不要!带着你太费事了,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行动,会更加方便。 自己精神和情感之类的,还是搁一搁吧,反正也死不了。 何千缘迅速离开湖水边,姥姥想追上来,却被无形的牢笼锁住了。 不管怎么努力,怎么也迈不出去,这二亩三分的地。 姥姥娇媚的笑颜,一瞬间有点僵住了。 何千缘又心软,转过了自己不争气的头,偷偷看了一眼。 完了,她好像哭了,我怎么办? 要不,再打破自己的原则一次? 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二了? 好像,自己也没有多少原则…… 带上她,说不定某一天,真的能帮到自己呢? 好吧,何千缘又开始给自己洗脑了。 为了别人,给自己换脑子,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别走,别再丢下我……” 这句话,很多人都说过。 但很少有人,能得到心心念念的答案。 这句话,杀伤力很强,足以杀死很多人了。 会,再次重演吗? 第134章 会购物的女人,真恐怖!! “香料,卖香料喽!哎!这位美女!来,看一看,明天更美丽!” “我看看!好香啊!” 姥姥还真是宝刀未老,看见什么新鲜玩意,都感兴趣的往上凑。 估计,是被困在那里太久,憋坏了。 只是…… 她能不能少买点啊! 我已经拿不下了! 等等! 她不会挨着街,一个一个的,买过去吧?! 别说自己拿不了,就是自己的钱包,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姥姥,差不多到了吧?别买了好不好?” “我寂寞了四十多年,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自然要好好耍耍!为了开心,这点小钱而已,你干嘛这么激动?” “因,为,你,花,的,是,我,的,钱……” “好姑娘,就这一次!我保证,好不好?” “我……” 鬼才信你! …… 何千缘终究,还是败给了她,大包小裹的帮她提着,跟在后面默默的支持。 其实,何千缘大可打发了她,根本没有理由惯着她。 但,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想给自己找个伴。 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她也不在意了。 再说了,钱没了就没了,她现在什么都吃得下,大不了啃树皮就是了。 也许,徐啸杰是对的,该花的时候就不要吝啬,为了开心,多少钱都值得。 生活已经如此艰苦,干嘛委屈自己呢? 说到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飔洲的突然变故,肯定不会是独立的,各大洲一定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凭前三洲的实力,还是能和下面几洲保持联络的,虽然相比之前差了很多,但还是能掌控的。 此番变故,必然在高层激起一层涟漪,搞不好还会出现内斗。 而且,他们如今最妥善的应对办法,应该只能将出征队伍遣散。 说不定,连旧陆的拓荒日程都会被搁置,先稳住九洲的局势,再做打算。 这样一分析的话,所有人应该,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卫隐回珑洲,李新匀回昪洲,没人回飔洲…… 如果行程顺利,没算错日子的话,徐啸杰应该已经回到枞洲,见到老母亲了。 而自己,还在流浪。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自己家,自己那个,破败不堪的小家。 “唉……你,你干嘛?” “发什么呆?过来,我给你挑了件衣服,你试试!” 姥姥拉着何千缘,硬拖着将她拽到一个衣铺前,花花绿绿的衣服看得眼花缭乱。 “哎!二位客官,瞧一瞧,都是好料子,不仅轻巧,还透气!” “我不要!” “不好看吗?”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是我不需要而已,干嘛没事换来换去的?” “你衣服都洗成那样了,还不换一下吗?都成白色的了!” 何千缘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是白一块红一块的,花花绿绿的。 没办法,之前的血迹实在是太多了,任凭她怎么搓,就是洗不干净,已经尽力了。 她没敢使劲,不想把衣服弄坏了,因为每一件都是回忆。 “还能穿,多大点事……还是走吧!墨迹……” 姥姥叉着腰,看着何千缘的倔驴脑袋,无奈摇摇头,想了个鬼点子。 “……你不是想知道,我如何得知你身上那件宝贝吗?今天你听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怎么样?稳赚不赔吧?” “当真?你不会耍我吧?” 何千缘上当了,不自觉的把目光落在了姥姥身上,眉头微挑,有点好奇了。 “姥姥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欺负你个小孩吗?我还是有原则的!” “……好吧,暂且相信你……反正我也不吃亏”。 “就是嘛!女孩子就要对自己好一点!来,这件……” …… “这件多好看,喜不喜欢?” “……还行,就是有点别扭”。 何千缘穿着燚洲的典型服饰,半肩长袖纱衣只到肚脐之上,配着内搭宽裤的长裙,长度刚好能盖在脚踝上方,都是清一色的青蓝色,和斗篷搭在一起,一点都不违和。 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晶莹的眼眸,浑身透露着一股清新脱俗,却不失神秘的气质。 何千缘时不时扯扯衣服,想盖一下自己露出的腰肢,却被姥姥严厉的打了一下手。 “干嘛呢?再扯就要撕坏了哦!” “肚子有点漏风,凉嗖嗖的不舒服……早知道就不顺着你了……” “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我错了!” 何千缘强颜欢笑,一忍再忍,想套出这老妖婆的话,要是不顺着她,是很难办到的。 我忍,就是了。 “……” ? 这老妖婆,怎么不说话了? 我露馅了吗? 没有吧,应该…… “姥姥,你怎么了?不再逛逛……” 姥姥直视着前方,但眼睛时不时往下扫一眼,像是有意在看什么东西。 其实,她在看何千缘腰上的痕迹,有箭孔,有剑痕,还有擦伤淤青…… 密密麻麻,左右开弓,几乎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 虽然印子已经不太明显,但仔细看看,还是那么刺疼。 姥姥的心情,可能就像是,一个收藏珠宝的人士,偶然发现了一颗质地良好,温润如玉的石块。 满心欢喜的靠近,却意外的看到了上面,纵横交错的裂痕。 这些裂痕十分细小,也十分入骨,纵然已经存在了许久,还是会隐隐作痛。 她心疼这块玉石,也愤恨那些伤害它的人。 但最让她难过的是,这块玉石即使已经碎裂,却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可是它常常轻贱自己,嘲讽自己,还依然能笑着面对这个世界。 姥姥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是该心疼它,还是该骂它蠢。 姥姥爱美,也爱美的事物,不会允许谁自视卑贱,特别是她认可的人。 她不明白何千缘的自贱,也不想知道原因,她只认一个死理,人就要好好爱自己。 既然她现在是这样,那就努力去改变她,让她知道,没有谁是生来就轻贱的。 “今天,你都听我的……” “啊?你不是说过一遍了吗?我答应你了,你也别忘了……哎!你慢点!别拽我……” 姥姥拽着何千缘,就往前冲,也不知道她们的目的地会在哪里。 何千缘现在的想法,只是,会购物的女人,太可怕了! 希望,一会儿,自己还能站得住…… 第135章 盛极而衰,百里的守望 大街上,人来人往之中,有两个独行的身影,在逆向而行。 “丫头,慢点,等等我!” “……哼”。 前面瘦小的人一直穿梭在人群中,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姥姥一身金光灿灿的首饰,在富有节奏感的步伐之下,稳步颠簸起来。 哗啦啦的声响,踩着每个过路人的耳朵,时不时刺疼一下,惹得人人回望。 “干嘛呢这是?逆着人流,显得自己很特别吗?神经……” “谁撞到我了?出来!你有种别跑啊!” “怪人……” 行至一处桥头,何千缘突然停下了脚步,面对着沙漠之湖,鼓着嘴,像是在生闷气。 “……哎呦喂,累死我了……你这丫头,看着弱不禁风的,怎么有这么大的牛劲?怎么都撵不上……” 姥姥扶着桥头,娇滴滴的喘着,额上的头饰都跑歪了。 珠光宝气配美人,桥头浩景称无畏。 “我哪里比得过您啊?说瞎话从来不打草稿,被揭穿后,居然还能腆着脸和小孩赖皮……真是老不要脸的……哎!疼,你松手!” 何千缘叉着腰,叽里呱啦的吐槽。 但姥姥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和她计较呢? 直接上手,揪住了何千缘的耳朵,这下她可装不起来了。 就何千缘那点小伎俩,都是姥姥玩剩下的,再说了,姥姥就是姥姥,即使有错,也是对的。 “死丫头,敢教训起姥姥来了?错没错?” “行行,我错了好吧!你快松开,耳朵要掉了!” 姥姥也知道,何千缘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比如,和老油条斗智,她就不行了。 何千缘也是拿这个老小孩没办法,想撬开她的嘴,又不能使蛮力,还斗不过她,真是够憋屈的。 其实,何千缘只是不想而已,又不是不能。 一个人要是想做坏事,没有什么是学不会,做不出来的。 人性的底线,真的是,可以无限的突破的。 何千缘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她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用最温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哪怕自己吃点亏,也没关系的,至少大局,是稳住了。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别人的死活,那些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不要犯贱多管闲事…… 但其实,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都一个不落的全干了。 虽然,难保她不会偶然性的,发一点脾气,和有点动摇的心理。 这是人之常情,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 即使生活,从来没有给过她,不成熟的机会。 姥姥也是,身体成熟了,年龄成熟了,就是心智不成熟,还大大咧咧的像个小女孩。 也不知道,是被人宠成这样的,还是生来就是这样,一副含笑的桃花眼,总是在热烈的绽放。 “这还差不多,要懂得尊老,下次可别再惹我生气了!” 姥姥挑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在何千缘乱糟糟的头发上呼噜一把,惹得小倔羊更加不爽的脸色。 直接一蹄子打了上来,气鼓鼓的样子,装模作样而已。 “尊老?你都为老不尊了,还要我尊老?你怎么不爱幼呢?” 看起来,何千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谁让这皮姥姥满嘴谎话,连草稿都不用打呢。 因为剩给何千缘的时间不多了,浪费的每一秒,都可能导致线索的丢失。 虽然何千缘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玉雪盏已经很久没有任何反应了。 但,她总觉得做点搭边的事,心里能好受一点。 说白了,就是自我安慰一下,至少不会那么焦虑。 “行了犟丫头,咱们别拌嘴了……看在你这么照顾我的份上,姥姥呢也不装了,就把看家本领,拿出来给你见识见识吧!” 何千缘原本远眺沙堡的目光,慢慢的开始落在姥姥的身上,刚开始,还是有点疑惑的微眯着,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谎话连篇的老妖婆。 “什么本事啊?撒泼打滚?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就这样看我吗?太小瞧人了!” 何千缘转过身来,面对着姥姥,认真的说道。 “从认识到现在,你的表现不就说明了这几点吗?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你敢否认吗?” “行,死丫头尖牙利嘴的,你说得也对,我不否认……但还是太稚嫩了,没看到我的内涵所在”。 “你还有内涵?怎么提现?” “跟我走就是了!” 又耍什么花招? …… 等到了地方,何千缘也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花招。 总感觉,自己又被骗了。 姥姥轻车熟路的,拽着何千缘来到一处大型夜市,朦胧昏暗的夜晚已至,灯火通明间,是渐渐涌动的热流。 姥姥沿着街摊一个一个的买过去,不一会手里就塞满了吃的东西,嘴巴吃得鼓鼓的。 还一直往何千缘手里塞,但此刻的心情,她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气都气饱了。 “这就是你说的,本事?我……” “先别动气,忍住,先吃点东西堵住嘴,小孩子别骂人啊!不着急,再等等”。 “等什么?我看你就是把我当猴……唔……” “吃饭不许说话,小心噎着!乖,听话啊!” 怒气值拉满了,毫无防备的被塞了满嘴东西,又舍不得吐掉,只能含着怒气,一起嚼烂咽下去。 说起来,自己确实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再耽搁一会,估计又要失控了。 还好,有人暗戳戳的提醒自己,有人陪在身边就是好。 燚洲的夏季格外炎热,白天更不用说了,待的时间长了,直接就能把人烤熟。 所以,每年的这时候,燚洲白天几乎没有人游动,到了较为凉爽的夜晚,才出来活动和买卖。 因此,燚洲的夜幕,显得格外耀眼。 只是,总感觉如今燚洲的夜晚,好像不再和以前一样亮了。 是错觉吗? 希望是吧…… 如果,换个视角,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感触。 也许,之前在旧陆的时候,每到夏夜里,那耀眼的光亮,就是燚洲在闪闪发光。 它的光芒,曾是无数个黑夜里,唯一的安慰和希望。 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还在看着这点光,期待着自己的归来。 身处繁华之中,却有点伤感,她还是喜欢灯火阑珊处的冷寂。 至少在那里,她还显得热忱一些。 守望着,守望着,自己却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被守望者。 守望,总归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至少,心中的希望,还没有熄灭。 第136章 创业未半,而误入歧途 “珑洲,两块玉石……” “飔洲,四块金饰……还有,一点碎银……” “燚洲,金镯,加上……日常开销的银子……” “共计……好多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完啊……你干嘛?凑这么近做什么?没见过我写字吗?” 姥姥凑到何千缘身边,发现她正用自己的狗爬字,歪歪扭扭的记录着什么。 “你记账干什么?钱不够花了吗?我还以为自己傍上一个富婆了呢!”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离我远点……再说了,记账不是好习惯吗?” 何千缘瞟了姥姥一眼,短暂的翻了个白眼,又将目光投向诗册,啊不,现在应该是她的账本了。 “给别人还账用的记账本,就不是太美丽了吧?说起来,你给谁还账呢?” “……嗯,很多人吧……我都欠他们”。 “欠了什么?又要还多少?” 两个人并肩走着,姥姥盯着何千缘的侧脸,只察觉到她的嘴唇微微抿起,神情没太有多少变化。 “我……总的来说,是情……人情,友情,亲情,我也是来者不拒,什么都欠了一点……还算搭配均匀”。 “我不太懂,但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也付出过什么?” “……命,算吗?我也没有别的了”。 姥姥突然停下脚步,一手拍在何千缘的肩上,郑重其事是看着她。 “那你就不欠他们什么!” “啊?你说真的?” 何千缘总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和生命相比之下,还是弱了一筹。 生命永远都是神圣的,和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一个层次。 她对于生命的理解,不是太深,对于感情也一知半解。 可是从小,在哥哥的影响下,她还是觉得生命最可贵。 但,如果是自己的命,可能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习惯,下意识的,暗自轻贱自己。 不过,她一路走来的这些时光,却都在凸显她不服输,不卑不亢的性格。 她的心里清楚,自己微不足道,但骨子里的倔强,是永远都不会允许自己服输的。 她讨厌被管束,被别人定义,她想活出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何千缘大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无意之举,可能会颠覆整个世界,甚至创造奇迹。 所处的环境不容忍她的叛逆,不断的在压榨她的骨气,让她一直怀疑自己,渐渐的力不从心,直到被世俗同化,变得麻木不仁。 好在,她是足够幸运的,路上的每一个过客,都在教会她好好爱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要被影响,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长长的历史之上,必定有过何千缘这样的人存在,也许他们不够幸运,没能打碎这场甜蜜的谎言梦境,慢慢被遗忘在时间里。 何千缘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未来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敢去面对这个冷漠的世界,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沸腾这里,破出一处光亮。 当然,这需要群体的力量,才能做到。 她,需要有人不断的,为自己,为自己的信仰,而坚定不移。 “丫头,别怀疑自己的真情实意……你既然付出了最宝贵的生命,就说明你足够爱他们,你的感情是赤诚的……只是,你还小,看不太明白而已”。 姥姥突然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何千缘有点猝不及防,有点不习惯,也很受触动。 她捂住自己已经不再炽热的心口,垂眉低眸,再一次,审视着自己的心。 “我……真的不太清楚”。 “真心,对实情,还要怀疑什么?又哪还有“欠”,这一说法呢?别总是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每天开开心心的,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成功人生的标配!” 姥姥摸了摸何千缘的脑袋,这一次的靠近,她没有反抗,微微眯眼,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姥姥就是姥姥,说得每一句,都让我受益匪浅!” “怎么样?崇拜吧?” …… …… …… 果然,还是不能信她! “崇拜你个鬼!!!你就是这样教人子弟的吗?!!” 何千缘双手捂着眼睛,羞着脸,咽着嗓子尽量大声的喊道。 那声音,就感觉像是,想活劈了姥姥一样。 怒火就在咽喉处,却吐不出来,不对,应该是不能。 因为,她们正站在一处巨大的建筑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根本没有发火的机会。 就算是现在,人口这么少的情况下,在这里还是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 混在人群之中的,还有许多打扮艳丽,姿势招摇的男男女女。 不是袒胸露肉,也是裸露着大腿和肚脐,搔首弄姿的朝行人招手。 不要怀疑,这里就是青楼,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普通款式。 是男女混杂的,除了陪酒,还包揽着许多意想不到的服务。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里就是人间仙境,是雪崩前的最后欢愉与放纵。 “害什么羞啊?你不是打小就和人体打交道吗?什么没看过,怎么到活人面前就蔫了?” “这是一回事吗?尸体虽然是冰凉的,但他们完完全全的信任你,乖乖的等待着救赎,活人就……就,不值得信赖,笑眯眯的外表下,谁知道藏着什么刀子……说不定,下一秒就能要你的命!我还是……更喜欢死去的东西,他们更加坦诚……” 姥姥握住何千缘的手腕,想掰开她的蹄子,审视一下她的神情。 是不是真的,如此心口如一。 “我怎么觉得,你只是喜欢奴役他们的感觉呢?在这里,花了钱也是一样的啊!任凭摆布……” 说到这,何千缘猛得抽开手,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顿住了脚,攥着拳头,狠狠地用力。 姥姥明显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给吓到了,灼灼燃烧的桃花眼,闪烁着惊讶和期待的光亮。 “……你说这话,真的很不负责任!” “怎么这么大反应?开个玩笑而已嘛!” “这不是玩笑的问题,是人格的问题……你可以侮辱我这个人,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还有他们的人格!出来讨饭吃,谁都不容易……” “好了好了,我错了!” “……我说得不好听……你这样做,你夫君不会介意吗?真不知道你到底对他是不是真心的,天天喊着要找他,结果却跑来这种地方……一把年纪还不让人省心……” 何千缘背对着姥姥的无赖脸,气还没消。 “我当然是认真的……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找他啊! “哦……等等!啥?!!他,他在这?!你不会又骗我吧?” 何千缘浑身一颤,惊吓指数已经超标了。 不可思议的回过身,盯着姥姥认真的眼睛看,试图寻找一丝假象。 但很遗憾,什么都没有,这次她是认真的。 “对啊,我们之前经常来这里玩的,真的很好玩……在这里找到他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虽然不理解,但也不接受! “你们……是误入歧途,还是臭味相投啊?” 不会,把我也拉下水吧? 难道她是人贩子? 要卖了我吗? 果然,美丽的女人,都是危险的。 得小心点…… 第137章 禁忌的边缘,忽见故人 朱红酒绿的彩烛光下,高高挂起的牌匾上,板板正正的写着几个大字,“贫民老鼠窟”。 虽然身不正,但心正。 “赶紧进去吧!一会儿天亮了,官府该来查了”。 “我不去,又不是我夫君……要去你自己去!” 何千缘死活拉不动,眼看月色越来越浓,时间不等人。 “你来不来?要是错过什么线索之类的,可别后悔啊!我走了……” “我……” 老妖婆,居然拿这招来刺激我,怎么办?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肯定知道一些隐秘的消息。 我确实不想,也不能错过。 烦人,揪住我的弱点就不撒手,老油条! …… “哎呦喂!两位美女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个老鼠窟蓬荜生辉啊!”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扭着丰腴的身躯,一步一步的飘过来。 年纪看起来不算小,但精心打扮一番,还是依稀能看出她早年的盛世容颜。 她应该就是这里的经营者,民间一般俗称妈妈。 等等,两位? 姥姥没有惊讶,反而叉着腰,一脸得意的转过身。 何千缘正捂着眼睛,别扭的跟着,藏在姥姥身后。 “来了?孺子可教”。 “你闭嘴……先说好,你要是乱来,惹了什么祸,我可不保你!” “放心……我就找人,你呢,多多接触,多多留意,多多打探,就差不多行了”。 何千缘鄙夷的瞟着,姥姥闪着兴奋的眼眸,总觉得很是不放心。 这老妖婆,寂寞了那么久,保不准…… 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还是好好看着她,比较靠谱。 何千缘死死挽住姥姥的手腕,特意躲开不该看的,对上老妈妈的粉嫩脸庞。 “扣着我干什么?撒开,你还小吗?放开点,这里是放松的地方!” “我不……” “小姑娘是第一次吧?别紧张,这里的小哥哥,或者是小姐姐们,都是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各种感觉,任你挑选,当然了……这个,钱嘛,是要贵一点的,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老妈妈堵住门,人流来来往往的,都不甚在意,看来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先付钱,再发货。 任何一个地方,不管多么阴暗,都是需要规则来支持的。 这个地方,虽然不太正经,但还是有底线的。 这条规定,可能是防止有人白嫖,让这楼里的苦命人白白受累,还赚不到这一点辛苦钱。 说真的,这里还是有人性存在的。 姥姥朝何千缘使使眼色,何千缘瞪了她一眼,还是乖乖掏出了一把玉石和金块。 一瞬间,别人看她们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恭顺和热情。 金光灿灿的财物,才是最好的通行证。 老妈妈叼着烟斗,吞云吐雾的,脸上浮着一层笑意,魅惑而诱人,也是风韵犹存。 “小姑娘,多了,不需要……” “不多,辛苦钱很难挣的”。 “……那就多谢了……姑娘们,小公子们接客了!” 一声狮吼功响彻云霄,纸醉金迷的楼层里,开始回荡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不一会,逆着醉醺醺的人群,从盘旋而下的楼梯上下来一排排的人。 一个个的…… 都美得让人睁不开眼,反正何千缘是全程飘着眼神,不敢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请慢用,失陪了!” 老妈妈将金银财宝揣进自己的腰包里,手里转着烟斗,转身离去,一袭艳丽的红袍消失在灯红酒绿之中。 看着老妈妈的背影,恍惚间有点熟悉的感觉,扑鼻而来的除了胭脂水粉的香味,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些火热的味道,很熟悉也有些陌生。 何千缘拱着鼻子,想再嗅得仔细一点,却感觉周围的香料味越来越浓。 一回头,几个衣衫不整的青年已经围在了自己身边,团团包围,插翅难逃。 怪不得,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味道…… “姑娘,你是第一次来吧?看着面生”。 “你多大了?跟着姐姐来这里……是太寂寞了吗?” “正常,现在的情况也就是那样……能活多久都不可知,为何不把酒言欢,尽兴而饮呢?” “对啊,姑娘,今夜无眠,就让我们陪你吧!” 他们年纪都不大,和何千缘差不多,但命运却唯独给何千缘开了个小灶,让她有选择的机会。 毫不留情的,把他们的生命,丢在了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庞,想着他们说的话,何千缘百感交集。 本来,不该这样的。 如果可以,他们应该也在学堂里学习,说不定,还能成为同窗之友。 既然,自己如此幸运,还能选,那就要带着他们的那份,去闯出一个天地。 一个,能宽恕所有人的世界。 …… 先不说这些宏图大志,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最重要。 被这么多人簇拥着,真的很难受,何千缘只想套话,不想套娃。 一直避免和他们有接触,四下张望着,想找个理由开溜。 原本还想着能求助姥姥,但从刚才起,那老妖婆就没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自己的夫君去了…… 随她去吧,只要别惹什么桃花债就好,唉…… 偶然间,透过挤在自己身前的人堆,何千缘看见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人一头火红的中长发,披着霓彩的纱衣,带着面纱,正提着酒壶给一桌客人倒酒,动作有点迟缓,鬼鬼祟祟的不太对劲。 艳红的双眸像是野兽般敏锐,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伺机而动。 这人,应该也是这楼里的人,但总感觉格格不入,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渴望自由的气息。 何千缘意识有点放空,朦朦胧胧的,忽然感觉到玉雪盏在躁动不安。 什么情况? 低眸看了看腰间的荷包,随手压了压,再抬眼时,那个火红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正以飞快的速度朝大门跑去。 这座塔楼格式的建筑,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是极具美观和坚实为一体的。 仿佛一块钻石,怎么都逃不出甜蜜的牢笼。 说人话就是,只有一个入口和出口,层层叠叠全都是封死的。 所以,要想逃出去,只有趁着人流量大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但可惜,这里的老油条可不是吃素的,她们熟悉这里的一切,自然在这里能拿捏一切事物,特别是被奴役的小老鼠们。 门口隐藏着几个彪形大汉,就等着随时捏爆逃出来的老鼠,顺便正一正纲纪。 “哎!妈妈,那小子又跑了!” “愣着干什么?养你们白吃饭的吗?快抓住他啊!一群蠢货!” 一个妈妈桑站在高楼,对着门口的几个愣汉大声骂道,迷醉的灯光之下,喷飞的口水都在闪闪发光,映衬着此情此景。 “别跑!臭小子!” 一群莽汉追着一个少年,身形的差距和灵敏度,在追逐时显露无疑。 一阵乒乒乓乓之后,屋内的陈设被打乱一地,客人们都被惊到了,却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愿意撒手离去。 唯一的出口被堵得死死的,少年跑了没几步,还是被抓住了。 “放开你的臭手!放开我!” “老实点!跑几次了?还不能安分点吗?” 一左一右两个大汉压着少年,擒住他的双臂,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这是?鸡飞狗跳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快活了?” “就是,哪里都不能安生点……” “是新来的吧?被卖到这里的?” “嗨!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不是常有的事嘛……再说了,被卖到这里,好歹出出力还能吃上饭,外面的日子……就那样”。 “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弯弯,生的还不错……把面纱摘掉,让我们看看啊!” “肯定不会有丑的,在这里混饭吃,丑的谁要?” 虽然扎心,但现实。 嫖客们慢慢从桌底缩出头,聚拢起来,看起了热闹。 评头论足的,仿佛审判生命的判官,在这里,他们确实就是神明般的存在,不可冒犯。 话语间透露的各种现状,无不反应着如今的局势,真是来对了,这里的确有点东西可挖。 在禁忌的边缘试探,总能有意外的收获。 何千缘挤在人堆里,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于心不忍,想施以援手。 大脚趾刚抬起来,肩膀被人猛的一拍,力度大到差点叫出声来。 “!……你跑哪去了?找到人了吗?” 姥姥把下巴搭在何千缘肩上,揽住她的腰,靠在她身上,满脸的享受。 “嗯……没有啊!你呢?收获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憋什么好招……还可以,了解了不少东西,还算有收获……” 何千缘漫不经心的回答,又将目光移向了人群中的焦点。 “你喜欢看热闹?” “不喜欢,怎么了?” “那你办完事了,怎么还愣在这?” “……” 姥姥眯着粉粉的桃花眼,扫视一周,最后落在一个火热的身影上。 “哦!想帮他啊!你不是哭天喊地的喊着,不再管闲事的吗?” “谁说我要管了?看看不行吗?走了走了!” 何千缘死鸭子嘴硬,明明眼眸还没扭过来,强迫自己的脚迈了出去。 姥姥看着她拧巴着自己,慢腾腾的迈着脚,无奈摇摇头,正准备开口劝她,何千缘却突然停下了。 瞳孔缩小,见于惊讶,但其中还隐藏着,几分惊恐和不可思议。 “改变主意了?” 姥姥顺着何千缘的目光,又看向焦点,细长如烟的眉头微微一挑。 “长得是真不错……你,认识?” 何千缘的表情,渐渐凝重,逐渐变得陌生,不可预估。 是,他…… 第138章 迷走空山,心生慌乱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明明正常的可怕,何千缘耳朵却忽现一阵轰鸣,眼前一亮,变得模糊起来。 她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 为何她希望的,守候的,最后都成了泡影? 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能顺着她的心意,哪怕就一回呢? 但现在不是她迷茫的时候,先救下人再说。 她的情绪,只能暂时搁置在一边。 …… “都散开,妈妈桑来了!” 之前接待何千缘的那个老妈妈,穿过围堵着的人群,小步走到少年的面前,抬手勾起他的下巴,眯着眼审视着。 “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你这条件只要肯想,什么都不是问题……” “滚开!别碰我!” 少年执拗的撇开脸,妈妈桑的长指甲在划蹭间,在他白嫩的脸上留下几道红红的血痕。 “哎呦,真让人心疼,破了没有?” “肯定没事,红妈妈有数的,她都干多长时间了……” “也是……红妈妈,开个价吧!这小家伙今夜归我了,怎么样?” 几个穿着华丽,妆容浮夸的中年妇女叫嚣着,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起哄。 “等等!凭什么给你啊?我们也想尝尝鲜啊!是不是姐妹们?” “你个肥婆,还是洗洗睡吧你!” “瘦猴你说什么?找打是不是……” 几方吵着吵着,没几句就要动起手来了。 燚洲真不愧是民风淳朴且彪悍,能动手的尽量不吵吵。 “咚咚咚……” 红妈妈用烟斗敲着桌面,瓷制的斗身碰撞间,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制止了这场闹剧。 “安静点!别吓到人家小弟弟了……这孩子是第一次,自然价格要高很多……你们真想要的话,就掏银子吧!” 红妈妈又伸手将少年的脸捏起来,抬得很高,方便其他人看清楚他的长相。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但似乎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手指僵直,浑身都在颤抖。 何千缘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晶莹的眼眸,在晦暗的人群中,将她此刻的心情暴露无遗。 群起嘲讽之时,少年被言语上的污秽扒得衣不蔽体,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委屈,眼角湿润泛出泪花。 温润的眼前,满是肮脏的东西,偶然一眼却发现一处清亮之地。 他感受到一点安慰,但细看之下,他又变得更加脆弱,开始躲避直勾勾的眼神,恨不得马上躲起来。 血红的瞳孔慢慢缩小,又开始左右闪躲,充满许多说不出口的情绪。 有惊喜,有悔恨,有慌张,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无力反抗命运的沧桑感。 他认出她了。 但此时此刻,他宁愿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也不要现在见到她。 何千缘明白。 但宁愿他恨自己,也要救下他,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我出五百两!” “一千两,谁都别和我抢!” “老子出两千两!” …… ……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爷们,喊着娇滴滴的声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胚子吗?哼……” “呕……别理他”。 “红娘子,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就是,这天马上就要亮了……” 红妈妈松开少年的脸,半歪着婀娜的身姿,吸了口烟,慢条斯理的说道。 “两千两,还有人加价吗?没有的话,那就……” 红妈妈翘着指尖,缓缓抬起,准备指向那个出钱的老爷们。 “等等!” 红妈妈含情脉脉的眼神,移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泛着春光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何千缘挤开人群,一路走到少年的面前,看着他低垂的脑袋,满眼的心疼和失落。 “这人谁啊?有钱吗?” “没见过,大部分的富商我们都见过,这个……还真没有”。 “逃荒来的吧?” “也是,正常……” 汇聚的目光都集中在何千缘身上,她瘦弱的肩膀已经扛起了太多,谁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你……能出多少银子?” “……” 何千缘盯着少年呆看了片刻,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将荷包拿起,翻个个,倾城而下。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过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地上,沾满灰土的金银珠宝之上。 “这么多啊?都够换一座城的了……” “真有钱,真舍得花钱”。 “比不了人家,还是算了吧”。 就连那个一掷千金的老爷们,也讪讪的离了场,走之前连头都没回一下。 当真是世态炎凉,人心难测,说变就变。 荷包吐出金银来,变得干瘪,也看清了很多东西。 人,真的不可多信,不可轻信。 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你倾尽所有,虽然不能说明她爱你,但至少能证明,她在意你。 生命中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便足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吹嘘几辈子,都不会嫌多。 “……决定了,可就不退货……” 红娘子吐着烟气,话说到一半,何千缘就拉着少年的手,越过层层阻碍,沉着脸大步往前走。 少年有些抗拒,也有点依赖,抓着何千缘的手,时而松松垮垮,时而密不可分,心中的矛盾和迷茫,在肆意的横行无忌。 他抬起眼,就能看见她的背影,那么近那么真实,简直像在梦里畅游。 偶尔游离的目光,还是会落在别处,那些让他生怕的东西,依旧在他的心里越钻越深。 “别怕……我在呢”。 这句话,现在倒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安慰别人了。 空山新雨后,难得见真人,这迷乱的山里,最忌讳的就是心慌意乱。 要挺住…… 第139章 奇香暗流,涌出晦光之地 “两位姑娘,请稍等片刻,等把他洗干净了,再送到二位的房间……” “……有劳”。 何千缘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被拖拽着离去的背影,唯有微动的眼眸之中闪过一点光亮。 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因为他觉得很羞愧,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丫头,你……来真的?” 姥姥跟在她身后,朝准备好的房间进发。 “真的,要一起吗?” 何千缘语气欢愉,和平时一样,但总感觉怪怪的。 有些太过正常,正常的有些不正常了。 她回头的间隙,嘴角还微微一笑,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你没事吧?不会真被我带歪了吧?别啊!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更讨人喜欢……” 姥姥看着小丫头萎靡不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真是比杀了她自己还要难受。 “哼……讨人喜欢?你们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玩弄我的感觉?”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 “真心实意对我的?呵,大可不必……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欢”。 “你……” “要是觉得心里不爽快,随时可以走……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何千缘保持着匀速,姥姥却有些力不从心,慢下了脚步,落在她身后。 “这丫头,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受什么刺激了?不行……死皮赖脸的也要看着她……哎!等等我!” 混乱的声音里,金银首饰碰撞的脆响十分悦耳动听,仿佛在敲响命运的齿轮。 …… 昏暗,点着红烛的房间内,到处都撒着花瓣,迷香四溢,熏得姥姥不停的咳嗽。 “咳咳咳……好呛啊,怎么这么多东西?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 姥姥有意无意的聊着话题,但旁边呆坐着的何千缘似乎没有理她的意思,全程都盯着手里的灯盏,就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僵硬的仿佛一座石塑,没有一丝温度。 灯盏散发着的洁净光亮,也被满屋的红润所侵染,变得世俗起来。 “喂,好歹理理我……突然这么安静,怪不习惯的”。 姥姥一点一点的挪到何千缘身旁,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但她坚定的回绝了,换了个地方继续发呆。 “安静点……” 哒哒哒! 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沉睡的人,揭开了一个暗涌的谜。 几个老妪推着洗干净的少年,笑嘻嘻的进了门,然后恭敬的丢下一堆有用的东西,就砰的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那堆东西,不过是些…… 鞭子,绳子,酒水,糕点之类的。 真无语…… 少年披着单薄的衣服,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却显得格外局促,手脚一直搓着,也还是一直低垂着头。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姥姥看看新鲜的少年,又看看阴着脸一言不发的少女,心中更多的是疑惑,而不是兴奋。 这种时候,也实在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 “姥姥,你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啊?你们?” 姥姥正要发问,何千缘忽然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她的眼睛。 姥姥眉眼一沉,瞬间明白了什么,沉默片刻,没有任何嘱咐之类的,便开门离去。 姥姥走动的时候,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散在房间内,淡雅清新,也有些醉人的奢靡。 少年的红发被走动的风吹起,扫过泛红的眼眶,留下一点温热的余温。 何千缘将眼眸抬起,落在少年身上的时候,少年迅速低头,掩盖自己的脆弱。 “……你,你别看我,我,我,我咬人的……我不会,不会……” 这是紧张的语无伦次,还是忍受不了自己,依旧傲娇的小情绪和自尊心,在和自己较劲呢? “……我又不认识你,你紧张什么?” “你……不认识我?” 少年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但又有些内心深处的小庆幸,和难免的失落。 “我该认识你吗?或者说,你想让我现在认识你?” “不是!不……还是,不认识的好……” 少年侧过脸,但还是忍不住的偷看她的神情。 何千缘穿着清凉的纱衣,全身被遮得严严实实,透过光的时候,还是能依稀看出她白皙的皮肤,和遍布的伤痕和结痂。 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就足以摄人心魂。 少年揽了揽身上的衣服,还是有点害羞,但害怕的感觉慢慢消退。 因为她在身边。 何千缘上下打量他几下,少年就浑身燥热,别扭的离远点。 长高了,也成熟一些,不会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撒泼打滚了。 应该,是经历了不少事。 不过,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要尽快逃出去。 “你,为什么来这……” 少年憋着难受,问出了口,何千缘却忽然起身,走到门前贴着耳朵听了听。 “救你,跟我走吧”。 看着她伸来的手,虽然有所犹豫,但还是毫无抗拒的握了上去。 他知道,要想出去很不容易,也知道她来这里肯定有别的原因,更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为她带来危险。 但,他讨厌这里,发了疯似的想跑出去,去报仇。 他也愿意相信,她是认真的,所以他秉着一点私心,想搏一搏。 如果,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会拼尽全力,把她推出去的。 毕竟,这是自己的劫,总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 在高楼之上的暗廊里,俯瞰是人间不值得,仰望便是星空无限。 走在这天地间,虚实交替,不敢过多的奢望。 只是小心的走着,慢慢前行,在黑暗中寻找一丝光亮。 握着少年的手,微微湿热,将自己凉透的热血再次沸腾。 而在少年看来,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凉意和杀气,手心手背都是冰凉的。 即使离得这么近,也看不透她的心思。 行至半程,已至半楼之高,慢慢有了人的气息。 两人的脚步开始加快,停留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几率越大。 偶尔前方走来几个人,也是视若不见,径直擦边走过,没有一丝的犹豫。 但,其中有一个,让她的心停拍了几下。 迎面走来一个清瘦的身影,高挑轻盈,暗光下蓝色的彩衣浮动,宛若风中摇摆的拂柳。 步伐稳重,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稳重,强大的气场。 似是尘世的蓝色妖姬,又似是神界威慑四海的风神,谜一样的瞳色,让人痴迷。 双方都冷淡淡的走过,很正常的相遇,却也变得不再平淡。 何千缘没有停下驻足,甚至一个微动的神情都没有,脸色依旧冷静的可怕。 但少年知道,她心中不可避免的激起了千层浪,忽然下意识攥紧的手,是不会说谎的。 等两人消失在楼道的尽头,那个蓝色的身影才停止片刻,微微侧脸窥探一眼。 到了楼下,到此为止一切顺利,只要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就能安全走出黑暗。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踩着心跳声,走得艰难。 少年紧扣她的手,往事历历在目,他奢望着此次能成功。 “来,再喝一杯!” “哈哈哈,公子……” “讨厌……” 刺耳的声音传来,但他已经不想再听见了,咬紧牙关,跟上脚步。 “哎!等等!姑娘,你这是要搞事情啊?老鼠窟的东西可是不能外带的!” 果然,还是比不过老鼠眼尖。 “又怎么了?” “这是要夹带私货啊!” “哦?刺激了可不是!” 这一声喊叫,引得其他的老鼠注目,不见点血是走不了了。 废话是没有用的,有时候,暴力真的很奏效。 老鼠们毫无防备,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脏话,突然就被齐发的尖针缝上了嘴。 “啊——!!!!” 刺耳的尖叫立刻压过了污秽的话语,瞬间感觉干净了不少。 高矮胖瘦,各有所爱,遇见事倒是一致的怂包,连跑都是一个姿势,屁滚尿流的。 很轻松,甚至是毫不费力,就解决了门口所有的护卫。 其实也没有很多,感觉有人故意调走了一部分人,方便有些人逃走。 收完银丝针线,何千缘蹭了蹭脸上溅到的血迹,冷静异常。 反观旁边的少年,则是很吃惊的样子,到处都是倒地不省人事的烂人,和喷得到处都是的血,还热乎乎的。 偶然一抬头,高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一红一蓝。 红娘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人身边,手里还拿着烟斗,吐着肆意妄为的烟雾。 那人穿着一丝不苟,戴着面纱,稍短的墨蓝发丝披在肩上,没有穿戴一点首饰,却也是美得出尘。 目光所至,皆是她,流露着若有若无的情感。 少年还看不透,也不太明白,因为他的眼中还有热血在涌动。 而他们,早就凉透了。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本想提醒一下,但一回头,她早就拉着自己朝光下走去。 身上沾染的香味,被风吹散,洒在少年的脸上,随之而来的,便是晦暗之外的光亮。 第140章 前路漫漫,也要走到灯火通明 红灯笼在高高的楼台上悬挂,风吹日晒雨淋,都经历过。 却在光下显得格外新鲜,仿佛刚从地狱钻出来,晒晒太阳而已。 老鼠窟里没有人追出来,看样子,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何千缘很轻易的救出了少年,姥姥吸着烟,倚靠在街头的墙角上。 阳光印在她的脸上,显出屋檐崎岖的形状,原来,天已经亮了吗? 这一夜,过得很快,快到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少年眯着眼,仰望久违的阳光,但很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到过多的喜悦。 要说真有什么的话,唯一的感触就是手上的抓痕,还在隐隐作痛。 以及,身边这个冷漠的,陌生的熟人。 何千缘松开少年的手,淡淡回眸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向街角。 “没事了,走吧!” 这一笑,不免得让人更加担心了。 “你没事吧?” 少年跟上脚步,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却顾不上关心自己。 “……我能有什么事?你才应该有事吧?感觉怎么样?” 何千缘继续走,脚步轻飘飘的,和她的语气一样,都软绵绵的,但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越正常,也许,反而说明更不正常。 到了姥姥面前,何千缘也是很正常的打招呼,“等很久了吧,走,请你吃饭去”。 姥姥和素未谋面的少年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担心。 “走吧,小孩”。 “……嗯……” 少年也不再排斥小孩这个称呼,尽管他早已长大,已经不是小孩了。 长大的意义,也许就是这样,接受曾经接受不了的,成为曾经厌恶的,最后和自己和解,不得不释然了。 …… 随便找了一个饭摊,坐下要了点吃食,然后全程无言。 别的桌位热热闹闹,这里宛若坟墓,死寂一片,旁边的人不由得挪远了座位。 “怎么了?不吃点吗?” 姥姥和少年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何千缘倒是吃得开,一直往嘴里塞,一点都不挑食。 就连之前,最下不去嘴的生蚕蛹,都能十分平淡的入口,咀嚼,下咽。 少年是了解她的,但现在她吃了是真的,她很痛苦也是真的,他不知道怎么办,也是真的。 “你……要不要喝口水,吐一下?” 少年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依旧很平常的接过,饮下。 随口还说了句,“谢谢!” “额……不谢”。 姥姥溜着桃花眼,扫视着两人,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折腾。 “你们之前认识吧?” “我们……” “不认识!我们认识吗?” 少年刚张开嘴,何千缘横插一嘴,打断了少年本就混乱的思绪。 何千缘抬眸盯着他的眼睛,其中闪烁的光,似乎在说,“不说,是对你好,明白吗?” 少年看出了她的用意,到嘴边的话改了口。 “……不认识,第一次见面,就得二位搭救,真是……三生有幸”。 少年知道,这是为了维护自己仅剩不多的自尊心,但其实,他已经不太在意了。 姥姥挑挑眉,看着少年微微红涨的脸,漫不经心的说道。 “哦,原来你们不认识啊……怎么会呢?能遇见小公子这样标志的人物,也是我们的荣幸,对吧?” 何千缘点点头,还在塞着东西,想把自己的嘴堵住。 但何千缘抬眸微眯,瞪着姥姥的花痴脸,警告似的看了她几眼,又把头埋下吃饭。 看样子,姥姥是知道何千缘什么意思的,大致的意思应该就是,“少打歪心思,管住你自己!” 少年低着头,吃着自己的饭,还是发现饭桌上已经在交火了。 “听说了吗?百里府被灭了!” “嘘,小点声!” “咳咳……什么时候的事?” 酒桌上,除了吃喝玩乐,还有的就是吹牛皮,和聊八卦,对于他们来说乐此不疲。 不过,这倒也是得知消息的,一个不错的小途径。 你只需要坐在那,要上一壶酒,就能坐一天,而且都不带无聊的。 “就半个月之前,听说特别惨,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谁干的?洲长家都被端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怎么活啊?” 一个大胡子撸了撸下巴,颇为自信的说,“不会的!安心好了!” “怎么说?” “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吧!” 大胡子嘬了一口酒,故意拖沓,卖关子吊人胃口。 “哎呀!你们动动脑子想想,全燚洲,还有谁有这本事?叶家呗!” “当真?那还好……世家相争,就和我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了!虚惊一场,吓死我了”。 “是啊,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那群异兽吧,整天来骚扰,真是恨不得直接斩草除根!” …… “可是,世家内斗,顾不上管束异兽,我们百姓不也还是受苦吗?” 几个人正聊的热火朝天,这时候一个打扮艳丽的年轻女子忽然搭讪,虽然有些讨厌被打断,但还是被美貌迷花了眼,奉承似的回答着。 “美女,话是这样说,但事实可不是这样的!你看啊,世家垄断着功法和法器,我们底层老百姓自然是战斗力低下,只能依靠他们……而现在,他们内斗了,顾不上管我们,我们还能靠他们吗?自然只能靠自己了,就算是战死,也不能束手就擒,等着被吃吧!” “就是啊,我们这些小虾米,以前仰仗着他们拯救,巴巴地盼着……现在他们自己都不行了,还仰仗什么?” “靠自己起码心安理得,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踏实,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您说对吧?” 姥姥托着腮,表情微动,继续问道。 “那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坐着喝酒聊天,谈论八卦?不去和异兽作战呢?” 几个人呵呵一笑,咧着胡子,笑着说,“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在危难来临之前,我们总要生活不是吗?” “谁天天候着异兽的来袭?不都是过活一天是一天吗?什么时候就做什么事,该休息就休息,干嘛把自己整得那么累?” “也是,偶尔聊一聊世家的新鲜事,也是真的有趣啊!” “那是,我们是钦佩他们,但他们也是人,谁不会犯错呢?” “茶余饭后,就当消遣了……” “……消遣?你们……” 少年听见这么轻蔑的字眼,一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直接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啪——!” “怎么?这位小兄弟,对我们有意见吗?” “我……” 少年想站起来,和他们面对面对质,却被何千缘一手给按下去了。 姥姥赶紧打圆场,抛了个媚眼,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何千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气淡淡的,“他们没说错,出问题的,不是他们,也……不是我们”。 少年被这一句话浇的透心凉,也变得冷静,平复着自己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 姥姥看着两人,嘴角虽然挂着笑,但微暗的眼眸,还是将她的心情显露了出来。 姥姥侧头看着尘土飞扬的沙地,密沙蒙天,骄阳被遮盖,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但细看之下,在那一片狂沙之中,还是有几盏灯在亮着,等待着有一天能照亮整个天空。 虽说,白日点灯,有些浪费,但是值得去期待。 第141章 杀戮,是献给命运的重生 “……你们,不问我点什么吗?” 少年憋了半天,终究耐不住性子,颇为急切的询问。 “问你什么……又有什么好问的?” 何千缘在前方走着,狂沙略过她的衣衫,热浪滚滚间,吹散她身上仅剩的生气。 “比如,我为什么会在那里?又比如,我……接下来想做什么?” 少年抬眸看着她的背影,目光炯炯,很认真的说道。 何千缘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放慢了一点,也许是为了让少年能听清自己的话语。 “不必问,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是一样的”。 姥姥半叉着腰,一手挑着烟斗,低着眼眸像是思索着什么。 “那我们,要做什么呢?” 少年依旧执着的盯着何千缘,却不见她有任何的反应,继续往前走。 渐渐的,和少年和姥姥,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又突然停下脚步,说,“去杀人,要一起吗?” 何千缘微笑着回过头,脸上的神情很…… 平常,也很恐怖,让人摸不透的诡异。 少年依旧是一怔,和先前一样,不太适应她现在的样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而姥姥也是一惊,但毕竟活了这么久,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 “……好啊,一起去玩玩”。 “你们……” “天色不早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不等少年反应,何千缘已经远离了很长一段距离,姥姥则站在原地,瞩目着远方的骄阳和彩云。 看她的背影,仿佛一个孤勇的侠客,穷极一生都在流浪的路上。 …… 啪啪啪! 柴火燃烧的声音,在荒废空寂的小屋内响彻,将隐藏在暗地里的心思揭露无遗。 这里虽然偏僻,没有什么人,但总归还是安全的,异兽要想生存下去,也是要吃饭的,这里光秃秃的,可没有东西供养它们。 姥姥盯着稚嫩的少年一直看,把少年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姐姐,你能……别盯着我看了吗?” “不能,你这么好看,不盯着看太可惜了”。 姥姥换了个手,托着腮继续看,热烈的火光都掩盖不住她的色心。 正看得高兴,一根藤蔓横在了眼前,遮挡住了欲望的视野。 “收敛点,老大不小的,正经点……你到底还找不找你夫君?” “等会再说这个,想让我放肆一会嘛!” 何千缘上下晃了晃藤条,瞟了她一眼,手里的荆棘还带着刺,她却视而不见,握得很紧。 隐隐的血丝在白皙的肌肤上,慢慢蔓延,直至指尖的末梢。 少年收了敛容,看着她,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踌躇半天,想出来几个蹩脚的问题,“还不知道,二位的大名,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知呢?” “……何千缘,叫她姥姥就好”。 “哦……姥姥?辈分上的那个姥姥吗?” 少年挠挠脸,疑惑的问道。 毕竟眼前这个女子,无论从容貌,还是身形,都像是一个年轻人。 叫姥姥,有点别扭。 “是,她都六十了”。 “啊?那……确实应该叫姥姥了”。 “你这丫头,怎么拆我台呢?就不能让我多享受一会,被人叫姐姐的感觉吗?” “你也好意思让人家叫你姐姐?真是老不要脸”。 姥姥矫揉造作的撩拨着自己的长发,引得少年开怀笑了出来,何千缘也松了松神色,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小公子,你叫什么?” 姥姥将目光转向少年,直勾勾的眼神让少年忍不住躲闪,他有些排斥这个问题。 不是耻于说出口,而是怕说出口了,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特别,是那个姓氏,早已名存实亡的姓氏。 “我……” “齐阳,姓齐名阳”。 “我?” “刚才,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何千缘一遍戳着火堆,一遍朝少年使眼色。 “……对,我叫齐阳,是……一个兵器匠的儿子”。 “哦?怪不得……身形这么壮硕,原来是天天锻炼的结果啊!” 姥姥自说自话,就自觉的上手,摸上了少年的臂膀,硬邦邦的。 估计除了娘亲,和家里的老嬷嬷,就没被别的女子摸过。 少年的身子一下僵住了,即使此刻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他的本性还是如此稚嫩。 “你给我打住,他还不到十八岁,别打歪主意!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管好你自己……” 何千缘拍掉姥姥的咸猪手,再次警告她。 “你怎么知道他不到十八岁?难道……” 姥姥揉了揉自己红彤彤的手,猥琐的盯着两人,来回想象着什么脏东西。 “想什么呢?你忘了吗?我是骞夫,对人可是很了解的……看身形猜年龄,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么厉害?是我小瞧你了”。 “嗯,是挺厉害的……” 齐阳羞着脸,不知为何点了点头,似乎是肯定何千缘的说法。 还顺带着拉紧了衣领,局促的耸了耸肩膀。 闲聊也够了,夜色暗涌时,正好是分别的好时刻。 …… 火堆灭了,晴朗的星空就更加美丽起来,大漠沙如雪,星如流火,形容此刻最是合适。 少年先前心惊胆战的过活,如今有人守在自己身边,终于能合上眼,好好睡一觉了。 齐阳挨近熄灭的火堆侧睡,倚靠在一块石头上,眉眼舒缓,睡得很安详舒心。 何千缘盘腿坐着,仰头看着星空,满天繁星在她的眼中流转,却显得不再那么耀眼,变得更加柔和起来。 晚间的风,是那般柔和,吹在脸上仿佛拂柳划过,痒痒的柔柔的。 就像很多天之前,那个夜晚一样,坐在柳下,注视着星空万里。 只是,此时的心境,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大概率,不能了吧! 姥姥枕着自己的胳膊,也闭上了眼睛,看上去睡得很熟。 何千缘看了看两人,眼眸柔和,轻声叹笑一声,将银针悄悄扎进睡意朦胧的穴位,确保无误之后,随即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测。 之前这招对许焕没用,完全是自己放了水而已,这一次,她下定决心,要让他们再也管束不了自己。 因为…… 她想知道,自己梦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要想得知真相,必要兵行险招。 何千缘从荷包里取出灯盏,原本昏暗的沙地,亮起一片光,白花花的,似是洁白的银河,和天上的星子此起彼伏的闪烁。 夏日炎炎似火烧,这清冷的一点光亮,就显得十分珍贵。 我想,任谁都会不忍心让它熄灭的。 但,何千缘做了完全相反的事,咔嚓一声,灯盏碎裂。 碎的粉粉的,一瞬间的事,就化作无数的萤火,围绕着她飘荡。 她看着手里被扎出的血口子,依旧喷溅在自己身上的血迹,没有一丝的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周围的萤火,仿佛这才是她的希望所在。 萤火玲珑,璀璨如星辰,慢慢聚拢在她的身上,融入她的身体,钻入血管和经脉。 剧烈的疼痛从头到脚的流窜,几乎要疼晕过去,但她不愿意服输,也不愿意错过。 这其中隐藏着的秘密,今日,不管是粉身碎骨,还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踏碎,都要知道。 她早已厌倦,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了。 她的人生,要自己做主。 伴随着疼痛,无数的空白涌入脑海,随之而来的,是自己苦寻已久的真相,尽管只有部分片段,也是值得的。 无数碎落的荧光,在暗夜里涌动和哭泣,带给这片寂静的杀戮之地,一点人性,和任性的震撼。 好在,这个痛苦,只是自己的,不会波及他人。 无声的杀戮,是从杀死自己开始的。 …… 第二天,格外的明媚,这一夜睡得很安宁,一点动静都没有。 姥姥也是一反常态,直接睡到了近午时,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在头顶守候多时了。 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娇俏不失风度的脸,横在自己的上方,顿时泛起了花痴。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哎哎!你晃我干什么?头晕脑胀的……” 姥姥眼睛还昏花着,就看见齐阳一脸着急的看着她,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剧烈。 “姥姥!快醒醒!千缘不见了!” “哎呀,不见就不见了,她都多大……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姥姥一开始还满不在意,清醒一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结合昨天一系列的反常举动,姥姥也急了,一时间脑门拱出一头汗。 “快找!那丫头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 急匆匆的出发,急匆匆的寻找,终是一无所获。 寻了半天,夜色降临,才停下脚歇一歇。 也正是这时候,又听说了一件大事——叶府,一夜之间被摧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那惨状,和百里家,如出一辙。 两人即使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这是何千缘干的。 而且,现在她还不知所踪,杳无音信。 …… 这新的一年,发生了许多事,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误打误撞的,将其中一些人紧紧联系在一起,割舍不掉,也斩不断。 这场鲜血淋漓的杀戮,是为了毁灭,还是重生,还是要活着的人去定义。 虚虚假假,真真实实,都在一念之间。 不知,再次相见,会是怎样的光景。 一年,两年…… 五年过去了。 什么变了,什么又没有变,却不约而同的,都在时间的齿轮上,留下了一个印记,以供前世和后生,来评判。 五年后的波谲云诡,又会是一幅,怎样的画卷呢? 第142章 吞噬星空,危重现 燚洲,星沙湾区…… 经商的队伍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在一个巨大的洞穴里。 既能遮风又能躲避寒夜的冷,最要紧的是,还能阻挡一部分异兽的突然袭击。 自从,五年前的那场变故,使得九洲的全貌都发生了改变,更加混乱起来,可以说是分崩离析。 异兽收到自然的影响,变得愈加强大,愈加嗜血。 如今不仅是牲畜,乃至飞沙走石,一草一木都有很大的概率异化,甚至是人类自己。 不过,五年了,人们还是愿意相信昪洲颁布的那套铁律—— 人类是高等的,不会异化…… 至于那些看见的东西,都是异兽幻化出来的假象,不要相信…… 要永远相信,九洲全体的,一致的统领…… 听起来,就像是洗脑定律,但可悲的是,人们对此深信不疑,从来都没有谁质疑过。 也都不敢质疑,毕竟眼下,只能顾好自己,只好顾着自己。 这是正确的,毋庸置疑。 …… “这天真是没法过了!白天热得要死,晚上冷得像冰窟似的!” “可不是嘛!这燚洲都快和冱洲接壤了,能不冷吗?” “说来也真是奇了,这好端端的九洲,怎么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唉!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们造的孽,终究是要还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难道我们拼了老命,为了活下来,就是造孽吗?” “……这世道,也许就是这样吧……” 过路之人,皆是默默无言,望着渐渐昏暗的星空。 两眼空空,望不见星星,也望不见前路的方向。 “哎!快看,那是什么?”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些年什么没见识过……啊?这是……!”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天空,瞪大了几十年如一日的眯眯眼,努力分辨着。 星光黯淡的夜空中,出现一道更加暗沉的痕迹,几乎看不见一点光,整个给人的感觉…… 就是,天空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从南到北,贯穿始终。 天空裂开了?!! 或者说,换个说法,是…… 自己长出了一只眼睛? 是窥视,还是审视,一字之差,便是天差地别。 灿烂的星河被斩断,颗颗星子宛若被遗落的珍珠,随意的丢弃在撕裂的开口处,皆是点点滴滴。 幽暗的夜空,此刻也变得不再幽静,而是被从裂口处透出的诡异红光,撕扯的体无完肤。 一瞬间,便从星海,变成了岩浆地狱。 这五年来,人们似乎也习惯了怪事的发生,但从头到尾的发麻和打怵,还真是第一次。 估计,他们的见识浅薄,也是那群堪称救世主的仙人们主导的。 没办法,谁让社会,是在他们手里呢? …… “天,天裂开了?!!” “……别,别叫唤了,我们不瞎,一惊一乍的,更害怕了!” “到底怎么回事?这,这怎么可能?” 为了尽可能的让自己有点安全感,戴着纱巾的人们纷纷往洞穴深处退去,顺手还拉低了帽沿。 但,那道口子就像是一只眼睛,活灵活现的,能三百六十度旋转,死死的盯着他们。 不由得,惊出一身汗来。 配上寒风的侵袭,感官和意识上的寒冷,已经加持到了极限。 哆嗦着蜷缩的身体,和颤颤巍巍的牙关,一直往后退,一直退…… 直到看不见,那洒在沙地上的红光,才慢下脚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呼呼……真吓人……经个商差点小命不保……” “呸呸,能不能说点好话!大晚上的,少吓唬人……” 说着,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扯紧了自己的衣袍,搓搓手和臂膀。 这洞穴里,实在是太冷,都站不住脚,来回走动间。 如此一来,一些细小的声音,就被巧妙的掩盖住了。 “嚓——!” 有人点燃了一支火烛,将黑到底的洞穴照亮一角,给不安的情绪带来一点暖洋洋的波动。 “你还能用得起火烛?真是有钱不怕烧纸的,我们家都几年没见过这些稀罕物了”。 “我也只剩下前几年的存货了……哪里还有原料制作啊?都被那群占山为王的妖魔鬼怪给切断了!呸!” “是啊,不仅切断了九洲和旧陆的联系,就连一大半的星岛也占了过去,真是心狠手辣”。 “嘘!还是少说两句,要是被听见了……” 那人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耸了耸肩,从他微妙的小表情来看,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的十分严峻。 “对对对……那群怪物,简直不是人!不仅法力无边,还神出鬼没的,残害了多少人都数不过来了!” “……话说回来,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就是这几年的事吧?” 一个面容看起来稍年轻的人,缩在一群老爷们里,有些突兀,语气柔弱的询问。 “年轻人,你不懂……” “谁知道他们是从哪个腌臜的地方冒出头的?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保不齐,旧陆和九洲不断的异化,就是他们暗地里使的坏点子!” “我同意!他们这种东西,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几个经验丰富的前辈,正激烈的打着嘴战,小青年窝在一边,沉思一会,开口说道。 “……那,他们原先也是人吗?” “这个……” 一涉及不知道的领域,果不其然,立刻原形毕露。 “如果他们也曾为人,又会是什么……让他们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呢?” 这个观念,显然有点超出这群商贾的价值观范畴,一时间,洞穴里回荡的就只剩下交叠的呼吸声。 “小孩子,你懂什么?” “我只是觉得……” “等等!你们有没有发现,周围好像更冷了?” “有吗?没感觉……” “好像……是有点”。 呜噜呜噜~~~ “什么声音?” “水?这沙漠里,还有水?” 咕噜咕噜——!!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会从脚底传来,一会又从头顶,和洞穴深处传来…… 坐不住了,但往哪边跑,成了一个难题。 哪一边都不安全…… 正在犹豫之时,靠近深处的一个人,突然感觉自己肩上一沉,被什么东西压着了。 绷直着脖子,挺着大肚子,还是耐不住寂寞,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魂就飞了。 只见,一只血淋淋的,骨瘦如柴的,黏黏糊糊的人手,悄然挪近…… 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刺破石壁的束缚,冲破云霄。 “啊——!!!!!” …… 你们,别,跑啊~~~ 话音刚落,随着阴冷的风,从洞穴里吹出来一个小小的东西。 是一朵,小绒花,圆嘟嘟的…… 第143章 日光倾城,或,许此生安暖 “鬼啊!!!走开!” “快,往外跑!愣着干什么?!” “可是外面……” 死到临头也顾不了那么多,冒着血色浓稠的夜晚,一众人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 跑得急,连随身携带的东西,以及一些货物都丢下不要了。 看起来,临到危难的时候,人最在乎的,也不只是钱财,还有命。 死一般沉寂的气氛再次将这里笼罩,干燥且寒冷的风吹过,细小的沙粒便相互拥挤碰撞起来。 游走神离间,忽然撞到一个大家伙,头疼得厉害,努着嘴向上看去。 仰面看去,黑影的轮廓慢慢在月下显现,看瘦小的身形,是个女孩。 对,女孩,不是女人,因为…… 看样子,她有点发育不良,手掌在月下照着,似乎都能看见她的骨骼。 她被先前的嘈杂声惊醒,不,应该是叫醒,她原本就打算在这一天醒来的。 懒洋洋的爬起来,揉搓着眼睛,走出呆了许久的小天地,见到了久违的月光。 也可能是日光,因为天就要亮了,她僵硬的身子慢腾腾的恢复,好不容易才钻出来。 日月在此刻同辉,天空上的巨瞳也变得梦幻流离,化作早晨的一抹彩云,悄然离去。 似乎是还没有适应光亮的环境,女孩披上斗篷,盖住了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 “现在……应该是夏季吧?计划赶不上变化,中途又睡过去几次,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是哪年哪月了……” 女孩迟钝的敲敲头,试图回想起这几年的生活,计算出现在的年月。 但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更重要。 “算了……到了城里,问问别人就知道了”。 女孩寻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找到了在暴风中依旧挺拔的骆驼,以及一些饰品和干粮。 换好自己的衣服,填饱肚子,女孩拉着几头骆驼,踏上了探索之路。 临走前,还和自己的邻居们,告了个别。 “再会,等我回来的时候,期待是好消息吧!” …… 赶在中午之前,女孩进了城,走了这一路,又饿了。 但吃过一顿饭后,身形好像恢复了正常,还长高了一点。 更像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女了,之前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羊膻味,羊膻味……没记错的话,那个人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少女拉着骆驼,驮着许多货物,想着物归原主,毕竟自己吃了人家的东西,总要做点什么才好受一点。 沙漠的夏日炎炎,烘得人喘不上气,就连气味也变淡了,因为…… 相互交叠的汗臭,和脚臭味,已经将鼻子的上限给填满了! 呕…… 好恶心。 “……又迷路了?算了,慢慢找吧,我还能耗一段时间……不着急,不上火,我的生活最美好!” 为了和炎热的天气抵抗,少女哼着小曲,慢吞吞的走在街上。 自己一个人憋了几年,还是有点进步的,起码心态更加平和了。 “真是废物一个!第一趟出门,就把家里唯一的骆驼给弄丢了,要你有什么用?!啊!说话啊!哑巴了?” 一阵妇女的呵斥声,引起了少女不多的注意力,探头探脑的寻觅一会,终于在一家卖羊汤的店铺前,停下了脚步。 “娘,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我是故意的?!故意让你跟着走这趟,故意让你丢了骆驼?啊?!” 小青年低着头,不敢反驳,毕竟那是家里唯一的苦劳力。 “我错了……以后家里的活都留给我就好……” “不然呢?还能让你白吃饭啊!你个……” 妇人扎着绿色的头巾,露出瞪得圆滚滚的眼睛,乍一看,和一只发癫的大眼青蛙差不多,都气鼓鼓的,一戳就爆。 “那个,打扰了……这是你们家的吗?” 少女拿着一条类似银块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隔着一段距离,戳了戳妇人臃肿的腰肢。 “哪里来的野丫头?!没看见……我的宝贝!你可回来了!” 妇人猛得一回过头,没好气的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不出所料的喷了出来。 好在,少女提前预知,特意隔远一点。 当妇人恶狠狠的眯眯眼,扫到女孩身后的身影时,一瞬间又圆溜起来。 原来她小小的眼睛,能睁得这么大。 青年在震惊和惊喜之余,回过神来,偷偷审视着眼前这个女孩。 穿着已经泛白的衣服,披着一件青红色的斗篷,随意盘起来的头发,软塌塌的坠在脑后。 额间一个朱红的印子,凌乱的碎发盖着左眼,脖颈处隐约可见一道狰狞的疤痕,仔细看,还有缝合的痕迹。 虽然整个人,显得和周围格格不入,但她腰间别着几朵小绒花。 像是仙外人,又像是俗事沉浮的俗人。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哎呀,我的宝贝亲亲!回来就好……” ……额,我还是走吧,别打扰人家,人畜团聚了。 “姑娘,你这就走吗?我们还没……” “站住!谁让你走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 “娘!你说什么呢?” “你闭嘴!说你呢,偷了我们家宝宝,算算怎么赔偿吧!” “我不是送回来了吗?完好无损,不信你自己看”。 女孩一摊手,表示很无辜,何况本来就和她没关系,最多也就是无意中吓到他们了。 这疯婆子,根本就是在敲诈勒索嘛! 而且,看这熟练的一顿操作,肯定不会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不管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年代。 最难改变的,永远都是人性。 “我不管,你个小偷,强盗……赶紧掏钱私了算了!别逼我报官解决啊!” 我看,是你自己理亏,不敢报官吧? “唉……” 青年轻叹一口气,朝女孩使个眼色,暗示她,自己可以稍后帮忙脱困。 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应该是想说,要先委屈她一下,忍受一会他老妈的唠叨。 女孩似乎是还没睡醒的状态,从刚才一说话起,就一直打哈欠,迷迷糊糊的。 有人帮自己辩解,还挺惊讶的,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想着赶紧摆脱他们。 “……行吧!给你就是了”。 女孩迟缓的做着手里的小动作,一会掏掏这里,一会翻翻那里。 妇人很快就不耐烦,抽搐着嘴角,直接上手抢。 她看上了女孩腰间的,那个做工精致的银丝荷包,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 “这是什么?看样子像是值钱的东西,归老娘了!” 一把扯下来,女孩反应有点慢,到了半空中,妇人的手一下被按住了。 一只看上去瘦弱无力的手,却能施加如此大的力量,碾得骨骼开始相互摩擦,发出吱嘎的响声。 “拿开你的爪子!” 女孩阴着脸,微眯眼睛瞪着妇人,一时间总感觉眼前换了个人,巨大的反差感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松开我!” 剧烈的疼痛开始在手臂上蔓延,逐渐的钻入脑子里,身体本能的往后退。 一时间,这场敲诈勒索,变成了拔河比赛,绳子嘛,就是恶毒妇人的粗壮胳膊。 听起来,就很好拔,女孩没敢用力,怕给扯断了。 身后的青年有些为难的看着女孩,眉头紧蹙,像是在替母亲求饶。 女孩才懒得费力气,去欺负人呢,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忽然一松手,妇人直直地往后倒去,正好落在青年的怀里,被紧紧锁住了。 妇人疼得要死要活,意识已经不太清晰,趁这个机会,女孩赶紧溜了。 该归还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便也没有了停留的理由。 该流浪了…… 日照倾城,除了难以忍受的燥热,整体上是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十分舒适。 温柔的一面,仿佛能让人忘记,此刻是夏季。 或许,这阳光,真的能许我一生平安,一生温暖纯良。 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领悟。 第144章 再度重相逢,皆是清欢一盏 往哪里去呢? 嗯…… 要不,先试试那个吧? 女孩寻了一处角落,背靠着墙蹲在那里,抬起自己的手时,凭空出现一个荧光点。 那一点光亮,将阴沟里翻船的沟渠,照亮了一瞬。 手掌心的细纹,和光线交叠,产生一种独特的诡异美感,好像,光是从她的身体里生发出来的。 一点一滴,一丝一缕,都在不停地生长,不断地索取。 近在咫尺的光亮,却和心的距离如此遥远,无底的空虚填不满,空荡荡的。 然后转瞬即逝,像是夏日偶然的凉风习习吹来,忽然拐了个脚,走丢了。 “还不太行……走一步,看一步吧!” 揉了揉腰间的宝贝,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最珍贵的回忆。 这些年,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看过街道的繁华落尽,人间的风雨交加,和时光在手心里溜走的感觉。 一时恍惚,就感觉自己是上古时期的人,稀奇古怪的东西充斥着她迷茫的眼睛。 最让她惊讶的,莫过于人们对异兽的态度,变化很大,天翻地覆的改变。 集市上出现买卖异兽的情况,好像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异兽受污染的程度还较轻,不至于对生命安全产生危险。 搁在以前,别说养着异兽,就是遇见一只,肯定是毫不犹豫的杀死。 而且,以前也只有位高权重的人家,以及洲府,才有猎集异兽的权利。 现在就连平民百姓,都可以贩卖交易异兽,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还有一个疑惑,养这些异兽,是做什么的呢? 拉车? 生火做饭? 看门? 好像都说得通,又哪里怪怪的。 这只是表面上,背地里做着什么勾当,还真不好说。 还是要抽时间查一查…… 不对,现在她这么闲,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折腾了。 哥哥的事,她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而是还在路上,不能太着急。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有些事,也不是非要有答案,自己清楚就够了。 而有些人,回不来,就是回不来。 没必要骗自己,空难过。 碎星嵌入心脏,也打通了一些淤血的地方,思路清晰起来,人就不会这么累了。 在还没有发生,什么毁灭世界的大事之前,她估计都要悠哉悠哉的游荡了。 一路走,一路寻觅,一路拯救。 眼下只能如此,她将心态放平,也就不纠结了。 …… “咔嚓,咔嚓……” 女孩啃着一颗果子,(又是顺手从不知道哪棵树上摘下来的),洗都没洗直接就进嘴了。 要是被树的主人发现,肯定又要骂骂咧咧的,狂打喷嚏了。 她思来想去,临走前,还是帮着打了一桶水,算是合理的交易。 虽然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同意,也只能这样做了。 她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除了饥肠辘辘的肚子,没有一个能响的东西。 走着走着,身后忽然冲过来一个拿着铁锹的老汉,身形佝偻,头发花白,咧开的大嘴都不剩几颗牙了,却跑得飞快。 惊得女孩含着果子,迟迟没敢咽下去,(也可能,是反应迟钝,看戏看的入迷,忘了下咽了)。 “野丫头!给我站住!偷了我的果子,还想跑吗?!看我抓住不打死你!” 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偷果子的,一定是野丫头呢? 就没有邻居家的小女孩偷吗? 这是什么鬼逻辑,我一个鬼都不信。 再说了,你家这果子也没有多好吃,干涩还硌牙,根本就不值我打的那一桶水! “呼……大爷,你别追了,小心磕着!” 女孩耷拉着眼睛,叹了口气,加快软绵绵的脚步,飞快的跑了。 一眨眼的功夫,小青衣就不见了,老汉扛着铁锹,喘着粗气,不死心的骂了几句,还是走了。 “早晚逮住你!” …… “终于甩掉了……这年头贼都难当……” “嘶……也真是奇怪,这街头,怎么一个年轻一点的女孩子都没有?” 女孩左看看右看看,见到一个身形像女人的,就上去扒拉着看一眼。 “干什么?扒拉我干嘛?!我纯老爷们儿!瞅什么瞅!” “啊……打扰了,不好意思”。 蛇蝎般的身材,转过身,却一脸胡茬怼到自己面前的。 这种情况下,多数人都会吓一哆嗦,女孩似乎见怪不怪了,表情管理很到位。 没有过多的浮动,含着浅笑,礼貌的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去。 其实,遇见难缠的,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躁动,想给他一拳! 但,几年的封闭生活,已经让她变得,比较,平和了。 越往前走,人流越稀少,甚至一个活物都看不见。 “我记得,前面应该是洲府的位置,怎么会没有人呢?” 太阳西沉,色彩浓郁的霞光斜射下来,将女孩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踩着自己的影子,背着光前行,别说,还挺有氛围的。 就是,身旁缺个陪伴的人,如果能有一个,就很好了。 “又胡思乱想了……陪自己?陪自己上西天还差不多……嗨,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站住!干什么的?说你呢!” 女孩忽然被一声喊叫惊住了脚,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府邸的门前。 “真是年纪大了,反应都变迟缓了……叫我吗?” 天色有些阴沉,士兵走近才看清楚女孩的脸,一开始愤怒的眉头,突然以一种奇怪的形状,拧在了一起。 像是害怕,也像是惊喜。 “啊?!女孩?是个年轻的女孩!” 鬼叫什么? 你是没见过女的,不对,女鬼吗? 女孩呆滞一秒钟,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围住了。 “带走!” 女孩没有反抗,跟着他们就走了。 “得来全不费功夫,去看看呗!” …… 走进府邸内部,里面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人,看着装,应该都是有身份的人。 大晚上的,挤在这里干什么? 聚会的吗? 正好饿了,监狱的牢饭,管够吗? 把我留下来,可能会让你们破产…… 所有人正襟危坐,目光所至都在女孩身上,十分严肃,像是要审判罪犯一样。 不会,真的几年,都没见过年轻的女孩了吧? 要说没人生,还能理解,那以前的人呢? 自己又不是睡了几十年,她们应该正值青春年少,怎么会一个不剩呢? 捏着下巴正思考的深入,自己是很能沉得住气的,座上之人倒是忍不住了。 看着女孩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更加新奇,也更加疑心。 有几个人小声嘀咕着,没人敢大喘气,因为最有威望的那个人正拧巴着眉头,一言不发。 “你说,会不会是那些人派来的间谍?” “说不准,毕竟几年都没见过十几岁的女孩子了……再这样下去,不仅我们要疯,百姓们也快控制不住了……” “接二连三的失踪,还杳无音信,换作谁都接受不了……何况现在的形势本就严峻,要是百姓再造反,那就……” 间谍? 失踪? 形势严峻? 信息量有点大啊…… 消化一下,嗯,也没有什么头绪…… 这时候,正位上的老者开口了,孱弱的熟悉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一下有点梦回的感觉。 “……先收押,不准她死了……等我向长老们请示之后,再做打算”。 女孩认识他,是叶府的管家——叶文,就是跟着叶湫的那个狗腿子。 五年前,叶家被重创,却并没有死伤,只是所有人的筋脉都被震碎了。 因此,很多人都隐退,离开了中心城区,叶家也更加落寞了。 此人应该是借此机会,脱离了叶家,自成家业,他的筋脉也许没有被完全破坏。 而且,他的坏心思,多半还没有死透。 虽然和他的接触不多,但五年前的一次拜访,就足够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只有了解了叶府,才能明白叶宿清的身不由己,她的痛苦和难言之隐。 生在那样的家庭,真是一种煎熬。 还是要跑,谁知道他要做什么好事,万一把自己绑去昪洲,那就不好说了。 先恢复自由,其他的再说吧! 溜了溜了! …… 在被押解到牢狱的路上,女孩拖拖拉拉的,故意磨叽。 还恬不知耻的喊饿,侍卫拗不过她,只得将自己的宵夜送了上去。 把几个人的都吃了,女孩才填饱肚子,还是一副无所事事,完全懒散的样子。 等到远离了人群,手起刀落,直接几下放倒侍卫,银光在暗夜里乍现,携带着几点碎星,破晓天空。 “谁在那?!给我站住!” 又来? 累了,不想打架,跑! 女孩寻着暗光的轮廓,踏着轻柔的脚步,弯弯绕绕的跑了一段距离。 耳朵捕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四下里没有出口,只得寻个地方猫起来。 瞧见一辆马车,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 几步跨了上去,踩踏木板的声音,惊扰了安静的车内。 “啊?!” 躲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个人,黑乎乎的看不清是谁。 “闭嘴!” 银针抵到喉咙,在那人凸起的咽喉处留下痕迹,和熟悉的气息。 女孩的清眸在黑暗的映衬下,越发的清澈,和魅惑。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确定是她。 “千缘?是你!” “……徐啸杰?” 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该高兴吗? 但好像,这一刻,远处的一盏明灯,似乎更亮了一些。 第145章 有时,感受疼痛才是人生 何千缘望着眼前模糊的脸庞,一时间忘了反应。 然而,身后的追踪已经到了嗓子眼,挡也挡不住了。 忽然,暗影里的人握住自己的手腕,轻轻一拉,自己就跌坐在他怀里。 猛然间的触碰,才发现自己离得那般近,呼吸袭上衣领的开口,温热漫布全身。 紧张的神经都放在车外的人上,鼻子这时候却不好用了,嗅不到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味道。 她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呢? “先别动!我……” 啪! “哎呦……你打我干什么?” “你做什么脱衣服?!死变态!” “哎哎!我是在帮你打掩护!快配合我,来不及了!” 下一秒,车帘就被掀开了,火光照进车厢内,何千缘立刻揽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头发里。 一股怪怪的味道,窜进了鼻腔里,忍着痒意,听着他们的谈话。 “欧呦!这不是徐家主吗?” “巫马少爷,事情已经办完了,你有事吗?这时候……打扰我不太礼貌吧?” 在炽热的火光下,他橘色的血瞳熠熠生辉,他已经硬朗的面容显现出来。 他的手也长得很大,护在何千缘肩上,已经结痂的几道伤疤,默默缝合着隐没的伤痛。 他真的,越长越像,徐家人了,都是一样的坚毅。 一团火焰之中,夹杂着一个毛愣愣的小老头,干巴巴的身形,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五年,能改变太多的事情。 “我说怎么事情一结束,徐家主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原来……是为了偷偷寻欢作乐啊!” 巫马聪依旧是一身白衣,但在火光下,他的白衣被染成了红色,配合着他红涨的小脸,恶心指数直线上升。 贼兮兮的小眼珠,溜着徐啸杰和他怀里的女子。 女子的身形比较瘦弱,但比刚才看见的黑影,高了一点,对不上,也就没有过多的怀疑。 此刻,比起捉拿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调侃徐啸杰,才更有意思。 近几年,女子的数量有限,多数男子都打着光棍。 能看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都是天大的运气了。 不仅百姓如此,就连世家大族都这般窘迫。 像巫马聪这样的,估计没有几个女子,愿意和他有关系…… 总之,你懂的嘛! “怎么?巫马少爷也想体验一下吗?也是,您这样的,估计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吧?” 徐啸杰挺了挺身子,坐正和他说话,将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一点。 耳边传来的磁性声线,明显就是在故意讥讽巫马聪,何千缘忍不住憋着笑,暗自掐了他肩膀一下。 徐啸杰挑挑眉,压制嘴角的弧度,依旧是一副傲慢的模样面对眼前的红猴子。 “你,你怎得知道我的行事?别以为现在徐家势大,就能暗自揣度别人!” “这,好像不用揣度吧?看你,就知道了……” 徐啸杰上下扫视巫马聪,这一眼,充满了鄙夷不屑,和一丝丝同情。 也让巫马聪恍然大悟,旁边的侍卫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向他,有的开始憋起了笑意,浑身打了个冷颤。 “噗……” “笑什么?!憋回去!” 巫马聪恼羞成怒,骂着侍卫,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做了起来,遮了遮自己干瘦的身材。 红涨干瘪的面容,在血管膨胀下,愈加黑里透红,恼怒的模样都是这样的丑。 眼睛溜着自己的时候,也没忘记在徐啸杰身上扫视,试图寻找一点破绽,好让自己扳回一局。 这次,倒是没让他失望,还真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呵……徐家主玩得挺花的啊!袒胸露腹不说,脸都红了这样了!” 对了,刚才脑子一短路,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欠手已经打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徐啸杰的脸上,火光下明显一个手掌的印子。 徐啸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轻描淡写的回答,“哦,这个啊,我喜欢刺激一点的……都说了,您不懂”。 “你!我……” “行了,巫马少爷看够了吧?别得寸进尺,吓到她了”。 徐啸杰整个人贴近,他的吐息都由耳传来,焦躁不安却无动于衷。 抬手将车帘放了下来,直接把气得耳朵冒烟的巫马聪拒之门外,沉寂片刻,不一会,骂骂咧咧的声音才走远了。 周围除了黑暗,和她清澈的眼眸,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看不进去。 …… 何千缘松了口气,坐到了旁边,徐啸杰呆滞片刻,也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带。 “你怎么在这?” “……” 何千缘倚靠在车窗上,语气很平淡的问,可徐啸杰却没有搭腔。 眼前这个高挺的身影,一时间有点冷漠,微光照在他的嘴角,正微微的相咬在一起。 “你怎么不说话了?徐啸杰?” 何千缘伸出手戳了戳他,布料滑滑的,指甲划过的声音,都比此刻的交谈要有声。 “……你怎么能这样?” “啊?我怎么了?你没发烧吧?” 何千缘抬手想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却突然被徐啸杰的大手扣住了,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 他的心脏砰砰跳,手心的温度,将寒夜的围困驱散一点。 “你……你怎么能,这么平静的聊天呢!” 徐啸杰带着哭腔,哀怨似的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我平静如水不好吗……难道非要我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才行吗?” “我才不管!你就是不能这样平静!” 何千缘习惯了平淡应对一切,但好像,有些人还是没有学会这些冷漠的东西。 他的心,仍旧是热的。 “噗……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先松开我,手疼”。 何千缘失声笑了出来,挣扎着手上的包围,徐啸杰吸吸鼻子,才委屈巴巴的松开。 “哼,你还笑!真狠心……” 徐啸杰直起身来,何千缘才发现,他的眼角真的挂着泪痕。 心中不免也升起一点难受和愧疚,轻笑一声,拉过他的手,相拥在一起。 “没事了,我回来了……” “嗯……” 他的声音微颤,双手紧紧锁着怀里的一点点温暖,再也不肯放手。 …… 回到临时居所,徐啸杰给何千缘拿来几件合身的衣服,因为她身上的有点小。 而且,她的身上很凉,他以为是冻的,特意拿来几件厚的。 “千缘,我只有男人穿的衣服,你将就一下”。 “没事,能穿就好……等等,怎么这么厚?有没有薄一点的?” “你手都冰成这样,还是穿厚点吧!” “其实……算了,待会再说……你还有没有别的,我自己挑”。 徐啸杰的衣服都是厚的,而且太过肥大,最后借了小侍卫的衣服,才勉强穿上。 奇怪,大夏天的,徐啸杰为什么还穿的这么厚呢? 还是不太合身,她太瘦了,肥肥大大的耷拉在身上,就像个唱戏的。 何千缘也不化妆不打扮,看起来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换衣服的间隙,徐啸杰就守在门口,哪里都不愿意去。 好像一走开,她又会凭空消失几年,音信全无,又只丢下自己一个人。 他硬挺的面容,还残留一点少年的稚嫩感,和哥哥徐啸东长得很像,却又不是那么相似。 也许,他会有不同的结局吧! 他靠在门框上,眼皮忍不住打架,脸上一个红掌印还火辣辣的。 抚摸间,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是庆幸她回来了,还是为自己,还能感到一点痛感,而欣慰呢? 第146章 伪装,探秘达摩 哐啷一声,门被狠狠地踹开了,睡意朦胧的人还窝在被窝里。 好不容易睁开一只眼睛,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 “臭小子!都几时了?还睡呢?新来的都这么懒的!” 来人一把掀开被子,撸着袖子就要动手,未料到床上迷迷糊糊的人,直接一蹬腿将他踹倒在地。 “我的妈呀!你敢踢我?活腻了是不是?!” “……哈……好困啊……” 床上瘫着的人翻身坐起来,凌乱的碎发掩盖着她眼神中的不耐烦,和一脸的懵逼。 “你还不醒!看我……唔——!!” 太吵了…… 扯起床上的被单,直接蒙在打扰她清梦的人头上,然后随手一推,那人再次倒地。 “都警告过你了,怎么就是不听劝呢?挨揍了吧?活该……” 而她伸伸懒腰,衣衫不整的蹬上鞋子,等走到门口,衣服才不紧不慢的穿好。 眼睛也才眯开一条缝,大漠的阳光刺入眼睛,和沙子揉进眼里一样,都是火辣辣的。 这些天待在侍卫队里,总是被吵醒,还不如自己找个草丛,直接猫一夜来的划算。 但既然选择留下来调查,总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装孙子也要装到位嘛! 不过,打扰睡觉这件事,是不会让步的。 不仅关乎于自己的睡眠质量,最重要的是,在军营里,总要有一点威望才能站稳脚跟。 打架,无疑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能让所有人短时间之内认识你。 而且,新人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她以前被欺负够了,再也不会忍了。 遇见一个找茬的,或者打扰自己睡觉的,直接打一顿,杀鸡儆猴算了。 这几天,估计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 管他呢,都成死鬼了,还怕什么活鬼? …… 懒洋洋的洗漱完,直奔膳堂,先吃为敬。 这个新人小伙子,纪律从来不遵守,打架从来不留情,吃饭从来都不剩,人送外号——三不少主。 膳堂的老大爷见了,只管多加饭菜,和闭嘴。 尽管这小伙子生着一张高级无所事事脸,也得罪了不少人,但鲜有人真的为难他。 因为有人看见过,他和徐家主同行,而且关系还不错。 但总有人不信邪,偏往刀尖上撞。 “大哥,您坐这!” “嗯,懂事啊!” 几个穿着官服,留着歪七扭八的胡茬,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近几年,九洲不仅青少年的数量有限,就连官兵的质量都直线下降。 因为招不到人,什么地痞流氓土匪强盗,只要有门路,都能混到一顶官帽。 真是蛇鼠一窝,难分难舍。 老师傅客客气气的端上去饭食,几个人昂着鼻孔,不耐烦的把人打发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去吧!老东西,跟在这都扰了大爷的食欲”。 “真是没有眼力见儿,大哥,您吃这个!” “好啊……” 真是好运气,怎么到哪里,都有这种舔屁股的癞皮狗跟着。 小伙低头扒拉着自己面前的饭堆,虽然看不惯,但也懒得搭理。 毕竟这样的情况,多的是,和自己也没有关系。 本来就是想好好吃顿饭,结果不出意外的,又被盯上了。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明目张胆的贴着,什么“快来群殴我”的纸片。 怎么莫名其妙的,会有这么多人看自己不顺眼呢? “嘿,说你呢!见到我大哥,怎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活腻歪了是不是?” “……有点咸了这菜”。 小伙咬了咬筷子,头都没抬一下,对着饭桶自言自语,根本不理会。 “聋还是哑巴?和你说话呢!” “……嗯,是咸了”。 小伙丝毫不慌,做饭看门的老大爷倒捏了一把汗,一遍掂着饭勺,一遍冒着冷汗。 要是打起来,这里的东西都得遭殃。 “我说……小伙子,这位好歹也是你前辈,打声招呼吧!” “对哦……大爷,你这饭也有点硬,没太蒸熟啊!” 驴头不对马嘴,唉…… 算了,还是识相点,躲远一点,然后等着收拾残局吧。 老大爷佝偻着身子退场,几个小丑就涌了上来,中间还夹带着一点肉馅,肥腻腻的。 “你小子找揍是吧?!还吃!你饭桶啊!” 伸出咸猪手就要将饭打翻,还好眼疾手快,迅速抢救了回来。 倒是那头猪,一个闪躲不及,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 小伙双手捧着饭盒,一脚撑地,一脚勾着桌角,免得被蠢猪碰上了。 “嘶——!狗娘养的!给我打!” 群魔乱舞间,沙尘飞扬,一顿混乱之后,场面一度冷静了下来。 群猪倒地,互相压着彼此,而小伙端着饭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香喷喷的扒拉着。 地上除了一群狗仗人势的傻叉,在嗷嚎大叫,没有损坏任何一个物件。 老大爷冒出头来,垂着耷拉着的眼皮下,眼睛先是贼溜溜的扫视着,确认自己的东西都还完好后,松了口气。 庆幸这群青壮年,还有一个讲理的。 “大爷,东西放这了,下次少放点盐,太咸了!买盐也要花钱啊!”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你,不然待会又要打起来了!” 小伙放下餐具,悠闲的走了出去,直奔大门而去。 她在这里就是混口饭吃,既不按时训练,也不听从统一的指挥,独来独往的,谁也无可奈何。 这几天她一直被闷在这里,徐啸杰说最近的风声紧,最好不要随意走动,特别是女孩子! 她乖乖待了两天,就憋不住了,趁着徐啸杰有事外出,想着赶紧办完了事。 …… 一出门,越远离巍峨的府邸,越有人味。 可一路走下来,确实是没见过几个年轻的女孩,大多都是臭烘烘的勤劳人家。 现在装成男人,行事倒也方便不少,也不会无缘无故被盯上了。 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有时候越臭的堆里,能得到的信息也就越多,越真实有利。 深呼一口气,掏出一把花生和瓜子,随便找个地方一蹲,就完成一半任务了。 “听说了吗?北洲那边又出事了!” “啥事啊?细说说呗!” 小伙熟练的递上去瓜子,糙汉抹了一把胡子,咳嗽几声,继续说道。 “我听说,是王家的闺女丢了,还说不是丢,就是被绑架了!” “绑架?又来一个?能绑哪里去呢?” “还用多猜吗?肯定是老鼠窟那种地方,无家可归的,走投无路的人不都喜欢到那里去吗?”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虽说那里没有什么法度,但也不至于这样猖狂吧?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绑人去当肉人?” “你这话说的,猜一猜而已,只当个玩笑罢了……这世间的无常,岂是我们这些蝼蚁能看透的呢?” “也是,这地下的暗流涌动,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散了吧!”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 家…… 第147章 重启,深入大漠 老鼠窟,老鼠窟…… 顾名思义,见不得正道的光,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在黑夜里运行。 怎么混进去,怎么找线索,这些都好说,就是…… 这么多年过去,路已经不记得了,大概率是要迷路的。 那就,多备点吃的,防止自己被饿昏过去,再睡个几年就完了。 …… 黑夜来的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作祟,熟练的翻出墙,朝目标进发。 徐啸杰白日事务繁忙,现在应该已经睡了,正好开溜。 虽然还不知道,他千里迢迢的到燚洲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眼下,也只好管好自己的事了。 她裹紧身上肥肥大大的衣服,冒着风沙,再次踏上追寻之路。 走走停停,再,停停,停停停停停…… 手里的罗盘根本没有用,在沙场的影响下,左右摇摆不定,带着这个不分昼夜都路痴的人,不知道走错多少路了。 试了无数次,已经不管用了,便干脆直接放弃。 抬头仰望星空,试图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捕捉到一丝希望。 “北斗,星宿……还有,背后鬼鬼祟祟的那个!” “原来你发现我了?真没意思!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就知道是你,你不好好休息,跟着我干嘛?” “千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出来玩怎么能不带我呢?” 徐啸杰提着剑,掀掉围帽,嬉皮笑脸间,更多的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不靠谱,嘴上骂着,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先说好,出了事就先跑,听见没?” “放心,现在的我,无所畏惧……而且论逃跑,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你也就嘴强,走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燚洲和冱洲的接壤,让燚洲的夜晚愈加寒冷起来了。 席卷大地的狂沙,偶尔夹带着些许冰碴,击中温热的心境。 “有关老鼠窟的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你确定能找到吗?我曾经寻找过,但都一无所获”。 徐啸杰挨着何千缘的肩膀,哆嗦着牙关。 “不确定,这不是试一试嘛”。 之前有姥姥带路,现在没有了向导,还过了这么多年,能不能找到真的是个问题。 “试一试?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往前冲”。 “那你还不是跟来了,那就乖乖闭嘴!” “哦……话说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偷几匹骆驼出来,好歹有个保险”。 何千缘只管往前走,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轻飘飘的,感觉没有重量一样。 徐啸杰疑惑之余,却没有说什么。 “……没必要,只要有吃的,问题不大……当然,是我自己独自行动的时候,带上一个你,就不好说了”。 何千缘带着一点捣蛋的语气,淡淡的调侃道。 “怎么?你后悔了?晚了点,我就赖上你了!” 徐啸杰死死锁着何千缘的胳膊,赖着不动了。 “行行行,算我倒霉好吧”。 …… 冒着寒凉的冰沙,看头顶星空的角度,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左右。 还真是长路漫漫,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好在,娇弱的徐小姐没有瞎哼唧,整整一个时辰,一声都没吭,看来真是小看他了。 “还行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开玩笑,才走多久?如今的我可是今非昔比!” 说着,徐啸杰还比划了几下,顺手就将何千缘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臂膀上。 “嗯……挺硬的”。 “那是,我……哎哎哎!别掐我啊!疼疼疼疼疼……” 何千缘用指甲掐着一点点皮肉,然后原地旋转,那疼感,直接就能原地去世。 “华而不实,少臭屁了”。 徐啸杰努着嘴,满是不服气的嘀咕着,完全没有白天那指点江山的气势。 毕竟,现在的才是真实的他,没有特殊情况,谁想天天装孙子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就是你……” 没走半晌的功夫,徐啸杰开始浑身不对劲,左挠挠右挠挠的。 “干嘛呢?你很痒吗?蹭来蹭去的”。 “等等!不是你的手在我身上吗?” “谁闲的没事摸你干嘛?” “……那我这个……” 徐啸杰突然停下来,僵直身体,将手中的火烛往自己肩上靠了靠。 红光乍现间,一条绿莹莹的,类似舌头形状的东西,正在不停的晃动。 还伴随着几滴粘稠的液体,落在徐啸杰干净整洁的围帽上,一落下就灼烧出一个个的小黑洞。 “千缘……” “嘘!别动,千万别动!” 这东西很危险,两个人都很清楚。 按兵不动,暂时应该,还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有这一只吧?” “呃,好像背上还有……几,十几只……” “……真是服了你了,就不该带着你”。 这是磷光蜥蜴,燚洲的又一特产,虽然不能吃,还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毒死好几个人。 窸窸窣窣的逼近声,慢慢的在脚底下开始蔓延,被包围了看起来。 “能行吧?” “不一定,你呢?” “一样的……一二三,动手!” 剑光和银丝碰撞之时,哀嚎声四起,不一会脚底下就溢满了粘稠的磷光血液,绿油油的。 见了荤腥,其余幸存下来的一拥而上,贪婪的开始争抢起来。 正好,把两个人给忘在了脑后,正巧逃跑。 打架的时候毫不含糊,逃跑了倒开始喘上了,大口呼着气。 “呼呼呼……你这不是挺厉害的吗?装得还挺像……” 何千缘叉着腰,戏谑的问道。 “你不也是一样吗?打架快,跑得更快,都快赶上我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开怀笑了出来,什么顾忌,什么担忧,此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 “行了,别笑了,赶紧走吧,一会儿该追上来了”。 何千缘笑够了,直起身来继续前进,徐啸杰却愣在原地,丝毫未动。 “那个,我好像踩到流沙了,拔不出来了”。 “呃……唉……” 又来,累了累了。 “……千缘,救救我吧!喂,别走啊!回来!” 看何千缘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徐啸杰换掉娇滴滴的声线,开始着急了。 即使知道,她只是开玩笑,但还是下意识的,害怕会被丢下。 “现在知道挽留了?还装?赶紧起来!” “嘿嘿嘿,你怎么知道的?我错了还不行吗?” 徐啸杰撑着剑身,稍微施加一点法力,就轻松的把两条泥腿拔了出来。 确定徐啸杰没事了之后,何千缘淡淡的回过身,继续前行。 “哎哎!等等我嘛!下次再也不骗你了”。 “我……保证不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再次丢下你……抱歉……” …… “知道……你,你们……都是一样的,说话从来不算数”。 第148章 不许动,举起手来! “……怎么不说话了?也是,心虚的人才会这样,小骗子……” 徐啸杰毛毛躁躁的,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骂谁的。 反正,何千缘对于这些,已经免疫了,只当过眼云烟,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叽里呱啦……” “咕咕咕咕……” “哗啦哗啦……” “……” 终于消停了,估计是口渴,说不动了。 何千缘憋着笑,假意拿起水壶喝水,顺便瞟了一眼徐啸杰。 还在生闷气呢,真是长不大。 “喏,喝不喝水?不喝的话,就都进我肚子里了啊!” 何千缘仰着头,还没碰到嘴,就被徐啸杰倔强的抢了过去,大口喝起来。 “我喝!快给我!有水你不早说……非要我找你要吗?唔……哈哈……活过来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时间总是把他遗忘,让他依旧孩童般的纯真。 “你还是这样,长不大”。 “你也一样,总是靠自己”。 “……说得对”。 …… 又走了许久,太阳都快升起了,还是半点影子都没有。 “我说,千缘,你这么路痴,以后……就不要自己出来,或者带着别人出来祸害了……太累了”。 徐啸杰扶着何千缘的肩膀,耷拉着脑袋,忍不住的抱怨起来。 他的身体,还是有点虚弱,经不住长时间的折腾。 “……到了”。 何千缘一顿住脚,立刻把徐啸杰的大手撇下了,跑向前方的一片废墟之中。 徐啸杰颠倒之余,赶忙跟了上去。 “到了吗?这里……好荒凉的样子,是不是找错了?” “等等再看看,先睡一觉,困死了”。 “不是,你这就睡了?” 何千缘随便往地上一躺,没到几秒钟,就沉沉的睡去,喘息声渐渐平稳起来。 徐啸杰即使内心再焦急,眼神也始终温柔地望着她,不忍心打搅她,只好也躺下来,稍作休息。 空想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思绪也飘向了远方。 也许,他会想起那些美好的往事,回忆起当下的点点滴滴,偶尔也会憧憬一下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还记得,像这样躺在星空下,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他也是躺在她的身边,欢快地打横瘫着,什么都不用想,也没有任何顾忌。 那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啊…… “要是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渐渐支撑不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做梦了,他已经很多年不做梦了,好不容易梦一次,居然还有噩梦。 梦中,是熟悉的家园,也是陌生的家,和家人。 他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空虚和迷茫。 他的目光落在台阶上,那里有三个身影。 他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感。 中间那个挺拔的身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自己,但他却只能卑微地俯首称臣,被奴役着。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奈和痛苦,仿佛他早已认命,却又心有不甘。 “我不信,你们都骗我!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 重回少年,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至少对于他来说。 少年的呼吸突然急促,他猛地睁开眼睛,从睡梦中惊醒。 四周的环境陌生而寂静,只有微微的风声轻轻吹过。 他坐起身来,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不已,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环顾四周,试图在朦胧的眼前,寻找一点安慰,然而,脑海中只有一片混乱,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和恐惧,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少年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但心跳却越来越快。 他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仿佛身体被抽空了力气,他紧紧地抓住沙地上的枯草根,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他警惕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然而,周围却空无一人,只有那微弱的光线透过云层洒在地上。 少年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一切。 他试图回想梦境之前的事情,但脑海中却只有一片空白。 他感到一阵无助和绝望,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徐啸杰?徐啸杰!醒醒!” “……嗯?怎么了?” 他的头脑昏沉沉的,思维变得迟缓而混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迷雾笼罩,让他无法清晰地思考。 “你听!有人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如同鼓点般密集而有力。 它们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正在逼近。 “快跑!” 刀剑交击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如同无数把利刃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撞击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混乱而恐怖的交响乐,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恐惧感。 徐啸杰拉着何千缘的手,轻轻一跃,衣袍随风轻轻飘动,仿佛融入了这宁静的夜色,又像是与月光合为一体。 衣袂飘飘,带着几分飘逸和神秘,仿佛是穿越时空的使者,又似是人间的仙子,短暂地降临凡尘。 徐啸杰的衣袍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增添了几分华丽与庄重。 他的衣袖宽大,随风翻飞,仿佛能遮蔽风雨,守护着安宁。 衣带轻轻系在腰间,随着身形的移动而轻轻摇曳,更显得身形的柔和,将他的坚毅掩盖。 “不许动,举起手来!” 难以逃脱。 “都给我围起来!绑上带走……” 第149章 再入地穴,探真相 在迷雾中,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不确定。 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难以捉摸。 迷雾中的空气似乎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让人感到既好奇又紧张。 试图寻找出路,但周围却只有弥漫的雾气,让人感到有些迷茫。 慢慢前行,直到一座辉煌的高楼显现在眼前。 果然,是这里,没错。 比起上次来,如今的老鼠窟,可谓是天上人间,应有尽有。 进入青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厅。 厅内摆放着精致的桌椅和屏风,墙上挂着名人字画,营造出一种高雅的氛围。 在其中有些房间中,还会有小型舞台,供歌子们表演歌舞。 高楼内部分为更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不同的装饰风格,以满足不同客人的喜好。 房间内有床铺、梳妆台、书桌等家具,布置得既舒适又雅致。 此外,房间内还挂有一些春宫画或诗词,增加情趣。 楼上楼下,楼内楼外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这样一对比,之前的简直就是一个老鼠洞,阴暗潮湿,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千缘,是这里吗?” “应该是?我都睡了五年了,怎么会清楚……这么久没来,变化还挺大的”。 “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来过这里?” “呃……那个”。 何千缘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徐啸杰眯着眼睛瞪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赶紧走!磨蹭什么?” 牵着绳子的人扯了扯,加快了速度,仿佛要着急赴约一般。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 “嫖客还不知道老鼠窟的规矩吗?” “规矩?什么规矩?之前没有吧”。 “江山易主,自然这规矩也是要换的……” 易主? …… 那人领着一众人来到一处房间,里面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武器,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嫖客留在这里的。 “愣着干什么?快把身上所有的武器法宝,之类的东西都上交,等你们嫖完了,再还给你们”。 何千缘还懵着,其他随行的嫖客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零零散散的东西都搁在了各自的小区域。 不一会,就只剩何千缘和徐啸杰傻愣着,面面相觑。 何千缘怀里揣着荷包,徐啸杰手里握着剑,谁都不愿意撒手。 “你们怎么还不动?不愿意卸下防备,就滚出去!这是规矩!” 那人走上前来,就伸出手开始推搡,徐啸杰憋着怒火,马上就要爆发了。 “住手,别动粗啊!” “红娘子!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种小事我们能解决的”。 小厮奉承的迎上去,牵着红娘子的手,笑得十分猥琐。 红娘子的身姿曼妙,如同柳枝般轻盈,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优雅。 她的手指纤细而灵巧,无论是弹奏琴瑟还是端起酒杯,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的心扉,让人沉醉其中。 “这一点小事?那你们还耽搁这么久,害得人家好等!” 她的穿着总是那么得体而时尚,无论是华丽的礼服还是简约的便装,都能被她穿出独特的韵味。 她的妆容精致而不失大方,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她的美丽和气质。 一颦一笑,都在引诱着周围的男人。 “是是是……是他们两个不配合!主人先前定下的规矩,谁敢改啊!您看……” 男人点头哈腰,陪笑说道。 红娘子突然猛地一甩,将浓浓的烟斗狠狠地抽在了男人的脸上。 柳眉倒竖,娇声怒喝道:“死鬼,瞎了你的狗眼!这两位是主人的朋友!还不赔礼!” 主人? 朋友? 何千缘和徐啸杰相视一眼,心底的疑惑就此而生。 “哎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二位多多见谅!” 男人捂着脸,惊恐万状,连连鞠躬赔罪。 “滚吧!”红娘子朱唇轻启,厌恶地挥了挥手。 “得咧……”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红娘子回头看了一眼何千缘,又抽了一口浓烟,娇媚的姿态平和下来,淡淡的说道。 “……随我来吧”。 …… 随着红娘子深入的途中,年轻的女孩子们或惊或喜,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窃窃私语。 一看到他们,眼睛就亮了,仿佛两颗闪烁的星星,直勾勾地盯着看。 她们会用甜甜的声音问你:“帅哥,来玩儿啊?” 或者用调皮的语调说:“哎呦,这不是我们的新鲜顾客吗?快来,让我们给你来个‘特别服务’!” 一坐下来,妓女们立刻围了上来,就像一群热情的小蜜蜂,嗡嗡作响。 “哎!你们看起来好年轻啊!多大了?” “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吧!” “你们是哪里的人啊?北区,还是东区的?” 徐啸杰和何千缘有些不知所措,面对如此热情的姑娘们。 这时,红娘子笑着解围道:“好啦好啦,别吓着我的客人。你们都下去吧。” 姑娘们听命离开后,红娘子招呼二人,亲自为他们斟酒。 “二位,是第一次来吧!看着面生啊!” “是吗?我看娘子倒是很眼熟……哦,想起来了,上次我们见主人的时候,不是见过一面吗?” 红娘子听后,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笑容。 “瞧我这记性!想起来了,既然是主人的朋友,那便是我们的贵宾。在这里,你们可以尽情享受。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们这里有个规矩,每位客人都要选择一位姑娘作陪。当然,如果你们有喜欢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徐啸杰和何千缘略显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红娘子见状,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慢慢选,我相信总有合适的。那么,先喝酒吧......”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拍手,一众姑娘涌了上来,而红娘子趁机逃得无影无踪。 在青楼的舞台之上,灯光昏暗而又神秘,营造出一种朦胧而诱人的氛围。 女孩子们身着轻薄的舞衣,裙摆随着她们的舞姿轻轻摇曳,仿佛是夜空中最柔软的云彩。 脸上化着淡妆,却难掩那天生的媚态和风情。 “千缘救我!怎么办啊?” 让徐啸杰打架杀人倒是没问题,这场面是真的没见过,也实在是招架不住,一直躲在何千缘身后,不断的往后退。 “事到如今,只能……兵分两路,对不起啦!” “你干嘛?” 何千缘扯着徐啸杰的领子,一用力就把他甩了出去,一下扎进了女孩堆里。 何千缘去追红娘子,而徐啸杰吸引火力,争取时间。 完美! 第150章 光明的晦面,地底世界 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和压抑,仿佛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隐藏在这里。 隧道的深处,隐约传来阵阵低沉的声响,仿佛是某种未知生物的呼吸声,又像是风吹过废弃建筑时发出的呜咽。 紧张气氛如同一把无形的剑,高悬于头顶,让人时刻感受到那份即将到来的危机。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如同擂鼓般急促,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确定,仿佛随时都会有未知的危险悄然降临。 背后被甩开的繁华,已经触及不到这里的阴冷,尘土里都是死去的亡魂气息。 前面突然出现一道铁门,锈迹斑斑的。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凶杀现场,会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呢?” 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幽深而阴森的通道,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青苔,湿漉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蠕动。 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前方,但仍无法驱散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发霉的味道,让人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四周不时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呻吟声和尖锐的笑声,仿佛是那些被囚禁在此的幽灵和恶魔在嘲笑着过往的生灵。 走廊尽头,又是一道铁门紧紧关闭,上面布满了锈迹和血迹,仿佛见证了无数的酷刑和血腥。 门后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挣扎着,发出令人胆寒的尖叫和哀嚎。 整个地牢充满了恐怖和绝望的气息,仿佛是一个死亡的陷阱,等待着无知的人踏入其中,永远无法逃脱。 在那幽暗的角落里,一只被囚禁的野兽独自徘徊。 它的双眼闪烁着狂野而凶狠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恐惧。 巨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压抑,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金属笼子的剧烈摇晃。 野兽的皮毛蓬乱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血迹,让人不禁联想到它曾经经历的残酷战斗。 它的利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撕裂一切阻碍它自由的事物。 那只野兽在沉默中爆发出惊人的咆哮,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让人感到一阵强烈的震撼。 它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在质问着命运的不公。 然而,无论它如何挣扎和咆哮,那扇坚固的笼子始终将它困住,让它无法挣脱。 它只能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度过漫长的岁月,默默承受着囚禁的痛苦和折磨。 何千缘将手贴在上面,它便警觉的退到最后方,野兽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秘密。 它们闪烁着野性的光芒,透露出一种不可驯服的力量。 当你与之对视时,仿佛能感受到它内心的狂烈和愤怒,仿佛能听到它内心深处的咆哮。 那双眼睛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也有着对自由的渴望和向往。 它们是野兽灵魂的窗口,也是它力量的源泉。 它的身上有明显的异化痕迹,既然这样,把它关在这里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上报,也没有除掉。 保护外面的人不受伤害,还是想要将它据为己有,背着长老们做点什么,就像自己被陷害的那次一样。 “……别怕,我们是一路的,过来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何千缘将手伸进牢笼,摊开,萤火便在夜色中飞舞,宛如点点繁星点缀着黑暗的画布。 它们的光芒微弱而柔和,如同夜空中最微小的星辰,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光芒。 这些小小的光点在空中翩翩起舞,仿佛是大自然的精灵,在夜幕中演绎着一场无声的舞蹈。 萤火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却足以穿透黑暗,为夜归的旅人指引方向。 它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同时用眼睛仔细观察光线来源的方向,慢慢的走近光源,用鼻子嗅探,甚至用前爪触摸,试图了解这个新出现的现象。 “伤得真不轻,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何千缘见它放下警惕,便伸手摸上了它的头,湿漉漉的毛发间都是血液。 她对着它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只是给它传输着一点内力。 “不知道?好吧,那你还见过其他人吗?没有吗?我看是你忘了吧……” 何千缘将目光探进阴潮的内部,牢笼里到处都是骨头,它们散落在地上,有的还挂在牢房的铁栏上。 这些骨头已经被岁月侵蚀得发白,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悲惨的故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让人不敢靠近。 每当一阵风吹过,那些骨头就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它们曾经的主人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 这个牢笼仿佛是一个死亡的陷阱,任何被关进去的生物都难以逃脱。 那些骨头就是最好的证明,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过去的恐怖和绝望。 每当夜幕降临,牢笼里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那些骨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更增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 这个牢笼仿佛成了一个恶魔的巢穴,让人不敢靠近。 在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牢笼里,被关押的生物无疑会遭受巨大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折磨。 他们不仅要面对无尽的黑暗和孤独,还要面对那些无声的死亡提醒。 这种恐怖和绝望的氛围足以摧毁一切的意志和精神。 它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声打破了寂静。 何千缘从袖口中掏出几根银针,这些针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深吸一口气,轻轻一挥,银针便如同闪电般从袖口飞出,直奔铁笼而去。 铁笼在银针的撞击下瞬间碎裂,碎片四溅。 异兽没有吼叫,它似乎知道,这人类是来拯救自己的。 “出来吧,你自由了”。 猛兽从笼子里钻出来,一时有点懵懂,四处张望,仿佛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好奇。 它的毛发在月光下闪着光泽,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它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谨慎。 它嗅着周围的空气,试图寻找熟悉的味道。 突然,它的耳朵竖起,捕捉到了远处的动静。 猛兽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它低吼一声,露出锋利的獠牙。 它的眼睛紧盯着那个方向,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谁?” 第151章 熟悉的陌生人,珍奇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掠过寂静的夜空。 这些细微的声响,仿佛是夜的低语,带着几分神秘与不安。 它们时而密集,时而稀疏,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秘密。 在这漆黑之中,这些声音显得尤为突兀,让人不禁心生警觉,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事物正在暗中窥视,等待着时机的降临。 身处黑暗之中,我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感,仿佛有无形的重物压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若隐若现的微弱光亮,像是遥远的希望之光。 我的心跳加速,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耳边回响,让我无法平静。 我试图寻找一些熟悉的事物来缓解这种紧张情绪,但周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袭来,仿佛被世界抛弃在了这漆黑的角落。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逃脱这黑暗的束缚,是否能够重新找到光明。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紧张情绪逐渐达到了顶点。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袭来,仿佛有什么未知的事物正在黑暗中潜伏,随时准备扑向我。 我的神经紧绷,全身肌肉僵硬,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这些…… 当然都是假的,何千缘在地底藏了五年的时间,还会怕黑暗不成。 何千缘玩够了,就开始正经起来了,异兽齿牙咧嘴对着的方向,有个不老实的东西。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她的脚步犹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一波接着一波地逼近。 突然,眼前闪过一个黑影,如同黑夜的幽灵一般,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夜色中疾驰而过,仿佛是被追逐的恶魔,不顾一切地逃离着。 黑影逃跑时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被猛兽追赶的猎物,疾速奔跑,几乎让人看不清其踪影。 何千缘追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此时她身处一处露天的场所,月色正浓稠。 月下的景色总是让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落在大地上,为万物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纱衣。 远处的山峦在朦胧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海市蜃楼般令人陶醉。 近处的树木和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月光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树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闪烁着月光,宛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 花朵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陶醉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花香四溢的仙境。 “这……果然都是假的”。 何千缘伸出手触碰一株植物,烟过无痕,什么都没有触摸到。 突然,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侵蚀。 远处的山峦在朦胧中逐渐消失,近处的树木和花草也变得若隐若现。 树叶上的露珠和花朵的香气似乎也随着这股力量的消散而渐渐淡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尘土味,仿佛是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事物在空气中化为烟尘,随风飘散。 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些消散的景象,但它们却像流水般从手中溜走,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和空虚。 又是一阵疾风迅雷,擦过耳边,那个黑影就站在那里,注视着眼前平静的女孩。 “……” 他血色的眼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怒火与狂热,犹如燃烧的熔岩,熠熠生辉。 那双眼眸深邃而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只留下一片血红的黑暗。 每当他凝视着你,你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杀意和压迫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逼近。 何千缘被深深的吸引,那双血色的眼睛,犹如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辰。 它们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探寻。 何千缘还保持着一丝理智,刚挪近一步,那人就条件反射似的,弹得大老远。 “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这是你的地盘,还怕什么?” 何千缘一摊手,表示很无辜,然后默默的挪着脚,慢慢靠近。 “要不这样,你帮我把这里炸了,我放你自由,如何?这个交易公平吧?” “……” “你考虑考虑?” “……” 何千缘明目张胆的耍着小动作,真当所有人都眼瞎一样。 她时不时拱着鼻子,努力嗅着空气里熟悉的味道,一边挨近,一边猜测。 在那不经意的瞬间,一缕茶香悄然而至,仿佛是岁月的低语,在时光的长河中轻轻回荡。 那茶香,熟悉而亲切,如同老友重逢,让人的心湖瞬间波澜起伏。 那香气,淡雅而深沉,仿佛是大自然的馈赠,蕴含着山川的精华和阳光的温暖。 它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轻柔的旋律,在心头缓缓流淌。 细品之下,茶香中还蕴含着一种淡淡的苦涩味,那是茶叶特有的味道,仿佛是生活的酸甜苦辣在舌尖上的交织。 是莫以尘喜欢的那个味道,不会错的。 “你……哎!别跑啊!” 第152章 轻纱漫卷,原来是你 在迷雾中穿梭,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梦幻的世界。 四周朦胧不清,只能隐约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轮廓,全都是海市蜃楼般虚幻而迷人。 脚下是柔软而湿润的泥土,踩上去有些滑溜溜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陷入未知的陷阱。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草木香气,让人感到一种清新而神秘的氛围。 迷雾中时而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仿佛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或是远方动物的低鸣。 这些声音在雾气中飘荡,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期待。 在朦胧的迷雾中,一个身影逐渐浮现,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穿越而来。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不是个陌生人。 那人步履坚定,毫不畏惧地穿越迷雾,仿佛对这片未知的世界了如指掌。 他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也引发了周围一切的好奇与关注。 “站住!” 何千缘的声音在迷雾中穿梭,刺穿层层叠叠的阻碍,到达前方不知名的地方。 这时远处又响起一个声音,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这两个声音可能是对话、争论或者是和谐的合唱,它们交织在一起,相互呼应,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何千缘来不及多思考,直接冲了进去,横冲直撞间,迎头赶上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两个脑袋轻轻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而柔和,像是两颗珍珠轻敲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这个声音充满了趣味和亲密,让人不禁失笑。 因为,它仿佛在说:“我们在一起,就像这两个脑袋一样,紧密相连,无法分离。” 才怪! 疼死了! …… “哎!谁撞我?” 高耸入云的身姿,依旧挺拔隐入烟尘之中,此时正手足无措的挠着肿胀的脑袋。 这时,身边忽然伸上来一只手,吓得他一哆嗦。 “什么鬼?” “地上呢……徐啸杰,快扶我起来啊!” “刚才是你撞得我?没事吧?” “还活着呢,没事……你怎么在这?” 徐啸杰像是有意的,突然松开了手,何千缘一个踉跄,差点又跌了一跤。 “你还好意思说?丢下我自己跑了,真是不够义气!” “你吃亏吗?” “吃了大亏了我!这些年辛辛苦苦经营的人设,就因为你,全都崩了……” 徐啸杰的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小委屈。 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一揉,给他一些安慰。 他的样子既可爱又让人心生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小心灵。 “好了好了,我错了!先干正事要紧……刚才你跑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男的还是女的?这里藏着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徐啸杰拂了拂身上的烟灰,四处张望起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阴暗潮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 寂静的幻想,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野兽怒吼划破,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充满了野性和威胁。 那声音震撼着每一个生灵的心灵,让人不寒而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力量正在暗中窥视着这片土地。 “什么动静?” “呵,来了”。 “手给我!” 月光穿透树梢,斑驳地洒在慌乱的小径上。 徐啸杰拉着何千缘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心跳如擂鼓,耳边回荡着身后那越来越近的狂乱蹄声和低沉咆哮。 他的双眼紧盯前方,寻找着逃生的希望,却只见漆黑一片,仿佛无尽的噩梦正一步步逼近。 突然,一只巨大的黑影从树林中跃出,直扑向他们。 每一次尝试回头,都只能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充满了饥饿和杀意。 “你到底怎么惹到它了?干嘛追着我们不放啊!” “我怎么知道!你还有空说风凉话,赶紧跑吧你!” 异兽突然发起疯来,逐渐膨胀的身躯,将地牢撑得粉碎。 绵延数里的幻想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湿漉漉的阴冷地穴。 湿漉漉的地下空间里,空气弥漫着潮湿和霉味,让人感觉压抑。 四周是冰冷的石壁,偶尔传来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再往里走,来到一处开阔的天地。 这里有许多古老的石柱和石雕,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古代的祭祀场所。 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出口的线索。 突然,他们注意到远处有一扇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古老的图案和符文。 用力推门也纹丝未动,在上面也找不到任何机关,看来只能暴力拆除了。 “千缘,你退后一点,我来”。 “小心点”。 湿漉漉的地下空间里,空气弥漫着潮湿和霉味。 徐啸杰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眼神坚定而果敢。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眼前的挑战。 石门高大而厚重,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紧握长剑,猛然向石门劈去,剑光如闪电般划过,带着凌厉的气势,狠狠地劈在石门上。 石门在剑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坚硬而冷酷。 然而,徐啸杰的剑势却丝毫不减,他连续不断地挥动长剑,每一次挥动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剑光与石门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火花四溅,仿佛是无数流星划过夜空。 徐啸杰的手臂在挥舞中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坚定如初。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门上逐渐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剑痕。 这些剑痕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是死亡的预兆。 徐啸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最终,在一次猛烈的挥剑之后,石门终于承受不住攻击,发出一声巨响,缓缓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还真硬,好了!咦?什么情况?” “怎么了?怎么回事?又回到原地了?” 推开石门,眼前便是刚才的情形,只不过,多了一条漫舞在空中的薄纱,如烟雾般缭绕。 轻纱漫卷,如同云雾,轻轻飘落,随风摇曳,舞姿翩翩。 那轻盈的纱质,仿佛带着几分仙气,又似流水般柔和,给人一种朦胧而神秘的美感。 微风拂过,轻纱轻轻飘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它时而紧贴着墙壁,时而又飘向远方,如同舞者的裙摆,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摆动。 那飘逸的姿态,让人不禁想起那些古典的仕女图,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优雅而浪漫的时代。 何千缘踏过那些碎石,迎上轻纱的抚慰,背对着徐啸杰,突然笑了起来。 “哼,又玩这种小把戏”。 原来,是你在捣鬼。 第153章 千年老妖,非你莫属 “千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徐啸杰用剑端拨开雾气,走到何千缘的身后,仰头看着这梦幻的一幕。 忽而,有阳光透过半掩的漏洞,斑驳地洒在地穴内。 一位女子坐在,类似窗边的梳妆台前,她轻轻地将手中的轻纱展开,让它缓缓地飘落在石质的桌面上。 轻纱如同仙子般轻盈,它在空中翩翩起舞,仿佛带着几分仙气。 轻纱的质地柔软而透明,它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如同水面上的波纹。 那微微泛动的光泽,仿佛是阳光洒在水面上的倒影,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女子轻轻地用手指拨弄着轻纱,让它在指尖旋转,如同蝴蝶般翩翩起舞。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温柔和期待,仿佛在想象着未来的美好。 女子拥有一头墨色的长发,宛如瀑布般流淌在她的肩上。 她的眼睛深邃如海,仿佛能吸引人的灵魂深处,闪烁着智慧与神秘的光芒。 她的皮肤白皙如雪,仿佛是月光洒在肌肤上的印记,透出一种淡淡的红晕。 她的嘴唇红润如樱桃,微微上翘,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快乐和满足。 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眼眸深邃、眼形略呈杏仁状,它们带有一种迷人而娇媚的魅力,仿佛能说话一样。 眼尾微微上翘,给人一种俏皮和灵动的感觉,同时眼角处有一点褶皱,增添了几分妩媚。 她身着异域的传统服饰,色彩鲜艳,图案独特,展现出她的民族特色,头上戴着精美的头饰,仿佛是星辰点缀在她的秀发之上,使她更加光彩照人。 美得多少有些诡异,徐啸杰便下意识地握住何千缘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一点。 何千缘的表情很冷淡,面无表情、眼神冷淡、嘴角无动于衷,一看就不是高兴的样子。 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既平静,又不平静。 “千缘,你这是……” 女子蒙着朦胧的光,神情恍惚间看不太清楚,她起身走了过来。 茭白嫩滑的手抬起一只烟斗,正往嘴边送,娇嫩可爱的嘴唇慢慢张开了。 “小朋友们,你们是不是迷路了?姐姐帮你们好不好?” 不用怀疑了,就是女鬼,还是在鬼穴里遇见的,肯定打不过,要赶紧跑才行! “不能恋战,我们……千缘!你做什么?” 徐啸杰一回头,手里空空如也,何千缘早就冲了出去,和女鬼打斗起来了。 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准确地刺向鬼魂的身体。 同时,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而神秘的光芒,当何千缘挥舞银针时,那光芒如同流水般舞动,时而明亮,时而昏暗,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在关键时刻,银针还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闪电般划破黑暗,照亮周围的一切。 见缝才能插针,激烈的打斗,让徐啸杰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守在一旁,以防其他的不测。 女鬼的面容,此刻也变得清晰无比,一分一毫的表情都可以捕捉到。 她像是在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点享受的意味。 银针在打斗中发出的声响,既有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也有低沉的嗡嗡声。 当银针与敌人的武器相碰撞时,会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如同两把利剑在空中交击。 “停停停!别对着这里!” 猛然间,何千缘突然往前一刺,正中烟斗的中间,咔嚓一声,直接从那里断开了。 “我的宝贝!你个鬼丫头,你赔我!” 女鬼举着两半的烟斗,哭哭啼啼的朝着何千缘撒泼打滚,把一旁不明所以的徐啸杰,看得一愣一愣的。 “呃……我怎么有点看不懂啊?” “别理她……活该,谁让她没事吓唬我们玩的”。 …… 女子摸了一把哭脸,周围的潮湿地牢便开始消散,轻纱摇曳间,也化作一阵风,不见了。 “你赔给我!这个很贵的!” “有多贵?还不是一下就打断了,你被骗了吧!” 女子一手拿着一截,昂首挺胸,叉腰瞪眼的,开始装腔作势的教训起人来了。 “你这丫头,怎么和姥姥说话呢?还有,你消失了这么久,一见面就是为了和我吵架的吗?” “姥姥?!!等等……我怎么还有点晕……” 徐啸杰扶着额头,看着眼前两个人,晕晕乎乎的,开始眼花起来。 何千缘架着他的胳膊,努力往上提,才没让他滑下去。 “你先别晕,待会再和你解释……姥姥,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姥姥挠了挠自己的笑脸,眼神飘忽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个,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们肯定累了!走走走,姥姥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哈哈哈……” 何千缘用眯眯眼看着姥姥,好像她是只刚刚从泥里爬出来的小虫子。 何千缘的嘴角挂着一丝“我才不吃这套”的微笑,眼神里透着一股“别装嫩了”的调侃。 “千年老妖,说得就是你!” “瞎说什么大实话,真是的”。 姥姥走上前想帮忙,被何千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你给我离远点!他还小,别乱来啊!” “哦哦好吧……” 第154章 敢动我的宝贝,和你没完! “醒醒,徐啸杰!快醒醒……我说,你到底给他下了多少药?” “一瓶,两瓶?反正也没有多少……谁知道他这么大的个子,身体怎么这么弱,这已经是适量了……” “啧……” “好好好,我闭嘴”。 …… “我这是……在哪?” 徐啸杰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仿佛从一片迷雾中走了出来。 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一样沉重,努力睁开后,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朦胧。 身旁的物品在微弱的光线中若隐若现,仿佛带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慢慢地,随着意识的清醒,开始辨认出那些熟悉的物品。 烛火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房间的一角,墙上的画符在吱吱作响,似乎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一张大脸怼在视线范围之内,那么近的距离只能看清楚她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闪着光。 徐啸杰原本懵懵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自觉的往后退了几下。 “小帅哥,你醒了!” “你你你你……” “起开点,吓到人家了……怎么样?好点没?头还疼吗?” 徐啸杰靠着床头,坐起来后,将房间的规格尽收眼底。 这个房间融入了一些具有异国特色的装饰元素,这些装饰不仅展现了燚洲的文化背景,也增添了闺房的独特魅力。 而且使用了带有异域图案的窗帘和床幔,像印度的印花布、波斯的波斯绒等,这些面料的质感和图案,为闺房增添了奢华感。 以及摩洛哥的铜灯、土耳其的彩色玻璃灯等,这些灯具不仅提供照明,更是装饰的亮点。 将整个室内,都照射成了金光灿灿的颜色,显得格外耀眼。 何千缘还穿着粗布白衫,被镀上一层金色后,整个人有气色多了。 “没事……刚才,我是不是被迷晕了?对了,你有没有事?我看看”。 徐啸杰拉着何千缘在床边坐下,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才放心的松开手。 “咳咳……还有人在呢,别无视我行不行?” 姥姥摆弄着自己的断烟斗,嘴上还闲不住,非要找找存在感。 徐啸杰看看何千缘,摸不着头脑,又看看旁边无所事事的姥姥,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疑惑。 便拉着何千缘,离得远远的,在她耳边嘀咕道。 “你这什么情况?真的认识?” “没事,她是自家人,不用防……呃,要不,你还是提防一下吧!” 何千缘盯着徐啸杰的脸,愣了一下,然后朝着他坚定的点点头。 “啥?我怎么还是听不懂”。 没等徐啸杰反应过来,何千缘已经拽着他到了姥姥面前。 “悄悄话说完了吗?也该轮到我了吧”。 “少废话!你主动先交代,还是我,打到你主动交代?” 何千缘从袖子里抽出扇子,一边扇风,一边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 徐啸杰随着何千缘的目光看去,除了金光闪闪的宝贝,也没有什么别的了。 虽然不明白,何千缘此前的一系列行为,徐啸杰还是能察觉到她的下一步操作的。 嘴角微微勾起,也准备开始做坏事了。 “交代什么?我有什么好交代的?倒是你自己应该……哎!别碰那个,很贵的!” 姥姥的心跳得像个失控的鼓点,她的宝贝们眼看就要变成碎片雨了! 她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下撇,好像在说:“哎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赶紧抄起手边的烟斗,眼神里闪过一丝,“我可是要放大招的”,的光芒。 她像个即将上场的摇滚明星,摆出一副,“准备好迎接风暴”的姿势。 然后,她猛地一转身,像是在跳探戈,却差点撞上了门框。 她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喝一声:“谁敢动我的宝贝,我就跟他拼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霸气,让人忍不住想笑。 何千缘还治不了她? 抄起一个精致的瓷罐,就要往地上摔,姥姥的脸红一块紫一块的,心跳都随着何千缘的小动作而变化。 眼看威慑无果,姥姥开始走撒娇路线了。 “好缘缘,轻点!那些东西都有大用处,不能这么鲁莽的!听话啊!” 何千缘用一根手指挑着瓷罐,摇摇晃晃的,跌落在徐啸杰早就准备好的手里。 “姥姥,下一次我的手可就没有这么准了,你再想一想呢?” “我真的不知道该交代什么!别松手!” 姥姥的心跳瞬间飙升,她眼疾手快地一跃而起,像是一只优雅的猫儿,轻盈地扑向即将落地的宝贝。 她的手指灵巧地一勾,仿佛魔术般地将宝贝稳稳地接在了手中。 她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仿佛在说:“哼,想摔到我的宝贝?没那么容易!” 然后她轻轻地将宝贝放回原处,仔细检查是否有任何损伤。 发现宝贝安然无恙后,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宝贝的表面,仿佛在安慰它:“好了,好了,别怕,有我在呢。” 一回头,脸色更青了。 徐啸杰正把玩着三四个瓶瓶罐罐,耍起了杂技。 姥姥看着那些跳来跳去的东西,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停,快停……我认输还不行吗?” 第155章 装疯卖傻,也要选对人 “……五年前,你不知所踪,叶家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 说到这,姥姥有意停顿了几秒,眼神犀利地盯着何千缘,似乎想从她平静如水的表情中探寻到什么。 然而,何千缘的眼神依旧淡漠,没有丝毫波动。 姥姥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 其间,徐啸杰也时不时地偷瞄何千缘几眼,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和试探,似乎在求证着什么。 他的目光在何千缘身上游移,仿佛在寻找着答案。 “燚洲一时间都乱了套了,闹了几年的饥荒,人都快死光了……后来,其他大洲的人陆陆续续的迁过来……” “还有,随着冱洲以及枞洲的逐渐靠拢,燚洲的格局也在慢慢变化……我为了混口饭吃,只能找自己熟悉的地方谋个出路了……” “谁让某些家伙,救了人就撒手不管了,害得我流落街头,含辛茹苦的把自己拉扯到现在……” 姥姥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眼眶里闪烁着泪花,嘴唇微微颤抖。 她低着头,双手紧握在一起,仿佛在努力压抑内心的痛苦。 她的肩膀微微耸起,身体微微颤抖,显得异常脆弱,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助和迷茫,仿佛在寻找着支持和安慰。 这一看,就是练习很久的结果,不得不说,演的真好。 就是,对象选错了。 何千缘一脸平静的盯着姥姥,托着腮,认真的看着她表演。 “嗯,还有吗?” “我……当然还有了!这几年我把最近的三个地方,都转了个遍,就是没有你这个死丫头的影子!” “嗯嗯,继续!” “还有……吗?没了吧!” “你问我吗?好吧,那我替你说……咳咳”。 …… 何千缘突然站起来,将扇子一挥,根根细如丝线的银针,便在如火般的光亮下闪烁起来。 “五年前,你……不知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在半路上‘正巧’遇见了我,并且成功解了自己的封印……” 姥姥的神色开始变化,有些紧张,也有些阴沉,刚想开口辩驳什么,被何千缘用手势堵住了嘴。 “而后,一直跟在我身边……” “后来,还阴差阳错的带着我来到了这里,救了,他……” “……现在,你又成功混入老鼠窟内部,成了重要人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巧合而已,对吧?” 何千缘摆弄着手里的青扇,银丝乍现间,都是冷漠的浮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口水入喉的微弱声音,都能在尘埃之中辨别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此刻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眼神闪烁着焦虑的光芒,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啊……” 姥姥微微眯起双眼,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神秘而诱人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秘密。 她轻轻地咬着下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邪恶的计划,曼妙的身姿,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整个房间都仿佛被她的气场所笼罩,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其他的我都不过问,只有一点……我问你,他在哪?” 何千缘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姥姥,透过细腻的发丝,她那只血色的眼眸,已经在饥渴的磨牙了。 何千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屑和轻视,仿佛在她眼中,一切事物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不知是暗示着她自己,还是对别人的不满和轻蔑。 在徐啸杰看来,那,应该是对她自己的自嘲吧! 她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也会这样,去威逼利诱身边人了。 “千缘……” …… “一定要这样吗?” “是你逼的”。 姥姥的眼角泛着春日涟漪,眨巴着自己的桃花眼,一瞬间,便将冷峻化为了调皮。 “好吧好吧!真是败给你了……喂,你出来吧!” 气氛开始搞怪起来,徐啸杰又是一愣,这回反应快了点,明白了。 “你也在装傻充愣是不是?把我都唬到了!” “嘁,现在才看出来吗?真是枉费我这么信任你”。 何千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一点也不好玩!谁?” 下一秒,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脱掉黑色的长袍,露出了真容。 那一头火红的长发,很显然,已经不用解释他是谁了。 “百,百里齐阳?!!你不是早就挂了吗?我看到的,不会又是鬼魂吧?” 一开始的呆愣,在迎面接住百里齐阳扔过来的一条头巾之后,变得烟消云散。 姥姥满脸笑意地挨近何千缘,打趣道:“哎呀呀!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都变得这么狡猾了吗?” 何千缘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了笑,说道:“所以说,要看准人,再下手。” 第156章 演戏,就要演全套 “你待着别动!我看看”,徐啸杰一脸严肃。 “干什么?别引诱我打你啊!” 百里齐阳面露怒色。 徐啸杰的双手轻轻地在百里齐阳的肩膀和手臂上来回滑动,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他的目光在眼睛、鼻子和嘴巴之间游移,似乎想从百里齐阳的脸上找到过去的记忆。 百里齐阳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仿佛经历了一场混战。 他显得心浮气躁,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物品,眉头紧锁,满脸厌烦。 “坐下吧你!一会你们要是互相掐起来,可没人拉架。” 何千缘按着徐啸杰的脑袋,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下去,让他安分一些。 “还有你,把烟给我掐了!” 一旁,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烟斗,正呼呼冒着烟,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最后一口了,马上……哎别!” 只见何千缘手起刀落,那根烟斗也没能幸免,碎成了渣渣。 烟斗碎片散落一地,姥姥一时间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和无奈。 “都冷静,冷静……” 百里齐阳无奈地扯好自己的衣服,捏了捏鼻梁。 …… 徐啸杰握着百里齐阳扔来的头巾,拿在手上,对着百里齐阳的脸比比划划,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 突然间,徐啸杰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 他兴奋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这突兀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好小子……原来是你!” 徐啸杰怒目圆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揪住百里齐阳的衣领,厉声呵斥。 “吓我一跳,你神经是不是?” 百里齐阳身体一颤,满脸惊愕,微微挣扎着,却没有过多的反驳。 “神经?我都快被你折腾得神经了,总算逮到你了!” 徐啸杰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起,瞪着百里齐阳,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你……把那些女孩弄哪里去了?”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地加大。 感觉这突然,暴躁的,有点过头了。 百里齐阳也是,反应也有点过激。 “……与你何干?” 百里齐阳的脸色略微变得煞白,双手抓住徐啸杰的手臂,没有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姥姥在一旁见状,急忙上前劝阻,“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两个半大小子打起架来,估计这里整个都要塌了!” 她一脸焦急,生怕两人会打碎这里的什么东西。 …… “鬼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劝一劝啊!” 姥姥皱着眉头,一边拨弄着何千缘的几根呆毛,一边着急地提醒道。 “姥姥,问你个事……你这里的东西,都值钱吗?” 何千缘一脸平静地问道。 “什么意思?等等!你不会是不打算劝架,就看着他们打吧?姥姥年纪大了,别吓唬我啊!” 姥姥突然手扶额头,身体东倒西歪的,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何千缘很淡定地拍了拍姥姥的肩膀,还贴心地将她扶到一旁,方便观战。 “没事,那您坐着休息一下,不耽误。” “……哼,你变坏了。” 姥姥捂着胸口,无奈地叹了口气。 何千缘微微侧身,看向那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两人,嘴角微垂。 “有时候,打架就是最好的宣泄口……这样一来,什么都能说清楚了”。 “那也不用,牺牲这么多吧……” 姥姥捂着心口,露出心疼的表情。 “不多,很值”。 …… 铮铮铮…… 长剑与长矛相交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火花四溅,震耳欲聋。 两人的力量相互碰撞,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周围的尘土吹得漫天飞扬。 巨大的声音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变化,有时尖锐刺耳,有时低沉浑厚,仿佛是一首激烈的交响乐。 “不是,他们怎么光打架,也不聊聊什么的?不开口,这怎么把话说开啊!” 姥姥的心脏跟着节奏一起嗨,始终放心不下来。 有人焦躁,就有人平和。 “没到时候呢,等他们打累,宣泄完,自然就会开口说话了……安啦!” “噼啪……叮叮当当……” 宝贝碎了的那一刻,姥姥的脸色瞬间苍白,眼神空洞。 她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碎片,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心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努着嘴唇,使劲憋着。 “你说的倒容易,心在滴血的,又不是你”。 姥姥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助和绝望,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然而,当你真的凑近她时,却发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和狡黠,仿佛在嘲笑你的同情心。 又来? 一个两个都还不够,非要三个人凑一台戏吗? 好吧,那就奉陪到底,看你们能演到什么时候。 毕竟,演戏也要有始有终嘛! 第157章 消逝的女孩 经过一段时间的较量,两个人不分伯仲,旗鼓相当。 激烈的打斗场面,一度将这间富丽堂皇的房间毁得粉粉碎,真让人忍不住怜惜。 原本华丽的房间此刻变得一片狼藉,墙壁上布满了裂痕,仿佛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地板上散落着破碎的家具、瓷器碎片,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窗帘被尖锐的器物撕扯得破破烂烂,悬挂在半空中,摇曳着残破的身影。 整个房间充满了混乱和破坏的气息,仿佛刚刚经历了,不止一场灾难。 又过了一段时间…… 剧情,才刚刚进入状态。 这么惊心动魄的场景! 有点,太适合睡觉了。 三个人正演得热血沸腾,连真情实感都快用上了。 然而回头一看,在这肃杀的氛围中,何千缘却显得格格不入。 她依靠在角落,身上盖着残破的窗帘,美美的缩成一团,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她的呼吸平稳而深沉,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平静,仿佛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周围的嘈杂声似乎对她毫无影响,依旧能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偶尔,她会翻个身,调整一下睡姿,然后继续沉浸在梦乡。 她的存在,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面,与周围忙碌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她不是故意的,因为他们的演技实在是不敢恭维。 当然,也是故意的,确实是困了,不太想和他们玩游戏了。 靠着靠着,慢慢的,呼吸变得匀称,她控制不住的失去了意识。 沉沉的,睡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这三个闲得胃疼的人,有没有发现何千缘已经咪着了,半天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也许,是想把这场烂戏,给演到底吧! 一来,半途停下来,真的挺尴尬的;二来,他们是真的不想让她插足其中。 光怪陆离的斑驳之下,细沙漏过指尖,岁月如梦难留。 时光荏苒匆匆过,往事如烟心悠悠。 …… 何千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另一个房间了。 似乎,已经睡了许久,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周围的物品逐渐清晰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当她缓缓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躺在床上,感受着周围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沉木的气息,耳边传来轻柔的说话声和细微的声响。 试图动一下了手指,却发现身体仿佛失去了知觉,只能无力地躺着。 过了好一会,身体才恢复正常,仿佛刚从冰冻状态变回来似的。 这种麻麻酥酥的感觉,和这几年沉睡的时候一样,都是一不留神,就会睡死过去。 而且手脚冰凉,如同被冬日的寒风侵袭,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仿佛被冻结,失去了原有的活力。 四肢末梢的血液循环变得迟缓,使得原本温暖的体温迅速下降,仿佛被抛入了冰冷的湖水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打颤。 这感觉,既是身体上的冰冷,也是心灵上的孤独和无助。 但现在,自己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偶尔睡死过去,也不会耽误太久的。 …… “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你都睡了三天了,真是吓死人了!” 姥姥握着她的手,都不太敢用力。 她的面容苍白如月,皮肤薄如蝉翼,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双眼深陷,黑眼圈明显,显得疲惫不堪,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衣衫宽大,更显她的纤弱。 “……没事!这不是还能动弹吗?” 她的手指细长而苍白,轻轻颤抖,仿佛连握笔都费力,声音微弱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显得异常虚弱。 她的举止间流露出一种病态美,让人既心疼又怜爱。 “千缘,你之前的身体没有这么弱,怎么……这么快就消耗完了?你……” 徐啸杰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怒火,嘴角微微下撇,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然而,他的眼神深处却隐藏着一丝担忧和心疼,仿佛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脸色也由白转红,呼吸急促,拳头紧握,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和矛盾。 许是责怪自己的愚蠢,也更是心疼她病殃殃的样子。 “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是好饿,要是能有口饭吃……” 何千缘还有兴趣嬉皮笑脸的,因为她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稍微精神一些了。 “就你鼻子尖,老远就闻到了吧?” 百里齐阳端着饭盘,一脸不自然的走到床边,递上饭菜后,又不吱声了。 明明自己做错事了,还赌气生别人的气,小孩子脾气一点也没变。 “你这样板着脸,我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不吃了”。 见何千缘放下筷子,鼓着饭团不咽下去,百里齐阳也装不住了。 他感到害怕时,眼神会显得闪躲不定,不敢与人对视。 也可能会低下头,避开视线,或是频繁地眨眼,好像生怕被看穿心思。 脸颊上会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嘴唇紧闭,双手无意识地握在一起,或是紧紧抓住身边的物品,以寻求安慰。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身体微微颤抖,这些都是心虚情绪,和没底气的外在表现。 只要他一脸红,何千缘就知道,肯定抓住他的小揪揪了。 她也是闲得无聊,刚垫垫肚子,就开始戏耍人家。 “怎么?装不住了吧?” “你,你吃你的吧!话还是那么多……” 生气的时候,要是再憋着劲,脸就会涨得更加红润。 百里齐阳就是典型的——包不住火,一生气,所有表情就全在脸上堆着了。 有人生气,便会欢乐起来。 笑一笑,调侃调侃,气氛就好多了。 …… “他们,你们打算怎么办?” 何千缘忽然盯着饭盘,平淡的戳了戳,然后默默放下了筷子。 “她们?” 姥姥率先搭腔,话语间夹杂着,自己的一点疑惑。 “不,是他们,包括那些女孩……就这样藏着了吗?” 也许吧。 第158章 暗地的交易,幽影 从人类文明诞生以来,一些繁华地段中,便隐藏着一些鲜为人知的地底世界——幽影坊。 它们一般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通过一条隐蔽的通道与地面相连,只有少数人知道它的存在。 传统意义上的幽影坊,入口一般位于一条繁忙的街道旁,一个破旧的摊位后面。 而这个摊位,则多数由一个看似普通的老者经营,他总是微笑着向过往的行人推销一些廉价的小玩意。 然而,如果有人无意中触发了摊位上某个特定的机关,比如轻轻按下一个看似普通的陶瓷碗,摊位后面的地面就会缓缓打开,露出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 沿着阶梯下行,昏暗的灯光逐渐亮起,映照出一条曲折蜿蜒的通道。 通道两侧墙壁上会镶嵌着一些古老的油灯,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为这地下世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而在数千年的经营下,幽影无形似有形,它们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五湖四海。 是迄今为止,最隐蔽,也是最重要的交易场所。 除了商品交易,幽影坊还提供了一系列其他服务,以满足顾客的不同需求。 首先,幽影坊设有专门的情报交易区。 在这里,来自四面八方的情报贩子汇聚一堂,交换着各种消息和情报。 无论是关于政治局势的变动,还是关于商业机密的泄露,甚至是江湖上的恩怨纠葛,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线索。 对于那些需要获取关键信息的人来说,幽影坊无疑是一个宝贵的资源库。 其次,幽影坊还提供了一项名为“幽影密语”的通讯服务。 这项服务允许客户通过特定的方式发送和接收信息,确保通信内容的安全和隐私。 无论是商业伙伴之间的秘密谈判,还是个人之间的私密交流,都可以依靠“幽影密语”来实现。 这项服务的存在,也使得幽影坊,成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交流平台。 再者,幽影坊通常还设有一处特殊的休息区,名为“幽影阁”。 这里环境优雅,提供舒适的休息设施,供顾客在交易之余放松身心。 此外,幽影阁还定期举办一些小型的社交活动,如诗词朗诵、琴棋书画表演等,为顾客提供一个文化交流的平台。 这些活动不仅丰富了顾客的业余生活,也提升了幽影坊的文化底蕴。 最后,幽影坊还提供了一项名为“幽影护送”的服务,当然,这也是最值钱,最耗命的一项。 这项服务旨在为那些,需要安全出行的顾客,提供保驾护航。 无论是贵重货物的运输,还是个人的隐秘行动,“幽影护送”都能提供专业的保护和支持。 幽影坊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护卫队伍,他们擅长隐匿行踪、应对突发状况,确保客户的安全。 总的来说,幽影坊凭借其多元化的服务和独特的经营模式,成为了各个城市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地下交易场所。 它不仅满足了人们的物质需求,更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社会的经济格局,和人类的文化发展。 加之现在,异兽的平民化,和可贩卖化,幽影坊的业务范围变得更加广泛,也更加血腥起来。 …… 而老鼠窟,作为最鱼目混杂的场所,自然也就少不了幽影坊的存在。 互相勾结,盘踞一方,幽影从地底而来,也隐在其中。 这里,不管对谁,都会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 在红娘子的带领下,何千缘再次光临了,这地底的繁华世界。 位于燚洲的,最庞大的幽影坊。 而徐啸杰他们,也终究还是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盘供了出来。 “你们的意思是,除了吴释五年前光顾过一次,再没有任何线索了?” “没错,他与红娘子达成某个交易,简单与我攀谈几句之后,便消失了……也是那个时候,我们和红娘子,也达成了一个共识……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知……” 徐啸杰的双眉紧锁,目光如炬,严肃地审视着眼前的困境,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牙缝中挤出的血,沉重而有力。 他严肃起来的样子,还是蛮不习惯的。 就连平时最是碎嘴子的姥姥,此时也端庄稳重,开不起玩笑。 走在乱糟糟的地市上,各种妖魔鬼怪都能看见,多数都是被买卖的异兽,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异化小东西。 但在何千缘的眼里,有些人,也不完全是人,有异化的,也有已经死透了的。 但总归,还是一回事,都是念想在作怪,不愿消散罢了。 这里的烟火气息,倒是比地面之上,要能见光的多。 “很难得吧,如今人间的集市,反而比不过我们阴沟里的老鼠了”。 红娘子敲了敲烟斗,抖落几斑烟尘,慢慢将几人围拢在一起。 “还行吧,变化不太大……看我干嘛?” 何千缘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而这个回答,显然不在众人的预测范围之内,都齐刷刷的回头看着她,满眼的疑惑。 只有红娘子,侧头回眸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怎么感觉,你对这里很熟悉呢?我都没来过几回”。 何千缘的眼眸,只要停留在一处地方,就一定会有一处摊位,或大或小,做各种买卖的都有。 这里形势错综复杂,一个刚踏足的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徐啸杰凑近何千缘身边,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她的破绽。 百里齐阳也捏了捏下巴,思索起来,“我在这里摸爬滚打,混了许久才稍稍熟悉一些,你怎么会……” “我总归是要吃饭的,所以,也就有了交易”。 “你能有什么交易?又是和谁?” 嘘! 暗地里的交易,暂时还见不得光。 第159章 遥远的天际,极寒 夜幕如墨染,星河隐匿不见。 狂风呼啸而来,似鬼哭狼嚎,卷起阵阵寒意,透过窗棂,使室内的灯火摇曳不定,投下斑驳的光影。 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偶尔传来远处犬吠的回声,更添几分诡异与阴森。 树叶在风中狂舞,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鬼魂在低语。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与阴冷,令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与沉闷。 在这样的夜晚,行走在路上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生怕被这黑暗与寒风吞噬。 而那些躲在屋内的人,则会紧紧关闭门窗,点燃炉火,围坐在一起,讲述着古老的传说和神秘的故事,试图用这些方式驱散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这不是偶然的,而是昪洲的常态,五年来皆是如此。 三座仙岛仿佛脱离了地心的引力,扶摇直上九重天,几乎要与星辰比肩。 抬得越高,摔得也就越狠。 气候的急剧变化,和物资的短缺,让人们入不敷出,迫使他们急切的想要,和先前自己看不上眼的其他地区取得更加紧密的联系。 但只要有需求,便会有创造,就会有奇迹发生。 在古代神话,与传说中。 仙人的飞船,常被描绘为神秘而奇异的交通工具,它们超越了凡世的束缚,象征着超脱尘世的力量与智慧。 这些飞船有时被称为“飞云”、“仙舟”或“玉宇琼楼”,它们在空中穿梭,如同遨游于天际的精灵。 在道教文化中,仙人乘坐的飞船往往与修炼、成仙紧密相连。 据说,只有达到一定修为的仙人才能驾驭这些飞船,遨游于天地之间。 这些飞船不仅是仙人行动的工具,更是他们超脱尘世、追求长生不老的象征。 而现在,极端的环境成功造就了,这一大奇迹的实现,可以自由穿梭天空的飞船,已经问世了。 当然,代价自然是很大的,需要源源不断的念力填充,以及不断的压榨消耗能量。 还要排除那些心术不正的念想,以防发生什么意外,这样杂七杂八的剔除一下,只剩很少的能量可以支撑飞船的运行了。 因此,每一次飞船的出行,都是万众瞩目的大事件,毕竟这关乎所有人的生存问题。 除了定期会降落到旧陆的采集队伍,还有和其余地区搭建起来的空中联系渠道,会按时为飔洲,珑洲,特别是昪洲,提供交换物资。 虽然环境十分恶劣,但努努力,还是能种出点东西的,人类在适应,异兽也在适应。 异化的程度和方向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从旧陆往上空看去,格局和几年前完全不一样,似有分裂之趋势。 遥远的距离,早就遥远的天际,也传来星空的暗语,以及灵魂的共振。 …… 你见过,冰冻的大地吗? 见过冰冻的海洋吗? 如果都见过,那你很厉害。 那你,见过冰冻的天空吗? 如果没有,而且感兴趣的话,就到昪洲瞧一瞧吧! 记得,要把自己裹严实一点哦! …… 北风呼啸着,吹得树枝摇曳,落叶在空中翩翩起舞。 站在堂前的老槐树下,他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变得清晰可见,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只见他呼出的气息,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仿佛是一股冰冷的泉水在空中喷涌而出。 那人的形象宛如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既温暖人心,又散发着冷峻的魅力。 他的肌肤如同雪后初霁,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蓝光,仿佛是月光照耀下的冰川,美丽而神秘。 他的眼眸深邃如海,闪烁着冰蓝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最深处。 每当他注视着人时,那双眼睛就像两颗璀璨的星星,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身材高大挺拔,宛如一棵松树般坚韧不拔,举止优雅从容,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深思熟虑,既显得高贵又不失谦逊。 他的笑容温暖如春,让人感受到他的善良与纯真,但当深入了解他之后,你又会被他冷漠对待。 “卫公子,您还是进来等吧!外面太冷了”。 寒风凛冽地吹过,带来了刺骨的寒冷,呼啸的风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仿佛是大自然的歌声。 “不必……哪里都一样”。 寒风割面的感觉,仿佛是大自然的利刃轻轻划过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痛感。 它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了衣服的防线,直接作用在肌肤上,让人感受到冬日的严寒与无情。 寒风中,皮肤紧绷,仿佛被风干了一般,失去了水分。 脸颊上的温度迅速下降,仿佛被冰块贴住,冷得发麻。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寒冷的空气中汲取热量,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将体内的温暖释放出来。 寒风还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是死神的嘲笑,让人不寒而栗。 它无情地掠过每一寸肌肤,让人感到无助与渺小,在这样的寒风中,人们只能紧紧地裹紧自己的衣服,试图抵挡那股冷冽的侵袭。 卫隐面对着寒冰的考验,已经无感了许多。 “人到齐了吗?” “差,差不多……” “有事就说”。 “叶夫人还没到,我去叫去!” “……我亲自去”。 …… 寒冬时节,荒凉的院子更显寂寥与萧瑟,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将一切都覆盖在了一层洁白的银装之下。 寒风凛冽,吹过空旷的院子,发出呼啸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的叹息。 院中的树木早已脱去了往日的繁华,只剩下干枯的枝丫在风中摇曳。 那些曾经绿意盎然的叶子,如今都已被冰雪覆盖,变成了一片片晶莹的冰花。 远处的山峦也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仿佛被冰雪染成了白色。 整个院子仿佛被一股寒冷的气流笼罩,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那些曾经的温暖与喧嚣,如今都已被寒风吹散,只留下一片死寂与沉寂。 偶尔有几声狗吠传来,却又很快被风吹散,仿佛是远方传来的回声。 在这个寒冬的荒凉院子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而又遥远。 只有那些被冰雪覆盖的草木和远处的山峦,静静地守望着这个世界,仿佛在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实在不敢想象,这里居然会是昪洲,而且这样的废弃房屋还有很多,遍地都是。 大自然的力量和情绪,一旦爆发,总是不可轻易收拾的。 “松开!别碰我!” 怒吼声夹杂着恐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的……滚开!别碰我……” 伴随着瓷器坠地的脆响,声音如利箭般穿透厚重的墙壁,直刺入耳内。 卫隐在远处,那间屋子里的喧闹却清晰可闻。 隔着门板,在昏暗的光线下,卫隐对着屋内的人影说道。 “要帮忙吗?” “不用……死疯子,你给我好好吃饭!把嘴张开!” “唔唔唔……咳咳咳……我不吃!你要毒死我,白眼狼!” 几声清脆的耳光声后,屋内的疯子终于老实下来了。 打开房门,扑鼻而来的臭味,把几尺深的白雪都给染脏了。 叶宿清摘掉面罩,才勉强呼了一口气,脸色从苍白逐渐转为绯红,如同夕阳余晖洒在脸颊上的温暖色彩。 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不安,仿佛内心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挣扎。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微微的喘息声,仿佛空气中的氧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但那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却像野草一样在心头疯长,让她无法平静。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内心的那份憋闷和烦躁,始终占据着她的全部意识。 “还能走吗?别逞强”。 “我……” “上来”。 叶宿清气息奄奄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卫隐只当自己没说刚才那句话,背着她便走。 叶宿清病了许久,和这冰冻的天地一样,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她的呼吸微弱到,雪花被踩踏时发出的脆响,都盖过了她的吐息声。 “自己病着还往这里跑?不是说好,这件事以后我亲自管吗?” “……我不放心……是不放心他,不是你”。 “不用解释,也不许逞强了,以后我都陪你”。 “已经,很麻烦你了……” 雪花在我们身边缓缓飘落,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羽毛大衣。 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出清晰的脚印,仿佛在告诉她,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他都会勇敢地走下去。 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他的体温似乎比周围的空气要高出许多,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舒适。 闭上眼睛,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仿佛可以闻到他身上独特的味道,那是属于他的气息,可以感到无比的熟悉和亲切。 五年来的相依为命,可能是一辈子,也诉说不了的温情。 叶府被灭后,叶宿清的身体就垮了,可以说,是生活的无望将她仅剩的精血给榨干了。 现在的她,真的是无依无靠,犹如无根的叶萍一样,飘到哪里算哪里。 幸好,一根细小的丝线,还连接着自己,没有主动断开。 …… 回到原本的议事府邸,身子已经冻僵了。 这里的供暖最完善,也最安全,很多人都可以在这里居住,一般的重要会议也都在这里展开。 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也属实不易。 一没背景,二没能力的人,就只能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 叶宿清如今也是够呛,谁让她,算是被卖来的儿媳呢? 母家势微,夫家又不讨好,自己的身体还是这样一副鬼样子,她还能怎么办呢?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她以后,也就是这样了。 …… “撑不住的话,就回去休息……有我在”。 “……我还是,先回去吧……不添乱了”。 卫隐知道,不能挽留。 叶宿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宛如一朵凋零的花朵,在寒风中摇曳。 她的容颜绝美,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她那双明亮的玫色眼睛,如今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让人不禁想要探寻她心中的秘密。 她的长发如丝般顺滑,却随意地披在肩头,没有了往日的精心打理,几缕发丝在风中轻轻飘动,为她增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她的脸庞苍白如纸,仿佛从未接触过阳光,那双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过脸颊,似乎在抚摸着自己内心的伤痛。 她的嘴唇紧闭,没有了往日的嫣然一笑,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哀伤和沉默。 落寞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片寂静之中,衣裙随风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为这寂静的庭院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风在雪地里的声音,是一首轻柔而神秘的乐章,它轻轻地拂过雪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的细语。 那声音时隐时现,如同远处的风声,飘忽不定。 它有时像一阵微风,轻轻地吹过,带走了一片片雪花;有时又像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了漫天的飞雪。 在这一片茫茫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艰难地跋涉,那是一只刺猬信使,它的背上披着一件用稻草编织而成的简陋斗篷,勉强抵挡着刺骨的寒风。 雪地里的路并不容易走,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力。 刺猬信使的小爪子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它时而停下来,用鼻子嗅一嗅地面,确定方向。 终于,在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后,它立刻欢快起来,用自己的小爪子紧紧地抓住叶宿清的裙角,沾着冰晶的小胡子一闪一闪的。 它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冰晶般的光泽,显得异常激动和开心。 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它立刻发出了欢快的叫声,仿佛在表达它的喜悦和思念之情。 “你又来了……怎么这么狡猾,知道饿了就往我这里来……和她真像……” 在极寒之地,思念如同一朵朵纤细的冰花,在冰冷的空气中悄然绽放。 它们在寒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凛冽的北风吹散。 每一片冰花都承载着深深的眷恋与期盼,却又在瞬间显得如此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乌有。 在这里,思念不再是温暖的慰藉,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它如同冰冷的铁链,紧紧地束缚着人们的心。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一次刺骨的寒风,让人不禁打颤。 就像这,遥远的天际。 第160章 致命的诱惑 议事厅内,乌泱泱的人已经挤满了。 其实,也不都是为了正事而来的。 至少相互抱在一起,取暖的感觉,肯定很不错。 还顺带着,拼命的往嘴里,怀里塞口粮。 生怕一个不留神,什么都捞不着了。 “怎么还不见卫公子来?” “许是被什么重要的事,绊住脚了吧?” “重要的事?如今还能有什么,比物资的事情更重要?卫公子怎么能如此马虎对待?” “还是卫老先生靠得住,年轻人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把大事当回事!” “话说起来,卫老先生当年,可是舍己为人的表率啊!拿自家的东西接济外人,从来都不吝啬!还有……” 老翁挤在人群中,手舞足蹈,口沫横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的话语像潮水般汹涌而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应接不暇。 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无论说什么都是真理。 然而,仔细听来,却发现他的言辞空洞无物,缺乏实际内容,只是在玩弄语言而已。 他的夸夸其谈,让人不禁感到厌烦和失望。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可真是团结一致,哪像现在这样?年轻人都自私的很,一点老辈的风范都没有!” “可不是……” 吱呀一声,寒风凛凛,将门撞开了。 “卫公子?您,您来了?我们就是在……” 卫隐神态自若,面带微笑,但眼中却透着一丝冷峻。 当那人的狡辩声在耳边响起时,他微微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份诡辩,但随即便恢复了原状,继续前行。 他的步伐坚定而从容,仿佛从未被任何事物所打扰。 那人的声线在他身后逐渐消失,而他则继续保持着那份从容与淡定,径直走向前方。 随即开口说道,“说得好……只是,贪便宜的也还是那批人,都没变……不像现在这样,年轻人一点风尚都没学到”。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原本热腾的房间,瞬间陷入了死寂般的冰冷。 有的人甚至心虚的不行,开始掖着藏着,袖子里顺走的口粮。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老人的身上,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然而,老人却像一尊雕塑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沉重起来,卫隐淡漠的气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困惑和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漫长,让人感受到了无尽的煎熬。 但创作者,丝毫未受影响。 卫隐的威严如同一座高山,屹立在众人面前,让人敬畏。 尽管周围的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但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气场强大而威严,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他静静地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但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其他人都默默地蜷缩在一旁,不敢吱声,生怕打破这份宁静,惹怒了他。 “都吃饱,聊够了,也就……该干正事了,对吧?” “是是是……” “从旧陆开始……” …… 咕噜咕噜~ 小刺猬吃饱了,它的身体显得更加柔软,不再紧绷着,仿佛所有的防备都暂时放下。 它的小眼睛半闭,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背上的刺也会变得柔软而蓬松,不再像平时那样紧实。 叶宿清将它抱在怀里,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晒着根本看不见,也不会再看见的太阳。 美人的玉手轻轻抚过刺猬,那刺猬原本紧绷的小刺,在她的抚摸下逐渐舒展开来。 她的手指细腻而温柔,像春风拂过大地,让刺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心。 随着她的抚摸,刺猬的小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享受着这份温柔的呵护。 它的身体也变得更加柔软,仿佛所有的防备,都被美人的温柔化解了。 美人的玉手在刺猬的身上轻轻滑动,她的手指轻轻按压着刺猬的脊背,让它感到了一种淡淡的按摩感。 这种触感让刺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它甚至开始发出了细微的呼噜声。 美人看着刺猬那享受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微微带着憔悴。 她的手指继续在刺猬的身上轻轻滑动,直到最后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仿佛在告别。 “还赖在这不走了?一封有用的信件都没给我送来,就想白吃白喝吗?” “连你都帮不上我了,还有谁会顾及我呢?” 叶宿清躺在摇椅上,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疲惫与不适。 她的脸色苍白,双唇紧闭,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忍受着某种病痛的折磨。 摇椅的晃动似乎并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反而让她感到更加难受。 她试图调整姿势,但每次都只能换来一阵新的疼痛。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在祈祷着病情能够好转。 摇椅的吱吱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氛围。 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尽管如此,美人依然保持着那份高贵和优雅,她的美丽和坚强,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摇椅的晃动,仿佛也在诉说着,美人内心的挣扎与坚韧。 她永远都是骄傲的,不会允许自己变成一个没用的废物,她需要一个机会,让自己变强的机会。 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尽管身体虚弱,但她的眼神却透露出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她就是不服。 …… 尤其是,在听惯了那些闲得慌,没事嚼舌根子的鬼话后,叶宿清变得更加敏感,更加渴求。 她的精神恍恍惚惚,总感觉住在隔壁房间的人,似乎每天都在说着悄悄话,还都是关于她的。 “你瞧见了吗?” “什么?” “隔壁那个女的,不就是卫家那个,被休的少夫人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她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待下去的?” “就是,也不害臊!我要是被婆婆连人带铺盖赶了出来,早就上吊死了算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干燥的环境中传播,显得格外刺耳。 光听声,就能猜到此刻,她们脸上八卦的表情。 她的面部表情,会随着八卦内容的变化而不断变换。 时而惊讶,时而愤怒,时而兴奋,时而嘲笑。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八卦世界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动作也很夸张,手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或者摆弄着手中的物品,仿佛在为自己的八卦增添一些节奏和韵律。 叶宿清不管是不是在说自己,反正入了她的耳朵,就是在挑衅她。 这些天,她独自生了很多,根本没必要的气。 只是她的骄傲,是一辈子都放不下的,至死都不会。 …… “死八婆,早晚割了你们的舌头!我,我要变强,一定要变强……” 她开始自言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疯狂的力量。 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和决心,仿佛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执着,仿佛无论遇到何种困难和挫折,都不会轻易放弃。 不断地重复着那些自言自语的话语,仿佛在给自己洗脑,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定和疯狂。 眼神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要冲破一切束缚和限制,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和自由。 “我可以帮你~” “谁?!” “嘘……你就告诉我,想不想?” “……我想!” 毋庸置疑,这是个致命的诱惑。 第161章 夜,美的傀儡 半月后…… 深更半夜,雪夜的寂静,被打更人的脚步声打破,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清晰。 寒风凛冽,吹得他的脸颊生疼,仿佛有无数的刀子在割着他的脸。 下意识的裹紧衣服,加快了步伐,试图摆脱这寒冷的侵袭。 然而,当他回头望去时,发现身后,竟然跟随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彼时,他的心跳瞬间加速,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试图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或许只是一个路人而已,但那股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继续前行,试图拉开与那个身影之间的距离。 然而,无论怎么加快脚步,那个身影总是紧紧地跟在身后,仿佛不肯放过他。 打更人开始感到恐惧,双腿也变得沉重起来。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突然感到,有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惊恐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 但是,那个人却用力按住,让他无法动弹。 只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自己的耳边掠过,仿佛死神的低语。 他试图呼喊救命,但嘴巴,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捂住。 隐约间,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要窒息一般。 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个人的控制,但他却越来越用力,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犬吠声。 那个人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松开了,迅速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夜之中。 打更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只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再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着,仿佛在为这场恐怖的夜晚画上了句号。 …… “还有吗?再好好想想”。 打更的大叔捧着热茶,心有余悸地诉说着刚才的经历,负责案子的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大概,事情就是这样……吓死我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怎么回事?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负责案子的人一脸愁容。 “鬼知道,这大半夜的疯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唉,每天已经够忙的了,还来添乱!” 打更大叔一脸愤怒,忽然他抿着茶杯,润滑的质感触及他的回忆,他记起来了。 “女人!是个女的!” 打更人一脸惊恐地喊道。 “别一惊一乍的!有话好好说!什么女的?” 记册子的官兵不耐烦地说道。 打更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搁,瞪圆了眼睛,十分肯定地喊道:“半夜拦我的,是个女的!” “你确定?” 官兵怀疑地问道。 “肯定的!那手一捂上我的嘴,就感觉不对劲!嫩滑嫩滑的,绝对是个娘们!” 打更人信誓旦旦地说。 记册子的官兵一脸鄙夷,上下打量着打更的大叔,嘲讽道:“就你?人家姑娘家家的拦你干什么?莫不是你白日做梦,得了失心疯了吧!” “官爷,您这也不能以貌取人,不是……” 打更人着急地解释道。 “行了行了,立好案了,赶紧滚回去吧你!” 官兵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打发打更人。 打更人提着自己的家伙事,一边不甘心地往回走,一边回头骂骂咧咧地咒骂着。 …… 第二天,卫隐的书桌上,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几十份卷宗,都在等着他批阅。 完颜耀和卫殇年纪都大了,而漆佬又长年累月的不太问事,铁铉又……算了。 其他的世家大族,死的死,散的散,数来数去,也就只剩卫隐一个稳当人了。 就算,还有李新匀帮着打打下手,也是顾不过来的。 他毕竟是个医者,政事不够熟练,而且他的脾气又倔又臭,看见什么不顺眼的,就一定会说出来,前前后后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好在,李新匀的医术高明,其他人也不至于太为难他。 卫隐每天也就睡两三个时辰,实在是乏得很。 卫隐揉了揉眉心,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坐着而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拿起一份卷宗认真看了起来。 卷宗上记录的正是昨晚打更人遇到的怪事,看完之后卫隐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而且已经发生了五次,必须得尽快解决才行。 卫隐决定亲自去调查此事,他打算带着几个亲信部下趁着夜色悄悄出了门,将此事查清楚,总是这样人心惶惶的,迟早要出事。 咚咚咚…… “卫师兄,是我”。 “……进来”。 一个白面小生,悄然出现在眼前,给昏黑的室内带来一点亮色。 这几年,他也长开了。 李新匀的外貌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他的皮肤白皙如玉,仿佛从未经受过阳光的炙烤,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印象。 五官精致而立体,眉清目秀,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杰作。 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透露出他对医学的热爱,和狂野的执着。 他的鼻梁挺直,嘴唇紧闭时显得坚毅果敢,微笑时又露出几分温柔和亲切。 作为一名小医官,李新匀的衣着总是整洁而得体。 他身着一件棉白色的长袍,衣袂飘飘,仿佛带着几分仙气。 长袍上绣着精细的云纹图案,增添了几分雅致。 他的腰间系着一条宽腰带,上面挂着一串小巧的药葫芦和小药罐,既实用又彰显出他的身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戴的官帽,那是一顶黑色的方形官帽,帽檐微微翘起,显得既庄重又不失灵动感。 官帽上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为他的整体形象增添了几分高贵和神秘。 李新匀的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他总是面带微笑,待人接物时彬彬有礼,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平和与宁静。 他的双手修长有力,手指灵活而灵巧,无论是诊脉还是书写药方,都显得游刃有余。 但透过他人畜无害的外表,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师兄这么早就来了?” 李新匀一脸笑盈盈,跨步迎了上来,动作娴熟,一点都不拘束。 “又不是第一次见,大惊小怪什么?有事?” 卫隐看着卷宗,连头都没抬一下,表情十分淡漠。 李新匀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将手伸进腰间,摸出一个小罐子,献宝似的递到卫隐面前。 “新调制的药膏,治冻疮的,师兄试试?” 为了打开这个罐子,李新匀可是费了好大的劲,他的手被冻得通红,关节仿佛都快结冰了。 好不容易打开后,一股醇香扑鼻而来,在这冰点之下的严寒天气里,这股味道更加刺鼻,有点过于的香,反而不太能接受。 卫隐这才放下卷宗,瞥了一眼李新匀手中的罐子,依旧一脸淡漠。 “你又捣鼓什么?这次制出什么好药膏了?” “我可是试了很多次才调制成功的”。 李新匀有些不满地嘀咕道,“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师兄你可别小瞧了”。 卫隐将信将疑地接过罐子,打开盖子,仔细闻了闻。 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伸出了手指,蘸了一点药膏,轻轻涂抹在自己已经冻裂的手上。 “感觉怎么样?” 李新匀迫不及待地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卫隐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药膏的效果,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嗯……居然不怎么疼了,而且还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药膏,还真有点效果。” “我就说吧!” 李新匀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可是专门,为师兄调制的,当然不会差。” 卫隐看着李新匀那副得意的样子,嘴角也微微上扬:“算你有心了,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卫隐继续低头看卷宗,他面无表情,眼神专注。 经过润滑的指尖,在纸张上滑起来,都流畅了许多。 李新匀则有些不自然,他的眼神躲闪,脸上露出一副被看破心思的拘束模样,双颊微微泛起红晕,一时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是瞒不住师兄的眼睛,确实有件小事”。 李新匀低下头,轻声说道。 “是关于午夜幽魂的?” 卫隐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 “不……是午夜的傀儡……” 李新匀的声音略微低沉,面色凝重,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们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惧,那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空气中蔓延。 第162章 交给你,能行? 冰封之际,民,不得不聊生。 为了节约资源,集结成一团,三洲的人口都迁往了主心城区——昪洲的首城。 飔洲山体高耸入云,悬崖峭壁更是数不胜数,配上寒风暴雪的加持,更加难以居住。 而珑洲的中心海洋,在凛凛寒风之中也败下阵来,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冰天冻地,莫过于此。 至于昪洲,因为位置最高,空气稀薄,也最是寒冷,但好在土地的占比比较大,能支撑人类的延续。 天灾无法预测,接连几年下来,人口伤亡惨重,物资也是十分有限,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为了能活下去,所有人都使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的弄一点物资出来。 一部分设法开垦种植,有的猎杀还未异化的动物,也有人专门研究怎么让飞船的耐力更加持久。 但也总是有人会偷懒,混吃等死,拖累了所有人。 卫隐对于这个现象,心知肚明,不过眼下他没有精力放在这上面,他正绞尽脑汁,试图和下方的几洲取得长期的联络,并准备协商,以及最坏的打算。 灾难面前,人人都想顾全自己,这是天性。 如果其他洲不打算施以援手,分享有限的物资,那等待他们这群人的命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被冰侵蚀,永久的成为一个艺术品,直到世界的陨落,随之一起化作尘埃。 …… “你想接手这件事?” 卫隐凝视着李新匀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李新匀垂下眼帘,欲言又止:“我知道,让我这个医者来管理官道上的事,确实不太靠谱……不过我……” 卫隐一语道破:“因为你母亲?” 李新匀的眉头微微一皱,苦涩一笑,点点头:“没错,这么多年,我还是忘不了。” 卫隐没有说话,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卷宗,然后悄悄推过来一个令牌。 “……这是……” 李新匀眼睛瞪大,懵懂地抬起头,而卫隐已携卷宗走到门口。 “这几日我要忙别的事,昪洲,就交给你了……只一点,谨慎为上……还有,谢谢你的药膏”。 卫隐打开门,寒风如潮水般涌进,李新匀的呆滞瞬间被冰封,随后随着心跳破碎。 他低头望向令牌,却发现自己冻僵的指尖,已急不可耐地先碰上了。 令牌上深入骨髓的冷,让他浑身的感官都变得灵敏,他扯着僵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当然,不会让你失望”。 …… “喂,你们不会真打算,一直这么盯着我看吧?” 何千缘一边扒拉着大碗里的米饭,一边嘴里鼓囊囊地呜咽着说话。 她被百里齐阳和徐啸杰围着,满脸哀怨,就连吃饭都没了滋味。 “除非你先交代清楚,否则……” 百里齐阳抱着胳膊,威胁的口气不言而喻。 “否则怎样?饿死我吗?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我饿急了,可是会咬人的!” 何千缘头也不抬。 “是吗?” 徐啸杰突然抢走何千缘手中的筷子,借着身高优势将其高高举起。 何千缘努力伸着脖子却怎么也够不着,她索性伸回脖子,双手捧起碗,直接埋头啃了一口。 再抬头时,嘴唇四周沾满了饭粒。 看着何千缘这副模样,两人震惊之余又有些无奈。 “哎哎行行行!败给你了,不强迫你说了还不行吗?” 徐啸杰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筷子恭恭敬敬地递还给何千缘,似乎在向百里齐阳示意就此作罢。 何千缘的脾气他们再了解不过,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 “……那你们呢?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 何千缘又吃了几口,嚼了嚼,咽下去之后,不经意间问道。 “说什么?我们就……一直在这边而已”。 百里齐阳应该是还没想好,怎么编排自己的话语,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一紧张就脸红的毛病还是没改掉,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是怎么混在这么杂乱的地方的。 “哦!是吗?那你们几天前那么拙劣的演技,又是怎么回事?为了好玩吗?还是说,你们刻意瞒着我什么,不想让我插手呢?” 合起伙来骗人,心里要是没有鬼,那都怪了。 “我们……哼……” 百里齐阳的眼睛不自觉的躲闪,最后干脆一扭头,闭口不言了。 何千缘撬不开小朋友的嘴,只能将目光落在徐啸杰的身上。 徐啸杰一直保持着沉默,脸上凝重的神情越来越重,橘色的瞳孔有那么几瞬,突然闪烁起来。 “……我们,一直在寻找你哥哥——林炫”。 闻言,百里齐阳又扭头看了回来,似乎在质疑徐啸杰的决定,眼神中藏着一点疑惑,和些许埋怨。 好像在说,“不是说好,先不告诉她吗?你个叛徒!” “小少爷,别瞪我了……就算不告诉她,迟早也瞒不住,这个鬼丫头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还是你了解我”,何千缘淡淡的抬头,突然调皮的朝百里齐阳眨眨眼,似乎在宣告她的胜利。 嘴角压制的笑意,已经蔓延开来。 “哼……” 桌上的三人,徐啸杰的脸色最是严肃,他终于还是卸下了温情的伪装,就算那才是真实的他自己。 “千缘,有件事,想拜托你……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你说”。 何千缘放下筷子,抬眸间,一股若有若无的不祥预感,漫上心头。 交给你,真的能放心吗? 你要是乱来,怎么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 第163章 一切变数,都在你 老鼠窟的楼层之上,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地下便是不可会其意的隐蔽。 站在高楼之上,俯瞰一切,一夜之间人来人往,潮起潮落,皆是过往。 有新生,有沉醉,那一注新鲜的血液,能否冲破黑暗的束缚,获得重生,皆在人为。 “不下去看着他们吗?” 红娘子倚靠在围栏上,微微低头瞟了一眼,悠哉悠哉的抽了口烟。 “不急,他们的路需要自己去闯,我要是现在就插手,那就犯规了,那多没意思啊!” 姥姥单手托着腮,歪在柱子上,凝视着那小小的一角天地。 然后一伸手,将红娘子的烟斗顺了过来。 她轻轻地将烟斗夹在指尖,仿佛它是一件精致的饰品。 微微倾斜头,嘴唇轻启,优雅地吸了一口烟。 然后,她缓缓地吐出一缕烟雾,那烟雾在空气中轻盈飘荡,仿佛是她心情的写照。 眼神深邃而迷人,仿佛能看穿一切,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烟,仿佛拥有整个世界。 姥姥的神态从容而自信,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打破她的平静,美丽与优雅仿佛与抽烟融为一体,成为她独特魅力的一部分。 红娘子有些宠溺的看着她笑,摇摇头的时候,也还是在笑。 姥姥并不急于吸烟,而是享受这个过程,仿佛在品味一种独特的滋味,抽烟姿势既不张扬也不做作,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和谐。 “话是这样说,只是你可别抽过了头,把正事给忘了……你这鱼的记忆,我可是领教过了”。 “不会的,放心好了……反正也急不得”。 姥姥的秀发在暮色下,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微风轻拂,发丝随风摇曳,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夕阳余晖洒在上面,为其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使得原本柔顺的秀发更显高贵与神秘。 随着夜色渐浓,秀发逐渐融入周围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轮廓。 然而,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中,它们依然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既有少女的纯真与娇羞,又有成熟女性的妩媚与风情。 在魅色灯光的映照下,秀发的层次感和质感得以凸显,每一束发丝都仿佛经过精心雕琢,既柔软又蓬松,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美感。 红娘子轻轻抚摸着姥姥的秀发,仿佛在与它们诉说着心事,那画面既温馨又浪漫。 “你自己看着办……好不容易从那个破地方出来,是该好好调整一下……还有一件事,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烟再给我一口,味道不错……疼!” 红娘子鲜艳的红唇微微抿起,手指顺着发丝往下滑落,然后停留在姥姥的脖子上,用力一捏。 姥姥身子猛地一缩,双手抱头,连声求饶:“我错了,先松手!” “别转移话题!耗了我五年,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流落街头!” 红娘子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什么死德行,你最清楚不过了!” 姥姥一脸的无赖相,还朝红娘子翻了个白眼。 “你……算了,要是再死一次,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疯老婆子!” 红娘子又气又无奈,一甩袖子,别过脸去。 “说我老?现在我可比你嫩的多!” 姥姥冲红娘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扭身,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你给我回来!疯丫头,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是一点都没变……” 红娘子望着她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该为她的没心没肺高兴,还是该心疼她。 …… “……听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把别人家给偷了?” “额,差不多,你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徐啸杰盯着手里的茶杯,默默点头。 “我们是去秘密搜查,怎么能是偷呢?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百里齐阳有点不服气,顺手还抠了抠脸颊,像是有意的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标签给抠掉。 “也对,可是……你不是已经干了几年了吗?一点收获都没有吗?” 何千缘疑惑的看向那一头火红的头发,眼看着它愈加鲜艳起来。 百里齐阳一摊手,然后开始掰手指,数着自己近几年忙于的事宜。 “我要在幽影坊寻份职务扎根基,还要时不时的接任务,招待客人套信息……还要隔三差五的,救那些被拐卖贩卖的女孩,为她们的后续生活觅出路……哦,还有维护这里的秩序,防止有人搞破坏……杂七杂八的算起来,基本没闲着,也基本没有时间仔细侦查一二……你以为我那么闲的吗?” 少年的掌心纹路清晰,除了掌纹,还有许多已经长好的伤口痕迹,与纹路交叠,产生一种别样的滋味。 约莫是,成长的代价,和岁月的无情刻画。 “……行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做”。 “你就算是事,也是和林炫有关吧”。 “徐啸杰,你……是学聪明了,还是有什么瞒着我们的?” 百里齐阳像是事先也不知道,转头看向徐啸杰。 徐啸杰眼神呆愣了片刻,微微一转,然后又恢复正常,弯了起来。 笑着说,“好吧,骗不过你……吴释五年前,是单独和我说过一件事……他说,一切的突破口,都在你重新出现的那一刻,对于所有人都是……” “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齐阳捏着下巴,半天也思索不出来什么。 “我也不知道,当年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那人就不见了……等我想找他的时候,枞洲便突发了事故,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所以,就算不知道他的话中话,就算有危险,我也想试一试,求你帮我”。 徐啸杰的语气十分诚恳,气氛一度严肃起来,把何千缘都给唬住了。 “其实,你就算不开这个口,我也会大发慈悲帮你的,你这样一说……反而让我觉得,你有点蓄谋已久的意思”。 “没办法,不想骗你怎么办?” “真的假的?” “你猜猜呢”。 第164章 隐匿的安慰 “小哥哥们,口渴了吧?喝点茶水”。 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忽然围了上来,端茶倒水的,好不滋味。 “喝我的,好不好?” “来,妹妹给你添上!” “额……谢谢姑娘”,何千缘白嫩嫩的脸上,多是不自然的尴尬,好在她脸皮厚,装起来还是挺像回事的。 轻歌曼舞,靡靡之音,皆在耳边缠绕。 其他桌的客人也微醉,看着这异常热闹的场景,开始兴奋起来,把酒言欢。 “嘿,小兄弟艳福不浅啊!这几个可都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 说着,咸猪手就往其中一个粉衣女孩身上蹭,女孩脸色一沉,明显很不自在,委婉的开始推脱。 “大人,您自重,我们只卖艺,这是规矩”。 “规矩?今天老子就是规矩!还装什么清纯?不就是个婊子吗?” “你!你放开我!” 女孩抡圆了巴掌,直接扇在了那人油光满面的脸上,清脆的响声打断了热闹的延续。 “敢打我啊?!不想活了是不是?今天老子要你好看!” 男子衣着光鲜,应该是有身份的大户人家,却满口的脏话,看着就让人心烦。 果然有些人的底线,是可以一低再低的。 一把扯过女孩的衣袖,举起手就要打人。 其他人嘛,看戏的看戏,即使有不服气的,也是不太敢出声。 一个妓女,在他们看来,确实是不值得。 眼看猪蹄一样的糙手,就要打在女孩娇嫩的肌肤上,何千缘等人还没来及动,一阵风从身旁突然闪过,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 “好像,没气了?” 何千缘用鼻子吸一吸,便觉察到那人的气息有点弱,可能是被打断气了。 哼,活该! 一个熟悉的背影,挡在了女孩子的面前,挥舞着戴满首饰的双手,几下之后,人群便自然的,慢慢散去了。 “来人,把这货给我丢出去,以后这里不会再欢迎这样的人!” 姥姥单手叉腰,迎风而立,好不气概。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女将军,出来行侠仗义了呢。 何千缘有过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在徐啸杰和百里齐阳平静的神情中,冷淡下来。 “姥姥,是不是经常这么干,这么熟练”。 “嗯,姥姥会护着这里的每个女孩子,放心……别用那种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们真的没有拐卖女孩!” 百里齐阳一皱眉,何千缘便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喝起了早就干涸的茶水。 然后,她偷偷摸摸的又将目光,移到了徐啸杰的脸上。 他像是预知了她的小动作,躲开眼神,微微叹气。 “别看我……你以为我不想滥用私职,让她们平平安安的回家去吗?就算回去了,也还是会被当做货品,毫无节制的交易……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们在这里藏着,还安全一点……” 确实,隐匿百穿的安慰,至少比外面的腥风血雨,要好太多。 “我不是不知道你们的用心良苦,只是……” 何千缘一回头,发现姥姥正眨巴着自己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盯着她。 “看我干什么?” “看你……长得帅,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 何千缘刚想张口骂她为老不尊,眼神一瞟,正好和姥姥身后的粉色女孩对上了眼。 “公子别误会,我们是自愿留下的,姥姥和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至少,他们从来不会强迫我们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我都不怕”。 女孩的目光坚定,一双水杏一般的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和雨后的天空一样。 “只要你们愿意,我相信……大家一定可以保护好你们的……前提是,如果他们靠谱的话”。 何千缘看着姥姥兴致勃勃的盯着,路过的几个小年轻的时候,心中的那点火被一瞬间浇灭了一半。 百里齐阳娴熟的将姥姥拽回来,直接按回到椅子上,“您老还是冷静一点,别又把别人吓着了”。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老人家是不是?老娘这么美,哪里吓人了?清芷你评评理!” 粉衣女孩捂着嘴笑,眼睛眉毛弯弯的,温婉如水一般。 “姥姥自然是最美的!小公子,你就放心好了!” “小公子?怎么就我一个人,是人小鬼大?他们才幼稚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看面相”,女孩语气开始紧张,悄悄搓着手心。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显小,有点幼稚吗?” 何千缘没头没脑的问,人家姑娘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她非要争论出个好歹,这无处安放的牛脾气,还真是让人头疼。 清芷要是再多想一点,估计就要以为,何千缘是故意挑逗她的了。 徐啸杰看着清芷脸越来越红,何千缘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拍了拍何千缘的肩膀,尴尬的向清芷赔礼,“姑娘别介意,她……性子直,不会和女孩子聊天,不理她就是了!” “……没关系,我也不太会”,清芷羞着脸,默默喝着茶。 “不是,我……” “你闭嘴吧!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你这样,也就他能受得了你”。 “有一个还不够吗?我知足常乐”。 第165章 强开暗线,游戏开始 近几年,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在本就混乱的世间流窜。 听说,有这样一个人,他能够借助风的力量,将无形的剑气凝聚成锋利无比的利刃,杀人于无形之中。 每当他出招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轻轻一挥手,便能引来一阵狂风,将敌人吹得东倒西歪。 而他的剑则如同风中的利刃,瞬间刺出,让敌人措手不及。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的剑法还能跨越千里之遥,只需闭上眼睛,感知敌人的气息,便能将剑气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利刃,穿越千山万水,直取敌人的性命。 这种功法不仅威力惊人,而且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每当他出手的时候,手心便会凝聚一团风,慢慢的聚拢成剑刃的模样,幽蓝般的鬼火黯淡无光,碎成点点星子,随着风闪烁,然后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诡异,但也魅惑。 …… 很俗套的开端。 又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幽幽的黑影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巅,俯瞰着下方的小城。 他的目光如炬,透过黑暗,锁定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客栈。 抬手轻轻一挥,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他操控一般,开始缓缓流动。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的气息,仿佛与风融为一体,呼吸也变得深沉而有力,仿佛与天地共鸣。 突然,他睁开眼睛,手指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迅速扩散开来。 这道剑气如同风一般,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黑暗,朝着客栈的方向疾驰而去。 客栈内,一群恶霸模样的人正在饮酒作乐,他们的笑声和喧闹声此起彼伏。 然而,在剑气即将到达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恶霸们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紧接着,一道无形的剑刃划过了他们的喉咙,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扑通”,倒地的声音响起。 这样诡异的死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足以引发骚乱。 客栈内顿时一片混乱,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然而,那人并没有放过他们。 他身形如风,穿梭在人群中,每一次出手都准确无误地击中敌人的要害。 碎星如刃,每一颗尖锐的尘埃,都精准的插进他们的血管里,慢慢阻塞呼吸,直至窒息。 片刻之间,整个客栈便已经被清理干净。 他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倒在地上的恶霸们,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波澜。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过去,以及将来中的一场小小风波,还有更多的杀戮在等待着他。 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消失。 凌乱的风,因为他的离去而安静下来,仿佛死水一般。 …… 瞑洲的晨曦宛如大自然的诗篇,缓缓展开它那宁静而壮丽的画卷。 天空,那片无尽的蔚蓝,开始泛起淡淡的鱼肚白,仿佛是夜幕的最后一抹余晖在悄然退却。 随着时间的推移,鱼肚白逐渐加深,变成了柔和的淡粉色,像是少女脸颊上羞涩的红晕。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地平线上划过,那是第一缕阳光穿透了云层,洒向大地。 它像是一把利剑,刺破了黑暗的束缚,将光明带到了这片广袤的草原。 随着阳光的逐渐升高,草原也开始苏醒。 晨露在草尖上闪烁,像是无数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绿色的地毯上。 微风轻拂,草尖上的露珠滑落,留下一道道晶莹的水痕。 远处的山峦,在朝阳的映照下,轮廓逐渐清晰。 它们的峰顶被染成了金黄色,仿佛是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霞光。 山脚下的树木,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青翠欲滴。 草原上的动物们,和异兽在蠢蠢欲动,似乎也开始了新的一天。 三头六臂的鸟儿们在枝头欢快地歌唱,它们的歌声清脆悦耳或沙哑,仿佛是大自然的乐章,偶尔出了一会神。 三只耳朵的小兔子在草丛中跳跃,它们的小耳朵竖得高高的,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寻找着猎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越来越灿烂,草原也变得越来越温暖。 人们也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作,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忙碌地穿梭着,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草原上的晨曦,是大自然的恩赐,它带来了希望和活力,让这片土地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当然,如果八卦一下,也算劳动的话,那以后什么活都不用干了。 “又死人了?谁啊?” “城东的三霸,被连根拔了,啧啧啧……” “哟,谁干得这么漂亮!那货早就该死了,要不是前两个都被灭了,哪里轮得到他来当家?” “话是这样说,万一哪天轮到我们这些小百姓,那可怎么办?” “不会吧!我们穷了八辈子了,谁会看上我们?就算是星岛上的那群穷凶极恶,都不会看我们一眼的……” “嘘!小声点,万一被那群人听见了,你八辈子都逃不掉!” “怕什么?自从吴天师到咱们这里来,还发生过什么大事,瞎操心!赶紧放牛去吧!” “得咧……” …… 城楼之上,一个青色的身影正歪坐在围栏上,手里正擦拭着一根漆亮的木杖,洁白如玉,在温暖的日光下闪闪的。 荫蔽之下,一双金色的眼睛正含着笑,望着远处的草原。 金色的眼眸在光照下,宛如两颗璀璨的星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阳光透过眼眸,折射出层层金光,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光芒在其中跳跃。 这些光芒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幻莫测,时而明亮如日,时而柔和如暖阳。 这双金色的眼眸深邃而迷人,仿佛能吸引人的灵魂深入其中。 它们在光影的交织下,呈现出一种神秘而高贵的气质,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好戏,就要开局了……对吧?” 一回头,那个幽蓝的黑影正在暗处,同时遥望着渐渐升起的阳光。 第166章 东尧之外 “……你话还是这么多”。 “你还是这么冷漠,出手也是那么狠,说起话来更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在城楼之上,与彼此并肩而立,目光投向那无垠的远方。 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悠飘荡,仿佛是天地间最纯净的诗篇。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带来一丝温暖的气息。 远处,草原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波光粼粼,随风起伏。 那些青草在阳光下摇曳生姿,仿佛是大地的呼吸,散发着生命的芬芳。 偶尔有几只迅疾的飞鸟闪过,留下一串悠扬的鸣叫声,打破了草原的宁静,却也增添了几分生机。 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风吹过微凉的头发和衣袂。 “不来晒晒太阳补补钙吗?你都多久没见光了”。 “还不到时候,不急”。 “好吧,这懒懒夏风和日光,只好我自己享受了!” 吴释伸了个懒腰,缓缓地抬起双手,手臂在空中划过,仿佛在驱散睡意。 他的肩膀微微向上耸起,然后又放松下来,伴随着一声满足的叹息。 慢慢的身体逐渐挺直,胸膛向外扩张,仿佛在深吸一口气。 脸庞上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仿佛刚刚摆脱了束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整个过程流畅而自然,充满了生活的韵味和舒适感。 吴释深吸一口气,忽然一皱眉,微微眯眼飘向一旁。 “你这身上什么味道?都快馊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拘小节了?” “天天演戏,都快忙晕了,你也没给我留出洗澡的时间……唔……”。 披着墨蓝袍子的人,假装不在意,然后悄悄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然后迅速抬头,叉着腰恢复淡漠。 吴释欠兮兮的勾唇一笑,调侃道,“让你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你还不乐意了?我倒是想,就是没你这统帅全军的本事!” “……你就是懒,还管不住自己的脚”。 “我这是发挥所长,还是你适合做掌管全局的人……再说了,我又没闲着,也是人前人后的演戏,一套套的都快把自己绕进去了”。 “……哼”。 那人将目光直直地落在吴释手里的木杖上,眼神闪烁着,似是透过星光瞥见了一丝沉重的期待。 “怎么样了?” 他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吴释顺着他的目光,缓缓低头,目光定格在自己的手心里,忍不住垂眉轻叹。 “难啊,想把他们完全修复,还得看千缘那边……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样了”。 吴释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她没问题的,我相信”。 那人的眼神坚定,充满了信任感。 “同感……不过,你那底气到底靠不靠谱啊?别这样看着我,你那眼神简直能杀人!” 吴释被对方锐利的目光一盯,原本贱兮兮的语气瞬间弱了下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装作柔弱的样子。 杀人不长眼的,可不会理会这些,挥挥手的功夫就把吴释打发了。 “你一边待着去,换林哥哥出来吧,有利于他们的恢复”。 “真绝情,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好哥哥了吗……” 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倒是诚实的很,吴释握紧木杖,闭上眼睛。 下一刻,阳光如金色的液体般流淌,将他的身影映衬得如同神只一般。 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肌肉在体内流动,如同大海中的潮汐,时而平静,时而汹涌澎湃。 他的发丝在空中翻飞,每一缕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空中舞动,时而轻柔拂面,时而狂野不羁。 阳光穿过发丝,形成一道道璀璨的光晕,仿佛是他身边的守护神。 过了一会儿,光晕散去,吴释的发丝也停止了飞扬。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那一双金色的瞳眸,已经变成了透彻的青色,温柔似水。 …… “我这是……哈,是不是又受不了他了?” “就是嘴贫”。 吴释的语气温柔起来,听得有点不适应,特别是他那一张不老实的脸,却说着老实话的时候,很容易出戏。 不对,现在应该叫林炫,林哥哥了。 “和缘缘很像,对吧?你应该很熟悉的”。 “……一点点而已,她没有这么烦”。 林炫轻轻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交叠,显得既优雅又从容。 他的身姿挺拔而不失柔和,背部微微弯曲,仿佛是在聆听万物的风声雨声。 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忧郁,仿佛是在思考着某个深奥的问题。 他青色的眼睛深邃如水,闪烁着聪慧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坐姿轻盈而不失稳重,仿佛随时都能起身离去,却又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从容与淡定,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打破他内心的平静。 整个画面充满了诗意和美感,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果然,人美的是灵魂,是气质,而不是皮囊。 这一个动作,就能区分温婉公子,和风流浪子,即使长着同一张脸。 “近来一切可好?我能感受到,最近的波动似乎越来越强烈了,仇沝也感觉到了”。 林炫回头一望,想要从那黑漆漆的斗篷之下看见他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还不能见光,漫长的等待,还差一点。 “波动已经危及星岛,有些棘手”。 “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仰仗你们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就能打造成功了……林哥哥,我们需要你们,千缘也想你了”。 林炫原本平静的眼眸,微微闪烁起来,欣慰似的笑了笑。 “……难怪她喜欢你,多谢……哦对了,没事就别放仇沝那家伙出来了,他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林炫尴尬的摆了摆手,回想起仇沝的疯样子,就有些头疼。 “但林哥哥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对付那群人,还是疯子最有效”。 “额,也是,他还是能有点分寸的……等等,要不你还是帮我看着他吧!” 林炫的种种担忧,也是不无道理的,仇沝这人性子狂躁了些,一言不合就喜欢捉弄人,也就林炫还能管住他。 但眼下,林炫是管不住他了,而且仇沝刚能压制住自己体内的异能,脾气又阴晴不定的,真的很容易出事。 “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让吴释带你们回去吧”。 “小心”。 …… 等吴释回过神来,阳光明媚,楼阁里洒满了光斑,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走得还真快……回家了”。 瞑洲外围,星岛边界…… 在矮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趴着什么东西,一堆一堆的,还在嗡嗡叫。 “公子,我们还不动手吗?再等下去,怕是会被发现了”。 “鬼叫唤什么?没看见本少爷正仔细勘察吗?一天天的啥都不行!” 干枯的小老头窝在一群青壮年之中,形象显得有些瘦弱和苍老,皮肤也松弛而皱褶,仿佛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囊。 眼睛深陷在眼窝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都可能闭上。 头发已经稀疏而花白,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秃顶,只剩下几缕凌乱的白发随风飘荡。 而且背影佝偻,仿佛承受了太多的重压,让他无法挺直腰板,声音沙哑而低沉,说话时带着一种疲惫感,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也不知道是跟来干嘛的,估计是拖后腿的。 巫马聪抢过蒲扇使劲扇风,草丛里闷闷的,还有蚊虫叮咬,没有风吹过真的很难受。 “公子,这块东尧之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上下两难的,我们为什么偏偏选这里突破呢?选那些平坦一些的,不是更好吗?” “你懂什么?这里虽然荒凉陡峭,看起来根本上不去……但这样一来,一般的护卫都不会聚集在这里,反而是个绝佳的突袭地点,正好来个瓮中捉鳖,背后突袭,一网打尽!” “公子,妙啊!” “学着点以后”。 巫马聪的脸上洋溢着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辉煌。 四周是一群谄媚的人,他们围着小人转,阿谀奉承,拍马屁。 他们的笑声和夸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氛围。 巫马聪享受着这种追捧和奉承,他的心中充满了满足和虚荣。 这样热闹的场景,自然不能只是他们独享了,还要有些特别的观众才更好。 巫马聪正得意洋洋地笑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和贪婪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微笑。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出现在他的眼前,里面布满了锋利的牙齿,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小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吓得浑身发抖。 他想要逃跑,但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血盆大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167章 那里,是仙山琼阁 被突如其来的恐怖深深地震撼,双腿瞬间失去了力量,仿佛被无形的恐惧之力所侵蚀。 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心跳如鼓,呼吸急促而困难,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无力地颤抖着,似乎永远无法挣脱那股强大的恐惧感,只能任由它将自己吞噬,陷入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之中。 “啊——啊啊啊——啊!!别过来,你个畜生!” 且不说别的,就单论嗓门这一方面,巫马聪绝对是第一人。 嗓门又尖又细,绝望中夹杂着许多猥琐,真是越老越……妩媚了。 这时候夜幕降临,天空被厚厚的乌云笼罩,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着大地。 在这漆黑的夜晚,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而威猛的咆哮声,震得人心惊胆战。 随着咆哮声越来越近,一道幽蓝色的身影从草丛中跃出,迅速朝人群逼近。 那是一头巨大的黑豹,体型比普通的狮子还要庞大许多,全身覆盖着浓密而柔软的幽蓝色毛发,仿佛披着一件神秘的披风。 它的双眼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犹如两颗璀璨的星辰,透出一股强烈的野性和危险气息。 周围的杂草在黑豹的奔跑下被迅速踩倒,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的警报声。 惊鸟们在空中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与地面上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混乱而惊恐的氛围。 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但那头幽蓝色的黑豹却紧追不舍,似乎已经将他们视为了猎物。 它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一道闪电在夜空中穿梭。 每一次跃起都带着强大的冲击力,仿佛要将一切阻挡它的障碍都撕成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恐惧和紧张的气息,人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 那头幽蓝色的黑豹仿佛是死神的使者,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它逐渐逼近人群,每一步都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突然间,黑豹猛地加速,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黑暗,朝着人群中的小矮人猛扑过去。 巫马聪惊恐地尖叫着,拼命地后退,但黑豹的速度却快得让他无法逃脱。 就在即将被扑倒的瞬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那头幽蓝色的黑豹竟然瞬间分裂成了数道身影! 它们各自独立,脚下踏着闪电一般的波澜,从不同的方向朝巫马聪扑去。 这一刻,巫马聪仿佛置身于一个噩梦之中,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是真实的黑豹。 他的心脏狂跳不已,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恐惧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周围的人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分影重重的黑豹在空中穿梭,仿佛在进行一场死亡的舞蹈。 无数的惊鸟在空中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为这恐怖的场景增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巫马聪挣扎着想要逃跑,但四肢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幽蓝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就在此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直击那头幽蓝色的黑豹。 光芒消散后,那些分影重重的身影也随之消失无踪。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现在,是安全了。 危机即使解除,但巫马聪仍然心有余悸。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受着刚刚经历的恐怖和绝望,两条小短腿一直哆嗦,估计就差尿裤子了。 而周围的人们也纷纷围了上来,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叹着自己的幸运,和巫马聪的命大福大。 “公子真幸运,还好没被干掉!” 巫马聪憋着火,直接从地上弹起来,蓄满力给了那多嘴的人一巴掌。 “叫你多嘴!你说得那是人话吗?!还不扶我起来!” 那侍卫撇了撇嘴,浅浅翻个白眼,而后把巫马聪从地上拽了起来。 然后,一行人拍拍屁股,赶紧跑路了。 “真是晦气,怎么在哪里都能这么倒霉!” 大概,是因为你活该。 …… “别闹了,回去给你吃好的……他们太脏了,乖”。 “呜噜噜——呜噜”。 它低下头,耳朵轻轻颤动,似乎在倾听来人的呼唤。 来人轻轻地拍了拍手,发出柔和的声音,示意黑豹过来。 黑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缓缓地走向他。 它的步伐轻盈而优雅,仿佛一位高贵的王子在向国王致敬。 当它走近时,那人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和背部,仿佛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猫咪。 黑豹闭上眼睛,享受着来人的抚摸,它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原本紧绷的肌肉也变得柔软起来。 它发出轻柔的呼噜声,仿佛在向来人表达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这时候,周围的空气开始震荡起来,无形的风在肆虐,黑暗之中又走出来一个人,他依旧披着那身墨蓝的衣袍。 “东尧,如何?” “墨公子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黑豹嗅到墨公子的气息,立刻竖起了耳朵,从树丛中跃出,飞快地冲向主人,仿佛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墨公子看到黑豹如此激动,浑身散发的戾气变得温和起来,他俯下身子,准备迎接黑豹的亲密贴贴。 黑豹毫不犹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墨公子看不真切的脸颊,仿佛在诉说着它的思念和喜悦。 墨公子轻轻抚摸着黑豹的毛发,柔声说道:“好了,别撒娇了……我也想你,放开吧”。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宠溺,黑豹依偎在主人的怀抱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它的尾巴轻轻摆动,仿佛在跳舞,抬头望向主人时,原本凶狠的眼中闪烁着依恋的光芒。 小猫猫还是不愿意撒手,墨公子只得冷下脸来,才能让它冷静下来。 “……再不乖,今晚的加餐就没了”。 “呜呜呜……呜呜……” 小猫猫这时候才不情不愿的撒开爪子,蹭着墨公子的衣角,试图挽回自己的加餐。 “墨公子,这群杂碎为何不直接除掉,省得他们一天到晚的来找事”。 东尧即使蒙着面,但极其厌恶的表情,还是丝毫掩盖不住。 墨公子从黑漆的袖口里,伸出略显苍白的手,抚摸着小黑豹的脑袋,缓缓开口。 “那废物还有点用,百姓的生活还需要巫马家的扶持,而且……已经死了够多人,没必要徒增杀戮”。 东尧望着眼前挺拔,但怎么也看不清的身影,陷入了片刻的思索。 “……属下明白!公子,还有一事,瞑洲各地的流言蜚语,需不需要压制一下?” 东尧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告示,上面明显有点私人的小脾气,在无声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墨公子看破不说破,还是小孩子,就由他去吧。 告示上,白纸黑字的写着:“东尧之外,皆是穷乡僻壤,凶险之地……切勿靠近,违者…后果自负……呵,无能的人才会这样做,不必理会”。 “也是,蠢货的话都不必在意,那里明明是仙山琼阁……”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天边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黑豹静静地潜伏在密林深处,它的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突然,一道极其刺眼的闪电划破黑暗,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整个矮木森林都仿佛,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震撼。 黑豹的毛发在雷电的映照下瞬间竖立起来,它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巨响的来源之地。 墨公子见状,淡漠的抚摸着它,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给它带来一些安慰。 “嘘,司影乖”。 黑豹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它慢慢地平静下来,依偎在主人的怀里。 “主人醒了……” 第168章 主宰,巨星岛 在幽暗的殿堂内,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沉闷和压抑的气息。 刚闭关结束的穷奇——巨星岛的主人,如同从深渊中走出的神秘人物,他的身影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下属小心翼翼地走进殿堂,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谨慎。 他们能感受到主人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他。 心跳加速,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但他们仍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不敢有丝毫松懈。 穷奇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深邃而冷漠,仿佛能洞察一切。 为首的下属不敢与主人对视,只能低垂着头,双手紧握在一起,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 整个殿堂陷入了死寂,只有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回响,更增添了几分诡异和压抑。 下属能感觉到主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徘徊,仿佛在审视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突然,穷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山魈,墨晖人呢?” 披着一身红毛的山魈浑身一颤,连忙回应道,“有群狗杂碎,想要突袭我们的领地,墨公子去清理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内回荡,显得格外清脆而响亮。 穷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山魈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终于,穷奇又开口了:“这次闭关,吾虽然功力大增,但还需要许多时日来恢复,岛上的事就交给墨晖代理……除了紧要的事,否则不许打扰吾的修炼”。 山魈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咬牙切齿,最后恭恭敬敬地回应,“遵命,主人。” 穷奇挥了挥手,示意下属们退下。 下属如释重负,连忙鞠躬告退,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殿堂。 …… 山魈站在殿外的阶梯上,一头灰红灰红的头发,被惊雷和狂风接连不断的撩拨,身心上的刺痛不言而喻。 “呸!又是他,都是他!怎么就没有我的事呢?!” 山魈站在雷暴之下,也就是突然间,雨水便像石头般砸在他身上,他脸上横生的毛发被淋得湿漉漉的,紧贴在紫涨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猛然间的发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他突然瞪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倒霉蛋,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妈的!给老子站着!” 山魈大声喊着,声音穿透了雨声,传到那人的耳朵里,随之浑身一颤。 山魈的大手猛地伸出,犹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握住了那人的衣领。 “山魈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我,我没招你惹你的”。 那人惊恐地挣扎着,但山魈的力量却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山魈用力一提,那人便被拎了起来,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脸色异常的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拼命地挣扎着,但却无济于事。 山魈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用力摇晃着那人,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力量,那人的身体在空中晃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山魈看着那人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满足感。 他用力将那人摔在地上,然后踩住他的胸口,冷冷地说道:“记住,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只要我看见你了,就是你的错!听见没?!” 滴答滴答的落雨声,混杂着一些窸窸窣窣的流水声,在那人的身底下流淌开来。 他被吓尿了,因为此刻他的眼前,被一只凶狠的野兽霸占着。 山魈的双眼闪烁着怒火,仿佛两颗燃烧的炭球,射出凶狠的光芒。 眉头紧锁,额头上的肌肉紧绷,形成一道道深深的纹路,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和不满。 嘴巴也紧闭着,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 脸色从紫红,变得煞白,然后转红,仿佛被怒火灼烧得通透。 眼睛闪烁着血光,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紧绷的身体仿佛随时,都准备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属下明白,明白!大人饶命啊!饶命……墨公子?墨公子救命啊!” 小杂兵在暴雨之中瞧见了一个黑影,步伐轻盈,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疾风迅雷,不会认错的。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一般的掰着山魈的大脚,拼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连滚带爬的躲到墨晖的身后。 虽然墨晖也是冷漠无情,但至少不会毫无预兆的把自己的脑袋,连根拔起还当成球踢。 山魈就经常发疯,对于这种事是手到擒来,熟能生巧。 瞪红的眼睛狰狞异常,瞧见自己厌恶的身影,更加管不住自己的疯劲,被暴雨浇袭之后,头脑发热的概率,和完美的借口都圆满了。 “又是你,真是没事找抽!你来是领赏,还是嘲笑我的?我告诉你……” “滚”。 简简单单,利利索索的,就一个字。 墨晖丝毫没理睬山魈的疯魔,微微侧身,对着地上的倒霉蛋低声说道,倒也像是对山魈说的。 倒霉蛋立刻领悟,拔腿就跑,狼狈的背影在风暴之中消失。 而山魈呆滞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紧绷着,全身肌肉膨胀,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他的怒火所感染,变得压抑而燥热。 “我弄死你!让你无视我!装什么清高!” 猛然爆发,山魈愤怒地咆哮着,双眼闪烁着赤红的怒火,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他猛地向前扑去,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暴力制服墨晖的冷傲。 然而,墨晖却轻巧地闪避开他的攻击,仿佛只是轻轻一跃,便轻松躲过了山魈的冲击。 山魈再次发起攻击,但墨晖却始终游刃有余地躲避着,甚至还能轻松地反击几次。 每一次交手,墨晖都让山魈感到力不从心,仿佛他的力量,在墨晖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无视我,都无视我,你们……就都该死……该死……咳咳咳……” 渐渐地,山魈开始感到愤怒和挫败感交织在一起,也许始终,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击中墨晖,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在对方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他的心中充满了怒火和不甘,但却无法找到发泄的途径。 最终,山魈再次被黑影摔倒在地,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中闪烁着愤怒和无奈。 “呼呼……呸……”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与黑影交手的资格,他的力量在对方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玩够了,就滚回去”。 …… 在暴雨的狂轰滥炸下,墨晖的长袍仿佛成了一条,被困在洪流中的鱼,无力挣扎,任由水流无情地冲刷着。 本就灰蒙蒙的颜色在雨水的洗礼下,变得更加黯淡无光,如同被褪去了华丽的羽毛的孔雀。 原本飘逸的衣袂,此刻像被雨水打湿的翅膀,沉重而下垂,失去了往日的轻盈与灵动。 纹理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岁月侵蚀的古老地图。 汹涌澎湃的雨水顺着长袍的缝隙流淌,像无数条小溪汇集成河,带走了长袍身上的温度和温暖。 墨晖无视山魈的狼狈,因为他根本就无心调侃,没有意义的事,他懒得做。 在暴雨中默默地前行,他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中。 长袍的湿润和沉重,仿佛成了一种负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而,在这狂风暴雨中,也只能默默承受着长袍带来的不适,期待着雨后,能偶然出现的彩虹,和几绺阳光。 如果可以的话…… 主宰这里,倒是显得容易,毕竟,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才是最难的,也是最可贵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披着湿漉漉的长袍,在雨中挣扎,挣扎…… 第169章 兵分两路,各自忙乱 夜幕低垂,星光黯淡,一处幽静的角落中,几道身影悄然围坐。 他们的脸庞在微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肃穆的气氛,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们低声交谈,声音低沉而急促,每个字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鼓点般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他们时而低头沉思,时而交换眼神,仿佛在传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信息。 烛光摇曳不定,投射出他们扭曲而紧张的影子,在墙壁上舞动。 窗外传来远处的犬吠声,仿佛在提醒他们时间的紧迫,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格外清晰,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提醒着彼此即将到来的危险。 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决然。 随着静悄悄的脚步声逼近,所有人的心都紧绷起来,提到了嗓子眼。 徐啸杰坐在首位,低声问候道,“你醒了,等你很久了”。 “你们……这是什么阵仗?要审判我吗?” 何千缘一脸茫然,挠了挠散乱的头发,还没从睡梦里完全苏醒。 “不是,就是来找你而已……嘶!你打我干嘛?!” 没等徐啸杰把话说完,何千缘一拳头砸下去,正中天灵盖。 “那你装什么装?闲的”。 “谁让你一睡就是三四天,想找你居然还要预约”,百里齐阳又添上几根蜡烛,气氛才正常起来。 清芷在一旁偷笑,而姥姥正兴致勃勃的摆弄着自己的新发型,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好不正经的样子。 何千缘拖着慢腾腾的脚步,走到桌旁,看见一杯茶水拿起来就喝。 苦涩的茶水入喉,才清醒许多。 …… “要出发了吗?我也休整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出发”。 何千缘挤在徐啸杰旁边坐下,伸头看了看他手里的图纸,一旁的清芷有点羞涩的往旁边靠了靠。 徐啸杰指着如今燚洲,冱洲,和枞洲的地图,面容严肃。 说道,“燚洲形势比较平稳,有……叶文坐镇”,徐啸杰刻意停顿了一下,神情凝重,像是在关注百里齐阳的表情。 但,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徐啸杰明显是在观察何千缘的情绪波动。 就连百里齐阳,也有意无意的看她几眼。 气氛稍稍缓和后,徐啸杰继续分析道,“枞洲有人替我照看,暂时不用担心,麻烦的,是冱洲……巫马家”。 “那个矮脚鬼又作什么妖?不在瞑洲好好待着,乱咬人干嘛?” 何千缘瘫趴在桌子上,手指抠着图纸,宣泄着心中隐藏的小情绪。 “你还记得我们重逢的时候吗?他就是来搬救兵的猴子……东扯一嘴,西扯一脚的,摆明了就是自己无能为力,逃到这里来的”。 “他鼓捣什么了?” “据他本人和属下说,瞑洲出现了一伙……很强大的势力,光靠他们自己已经招架不住了,所以才来结盟的”。 百里齐阳从袖口,抠出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情报,眯着眼睛仔细分辨才能勉强读出来。 “瞑洲?徐啸杰,枞洲离那里很近,真的没问题吗?” 何千缘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直接问了出来。 徐啸杰神态自若,没有过多的表情,很平静且认真的回答。 “我不是说了吗?有人帮我照看,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吧”。 “行吧,相信你……所以说,巫马聪之前是来找叶文借人手的,那你呢?来看热闹吗?” 何千缘微微抬起头,盯着徐啸杰的侧脸看,直勾勾的,有点调侃的顽皮。 “胡说!明明是叶文喊我来救场的,要不是我,他早就被巫马聪啃得只剩骨头架子了!” 徐啸杰翻了个白眼,鄙夷的盯回去,不服气的努了努嘴。 “那你这次去冱洲,也是救场的?好厉害啊!” “那是,本家主现在可是中坚人物!跟着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凑到一块,果然欢乐多多,担心也操碎了。 姥姥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年轻人,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决定。 …… “哈——哈哈,那我们怎么行动?还是你明我暗,我给你打掩护?” 百里齐阳打着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眼泪,嘴上的功夫还是没停下。 高强度的任务,已经让他有些应接不暇,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了。 以前,都是徐啸杰在明,百里齐阳在暗,两项扶持,一切进展的还算顺利。 两个人这几年来,天各一方,但也秘密联络着,互通消息,互相帮扶。 但这次,徐啸杰打算将战线划分一下,这样能多出休息的时间,人也就不会那么疲倦了。 “不,这次,是我暗你明”。 “好好……等等!什么意思?” …… 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中,孤独地行走着,脚下是柔软而细腻的沙子,它们在步伐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 周围是一片死寂,除了偶尔传来的微风吹过沙丘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太阳高悬在头顶,炙烤着大地,热浪滚滚,让人感到窒息。 即使穿着轻便的衣物,头戴遮阳帽,也很难减少身体的负担。 脚步虽然沉重,但沙漠的天空湛蓝而深邃,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着。 这,仿佛就是希望。 “千缘,我们这是要去哪?不和百里齐阳他们告个别吗?” 徐啸杰迈着沉稳的脚步,乖乖跟在何千缘身后,他心中无数的疑惑开始翻涌,橘色的眼眸闪烁起来,也不再假装稳重。 “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 “你有什么打算?” “到了你就知道了,快点,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何千缘神神秘秘的,拉着徐啸杰一头扎进沙漠里,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也不知道,会不会迷路,徐啸杰暗自捏了一把汗。 在穿越一部分的沙漠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山洞前。 它矗立在面前,犹如一座神秘而古老的城堡,吸引着所有人去探索其中的奥秘。 山洞的入口宽约数十米,高耸入云,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而成的杰作。 洞口周围布满了奇特的岩石,它们形状各异,有的像巨大的石柱,有的像扭曲的树干,还有的像神秘的面具。 这些岩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鬼斧神工。 徐啸杰深吸一口气,随着何千缘的脚步,踏步走进了山洞。 洞内漆黑一片,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耳边传来阵阵回声,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随着他们的不断深入,洞内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奇幻,巨大的钟乳石从天而降,像是一把把利剑直指地面。 地面上则布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它们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仿佛是一群沉睡的精灵。 继续前行,突然,一阵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吹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深邃的通道,走过漆黑的沿途,终于窥见里面的秘密。 里面类似祭坛的模样,还摆放着一些人类的生活用品,像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徐啸杰不可思议的环顾一周,然后将心疼的目光,落在何千缘瘦削的背影上。 “千缘,你……” “嘘,它们应该睡了,我们小点声……马上就走,等我一下”。 何千缘接下来的做法,像极了话本里的巫女,正在作法祭天。 徐啸杰恭敬的站在祭坛下,神情严肃的仰望洞穴顶端的一个天孔,以及洒在她身上的点点微光。 何千缘身着简洁白净的衣服,手捧荷包,缓缓走向祭坛。 祭坛上摆放着各种东西,有小绒花、水果、酒水和泥巴捏成的小动物。 何千缘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声音太细微了,徐啸杰听不清楚,也不想听。 然后她点燃了一溜火焰,白晶晶的发着光,火焰熊熊燃烧,似乎在传递某种语言。 “请相信……祝我们好运吧!” “……” 徐啸杰站在那里,双眼有些空洞,仿佛失去了方向。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迷茫和困惑,仿佛正在努力寻找着某个消失的方向。 双手紧握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想要抓住某个虚幻东西,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法言语。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挺拔的身影在昏暗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黑暗之中。 “徐啸杰?徐啸杰!你发什么呆?” 何千缘捶了他一拳,才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 “啊?你刚才,是在干嘛?你什么时候信这些神鬼迷信了?” “我不信啊,我不是怕你信嘛”。 “我,我没有紧张,也不相信这些!” “那你看得那么认真?” “哼……是啊,我看得很投入,还以为一会儿,你要跳支舞呢!” “让你失望了,我刚好不会跳舞……不过,对你接下来的打算,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真的觉得,我的打算是正确的吗?让百里齐阳独自面对那些,我还真够混蛋的”。 “可是,正因为不确定才要相信,不对吗?” 第170章 融化的大地 红发少年托着腮,眼神迷离地注视着桌上的沙漏。 夕阳透过朦胧的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沙漏里的沙子缓缓流淌,发出微弱而有节奏的声响,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少年的思绪随着沙漏的声音飘荡,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谧而美好,只有沙漏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伴随着少年的遐想。 “想什么呢?活还没干完……齐公子?” 清芷端着盘子路过,看百里齐阳摆弄着沙漏,还呆呆的坐了一下午,出于关心问了一嘴。 百里齐阳先是微微一愣,仿佛还沉浸在之前的思绪之中。 他揉了揉眼睛,试图将自己从梦境般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看到眼前的少女,他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 “哦,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最近你真的很累啊……不过,现在已经不早了,该准备去吃饭了……以后可有的忙呢” 。 少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天空。 夕阳已经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嗯,你说得对……我确实也饿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清芷,抿着嘴唇欲言又止,“他们……走了吗?” 清芷很机灵,知道他提起的是谁。 “徐家主他们已经出发去冱洲,临走前还让我转告你,要好好休息……他们说,你昨天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四回,让我提醒你一下”。 百里齐阳呆滞的盯着沙漏,喃喃的嘀咕道,“走了也不说一声,哼……他们还说什么了吗?” 果然,除了第一句,他后面的都没往脑子里进。 “怎么?你也想去?那你不早点说,现在后悔可晚喽!” 酒香浓郁,飘进朦胧的尘雾之中。 姥姥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一般,优雅地端着酒壶走来,身姿曼妙,犹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轻盈而动人。 酒壶在她手中熠熠生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仿佛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 她的面容美丽而神秘,仿佛融合了东西方的韵味,深邃的眼眸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优雅的轮廓,薄唇轻启,吐露出诱人的芬芳。 一头墨色的秀发随风轻轻飘动,为她增添了几分飘逸的气质。 身着异域风情的服饰,裙摆宽大,绣着精美的花纹和图案,色彩斑斓,仿佛是一幅流动的画卷。 双手纤细而修长,轻轻托着酒壶,显得既端庄又大方。 “姥姥,红娘子又给你裁制新衣服了?好漂亮!” 清芷温婉的笑着,然后接过姥姥手里的酒壶,搁在了一旁。 “谁后悔了?我才不想去!我只是怕他们办事不妥当,丢了先机而已……也不知道他们行不行?” 百里齐阳心不在焉的解释,然后随手将沙漏调了一下头,继续发呆。 姥姥拿过沙漏,随手一顿猛晃,然后高高举起,对着夕阳的余晖,缓缓开口。 “人生就像飘零的沙子,一直晃悠个不停,没有唯一的定数……所以,就别纠结了,随缘就好……好了!别发呆了!干活去!小心今天晚上没饭吃……快快……” “知道了,别推我!” …… 冱洲,又是一方冰雪天地,只不过,有点支离破碎。 冱洲的高度下降,气温上升,冰峰河川都开始消融,已经呈现崩裂之状。 在烈阳的照射下,沉寂了几百年的冰川,开始慢慢苏醒。 起初,只是冰川边缘的冰壁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缝,仿佛是冰雪的呼吸声。 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裂缝越来越大,冰块开始断裂,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冰川表面的冰层开始融化,形成一条条小溪,水流清澈见底,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银光。 这些小溪汇聚成河流,奔腾而下,带走了冰川的一部分。 冰川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纯白变成了淡蓝色,再变为深蓝色。 在某些地方,由于冰层内部的气泡和杂质的影响,还会呈现出美丽的蓝色或绿色。 随着冰川的不断消融,更多的冰壁暴露出来,它们形状各异,有的陡峭如悬崖,有的则平缓如台阶。 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冰壁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一座座巨大的宝石。 周围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原本裸露的岩石被冰雪覆盖,变得湿润而肥沃。 一些植物开始在岩石上生长,为这片荒凉的土地增添了一抹生机。 然而,冰川的消融也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一些地区的水位上涨,导致洪水等自然灾害的发生。 同时,冰川的消融还加速了冱洲气候变暖的进程,对生态环境造成了一定的破坏。 也间接影响了人类,以及异兽的变化趋势,变得越来越离奇和古怪。 比如,刚到冱洲,连脚丫子还没捂热乎,就被突袭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别叫唤了行不?!!赶紧跑啊!不想引发雪崩,或者被吃掉,就闭上你的嘴!”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干掉它们?跑什么?” “不行,这样只会更加棘手!听我的,跑就是了!” “……哎!哎,前面有沟!快刹住,刹住!” 一阵低沉的狼嚎划破寂静的夜空,令人毛骨悚然。 回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雪狼从黑暗中跃出,它的眼睛闪烁着幽冷的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雪狼的毛发蓬松,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给人一种威严而凶猛的感觉。 雪狼穷追不舍,何千缘即使瞧见了前方的深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着徐啸杰纵身一跃。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山谷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仿佛披上了银装。 寒风凛冽,吹透了衣衫,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在这片雪地上,直直地摔了下去,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地摔在了一处地穴里。 雪花被震得四溅,冰碴也四处乱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身体不听使唤,视线也变得模糊,只感到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仿佛被无数根针刺穿。 地穴里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四周的朦胧在眼前晃动,只能感到一阵眩晕。 “好痛……” 第171章 冰天冻地,两相依 在荒芜的雪地里,即使蜷缩着身子,相拥在一起,也会冻得瑟瑟发抖。 嘴唇干裂,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牙缝中硬挤出的空气。 肚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咕噜声,仿佛在提醒,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眼睛也因为缺乏营养而变得黯淡无光,只能勉强辨认出周围的环境。 寒风不断地刮过脸颊,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肤,只能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寻找一个稍微温暖一些的地方,但四肢已经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 慢慢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被困在这里的第四天,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只能靠着吃冰勉强过活。 徐啸杰从小身体不好,更受不了这冰天雪地的考验,从第三天开始,就一直在发烧。 冰冻很深,想要爬上去基本不可能,只能找找其他的出口,或者…… 拼死一试,暴力破冰而出。 如果现在有力气都话,何千缘一定选择第二种,绝对不会在这里等死的。 她一旦不摄入食物,就会变得虚弱,和不受控制的暴躁起来,这时候跟她保持距离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寒冷已经不允许一点距离的存在,抱在一起,起码温暖一点。 尽管徐啸杰发着烧,也还是不愿意松手,何千缘的身子冷得和冰块差不多,也正好能给他自己降降温。 “徐啸杰……你身上好烫,是不是被太阳烤熟了?” 何千缘有气无力的,窝在他怀里胡言乱语,估计已经被冻傻了。 “你是不是傻?这鬼地方哪里有太阳,能有点光就不错了……真是冻昏头了,还有力气关心我,先顾着你自己吧”。 嗅着他身上的草香味,何千缘尽管被冻得鼻子发麻,脑子懵懵的,还算能保持清醒。 “徐啸杰,我们说说话吧,别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你是说我,还是你自己?” “……都是”。 徐啸杰除了体内的炽热,和围困着自己的寒冷,只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越来越微弱,甚至察觉不到她的吐息。 他很慌张,害怕,又变回自己一个人。 …… 身体被冻僵的感觉,仿佛是一种无形的枷锁,将人紧紧束缚住。 四肢的关节变得僵硬,仿佛被冰雪封住,无法自由活动。 手指尖和脚趾尖最先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它们变得麻木而无力,仿佛失去了知觉。 随着寒冷的侵袭,全身的肌肉也变得紧绷而疼痛,仿佛被冰块挤压着。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急促,冷空气划过喉咙,仿佛带着冰渣,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身体的温度逐渐下降,仿佛被一股冷流带走,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寒冷和孤独。 这种寒冷深入骨髓,仿佛永远无法驱散。 在这种状态下,人的思维也变得迟缓和混乱,反应能力下降,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缓慢而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寒冷而黑暗的世界里。 它考验着人的意志和耐力,让人深刻体会到,生命的脆弱和珍贵。 这时候,最有可能的就是,说胡话,也不必顾及什么面子之类的了。 因为,如果再不说,就真的有可能没机会了。 “你等我含口冰,醒醒神再聊”。 徐啸杰抓了一块冰,塞进了嘴里,冰凉的感觉首先让口里的温度骤降,牙齿和牙龈感到一阵刺痛,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 随着冰凉的食物融化,这种感觉逐渐扩散到整个口腔和喉咙,让人感到一种凉飕飕的快感,以及头脑的短暂清醒。 “好了……千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打雪仗的时候吗?那还是春宴晚会的……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徐啸杰提及敏感的字眼,还是会刻意为之的回避一下,怕触及她心底的那根弦。 其实,何千缘明白,也是才清晰的知道,原来他也是如此的敏感,和小心翼翼。 她还是喜欢,他以前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傻样子。 “为什么要换?有话就好好说……莫非,你想逃避当时砸我脑袋的罪行?!我可都记着呢!别想跑!” 何千缘扯着虚弱的嗓子,努力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省点力气喊,还是留着等会打我用吧……你还记得是我砸的你啊?” “不然呢?谁闲的没事搞偷袭,会只拿个指甲盖大小的雪球砸……要是巫马聪那群人,估计我当时就阵亡了”。 徐啸杰顺手从地上抠出一块冰来,搁在自己滚烫的手心里,看着它慢慢化成水。 “……现在想起来,当时也真是够幼稚的……不过也很轻松,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里”。 说着,徐啸杰突然一攥手,将尚未融化的冰块碾得粉碎。 何千缘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加快,身体也越来越热。 “你……不会真的要熟了吧?悠着点,你要是倒下了,我们就真的出不去了”。 …… 轰隆一声,雪崩了。 起初,声音是低沉而遥远的,仿佛是远处山峦的闷哼。 随着雪块开始松动,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而刺耳,像是无数尖锐的刀刃划过岩石。 当雪崩真正爆发时,声音达到了顶峰,那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山脉都在颤抖。 雪块相互碰撞、翻滚,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仿佛雷鸣般回荡在山谷之中。 同时,还有夹杂着风声的呼啸,以及被卷入雪崩中的树木、岩石等物体的撞击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曲。 雪峰削减下去多半,冰洞被填平了,如果不出意外能活着爬出来,就应该没问题了。 寂静,寂静,过了许久,也还是一阵寂静无声。 突然,一片薄薄的雪层被掀开,两个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的狼狈样,忍不住嘲笑起对方来。 拖着疲倦的身体,也要往前走,走出这片雪原。 徐啸杰背着何千缘,他高大魁梧的身影,为何千缘遮挡住了凛冽的寒风。 他稳健而有力的步伐,穿越着雪地和密林,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而自信。 他的背上,何千缘安静地趴着,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感受到了温暖和力量。 周围是白雪皑皑的山林,树木被冰雪覆盖,显得分外妖娆,阳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为这片雪林增添了几分暖意。 他们的身影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足迹,仿佛在诉说着未知的故事。 第172章 我好饿,有吃的吗? 寒风和暴雪吹过森林的声音,是一首严酷而又壮丽的交响曲。 它充满了力量和冷酷,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和无情。 寒风的声音尖锐而刺耳的,它像一把无形的剑,刺入温热的骨髓。 当它吹过树林时,树枝被冻得硬邦邦的,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这些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让人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寒冷。 随着寒风的呼啸,暴雪也开始飘落,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打在树叶上、树枝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大自然的鼓点,为这首交响曲增添了更多的节奏和韵律。 当暴雪越下越大时,整个森林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雪花堆积在树枝上、树叶上,形成一个个厚厚的雪堆。 这些雪堆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是冰雪的碎裂声,这种声音是一种冰冷和绝望,仿佛置身于一个冰雪世界。 此外,寒风和暴雪还伴随着树枝被冻断的声音,和积雪崩塌的声响。 这些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回荡,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无助。 它们提醒人们大自然的残酷和无情,也让人更加珍惜温暖和生命。 这肃杀的声音是一首,令人胆寒、令人畏惧的死亡乐章。 在这样的天气里,只有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才能抵御住寒风和暴雪的侵袭。 徐啸杰背着何千缘,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雪地和冰峰。 “……徐啸杰,休息一下吧,你累了……” “留着点气,别说话了,我还能撑住”。 何千缘虚弱地趴着,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声音变得微弱而颤抖,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她试图继续开口说话,但声音却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一丝气音,嘶哑而低沉。 每个字都像是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痛苦,艰难地挤出冻裂的嘴唇。 话语断断续续的,仿佛随时都会中断。 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牙缝中挤进去的空气,每一次呼气都像是从肺部深处排出的废气。 在这种状态下,她的思维也变得迟缓而模糊,尽管努力想要集中注意力,但大脑似乎已经无法正常运转。 她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和意识,渐渐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她朦朦胧胧的,把憋着的话都吐了出来。 “你……是不是又乱吃什么丹药了?要不然,你哪来的力气,把,整座山给劈开……吃独食,也不知道给我分点……” 暴雪纷飞,雪已经积攒了许多,徐啸杰每踩一脚,身体就往下陷落,此起彼伏,但何千缘睡得倒还安稳,没有过多的颠簸。 “你又知道了,那东西伤害大,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用……行吧,算我理亏,等我们出去了,你随便吃,我买单……嘶——雪灌进靴子里了,好凉”。 “那说好了,你买账……我饿,有吃的吗?” “再坚持一下,会给你吃个够的,放心”。 …… 在茫茫雪原中,终于找到了一个避雪的洞穴,它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树林深处,洞口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几乎难以察觉。 小心翼翼地拨开雪层,露出了漆黑的洞口,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呵,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洞穴内部空间宽敞,足以容纳两个人躺下休息,四周是冰冷而坚硬的岩石壁,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但在洞穴的一角,却发现了一堆干草,这无疑是大自然的恩赐,提供了柔软的床铺和柴火。 徐啸杰迅速行动起来,将干草整理成一堆,将冰凉的何千缘安置在了上面。 然后,开始搭建枯枝和树枝,准备施法生火。 在这寒冷的环境中,火堆不仅能提供温暖,还能驱赶异兽和驱散潮湿。 点燃后,火焰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照亮了洞穴的内部。 火光映照在岩壁上,投下了摇曳的影子,坐在火堆旁,感受着温暖的气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夜幕降临,外面的风雪声越来越大,躺在干草堆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感受着火堆的温暖。 “这荒原求生的场面,还真是熟悉啊……醒了,还好吗?” 烤了一会火,何千缘冻僵的身体终于能伸展开来,她倚靠在岩壁上,缩在干草堆里不停的搓着手,往火堆旁边靠。 “托你的福,还能动弹……对了,咳咳……你刚才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在野外生存过?” 何千缘接过徐啸杰递过来的热水,喝了几口,嗓子总算能发出正常的声音了。 “当然是,我勤奋好学,自我勉励了!别用这么鄙视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给点面子,看破不说破嘛”,他宠溺的笑着。 徐啸杰的笑容像春日温暖的阳光,轻轻洒落,将周围的一切都渲染得温暖而明亮。 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宠溺和柔情,仿佛是专属于某些,特别的人的独特语言。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如同初绽的花朵般娇艳动人,眼睛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仿佛藏着星辰大海,深邃而迷人。 每当他对着自己心底,那些特别的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甜蜜而美好。 那宠溺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 只是可惜,没有几个人能看到了。 “给你面子了,明明是你自己不要脸……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大不了睡觉!” 何千缘打了几个哈欠,侧了侧身体,一闭眼居然说睡就睡,直接把徐啸杰晾在一边。 “别呀!再陪我聊聊天嘛!我错了……千缘,理理我,理理我嘛”。 徐啸杰一翻身,挤到何千缘身边,不停的用手指戳一戳她。 “哼……” “真的睡啊?你现在真是厉害了,把所有人都玩弄的井井有条,还拿你半点办法都没有……那就休息吧,我也乏了”。 徐啸杰把自己烤干的披风盖在两人身上,前前后后仔细的掖好,才在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沉沉睡去。 …… 深夜的雪夜,寒风凛冽,吹透了洞穴的每一个角落。 洞穴内,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雪花落在地面上的细微声响。 然而,在这寂静之中,却突然夹杂着一阵异样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微弱而模糊,仿佛是远处传来的低吟浅唱。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变得清晰而刺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着肉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咬声。 那声音时断时续,时而尖锐刺耳,时而低沉嘶哑,它在洞穴里回荡,仿佛有无数的回声,让人无法判断声音的来源。 每一次的啃咬声都像是直接刺入骨髓,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徐啸杰猛地惊醒,全身冷汗淋漓,紧紧地抓住披风,把自己埋在里面,试图掩盖住那恐怖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了他的防线,无法逃脱。 下意识的想要抓紧身旁人的手,却发现何千缘不见了踪影,心里更加慌张起来。 “千缘……!”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环顾四周,只见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的火堆还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那火光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让整个洞穴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徐啸杰壮着胆子,慢慢地走向洞穴深处,那啃咬声似乎越来越近,能清晰地听到那尖锐的牙齿撕扯着肉体的声音,以及那隐隐约约的凄厉惨叫声。 他的心跳加速,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倒是不太害怕遇见什么丑陋的异兽,是害怕失去。 当他走近时,即使有心理准备,寒毛也还是在看清楚的那一刻,瞬间立了起来。 然后,心疼到塌软。 第173章 倒霉的陷阱 踩着雪落下的声音,轻柔而细腻,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聆听这宁静的旋律。 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足迹,仿佛在诉说着光阴的故事,直到临近眼前。 何千缘裹着徐啸杰的披风,有点心虚的样子,缩成一团。 “你回来了?徐啸杰……你别不理我啊”。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还不躺好”。 “哦……嘶——这是什么?” “弄疼你了?忍着点,不然伤口会留疤的……这是金盏花,你怎么会不认识,你哥哥不是……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徐啸杰原本板着的脸,慢慢缓和,何千缘上杆子似的,不要脸的往上凑。 “我这记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肯理我了?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肯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 何千缘疼得直冒冷汗,还强颜欢笑,挤出几个别扭的笑来。 “知道疼还堵不住嘴……你安分点……啊?你这……到底还有多少瞒着我的?” 徐啸杰掀开何千缘的衣袖,一层一层的给她包扎伤口,伤口边缘参差不齐,有的还有明显的牙齿印痕。 由于撕咬的力度很大,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出现肿胀和瘀伤。 再往上翻一翻,更多的旧伤痕显现出来,在火光迸溅下,显得格外狰狞。 仔细辨别,发现都是一种痕迹,她自己咬的。 都是她自己咬的,断断续续的,应该持续了很久。 徐啸杰的脸完全拉了下来,心如刀绞,既心疼又伤心。 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他护不了自己在意的人,他们也从来都不信任自己,宁愿独自承受,也不告诉他。 “我……这不是想着,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喝自己的血,既解了口头瘾,也没伤害别人,循环利用嘛……” “……要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徐啸杰的嘴角微微下撇,形成一个淡淡的苦笑,他试图掩饰自己的悲伤,但嘴角的颤抖,却透露出内心的挣扎。 他的面部表情显得僵硬和沉重,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皱纹。 他不自觉地咬着嘴唇,试图抑制自己的情感,不让自己爆发出来。 “你要是气不过,等我好了……打我两下怎么样?我保证以后都…尽量不瞒着你……” 这时候撒泼打滚,耍无赖都不管用了,何千缘只能硬着头皮哄一哄。 至于能不能哄好,就不一定了,毕竟徐啸杰也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好哄。 “……尽量,哼……睡吧……” “哎!你……别生气了”。 徐啸杰一挥袖子,直接把何千缘蒙住,塞在草堆里。 何千缘躲在里面,只能听见草根相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外面的雪落声隐隐的褪去,再也听不真切。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以及,身旁有些沉闷的喘息声,在耳边和梦乡奏乐。 …… 雪夜的寂静,被轻柔的脚步声打破,穿梭在银白的雪地中,目光锐利如鹰。 寒风凛冽,吹散了帽檐上的雪花,却吹不散心头的疑惑。 靴子在雪地上轻轻踏过,留下一串串浅浅的足迹,仿佛是死神的标记,无声地宣告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终于,来到了血腥浓郁的源头,悄然靠近。 …… 在雪原的洞穴里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时,被洞穴口反射进来的阳光照醒。 阳光透过冰凌和积雪的缝隙,洒在洞内的冰壁上,形成了一道道五彩斑斓的光带,如同梦幻般的景象。 缓缓睁开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身体依旧感到有些僵硬,昨晚在洞穴里度过的一夜,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寒冷。 坐起身来,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洞穴内空荡荡的,冰壁上挂着一些冰柱和冰凌,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宛如一座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殿。 站起身来,走到洞穴口,外面的雪景美得令人窒息。 一片洁白无瑕的雪地,阳光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远处的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幅水墨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充满了肺腑,顿时感到精神焕发。 何千缘缩着脖子,四处张望,怎么也找不到徐啸杰的身影。 “人呢?不会还是那么脆弱,躲起来哭了吧?不对……他要是想哭,肯定在我面前就绷不住了……奇怪了”。 她闭上眼睛,感受风的抚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了一丝清凉和宁静。 感受到了风的温柔和细腻,它像是一位贴心的朋友,在她找不着北的时候,充当及时的救命稻草。 风还带来大自然的气息和声音,能清晰的感受到,大自然的奇异。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仿佛能够闻到花香、听到鸟鸣,感受到大地的脉动和天空的辽阔。 以及,几声微弱的哀嚎声…… 是他,没跑了。 何千缘赶忙跑过去,果不其然,正好看见一幕奇葩的画面。 一棵高挺的松树上,热烈的橘红色毛球在跳动,时不时还抖落身上的积雪。 徐啸杰被吊在树上,就像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幅冬日风景画,只不过这幅画的主角有点,“特殊”。 他就像是一只被猎人捕获的猎物,只不过这猎人的绳子得到了无形的加持,就是已经结成冰晶的雪花,它们用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了空中。 树上的雪越下越厚,仿佛是大自然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白色羽毛大衣,虽然保暖,但看起来却有点滑稽。 徐啸杰在雪中挣扎,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中的苍蝇,他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但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 周围的树木都被雪覆盖得严严实实,仿佛是一群穿着白色军装的士兵,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这场闹剧。 而那些飘落的雪花,就像是天空中的精灵,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有的落在小明的身上,有的则调皮地飘到了他的头上,仿佛在给他戴上一顶“雪帽子”。 “噗……咳咳……” “……哼!” 何千缘憋了半天,努力忍住不笑,徐啸杰看着她有点涨红的脸,既生气又高兴。 起码,她有点血气了。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开玩笑,就试图用手去拨弄掉头上的雪,但每次都只会引来更多的雪落在他的头上。 这时候,一阵微风正好吹过,将他褐色发丝上的白晶给吹掉大半。 一瞬间感觉,心情明媚了起来,他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很开心。 “还站在那里看吗?快点来帮我!” “来了来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笨?” 徐啸杰挣扎了许久,加上心里堵得慌,手上早就没力气了,直接瘫在绳网里,挤在了小雪堆里。 何千缘伸了伸僵硬的四肢,几番努力,才好不容易命中绳索,将他救下来。 徐啸杰揉着自己酸胀的脖子,狡辩道。 “事先声明,不是我笨,是这陷阱……太笨拙了,直直地往我身上撞,躲都躲不开”。 “我信,我当然信”。 第174章 新鲜的食材 “极北蓝莓,白芷,熊果叶……你这是把我当羊羔喂呢?还是当药罐子?” “那也比你啃自己强,接着!” 看着徐啸杰不停的,从怀里取出来一株又一株草药,何千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无奈的眨巴着。 细数之下,怎么也有将近十株草药,这极寒之地,他是怎么找到的,又找了多久。 “你就是为了采草药,才掉进陷阱里的?” “也不完全是,本来出来采药,突然瞧见一只兔子,想着给你打打牙祭……谁知道一脚踩空,就中招了……你还笑?等会就苦死你!” 徐啸杰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一整套磨制用具,石质的,也真是不嫌它沉。 “你随身带着这些干什么?随地吃药?” “还好没碎……对啊!谁让我们两个病秧子凑一起了呢?不然怎么办?把那些都拿给我”。 何千缘生起火扇着风,徐啸杰一刻不停的忙着手里的活,消融的冰原最是寒冷,不能停留太久。 “少加点,这些东西很苦的”。 “我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特别是我们这样的病秧子……等到了地方,我给你买糖吃,就不苦了”。 在何千缘紧张和想逃的小眼神下,徐啸杰手里的动作十分自如,感觉没有个几年的功夫,根本下不来。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的,看起来很熟练嘛”。 “……就像某人说的,一个人待久了,就什么都会了”。 此刻的沉默,是彼此交叠的心悸往事,在随风而动。 “……差不多了,再磨下去就成稀汤了!” “呀!忘了时间了!额……应该还能喝,吧?” 徐啸杰心虚的瞟了何千缘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小罐子里,水不水泥不泥的鬼东西,呆滞了一瞬间。 “要不,偷袭她一下,直接灌进去?” 就这一瞬间的犹豫,徐啸杰就被坑了,何千缘夺过罐子,直接怼到他的嘴边,强迫他喝了下去。 “唔唔……咳咳咳!好苦啊!你……咳咳……” “味道怎么样?刺激不?” “我……呕,想吐……” 何千缘捂住他涨起的嘴巴,用力压了下去,徐啸杰的喉结震动几下,确定咽下去后,她才满意的松开手。 “徐公子还是自己享受吧!我小时候就喝够了……曾经发誓,再也不想看见它了!你就行行好,都解决了吧!” 其实,她是怕浪费,自己吃下去除了果腹,没有任何功效。 徐啸杰这血肉之躯,明显更需要。 喝下没一会,他的面色就红润起来,仿佛是春日温暖阳光的照耀下,肌肤透出健康的光彩。 那红润并非单一的色彩,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自然光泽,如同朝霞初升,既柔和又生动。 徐啸杰抹了抹嘴,将药罐递过来,甘苦的刺鼻味直冲天灵盖。 “你也喝点,喝完舒服多了!快点,要不然一会给你灌进去!” 还是推脱不掉,硬上吧。 …… “行吧……呕,你别灌我啊……我自己来,一口闷感情深,唔唔……” “趁热喝最好了,感觉怎么样?咦,你脸怎么这么红?” 何千缘喝完后,的确面色潮红了起来,就是有点怪怪的,脑袋胀呼呼的。 她的脸庞渐渐染上了一抹异样的红晕,那红润如醉人的晚霞,悄然无声地在她的肌肤上绽放。 那红晕起初只是淡淡的,仿佛是晨曦初露时分的羞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加深,如同夕阳余晖洒满大地的热烈与奔放。 她的双眼在草药的作用下变得迷离且深邃,仿佛是两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倒映着无尽的景色。 她试图聚焦,但视线却总是飘忽不定,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她的视线。 “我……你怎么变成两个了?等等……好像是三个”。 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微微的颤栗,仿佛是寒风拂过落叶般的凄凉与无助。 渐渐的,她的脸色愈发红涨,如同被烈火灼烧得通透,那红润的色泽已经深入到了肌肤的每一寸,让她看起来如同燃烧的火焰,美丽而危险。 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试图保持清醒,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你这是,这草药有问题!我怎么没有感觉……千缘,你清醒一点!” 徐啸杰觉察到事情不太对劲,握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双手相握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到,她的心跳如同狂乱的鼓点般,强烈地敲击着胸膛,隐约间能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与无力。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默默地观察着他们,那些平日里熟悉的事物,此刻都变得陌生而诡异。 洁白无瑕的雪花,结满冰霜的松枝,软塌塌的雪地,都变得诡异起来。 只能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等待着人性的弱点暴露出来。 “徐啸杰……快跑,快跑!” 何千缘试图挣扎,但迷药的药效已经深入骨髓,让她无法动弹。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控制,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所操控,然后感到一阵阵的寒意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准备将她吞噬。 “唰唰——唰”。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嘲笑,尖锐而冷酷,徐啸杰感到一阵冷风刮过脸颊,那是箭矢带着的死亡气息。 “千缘,闪开!” 他下意识地推开身边人,然后偏头躲避,但箭矢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刺痛的痕迹。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流从耳边掠过,仿佛是死神的呼吸。 那股气流带着冰冷和死亡,让他的心脏狂跳不已,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好像是药效开始作用了。 他紧紧地握住腰间的剑,但已经没有力气拔出来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感到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所包围。 昏过去之前,握紧了朋友的手,才稍稍安心。 …… 咕噜咕噜,滚烫的热水正在沸腾,热气腾腾的将屋外的寒冷驱散。 “背阔如弓,肩如峰……肌肉如铁,气如虹……姐姐,书上说得,就是他这样的男子吗?” “应该吧,姐姐也没见过多少人,他……还算可以吧,至少看起来挺壮硕的,不像山外的那群柔弱书生,连个柴火都背不动”。 徐啸杰迷迷糊糊的,感觉眼前有个小人在晃悠,一边说话,还一边往自己腰腹上戳。 “嗯,是挺硬的……而且他足足用了一坛子药才放倒,是挺强壮的样子”。 旁边,还有一个,像是个女孩子。 “别玩了,马上吃饭……去把外面的遮盖放下来,别让人发现了,今天的食材很新鲜,给你补补身体”。 “好的姐姐!” 搅动汤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腥臭味弥散在鼻尖,徐啸杰虽然还没恢复,但至少脑子没问题。 他顿时感觉后背发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姐弟俩,不是要吃人吧?!! 完了,完了,要赶紧跑! 千缘呢? 第175章 你们,是小偷! 随着磨刀的进行,火花四溅,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点缀着这个宁静的早晨。 那火花在微微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舞者的裙摆,轻盈而优雅。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金属味,那是磨刀石和刀刃摩擦所产生的独特气息。 这种气息混合着清晨的露水和阳光的温暖,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和舒适。 但,此刻根本冷静不下来啊!! 徐啸杰趁着女子分神的时候,赶紧撑着虚脱无力的身体,寻找着脱困的时机。 偶然间瞟到,自己的剑就在几丈远的地方,他悄悄地撑起身,在晕晕乎乎的视线里,努力去够耀眼的长剑。 不巧的是,正好碰到了旁边的水壶,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女孩应声回头,却见一道剑光闪过。 “姐姐!怎么了?你,你放开我姐姐!” 顶着一头小炸毛的男孩,手里攥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正惊恐的盯着,徐啸杰抵在他姐姐脖子上的长剑。 “鹿茸别动!我没事……你这人怎么这样?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你绑的我们,还装什么可怜?我问你,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呢?” 徐啸杰此刻头脑还没完全恢复,酸胀胀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靠着最后一丝清醒,没有下死手,不然这女子,早就在他拔剑的那一刻就死了。 小男孩着急的僵着双臂,不时颤抖起来,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 难道,真的搞错了? “我们没骗你!是姐姐救的你们……这些草药,你还认得吗?就是姐姐特意送给你们的!不信你看!” 小男孩在徐啸杰颇为怀疑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拿起旁边的竹筐,丢到了他面前。 徐啸杰只是瞟了一眼,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又将长剑贴近了女孩的脖子一点。 女子倒也是勇武,表现的十分冷静,“你们山外人都是一样的,既愚蠢又胆小!” “我并不想这样,但我要见到她平安,才能放了你”。 男孩赶紧打开门,喊道,“我带你去,别伤害我姐姐!” 走过厚厚的雪地,进入一间小茅屋,温暖的药香味扑鼻而来,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苦涩的血腥味。 晨曦将至,借着雪原的初阳,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不知为何,何千缘将徐啸杰包扎好的地方,都尽数撕开了,本就没好利索的伤口,又开始泛脓,流出黑红色的血液。 她还止不住的抓挠伤疤,疼痛将身体锁成一团,把自己困在独自的伤痛之中。 血淋淋的臂膀上,慢慢爬满了荆棘一般的花纹,还在不断的生长,仿佛要把她吞噬。 “千缘!” 徐啸杰丢下一切,连跌带晃的跑过去抱起她,也不管血液像藤蔓一样,渐渐蔓延上他的衣襟。 …… “疼……好痛……” 何千缘疼得蜷缩起来,手上的动作却似的停不下来,指甲里都堆满了血块。 “我在呢,别怕……快松手,别伤害你自己了!千缘!” 徐啸杰一手传输着内力,一手不断掰着她的手指,试图阻止不断深入的损伤。 “姐姐……我们帮帮他们吧”。 女子没有过多的犹豫,搬出压箱底的药物,加入营救阵列。 “……我来,你去外面取点雪来,快!” 徐啸杰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用手捧着一坨雪,又急匆匆的冲回来。 就这样,在男孩紧张且无助的注视下,往复许久,直到星空满天,血腥的茅屋才安静下来。 女子拧干最后一条,稍微干净一些的布条,将何千缘苍白的脸擦拭干净。 “这么瘦血倒挺多,命够大,这都没死”。 一看旁边,徐啸杰靠在火炉旁,已经撑不住昏睡过去,手里还攥着一把草药。 弟弟也点着脑袋,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 无奈的摇摇头,起身仔细的将所有门窗都封好,才在何千缘身旁坐下,慢慢的眯上了眼睛。 …… 在梦中,徐啸杰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深渊,四周是漆黑而深邃的虚空。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牵引着,无法自拔。 那种坠落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和不安。 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如同擂鼓一般,让人感到一阵阵心悸。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直至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侵蚀。 身体失去了控制,只能任由这股力量,将自己带向未知的深渊。 在这无尽的坠落中,他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要被吞噬在黑暗之中。 但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趴在床沿,汗水浸湿了床单。 从梦境中醒来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困惑,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坠落的感觉也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困倦。 徐啸杰揉着眉心,查看了一下何千缘的状况,还好没醒,脸也还是那么白。 他轻叹一口气,然后就趴在那里发起了呆,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在发愁担心。 唰—— 一阵迅疾的风擦面而来,徐啸杰抬手间,手里多了一块抹布。 一抬眼,迎着晨光,一个五官分明,线条刚硬的女孩出现在眼前,她很美,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杰作。 脸庞轮廓清晰,没有过多的圆润,给人一种坚毅而果敢的感觉,眼睛明亮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自信。 鼻梁高耸,嘴唇紧闭,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印象,但同时也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发型简洁而干练,只是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不需要过多的装饰,就能展现出她的个性。 年纪不算年轻,约莫三十岁的样子,看发式的话,应该已经嫁为人妇了。 身材瘦削而挺拔,仿佛一棵矗立在风中的大树,无论风吹雨打,都始终保持着那份坚韧和不屈。 她做事的举止从容大方,行动果断有力,从不拖泥带水。 笑容虽然不多,但一旦偶然间的绽开,就像春天的阳光,温暖而耀眼。 她出现在这里,就像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让人无法忽视。 “发什么呆?你们给我家造成这样,不打算出力打扫一下吗?” “……谢谢”。 “别光说话不做事,起来干活”,女子拾捣起一堆的血布,正眼都没看他一眼,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徐啸杰咽了咽干巴的口水,直挺挺地站起来,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没站住。 “哎哎行了!您还是歇着吧,我自己来……真是供了两个祖宗”。 徐啸杰坐稳身子,尴尬的挠挠头,又将何千缘身上的被子盖好,低着头半天不说话。 “……” “被说两句就哑巴了?你们这群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只是,不想说而已”。 女子擦拭着,昨夜喷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液,察觉到徐啸杰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用裙摆擦了擦手,叉着腰,忽然刻薄起来。 “依我看,是心里有鬼吧!就知道你们这些豺狼虎豹,偷偷来这里准没好事!” “大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会再心软一次的!说,晶源是不是你们偷的?藏哪里了?” 刚才还一片祥和,突然间就剑拔弩张,敌对起来。 在女子锐利的箭端下,徐啸杰拖着病体,执剑而立。 “出去打,别吵到她”。 第176章 误会,都是误会! 轻巧的脚步,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潜入气氛紧张的屋内。 “姐姐!你看我抓到什么了!野……兔子……姐姐!” 小男孩兴高采烈的推开门,却看见十分不友好的一幕,那个高高壮壮的大哥哥,正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和姐姐对峙。 徐啸杰警惕的握紧剑端,瞪了鹿茸一眼,血红色的眼眸着实吓到小孩子了。 他怀里抱着的肥兔子,忽然一滚,摔倒了地上,还发出“顿顿”的声音,估计够肥的。 “快出去,姐姐要惩戒坏人!” 女子拉满弓,对准了徐啸杰的心口,而徐啸杰面不改色的站在那。 “别逼我,正烦着呢……” 异常冷静的神情,已经足以威慑一切,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王者的气息。 他的气质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奔放,让人无法直视。 那张硬朗的五官,犹如雕刻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每一条线条都透露着坚韧与果敢。 平时,他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可爱,笑容灿烂如花,仿佛阳光般温暖人心,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孩子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与他分享快乐。 然而,当他愤怒时,那份王者的气质便会瞬间爆发出来,让人不禁为之胆寒。 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而冰冷,仿佛能够洞穿人心,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威胁,行动变得迅速而果断,仿佛一头狂怒的狮子,让人无法抵挡。 徐啸杰的愤怒,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 失去理智时,那股狂暴的力量,仿佛能够摧毁一切。 他会毫不犹豫地挥舞手中的长剑,释放出烈焰的力量,让鲜血飞溅,让生命消逝。 “少废话,出招就是了,否则你就是一个废物!” “废物”,这个字眼,徐啸杰从小到大听了太多遍,也许久没听过了,一时间还有些恍惚,呆愣了一瞬间。 “真是……多谢你夸奖了”。 徐啸杰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周围的空气。 他紧握长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死神的镰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剑气猛烈的震荡着,将屋子整个翻了个底朝天,女子在强烈的冲击下,也摔在了地上。 女子强撑着保持冷静,还是有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剑锋越来越近,心中渐渐溢出了绝望。 意识里是想要躲避,但身体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马上就要劈下来了,又要重新擦地了。 …… “徐啸杰!快住手!” 脑海里,仿佛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 不,是真真切切的听见了,徐啸杰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幸运的是,最终,剑锋在距离女子头顶,仅寸许的地方猛然停下,剑身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徐啸杰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 剑尖微微下垂,指向地面,剑身在阳光下依旧闪烁着寒光。 女子还没反应过来,瘫坐在地上,全身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徐啸杰和女子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过了许久,徐啸杰才缓缓收回长剑,一低头,看见了紧紧抱在自己腰间,那双瘦削的手。 “我没事……” 他握住何千缘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 等徐啸杰的呼吸平稳下来,何千缘才放心的松开手,将他按在床边坐下。 鹿茸将女子扶起,也瘫软在一旁,两相对视,真的尴尬至极。 沉默是金,但一直沉默,就不太行得通了。 何千缘锁着徐啸杰的胳膊,防止他再失控,还瞄着女子的脸色,寻找合适的机会,看看能不能聊一聊。 “大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还不知道你们姓氏名谁?要不要心平气和的,好好认识一下?” 趁机怼了徐啸杰一下,小声嘀咕道,“先认个错,其他的回来再说……快点”。 徐啸杰不情不愿的,别扭了半天,那要死要活的表情好像在说,“是她先欺负我的,你居然帮着外人,哼!” 经过何千缘的左掐右拧,徐啸杰憋红了脸,总算是妥协了。 和犟丫头待久了,确实容易犯牛劲。 “对不起……啊?” 徐啸杰刚张嘴,女子却抢先一步,把烫嘴的话吐了出来。 “是我失言在先,抱歉,我们扯平了……这件事,就不追究你们了”。 “哦……我也有错,怎么能对女孩子动粗”。 女子本来已经柔和一点的眉头,突然又皱了起来,语气十分的不友好。 “但你们来偷盗,就是不对,还是要教训你们的!” 女子再次拿起弓箭,撑着软绵绵的双腿,站了起来。 何千缘一脸懵,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诚恳地问道。 “偷什么?我们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好偷的?大姐,你真的搞错的”。 …… 在雪夜的森林中,星空如撒满钻石的黑绒布,静谧而神秘。 寒风轻轻吹过,带来了雪花的低语,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故事。 在这片寂静之中,一堆篝火在茅草屋旁边熊熊燃烧,火焰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为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火光映照在周围的树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是森林的守护者,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宁静。 在篝火旁,一只野兔正架在火上烤着。 它的皮毛在火焰的烘烤下,逐渐变得金黄酥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野兔的脂肪在高温下融化,滴落在火炭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最美妙的交响乐。 烤兔肉的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森林中,吸引着远处的动物们。 一只小雪狼悄悄地靠近,好奇地窥视着这美味的食物,它的眼睛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仿佛在说:“真香啊!” 女子绷着脸,一言不发,不时地翻动着烤兔肉,确保它受热均匀。 她的脸上洋溢着贤淑的气质,仿佛这顿简单的晚餐就是最好的装饰,将她独一无二的美貌衬托出来。 当烤兔肉终于烤熟时,小心翼翼地取下它,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用小刀割下一块肉,吹了吹上面的热气,那鲜美的滋味立刻充满了口腔,仿佛身处仙境般,飘飘欲仙。 女子割完肉,先将盘子递给了弟弟,鹿茸吸了吸鼻子,递给了何千缘。 “小姐姐先吃,病号优先!” “谢谢小弟弟!好香啊!徐啸杰来,第一口喂你,张嘴!你也是病号,又不缺你一口吃的”。 徐啸杰胆怯的看了一眼女子,见她没反应,才放心的吞下那块热腾腾的肉。 “嗯……好吃!再来一小块!” “要吃就大口吃,没人封着你的嘴!这件事是我的错,误会你们了……这顿兔肉,就当赔礼了”。 女子又递过来一盘肉,看着他们两个抠抠搜搜分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大姐,还有小弟弟”。 “叫我鹿茗姐就好,这是我弟弟鹿茸”。 第177章 免死金牌,在我手 雪夜,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落无痕,还有独树一帜的篝火晚会。 篝火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火光跳跃着,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给这个寒冷的冬夜带来了一丝暖意。 火堆旁,几个身影围坐在一起,他们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红扑扑的,仿佛被烤得有些发热。 温热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变得急促而有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阵热气的呼出。 手中的烤肉在火上翻滚着,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垂涎欲滴,毫无顾忌的大口吃着烤肉,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和寒冷都吞下肚去。 鹿茸鼓着腮帮子,惊讶的看着一直埋头吃饭的两人,嘴里的肉突然没有那么香了,估计他半辈子都遇不到这么能吃的人。 “……姐,他们这是饿了多久?再吃下去,会不会把肚子撑破啊!” 鹿茗手里一直忙着,生怕一不留神,就不够吃了,微薄的汗意漫上额头。 “半大小子吃穷爹,你以后也差不多是这样,至于这俩货……一个顶俩,添点柴火,别不够吃的”。 “哦!” 鹿茸放下盘子,跑去抱了一堆柴火,热烈的火焰愈加浓烈起来。 过了许久,徐啸杰搁下盘子,捂着肚子,十分满足的叹了口气。 “呼……总算吃饱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肉,千缘,你……还没饱啊?” 何千缘不慌不忙的抬起头,嘴边还沾着油渍,一刻也停不下来。 “唔唔……快了,你还吃吗?” 何千缘直勾勾盯着,徐啸杰盘子里还剩下的一大块肉,就差把头埋上去了。 “给你给你,看你这馋样……慢点,已经没人能吃动了,都是你的”。 “嗯嗯”。 说完又埋下头,继续狼吞虎咽。 那只巨型兔子,足足有二十斤,就这么大的还差点不够吃。 等何千缘终于肯放下手中的盘子时,火架上已经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了,一点都没有浪费。 收拾残局时,鹿茗注意到这个女孩,举止奇奇怪怪的,对着骨头默默嘀咕着什么,神情很诚恳。 想开口询问,只见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然后默默地跟着女孩一起做。 “真是怪人!” …… 收拾好一切,能安静的坐下来,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雪夜的星空下,坐着聊天,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而宁静的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只有星空,和篝火的光芒在闪烁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柴燃烧的味道,混合着远处飘来的雪地的清新气息,这种气息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和放松,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可以被这寒冷的冬夜带走。 星空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悬挂在夜空中,星星闪烁着,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奥秘。 抬头仰望星空,一伸手,仿佛能够触摸到那些遥远的星辰。 “饭也吃了,错也认了,现在可以说明你们的来意了吧?” 鹿茗洗刷完碗筷,撸下袖子,看架势应该是要裁判他们两个了。 “当然当然,吃人的嘴短嘛!” 何千缘赔着笑脸,暗戳戳的拧了徐啸杰一下,他才着急忙慌的附和道。 “……啊?对对!我们是该好好聊一聊,不能动粗!” 鹿茸戴着一顶大帽子,盖着自己的小卷毛,窝在鹿茗的怀里,调皮的眨巴着眼睛,像是要听睡前故事的样子。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别骗我,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鹿茗揣着自己那把自制的弓箭,冷着脸说道。 “嗯嗯嗯,不会的……不瞒大姐你说,我们是来寻找韩家人的”,何千缘摆正脸,认真的回答道。 鹿茗听见韩家这个字眼,一时谨慎起来,“韩家,你们为了什么事?” 徐啸杰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着几个字,“昪洲长老府特令”。 鹿茗见到这个旧物,一时间回忆起了五年前的事。 当时九洲正混乱,尤其是从龙首——飔洲,整个分裂的事件影响最大。 长老们为了维护住九洲的统一,特意命令工匠们打造了几块应急的令牌,以供临时的调遣。 为了民众能够熟知,还特意张贴出了样式,鹿茗当时下山去卖东西,正巧看了几眼。 手执这种令牌的人,就有了调派军队的权利,以及一些秘密的使命。 总之就是,身份十分尊贵,秘密很多,行迹比较诡异,见到了积极配合,不要好奇心泛滥,乱打听什么。 而且,这东西一般都是位高权重的人,或者长老掌握,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拿到。 见了此物,鹿茗心中的疑惑略微减轻了一些,至少能确定这两个年轻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也不是来搞破坏的。 但防备心还是要有的,谁知道这些人会作出什么幺蛾子。 她可不想搅进这场局里,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才是最现实的。 “鹿茗姐,这下可以放心一些了吧?我们听说,近些年他们隐居山林了,想去拜访一下”。 徐啸杰随手抛起令牌,特殊的材质在火光下,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泽。 这东西确实是真的。 何千缘只是默默地盯着看,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非要说一说的话,也不难…… 徐啸杰能得到这块令牌,除了他近些年的贡献,估计少不了卫隐的暗中帮助,不然就那些针对徐家的老古董们,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巫马聪,肯定不会将这好东西拱手相让的。 他们之间的交易,必然也不会简单。 “那你们也真是够笨的,方向完全是反的”。 鹿茗指着北边的一个方向,她小麦色的皮肤被星光照耀着,发出异彩的光芒,仿佛冥冥之中,她需要去到那里,完成某个使命。 “在那边吗?千缘,我都说了是错的,你还不信我”。 “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不认识路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枞洲去到燚洲的,没把自己弄丢了,都是幸运的”。 “我都是凭感觉走,怎么可能每次都十分顺利的通行……再说这九洲的情况变幻莫测,谁知道哪一天,说不定原本的道路就全都改道了……要怪就怪这鬼气候!”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来根本停不下来,鹿茸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行了,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都去睡觉,别逼我动手!快点!” 鹿茗抱起弟弟,有些不耐烦的结束了这次聊天,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何千缘和徐啸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乖巧点头,暗自埋了个鬼点子在心里。 …… 雪夜无声,两人背靠背缩在一张床上,却都睡不着。 只是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雪落下的声音,那声音轻柔而细腻,仿佛是大自然的摇篮曲。 何千缘轻轻地转过身,撑起脖子,看着徐啸杰的侧脸,他的眼睛紧闭着,但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她知道徐啸杰没有睡着,似乎,他们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何千缘轻声地问道,“徐啸杰,你在想什么?” 徐啸杰微微一颤,然后缓缓地侧过身,沉默一会才开口,“我在想,明天吃什么……哎!别掐我,开玩笑嘛!”。 徐啸杰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调皮和刻意为之的轻松。 何千缘松开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嘀咕道,“你知道,鹿茗姐说的晶源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看你这样子,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快细说说!” 徐啸杰顿时来了精神,直接面对何千缘侧卧着,闪着自己的橘色眼眸,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小点声……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具体的它们还没告诉我,不过应该够用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和莫以尘一样讨厌,有话直说就是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何千缘直视着那双炽热的眼眸,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晶源,就是九洲维持飘拂状态的核心……从旧陆搜集到的资源,一直以来都是补给晶源用的,没有了晶源,就会崩裂”。 “崩裂……就和现在的冱洲一样?从中央地带一分为二,然后……逐渐没入黑暗?” 何千缘默默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东西从新历开始,就一直隐藏着,只有少数的人才了解……哪怕是现在的你……” 徐啸杰没有立刻搭话,只是低头看着她低垂的眼眸,有些出神,忘了回答。 月光如水般洒在他们的身上,为这个雪夜增添了一份静谧与浪漫。 他们依然紧紧缩在床上,但此刻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徐啸杰能感受到女孩的呼吸,慢慢的,他的喘息变得有些急促,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他不知道,女孩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跳,确确实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快速。 静静地躺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月光洒在彼此的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徐啸杰似乎能感觉到,何千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也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一刻,他忘了一切礼仪,或者什么体统之类的,轻轻地靠过去,将她拥入怀中。 何千缘愣了一下,然后重拳出击,直接怼到了徐啸杰的胸口。 “徐啸杰你干嘛?!松手!” “安慰你啊!我不是看你不开心嘛!真下死手啊,好痛!” 何千缘双手一撑直,将徐啸杰推到床边,不客气的说道。 “老实点,别逼我大冷天的把你扔出去!”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上学的时候我们不是经常一起逃晚课,然后相互挨在一起睡到天亮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你这翩翩公子,风流倜傥的,还是要注意守身如玉的”。 “切,我看你就是找借口,特意想和我保持距离……” “……少说废话,先说正事!鹿茗姐既然知道晶源的存在,那她的身份必然不会简单,我们要抓住这块肥肉”。 徐啸杰又挪动了一下姿势,将自己的胳膊枕在头下,眯着眼若有所思。 “嗯……这么说,她确实有问题,刚才聊到韩家,她的反应也有点奇怪……” 何千缘扯了扯手腕上的布条,血腥的气味便从伤口里溢出来,弥散在星夜之中,新鲜的刺激,会引发意想不到的乐趣生篇。 “她说,晶源被偷了,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呢?” “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对于我们来说才更好办,不是吗?” 徐啸杰又炫耀起了自己的权威令牌,在月光下不断的晃动,仿佛要谱写一曲戏谑的歌奏。 “看来我们又要重操旧业了,多亏了这块免死金牌,不然我们就成下酒菜了”。 何千缘伸出手,就想把徐啸杰的令牌顺走,却被他躲了过去。 “喂,那我呢?你不打算夸夸我吗?” “等你事情办好了再说,现在乖乖的,睡觉!” 何千缘毫无顾忌的捧着徐啸杰的脑袋,轻轻的揉了揉,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毫不顾忌,还摸头?真拿我当小孩了?” “不是啊,我们是好兄弟嘛!好朋友相互合理的闹一下,应该不算过分吧!” “谁和你是兄弟,别总拿自己不当女孩看,还见到危险就往前冲,受了伤也不说……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死脑筋”。 “……也许,我生来就是这样,喜欢自讨苦吃吧……我们四个,不都是吗?” 何千缘仰面躺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不切实际的梦中泡影,果不其然,空落落的,什么都抓不住。 “说得对,我们都是这样,身不由己”。 “睡吧,晚安”。 徐啸杰揉搓着手里的令牌,朦胧的思绪穿越万里,飞到一个人的梦乡之中。 静悄悄的,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背靠着背,听着窗外的雪落下的声音。 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仿佛在诉说着对于明天的构思和幻想。 至于手里的那块免死金牌,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用处,能保自己一命。 先听天命,做好打算,再安心听从自己的内心,或许,才算是一个较为合理的打算吧。 生于这个时代,不是谁都能独善其身,什么都不顾。 免死,从来都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第178章 编不好的骗局 雪林中的感觉,仿佛是一首冬日的交响曲,既有宁静的旋律,也有动态的节奏。 当你踏入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时,首先迎接你的是一股清冽的寒风,它像一把锐利的剑,割破了外界的喧嚣,让你瞬间清醒。 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白色的雾气,仿佛是你与这片冰雪世界的,第一次对话。 四周是一片洁白无瑕的景象,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如同精灵般轻盈。 这些雪花落在树枝上,形成了一串串晶莹的冰柱;落在地面上,则铺成了一片厚厚的地毯。 踩在上面,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宛若是冰雪世界的乐章在为你奏响。 在雪林中行走,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详,四周的一切都被雪覆盖,时间都可以在这里静止了。 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能够与这片冰雪世界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会让你忘记了外界的纷扰和喧嚣,只专注于当下的美好。 然而,雪林中的感觉并非总是平静的。 有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会吹过,让你感到一股冷意袭来。 你需要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衣服,抵御这寒冷的侵袭。 同时,你也需要时刻警惕脚下的积雪,以免滑倒。 在雪林中行走时,不可避免的,你会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和美丽。 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但同时也会感受到大自然的包容和接纳,这种感觉让你对生命和自然,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敬畏。 一般情况下,在这样神圣的地方,大家都会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维护着这份安宁。 但,都说过了,是一般情况下,总是会有例外的。 “嚯,之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这里居然这么美!”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少说点话还能省点体力,快走,我可没有时间和你们玩”。 徐啸杰正用自己蹩脚的语言,夸张的感叹着大自然的美丽,鹿茗比划了个拳头,示意他闭嘴。 “哦……鹿茗姐,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只是聊聊天而已,不至于用那么不耐烦的眼神看我吧?” 徐啸杰厚着脸皮,又凑了上去,鹿茗将拳头攥得更紧了。 鹿茸拉着何千缘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正走着,突然回过头来,喊道,“大哥哥,我今年十岁,从我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你算一算就知道了!” “臭小子,显着你了是吧?找揍!” 鹿茗生气时,五官的变化尤为明显,眉头变得紧锁,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显示出她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这姐弟俩,感情还真不错,打是亲骂是爱嘛。 双眼闪烁着怒火,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和虚伪。 嘴唇紧闭,嘴角微微下撇,脸色也由白转红,仿佛被怒火灼烧得通透,整张脸都显得格外生动和有力。 “鹿茗姐,冷静,冲动是魔鬼!” 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揪住他,被徐啸杰死皮赖脸的拉住,才避免了一顿胖揍。 此情此景,徐啸杰应该最能感同身受,毕竟他就是从小被打到大的。 “少套近乎,你们要是骗我,我就把你们剁碎了喂狼!” “当然不会!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韩家人,我们就能,‘保证’将你说的那个什么,晶源找回来……” 徐啸杰赶紧朝何千缘比比手势,随即便开始两相撞骗起来,这不要脸的程度,真是不减当年。 “对!晶源这东西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能相遇……还能为了同一样东西而努力,这不是最好的安排嘛!彼此信任是最起码的”。 何千缘揉着鹿茸的卷毛头,有点不太正经的傻笑着。 “暂且相信你们……这里没人比我更熟悉,跟我走准没错”。 何千缘朝徐啸杰比了比大拇指,示意,奸计得逞了。 …… 走了半程,停下来稍作歇息,长时间在寒冷的环境下,脚趾已经被冻得没知觉了。 “好难受啊,又痒又疼的……千缘,你是脚上没有感觉部位吗?插在雪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徐啸杰双脚揉搓在一起,不停的相互摩擦,试图消减一点热痒痒的感觉。 他要是再用力一点,估计靴子都要磨出火来了。 何千缘肆意妄为的将脚插进去,然后挑衅似的又拔出来,还特意在徐啸杰面前炫耀,左右晃了晃,十分欠揍的样子。 “一点感觉都没有!徐啸杰不是我说你,是你太弱了吧?你近几年……不太行啊”。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别跑!” 徐啸杰追着何千缘打闹,还和三岁小孩子一样,慢慢偏离了鹿茗的路线。 鹿茗开始着急了,大声喊道,“喂!你们两个,别闹了!快回来,那边……” 两个人像是聋了一样,或者说,是刻意没听到,越跑越远。 “姐,我们要不要把他们追回来……这里地形复杂,保不准又要迷路的”。 鹿茸仰头看着姐姐越来越黑的脸色,心中涌起了一丝疑惑,也可以说,是心中一直以来的那个疑惑,被逐步的放大,直至再次引起他的好奇心泛滥。 鹿茗突然拉起弟弟的手,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快走!” “姐,你慢点……” 姐姐的手像一条坚韧的铁链,紧紧地缠绕在弟弟的手臂上,不容他有丝毫的挣脱。 鹿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说:“别磨叽,那两个人要搞事情!” 鹿茸在姐姐的拉扯下,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般,无法抗拒。 他的脚步踉跄,但鹿茗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步伐,一步步地引领着他走向偏离的方向。 “……姐姐,你怎么了?” 鹿茸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却觉得无比的陌生,手心里不自觉的冒出了一点汗。 他觉得今天,不,应该是自从那两个人出现,姐姐就一直不对劲。 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她做事显得有些慌慌张张的,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马上要被发现了的,那种下意识的慌张。 鹿茸想起昨天晚上,姐姐神神秘秘的唠叨着什么,提醒自己,要小心那两个人,他们很有可能是骗子,一定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 可是,在颇为单纯的小孩子面前,鹿茸倒觉得,自己的姐姐可疑得很,她才像是那个撒谎的人。 如果真的有骗局,那这个骗局,真的有够复杂的。 因为,双方都在编排自己的小心思,两相交织在一起,就会复杂多了。 以鹿茸这个年纪的认知,估计还接受不了。 编不好的骗局,比骗局本身,更难理解。 第179章 贼喊捉贼,好不要脸 纷纷扬扬的大雪过后,太阳却出来了,九洲现在的气候紊乱,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很常见的。 就是,真的很烦人。 太阳的炙烤让冰川的表面开始冒出蒸汽,似乎在诉说着冰雪消融的哀歌。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洗礼下,冰川的形态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坚硬的冰壁变得柔软,仿佛正在经历一场痛苦的蜕变。 其实,不止冱洲这块不幸的大地在蜕变,人类和所有的生灵都在经受考验,奢望着能从浴火重生的烈狱中生存下来。 鹿茗将身上的厚重裘衣脱下,都顾不上收拾,直接拽着弟弟往前赶,追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何千缘和徐啸杰的身影。 消融的大地十分湿滑,走起路来是左三滑右三滑,却也为他们提供了更加广阔的藏身空间,裸露的大地无疑是最好的伪装。 “人呢?躲哪里去了?” “姐姐,你没事吧?” “废什么话?赶紧找啊!” 鹿茗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布满了细小的汗珠,显然是急得团团转。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早就混乱的脚步,依旧慌乱地在一堆烂雪中穿梭。 鹿茸注意着姐姐的异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 “姐,要不先休息一下,等会再找也不着急……他们应该没事的”,鹿茸关切地问道。 然而,鹿茗并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她只是瞪了弟弟一眼,然后厉声呵斥道:“还废话那么多!谁关心他们的死活了,这关乎我们的命!快找!” 鹿茸被姐姐的突然发飙吓了一跳,他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看着姐姐那焦急而严厉的眼神,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委屈。 “……好嘛,我帮你找,你别着急啊”,鹿茸无奈地答应道,他开始迈着自己的小步伐,四处奔波。 …… 鹿茸在消融之中奔跑着,薄汗漫上他稚嫩的脸庞,匆匆忙忙忽然一瞥,瞧见了一个黑影。 “姐姐!那里有人,是小姐姐吗?!别跑啊!” 不远处的鹿茗听见弟弟的呼喊,赶紧调头往回赶,横七竖八的枝条划过她的衣衫,蹭出几条血痕。 “鹿茸!快回来!” 在逐渐燥热的空气中,血腥味迅速的扩散开来,惊起了林中的几只血鸟。 拖着血迹继续往前跑,鹿茗终于在一片迷雾之中,看见了鹿茸小小的背影。 “鹿茸!” “……姐姐!别过来,快跑!有狼,好多狼!” 狼群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一场噩梦即将降临,鹿茸的腿开始发软,他努力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他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只见狼群已经围了上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獠牙外露,显得异常凶猛。 这一刻,心脏猛地一跳,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袭来。 鹿茸的面前出现一只头狼,那只狼的双眼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仿佛两颗冰冷的宝石。 它的牙齿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锋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四肢肌肉紧绷,仿佛随时准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鹿茗忍着肩膀上的伤痛,拉满弓,还没有瞄准目标,却感到身体遭受一记重击,猛然间就被撞到了树上,头脑一阵眩晕。 她迷迷糊糊的撑起身,眼前黑乎乎的,只能容下鹿茸的一方天地。 “鹿茸……快跑”。 更多的狼围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包围,逼到了绝境。 就在几丈前,鹿茸正独自面对着那头饥饿的狼,腿肚子发软,一直在抖。 突然,头狼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声音在森林里回荡,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 鹿茸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下方传来,仿佛要将他吹走。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只狼已经纵身一跃,朝他扑了上来。 它的爪子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刺耳的刮擦声,两人的心脏都猛地一跳,鹿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然而,就在狼即将扑到他的瞬间,鹿茸突然感觉到一阵微风吹过,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只狼竟然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鹿茸睁开眼睛都一瞬间,头顶越过一个身影,他手执一把短剑,却所向披靡,像极了话本里的侠客。 鹿茸的眼睛,一下瞪亮了。 那人缓缓走向狼群,手中的剑紧握在手中,仿佛是他的信仰和力量。 狼群看到了剑客的到来,它们开始低吼,露出锋利的獠牙。 起初,它们试图围住剑客,但剑客却丝毫不惧,他轻轻一跃,躲过了狼群的围攻,然后反手一剑,将一只狼击退。 剑客的动作迅速而准确,他仿佛与狼群融为一体,每一次挥剑都准确地击中目标,让狼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它们开始后退,但剑客并没有放过它们。,他追上前去,一剑刺穿了一只狼的喉咙。 狼群彻底被吓退了,它们四散奔逃,消失在了原野的尽头。 “好厉害……” …… 侠客收了剑,微微侧身看了一眼鹿茗,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鹿茸死死拉住他的衣角,他才顿在原地,没有再走动。 “大侠!你先别走,我姐姐受伤了,还有两个人也不见了,你能不能……” “……不能”。 侠客扯掉衣角,冷漠的走开,刚走出几步,背后却又围上来低沉的狼吼声。 鹿茸跑过去抱住姐姐,眼巴巴的看着侠客,祈求他能留下来。 鹿茗低垂着头,沉默的仿佛不像是她。 突然,一阵悠扬的口哨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宁静。 狼群原本正在四处游荡,寻找庇护之所,听到这陌生的口哨声,它们却立刻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那声音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让它们无法抗拒。 随着口哨声的节奏,狼群开始缓缓聚集,它们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 领头的狼首先行动起来,它迈着坚定的步伐,转而又向逃来时的方向前进,其他狼紧随其后,形成了一个有序的队伍。 口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狼群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它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前进。 它们穿越树林,跨过溪流,不畏艰难险阻,只为了回应那个召唤它们的声音。 终于,它们无视侠客的威胁,直直的往前逼近,仿佛被某种魔力操控着。 狼的体型在迷音的影响下,也发生了变化,异化成了一个个的庞然大物,然后猛得扑向了被围堵的三人。 在猛烈的攻击下,侠客一个人也应接不暇,渐渐地败下阵来,身上不可避免的擦出了伤痕。 “小心!后面!” 鹿茸护着姐姐的同时,还不忘了给侠客打掩护。 侠客正被三张深渊巨口围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就被利爪抓到了脸,面罩正好被撕了个稀巴烂,露出了真容。 鹿茸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救命恩人的脸,而鹿茗始终低着头,不去看他。 侠客顾及不暇,管不了自己的脸了,只能先解决狼群,但突然间,口哨停了下来,狼群也有序的退去。 侠客呆呆的站立在那里,似乎对于接下来的事心知肚明,他没有逃。 这时,密林深处传来一个声音,“韩家主,好久不见……如何?我们这一招贼喊捉贼,比起你的,完成的怎么样?” 第180章 风水轮流转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了一片金黄。 一位垂暮的老人静静地站在山巅之上,他手中紧握着一把生锈的短剑,仿佛是他年轻时的信仰和荣耀。 老人的白发随风飘动,皱纹深深地刻在他的脸上,仿佛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他的眼睛虽然有些浑浊,但仍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身影在余晖中显得孤独而又高大,仿佛是一座永恒的雕像。 手中的短剑虽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锋利和光泽,但仍然散发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剑柄上的纹路和锈迹见证了它曾经的辉煌和荣耀。 老人轻轻抚摸着剑身,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岁月。 周围的景色在夕阳的映照下变得格外美丽,远处的山脉轮廓分明,近处的树木刚刚才从冰封之中挣脱出来,此时正在摇曳生姿。 然而,老人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美景,他的目光穿过远方,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逐渐变得模糊,但他手中的铁剑却始终清晰可见,那把剑仿佛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陪伴着他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最终,老人缓缓坐下,倚着一块巨石,闭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深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更加神圣而庄重。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峦,落在一处危险的地方,那是他此生唯一的牵绊了。 耳边不断的涌入狼嚎,他攥着短剑,在心里反复的徘徊,最终还是打破了那个约定,只身犯险去拯救自己的依恋。 …… 狼群退去后,老人零散着头发,在薄雾中孤寂的站立,即使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 他的目光始终不敢抬起,只是默默落在自己的手上,落在那把曾经辉煌无限的短剑上。 直至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老人才潦草的呼噜一把乱糟糟的胡子,正了正弯曲的身板。 “好久不见……徐家主,韩翡失礼了”。 老人抬起头看向团团的迷雾,寻着那个声线,渐渐看清了一个身影。 在一片茫茫的迷雾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从远处慢慢走来。 周围的一切都被雾笼罩,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那个人影越来越近,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他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袍,衣袂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他的面容清秀,且不失硬朗的气质,眉宇间透着一股从容和淡定。 乍一看,还真的以为是徐老先生再世了。 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看,很像是一把古楚的木杖上,镶嵌着一块洁白无瑕的宝石,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步伐稳健而从容,仿佛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一切虚妄,让老人无处可逃。 随着他的走近,周围的雾气似乎也变得轻盈而柔和,朦胧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片朦胧之中。 然而,他却始终保持着那份从容和淡定,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幅场面。 最终,他完全走出了迷雾,来到了一个开阔的草地上。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戏谑的三角戏,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 “你也知道自己失礼,那还不赶紧把人家姑娘扶起来?” 韩翡微微一怔,半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布满皱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默默伸出了手。 “……不必麻烦韩家主,我自己可以”。 “姐姐,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鹿茸努力的撑着自己的小身板,将鹿茗从地上扶起来,摇摇晃晃的站稳了脚跟。 被晾在一边的韩翡,虽然尴尬,但并没有发脾气,默默地将手缩了回去,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而鹿茗也是一脸别扭,刻意站得离他远远的。 只有鹿茸夹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这个尴尬的场景持续了很久,徐啸杰只是抱着何千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戏。 韩翡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缓解气氛,但他话里话外都像是要赶紧逃走,躲起来的意思。 “徐家主,今日是我的不对……还请移步到寒舍,方可为刚才的行为道歉,请吧”。 “等等!去喝茶当然可以,不过……这位鹿姐姐受了伤,把她们姐弟俩留在这里肯定不太好,不如一起去吧!” “不用!我们自己可以!” 韩翡还没搭腔,鹿茗情绪异常激动,几乎是用吼叫喊出来的。 “哦,是吗?” 徐啸杰转头看向鹿茗,微微勾唇一笑,霎时间,肃风起,狼鸣叫。 鹿茸听见狼嚎,拉紧了姐姐和韩翡的袖子,丝毫不松手。 “姐姐,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我……我害怕……这位大侠会保护我们的!” 小鹿茸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此刻在他面前的这些人,比群狼更危险。 迫不得已,韩翡和鹿茗都妥协了,毕竟徐啸杰的底牌究竟有多少,谁也不好说。 稍不留神,保不齐就是天诛地灭。 还没走几步,徐啸杰又发话了,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没办法,谁让现在徐啸杰最会装呢? “还要麻烦你们做点饭,千缘饿晕过去了,多谢了!” 鹿茗看着徐啸杰欠兮兮的样子,拳头攥得吱吱响,就差甩他脸上了。 但,谁让她自己理亏呢,只能说是活该。 …… 在幽深的森林深处,隐藏着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它仿佛是大自然的遗弃之物,被茂密的草丛吞噬,只露出一角残破的墙壁和摇摇欲坠的屋顶。 茅草屋的墙壁被岁月侵蚀得斑驳陆离,上面布满了青苔和藤蔓,它们像是活了过来,歪歪扭扭的攀爬着。 这些植物在墙上肆意生长,使得原本就破旧的屋子更加破败不堪。 屋顶的茅草也已经被风雨吹得七零八落,一些地方甚至已经露出了破损的瓦片。 屋子四周弥漫着阴暗潮湿的气息,仿佛有一股阴冷的气流不断地侵袭着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败的味道,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压抑和不适。 偶尔有风吹过,草丛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这间茅草屋。 而屋子本身也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在这间破旧的茅草屋里,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故事。 或许有一段被遗忘的历史,或许有一个悲惨的遭遇。 但无论如何,它都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等待着有缘人的发现。 而这个有缘人,应该就是刚刚才睡醒一觉的何千缘,和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徐啸杰。 “你总算是醒了!我刚才都快装不住,就差露馅了!还别说,你那法子还真管用,你是没看见他们的脸色有多难看!” “风水轮流转,谁让他们欠呢?” 看似小绵羊的人,才是最需要警惕的,不要以为他们是好欺负的。 一旦认真玩起来,你们真的未必是对手。 第181章 复活的爱人 在森林里不乏孤落的茅草屋,虽已年久失修,却仍透露出一种沧桑而庄重的气息。 走进茅草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厅堂。 厅堂内摆放着一张雕花的木桌和几把竹椅,桌上整齐地摆放着茶具和文房四宝。 墙壁上还雅致的挂着一些字画和对联,字迹虽然已经有些模糊,但仍能感受到它们曾经的华美。 穿过厅堂,便是老人的卧室。 卧室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张破旧的木床摆放在房间的一角,床上铺着一床薄薄的被子和一件破旧的棉袄。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油灯和一本书,也许,这位年轻的老人,每晚都会在这里读书直至深夜。 除了卧室,茅草屋还有一间简朴的书房。 书房里藏书丰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和经书,老人每天都会在这里研读经典,笔耕不辍。 书房的窗户旁边,还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各种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这就是,童心未泯吗? 或许,是恋而不得吧! 茅草屋的庭院中,种满了各种花草和果树,现在天气渐暖,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开花了。 庭院中还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甘甜,供日常的饮用。 尽管茅草屋破旧简陋,但韩翡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独自居住在这里,享受着宁静而自由的生活。 生活虽然简朴,但依旧充满了文化气息和生活情趣,只是,总是一个人的话,未免有点孤独。 特别是,家人就在不远处,但他却不能接近,只能遥望着。 推开木门,走进屋内,一股淡淡的木香扑面而来。 “坐吧,我去备饭”。 韩翡招呼着几人坐下,小鹿茸东张西望,十分好奇一个独身大侠的居所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韩翡放下短刀,十分熟练的去生火做饭,一点大家贵族的风范都没有,比起几年前更加亲切了。 鹿茗板着脸,坐在窗边一直看着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看谁。 气氛有点微妙,既平静的可怕,又显得格外温馨。 或许是嫌弃韩翡做饭太慢,突然,鹿茗起身走进厨房,很自然的搭了把手。 韩翡略微有点震惊,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继续洗着还算新鲜的蔬菜。 咕噜噜…… 锅中的清水渐渐沸腾起来,他熟练地将洗净的蔬菜放入锅中,简单地调味后,便开始炖煮。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汤便做好了,端到了窗前的小桌子旁,何千缘第一个挤了上去,咽了咽口水。 清汤寡水,也吃得津津有味。 水足,饭饱后,就该说正事了,首先,先把小孩子支走。 “来,小鹿茸,姐姐教你一套剑法怎么样?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好啊!姐姐我出去玩一会啊!不会走远的”。 何千缘朝徐啸杰点点头,便领着小家伙在门外,借着夕阳的光玩耍了起来。 实则,她的耳朵一直竖着呢,根本不舍得耷拉下来。 …… 屋外,欢声笑语,好不惬意;屋内,死气沉沉,好像明天就要发丧一样。 徐啸杰歪在摇椅上,手里捏着一杯茶,半天都不开口,故意晾着内心煎熬不已的两人。 韩翡的皱纹,已经拧在了一起,像是枯死的树根,盘根错节。 “……徐家主,您,大人有大量……” “哎呀……多年不见,韩家主怎么回事?偷偷得了那么好的滋补,怎么看着还是这么憔悴?” 在昏暗的灯光下,徐啸杰斜倚在破旧的椅子上,他的身影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雄狮。 他的眼睛半眯,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新的鬼点子,嘴角勾起一抹阴险而得意的微笑。 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似乎在嘲笑着周围的一切。 头发略微凌乱不堪,随意地披在肩上,更增添了几分狂妄和不羁。 双腿随意地搭在一起,一只脚轻轻摇晃着,仿佛在享受着某种快感。 突然,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仿佛随时准备起身发动攻击,慢慢俯身看向韩翡的眼睛,那个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酷和残忍,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一切弱点。 周围的空气仿佛,因为他的狂傲而变得压抑而沉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韩翡的心灵。 韩翡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这时候,鹿茗也不再装了,直接握住他的手,坚定的看着徐啸杰,无所畏惧的模样。 韩翡沉默片刻,随即反扣住鹿茗的手,抬起了沧桑的脸庞。 “徐家主,都是韩某一个人的错,放过我的妻儿!” 徐啸杰不屑的笑了一下,又将身子歪了回去,继续晃着腿。 “终于肯承认了?我还以为韩老先生要始乱终弃呢,也是,好不容易偷到晶源,复活了妻儿,怎么会舍得放手呢?” 温热的吐息,却显得格外寒冷刺骨,将处于下风的两人再次逼到了绝境。 “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剐冲我来就是了!早知道你们没安好心,当初就不该救你们,冻死最好!” 鹿茗咽着嗓子,尽量不把声音放大,免得门外的弟弟,不对! 是儿子,免得他听见了接受不了。 “茗儿,这是我的事,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韩翡着急的喊道。 “呵,你们夫妻两个真有意思……鹿茗姐,要不是你当时说漏了嘴,提及晶源一事,我还真不相信卫师兄给我的讯息是真的,真是多谢你了”。 徐啸杰扔掉茶杯,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惊得两个人一下攥紧了手,都下意识的看向窗外的鹿茸。 “你要是敢动我儿子,我就杀了你!” 鹿茗从座椅上弹起,抄起随身带着的弓箭,就要射穿徐啸杰的心脏。 韩翡死死压着箭端,紧绷的箭弦才慢慢松散下来,滴滴血流顺着他苍老的手流下来,落在黑漆漆的地面上。 “茗儿,要是伤了他,谁都活不了”。 徐啸杰既然能只身前来,背后必定少不了别人的支持,硬拼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徐啸杰拍拍手,认可的点点头,“还是韩家主识大体,我要是能发发慈悲,说不定那个小家伙还能活下来,鹿茗姐你说是不是?” 鹿茗双手拉着弓,却不停的颤抖,再也没有了力气。 手里一软,弓箭被扔在了地上,鹿茗落寞的坐了回去,坚强的眼角滑落一点泪。 韩翡抚了抚鹿茗的肩膀,然后转身,准备跪下请罪。 膝盖弯到一半,徐啸杰忽然扶住他的肩膀,恭恭敬敬地将他推回了椅子上。 “这大礼我可受不起,还是对着,你该说对不起的百姓们去吧!” “我……自知惭愧,不配面对苍生”。 “是啊,私自盗取晶源,违反天道……为了一己私欲而置苍生于不顾,致使冱洲大乱,你确实枉为统帅!韩翡,你可知错?” “韩某知错,也任凭处置,只是……能不能放过我的妻儿,他们是无辜的……如果长老们肯放过他们,韩某就算下刀山也没有怨言”。 徐啸杰转过身,向前走几步,摸了摸窗沿上的灰尘,摩搓着指尖,缓缓开口。 “你以为,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的?你还真有脸提要求,我没有第一时间刮了你们,已经是很留情面了”。 徐啸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一瞬间,屋内被闪烁的剑光照亮。 第182章 尽数绞杀 长剑划破苍穹,割断了几根干枯的发须,随着风,发丝慢慢落入尘埃之中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面对着那把锋利无比的长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长剑犹如一条银色的巨龙,在空中舞动,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 所幸长剑没有砍在韩翡的脖子上,但刚才他确实,免不得要害怕起来。 长剑砍下来的瞬间,他似乎能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因为,他的心中还有牵绊。 那把锋利的剑仿佛带有死亡的气息,寒光让人感到一阵强烈的寒意袭来,韩翡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握紧了身边人的手,心中默念着祈祷的话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他不知道那把剑,是否真的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逃脱这次劫难。 只知道,此刻他必须保持冷静和坚强,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勇敢地面对,为了自己的过错,也为了妻儿的存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漫长而煎熬。 只感觉到剑锋离自己的头皮越来越近,那种压迫感让韩翡几乎无法呼吸,他紧紧地闭着双眼,双手紧握成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肌肤的那一刻,韩翡突然感到一阵微风拂过自己的脸颊,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那把剑竟然停在了离自己头顶不远的地方。 他抬头看去,徐啸杰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默默看着他。 然后徐啸杰压着嗓子,说道,“冱洲长老韩翡,督职不当,现已将其本人及妻儿尽数绞杀……我会亲自汇报给上面的”。 韩翡并不清楚,徐啸杰为什么没有杀自己,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内心的坚韧和勇气,突然决定发发慈悲,也许是因为徐啸杰还有其他的考虑。 但无论如何,韩翡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庆幸,和感激。 刚才下意识地流了一头冷汗,此刻,汗水顺着韩翡苍老的脸颊滑落,滴在了黑蒙蒙的地上。 汗珠落下的一瞬间,徐啸杰已经收了剑,俯视着眼前这个罪孽深重的年轻老人。 徐啸杰出剑的速度很快,快到鹿茗都没来及反应,这场死亡的审判便戛然而止。 一向沉稳温和的鹿茗姐,此时也冷静不下来,喘着粗气,眼睛圆溜溜的盯着韩翡,一直锁在他的脖子上,估计是怕下一秒脖子就会被砍断,然后热腾腾的血液就会喷溅在自己脸上。 好在脖子还好好的,鹿茗掰着韩翡的脖子,检查了好几遍,才放心的瘫软在地上。 韩翡扶着鹿茗站起身,眼含老泪,带着一点哭腔,和颤抖的音色,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不杀之恩”。 “不必谢我,能坐上这个位子,我可再也不会这么好心……如果要谢,就谢她吧!” 徐啸杰透过窗户,看向那个在月光下蹦蹦跳跳的身影,在何千缘转过头来的那一刻,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扬扬头,示意事情办妥了。 …… 暂时休息两天,稍作调整一下身体,才能放心的继续赶路。 至少,要好好睡几个安稳觉。 两天后的傍晚,冱洲不知为何,又下起了大雪。 雪原的森林,在傍晚时分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宛如披上了银装。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轻轻地落在树枝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雪堆。 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雪地上,映照出一片温暖而宁静的光影。 几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内,听着外面雪落下的声音,那声音轻柔而细腻,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让人心旷神怡。 雪花落在屋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天籁之音,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宁静和安详,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而神秘的世界。 窗外的森林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静谧,树木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远处的山峦也被雪覆盖,呈现出一片洁白无瑕的景象,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场雪净化了,变得清新而脱俗。 屋内燃着火炉,热气腾腾的蒸汽从烟囱里冒出来,和雪花亲密交融,融为一体。 鹿茗把了把何千缘的脉,微微皱眉,眼神锐利的看着她。 突然问道,“徐家主,您这是给她喂了多少草药?我怎么有点摸不清楚她的脉象呢?” 在鹿茗疑惑的眉头下,何千缘挠挠下巴,十分镇定自若的移开眼睛,盯着窗外的落雪。 徐啸杰挠挠头,思索一会回答道,“二……斤?” “多少?你说多少???” 旁边玩着韩翡短剑的鹿茸瞪大眼睛,失声喊了出来,就差从椅子上蹦起来了。 “鬼叫什么?老实点……唉,真拿你们没办法……鹿茸,跟我出来熬药,快点!” “知道了,姐姐你别拽我啊!大侠,你的剑!” 在韩翡幸福的注视下,鹿茗拉着小弟弟走了出去,在小雪下点燃了大炉子,开始熬制解药的解药。 转过头,徐啸杰正一脸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估计是嘲笑自己的熬药水准退步了。 “真是的,都快忙到手艺退步了……” 那傻乎乎的样子,和刚才那个铁面无情的人,根本都联系不到一起。 韩翡也没有了之前的顾忌,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宛若一位长者该有的模样。 再怎么说,韩翡和徐老先生也算是老朋友了,勉强算是看着徐啸杰长大的,徐啸杰什么品性,他还是了解的。 但徐啸杰如今的模样,还是出乎了韩翡的预料,可以说,真的有点不认识他了。 “啸杰,韩某还是觉得,你以前的样子才是徐兄愿意看到的”。 提到父亲,徐啸杰的脸僵住了,眼神立刻变得冷峻,扫了韩翡一眼。 “是吗?我还以为你也会觉得,以前的我是个没用的废柴呢……他永远都不会这样认为的……” 眼看徐啸杰要发怒,何千缘晃了晃他的胳膊,凑到他跟前提醒道。 “徐啸杰,你不是有要紧的事要问吗?再不问的话,明天就要走了!” 徐啸杰这才松了眉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韩翡也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下去,就顺着何千缘的提醒,往下进行。 “不知二位,想知道什么?在下知无不言”。 “关于蓝家的,我想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 “在下知道的已经全盘托出,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韩翡起身,准备到屋外去帮着煮药,开了门又突然停下,看向何千缘。 说道,“姑娘,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做的错事一定会如数奉还的”。 何千缘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笑着说,“不,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没有人值得失望”。 韩翡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挂起了一抹笑容。 第183章 血脉相连 雪夜布满星星,微凉的风吹过脸颊,和落雪的声音此起彼伏。 和在意的人一起坐在屋檐上,享受着这宁静而美丽的夜晚。 雪花轻轻地落在彼此的头发和肩膀上,融化成一片片冰凉的水珠。 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星星在云层中闪烁,仿佛在诉说着夜的秘密。 微凉的风吹过脸颊,带着一丝寒意,却也带走了心头的烦恼和疲惫。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清新和寒冷。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被雪染白了,一切都变得那么纯净和宁静。 四周的树木在雪的装饰下显得格外美丽,它们的枝条挂满了厚厚的积雪,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衣裳。 自由的灵魂漫游在雪夜中,听着落雪的声音,感受着这宁静而美丽的夜晚。 彼时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和愉悦,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场雪洗净了。 这一刻,能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仿佛成为了这个雪夜的一部分,享受着这份宁静和美好,洗涤自己的心灵。 雪夜的美丽和宁静,是需要珍惜每一个时刻的,以及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丽和温暖。 冱洲的消融,和不稳定气候,都让这一幕美丽的景色,变得弥足珍贵。 趁着还有机会,人也还在,好好看看星空吧! …… “千缘,你以前经常这样看星星吗?”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这是你突发奇想的,闲情雅致在作祟吗?” 徐啸杰撑着头,侧卧在一旁,盯着何千缘的侧脸看,像是有意想窥探到什么。 “我就不能偶尔斯文一次吗?你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偏见?” 听徐啸杰幽幽的语气,好像是生气了,真是年纪越大越小孩子气了。 这都能生气? “好了,不逗你了,嗯……以前和哥哥经常看,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夜,干脆就直接在草地里或者树上睡着了,嗅着草香和风鸣,很舒服的”。 徐啸杰得到答案,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放下胳膊,仰面躺了下来。 小声的呢喃道,“真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这样看一看……” 突然,一个雪球砸了上来,将屋檐上平整的雪砸出了一个坑。 “大哥哥,下来陪我玩啊!” “别打扰人家,我陪你好不好?” “好,大侠陪我更好!” 听见这偏心眼的话,徐啸杰直接弹了起来,盘着腿,对着下面的小卷毛指指点点。 “嘿,这小子,真是见了爹就把所有人都忘了!” “你吃哪门子的醋?人家可是有血缘联系的,那是一辈子也斩不断的”。 徐啸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着急的问道。 “联系?那……这种联系,会持续多久?很准确吗?” “那当然,它就和天地间的灵气一样,都是永久相连……等等,你的意思是……” 何千缘突然接上了徐啸杰的思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激动的指尖都对着彼此点动起来。 “蓝氏祖籍的血缘!” …… 第二天清晨,在阳光下,雪原是一幅纯净而静谧的画卷。 天空如洗,湛蓝如镜,只有几朵轻盈的白云悠闲地漂浮着。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图案。 雪花在晨曦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它们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 微风拂过,雪地上的雪花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故事。 四周的树木被雪覆盖,枝头挂满了厚厚的雪,仿佛披上了白色的羽毛大衣。 偶尔有几只鸟儿在树枝间跳跃,打破了雪原的宁静,但它们的歌声却与这片雪原和谐共鸣,增添了几分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气息,但同时也夹杂着清新的松香和泥土的芬芳,这种独特的味道,让人感受到冬日的独特魅力。 这一幅纯净而静谧的画卷,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远离尘世的仙境之中。 在雾蒙蒙的光晕下,韩翡牵着鹿茸的手,站在门前,朝远处的两个人影挥手告别。 鹿茗围着围裙,擦拭着手里的厨具,默默走到了丈夫的身边。 “他们,能行吗?” 韩翡笑着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厨具,回到了自己往后余生的居所。 韩家人将晶源霸占了,就需要付出代价,那就是,永生永世不得离开这片森林,要一直守在这里,守着冱洲最后的一丝气脉。 至于其他的,就交给后辈去做吧,他们身上还有着血气,这是这个濒临崩溃的时代,最需要的。 按照韩翡指的方向,前行一段距离,便看到了城市的影子。 韩家隐退之后,蓝家兴盛了一段时日,然后突然就销声匿迹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如果真是巫马家从背后搞的鬼,将蓝家收入旗下,那就麻烦了。 因为,蓝家手里还掌握着晶源的一些碎片,当年韩翡抢夺的时候,意外将其损坏了,他只拿到了一部分而已。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蓝家的踪迹,先阻断暗地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势力,再做打算。 城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居住,大多数都搬离了冱洲,或者家破人亡断了后的。 想找到蓝家的旧址,还是挺容易的,即使是何千缘这样的路痴,也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找到蓝家的祖坟,人可以跑路,但坟墓可长不出腿来。 顺着血脉这一条线,来找到蓝氏家族,是眼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尽管,这样做有点丧良心,但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何千缘一路拱着鼻子,手里揣着一块银子,四处张望。 徐啸杰就跟在她身后,前前后后的到处跑腿,终于给自己累趴下了。 “我说……千缘,你确定这样行吗?我练一晚上功都没有这么累,快岔气了……再找不到的话,我就要躺棺材里了”。 何千缘吃饱了撑得慌,根本闲不住,“嘘,别这么大口喘气,气流都被你扰乱了……快了,应该就在……” 徐啸杰努力压制自己的喘息声,无奈的摇摇头。 笑着调侃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只小狗,在四处寻找大棒骨呢?” 何千缘捏了捏鼻子,走过去拉着徐啸杰继续走,“就你废话多,等会还要出力呢,你现在就不行了?” “出什么力?等等,你不是要……那个吧??” “你说呢?自己出的主意当然要亲自动手了!好兄弟共患难,不许跑!” “……我现在后海,还来得及吗?” 第184章 重操旧业 城郊地区,一块坟地之上,夜色暗涌时,直直地站着两个人影。 “千缘,你确定吗?会不会太缺德了?” “你想的缺德办法还少吗?快点,要是来人了就更下不去手了……放心,我可是专业的,开一个小小的洞就行,完事后再给复原就行了”。 何千缘撸起袖子,就要徒手去挖,徐啸杰赶忙提溜住她的衣领,给拽了回来。 “体力活我来,你帮我向老人家们赔个不是……半夜的时候别来找我就行!” “收到,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离开……无意冒犯,切莫怪罪,以后我烧的头香都是您们的!” “玩够了吧?站远点”。 徐啸杰拔剑出鞘,剑身轻颤,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随着内力的涌入,剑身逐渐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剑气纵横。 剑气所指,空气仿佛被一分为二,形成一道无形的剑刃。 这股剑气凝聚在剑尖之上,犹如一颗璀璨的星辰,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力。 徐啸杰瞄准目标,轻轻一挥,剑气便呼啸而出,瞬间穿透了前方的一切阻碍。 那股强大的能量,仿佛能够撕裂空间,让人瞠目结舌。 等徐啸杰收了剑,何千缘走上前一步,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开口。 “可以啊,力度刚刚好……等等,有点不对劲,怎么有股糊味?” “有糊味不是正常的吗?棺材板子烧焦了,估计就是这个味道”。 “不对,这是尸体的焦味!徐啸杰,我们这下是真的罪恶滔天了……” 徐啸杰目光呆滞了一瞬,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一脸的无辜。 “那我这个主谋是不是会下地狱啊?” “没事,我陪着你呢……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是赶紧干活吧!” 何千缘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安慰完徐啸杰,就埋下头干活去了。 徐啸杰心里一暖,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千缘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波动,自己体内的能量便如同晨曦中的雾气,悄然无声地在经脉间游走。 随着意识的引导,这股能量开始慢慢汇聚,它在丹田处翻涌,如同海浪般汹涌澎湃。 伴着呼吸的节奏,能量开始沿着经络流动,它像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滋润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当能量流动到指尖时,它变得轻盈而灵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它从指尖溢出,化作一缕缕青烟,这些青烟在空中缭绕,形成了一个个神秘的符文。 这些符文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语言。 随着能量的持续流动,这些符文变得越来越密集,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这张网笼罩了面前的整片地区,流萤闪烁间,心灵仿佛得到了净化,所有的杂念和烦恼都被一扫而空。 只剩下内心的宁静和平和,与自然,和宇宙融为一体。 何千缘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十分单薄,仿佛被抽干了一身的血气。 徐啸杰的眼眸倒映着这一切,不自觉的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和担忧交织在一起,将他的心房囚禁。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 “好饿啊……” “再坚持坚持,半个人影都没有,我们不会一点吃的东西都找不到吧?” 极寒之地,想要找到一点食物,真的好难。 “这街道上连个鬼都没有,肯定是没希望买到吃的了……还不如在树林里啃块树皮,至少能垫吧垫吧肚子”。 何千缘一路走一路耷拉着脑袋,摇摇晃晃的就差跌倒了,徐啸杰架着她的胳膊,肚子也一个劲的叫。 “有什么东西是你不吃的吗?真是替你心疼你的牙齿,跟着你也是受罪了”。 “你有功夫调侃我,不如省下这个力气去找点吃的,我快饿疯了……要是把我饿急了,就把你吃了!” 踩在落满雪的街道上,寒风凛冽,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而寂静的冬日仙境。 脚下的积雪柔软而洁白,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足迹,好似在诉说着冬日的故事。 周围的一切都被雪花覆盖,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的外衣,显得格外宁静而神秘。 寒风轻轻拂过脸颊,带来阵阵寒意,却怎么也吹不散心中的烦忧。 特别是,很饿的时候,心里真的很痒痒。 集市虽然很空荡,但还是很唯美的。 冰雪覆盖下的集市,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偶尔亮着的灯光在雪中闪烁,如同繁星点点。 空气中弥漫着雪花的清香,和寒流交织成一曲冬日的交响乐,让人沉醉在这美丽的氛围中。 “千缘,你这一次消耗这么多,还能坚持下去吗?你在听我说话吗?千缘?” 徐啸杰提起身子,疑惑的看着何千缘,她拱着鼻子,急切的嗅着什么。 “你在干嘛?” “嘘,别说话!我好像……闻到烤肉的味道了!似乎还有点熟悉……” 徐啸杰挑挑眉毛,半信半疑的闻了闻,“真的假的,你怕不是饿晕了吧……等等,好像真的是诶!你狗鼻子啊……慢点跑,等等我!” 没等徐啸杰反应过来,何千缘已经跑了出去,寻着香味的来源,追了过去。 …… 来到一处隐蔽的人家,大门紧闭,就只好走后门了。 说实话就是,没有后门,自己需要开一个后门。 何千缘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处矮墙角,麻利的翻了过去,徐啸杰拉都没拉住。 “你着什么急?等我找一下身上的盘缠,总不能白吃白喝……然后,再打个欠条,道个歉”。 何千缘趴在墙上,回过头,特意压低声音说道,“准备的这么充分?不如把这家人的棺材板也准备了吧!” 徐啸杰停下手里的动作,猛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里有死人,还正在被炙烤着?” “你还饿吗?” “唔……不饿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进去看看”。 翻墙入内,沉淀已久的血腥味瞬间攀上身体,钻入鼻腔里,将思绪占据。 “咔哒咔哒——!” 诡异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很像是什么金属在相互摩擦。 徐啸杰警惕的护着前面,拔出了长剑,划破了一丝的停顿,声响继续在耳边回荡着。 “小心,这东西很难缠”。 “你知道是什么?” “这几年……在各个地区都出现过,已经不足为奇了……官称——鬼傀儡”。 他这么了解…… 这么说,徐啸杰一直在各个地方徘徊,他要做什么吗? 傀儡行走时,其关节处的金属齿轮转动发出细微而有节奏的咔哒声,仿佛是一首机械的乐章。 这些声音随着傀儡的步伐起伏,有时快速而急促,有时缓慢而深沉,为傀儡的行走增添了一份神秘而诡异的氛围。 同时,他们口中流出的丝丝液体在空中轻轻舞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为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傀儡的动作虽然流畅,但却显得异常僵硬和机械化,仿佛每一步都在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规律。 它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感的流露,让人不禁感到有些不安。 在昏黄的日光下,傀儡缓缓的行走着,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氛围,不禁能感到一阵寒意。 何千缘猫在暗处,偷瞄了几眼,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不会是我们之前掘坟的事败露,他们被惊扰到了,来报复我们吧?” 徐啸杰拍了她脑袋一下,幽幽的埋怨道,“你不说那是你的老本行吗?怎么还失手了呢???” 第185章 肆虐的傀儡 在那漆黑如墨的夜幕下,一场剑与火的较量正酣。 傀儡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徐啸杰手中的长剑在空中舞动,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弧线。 剑光如同银色的暴雨,密集而迅猛,每一道光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它们在空中交织、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仿佛死神的咆哮。 剑光的冷冽和锋利,让人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它如同冰寒的剑气,穿透了黑暗,也穿透了傀儡无形的心脏。 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声暴怒的吼叫,随之在这冰冷的剑光中销声匿迹。 在这剑光四溅的战斗中,傀儡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梭,他们的行动一改之前的僵硬,突然变得轻盈而优雅,仿佛舞者在跳着一支致命的舞蹈。 他们的空洞眼神中,莫名的显得坚定而锐利,紧盯着徐啸杰的步伐,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徐啸杰的剑术已经出神入化,斩出的剑光极具美感。 它们时而如流水般连绵不断,时而如闪电般瞬间爆发,在空中舞动着,留下一道道璀璨的轨迹,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在这场剑与火的较量中,剑光成为了最耀眼的焦点,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激烈的战况不允许别人的插手,何千缘就躲在一旁,观察着局势的变化。 徐啸杰虽然占据上风,但这些鬼东西好像永远都打不完,即使碎成渣了也能在短时间内重塑身躯。 在他们之间,总有一股幽蓝的暗流在涌动,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好像,提线木偶的丝线一样。 看来,要斩断这些经络,才能真的把他们消灭。 趁着傀儡的背后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何千缘将扇子甩出去,扇面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划破了空气,发出“嗖嗖”的声响。 一个傀儡措手不及,被扇子划中了手腕,黑乎乎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 扇面在空中翻飞,时而如同锋利的剑,时而如同重锤,让所有的傀儡防不胜防。 清除阻碍后,锋利的扇子直奔那根根丝线而去,不一会就切断了大半。 联络被切断后,徐啸杰在正面迎击,也轻松了不少。 正当何千缘准备将剩下的尽数斩断时,在暗影里,她突然瞟到了一个黑影,正半举双手,操纵着暗夜下的一切。 谁?! …… 跳出墙,追到街头,黑影突然不见了。 何千缘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心跳如鼓,目光在黑暗中四处游移,试图捕捉那个消失的黑影。 寒风呼啸,卷起一阵阵尘土,使得原本就昏暗的视线,也变得更加模糊。 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小慌乱,她心里很清楚,那个黑影,就是今晚的关键。 一定要拿下他。 小心翼翼地前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风声在耳边低语。 怦怦跳的心跳声,也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仿佛在提醒着危险的临近。 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背后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只能再次沉下心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何千缘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个黑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仿佛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 她立刻追了上去,但那个黑影似乎并不想与她正面交锋,他敏捷地穿梭在黑暗中,时而加速奔跑,时而突然停下。 何千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始终无法抓住他。 在追逐的过程中,何千缘不断地观察着那个黑影的动作和举止,她注意到,他的衣袍上有一些奇怪的纹路,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标记。 这也让她更加确定,这人一定是与这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追逐后,成功地将那个黑影逼入了一个死角。 他背靠着墙壁,浑身没有透露出一丝惊恐,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将一张空洞无形的脸,对向何千缘。 “……” “你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吗?” “……” “不说…不说拉倒……那就把你打趴下,绑回去好好说!” 何千缘的眼眸闪过一丝失落,然后微微眯起,变得哀怨而执着。 她凝聚着手中的力量,再次挥出扇子,划破了这中间薄薄的沉寂。 但是,他没有躲,扇端擦面而过,将墨色的袍子掀起,定在了墙上。 几根断发,随着涌动的气流,慢慢隐入尘埃,激起千层醇厚浓郁的茶香。 何千缘愣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你……不是他”。 第186章 追逐蓝色的魅影 “千缘……千缘?” “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这是我第四次发现你偷懒了!” “哦哦……啊,好……” 何千缘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发呆。 眼神显得有些迷茫和迷离,似乎在凝视着虚无的远方。 表情也变得柔和而宁静,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境界,浅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往事。 身体松弛而自在,蹲在旁边,手指一直扣着地面,好像在写着什么。 徐啸杰收拾完残余下来的傀儡,探了探这家主人的鼻息,还好,只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看来,那人的目的不是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保不齐就是冲我们来的……千缘?喂,你的眼睛又直了!看我!嘿!” 在她发呆的那一刻,徐啸杰悄悄伸出手,指尖在她眼前轻轻一晃,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仿佛一记警钟,试图唤醒她的思绪。 何千缘微微一颤,仿佛从梦境中被猛然拽回。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从地上收回,落在了徐啸杰的脸上。 迷离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仿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徐啸杰看着她,无奈的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怎么了?又在发呆呢?” 何千缘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 她沉思一会,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饿昏头了……” 徐啸杰静静地盯着她愣了几秒,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些温暖和安慰。 徐啸杰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能猜到,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因为,这背后的事,已经挤压许久,深不见底了。 其余的,他不想管,也没有脑子记住。 徐啸杰温柔地看着她,说道:“无论你在想什么,只要你想说了,都不要憋在心里,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解闷罐子,随你怎么说都可以,怎么样?够仗义吧!” “是啊,你最仗义了,不像我……” 何千缘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还隐藏着一点愧疚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找到了一些安慰和力量。 徐啸杰好像没听见,也好像,真真切切的听见了。 这一夜,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彼此陪伴着,让时间慢慢流逝。 直到第二天一早,晨光熹微,洒到了他们身上。 …… 何千缘没有醒,继续昏睡了一天。 醒来后,感觉到深深的疲惫感,身体仿佛被重物压着,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锈了一般,难以动弹。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显得有些模糊,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 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她开始感到一阵强烈的口渴,喉咙干涩得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急需喝水来滋润干燥的喉咙。 便伸手支撑着自己,试图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了身,随便一歪脑袋靠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眯开眼睛后,何千缘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草香和马汗味。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透过车窗,看到外面依旧是一片银装素裹,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着,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 掀开帘子,一股寒冷的寒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探出头去,望向远方,只见远处的山峦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雄伟壮观,近处的树木也被白雪覆盖,仿佛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羽毛大衣。 马车在雪地里缓缓行驶着,踏蹄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何千缘爬到车的前端,见徐啸杰手持鞭子,不时地驱赶着马匹前进。 “嗯,你……哪来的马车?偷的?” “你醒来第一件事怎么就是污蔑我?车是那家人送的,说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除了以身相许……就只有搭上这一辆车,才能报答我们的仗义出手了!” “……你夸大其词的本事,真是一点都没退步”,何千缘扒着车帘,迎着萧瑟的风,让其肆意的溜进她的衣领里,瞬间就精神了。 “快回去,不嫌冷啊!车里有吃的,要不要垫垫肚子?” 寒风凛冽地刮过脸颊,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割破了宁静的冬日。 何千缘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试图抵御那刺骨的寒冷,鼻子在寒风中变得红彤彤的,仿佛被点燃的火焰,火辣辣地灼烧着。 伸手揉了揉鼻子,试图缓解那股瘙痒感,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不知怎么的,好像不太饿,可能是喝西北风喝饱了吧”。 抬头望向远方,只见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如同无数只蝴蝶在空中翻飞。 它们轻盈地飘落在地面上,慢慢的融入雪堆里,远处的山峦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雄伟壮观,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 何千缘深吸一口气,试图吸入一些温暖的气息。 然而,冷空气却像一把冰冷的剑刺入她的肺腑,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试图为自己取暖。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何千缘一个没坐稳,差点滚下去,当她好奇地探出头去,只见徐啸杰抚了抚马匹,准备要干什么。 “你这是要干嘛?” “你说呢?懒猫,冷还不知道多穿点……喏,接着”。 他走下车,从车厢里翻出一件厚厚的毛毯,递给了她。 何千缘接过毛毯,十分夸张的眨巴着眼睛盯着他,很不要脸的样子。 “少来这套,快进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遵命!” 徐啸杰故意皱着眉头,嘴角却抑制不住的上扬。 一抬头,看见了那一抹幽幽的蓝色光影,脸色愈加冷峻下来。 何千缘将毛毯裹在身上,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涌过全身,半合着眼睛,享受着颠颠簸簸的感觉。 寒风依然,在无情的吹拂着自己的脸颊,但好像已经不再感到那么寒冷和不适了。 何千缘缩回车厢内,重新躺下。 虽然车厢内有些寒冷,但她的心情却异常宁静。 在这片纯净的雪地上,仿佛可以忘却尘世的烦恼和喧嚣,享受永世的宁静和平静。 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风声和马蹄声,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和晃动。 这些声音和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和舒适。 渐渐地,呼吸变得平稳而深沉,再次陷入了梦乡。 车帘被阵阵无形的浪捶打,掀翻,然后又突然恢复沉寂。 偶然的几次机会,徐啸杰稍稍偏头,就能看见车厢里熟睡的她。 橘色的眼眸在暗自燃烧着,也许在企图,打破什么枷锁。 …… 走了许久,舟车劳累过度也不好,何千缘硬拉着徐啸杰休息一夜再走。 正巧,赶上极光露面了。 极光出现的时候,天空仿佛被一支无形的画笔轻轻涂抹,呈现出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卷。 那绚丽多彩的光芒在夜空中翩翩起舞,宛如一群身着彩衣的精灵,在黑暗中尽情挥洒着他们的魅力。 绿色的光带在空中摇曳生姿,仿佛是大自然的旋律在夜空中流淌。 它们时而柔和,时而热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神秘而美丽的故事。 紫色的光晕则像是仙子的裙摆,轻轻飘动,为这幅画面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色彩。 光芒在夜空中跳跃着,变幻着形状,好似是一幅流动的油画。 有时汇聚成巨大的光球,在空中翻滚着,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有时则分散成无数小光点,如繁星点点,点缀着整个夜空。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这神奇的光芒所感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秘而浪漫的气息。 远处的山峰在极光的映照下轮廓模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近处的冰雪森林在微风中摇曳,仿佛在向这美丽的景象致敬。 “真好看,以前和哥哥都没有机会看到过”。 “现在你倒是挺安稳的,怎么不着急了?是谁整天着急忙慌的赶着我走的?脸变得真快,和小时候一样”。 拉车的马匹躺在一旁,任由何千缘呼噜着它的鬃毛,占自己的便宜。 它的身体高大而矫健,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 皮肤光滑如镜,泛着银色的光泽,仿佛是月光洒在其表面的痕迹。 它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座移动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最为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它头顶上那个尖尖的角,这异化的方向,让它好似神话里的白泽兽。 也许,也能寓意着美好和平安。 这根角高耸入云,呈螺旋状弯曲,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表面附着着多种色彩,好似镶嵌着各种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使得它成为黑夜里无疑的焦点。 眼睛明亮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眼神中仿佛还透露出一种智慧与善良,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亲近感。 而它的毛发柔软而浓密,如同丝绸般顺滑,为其增添了几分优雅与高贵。 “哪有,和徐少爷比起来,我是望尘莫及的……是谁一堂课上能变八百回脸,被抓住了还死不承认的?唉,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要我帮你回忆……” 何千缘毫不留情的扒出了徐啸杰的风光往事,还顺带着摇摇头,唉声叹气的调侃道。 “怎么?要开启互相伤害状态了吗?来吧,这种事我还没输过!” 徐啸杰蓄满力,挺直腰板,准备大战一场。 简单来说,就是小孩子要骂架了…… 真是闲的没事干。 “咳咳……你上课睡觉偷吃东西,字写得还不如我用脚踩的,考试喜欢临时用功,训练能偷懒就偷懒……” 徐啸杰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好像这种鸡毛蒜皮,却十分难忘的回忆,永远都讲不完。 讲述故事的人,也是乐此不疲。 何千缘鼓着嘴,十分不服气的抗议道,“喂,字写的丑这种事也要算账吗?你哪里来的歪理!” “哦,那我换一个?” “怎么还有?我以前这么不老实吗?” “听好了……你偷拔学院的植株,是我陪你受的罚;忘写课业,是我慷慨解囊,将自己的偷偷换给你充数的;还有,你被打的皮开肉绽,是我背着你跑了几里地,以及……” 徐啸杰吸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吐槽,何千缘忽然抓着他的手。 问道,“我被打?你背着我跑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有印象,是在学院的时候吗?” 徐啸杰明显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神情像是一个隐瞒了许久的秘密,被突然揭发了的那种窘迫状态。 “……我……那个……你听错了,是……你被罚站……” “别想糊弄过去!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我听听”。 徐啸杰闪躲的眼睛,被何千缘死死的锁住,能移动的范围就只有她面前的那一点地方。 徐啸杰支支吾吾的,挤出半句,“真的没什么……” “事先说好,你要是敢骗我,就别想再和我说一句话,活活憋死你!” 盯着何千缘极其认真的眼眸,徐啸杰咬咬牙,也实在是不忍心骗她。 “这么狠心!好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就是,你被关进监狱的那一次……你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肯定什么都记不清楚了……要不,你再想想吧,多说无益”。 何千缘垂下眼眸,努力敲一敲脑袋,回想着当年的事情。 “好像记得,牢里的饭很难吃,又硬又少,抠搜的很”。 徐啸杰不可思议的眨眨眼,无奈叹口气,幽幽的说,“那你,总该记得,是谁把你带出监狱的吧”。 “不是……哥哥吗?那是谁……” 徐啸杰只是一笑了之,然后默默抬起头,看向遥远的星河,和那绚丽的极光。 眼睛溜溜转了一下,瞟见一抹蓝光的时候,下意识的停顿了一瞬。 “等你,追到那抹蓝光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下一刻,微风不燥,正好落在肩头,缓慢浮起的时候,正巧指向了那道光。 何千缘领会到了什么,默契的看了过去,将漫天的星光收入眼帘。 第187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天空灰蒙蒙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仿佛一层厚厚的白色纱幔笼罩了整个世界。 寒风呼啸而过,吹得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给人一种冷冽而清新的感觉。 马车在雪地中缓缓前行,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千缘,你确定是这条路线吗?我怎么感觉,我们越走越偏了呢?” 徐啸杰玄色的衣襟随风而动,扫过何千缘探出来的鼻头,痒痒的,滑溜溜的。 “额,大概……不,肯定是,相信我就是了!要不你歇一歇,我来驾车!” 何千缘再次跃跃欲试,想要挤到徐啸杰身旁,去拉绳子,被徐啸杰坚定的回绝了。 因为,这辆车,真的经不起折腾了,再掉一次沟,就真的散架了。 “你确定?你路痴的程度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再被你带沟里去……” “行吧……你可以怀疑我的脑子,但不能怀疑我的鼻子,还有直觉,它们告诉我就是这边……蓝家的血气,以及身上那股独特的腐臭味,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提及有关调侃的字眼,徐啸杰顿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道。 “这你都能闻出来啊!那你说说,他们身上是一股什么腐臭味?我参谋参谋,等逮到他们的时候,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怎么利用?嘲讽加威逼利诱?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小把戏了?” 徐啸杰调整一下坐姿,往旁边歪了歪,故作神秘的贴着何千缘的耳朵小声嘀咕。 “是……呵,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何千缘本来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一瞬间眯了起来,十分的不爽,手一抬按在他的脸上,将他推开了。 “我就不该信你……之前也是,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了,搁谁能忍住不胡思乱想啊!” 徐啸杰揉揉脸,勾唇一笑,顺势靠在了车门上。 “还以为你情绪有多稳定呢,提到他的时候,怎么还是会着急啊?” 徐啸杰背对着何千缘,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只觉得这话,怪怪的,还有点酸溜溜的。 “……谁说我是着急他了?我在意的明明是哥哥!” “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他?还不承认吗?真是个犟丫头”。 徐啸杰像是得逞一般,无形的尾巴摇得十分欢快,但他的背影冷冷的,感觉没有很开心。 是错觉吗? 只觉得,他越来越矛盾了。 “你闭嘴吧,好好赶你的车……不说算了,我自己回忆就是了,烦得很”。 何千缘撇了撇嘴,缩回脑袋,独自生闷气去了。 她走后,徐啸杰感觉到身后的温度低了一点,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换上了一副猜不透的面孔。 不知,他面对敌人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 穿越冰原,和无边无际的深林,终于迎面吹来了一阵清爽温暖的风,带着草木香和泥土的味道,将麻痹的鼻腔复活。 由于地壳的运动,冱洲与相邻的两大洲逐渐接壤,气候也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在这边界地区,隐藏的危机,只会多不会少。 枞洲本就富裕,人流量自然也就大,烟火气息在踏上它末梢的那一刻,就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了。 它供养着巨木森林,和最丰富的动植物资源,以及最多样的异兽种类。 虽然比起旧陆还是差了一点,但在九洲之内已经是最富足的存在了。 巨木深处有迷踪,一般人是绝对不会踏足这里的,保不齐就变成了某只异兽的盘中餐。 到达边界地区,就要更加小心谨慎一点,因为这里人多,不老实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徐啸杰将马车停好,硬拉着还睡得懵懵的何千缘下车,拽着她往街上走。 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洒落,这里的集市便开始热闹起来。 摊贩们早早地来到这里,摆好自己的摊位,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流。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吸引着过往的行人驻足品尝。 集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从新鲜的蔬菜瓜果到各式各样的日用品,应有尽有。 摊主们热情地吆喝着,向过往的顾客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除了购物的人群,集市上还有许多表演艺人,他们或唱歌、或跳舞、或耍杂技,为集市增添了不少欢乐的气氛。 难得见到的小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给集市增添了几分童真和活力。 这些,是别的地方想都不敢想的。 “你干嘛啊?你饿了就自己去找点东西吃吧,我不饿,想……哈~~再睡一会儿”。 徐啸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说,“小姐,你已经睡了两天了,还睡呢?你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病了,你都不饿的吗?” 他将手贴在她的脑门上,凉凉的,没感觉到发烧的迹象。 何千缘耷拉着眼皮,将他推开了,有点抗拒他的靠近。 “我没事,也不是想扫你的兴致,只是我真的没劲动弹了……你还是自己去吧”。 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徐啸杰好不容易重新燃起来的购物欲望也熄灭了,愈加担心起来。 “好吧,那我给你带点吃的,你休息休息……有事告诉我,不许自己扛,听见没?” “嗯嗯……你快去吧,可惜这热闹我是凑不了了”。 过往的人热热闹闹,这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有点心酸。 徐啸杰再三叮嘱,最后才不放心的走到了不远处,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看。 何千缘忍着心中愈发强烈的欲望,爬上车闭目塞耳,试图将集市上新鲜的血腥味,和对于自己来说垂涎欲滴的鲜肉屏蔽在外。 “呼呼……不行,要忍住……忍住……”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肌肤里,血丝蔓延出来,开始缠绕她的心间,窒息感如此熟悉。 牙齿相互摩擦的时候,抑制不住的冲动开始躁动,实在是受不住了,就咬住自己的嘴唇,吸一口瑟瑟的血。 这一口老血,可是真的救命用的,不过救得是别人的命罢了,也没有什么区别,对她来说。 她本来就已经死了,何谈什么救不救的,又有谁会来救呢? 始终都是问题,还不如自己捞个清闲,省了麻烦。 …… “哎,这菜挺新鲜的啊!老板怎么卖的?” “是不错,给我称二两……哎!谁啊!跑这么快投胎啊!” 站在菜摊前正挑菜的人,突然被身旁一阵迅疾的风吹得东倒西歪,便破口大骂起来。 跑得太快,前面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刚想弯腰捡,一个高大的身影压在了小顾客的头上,一时间竟喘不上气来了。 “多谢……不过,麻烦你闭上自己的脏嘴,别吵到她了,行吗?” 徐啸杰阴着脸说客气话,反而更加可怕,让人忍不住打哆嗦。 “好好……没问题,我,我闭嘴,闭嘴”。 那人缩着脖子,恭恭敬敬地把小包装递给徐啸杰,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集市了。 徐啸杰轻轻叹了口气,甩甩头,才往回走。 “我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发脾气……千缘,我回来了,买了你最爱吃的甜点!” 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徐啸杰又换上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容,尽管有点累,但也不想两个人一起累。 “嗯?我又睡着了……你买了什么?我看看……” 何千缘抿着嘴,藏起嘴上的伤痕,拆开了包装,油香的味道是这般熟悉,这般…… 苦涩且甜蜜。 “怎么了?不喜欢吗?” 何千缘的表情,有凝重,也有庆幸,复杂到猜不透。 “没有,就是……好久没吃过了,有点不敢相信而已……要是真有这么一大摊摆在我面前,就算是做梦,我都会流口水的好吧!” 她突然抬起头,抿着嘴笑了,这让徐啸杰提着的心稍稍安稳一些。 “笑得比哭还难看,还不赶紧开动?别抢,都是你的,看你这馋样”。 何千缘忍着口腔里的不适,硬往嘴里塞,大半包都吃进了肚子。 虽然不解饿,但至少能填一下肚子,自己不会再胡乱想。 两个人吃饱后,就连碎渣都没浪费,全都喂给了马匹。 “饱了吗?千缘?你不会真的没吃饱吧?” 何千缘手里一直攥着包装纸,不停的揉搓,好像还没满足的样子。 “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更好吃的味道,你信不信?” 她的眼眸微微泛红,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什么味道?哎,你突然拽我干嘛?小心别摔着!” 她像只嗅到猎物的猛兽,直奔猎物而去。 穿越拥挤的人潮,突然来到一片开阔的地界,视野都变得开阔起来。 好像,是在进行什么祭祀活动,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在这祭祀的日子,人们聚集在江边,形成一片热闹而肃穆的人群。 他们或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或手持香火、供品,脸上洋溢着虔诚与期待。 咚咚咚…… 随着鼓声祭祀的开始,鼓声、歌声、诵经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江边,为整个祭祀仪式增添了庄严而神秘的氛围。 人们依次上前,向江河献上供品,祈求江河神灵的庇佑和保佑。 他们或会撒下花瓣,或会倒上美酒,或会点燃香火,以此表达对江河的敬意与感激。 在祭祀的过程中,人们还举行各种仪式和活动,如舞蹈、戏曲、杂技等,以此向江河神灵展示人类的才艺与诚意。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平常且热闹。 五年来,人类的安全感越来越弱,慢慢的,也开始寻求一些稀奇古怪的祈祷措施,来为自己的无奈打掩护。 其实,就是变相的不想作为而已,找什么借口都没有用,结果还是一样的。 无数的食物被投进江里,到头来还是有许多人吃不饱饭,却还在理直气壮的埋怨上天不公,没有给予任何的帮助和宽恕。 就算是这样,人类也还是没有停下,这错误的祭祀仪式,周而复始的犯错,再埋怨,再犯错…… 用食物填满内心的空虚都还算是好的了,这一次,更加疯狂。 祭品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这种远古时期的招式,尽管已经陈旧已久,还是被毫不犹豫的启用了。 露台之上,恐慌的灵魂在悲鸣,所有人都在视而不见,但有人不能,那钻心的呻吟直直地灌入耳朵里,回荡在心房,经久不散。 他们的手腕被绑的擦出血,浓稠的味道经过江水的冲洗,变得微弱。 却还是,被何千缘自己那该死的鼻子,给捕捉到了。 徐啸杰鄙夷不屑的扫了一眼,转而看向何千缘愈加难看的脸色,轻声问道。 “不看了吧?这种事,就算今天遇不到,也还是会发生”。 “……那就,不救了吗?”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徐啸杰衣襟也开始哆嗦,但徐啸杰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改变。 “救?我曾经无数次的拯救过,却也无数次的失望过,以及倦得很了……我不想你再经历一次,这次就听我的……走”。 他锁住何千缘的手,拉着她刚走几步,却发现她纹丝未动,只得无奈的又退回去。 她的手紧紧缩成团,和她的心一样,很是不甘心,也过度的倔强,不想认输。 “……你非要如此的话,那就,下不为例……先说好,我永远都不会再为了这种破事,浪费一丝丝的感情了”。 徐啸杰抹掉她的眼泪,拔剑跳到了屋檐之上,迎着朝阳,蓄力一斩,将祭祀的露台彻底粉碎。 底下熙熙攘攘的传来骚动,先是惊讶,然后是激烈的争吵,最后一致认为,是天神下凡,终于显灵了。 便开始不分状况的纷纷磕头,齐刷刷的一拜再拜,虔诚的很,几乎忘记了已经趁乱逃走的祭品。 “哼……有病”。 徐啸杰冷漠的俯视着一切,估计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又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早就麻木的人,能期待他有什么反应呢? 不把他们都杀了,已经是留足情面了。 人群骚乱不堪,世道人心险恶难测,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如此寒心。 何千缘蹲在角落里,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腕,努力将自己囚禁成一团,看向江河日下的时候,心中闪过怀疑,闪过犹豫,唯独没有对自己的放过。 五年的自我禁锢,好不容易打造的舒缓心态,在这一刻,又分崩离析。 也许,自己真的错了,忍不下去的时候,应该适当的放手。 可是,还在跳动的,温热的心告诉自己,她不想再认输了。 第188章 蔓延的足迹 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青砖黛瓦,飞檐翘角。 街道上车马络绎不绝,马车、轿子、牛车等各种交通工具穿梭其中。 马车夫挥鞭催马,轿夫稳稳地抬着轿子,牛车则慢悠悠地前行。 街道上的行人也络绎不绝,他们或穿着华丽的官袍,或穿着朴素的布衣。 商贾们在街边摆开摊位,售卖着各种商品,从丝绸、茶叶到陶瓷、药材,应有尽有。 小贩们则叫卖着各种小吃和茶水,香气四溢,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只不过今天偶尔特殊的是,一辆疾行的车从未想过停下来,感受一下这生机的气氛。 前头的独角马匹无声前行,车厢内也是寂静无声,整体给人一种煎熬的感觉。 一路走到一户人家面前,才急切的停下来,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徐啸杰下了车,走到紧闭的大门前,透过门缝飘散出来的霉味,已经很清楚的说明,这户人家已经空了许久,人肯定也早跑了。 他垂眸思索一会,还是走上前,打算将门推开,不巧的是,这一家子滑头逃跑的时候还没忘了锁门。 难道,是为了留着这一片荒荒养老吗? 四下无人,徐啸杰也不想费力气去爬墙了,贴手上去,打算暴力破坏,反正蓝家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用上了。 “徐啸杰,你要干嘛?打碎门会引来麻烦的,我懒得和他们周旋,还是我来吧”。 “你身上不疼了?昨天你溜溜的疼了一宿,还以为你不会这么早醒呢……那你来吧,你有什么办法?” 只见一脸憔悴的何千缘,勉强挤出一张笑脸,从袖子里变出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在徐啸杰面前晃了晃。 “我可是专业的”,她挽好袖子,一头扎了下去,认真的撬锁。 “你还有这项技能?怪不得……以前总听说学堂的膳堂,会大半夜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当初还以为是学院里的小家伙们偷溜进去偷吃……原来,是你半夜嘴馋啊?” 徐啸杰靠在墙壁上,弯下腰凑在何千缘耳边,欠兮兮的调侃着。 “膳堂?怎么可能是我,每天都补课补到半夜三更的,哪有精力去偷吃东西啊?而且要是我总白吃白喝,自己的良心早就过不去了……我当时虽然穷,但还是讲点原则的,最起码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随便拿……嘿,撬开了!” “哦……是吗”。 随着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久久无人问津的院落,再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 满面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它安静的伫立在这里,仿佛被岁月遗忘在时光的长河中,有时候会轻轻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变迁。 朱红大门上的铜环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推开大门,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和些许荒凉的味道。 院内的石板路已经长满了青苔,脚下传来阵阵湿润的感觉,仿佛能听到岁月的低语。 院内的房屋大多已破败不堪,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露出了斑驳的木梁。 墙壁上的壁画早已褪色,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轮廓,让人不禁想象起当年的华丽景象。 窗棂上挂着几缕枯萎的藤蔓,随风轻轻摇曳,给这寂静的院落增添了几分动态的美感。 院中的花园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原本姹紫嫣红的花朵早已凋零,只剩下几株枯萎的树木在风中摇曳。 池塘里的水也早已干涸,池底的泥土龟裂,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衰落。 整个院落充满了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好似时间在这里凝固,让人不禁陷入沉思。 偶尔有几只小鸟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这份宁静,却又增添了几分生机。 在这里,可以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沧桑,和时间的无情逝去。 “已经荒废许久了,四处看看吧,能找到什么就找到什么”。 徐啸杰朝何千缘点点头,便独身往内院走去,何千缘留在外院四处都留意一番。 好像除了一片的衰败,什么都没有。 闭上眼,感知万物的呼吸,试图找到一点前人的足迹。 暖阳携着微尘,在风中漫舞,慢慢地汇聚成一团光束,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 跟着指引走,来到一口枯井跟前,枯草已经将它埋没,隐约可见它的轮廓。 拨开草丛,爬满苔藓植物的井口显露在眼前,好像一位满怀心事的老者,已经在这里孤独的等待了太久太久。 见了鲜活的面孔,一时间老泪纵横,含着晨露的泪花便绽放起来。 井里的死水味很浓郁,长期无人打理就是这样的,那说明这家至少空了半年以上了。 何千缘怀着一点点好奇,探出身子,向黑漆漆的井里看去,这一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明明表面上看去没有任何问题,也感应不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是刚才那一眼,却看见了一张狰狞的面孔,早就已经腐烂,看不清五官的位置了。 伸手摸了摸井口,才发现有一层结界,细微到不贴着脸根本发现不了。 能设下这种结界的,没有几个人,屈指可数。 可是,何千缘能想到的都远在千里之外,除非是…… “千缘!快过来,这里!” …… “怎么了?” 何千缘急冲冲的跑过去,在偏堂的门前,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徐啸杰单手背在身后,侧身看向何千缘,眼睛里隐隐约约夹杂着些许血丝。 黑乎乎的血液染黑了地面,和旁边挂着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屋内一片狼藉,家具被推翻,物品散落一地。 窗户敞开着,寒风呼啸而入,吹动着悬挂的窗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墙上的画像歪斜地挂着,似乎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晚了一步……别进来了,脏”。 何千缘刚想跨进去,被徐啸杰拽着胳膊,硬拖了出来。 “徐啸杰你松手,我从小就是干这个的,有什么关系?快点,撒开,别逼我发火”。 徐啸杰低着头就是不肯撒手,何千缘一根根的掰着他的手指也无济于事,一狠心弯腰把牙磕了上去。 “嘶!你属狗的啊,乱咬人!” “松不松?” “……好了!输给你了,想进就进吧……” 徐啸杰捂着手腕,压着嗓子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了。 “喂,你去哪啊?徐啸杰!奇怪……” 何千缘并没有太在意,毕竟徐啸杰的脾气本就是和小孩子一样,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何千缘检查完屋子,什么有用的都没有找到,灰溜溜的走出来时,徐啸杰又不见影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人呢?还没告诉他井里是东西呢……算了,先把尸体捞上来再说”。 何千缘又走回井旁,弯腰一看,尸体不见了! “怎么回事?谁动的手脚……” 仔细看,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些许滴落的粘液,像是尸体被泡发的那种组织液,臭烘烘的准没错。 何千缘站起身,再次感应四周的波动,确认除了他们来过这里,再没有第三个人来过了。 想到这,浑身都开始发麻,恐惧感袭上心头,慢慢地将心里的防线突破。 “……徐啸杰,你到底要干什么?” …… 虽然不能确定,那口井里的腐烂尸体就是蓝家人,但至少能知道一件事,徐啸杰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甚至他的心思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其实,也是能理解的…… 五年的孤独和寂寞,以及各种各样的无常和失策,足以将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变成冷漠无情的一代君王将相。 可悲的是,这是他曾经最讨厌的一类人,那时候的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在自己成为了那个最讨厌的人。 何千缘真的很想亲口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能让他丢弃自己的原则,去吃力不讨好的掩盖这个真相。 可是,她不能,他也不会说,不敢说。 也许,这句话说出口,一切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所以,能怎么办呢? 咽在肚子里,自己消化去吧! 接下来的一段路,真的就是煎熬,彼此之间谁都没有主动说话,除了偶尔搭几句话,就再也没有交谈了。 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都没有遇见,顺利了许多。 如果接下来都是这般顺利,反而更让人怀疑起来。 何千缘一直都有注意到,街上的人在有意无意的回避他们,好像不用靠近,就知道是谁来了,纷纷避难似的躲起来。 要是说枞洲百姓都认识徐啸杰,也还说得过去,但可疑的是,他们的神情不是敬畏,而是…… 真真切切的害怕,惊恐,那种神态大多是面色发青,眼神飘忽,如僵尸般游荡着。 也有可能,是中了毒,毒气在体内堆积淤血过久散不去。 何千缘不放心,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溜到了一家铺子前,悄悄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 老板面色死灰,皮肤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血色,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双眼深陷,眼眶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眼球呆滞无神,毫无生气,好像失去了灵魂。 “老板,最近生意好吗?快到深秋了,要注意身体啊,别弄得自己气血不足……乱吃什么药,可就不好了……额,您倒是理我一下啊……算了,这包梅子干多少钱?喂,我……” “千缘,你买什么呢?偷偷摸摸的”。 何千缘一时心虚,赶紧调整姿态,歪靠在铺子的台面上,将打包好的东西举起来给徐啸杰看。 “我嘴馋了嘛”。 “果干?你怎么突然馋这个了?想吃的话我给你买新鲜的梅子吃,走吧,快到家了”。 徐啸杰挑挑眉,仿佛要质问她一样,他的表情严肃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和怀疑。 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撇,显得有些生气,目光紧盯着何千缘,仿佛要看穿她无力的掩饰。 他的语气低沉而有力,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双手叉着腰站在面前,显得非常威严,似乎一点隐瞒都不被允许。 店老板在看见徐啸杰那双锐利的眼睛时,脸色忽然红涨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显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抄起旁边的招牌就把头埋了起来,开始打起了哆嗦。 “老板,你这是……” “别理他,看样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以面示人罢了,跟我走”。 何千缘还没弄清楚情况,徐啸杰突然横插一嘴,自顾自的抛下一块银元,拉着何千缘就往回走。 何千缘被钳着手,连回头都十分勉强,只瞥见一抹余角,店老板瞄着徐啸杰的背影,确保距离足够长了,才幽幽的探出头,继续装死人。 “徐啸杰,松手!你,你弄疼我了……” “乖乖的,别闹,回家就好了”。 “回谁家?我家早就没了……” “我们家”。 “……” 何千缘使出浑身力气,才没有挣脱分毫,身体虚的实在是不敢恭维。 之前就算再累,一般只要睡饱吃足了,就会神清气爽,什么事都没有。 如今,倒是越来越虚弱,这感觉好像被遏制住经脉,封住了气穴。 何千缘偷偷的给自己扎过几针,可惜都没有用,似乎是肚子里的蛔虫,和本体没有什么关系,外力和内力自然都用不上了。 她也想过割开皮肉看一看,但一个人动手的话还是难度太大了,不像之前有人帮自己,疼个几天几夜就完事了。 这次不一样,很有可能剖开了就回不去了,那这样的话,死都死得这么难看,那对于何千缘来说,是真的很难接受。 所以是很愁人,她不知道怎么办了,以前当活死人给人跑腿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的无力感。 左右都不是,伤害还是拼死一搏,好像都没有胜算,她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去冲破这一切。 如果,是说如果,到了最糟的那一步,比如,这一切都是徐啸杰设的一个局…… 她也是会,毫不留情的开启杀戮。 …… 被徐啸杰一路贴心的呵护着,什么都没有捞着调查,直到马车行至一所诡异的宅院,才把滚滚转的轮子停下来,好好歇一歇。 久别重逢,家的方向在晨曦中愈发清晰。 透过晨雾朦胧,母亲的身影在门前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温馨而宁静的画卷。 深秋的黎明,天边渐渐泛起淡淡的曙光,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淡淡的蓝色。 微风轻拂,带来了几缕凉意,却也吹散了心中的疲惫与迷茫。 马车缓缓停下,行旅的车轮在这一刻也仿佛找到了归宿,静静地停在了家门口。 徐啸杰走下车,母亲李婵便快步迎了上来,轻轻抱住了久未归家的游子。 温柔的问候道,“回来了,路上累不累?怎么又瘦了一点?” “没事母亲,至少,我回来了”。 深秋的黎明,虽然寒冷而清冷,但母亲的爱却如同阳光般温暖,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但在一双血红的眼眸看来,这所看似温馨的住宅,半空中却飘浮着丝丝缕缕的鬼泣,一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何千缘睁大眼睛,审视着这一切,心中不免裂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 蔓延的失落,在疯狂的生长。 第189章 逐渐显露尾巴 枞洲的森林在深秋时节,仿佛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林间,斑驳陆离。 树叶在秋风的轻抚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大自然的乐章。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松木香。 偶尔有几片落叶随风飘落,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终轻轻地落在地面上,为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悠远。 山脚下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流潺潺,仿佛在诉说着秋天的故事。 漫步在森林中,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每一步都踏在落叶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是大自然的低语。 抬头仰望,只见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美得令人窒息。 这里既有大自然的壮美风光,又有诗意的柔情蜜意,每一处景色都让人流连忘返,仿佛置身于梦幻的仙境。 明明没感觉从燚洲出来有多久,时间流逝的却这般快,一眨眼,从盛夏都跳到深秋时节了。 乍一眼看向远山,还有点恍惚,毕竟这个季节的枞洲美得不真实,说是璀璨的彩石也不为过。 景色美的时候,原该人也跟着心情愉悦,但何千缘总感觉整个枞洲都死气沉沉的,除了满城飘香的稻谷香,就是流淌于下层的阴沉气流。 每呼吸一口,都感觉置身于封闭的空间里,闷闷的窒息感。 她实在是喘不上气,脸色越来越难看,而徐啸杰似乎没有放她自由活动的意思,整天都拉着她东窜西窜的看风景。 何千缘是很喜欢大自然,喜欢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意境,但那是在身心自由的前提下,至少要自己能做主,而不是被强迫。 不管是谁,只要管束的太过,何千缘都会耷拉着脸,把不开心写在每一寸皮肤上面。 但这次不一样,她不敢,她还是第一次在熟人面前如此的谨慎。 徐啸杰的变化真让人担心和害怕,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也不能得知他以前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总之,万事小心,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就把他拉出来,不能让他越陷越深。 何千缘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到哪里就停一停,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就好。 如果非要说一个计划的话,那就是,最大限度的改变人类的生活态度吧。 至少人类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懒懒散散,什么都靠着一点侥幸,和无知的求神拜佛来支撑。 如果真的有用,那就没必要存在什么功法和管理手段了,人人拜佛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好是自然的,只是怎么可能呢? 要想改变一代人,或者几代人的思维方式,是真心不容易,大概率会是一场空,还会背个千古骂名,吃力不讨好。 何千缘也没有什么信心,毕竟前人的经验教训已经说明了一切,但她还是想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就算成功不了,也算开了一个头,后代再努力的时候多少能轻松一点,就算没有白活一场。 你也许想问,何千缘一个底层普通百姓,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吗? 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出挑,不像是她这样的人该有的思路,太假了一点,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存在吧! 我想说,你怎么能百分百的确定呢? 你是神吗? 你能知晓一切吗? 偌大的世界本身就充满了奇迹,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奇迹般的人出现吗? 历史上以及现在,都会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人,他们也许不被人们熟知,甚至留不下一个名字,但他们的的确确的存在过。 既然存在过,就不算是太虚假,至少我还是这样认为的。 何千缘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唯一的念想,就是实现和哥哥的共同梦想——让这个美好的世界,能多存在一天是一天。 她还有许多风景,没有看过呢。 不论成败,便能所向披靡。 要是实在改变不了什么,也没必要过分自责,至少自己可以坦荡荡的说,问心无愧。 …… 徐府这几年,是真的辉煌了。 倒也不是很俗气的那种感觉,像什么宅院的中心是一座宽敞的庭院,庭院中设有假山、水池、亭台、廊榭等景观,构成了一个低俗的微型山水园林。 什么假山上还绿树成荫,水池中荷花婷婷玉立,亭台和廊榭为人们提供休息和品茶的场所。 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徐府通通都没有,唯一丰富一点的也就只有徐啸杰的书房了。 书房内藏书丰富,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和文玩,布置得温馨而舒适。 一看就是精心布置的,而且有人经常打扫,一尘不染的。 府里也没有多少人,除了老夫人李婵,就只有前家主的侍卫钟叔,以及几个洒扫的人,倒也清净的很。 整天待在一个地方,出也出不去,都快发霉了。 在府里还算自由,能随便到处逛逛,这间书房便成了何千缘经常光顾的地方,许多古怪的东西还是很有趣的。 徐啸杰有心收集这些,估计就是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为了排解一下内心的空虚,这和许多人养动植物是一样的,无非是转移注意力而已。 “古画,瓷器,金器……文房四宝?看来他还是死性不改,一直喜欢这些东西,但也没见他成绩有多好啊?难道只就是传说中的,单纯你喜欢它,而它丝毫不给你脸吧?” 何千缘宅在里面,左摸摸右看看,既然徐啸杰不许自己出去,就只能自己找点乐子咯。 她还就不信了,这傻小子能一点纰漏都没有,非要将他打回原形不可,居然在自己面前还装,到时候有他好看的! “……也许,他以前的主要目的,只是想借助这些东西,逃避徐家主的逼迫吧?哎,李夫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何千缘正看得出神,一回头就看见了李婵笑盈盈的盯着自己,好像已经来了许久。 “想起书房今天还没打扫,来看看,正巧碰上你了,没吓到你吧?” 李婵和蔼可亲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仿佛春日里的暖阳,给人一种亲切而温暖的感觉。 她的话语温和而亲切,语调平缓,仿佛一阵轻柔的微风,吹过人们的心田。 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说话时总是能够准确地把握对方的情绪和需求,也善于倾听,当别人说话时,她会认真地倾听,时而点头微笑,时而发出会心的笑声,让人感到备受尊重和重视。 在交谈中,她还会不时地穿插一些嘘寒问暖的关心话,让气氛更加轻松一些。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仿佛银铃般动听,但也不失风范,总是控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只不过,何千缘的戒备心一直很高,笑得有些僵硬。 “呵呵,李夫人……真是健谈,没看出来啊?” 李婵似乎是看出了何千缘的窘迫,莞尔一笑,“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很亲切,想多找你聊聊天……已经很久没这么,推心置腹的聊一聊了”。 说到这,她的标准微笑黯淡一瞬,应该是想起亡夫和大儿子了。 “额……我该说点什么才好呢?要不还是寒暄一下,会不会太假了?” 正当何千缘在心里嘀咕着,要怎么应对这副场景时,李婵已经自愈好了,又挂上了标志微笑。 “不说这个了,你还没有见过这些小玩意吧?小杰也真是的,三天两头的拉着你跑,今天难得有空,我带你看看”。 李婵热情似火的表情,丝毫没给何千缘拒绝的机会,没反应过来就被拽了进去。 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何千缘猛的一晃都没站稳脚跟。 其实,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太虚了。 李婵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这些文玩,一边和何千缘闲聊。 许是一个人待久了太无聊,她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得何千缘头疼。 “小杰每次外出办公,少则都需要十天半个月,回来时都会带着一两件小玩意……搁在这里他也不常把玩,就这样放着,慢慢的都攒了一屋子……我知道,他只是想缓解压力而已……” 眼看李婵的眼角处会聚集一汪晶莹的泪珠,它们在眼眶里轻轻晃动,仿佛随时都会滑落下来。 何千缘揪着心,实在是不想看见这滚烫的眼泪落下来,因为她真的不太会安慰别人,万一说错了话,会有什么后果真不好说。 “李夫人,你……那个……” 何千缘支支吾吾的说不全话,仿佛该掉眼泪的是她自己才对,急得满头汗。 她还是喜欢自己之前迟钝的模样,至少不会这么共情别人的痛苦,也让自己不舒服了。 真是活该,自己这个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 李婵本来低垂着眼帘,突然笑出了声,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她这情绪起起落落的,变化还真大,何千缘的小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是我失言了,姑娘你别介意……哦?它们来了,等我一下”。 这天的清晨,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降落在院子里,为这宁静的深秋黎明,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它们在枝头跳跃嬉戏,仿佛在诉说着清晨的趣事,声音清脆悦耳,回荡在空荡的院子里。 天空渐渐从朦胧的灰色转为淡雅的蓝色,东方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曙光,将天边染成了一片淡淡的橙红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曙光逐渐扩散开来,整个天空都被点亮了,呈现出一片美丽的渐变色彩。 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地面,将万物染成了一片金黄。 落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在晨光照耀下也显得更加娇艳动人,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李婵拿起放在走廊的小罐子,招招手,小鸟就蹦蹦跳跳的飞到她身旁,抢着吃她手里的食物。 美人配美景,是真的赏心悦目。 只是何千缘总觉得不太对劲,也走上前一步,学着李婵的动作引着小鸟来吃食。 小鸟十分热情的凑了过来,用自己的小嘴啄着米粒,时不时还啄一啄何千缘的手心。 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嘶!你咬我?” 何千缘手上一抖,米粒掉了,小鸟也飞了,只剩下手心里的一个小坑,居然…… 生生的啄下去一层皮肉,好可怕! 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鸟,嘴里至少长着两排尖锐的牙齿,才可能咬出这样的伤口。 要说是异化的效果,勉强能接受,但李婵镇定自若,还有点兴奋的神情,让何千缘不得不有些怀疑。 李婵笑着将小鸟捧在手心里,贴着脸说,“没事,它们只是比较调皮而已,一会给你包扎一下”。 何千缘回以微笑,捂着手里的血迹,暗自发怵。 没事才怪! 非要它们杀人了,才管制吗? 说你是无心的,谁信! 怎么办? 现在谁都要防着,这日子没法过了,累都累死了。 …… 徐啸杰很忙,只有晚饭的时候才能赶回来,应该是在处理要紧的事务。 会是什么呢? 何千缘出不去,在府里也抓不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问一问,只能寄希望于无处不在的小生物们。 虽然不是所有的都那么友善,通常都是骗到食物,或者戏耍她一下就跑了,一点都不讲信用。 特别是一种红灰色羽毛的鸟,它们最坏了,好几次差点怼到脸上,戳瞎她的眼睛。 苦寻无果,何千缘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又连吃了好几天的苦药病号饭,死的心思都有了。 这晚徐啸杰回来的很晚,用过晚膳后府里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活动。 就连平常死死看着自己的钟叔,也不见了踪影,他那张苦瓜脸,和总是挽着一把旧刀的硬板身形,真的是看够了。 何千缘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管发生什么了,她今晚必须跑出去。 她偷偷摸摸的爬到墙角,努力蹬着腿往上够,眼看就要成功了,突然觉得脚上被什么东西勾住了,缠得越来越紧。 一回头,在朦胧的月色下,寒风萧瑟,吹起一头杂乱不堪的乱发,露出一双绿莹莹的眼珠,还伴随着阵阵低吼在她的小腿上蔓延。 “……你好啊!能不能先松开手,我是出去给你……买糖吃的,你喜欢吃糖吗?” “呜哇哇……哇哇哇……” “行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开打呗”。 何千缘一边用力往上爬,一边使劲的乱踢腿,几脚下去将怪物踹了下去。 在墙上站稳脚后,何千缘飞出扇子,银针迸溅,将月色衬托得愈加寒冷起来。 接连几针都落了空,插在了地上,而鬼影隐在暗处不肯出来了。 夜色暗涌,笼罩着小镇的一片寂静。 天空中的星辰稀疏地亮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双血红的眼眸出现在黑暗中,静静地站在墙头之上,俯瞰着四周的一切。 那双眼眸犹如两颗燃烧的火球,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它们闪烁着幽深的红色光芒,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秘密。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血红的眼眸显得格外醒目,让人不寒而栗。 墙头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偶尔路过的风轻轻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树叶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这诡异的场景增添几分诡异的氛围。 远处的房屋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却难以驱散周围的黑暗与寂静。 那双血红的眼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们在黑暗中四处游移,在探寻着隐藏在角落里的秘密。 每当有风吹过,眼眸便会微微闪烁,散发出更加诡异的光芒。 慢慢的,何千缘的眼睛开始充血泛眼泪,她支撑不了太久的消耗。 乌云密布压满天,将月色遮挡得一丝不剩,血色的眼眸也恢复了青蓝色。 “不见了?好晕,不行,要尽快找到他……” 这片刻的迟钝,有可能就是致命的。 天空突然变得阴沉压抑,乌云密布,仿佛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乌云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了漆黑的夜空。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 他手持一把锋利的刀,绿莹莹的眼睛冷酷而坚定,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的何千缘。 刀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死神的镰刀一般,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这黑影的出现所凝固,风云骤变,狂风呼啸而过。 树叶被吹得七零八落,街道上的尘土被卷起,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旋风。 远处的房屋在狂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 鬼影的身影在空中迅速接近,手中的刀已经高高举起,准备劈下致命的一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令人无法躲避。 何千缘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想要逃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动弹。 昏昏沉沉的,就像枞洲的百姓一样,好像中毒了。 “……可恶”。 就在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何千缘猛地一闪,拼尽全力躲开攻击。 但黑影的速度更快,一刀劈向了她的肩膀,何千缘只来得及侧身躲过要害,肩膀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黑影见状,并未继续追击,而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夜空中。 留下的只有满院的血迹,以及伏在地上的幸运儿,何千缘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手脚都在,一个都没被砍掉。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紧张和恐怖的气息。 乌云重新遮住了天空,遮住了何千缘被血染红的眼眸,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依然存在,仿佛随时都会再次降临。 何千缘知道谁想要自己的命,因为刚才挨砍的时候,她看清了那把刀,以及那张青紫的脸。 “钟叔……” 不能放松警惕,他是要命,而不是给教训的。 终于,有人的尾巴耐不住寂寞,自己露出来了吗? 第190章 天外飞山,与光辉 那个鬼影继续在黑夜中徘徊,他口腔里发出的嘶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每一次在月下的闪现,都伴随着一阵阴冷的气息和诡异的气氛。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在他的掌控之中,无法逃脱。 何千缘撕碎自己的袖子,缠住肩膀上的伤口,勉强止住血。 “奇怪,他已经绕着我转了好几圈了,怎么还不动手?耍我玩呢这是……” 鬼影又飞跃几下,这次直接落在了何千缘面前,僵直的站着盯住她一直看。 脖子上下扭动,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怪渗人的。 何千缘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肩膀,仔细摸了摸,幸好没断。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粘稠的口水偶尔落下来,还发着绿色的光泽,这东西要是滴到身上,肯定会被灼烧到。 何千缘后撤一步,挥开扇子,准备随之迎击。 房间内的光线昏暗而阴沉,好似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角落里静静地亮着,为这诡异的场景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窗外的风声透过窗户传进去,带着几分秋日的凉意,仿佛在提醒,这个夜晚实在是不寻常。 只能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和困惑。 原本紧张激烈的对峙场面,突然陷入了沉默,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既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停止了行动,也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真的很无语。 何千缘耷拉着肩膀,怎么站都不舒服,虚冷的薄汗已经湿透了衣襟。 再不结束,何千缘就撑不住了。 “钟叔白天的时候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鬼了?就算变成鬼了,怎么会没有意识的攻击人呢……看来,还是有药物的作用……” 何千缘盯着眼前的鬼影,插空想清楚缘由,只是眨了一下眼,又不见了! 慌张之余,四下乱瞥。 突然鬼影又出现在一处拐角,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跑进了黑暗。 “这是,要我过去?不会是陷阱吧……不对,要是真想杀我刚才就动手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去看看”。 何千缘挽着自己的胳膊,咬牙忍着疼痛,隐入了黑暗之中。 …… 绕过弯弯绕绕的走道,鬼影直接扎进了一间房间,门板吱吱呀呀的碰撞着,最后留下了一条缝。 “……这间屋子,不是徐大师兄之前住的吗?” 何千缘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掰开一条足以让自己挤进去的缝,确保声音足够细小,不会被察觉,才走了进去。 刚把门关上,一回头就迎面撞上来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喷溅的口水都溅到了眼眸上。 顿时眼睛感到灼热、刺痛,仿佛有无数针刺在眼球上。 随后,成河的眼泪大量分泌,淅淅沥沥的顺着脸颊滑落,同时感觉到眼皮也在肿胀,慢慢的视力开始模糊,甚至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何千缘出于本能的喊出一声,但下一秒就被自己活活咽了回去,要是被听见一切就都完了。 她退后几步,双手颤抖着强制自己不去抹眼泪,冷静下来后,拿衣服擦拭掉了混合着粘液的眼泪。 她蹲在角落里,喘着粗气,慢慢站起来,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刚摸索的探出一步,一阵腐臭味扑面而来,怒吼声此起彼伏,将屋顶的灰尘都震掉了,洒在何千缘的鼻头上,痒痒的。 “……三只?钟叔,徐啸东,还有一个难道是……徐家主……” 尽管眼睛看不见了,何千缘依然能感受到他们神情的愤怒和冤屈,听着他们的怒吼声仿佛能窥探到那不可见人的秘密。 刚开始的愤怒在何千缘的安静之下,开始变得微弱,他们似乎能知道,来人不是仇人,并没有恶意。 怒吼声隐匿下去,之前被掩盖的铁链碰撞声变得清脆起来,划过地面的尖锐声刺入耳朵。 眼前的黑暗再也挥之不去,何千缘只能凭着感觉,伸出手去触摸未知。 她除了已经有些麻木的疼痛,还能感受到散落在身旁的细尘,慢慢在手掌周围汇聚,抚慰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不堪与伤痛。 “……你们应该,和我一样孤独吧……” 细尘斩断最后一丝气力,在无尽的黑暗中,她虚脱的倒了下去。 湿冷的身体突然陷进温暖的怀抱里,她只觉得是死后的梦境,在一瞬间还能眷顾自己。 一股浓浓的香味钻入梦乡,好像深秋的新鲜果酱,甜蜜的有些齁人。 火光忽现,一只娇嫩柔滑的手,点缀着一只银白的手镯,轻轻撩过她湿漉漉的碎发,让新鲜的灼烧伤痕暴露在光下。 “啧,不行,这么白净的小脸可不能毁了……眼睛瞎了就瞎了,这样就不会到处乱看了”。 这时,沉寂的氛围被瞬间打破,午夜的嘶吼再次响起。 嘈杂的铁链锁着呜咽的喉咙,发出哽咽的怒吼声。 “吵死了,活着的时候就烦死了,死了还不老实吗?” 玉手慢慢收拢,门外便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像是鸟儿们在振翅高飞。 它们的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激昂的交响乐。 这些声音本该清脆悦耳,是大自然的旋律,让人心旷神怡。 但此刻这个时候,大半夜的响起这个声音,真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只剩全身的诡异在躁动。 冲开门,涌进一团刺挠的羽翼,将屋内的一切尽收掌心。 盘旋,然后俯冲,惨叫声此起彼伏。 混乱结束后,无数的灰红色羽毛漫天飞舞,摇摇晃晃的火烛点燃了它们,焦臭味溢满了屋子。 飘落的羽毛又被风吹起,点染着微弱的火光,将躲藏融化殆尽。 最后扑通几声,几个血淋淋的人影倒在了地上,微光下的女子慢慢露出一副兴奋的神情。 “总算安静了,太好了……哈哈哈……” “母亲……不是说好,不许碰她的吗?” 女子收敛了笑容,微微侧身,烛光摇曳,将徐啸杰阴沉的脸照亮,他手里还死死卷着一沓卷宗,应该是处理完事务刚回来。 肆虐的群鸟在他踏进来的那一刻,便瞬间散去,将朦胧的圆月遮掩的丝毫不漏。 一时间,风吹尘浪起,充满愤恨的沉默,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压抑而沉重。 愤怒与不满在沉默中酝酿,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徐啸杰的眼神中闪烁着怒火,虽然没有言语,但那份愤怒却足以让人感受到他的情绪。 忽闪的烛光偶然照见他的神情,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嘴角,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不满与愤恨。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的愤怒所感染,变得压抑而沉闷。 那种沉默,让人感到不安和紧张,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与愤怒。 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怒火。 这无声的愤恨,徐啸杰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他一直在违背心愿的隐瞒,在忍耐,在试图拯救和阻止。 但好像,什么用都没有。 他不能恨,也不能撒手不管,更不能就此沉沦。 徐啸杰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而女子只是轻描淡写的摆摆手,然后轻轻抚摸何千缘惨白的脸庞,精致的指甲划过肌肤,留下红红的刮痕。 “我是在帮你,你不是喜欢她吗?不这么做,你永远都没有机会……母亲都是为了你好啊!” 徐啸杰抬起眼眸,满怀愧疚的看向何千缘,憋了许久,最终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是,母亲”。 “乖,我给你留了饭,去吃吧”。 …… 在漆黑的夜里,愧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徐啸杰淹没在无尽的自责之中。 曾以为,只要满足母亲的缺失感,就能守护身边的人,让他们免受伤害。 然而现实却残酷地告诉他,这些并不足以抵挡一切风雨,纵容只会唤起更多的杀戮。 李婵已经停不下来,徐啸杰也已无法回头,曾经的选择需要他赔上一生作代价。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伤口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徐啸杰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他内心的颤抖与不安。 他多想为她分担一些痛苦,多想将懦弱无能的自己杀死,却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守护,无能为力地看着她承受着痛苦。 徐啸杰只能感到无比的无助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想大声呼喊,想发泄内心的怒火与悲伤,却只能咬紧牙关,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与力量。 “……” 在黑暗中,他默默许下承诺,无论未来会面临怎样的挑战与困难,他都会勇敢地面对,不会再逃避,不再让任何在意的人受伤。 突然,心口一阵绞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眼睛里,将思绪打乱,跌入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无数的羽毛冲自己飞来,猛得扎进心脏,怎么也无力挣扎。 无意识的慌乱下,徐啸杰在怀里着急的摸索着,最后取出一颗丹药,咽下去才慢慢恢复了意识。 “呼呼……” 这种突然的失控,许早之前就存在了,徐啸杰一直在想办法控制,到现在为止也只能自己炼制丹药稍加控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犯下大错。 至于是谁下的毒,已经不必说了,说了也解不了,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徐啸杰捂着胸口,怦怦跳的心脏似乎在告诉自己,要走下去,别服输。 “咳咳咳……唔……” 何千缘突然咳嗽得厉害,徐啸杰猛得回过神,扶起她递上了一杯水。 “慢点,刚给你敷完药,喝点水漱漱口再说话”。 纱布蒙住眼睛,还在透出血色的痕迹,不知是眼泪还是药水。 何千缘撑着虚弱的身体,用力推开徐啸杰,水杯被打翻在地,碎了。 “别碰我!你走开…咳咳…” 徐啸杰异常的冷静,默默地收拾了碎渣,重新倒了一杯,再次递上来。 “别动气,伤口又要裂开了,养好伤才能走得远”。 “……你什么意思?” “先喝水”。 “又哄我……嘶,哎哎哎,疼!” 何千缘坐稳身子,下意识的用右臂去接,但不巧的是,她伤的就是右臂。 徐啸杰托着她的胳膊慢慢放下,将水喂到了她嘴边,何千缘赌气的鼓着嘴,还是喝下了。 “咳咳……喝完了,要杀要剐随你,说吧”。 徐啸杰掖了掖被子,起身凑到了何千缘耳边,“辰时,天象异变,我送你出去”。 何千缘一愣,想通过他的眼睛窥探一二,但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努力的想着所有的可能。 这一刻,何千缘仿佛能明白徐啸杰的无奈,也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李婵有问题,徐家人的死也没有那么简单,徐啸杰是真的无辜。 她还能再相信他吗? “……那你呢?不跟我一起走吗?” 那就,最后一次吧,豁出去了! 黑暗中的沉默最难熬,何千缘急切的摸索着,抓住了他冰凉的手。 “问你呢,能不能不装哑巴!” 徐啸杰苦涩的笑了笑,摇摇头,语气轻松而酸涩的说道。 “我不能走,枞洲需要我,母亲也需要我”。 何千缘松开手,确实没话可说了。 “随你,死了也怨不着我”。 次日清晨,辰时。 枞洲还在睡梦中,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借着微光,何千缘跟着徐啸杰来到正院,明目张胆的站在那里。 说实话,这真的是要逃跑的架势吗? 何千缘虽然看不见,但嗅觉变得更加灵敏,她知道这是在哪里,本能的抱住自己的往后退了几步。 “徐啸杰,你真的没有耍我吗?我告诉你,如果是,你会死的很难看的!哎,干嘛?” 徐啸杰毫无预兆的抬起手,往何千缘嘴里塞了个东西,苦到掉眼泪的那种。 “你,你给我喂得什么毒?我就知道你……咳咳……喂!” 徐啸杰又给喂了一口水,得了,这下也不用问是什么药,反正都吃下去了。 “安啦,是解药,这毒厉害得很,想缓解还是要配我的猛药”。 “那你怎么不分给其他人?” “这只是试用版,还没研制成功呢,你先感受感受,觉得好记得给我提点意见”。 徐啸杰的语气有点淘气,依旧欠兮兮的。 “你拿我试毒?要不要这么损!” “嘘!来了……” 徐啸杰盯着微微泛光的云层,轻声说道。 “什么声音?” 何千缘循着声音,抬头望去,突然脸上还没愈合的伤口被光束直射到,一阵刺痛。 下一刻,光束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当晨曦初升之际,天边突然出现了一座巍峨的飞山。 这座飞山宛如一头狂怒的巨兽,在狂风的呼啸中疾驰而来,挡住了原本明媚的光线,使得整个枞洲瞬间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枞洲上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平静的河面上波涛汹涌,飞山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直逼仙岛。 几秒后,飞山重重地撞上了枞洲这座仙岛,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剧烈的摇晃让整个仙岛都仿佛要崩塌一般,碎石从天空中坠落,地面裂开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人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得措手不及,他们披头散发的四处逃散,试图寻找安全的避难所。 但绳索上的蚂蚱,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一切都来的太快,何千缘还在努力稳住自己的脚,徐啸杰突然横抱起她,飞出了即将囚禁自己一生的牢笼。 “你小心,地面还在抖动”。 “别关心我了,还是想想接下来你自己该怎么跑,才不会被那群该死的鸟追上吧!” 穿梭在倒塌的树木和地面裂痕之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周围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摇晃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经过一段剧烈的颠簸,震荡慢慢停了下来,那座飞山已经有一小部分嵌入了枞洲的板块。 刚开始远远的看着,没觉得它有多大,现在才发现,原来飞山有枞洲的一半大。 徐啸杰磕磕碰碰的跑了一路,后背都湿透了,终于落到了飞山之上。 “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徐啸杰没时间耗在这里,赶紧叮嘱道,“千缘你听我说,我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危险,但这是最快让你脱身的办法,照顾好自己……还有,真的对不起”。 何千缘摸到一手血,摸索着给他包扎,一边打结,一边骂他。 “别啰嗦了!知道了……下次见面你要是缺胳膊少腿的,我饶不了你,听见没!” 徐啸杰忍着泪花,破涕而笑。 忽然,弥散的尘埃之中,飞来一片黑压压的东西,直奔这边而来。 “快走,我们会再见的”。 徐啸杰咬断捆绑伤口的布条,将何千缘推了出去,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跑进树林里,才放心的起身拔剑护在那里。 一剑下去,羽翼尽断,点点微光穿过云层照在徐啸杰的身上,将纷飞的羽毛燃尽。 “……光,我看见光了”。 又一剑,将飞山和枞洲的连接处斩断,他站在尘雾里,回望她离开的方向。 第191章 黑暗之外 失明的前几天,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那种失去视觉的感觉,就像是被剥夺了探索世界的最主要工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不安。 就连当初的死亡记忆,都比不上如今失明带来的无助。 她自认为自己很乐观,能扛住很多压力,之前把自己封闭起来整整五年都没有事。 但这次不一样,她睁开眼睛,再也看不见光亮,看不见风的轨迹,和日月的轮转。 只有黑暗在笼罩,之前只要努力拼一拼,爬出去了就能看见星星,而现在,努力也没有意义了。 最可怕的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努力根本没有用,你还没有任何办法。 起初,她试图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但每次睁开眼睛,迎接自己的,仍然是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这种绝望的尝试,让她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想像之前那样安慰自己都很难了。 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流浪,那种煎熬无法言喻,她慢慢的开始感到极度的焦虑和恐惧。 害怕再也看不到在意的,再也无法欣赏大自然的美景,甚至无法独立完成日常生活中的基本任务。 这种无助感,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绝望之中。 她试图通过听觉和触觉,来感知周围的世界。 仔细聆听每一个声音,感受每一阵风的吹拂,试图在黑暗中找到一丝线索。 但这些感官的信息,远远无法弥补视觉的缺失,以及让她感到更加沮丧和失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得不,开始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 虽然仍然感到不安和迷茫,但好在学会了依靠其他感官来感知周围的世界。 她尝试在黑暗中行走,虽然一开始总是磕磕绊绊,但渐渐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她接受自己的失明状况,并努力寻找新的生活方式,变着花样给自己找点乐子,不让自己绝望。 “好吧,看看今天能不能找到几颗新鲜的果子,至少里面别有虫子就行……” 何千缘回想起前几天,她在草丛里捡了几颗果子,闻起来香香的,应该是新鲜的,她实在是饿急了,用衣服蹭了蹭就塞进了嘴里。 结果可想而知,里面烂糟糟的,还有一个原住民在愤怒的控诉她毁了自己的小家,喷了她一脸的果酱。 何千缘理亏没办法,只好乖乖的把果子放回原处,灰溜溜的饿了一天。 所以说,她最讨厌虫子了,它们虽然小小的,但总是比她快一步的找到掉落的果子,然后一口都不给自己剩。 既然地上的捡不到,就只好自己爬树摘新鲜的了。 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至少爬树的本事还没有退步,只要树上没有长刀子,摔也摔不死自己,就不能阻止她填饱肚子的决心。 何千缘捡了根树枝,怕有什么毒刺之类的,用石头上下打磨了一下,拿来当拐杖用。 砰砰砰…… 何千缘用树枝敲了敲面前的一棵巨树,仰着头咽着口水,即使看不见,也丝毫不耽误她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迷人香味。 “嗯,好香,就决定是你了!莫怪莫怪,谁让你正好落在我眼……鼻子里了呢?” 搁下拐杖,挽好袖子,便开始脸贴脸的往上爬。 因为看不见尽头,就只好依靠触觉来判断是否达到顶峰,这棵果树的香味太浓了,浓到已经分辨不出身在何处,靠近它几尺以内就已经找不着北了。 随着头顶迎来树叶的轻抚,何千缘知道高度已经足够了,便趴在树杈交界的地方,开始闻着香味摸索着今天的口粮。 拨开层层树枝,何千缘很快摸到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这触感像是油皮果子。 “就是这个,摸起来手感不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嘿,终于能吃一顿安全的饭了!” 她刚想摘下来,却发现根本没用什么力气,轻轻一碰它就掉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滚了一下。 “嗯?” 不确定,何千缘又戳了一下,圆滚滚的,好像不是水果之类的,倒像是…… 蛋? 嘶嘶嘶~ “额……确定了,是蛇蛋……” 看不见,真的好憋屈,连不小心做错事,都会被当成故意的。 跑吧。 …… 身后的蟒蛇发出低沉的嘶嘶声,这是它发出的警告信号,表明它已经进入了捕猎模式。 它的腹部鳞片在与地面接触时,发出一种特有的摩擦声,这种声音轻微而连续的,听起来像是细微的沙沙声。 声音是由于蟒蛇腹部的鳞片,与地面摩擦产生的,而在何千缘听起来,好像还有点火花迸溅的轻微爆炸声。 完了,这家伙不会能喷火吧! 刚想到这,一股浓烈刺鼻的火油味就从后面袭来,热烈的火烧感将整片树林笼罩。 “蛇祖宗我错了,别追了!我又没咬上去,你急什么?啊!” 何千缘慌乱的用树枝探着方向,保不齐会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到,折断了翅膀,丧失了平衡感,然后摔倒在地。 眼前看不见火光,也看不见危险,她为了活命,只能一扇子下去,将火流逆转,炽热的气流撩起她的碎发,以一种根本看不见的方式,将吞火的蟒蛇吓退。 沙沙声慢慢远离,星星点点的火光慢慢的跌落尘埃,然后消失殆尽。 何千缘瘫倒在地上,劫难过后的喜悦她此刻是一点都感受不到,反而咬着嘴唇,蹭了蹭脸上的烟灰,终于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会吐火球了不起啊!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看不见,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浸满血的纱布被她扯下,青蓝色的那双眼眸噙满泪水,却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光亮,灰蒙蒙的笼盖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她内心的那一丝丝光亮,不知能不能将它击碎,让她重见光明。 何千缘蹭着鼻子上的灰,才发现手掌被蹭破了一块皮,具体多大面积已经不重要了,包上就是了。 运气好的话,没几天就好,鬼也是会受伤的。 在这个世界,鬼和人其实没什么两样,都会饿,会流泪,也会死亡。 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或多或少的一些,痛苦回忆罢了。 “不是说做鬼也风流吗?怎么我混得这么惨……” 咕咕咕~~ 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那样才有力气大哭一场。 她拍拍土,重新站起来,之前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爬树的时候都够费劲的了,现在又跌了一跤,真是祸不单行,偏找苦命人霍霍。 但她也很知足,在这陌生的大森林里没有遇见几只凶猛的动物,或者狂躁的异兽,对于她这个半残废来说,已经很幸运了。 今天算是意外,就算自己手欠好了。 …… 何千缘一瘸一拐的找到一条河水,瘫下来俯下身喝口水,顺便把自己身上的伤口洗了洗,省得被小虫子们盯住不放。 深秋时节的午后,在这个奇幻的森林里,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蜿蜒流淌的小河上。 河水清澈见底,水面泛着微微的波光。 何千缘将手掌轻轻浸入河水中,水流轻柔地拂过伤口,带来一丝丝清凉。 缓缓地移动手指,让水流彻底冲洗掉伤口上的污物和血迹。 随着伤口的清洗,河水开始慢慢变色。 原本清澈的水面,渐渐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这是伤口渗出的鲜血与河水混合的颜色,虽然有些刺眼,但也显得格外醒目。 深秋的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吹过她的脸颊。 风中夹杂着落叶的气息,让人感到一丝丝秋日的萧瑟。 然而,这凉风却意外地缓解了手上的疼痛感。 她感到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帮助自己缓解疼痛。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能感到自己的心灵,仿佛也被这河水和秋风所净化,所有的烦恼和忧虑,以及这些天都艰苦和不堪,都随着河水一起流走。 当何千缘抬起头,空洞的眼眸,略显迷茫的看向远方时,微风习习,她好像能看到一片淡蓝色的落叶,飘落在自己的黑暗之中。 落叶飘浮着,随着梦中的风缓缓飘动。 抬起沾着水珠的手,贴在眼帘上,清梦般的凉爽满上心头,将阴霾一挥而散。 “嘁,我怎么又开心了呢?又是这样……” 何千缘笑了出来,是自嘲,也是释然。 她猛得把脸扎进水里,咕噜几个气泡,仰起头甩了甩头发,享受着深秋的阳光,慢慢将脸上的水渍蒸发掉的过程。 这时候也许是幸运之神眷顾,水里扑腾扑腾的跳着什么东西,大概率是鱼吧。 不管怎么样,何千缘觉得只要能吃,而且不吃人就行。 凭着听觉,和以前在汕洲下河抓鱼的经验,何千缘收获不小,一下子抓了十几条鱼,接下来几天估计都不用愁了。 她抱着鱼,一时间有些恍惚,还掐了掐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几条不服输的鱼,疯狂的用尾巴扫着她的下巴时,才确信这是真的。 “虽然这鱼,就像是故意往我手里撞似的,的确是十分的可疑……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不饿肚子就行了!生火做饭!” 深秋的傍晚,森林之下,一片宁静祥和。 天空中的云彩已经散去,露出了满天繁星,它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奥秘。 微风轻拂,带来了一丝凉意,却也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和泥土的芬芳。 秋天的星空,宛如一幅深邃而神秘的画卷,缓缓展开在夜幕之上。 天空如洗,清澈透明,仿佛可以触摸到那遥远的星辰。 星星点点,宛如撒落在黑幕上的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它们静静地守望着大地,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旧事。 银河横贯天际,宛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将星空划分为两半。 它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宛如一条流动的河流,在夜空中静静流淌。 在秋天的夜空下,没有夏日的热烈和喧嚣,却多了几分宁静和深沉。 星星们似乎更加明亮和清晰,它们的光芒穿越了时空的距离,洒落在人间,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浪漫。 在这样的夜晚,仰望星空,仿佛可以感受到宇宙的浩瀚和无限。 心中涌起一股敬畏之情,对于这神秘而美丽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秋日星空,不仅是一幅美丽的画卷,更是一首动人的诗篇,让人沉醉其中,久久不愿醒来。 尽管,多数时候都不得不醒着。 …… 在森林的一角,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 火光跳跃着,映照出周围树木的剪影,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篝火上烤着几条鱼,它们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诱人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鱼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何千缘忍不住频频吞咽口水,烤好后,就一边品尝着烤鱼的美味,一边听着万物的低语。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阵凉爽的感觉。 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群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它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繁星点缀在空中。 何千缘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到自己仿佛融入了这片星空之中,与万物共鸣。 面前的小东西,是难得的慰藉。 品尝美食,聆听着星空的悄悄话,感受大自然的恩赐。 好像现在,也没有那么糟糕。 她接受自己的残缺,和所有的事与愿违,唯独不想自己颓废,一辈子耗在一个地方停滞不前。 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好好想一想,该在哪里安葬灵魂。 如果凑巧,某一天心血来潮,就想走到哪就葬在哪里,也是挺不错的。 但何千缘觉得,至少不是现在,也不是现在的这里,她还想再走一走,看一看。 抱着膝盖,把脸埋在篝火的温暖里面,好像能真切的看清每一颗飞溅的火花,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她不知道在这片奇异的世界里,还有没有人类的存在,如果像徐啸杰说得那样,这里真的是一片未知的世界,那自己该如何走出这里呢? 总不能坐着每天期待,有人会发现这里,然后慷慨解囊,将自己救出去吧。 就算某一天有人找到这里了,说不定就当做什么不祥之物,直接组团给炸了呢? 自己本来就是个黑户口,还是要自力更生,自己救自己的。 怎么办呢? “……嗯,明天还是照常,四处先转一转,摸清楚边界范围再说……哎?我的鱼呢?” 何千缘啃完手里的一条,顺手摸了摸之前放在手边的叶子餐盘,上面的烤鱼不翼而飞了。 她警惕的站起来,背对着篝火,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试图找出偷鱼的小强盗。 只偷鱼却不伤人,还能悄无声息的靠近篝火,应该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倒像是一些小巧玲珑的小兽,比如,猫之类的。 幽静的夜晚,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草丛之上。 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悄然响起,如同低语般的秘密,在静谧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声音时断时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草丛深处悄悄移动。 它时而轻柔,如同微风拂过叶片;时而急促,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穿梭。 草丛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 暗部的阴影处,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秘密;而亮部的叶片上,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像是那些被遗忘的故事,等待着被发现。 随着窸窣声的逐渐靠近,一种淡淡的草木香气也开始弥漫开来。 香气混合着泥土的芬芳和远处花朵的甜香,让人不禁陶醉。 仿佛是大自然的魔法,将人的感官紧紧吸引在这片草丛之上,特别是对于何千缘来说。 她将扇端对准草丛,一步一步的踱过去。 也许,在这黑暗之外,存在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192章 堵住你的嘴 深秋的森林,在晨曦的温柔拥抱中苏醒。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大自然的画笔在空中轻轻挥洒。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落叶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随着晨光的逐渐增强,森林里的鸟儿们开始欢快地歌唱。 它们的歌声清脆悦耳,此起彼伏,仿佛是一首首美妙的交响乐。 这些音符在林间穿梭,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为这宁静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是大自然的低语。 阳光穿透树梢,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宛如无数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林海之中。 远处,山峦若隐若现,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气之中,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悠远。 整个森林仿佛被笼罩在一个金色的光环之中,美得令人窒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逐渐驱散了晨雾,森林里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鸟儿们的歌声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微风轻拂树叶的声音,以及远处小溪潺潺流淌的水声。 在这样梦幻的地方醒来,不知是一种什么体验,也不知道如果看不见,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何千缘踏着落叶铺就的小径,每一步都轻盈而稳健。 斗篷随风轻轻摆动,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阳光透过斗篷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给她披上了一层神秘而优雅的光环。 微风轻轻吹过,带走了她发梢的几缕秀发,也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和淡淡的草木香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能感受到,大自然此刻的呼吸和心跳。 周围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向她诉说着森林的秘密。 她仰起头用鼻尖碰了碰阳光的轻抚,弯弯的眼睛半眯着,尽管看不见也在努力回想之前的感触。 “算下来,我应该在这个地方待了十几天了,怎么还没有摸清楚它的地形?” 何千缘杵在原地,转了个圈,手里指指点点,将自己脚上的记忆回忆起来。 “没错啊……八个主要的方向都走了个遍,不应该还没找到尽头啊?” 何千缘虽然觉得蹊跷,但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是清楚的,没瞎的时候都分不清方向,何况现在了。 原本她想找原住民问问路,但由于她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外来猴,实在是运气太不好,已经把能得罪的都得罪完了。 不是把人家的窝捅了,就是摘了人家的存粮,反正在这一小片是够臭名昭着了。 没办法,何千缘只能沿着河流往上走,去另一个地方借着嚯嚯了。 小溪流的歌声在森林里回荡,如同悠扬的笛声,清澈而悦耳。 它在石头上跳跃,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似是大自然的乐章,为这宁静的森林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累的时候就蹲下身子,轻轻捧起一些溪水,感受着它冰凉而柔和的质感。 溪水慢慢的,从她的指间流过,带走了部分的疲惫和烦恼。 但有时候也是看运气的,运气不好,喝口水都能呛着自己。 “咳咳咳……又来了?!!烦死了!” 何千缘听见一阵熟悉的异响,含着水来不及咽下,撒腿就跑。 …… 一群灰红色的鸟儿突然掠过天空,它们的翅膀划破了宁静,带来了一阵骚动。 何千缘不顾上交手,埋着头一直跑,按照之前和它们斗智斗勇的经验,越是和它们纠缠越是逃脱不了。 她可学聪明了,只要听见类似的声音,直接跑就行。 只见这些鸟儿像是被激怒的狂风暴雨,朝着她疯狂地俯冲而来。 何千缘磕磕绊绊的已经跑到极限了,但那些鸟儿却紧随其后,不依不饶。 它们尖锐的喙如同锋利的箭矢,一次次地啄向她的斗篷。 何千缘挥舞着扇子,试图驱赶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但那些鸟儿却越发凶猛,似乎誓要将她撕成碎片。 在几番交手之后,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她拼命地奔跑着,看不清的荆棘不断的迎面而来,划伤她的每一寸皮肤。 有时候偶尔还会飘进嘴里几根羽毛,苦哈哈的,真难吃,和鸟一样讨人厌。 “我都跑这么远了,那毒妇怎么还能找到我?啊啊——!” 突然,一阵狂风如狂龙般席卷而来,它呼啸着,怒吼着,将那群原本凶猛的鸟儿瞬间击溃。 风势之猛,仿佛要撕裂天空,鸟儿们在空中被吹得东倒西歪,它们的羽毛在风中乱舞,如同被撕碎的纸片一般。 只见那些鸟儿在空中挣扎,它们的尖叫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咙。 那股风像一把无形的剑刃,劈向鸟群,让它们无处可逃。 不一会儿,那些鸟儿便被风力吹得远去,它们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上,只剩下何千缘独自一人倒在那里,喘息着粗气。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和汗渍,那股迅疾的风忽然转头回来了,吹过她的脸颊,却变得温柔起来,好似潺潺的流水一般。 满含清香的风,将血腥味冲淡了许多,也把经过剧烈运动后懵懵的脑子给清洗了一遍,清爽多了。 这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被这股来路不明的风,救下来了。 何千缘抹掉脸上的血水,眨巴着眼睛,看着看不见的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将眼前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多谢……不过,你解决不了我挨饿的困境,今天这一折腾,真是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能找到水都是幸运的……” 何千缘揽了揽斗篷,吸吸鼻子,开启觅食模式。 结果不用猜,时至傍晚,半根萝卜都找不到,前几天偷土拨鼠的萝卜已经吃完了,再回去偷的话就太缺德了。 森林里的空气中,混杂着许多味道,不用心分辨一下,真的很容易被误导而迷失方向。 到了晚上,说不好就会遇到出来觅食的猛兽,或者幽魂死鬼之类的,为了安全考虑,何千缘忍着饿还是爬上了高高的巨树之上。 她特意挑了一棵快要枯死的树,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下应该不会再遇上蛇了吧,要是还那么点背,那就没办法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肚子里的饥饿声在耳边回响。 靠在树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空气中弥漫着,来自远处的,各种类似食物的香气,那诱人的香味不断刺激着鼻腔里的嗅觉神经,让自己的口水忍不住流出来。 时间仿佛变得特别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煎熬一般。 何千缘试图让自己入睡,但那股香味总是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反反复复的翻来覆去。 最终,只能无奈地放弃,既然睡不着,那就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好饿……现在给什么我都能吃得下……再饿下去,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了,那这片森林,里的所有生物……都会遭殃的……呼呼……” 饿得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嘟嘟囔囔的,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月色朦胧,将云层穿透,银白的星河洒在她的脸上,一朵殷红似血的花,悄然无声的在她的脖颈处绽放。 …… 在幽静的夜晚,月光如瀑,轻轻洒落在那株孤傲的花上。 它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宛如幽灵船,披着薄雾般的轻纱。 花瓣如丝,殷红似血,在月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某种深邃而古老的秘密。 花蕊微微颤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香气若有若无,飘荡在夜空中,勾起人们无尽的遐想。 微风轻轻吹过,花瓣随风摇曳,如同舞者翩翩起舞,美得令人心醉。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而神秘,仿佛被这朵花的美丽所震撼。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花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为这神秘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梦幻的色彩。 它贪婪的吸收着,她身上快要干涸的血水,蓬勃的生长着。 几乎就要完全开放了,它摇曳着,如同操纵傀儡般,牵动着她身上的每一丝血气。 然而,就在这宁静而美丽的时刻,一阵狂风毫无预警地袭来。 它犹如一只巨大的魔爪,带着毁灭的力量,猛然撕裂了夜的寂静。 花瓣在狂风中摇曳,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 那狂风越刮越猛,几乎要将它的整个世界都吞噬。 花茎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哭喊,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但很快,那声音便被狂风淹没。 花茎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最终不堪重负,被那强大的力量拦腰斩断。 随着花茎的断裂,花瓣开始纷纷扬扬地凋零。 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如同被抛弃的蝴蝶,无助地在风中摇曳。 那些曾经鲜艳夺目的红色,现在在月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月光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变得冷冽而无情。 月光照耀着那些凋零的花瓣,仿佛在嘲笑它们的脆弱。 风继续呼啸着,将那些凋零的花瓣吹得越来越远。 它们在空中翻滚着,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那朵曾经美丽的花,如今只剩下断枝残垣,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默默地承受着命运的摧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那朵殷红似血的花,在月光下的美丽与神秘,如今只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哀伤。 它的凋零,仿佛是大自然无情的宣判,让人不禁感叹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如果你要说,此时此刻,这朵殷红如血的花是受摧残者,不可否认,的确是。 那何千缘,应该就是超级幸运之星,至少没睡死过去。 这几年的阅历之下,她所清楚的,也就是鬼的其中几种归宿而已,比如她刚才那个样子,化作一朵奇异的花,变成嗜血的怪物。 她害怕会变成那个样子,所以她不敢停下,不敢挨饿,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含着食物闭上嘴。 好在,这次又走了狗屎运,没昏死过去。 不像,在燚洲那次一样…… 何千缘恍恍惚惚的清醒过来,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也不记得梦见什么,只知道自己很饿,像儿时流浪的时候一样,哭都没力气。 醒来时,除了依旧咕咕叫的肚子,就只有耳畔轻轻拂过的风。 “又是你,谢字就不说了,饿……” 她揉了揉鼻子,因为有点不舒服,痒痒的,好像有什么诱惑在撩拨着它。 味道很熟悉,很好闻,像那股风一样。 “不对,好像……是烤肉的味道?真的是诶!” “哪里着火了吗?没有的话,那就是有人在森林里了……” “也不一定,万一是会玩火的异兽,也不好说吧?” 犹豫再三,在饥肠辘辘的催促下,何千缘还是一咬牙,爬下了树,循着味道摸了过去。 夜幕之下,星辰点缀着苍穹,一片幽暗的森林深处,一团奇异的蓝色火焰静静燃烧。 火焰跳跃着,发出幽幽的蓝光,将周围的一切渲染成一片朦胧的光影。 在火焰的炙烤下,几块肉块正慢慢转动,它们的油脂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那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周围的生物。 然而四周,一群鬼火静静地漂浮着,它们在夜空中摇曳,仿佛在守护着这个神秘的地方。 它们的光芒与蓝色火焰相互辉映,营造出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氛围。 突然间,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远方的气息。 那气息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信息,仿佛在告诉人们,有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不远方缓缓走来。 步伐轻盈而从容,仿佛知道自己期待的那一刻,就快要出现了。 当他走近那团蓝色火焰时,那些鬼火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它们开始变得更加明亮,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那人站在火焰旁,黑暗下的目光深邃而坚定。 他似乎能看穿这火焰背后的秘密,也能感受到这鬼火传递的信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能闻到那诱人的香气直透心脾。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隔着一段距离,只是轻轻一划,肉块上便出现一道口子,切开表层后,露出了里面鲜嫩多汁的肉质。 由于高温烤制,肉质的变得十分松散,脂肪部分也融化了,使得整块肉在火光下看起来饱满而诱人。 “……差不多了”,这个声音低沉略带有磁性,还有些沙哑的少年感。 忽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正朝这边走来,步伐略显着急,时不时还停顿几下,警惕性还是有的。 “来这么急啊?真是饿坏了……这些够你吃的了”。 唰的一下,人影闪不见了,微微晃动的幽火慢慢燃烧着,鬼火重新聚拢团团围住,等待特定之人前来。 何千缘偷偷摸摸的探出头,看不见归看不见,前面有没有人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没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气息,应该就是个意外吧……那我…总不能浪费不是…” 蹑手蹑脚的摸过去,除了身旁吹过的几阵阴风,好像没什么问题。 何千缘走过去的时候,鬼火自动的散开了,让出一条路来,等她进去这个温暖的包围圈后,又合并上去保护着她。 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树后,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守护。 也许,何千缘实在是饿昏头了,肉还架在火上就拆下来,一口咬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呢? 吓得肉上的火苗东倒西歪的,想要避开她的嘴唇,要是把她烫伤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蓝色的火焰,远比红色的,要炽热的多。 千钧一发之际,树后苦苦等待数年的身影,终究是按耐不住,抢先一步奔赴星空。 他猛得攥住她的手腕,四周的鬼火在风的暗影下,不断的摇摆着,有些碎作点点星子,慢慢弥散在了空中。 她惊愕的瞪大眼睛,眼前无边的黑暗中,似乎微微亮起了一点光亮。 也能感受到,四散在彼此之间的星火,在轻抚自己的发梢。 他手中的风将热气吹散,确保冷却下来后,才放心的递回她的手里。 “……现在可以吃了,你……唔?!” 她拿到宵夜没有立刻下嘴,而是低着头,然后冷不丁的扯下一块带棒状骨头的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含着那块肉,呆呆的,乖巧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眸慢慢弯成月牙,闪起星点来,好像奸计得逞的模样。 调皮的调侃道,“还躲吗?噎死你!” 好吧,这次是他错失一招,上当了。 第193章 路在哪里?在海洋的尽头 在那幽深的夜色中,篝火的微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跳跃着,闪烁着,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温暖的光影之中。 他身着那件墨蓝色的长袍,仿佛是夜幕的化身,静静地坐在篝火旁。 长袍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与夜空中璀璨的星河遥相呼应,仿佛他与天地万物都融为一体。 女孩则坐在他的身边,她的碎发在夜风中随意飘动,像是舞动的柳梢,轻盈而优雅。 她的双眼闪烁着从容,望向那遥远的星空,仿佛在探寻着宇宙的奥秘。 他们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宁静而美好的夜晚。 篝火的噼啪声、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以及夜风轻轻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交响乐。 他们的心情在这宁静的夜晚中得到了放松与愉悦,好像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被这夜色所吞噬。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之近,仿佛彼此的每一次心跳都能听到。 目光虽然没有交汇在一起,但隔在中间的风,正在无声的传递着默契和温暖。 画面是美好的,但不代表其中的内容也是好的。 两个人一直僵坐着,除了一开始说了两句话,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说,又该说些什么,毕竟能说的太多了。 他一直在偷瞄她的神情,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口机会,至少不能让她感到尴尬。 而且,何千缘一直都在吃东西,嘴上就没停过,不知道是饿的不想说,还是只是拿这当借口,故意当挡箭牌。 反正在他看来,这小丫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毕竟刚才已经骗过自己一次了。 “慢点吃,不着急……你还没饱吗?” 他低垂着眼眸,轻声问道。 何千缘嚼了嚼嘴里的宵夜,咽下去后,眨巴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还特意,往旁边挪远了一点,一开始看得他一头雾水。 “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这荒郊野外的,干嘛这么客气的关心我啊?” “什么?你……故意的是吧?” “什么故意的?我不知道”。 他明白什么意思了,这是还没消气,在兴师问罪啊。 既然她的戏这么足,岂有不配合的道理,那就陪她闹一闹好了。 “好吧……那姑娘你,吃完了我的食物,就开始不认人了吗?警惕性很高啊”。 他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她胡闹。 何千缘趁机咽下最后一口,两手一举,空空如也。 “什么食物?我可没看见,你看见了吗?” 他盯着她早已无神的眼眸看,幽蓝色的瞳眸黯淡一瞬,然后调整自己的语气,配合的回答道。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眼神不好……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关心你呢?哦,也许我不是个好人吧”。 他抿着嘴唇,突然往前凑近一点,身上醇厚的茶香味将彼此紧紧包围。 何千缘好像没有预料到这一步,突然愣了神,火光下的脸微微泛红。 完了,被反将一局。 “……你,蔫坏!” “我没有……明明是你先开始的”,他的脸唰的一下也红了。 没什么好说的,妥妥两个呆子。 …… “这么久没见,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将柴火漫不经心的丢进火里,蓝盈盈的火焰便争先恐后的争抢着,慢慢的将其吞噬殆尽。 “不想问,该知道的总会遇见的,而且……我觉得你不太想说,那还问什么?” 何千缘没再挪动位置,双肘撑在腿上,望着眼前的黑暗发呆。 “那我们就都不问了,累得慌,该说的时候再说就是了”,他转头看向她,眼眸含着相知相惜。 “好啊,不过……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挨我这么近!我们还没有这么熟吧!” 何千缘伸出食指,将他推远了一点。 “是吗?那你袖子里藏着什么?” 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哗啦啦的书页声响起,何千缘一愣,伸手去够。 “还给我!你什么时候偷到的?” “偷?明明是某个丢三落四的小笨蛋,为了吃一口肉连掉了东西都不知道……再说了,这好像是我的东西吧?” 他半举着手臂,没难为她,立刻就被抢了回去。 “送我的就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 “真霸道……书都快翻烂了,还说和我不熟吗?我的一切,早就都交给你了”。 他的语气由喜悦,变得温柔起来,略带沙哑的嗓音似是枫叶吹落的节奏。 何千缘抱着怀里的书,十分认真的说,“那我认识的也是曾经的莫以尘,现在的他我一无所知,当然不算熟悉……要是他学坏了,吃亏的不就是我了吗?” 看她强装傲娇的模样,嘴里却说着最真诚的话语,真的很难不笑出来,欣慰的笑出来。 她还是没变,追求纯粹的感情,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那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认识,好吗?” 莫以尘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就像小时候那样?确实和当时的情况挺像的,都是流落山头无人问津的野孩子”。 莫以尘重新挨着她坐下,他们像以前一样,相互依附着彼此。 “那现在,你想先从哪里开始了解?品性,嗜好,还是别的什么?” 何千缘捏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一般来说,从我们这个职业的角度,先是看面相……眼睛,眉毛,唇形都是依据……不过这些都是可以塑造的,最保险的办法,那就只有从骨相看了……你干嘛?” 没等何千缘唠叨完,莫以尘已经主动的凑了上来,将她凉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不是要摸吗?摸吧”。 何千缘狡辩道,“才没有!你倒是挺主动,脸皮越来越厚”。 “你讨厌这样吗?” “……那倒没有,只是不习惯而已”。 莫以尘偷偷笑了。 何千缘双手捧着他的脸,视觉的缺失使得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随着指尖的滑动,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他现在的模样。 “嗯……鼻梁高挺且直,下巴……下巴轮廓清晰,与颈部线条过渡自然……颈部线条优雅无赘肉,与肩部……” 他的样子,也没有怎么变,比以前多了一点硬朗的轮廓。 “很专业……怎么不说话了?还有,你的手在干嘛呢?” 何千缘停在他的锁骨处不动了,开始不老实的动起手来,到处乱摸。 “你的那颗痣呢……怎么不见了?你点掉了吗?” 何千缘越摸越往里面,就差把整个领子给扒开了。 莫以尘烫着脸,将她的手拉住了,“什么记性?是在左边,我的右肩已经快被你折腾散架了”。 “那你不早说?” 何千缘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缩回了底气不足的手。 “看你摸得那么认真,了解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莫以尘整理好领子,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整个人显得松散许多,没有了之前刻板规矩的样子。 少了几分老气,多了一些朝气蓬勃。 “得出的结论就是,你不是木头人”,何千缘掰着一根手指,郑重的说道。 “没了吗?” 莫以尘有点诧异,但不多,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没了啊,先前我以为又是一个傀儡跟着我,就想着随便诈一诈,没想到诈出个本尊来”,她挑挑眉,似乎有点得意。 “没想到?我还以为你能分辨出我的气息呢,看来是我错负了期望”,莫以尘的语气酸酸的。 何千缘像是要秋后算账的阵仗,一连掰了好几根手指,“你还好意思失望?先后用两个木头人骗我玩,我总不能再上一次当了吧?还有,你无辜失踪,和吴释串通一气,等等等等……” 何千缘数落了好一会,莫以尘却一句辩解都没有,保持着沉默。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面对自己的内心和这个世界……” 不过,既然真的要见你,还是要用本人的。 …… 难得睡个安稳觉,何千缘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之前的地方很远了。 而自己趴在莫以尘的背上,好不舒服,居然这么久的颠簸都没把自己吵醒,真是佩服自己。 莫以尘的步伐轻盈,好像没有重量一样,轻轻松松的背着她翻山越岭。 “我们这是要去哪?” “昨天晚上才说过,这就忘了?要靠岸了”。 “靠岸?哦!想起来了!这座巨山要撞上珑洲了”。 据莫以尘说,他在为一个名叫穷奇的鬼怪打下手,这次的目的就是通过这座移动的巨舟,回到九洲拿到一个要紧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莫以尘没有提,他要怎么做何千缘也不知道,但她相信,他不会做什么毁天灭地的坏事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绝对不会同意的,即使是他也不行。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而且她不相信莫以尘消失这么久,就是为了毁灭世界的。 何况,吴释和哥哥还息息相关,他又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还不可知。 那盏灯融进自己的身体后,何千缘只能在意识里得知一些零散的记忆,只有触摸到灵魂的深处,才能将它们拼凑起来,得到完整的真相。 何千缘需要走得更快些,不能落后,因为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关键的。 就好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样,指引着她不断前行。 “这里迷雾四起,根本没有出路,因为它本就没有边界,只有靠上岸才会有边界可言,不然就只有无尽的虚无之海而已”,莫以尘解释道。 “怪不得,难怪我怎么走都到不了尽头,原来是个无底洞啊……我是误打误撞,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何千缘趴在肩上,撩拨着他的头发,疑惑的问道,突然手里一顿。 “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吧,你抓我头发做什么?” “你头发好像变短了,似乎只到肩膀的位置?” 莫以尘偏偏头,微卷的散发被风吹起,轻轻扫过她的指尖。 夕阳下,森林里的光线逐渐变暗,但仍有一种温暖的色调。 树叶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仿佛是镶嵌在大地之上的宝石。 随着夜幕的降临,森林变得更加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动物叫声,打破这份宁静。 气温下降,但何千缘感受不到寒冷,只是下意识的揽紧了他的脖子。 莫以尘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说道,“不是你之前说,我散着头发好看吗?尝试一下而已”。 何千缘开始装失忆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骗鬼的吧”。 “就是骗你的,前面就到了,我们……” “一起去啊!你难道还想把我丢下吗?休想!” 何千缘双手双脚盘在莫以尘身上,估计只要她不想,谁也没办法把她弄下来。 莫以尘的胸腔里,即使没有滚烫跳动的心脏,此刻也能真实的感受到心动的感觉。 “再也不会了”,他踩着落叶,却发不出一点声响,好似被风托举着,一步步的向上走着。 何千缘要到珑洲的目的,不止一个,还有徐啸杰的委托。 临走的那一晚,徐啸杰塞给她一个信封,是卫隐的来信,不过信的内容是关于叶宿清的,而且是不好的事情,如果放任下去,也许会威胁到九洲的整个局势。 徐啸杰脱不开身,枞洲的事已经够他忙的了,所以只能拜托何千缘,如果可能的话,就去看一看叶宿清。 其实,徐啸杰在心底还是留着对叶宿清的感情的,只不过,他不想再说出口,让彼此都难堪了。 而且,听徐啸杰话里话外的意思,珑洲或许藏着更多的秘密,卫隐所知道的远比自己要多。 这趟重归之路,必定是躲不掉的。 何千缘趴着无聊,顺嘴问道,“这座飞山,到底是怎么运动起来的?这才几天时间,它就从半空飞到高空了?这期间我总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原来已经飞到这么高了”。 夕阳下,出现一片越来越近的冰山,那就是已经冰封的三座仙岛。 “怨气,执着,杀戮,一切念想都可能成为动力,和异兽一样,异化了而已”,莫以尘的语气略微变得冰冷一些。 只是这话,怎么和仇沝说得一模一样,何千缘试探性的想探知莫以尘的灵魂意识,但什么都没有找到,收了手后暗自留下个心眼。 “哦……所以,我们生活的整片地区,就是一片幽灵的海洋坟场?” 提起海洋,何千缘还是打了个寒颤。 “可以这么说,我们其实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彼此交叠,相互转换……只是”。 “有人特意隐瞒了而已……不过既然是秘密,总要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去碰碰钉子,将它捅出来吧!” “自然是,我们会一起的”。 的确,路就在那里,幽灵海洋的尽头。 你看见了吗? 第194章 荒芜人烟 说实话,何千缘从小经历过的起起伏伏和困厄,已经太多太多。 见过人性的致命,见过天道的无情,也见过无数的恶劣环境。 但这次,真的是个超出认知的见识,她从来没有到过如此干净的地方。 当然,这里的干净指的是半根草都看不见,一点生机都没有的情况。 很难想象,这里真的还存在着人类,和生物的痕迹。 与其说这里是被冰封住了,倒不如直接说是被冰寄生了,然后由内而外的侵占,变成如今爆肚的模样,完全是面目全非。 中央的海洋也变得奇形怪状,或变成几千丈的高峰,或壮观的万里冰棺。 恍惚间,好像还能听见曾经,海底那两万里的繁华与传奇。 一开始,冰侵入岩石的裂缝,像一把锐利的剑,刺入岩石的心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冰不断扩大自己的领地,从岩石的内部向外钻出,将岩石的外壳一点点撕裂。 岩石表面开始出现裂纹,如同被无数刀割过一般。 冰的棱角锋利而冷酷,它们在岩石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仿佛是大自然的雕刻作品。 随着温度的变化,冰在岩石上融化又冻结,反复多次后,岩石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使得原本坚硬的岩石变得脆弱不堪。 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冰壳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与周围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当夜晚降临,温度骤降,这些冰壳又会变得冰冷而坚硬,仿佛是大自然的锁链,将岩石紧紧束缚住。 在这个过程中,岩石会经历巨大的痛苦,它的身体被冰撕裂,它的灵魂被寒冷侵蚀。 终有一日,会在一声脆响下,化作风中凌乱的尘埃,进入下一场轮回。 就好像,有些人的命运一样,始终如一的由不得自己掌控。 以及,永远填不饱的肚子,和体内隐隐不安的那股能量。 …… 在这片荒芜的世界里,冰是唯一的主宰。 高耸入云的冰山,仿佛是冰的巨塔,直插苍穹,让人望而生畏。 它们的冰壁光滑如镜,反射着冷冽的光芒,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镜子,映照出末日的景象。 深不见底的冰谷,宛如冰的深渊,吞噬着一切光明和温暖。 冰谷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一呼一吸都是冰的呼吸,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在冰谷的深处,隐约可见冰的形状,或是扭曲的冰柱,或是巨大的冰块,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那便是死神的呼吸。 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几乎让人感到无法忍受。 在这片冰封的世界里,生命似乎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和寂静。 远处,偶尔传来冰裂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嘲笑,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在这片末日的冰世界里,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仿佛随时都会被冰的力量所吞噬。 尤其对于何千缘来说,寒冷几乎能要命,毕竟她身体里本就没有什么能提供热量的。 而所有的人烟,似乎都不约而同的躲了起来,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千缘,别睡,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再睡下去,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何千缘眯着眼睛,眼前的黑暗还在不断延伸,尽管莫以尘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寒冷的感觉还是不吝啬的往她身体里钻。 莫以尘的风和自然比起来,就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不是他没有实力,而是如果贸然改变风吹的幅度和方向,有可能造成整个珑洲的环境大改变,到那时候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莫以尘温和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不合群,总是逆着风向飘进她的耳朵里,就是为了让她保持清醒。 “……这是哪里啊,怎么有点热呢?莫以尘……你热不热?是不是到燚洲了?” 耳朵里时不时灌入毛躁的声音来,刺激着意识的每一根弦,还发出类似鸣叫的诡异声响。 据说,人冷到极致的时候,是会感觉到热的,这是濒临意识崩溃时的感受。 “是啊,到燚洲了,饿不饿?想不想吃燚洲的美食,比如烤全羊,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好不好?答应我先别睡……” “嗯……好饿……那你不许骗我,不然我连,呼吸,都力气都没有了……” 密集到看不清前路的风雪之中,慢慢的显现出一个城镇的模样,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了。 莫以尘加快了脚步,“前面就到了,不会骗你的”。 一座老旧的木门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好似已经被时间遗忘。 门上结满了冰凌,晶莹剔透,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寒风呼啸,吹过门缝,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个人影迅速接近,他猛地抬起一脚,向那扇被冰冻的木门踹去。 \"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木门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击,发出沉闷的回响。 紧接着,是冰层裂开的清脆声响,如同无数琉璃碎片落地,令人牙酸。 冰块在撞击下碎裂飞溅,有的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的则划破空气,飞向一旁,留下一道道白色的轨迹。 寒风呼啸而过,带走了冰屑的冷冽,却留下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那扇木门在冰层的支撑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门上的冰凌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露出了下面斑驳的木质纹理。 门框也被震得变形,露出了岁月的痕迹。 “果然,冰层还算结实,估计几百年都塌不了”,莫以尘背上鼓囊着一个,密不透风的包,还在微微的颤抖。 冰屋内,蓝色的幽火在冰凌上熊熊燃烧,这蓝色的幽灵唯一的好处就是不挑柴火,什么都能烧,到哪里都一样。 而且温度能掌控在特定的范围内,不至于将周围的冰全点着了,寒风也总算进不来了。 何千缘还没醒,蜷缩在莫以尘怀里,止不住的发抖。 体温一会高一会低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额间的那朵花纹,幽幽的发着黯淡的红光,恍惚间感觉它似乎在逐渐的生长。 莫以尘皱着眉,轻轻触碰她的眉心,喃喃的说道,“果然还是不行,就连仇沝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才能将它根除呢……至少,别让你再受罪了”。 何千缘似乎有点抵触,锁了锁眉,钻得更深了。 他揽过她的双腿放在自己腿上,用自己的外衣整个的将她裹在怀里,她似乎很痛苦,指尖在衣服上重重的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贴了贴额头,轻声叹道,“还是烫……明明长高不少,怎么还是这么轻,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莫以尘握着她的手,纤细的手腕他半个手掌就能包裹起来,她细骨和筋脉都在寒气中慢慢迸现出来。 她的身子慢慢被捂热,莫以尘也稍微放下心来,替她掖衣角的时候,无意摸出了那本破破烂烂的诗册,上次还没来及细看就被抢回去了。 冰凉且干燥的纸张,被微风吹散,发出皱巴巴,干脆的声响。 莫以尘偷偷翻看着,动作很轻,怕被听见了。 任意翻开一页,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除了自己以前的黑色墨迹,剩下的便是她一笔一划写下的。 “起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也好害怕,所有人都不在了……” “……他们在忙什么,我不知道,好像自己什么也帮不上忙,但我不想落后,不想一直被保护”。 “也许,我需要自己走出一条路,寻得新的契机与奇迹……” “当然,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神力助攻,没有仙人指路,更没有什么天赋异禀,我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去探索,去寻觅”。 “虽然,保不齐会遍体鳞伤,会有事不如意,但我觉得还是不能认输”。 “因为,我身边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勇敢的英雄……” “……无论贵贱,无论生死,他们都会在的”。 “我相信,那条独属于自己的路,一定会出现的……” “前提是,我要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好饿啊……” “今天报酬好少,还是没吃饱,抠搜的老板娘!晚上就把你家厨房给连锅端了!” 看到这,莫以尘本来都快眼泪朦胧了,突然被逗笑了。 “……还是这么可爱,辛苦了”。 莫以尘理了理她的碎发,垂下眼帘,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凉凉的。 何千缘的睫毛微颤,似乎是现在的姿势不舒服,慢慢把头埋进了他的头发里,双手揽上他的脖颈。 莫以尘为了她能轻松一点,揽住她的腰,半弯着一条腿,将她抵在怀里。 “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了……不管天道如何轮换,我已经付出了全部,无论如何,也该轮到我任性妄为了……” 这时,屋外风声乍起,锋利的冰凌毫不吝啬的击打着墙壁,发出闷声的巨响。 莫以尘捂住她的耳朵,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一会就消停了”。 看向裂着缝的冰窗时,他的眼睛发出淡蓝色的幽光,突然间,一只血红的眼睛颤抖着瞳孔,一闪而过。 嘘,她还没醒,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 昏睡中,干燥的口腔不断的发苦发麻,鼻腔里又冷又干,时不时打着寒颤。 梦里什么都没有,就连一点光都没有,尽管醒来也看不见光,她还是喜欢睡着。 至少,这样不会感到太饿的感觉,能再挨一挨。 忽然,一股让人兴奋,至少是让她感到兴奋的味道扑鼻而来,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嗯?什么味道,好香……” 屋外被一击斩杀的倒霉蛋,已经血流满地,并且早就被冻住了,但腥气已经四溢,绿色的血液尽管看起来难以下咽,那股味道很刺鼻,还是不可避免的激起了心底的欲望。 “有吗?是你饿晕了,就觉得谁的血都是好吃的吧”。 莫以尘稍微有点不服气,一挥手疾风忽至,将那股浓烈刺鼻的味道给赶了出去。 然后,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之前的裂缝又被冻上了。 “…饿,别跑啊……” “没跑,你咬吧”,莫以尘擦了擦自己的手腕,划开一条口子,递到了何千缘嘴边。 新鲜的血腥味成功被味蕾捕获,已经饿了许久的小野兽,贪婪的嗅着气味,慢慢直起身子凑近,张开了嘴巴。 先是软软的嘴唇贴上去,慢慢的开始吮吸,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然后舔舐着刺疼的伤口。 其实,比起全身的筋脉被震断,以及骨头一瞬间粉碎,这点痛真的还好。 何况,面对的是她,还会在意什么疼呢? “好喝吗?” 莫以尘怕她一直保持这一个姿势会累,就抬了抬手,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结果,她以为到嘴的食物要飞了,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让动,小表情凶巴巴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没出息,换个姿势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吃了……乖,先松口”。 莫以尘掰开她的爪子,盖上手腕上的伤口,抹下她嘴角的血痕,涂在了自己的脖子侧面。 进食到一半被打断,是最不礼貌的,这时候食欲也是最旺盛的,稍微有一丁点的气味都能激发强烈的欲望。 此刻,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更大的诱惑,谁要是犹豫了,那才是真的被冻傻了。 何千缘骑到他的腿上,猛地咬住了他的脖颈,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他的锁骨往下流。 莫以尘微微侧过脸,好让她咬得更顺嘴,脸颊的绯红慢慢蔓延到耳根。 一个撩人的人,居然还能把自己弄害羞,他的感情一直都是内敛的热情。 他如那静谧的夜空,虽深邃而神秘,却又在繁星闪烁中透出一抹羞涩的红晕。 能遇上这样的人,是何等的幸运。 他轻抚着她随其抓起的头发,悄悄解开发带,散开的微长卷发,宛如夜空中最深的黑,浓郁而神秘,仿佛吸收了世间所有的色彩,只留下最纯净的黑色。 每一根发丝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玉簪,光滑而有光泽,似乎被阳光亲吻过,又像是被月光洒满,散发出淡淡微红的光泽。 他的鼻尖轻轻触碰,便沾染着淡淡的香味,除却血腥味,就是来自大自然最本真的味道,清新隽永,微微的青草味。 星火可以点亮星空,也可以点亮每一份晦暗,将真情点染在各处。 他跌入黑暗的那段时日,虽然难熬,但好在最终,它给予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次可以赌注的机会。 在高处陨落,在低谷重生,化作幽幽鬼火,没入旧陆的无边黑暗。 几年的厮杀、寻觅、拯救,更让他了解自己的渴求,那就是谁都不必再勉强,就好了。 如果谁都勉强自己,勉强别人,那才是真正的无情之境,荒无人烟。 这里虽然冰冷,但好在,没有无止境的黑暗,只要有一点温度,都不会是了无人烟的境地。 他不想回忆那段时日,因为有了温存,便不会再想念荒芜的黑暗。 回首往昔空自怜,今朝风起莫徘徊。 也许,他名字的一部分,就来自于此吧。 第195章 突袭的雪怪 “准备好了吗?” “来吧!” “那,这股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风,轻轻地吹过她的脸颊,带走了她呼吸中的寒气,也带来了远方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聆听着风的声音,感受着它的节奏。 “嗯……额……东南?不对,是西南!” “咳……大致是对的,手给我,这边才是西南”。 莫以尘拉着她的手,整整转了一个圈才停下来,显然她原来面对的方向完全是反的,只不过有人帮她作弊而已。 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弊手法,当事人想不发现都难。 何千缘皱着眉头,把手抽了回来,气鼓鼓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就算我分不清方向,也不用这么帮我打圆场吧?” “哦?你发现了啊?我还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呢”,莫以尘盖了盖她的斗篷,确保不会被突如其来的狂风给吹散。 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何千缘还是能察觉到,此刻他的表情肯定很丰富多彩。 莫以尘从小到大一个冷面怪,好不容易有点微妙的表情,自己居然还看不见,真是可惜了。 说真的,好想亲眼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光靠手摸是摸不出神韵这种东西来的。 这几年,他一定变了许多。 “伪装?你就差直接把答案贴在我脸上了,还装无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打掩护,上学的时候想在你面前做个弊都不可能,现在怎么想起来改变原则了?” 何千缘揉揉冻僵的鼻子,把手缩进袖子里裹好,鄙夷的质问道。 莫以尘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应道,“那是在人前,人后我什么时候管过你,而且,原则这种东西……我早就懒得在意了”。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柔柔的,略显沙哑的嗓音加上冰凌掠过时发出的刺耳声,变得更加朦胧起来。 “人后?你还好意思提这个,我被你天天提留着补习,哪里不严格了?” 何千缘稍稍回忆往昔,便开始了争论。 莫以尘扑哧一声笑了,声音很轻,轻到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散,何况现在是在寒风凛冽的冰地之中。 莫以尘走近一步,轻声说道,“是吗?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是谁……帮你把那些挤压的罚抄写完,并且没有被先生发现端倪的?” 何千缘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啊,我还能…不知道…吗……哎,好像我大多时候都是在睡觉啊……是你写的?” 莫以尘没有回答,往前走了几步,还刻意走远了一点。 何千缘没了多日依赖的向导,顿时有点不习惯,张开双手在寒风中努力辨别方向。 “你,你别走啊!我,我找不到方向……” 没有回音。 何千缘咽了咽口水,知道今天这一步自己必须迈出去,颤颤巍巍的踏出了第一步。 周围的波动在变强,狂风袭来,冰霜在脸上划过,留下寒冷的痕迹。 每走一步,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脚下的动静,那是冰霜被踏碎的声音,清脆响亮且无情。 毕竟,人类每走一步,都是需要牺牲的,不管愿不愿意,都是必然的,否则你就会死。 割耳朵的风响在耳边炸响,何千缘努力辨别着周围的波动,冰雪撞上石块,撞上冰凌花,发出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 仔细辨别一下,还是能听出来的,莫以尘是依靠风声来辨别方向的,自己试了许多次却不太行。 也许,她需要摸索出自己的一套方法,独属于自己的,就算笨拙一点也是最好的。 何千缘慢下脚步,努力感应着一切的事物,冰霜,水晶,无形的风,和远方的气息。 她心脏和血液里的那股力量,开始躁动起来,慢慢的感应上了万物的呼吸。 无论有没有生命,只要用心,便都可以有。 或许,念想层面的能量,就是这样存在着,等待着花开半夏。 仇沝猜测的果然没错,只可惜,他没能亲自体验到。 这一切应该都要感谢那盏灯,那盏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灯,它现在就流淌在她的血液里,与彼此融为了一体。 代价嘛,也不过是万劫不复,终有一天灰飞烟灭而已。 比起现在,能和万物畅通无阻的交融,前者好像也不算什么,毕竟后者是真的奇迹和无限的契机叠加。 这一刻,风好像在耳边轻语,牵引着她走向一条未知却新奇的路,何千缘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跟着自己走。 何千缘快步的挪着步伐,毕竟以她的二两肉,还是跑快点好,万一被吹跑了可就糟了。 嘴里嘀咕着,“果然,还是这个方法最有效,就是还不太熟练……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了?哎——!” 思绪万千,一溜神就容易疏忽,果不其然前面明明白白躺着一块冰根脉,她却毫不犹豫的绊了上去。 …… “小心点,这么快就跟上来了,进步不小!” 莫以尘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才没把牙磕地上,要是没了吃饭的家伙,估计她要疯。 “走开!我现在不用你了,谁怕谁,我自己走就是了”,何千缘没好气的推开了他。 莫以尘的脸皮着实厚了不少,像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紧紧跟在后面。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你,生气了?” “我没那么小气,再让我适应一下,你别影响我发挥”,何千缘把自己裹成粽子,努力的分辨方向,逐渐找到了感觉。 莫以尘看着她的侧脸,和认真的模样,偷偷笑了一下。 何千缘步伐稳健的走着,突然问道,“对了,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真的是你帮我写的罚抄?” 莫以尘故弄玄虚的说道,“不是吧,我哪有那么好心”。 “无聊!” 何千缘气得一跺脚,踩在莫以尘靴子上了,转身就跑。 莫以尘正抿着嘴笑,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流,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聚集点就在他们脚下。 何千缘似乎也有所感觉,顿住脚停在了原地,微微侧头看向莫以尘。 莫以尘传过来一句风声,似乎在说,“散开”。 何千缘点点头,踩稳了自己的脚跟。 寒风凛冽,吹拂着海面的冰层,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冰层下,隐藏着深海的秘密和无尽的宝藏。 那些被冻结的生物,它们的形态依然栩栩如生,好似在诉说着传奇的历史。 它们的眼睛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在向世人展示它们曾经的辉煌。 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声音如同雷鸣般滚滚而来,震撼着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心灵。 随着巨响的逼近,冰层开始剧烈晃动,仿佛要破裂开来。 巨大的裂缝在冰层上迅速蔓延开来,好似一道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 冰凌四溅,飞溅的冰珠在空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宛如无数颗璀璨的钻石。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冰层下冲出,它的出现让周围的冰层颤抖不已。 皮肤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它的眼睛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似乎能看穿一切虚妄。 它的嘴巴大开,露出锋利的牙齿,仿佛随时准备撕咬猎物。 挣扎着浮出水面,它的出现让周围的海水翻涌澎湃,就连大海也在为它的到来而欢呼。 阳光洒在它的身上,映照出它那庞大而威严的身躯,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在冰层裂开的一瞬间,两人都飞落到较为安全的高处,此时的高度刚好可以和巨兽面面相觑。 它面对着何千缘,大张着嘴嘶吼着,却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只是盯着何千缘看。 莫以尘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没有发起攻击,站在巨兽的身后,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着。 只是担心的看向何千缘的位置,但他敏锐的耳朵明确的告诉自己,又有不速之客到来了。 …… 珑洲虽然被冰封,但太阳还是照常升起,没有暴风雪的时候,好歹能有几百米的辨识度。 现在是大晴天,阳光灿烂,面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何千缘,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自己的感受。 何千缘闻到了咸湿的海水味,久违的感到了惧怕,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敢有太大的动作。 这个巨兽看样子,应该是由鲸鱼变异而成的,它的外貌特征既保留了鲸鱼的原始形态,又融入了一些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元素。 它的体型庞大得惊人,仿佛一座移动的冰山,在漆黑的海洋中显得格外醒目。 皮肤粗糙而坚硬,表层被岁月雕刻成了无数道纹路,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这些纹路在月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暗暗的在诉说着它不为人知的秘密。 它的眼睛是最引人注目的特征之一。 眼睛硕大而凸出,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一切事物的本质。 那双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两颗璀璨的星辰,在黑夜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然而,当你直视它的眼睛时,你会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它能直接窥探你的灵魂。 嘴巴大张,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每颗牙齿都如同匕首般尖锐,闪烁着寒光。 它的喉咙深处还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一旦猎物靠近,就会被它瞬间吸入腹中。 这个特征让它看起来更加凶猛和危险。 四肢强壮有力,每一次挥舞都能掀起巨大的海浪。 尾巴更是它力量的源泉,一旦猛烈摆动,就能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将周围的一切摧毁殆尽。 这些肢体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在跳舞一般,但每一次舞动都伴随着毁灭性的力量。 此外,它的背部还长出了一些奇特的鳍,这些鳍形状各异,有的像剑,有的像盾,还有的像鞭子。 在水中快速移动时,便会发出刺耳的声响,好像在警告着周围的生物不要靠近。 这样的存在,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王者般的存在。 它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简单的想出来透透气吧? 显然,它是带着目标的,而这个目标就是何千缘,是她体内的异常波动将它引出来的。 不过,它并没有敌意,好像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从哪里出现的。 巨兽并没有停留太久。 它只是短暂地露头,然后又沉入了深海之中,消失在了冰封的海面之下。 周围的冰层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巨大的身形沉入海底,被搅动的碎冰相互碰撞着,发出震彻天地的声响。 黑色的海水倒灌进冰层,即使有阳光的照射,冰窟还是慢慢的开始结冰了。 旧冰层被挤压,然后断裂,最后被顶出冰层圈,成为海面上的孤岛,里面还冰封着一些栩栩如生的生命。 何千缘只知道巨兽走了,海面也开始结冰,她松了一口气。 气还没缓过来,一波又起,两人刚汇合就又被围困住了。 听脚步声,很轻,应该体型不大,但数量应该不少。 一群身形小巧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嘴角露出狡黠的微笑。 浑身披着一层雪白的皮毛,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白皮猪,肥嘟嘟的。 在它们中央,簇拥着一个领头的,身形稍微大一些,应该是头怪。 怪物们发出尖锐的叫声,仿佛在提前庆祝,嘲笑两人的无力反抗。 “老大老大!逮到两个活的!好久没见活人了!” “是啊,自从我们登陆后把他们赶进冰林,好久都没尝过新鲜的人血了!哈哈哈!” “今天有口福了!你看这俩人白白净净的,味道一定不错!” 老大发话了,“刚才那么大的声响本就不多见,过来一看果然有收获,快!绑回去孝敬给山魈大人,都给我上啊!愣着干嘛!” 领头的一脚踹下去一个,小鬼们便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冲下了冰山。 它们敏捷地穿梭在冰层之间,时而跃起,时而翻滚,仿佛在跳着一场致命的舞蹈。 何千缘刚准备挥扇迎击,对面却莫名其妙的发出极限刹脚的摩擦声,还伴随着阵阵相互碰撞和跌下去的惨叫声。 领头的冲在前面,是最先开始刹住脚的,锋利的指甲划过冰面,抓心挠肝的尖锐声音响彻云霄。 “哎哎哎!停停停!那是……快,快跑!啊啊啊啊——!” 老大跑了,小子们彼此眨眨眼,丢下武器也跑了。 “老大等等我们——!” “吓死鬼了!啊啊!” “快跑!跑……” 激起雪浪的一阵风而过,便什么都不剩下了,就剩还待在原地的两人,满脸疑惑。 何千缘挠挠头,“额……我们长得这么吓人吗?它们跑什么?” 莫以尘语气淡淡的,隐约夹杂着一丝怒气,说道,“不会,是它们眼界低没见识,没事找死罢了……” “什么?你最后说什么?耳朵快冻掉了,听不太清楚”,说着,何千缘揉了揉耳朵。 一转身,他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温和到能融化冰山,“那我们加快脚步,天快黑了,走吧”。 “哦……” 莫以尘捂着她的耳朵,将自己仅剩的热量传过去,然后默默地回头看向小怪们逃走的方向,眼眸渐渐浮现一点幽光。 何千缘心里感觉怪怪的,那些小怪兽也怪怪的,莫以尘也是。 还有,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登陆,难道和自己一样,都是借助周围的那些小岛上来的? 那就说明,珑洲现在危险了。 第196章 血色浪漫下,再交锋 被冰雪覆盖的荒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了。 然而,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座血色的洞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神秘而诡异的奇迹。 这座血色洞穴的入口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冰层上镶嵌着无数晶莹剔透的血色宝石,它们在夕阳下闪耀着妖异的光芒,宛如一片片燃烧的火焰,又似繁星点点,美得令人窒息。 当你鼓起勇气,推开那扇沉重的冰门,踏入洞穴的那一刻,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洞穴内部异常宽敞,高耸的洞顶仿佛通向另一个维度。 洞壁上镶嵌着更多的血色晶石,它们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将整个洞穴染成了一片朦胧而神秘的血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铁锈味,这是血色晶石特有的气息,它混合着冰冷的岩石气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让人既感到神秘又感到压抑。 在洞穴的深处,好似有一座巨大的血色祭坛,上面摆放着一些奇异的物品,它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当你试图深入洞穴的某个角落时,总会有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你,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这种未知的恐惧和诱惑交织在一起,让人既害怕又着迷,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危险和机遇的仙境之中。 行走在其中,气都喘不上来,特别是心里装着事的时候。 憋着气一直想问问题的感觉,就像是心中藏着一团炽热的火焰,不断地燃烧着,却又不能立刻释放出来。 这种感觉既充满了渴望,又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你的思绪如同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地碰撞、交织,却又无法找到出口。 心脏砰砰跳动,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你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短促。 大脑也在飞速运转,不断地思考着问题的答案,却又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这一点,有人十分感同身受。 何千缘一路上都憋着气,闷不吭声的。 不过难受的不仅是她自己,她这个样子看得莫以尘也很担心,怕她憋坏自己,因为她整个脸都是红的。 “想问什么就问好了,别憋着自己了”,莫以尘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来袭的暴风雪便自动的躲开他们,主动开辟出一条道路。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说错话……” 何千缘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毕竟莫以尘离开这么久,身上的秘密恐怕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多了。 万一问的问题,戳中他的痛点,或者他不想说,怎么办? 既不想为难他,也心里痒痒的难受,真的挺纠结的。 何千缘的纠结,来自对对方的尊重,也来自自己内心的不安。 可是,她又必须知道现在的情况,才好走出下一步的打算。 “你不会错的,要错也是我的错,毕竟……我没有对你说出全部的实话,没关系的,你在我面前永远都可以任性点”,莫以尘收紧了手,将她拉得更近了些,好似在表明自己的真心。 何千缘沉闷了一刻,恍然大悟似的开口了,“对啊,明明是你犯的错更多,我为什么要内疚呢?真笨!” 莫以尘释然似的,嘴角微微一笑,“问吧,知无不言”。 当然,是要在合适的时间才会说出口,莫以尘默默地想着。 “你之前说,你给那个谁……打下手?那人是谁啊?和刚才那些小鬼有关系吗?” “穷奇,是近些年来势力最大的鬼怪之首,盘踞在一座巨岛之上,上面的妖魔鬼怪和人类异兽,数量是最多且最种类丰富的……至于那些小鬼,倒不一定是他的手下,九洲的外围一直存在着星星点点的岛屿,上面早就有鬼怪存在,是其他人的也说不好”,莫以尘简单的概述一下,就已经听得有点头疼了。 何千缘皱着眉头,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么多吗?怎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还一直以为九洲很安全呢,原来早就有这么多隐藏的危险”。 “以前是长老们为了民心的安定,才没有向百姓透露这一点,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祸根……长久下去,那些被关在温泉里的青蛙,是不会主动跳出来的,直到变成猎食者的肉汤”,莫以尘语气变得冷淡,周围的空气骤然间变得寒冷起来。 何千缘下意识的握紧他的手,应该是安慰吧,莫以尘微微一怔。 “所以,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在顶着这些压力,也……包括那时候的你?” “还好吧……那时候年纪小,还没有经常上战场,压力也不算太大”。 望着他的背影,何千缘觉得鼻子酸酸的。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几岁而已,就承受着这些,也难怪他总是老气横秋的样子,都是被逼的吧。 何千缘这样想着,忽然头顶一暖,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黑暗中,他好像在笑,却不像是强颜欢笑,而是释然和解脱。 何千缘掰开了他的手,“别总是摸我头,长不高了”。 莫以尘失声一笑,周围压抑的氛围好多了,“你还要长多高呢?八尺吗?” 血色的荧光下,他蓝色的衣衫也被染成血红的色彩,仿佛浑身都散发着血腥味。 何千缘揉揉鼻子,还以为是自己鼻子坏了,一伸手抵住了莫以尘的靠近。 “我知足常乐,七尺就行……哎呀!跑题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好像是,我也没注意”,莫以尘一愣,才刚刚反应过来。 何千缘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的,两个人都不自觉的跑题了,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渐渐的,两个人的脸颊都红了起来,气氛有点尴尬啊。 …… 莫以尘微咳一声,回归正题,“咳咳……总之,他们的势力随着九洲的衰落越来越大,彼此之间也不乏征战,最近珑洲这边确实也战争频发……不过整体来看还算能掌控,你也不用太担心”。 仔细思索一会,何千缘的眉头开始紧锁,无法聚焦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虑。 “那就好,可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是说,自己只是那个什么奇手下的一个小兵吗?小兵也能知道军中要密吗?” 莫以尘有点心虚,攥着衣角,临时编了个蹩脚的理由,“嗯……偷听到的,而且也不算什么秘密”。 看何千缘半鼓着的嘴,应该是不太相信,直到它慢慢小了下去,莫以尘才悄悄松了口气。 “……偷听也要注意安全,别被抓住了,等等……不太对吧,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是个小兵呢?” 莫以尘微微一笑,重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故意的,身份越小越好伪装,安全性也会更高”。 “说得也对……那你这么些年都是这样子过来的?想想就累,天天在人前鬼后演戏,我知道那个难受的滋味”,何千缘暂时没有怀疑,开始自言自语了。 莫以尘听着她的牢骚,觉得很安慰,自己可以和她有相似的感受,能彼此理解,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很自责,自己又瞒着她了。 何千缘此刻也在心里暗自道歉,她自己也没有完全说实话,她要开始盘算怎么寻找叶宿清的下落了。 看卫隐的来信,虽然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情况的严重性还是很大的。 叶宿清,失踪了,至少在何千缘还在燚洲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 也难为卫隐利用仅剩的资源送这一封信,还有徐啸杰,他收到信还能憋这么久不说,也是挺不容易的。 何千缘再怎么假装不在意,再怎么疯狂的给自己心理暗示,心里的潜意识还是不断的戳着自己的心口,让自己不得不担忧起来。 毕竟,叶宿清是自己的朋友啊。 而且,叶家再怎么说,也是何千缘最后给毁掉的,她是要负责的。 现在自己再难过,也还是想去帮帮对方,这应该就是朋友吧。 那如今,要不要避开莫以尘呢?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还不可知,他愿不愿意帮自己救叶宿清也不好说,他如果帮了自己又会不会有危险呢? 要不然还是…… 不告诉他了吧? 莫以尘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柔柔的像是在试探,“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饿了?” 何千缘甩甩头,“啊?没有,我……” “在想叶宿清的事?有我陪着你呢,先把饭吃了再说”,莫以尘平静的说着。 在何千缘颇为震惊的目光下,莫以尘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 现在的位置已经深入洞穴,血色愈加浓郁,空气中的铁腥味也浓重异常。 在这血色的浪漫之中,生长着一种特殊的植株——鲸落血,估计这是在这里最容易找到的,唯一能食用的活物了。 “找到了,别愣着了,过来坐下休息一会”,莫以尘把何千缘按在自己铺好垫子的位置上,看她呆呆的样子,估计是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知道那回事的。 “你……我,是不是把那封信给掉了啊?” 何千缘摸摸袖子,明明还在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莫以尘笑着摇摇头,已经将植株摘下来,冰水清洗一下,在用火炙烤了。 蓝色的火焰一燃起,刺啦一声,油油的红色液体便开始滴落,周围的血腥味稍微淡了一些。 何千缘捏捏鼻子,“莫以尘,你干嘛呢?什么味道?” “是不是觉得好受点了,这鲸落血的汁液可以解毒清热,株体亦能食用充饥,正适合用来给你疗伤”,莫以尘坐回她身上,将整株递到她嘴边。 “张嘴,我喂你”。 “等等,你先说清楚,是怎么知道叶宿清的事的,不然我的嘴你绝对撬不开”,何千缘抿着嘴说话,含糊不清的。 “好吧,拿你没办法,不过你要是不吃,绝对会后悔的,因为——你以后还会说梦话,然后把心里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的”,莫以尘坏坏的说道。 何千缘一惊,“说梦话?我什么时候说的?” “就昨天晚上,你一边抱着我一边说梦话,还一直不老实的扯我衣服……” “停!别说了,我吃还不行吗!” 何千缘一口就吞了下去,别过脸鼓着嘴一直嚼,耳根都红透了。 莫以尘满意的笑了,递上去一小壶烧开的水,话说百里齐阳的那个荷包还真能装,锅碗瓢盆都可以塞进去备用。 正费劲的嚼着,呼啸而过的寒风,突然带了一个不友善的声音。 “谁动了我的宝贝?!给我住手……啊不对,住嘴!” 这个声音很粗犷,而且很老,应该是一个老爷爷的声音,应该脾气还算好,至少他没有上来就骂街。 何千缘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刚想站起来,莫以尘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声说道,“没事,慢慢吃,我来”。 说话间,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血洞深处冒出头来,花白胡子,拿着根破旧不堪的竹竿,衣服滴滴拉拉的,活脱脱一个老顽童的形象。 发现自己的菜没了,老顽童的脸色由白转红,仿佛被怒火灼烧得通透。 他挥舞着手中的竹竿,像挥舞着一把利剑,口中怒骂着,“谁这么大胆,敢偷我的菜!看我不抓到你,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他的动作敏捷而有力,竹竿在空中舞动,发出“呼呼”的风声,仿佛随时都会砸向那个贼人。 血色的朦胧光影下,老人可能有点老花眼,看不清偷菜的两个人是谁,一直成防御状态。 莫以尘还没来及说话,他就双手握拳,直直地劈了过来。 老顽童手持竹竿,眼神如炬,身形瞬间化作一道闪电,疾如风地朝莫以尘劈去。 竹竿在空中划过,带着呼啸的风声,仿佛死神的镰刀,直指莫以尘朦胧的身影。 莫以尘耸耸肩,轻叹一口气,抱起何千缘一闪而过。 竹竿犹如一条巨龙,猛然砸向地面,地面瞬间裂开,尘土飞扬。 老顽童并没有停下,他连续挥舞竹竿,每一次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逼得莫以尘连连后退。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誓要将贼人绳之以法。 竹竿在空中翻飞,如同舞者的裙摆,优雅而致命。 老顽童的身影在竹竿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高大威猛,仿佛一位无敌的战神。 最终,在老顽童的猛烈攻击下,莫以尘好像无处可逃,突然他伸直腿,猛然一踢,腿风呼啸而至,快如游龙,猛如虎。 那股力量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让人瞠目结舌。 老顽童力道下得太狠,躲闪不及,手中的竹竿被正中,一瞬间就弯成一个圆弧,然后狠狠地将他自己弹了出去。 竹竿不停的颤抖,带着老顽童整个人都在晃动,他喘着粗气,不死心的蓄力又是一击。 飞到半空中,突然黑暗中喊出了一个声音,很熟悉。 “……周爷爷?” 老顽童愣了一下,赶紧收手。 “啊?小……小莫公子?” 第197章 蓄谋已久的爱恋 “……你,你们两个?!” 老顽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后悔的担忧,他担心自己的猛烈攻击会真的伤到了他们。 于是,他开始围着莫以尘转圈圈,手中的竹竿轻轻挥动,仿佛在进行一场诡异的舞蹈。 莫以尘被老顽童转得头晕眼花,有点摸不清方向。 他站稳脚跟想要避开他的包围圈,但每次都被老顽童巧妙地躲过,然后再次被转得团团转。 莫以尘无奈,将何千缘放了下来,两个人一起看着老顽童围着自己转圈。 老顽童围着他们转了几圈后,突然停下脚步,用竹竿轻轻按住了莫以尘的肩膀。 然后猛然间凑近,伸出手掰着莫以尘的肩膀,皱巴巴的眉头紧锁。 “小子,弯下点腰,让我看看打伤没有”。 莫以尘僵着身子,尴尬的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周爷爷,不用了吧?我没受伤,您没事吧?” 老顽童明显没有放弃的意思,硬是让莫以尘低下点头,仔细让他看一看。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伤才放心的松开手。 然后猛得捶了莫以尘胸口一下,责怪道,“臭小子!怎么又长高了,爷爷都快够不着你了!” 说完,故作高深的撸了撸胡子,开始打量旁边的何千缘。 何千缘看是看不见,但第六感还是很准的,她感受到了直勾勾的目光,怎么说都有点尴尬啊。 “呵呵……周爷爷,您怎么在这啊?” “你……是缘丫头?!还真是,快,让爷爷好好看看!真是长大了!” “哎哎哎!爷爷,您轻点!唔……” 老顽童故技重施,捧着何千缘的脸开始揉起来,弄得何千缘脸上火辣辣的,因为爷爷的手确实有点粗糙,怪辣人的。 莫以尘担心的拍了拍老顽童的肩膀,委婉的把他的手拿开了,“爷爷,冷静,千缘身上还有伤,您再激动也下手轻点”。 老顽童这才笑呵呵的松开手,撸了撸胡子,大大咧咧的说道,“抱歉抱歉,太兴奋了,好久没见到活人了!哈哈哈”。 莫以尘很自然的贴了贴何千缘的脸,用自己的冰手给她缓解一下灼烧感,这一举动,显然引起了老顽童的注意。 老人半挑着眉毛,捏着胡子,戏谑的问道,“小莫,你挺厉害啊!动作够快的!” “啊?” 何千缘疑惑的看看老顽童,又将目光移向莫以尘。 在周爷爷贼溜溜的眼神下,莫以尘感觉不太好,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他眼眸一颤,耳根慢慢红了起来。 …… 老顽童引着两人往里走,越往里走,里面的温度越高,也多了许多生活的气息。 在这洞穴深处,坐落着一座简单的屋子,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房屋虽简陋,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走进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破旧而舒适的摇椅,上面散落着几本泛黄的书籍和一些杂乱的工具。 摇椅旁边是一张长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奇特的小玩意儿和未完成的发明图纸。 屋内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破旧的兵器和奇异的面具。 而角落里则摆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有旧纸、破布袋、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零件,它们或许是老顽童某次探险的纪念品,也可能只是他随手扔在那里的东西。 整个住所虽然显得有些凌乱,但却充满了生活气息和创意元素,仿佛每一件物品都在诉说着,老顽童那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生故事。 毕竟,一个普通的老人家,怎么也不会选择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独居,危险不说,也挺奇怪的,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的态度。 也许是许久不晒太阳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里面堆积了太多的杂物,而且还种着许多菜品,这使得里面闻起来有点微妙。 有霉味,有汗臭味,还有…… 许久不洗澡的男人味。 何千缘本来鼻子就灵,再加上里面不太透气,真的有些招架不住,熏得头蒙蒙的。 但久别重逢,爷爷还难得这么高兴,何千缘实在是不忍心扫了兴致,就一直憋着气,努力忍着,脸都憋红了。 莫以尘看出了她的窘迫,悄悄在她耳边低语,“穴位”。 何千缘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懂穴位这东西,赶紧偷偷的拿出一根针,扎在了自己的嗅觉穴位上,顿时感觉好多了。 看她脸色渐好,莫以尘也放下心来,开始思考自己的疑惑。 周爷爷,到底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呢? 虽然刚见面就这样怀疑对方,是不太礼貌,但这是现阶段必须的,他不能太过感情用事,不然将功亏一篑。 周爷爷笑开了胡子,一边收拾家里散乱的东西,一边笑呵呵的招呼他们坐下。 老顽童的住所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凌乱,但当有客人来访时,他还是会尽力整理一下,虽然效果并不明显。 他急匆匆地将散落在各处的杂物归置到一起,虽然看起来仍然有些乱,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片混乱。 他还特意从压箱底拿出了一些珍藏的物品,这些都是他平时舍不得示人的宝贝。 有一些古老的陶瓷器皿,虽然有些破损,但却散发着岁月的痕迹;有一些精致的木雕,每一件都栩栩如生,仿佛赋予了木头新的生命;还有一些他亲手制作的小玩意儿,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创意和巧思。 老顽童将这些宝贝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客厅的显眼位置,然后又泡上了一壶不是太好的茶,准备与客人分享。 在现在的情况下,还能拿出茶叶来,真的是不容易。 他可能说话大大咧咧,不太善于言辞,但他忙忙碌碌的身影还是很让人心暖的,莫以尘想搭把手,却被拒绝了。 “坐好!你们是客人,爷爷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还是能泡壶茶的,听话!” “好,听爷爷的”,莫以尘笑着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老顽童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茶叶罐,一股淡淡的茶香便弥漫开来。 虽然茶叶已经存放了一段时间,香气不如当年那般浓郁,但却增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与醇厚。 何千缘嗅着味道,慢慢前倾,感觉能接受周围的味道后,就拔掉了脖子后方的那根续命针。 他熟练地取出一些茶叶,放入茶壶中,轻轻倒入之前烧好的热水。 热水冲泡下,茶叶在壶中翻滚,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老顽童坐在摇椅上,静静地等待着茶叶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能闻到过去的味道,那些与老朋友相聚的时光仿佛又浮现在脑海中。 当茶香弥漫到整个房间时,死去的回忆似乎也回来了,充斥着这间寒冰下的暖屋。 老顽童端上了刚刚泡好的茶,和蔼可亲的说道,“怎么样?爷爷的茶还是这么香吧!小莫你尝尝,看看味道变没变!” 莫以尘微微颔首,拿起了一个茶杯,抿了一口,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嘴角的微笑很难压下去,“还是老味道,谢谢爷爷”。 “缘丫头尝尝这个,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茶叶,一般人都没有这待遇的!” 老顽童说着,递给了何千缘一杯茶。 何千缘接过去,喝了一口,抿抿嘴。 然后认真的说道,“嗯,好喝是好喝,我还是觉得您做的茶叶蛋更好吃”。 老顽童一听到有人要用他的茶叶做茶叶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紧紧抱住茶叶罐,仿佛要将它藏起来一般,生怕被别人夺走。 顺带着夺下了何千缘手里的茶杯,就这样到嘴的都飞了。 “您这是干什么?”何千缘疑惑地问道。 老顽童瞪大了眼睛,胡子一咧一咧的,显得十分生气。 “你个馋丫头!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茶叶,怎么能用来做茶叶蛋呢?” 何千缘见状,赶紧解释道:“爷爷别误会,我就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嘛”。 老顽童听了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紧紧抱住茶叶罐,不肯放手。 “这可是我的宝贝,我可不能让你随便糟蹋了。” 莫以尘见老顽童如此认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爷爷,千缘是夸你做菜好吃的意思,您别紧张,没人动你的宝贝”。 老顽童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茶叶罐。 他看着何千缘,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丫头啊,就是喜欢开玩笑!不过下次可别再这样了,不然我可真生气了,让你再也吃不到我做的饭!” 何千缘点点头,暂时松了口气。 莫以尘小声的安慰道,“爷爷是逗你玩的,别放在心上”。 何千缘辩解道,“我知道,就是没反应过来而已……爷爷一惊一乍的,是不是因为一个人憋的太久,太寂寞了?” 莫以尘刚想回答,两个人的小动作就被逮了个正着,老顽童炸开胡子,拍拍桌子以示警戒。 “嘿嘿!两位小朋友,不许交头接耳,打情骂俏的!照顾一下老人家的感受好不好?” 老顽童的抗议有点直白,搞得两个人都很尴尬,只能用笑容缓解一下。 莫以尘咳嗽一声,试图转移注意,引导话题,“周爷爷,这住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您在这……” 但这个活泼的,喜欢一惊一乍的老人家,看起来并不打算掉进这个陷阱里。 大喊一声,跳着转移了话题,“哎呀!忘了还有几年前买的果干了,再不吃就要冻干掉了!我去找找!” 他兴奋地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出这些宝贝,于是他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他的动作十分急切,以至于不小心把椅子都给掀倒了,发出了一声巨响。 “哎哟!”老顽童惊呼一声,赶紧扶起椅子,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 只是笑了笑就继续翻找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装满果干的箱子。 打开箱子,一股诱人的果香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拿出一些果干,先尝了一口,那美味的滋味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秋天。 他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当初没有把这些果干给忘了,否则就错过了这难得的美味了。 捧着果干,又蹦蹦跳跳的跳了回来,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那里的两人脸色都有点尴尬。 何千缘鼓囊着嘴,小声的嘀咕道,“看来今天是没戏知道什么了,就让他开心开心吧”。 “同意,他一直都这样,别见怪”,莫以尘低语道。 …… 过于热情,以至于让别人有点尴尬的周爷爷,再次翻箱倒柜的找着积压的存货。 怎么看,都感觉爷爷像是在有意回避话题,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趁着他找东西的间隙,何千缘戳了戳莫以尘,悄摸的问道,“你以前和周爷爷很熟悉吧,你觉得他是不是在隐瞒什么?又会是什么呢?” “以我对他的了解,确实有这个可能……但小时候他就行迹疯迷,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先静观其变吧,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的”,莫以尘拍了拍她的手,让彼此都安心。 “行吧,那我就不绷着了,好累啊!” 何千缘伸伸僵硬的腰,顺势双手一托下巴,胳膊搭在了膝盖上,总算是舒服点了。 “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过,这次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怪这个鬼天气吧!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了……嘶”,说着,何千缘抱着自己打了个寒颤。 莫以尘笑着没说话,只是挨近了一点。 突然,下一秒老顽童突然冒了出来,怪吓人的。 莫以尘微微一皱眉,鼓鼓嘴,像是有点失落和无可奈何。 “缘丫头,我看你面色发白,嘴唇无色,典型的气血不足,营养不良啊!是不是因为没有吃我做的饭,回头让小莫给你做,他从小到大跟着我,可是偷了我的真传了!” 何千缘看向莫以尘,好奇的问道,“原来你的手艺不光是自己摸索的啊?还有周爷爷的功劳在呀”。 何千缘眼睛再也看不见之后,凭借着对万物的感应,慢慢的,好像能更加精准的定位它们的位置,身法也变得愈加灵活起来。 “嗯,嗯……” 莫以尘象征性的点点头,然后默默别过了脸,看样子他好像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老顽童口无遮掩的,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发挥,“对啊,不然你以为他天天半夜三更不睡觉,都是在修习功法吗?偶然偷懒的时候就会在膳堂泡着,也不知道休息休息,真不是我说他……” “爷爷!茶……该添水了,您来,我怕掌控不好”,莫以尘红着脸,把他支走了。 “我来我来,你天天喝茶怎么还不会沏茶呢……” 听到这,何千缘猛然想明白,自己每天半夜吃的加餐都是哪里来的了。 当时还以为是学堂发慈悲,为所有半夜还在努力学习的学子们(不包括何千缘自己,她是被迫的)免费提供的,现在看来,是有人偷偷摸摸送到自己嘴边的。 “……你,还真是刻苦耐劳啊”,何千缘抿着嘴笑,弯弯的眼眸里含着一丝调侃,和惊讶的喜悦。 “你也笑话我是吧?小白眼狼……” “不是笑话,只是有点没想到,谢谢你”。 “……这就够了”。 这一刻,对视的目光,再也不会因为羞涩而偏移了。 因为,这蓄谋已久的爱恋,已经有了半个隐藏的结局。 第198章 幸存的悲哀 在冰天冻地的环境中,老人孤独地生活着,他的内心世界如同被冰雪覆盖,冰冷而寂静。 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他过去的故事,那些温暖而遥远的记忆。 老人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阳光,虽然温暖却带着一丝勉强。 他总是试图以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用微笑掩饰内心的孤寂和痛苦。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或者随时随地,在那寂静的房间里都只有他一个人,那份孤独和寂寞便像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逃避。 他的心中,或许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迷茫。 他渴望与人交流,分享生活的点滴,但很可惜,他已经许久都见不到一个活人了。 十分矛盾的情感,让他的内心更加孤独和冷漠。 然而,即使生活再艰难,老人也从未放弃过希望。 他坚信,总有一天会有人走进他的生活,将他带离这里,带给他温暖和陪伴。 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的眼神中虽然透露出一丝沧桑,但却依然保持着一份坚定和希望。 这份希望,是生活下去所必不可少的,也是最难得可贵的。 血红的洞穴内密不透风,似乎寒风一进入这个空间,就被锁住了,永远的囚禁在这里。 周爷爷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等多久,算下来,他为了那个承诺已经守候了太久,三十多年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好在,现在他等到这个时机了,也等不及大展身手了。 他抿一口茶,倚在摇椅上,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十分兴奋。 “好了!在爷爷面前你们也不用太拘束,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是想找活人吧?” 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也没什么不好,省时省事的。 就是很怀疑,之前这老家伙的行迹,完全就是在耍人玩嘛! 算了,不和老人家计较,而且偷吃了人家的菜和茶水,也挺理亏的。 何千缘赶紧点点头,追问道,“爷爷,你在珑洲待了这么久,肯定知道很多内情吧!多告诉我一点,我有急事要办!” 周爷爷抹了一下胡子,搁下茶杯,摆摆手,“着什么急啊?珑洲现在的形势下,你再急也没有用,听爷爷的话准没错!” “怎么说?怎么说?您别卖关子了!我……” 何千缘看老顽童又不紧不慢端起了茶杯,急得都快飞起来了,莫以尘扶了扶她的背,好让她冷静一下。 “别急,先让爷爷把关子卖完再说,不然,他说话都不利索”,莫以尘挑挑眉,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 “嘿!你个臭小子!小时候闷不吭声老老实实的,长大了倒变得滑头起来,学会对付我了是吧?” 莫以尘脸上浮现一点羞涩的得意,双手后撑着,讪讪的说道,“以前没胆子,现在我可不会管那么多了”。 …… 在这极寒之地,当极光与太阳高照相遇,一幅诡异而壮丽的画卷在天地间缓缓展开。 阳光如金色的绸带,洒在雪白的大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将世界染成一片明亮的金黄。 而极光,则如同夜空中的精灵,她们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绚丽多彩。 她们的光芒与阳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光影效果,仿佛是天堂与地狱的边界在这里交汇。 天空的颜色变得异常丰富,从深蓝到浅紫,再到橙黄,仿佛是调色盘上的所有颜色都在这里汇聚。 云朵在阳光和极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质感,仿佛是由无数小精灵编织而成。 大地在这光与影的交织中也显得异常诡异。 雪地反射着阳光的金光,与极光的蓝色、绿色光芒相互辉映,形成了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效果。 远处的山脉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雄伟壮观,而近处的树木在极光的映照下则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既有阳光带来的温暖和明亮,又有极光的神秘和诡异。 这种氛围让人感到既兴奋又紧张,仿佛置身于一个未知的奇幻世界中。 在这光与夜的交错中,人们仿佛能够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和神秘。 被这壮丽的景象所震撼,同时也被这诡异的氛围所吸引。 尽管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也无法完全捕捉到这画卷的壮丽和诡异。 最终,当阳光渐渐退去,极光也慢慢消失在天际,留下的只有那片被照亮的雪地和人们心中的震撼和回忆。 那光芒,那色彩,仿佛是大自然最纯净的音符,在空中跳跃,奏出一首首天籁之曲。 而洒在人脸上的碎星点点,更是将这份梦幻推向了高潮。 它们如同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与极光和阳光融为一体,仿佛人也融进了万物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焦灼味,仿佛是极光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独特香气。 温度骤然下降,寒冷的北风呼啸而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阿嚏!好冷,怎么有阳光的地方还是这么冷?爷爷您身子骨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何千缘把自己都快裹成一个大肉粽了,揉着鼻子,快走几步跟上周爷爷的步伐。 爷爷虽然年纪大,身体却倍棒,走起路来都不带喘气的。 “这算什么?想当初我接连走了两天两夜,愣是一下都没休息,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要我说就是丫头你的身体太差了,这才走了二里地而已,一看你就是饿的……” 老顽童不仅身体好,会耍,而且嘴还停不下来,唠唠叨叨的都快赶上八卦婆了。 以前在学堂,虽然经常到爷爷那去吃饭,但也没有太熟悉对方的脾气。 印象里,他总是像现在这样乐乐呵呵的,话倒是没有现在多,可能是憋的。 也可能是自己并不了解他的缘故,才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点突兀,莫以尘倒是很适应的样子,呼吸平稳舒缓,没有一点的紧张感。 何千缘就是很好奇,莫以尘之前总是闷闷的,对谁都是一副臭脸,怎么会天天和这么能说的人待在一起呢? 细想想,应该有两个原因吧,一是他本就不是看上去的那副冷漠样子,二是没有人会想要了解亲近他,也没有人能和他说说话。 那种伪装自己的日子,他坚持了这么久,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何千缘思索着,好像就连当初的自己,都在回避他,好像真的蛮惨的。 也怪自己,当初一心扑在自己的想法上,忽略了许多关心的小细节。 事实证明,生活中,还是不能只有自己的,那些爱自己的人理应得到相对应的回应。 爱,需要维续,才能经久不衰。 幸好,一切还不算迟。 何千缘试探性的往旁边伸伸手,黑暗之中的那点光影,便立刻有了回应。 莫以尘疑惑的拉住她的手,问道,“干嘛?吃的不在这里”。 她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手欠忍不住而已”。 “哦,这样啊!那我不介意你再多忍不住一会,我一直都会在的”。 “我知道”。 …… 听老人讲故事,会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据说爷爷说,在极光和阳光交织的时刻,天空仿佛被撕裂,露出了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梦幻城区。 这座城区坐落在冰雪世界的中心,是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温暖所在。 倒不是说它有多么的完美,至少和外面相比,真的可以算是天堂了。 城区的建筑风格独特,仿佛是冰雪与魔法的结晶。 高耸入云的尖塔在极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街道两旁的树木挂满了晶莹的冰霜,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暖意,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在那里,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忙忙,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温暖的渴望。 有孩子会在雪地里嬉戏玩耍,他们的欢笑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给这座梦幻的城区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城中的市场热闹非凡,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多数都是冰做的。 偶尔幸运的话,还是能看见海洋里的东西的。 市场的一角,还有一些手工艺品摊位,那里的工艺品精美绝伦,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欣赏。 然而,这座梦幻的城区并非没有秘密,在城市的深处,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极光和阳光再次交织的时候,这座梦幻的城区将再次出现。 而那些有幸目睹这一奇迹的人,将永远铭记这一刻,将这份美好的记忆珍藏在心底。 听起来,好像真的很不错。 何千缘继续问道,“听爷爷你这么说,珑洲的情况好像还行啊,为什么卫师兄说情况很严峻呢?” 莫以尘沉思一会,回答道,“流传在外的说法,永远都会比现实更加美好,因为……那会给置身事外的人一点美好的遐想,只有这样,才会骗来更多的资源和生存机会……而肯说出实话的,很少也很难得,却恰恰也说明了事况的紧迫”。 周爷爷讲完故事,就沉寂了下来,莫以尘解释完后,他好像苦涩的轻叹了一声。 看来,莫以尘是对的,周爷爷也心知肚明,只不过他还是选择了更美好的那一个版本,企图骗骗我们,也骗骗他自己吧。 “小莫啊,你就是太明白了,这才是最可悲的,因为……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性的遗忘,直到危机再次降临的那天,才会想起来后悔”,周爷爷背对着他们,望着天空。 当老人语重心长地说话时,他的脸上,往往会浮现出严肃而认真的表情。 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看穿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之情。 语速也会比平时慢一些,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有力,仿佛经过深思熟虑。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人不由自主地倾听。 何千缘心里沉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慢慢滋生,猜测着说道,“那……还能撑到明年春天吗?” 周爷爷斑白的头发在裹帽下飘舞,粗糙的布衣和毛裘大褂微微浮动,他瘦挺的背影一瞬间好像老了许多。 最后,摇了摇头,“只能说但愿吧……” 在这个梦幻般的城区,虽然温暖如春,但冰封期的到来却让一切都变得艰难起来。 每天,当太阳渐渐西沉,天空开始暗下来,铺天盖地的大雪便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冰封期的寒冷几乎无法忍受,即使是在城区内,温暖的火炉也只能提供有限的庇护。 人们蜷缩在一起,尽量减少身体的接触面积,以保存体温。 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冰封期过后,大雪会渐渐融化,露出被掩盖的道路和建筑。 人们会走出家门,开始清理积雪,恢复正常的生活秩序。 他们的脸上还挂着冰霜,眼中含着疲倦不堪的麻木感,动作迟缓呆滞,形同走尸。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里面的日子也越来越难。 食物和资源变得越来越稀缺,生存的压力越来越大。 有些人开始冒险离开城区,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但大多数人都在危险中失去了生命。 也许,周爷爷就是一个,或者是唯一的那个逃出来的幸存者,并且孤独着活到了现在。 老顽童,或许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老顽童,都是被自己逼的。 只是当初,他为何会来到珑洲呢? 他辞去了学堂的伙夫工作,千里迢迢过来,行迹皆已不可追溯,还一个人待到了现在。 何千缘疑惑的皱起眉头,心中猜测过无数次的那个想法,慢慢的清晰起来。 她,早该想明白的。 此外还有,卫师兄和叶宿清,他们还能撑下去吗? 莫以尘看出了她的心思,默默地揽住她的肩膀,依偎着彼此。 “很多事不可预测,我们只能走好眼下的路,别想太多了”,他的声音很温暖,也能舒缓一下心情,但真的能完全不想了吗? 她,他都知道,这很难。 但还是给自己好好放个假,找点希望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你就是了……爷爷也是一样,你还是调皮的样子更帅!” 何千缘向前一步,拍了拍周爷爷的老背,再大力一点,估计就要咔吧一声断了。 “缘丫头,你轻点啊!疼死我了……” “哈哈,没收住……咦?前面是……” “小心点,看起来有些棘手”。 何千缘能感受到,前面的波动不一样,像是天空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周围的冰雪都在被往里面吸引着。 跟随着飞舞的雪花,眼光所及,皆是梦幻的黑暗之光。 极光与阳光交汇之际,天空仿佛被撕裂,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口子。 这个口子仿佛是大自然的魔法之门,它吸引着雪霜和雪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雪霜和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在空中旋转、翻滚,仿佛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舞蹈。 随着它们的汇聚,空中形成了一条雪霜的银河,这条银河变幻着美丽的光泽,时而银白,时而淡蓝,时而粉色,仿佛是大自然的调色板洒落在空中。 这条雪霜的银河在空中缓缓流动,它的流动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谧而祥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气息,仿佛可以洗净人的心灵。 它吸引着一切,不容背叛。 何千缘瘦削的身体显然抵挡不住,脚深深插进雪里,也阻挡不住厚重衣衫奔赴星河的冲动。 突然间,周围的风慢了下来,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三人保护起来。 微凉的风,丝毫不吝啬的抚摸着她的眉眼,如清风明月般,带来一抹淡淡的茶香。 能否幸存,多想也无益,那就别太担忧,都交给能吹散星辰的风雨吧! 第199章 暴雪侵袭的末日 在那极光之下,雪花原本轻柔地飘落,如同天空中的精灵,但突然间,它们变得狂暴而狂野,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 它们不再是轻盈的舞者,而是变成了狂风暴雪中的狂徒,带着毁灭的力量,席卷着整个大地。 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仿佛一场末日的预兆。 雪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疯狂地撞击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它们卷起了地面的积雪,形成了巨大的雪龙,在空中翻腾咆哮,摧毁着一切阻挡它们的障碍。 房屋在雪龙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那些曾经温馨的家园,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仿佛在诉说着灾难的残酷。 街道两旁的树木被连根拔起,仿佛被巨人随手挥弃。 风声凄厉而恐怖,如同死神的嘲笑,在这片废墟之上回荡。 它似乎在嘲笑着人类的无力和渺小,在嘲笑着这片曾经繁华的土地现在的荒凉和破败。 在这片被雪霜和风暴肆虐的土地上,人们四处逃窜,寻找着安全的避难所,但那股狂暴的力量似乎总是紧随其后,无情地摧毁着一切。 人们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清理屋顶上的积雪,用铲子和铁锤艰难地挖掘,试图减轻屋顶的负担。 然后,搭建起来,再塌掉,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想来,许多人可能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受不了跑出去吧。 暴雪过后,人们才走出地窖,开始清理街道上的积雪。 因为人手不够,胡子花白的老人家,也被迫营业,期间不停的叹着气,捶着自己的老腰。 “唉!真是倦了!老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拼命,还不如早点死了清净呢!呸,去你的鬼天气,鬼地方!” 说着,老人跺了跺脚,将鼓起来的一片积雪踩下去,直到变成一块脏兮兮的雪饼才罢休。 旁边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蹭了蹭鼻尖上的冰块,说道,“我说老哥,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再骂下去也没有粮食吃,不如省点劲出去找吃的呢!” 老人耷拉着死皮的嘴角,不屑的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仿佛在嘲笑着世间的一切虚伪和做作,以及他们现在的可笑境地。 骂骂咧咧的吼道,“还出去呢?你看有几个是能活着回来的!我看,还是在这里等死算了,省得出去了连个全尸都不剩!” 老人将铁锹一扔,背着手,踏着小碎步走开了。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默默地低头干活,但保不齐有几个忍不住要抱怨的。 “又少一个人干活,干脆累死我算了……” “就是,这群老不死的就会享清福!吃东西的时候倒是浑身都是劲,趁早死了才好了,这样我们才能吃饱了干活呢!” “哎哎!少说两句吧,老古董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点就炸,半分不是都说不得!” “怎么就不能说了?我干活了还不能发几句牢骚是吧?那好,老子也不干了,爱咋咋地吧!” 青年把铲子又是一摔,拍拍屁股不干了,抬脚就要走人。 刚站起来,迎面一巴掌就下来了,刚才那老人家好像是听见他说的话了,才又气冲冲的走了回来,应该是要讨一个无关紧要的说法。 饭都吃不饱,居然还有力气撕架,真是被折腾坏了。 “老东西,你干嘛?动手是吧?看我打不死你!” “臭小子,老子打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安胎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白吃饭不要脸!” “老逼登!说的就是你!” 两人的情绪都异常激动,言语间火药味十足。 很快,他们的争执升级为了肢体冲突,扭打成一团。 在推搡和拳打脚踢中,他们跌进了路边的雪堆。 雪花和冰水飞溅,与他们的鲜血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周围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所吸引,纷纷停下脚步,围观起来。 他们议论纷纷,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幸灾乐祸。 但更多的人是出于好奇和担忧,他们想知道这场冲突的原因,又担心事态会进一步恶化。 在混乱的打斗中,一位好心人看着这场冲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上前劝架,试图平息双方的怒火。 他站在两人之间,大声呼喊着让他们冷静下来。 然而,他的好心并未得到回应,反而因为他的介入,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在混乱中,青年不慎挥动了手臂,拳头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好心人的脸颊。 这一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好心人措手不及,他感到脸上一阵剧痛,紧接着是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流下,那是他的鲜血。 “啊!” 好心人痛呼一声,捂住了脸,后退了几步。 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红肿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血迹。 捂着脸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没有伸出援手,不仅袖手旁观,还幸灾乐祸的交头接耳起来,脸上的笑意愈加冷漠起来。 “这人真是闲的没事干,管那闲事干嘛?挨揍了吧?活该!” “原本是两只疯狗撕架,现在变成三头骡子互踢了!哈哈哈……” “打呗!反正平时都闷得慌,正好看看戏解解闷!” “呼!加油啊!” 在那一刻,好心人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他看着自己的脸颊上那道血痕,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觉得自己的好心被辜负了,他的善意被践踏了。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他也加入了厮打的队伍之中。 他的加入让场面更加混乱。 他用力推开周围的人,冲向那位误伤他的青年。 拳头紧握,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他大声喊叫着,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然而,他的冲动并没有带来他想要的结果。 在混乱的打斗中,他不仅没有打败对方,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他的身体被其他人撞倒,摔倒在雪地上。 雪水飞溅,湿透了他的衣服,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也让他清醒了一点。 趴在地上,无人问津了好一会,才灰溜溜的爬起来藏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了。 一声惊呼响起,乱哄哄的人群便立刻安静了下来,“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应声看去,有人便立刻捂着耳朵,大叫起来,“完了完了!这层王八壳要破了!快跑啊!” 那人已经被冻傻了,总是说些胡话,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说谎,是真的有情况。 ……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地面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 天空迅速黑下来,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 暴雪纷飞,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意。 突然,极光慢慢出现,它们在黑暗的天空中舞动,像是一条条蜿蜒的光带。 它们逐渐变亮,将黑暗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 透过这个口子,可以看到一片璀璨的星空,星光点点,宛如梦幻般的景象。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抬头望向天空,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敬畏,有些人很夸张,甚至不顾刺骨的冰雪,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管是什么东西,是神也好,是鬼也罢!只要别伤害我就行,我就是个普通的废柴,除了吃什么都不会……行行好吧!” 在这个充满紧张气氛的时刻,一个白衣身影如同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动作迅速而凌厉,一脚便将一个正在虔诚祈祷的,老实巴交的人踹翻在地。 那人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终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周围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他们原本安静的祈祷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息,人们不由自主地哆哆嗦嗦地缩在一起,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抬头仰望着那个白衣身影,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白衣人的形象,在这片雪地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身着医官的服装,衣袂在寒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与雪白的远山融为一体。 披着一件厚重的披风,仿佛是为了抵御这刺骨的寒风。 然而,他的眼神却与他的外表格格不入。 那是一双充满怒火和疯狂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嘴角勾起一抹看不透的微笑,好似在嘲笑着周围的一切。 这种微笑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站在那里,仿佛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让人不敢接近。 抬头看向那道撕裂的痕迹时,他微微眯着眼睛,然后冷冷的扫了一眼,刚才被自己一脚踹飞出去的那人。 那人牙齿磕掉了几颗,含着血,呜呜咽咽的说道,“李医官,您……这是干嘛啊?我就是……那个……” 好嘛,话都不会说。 李新匀走到被打的那人面前,蹲下来,他的眼神犀利如刀,仿佛能够看穿对方的内心。 他盯着那人的眼睛,语气略显威胁的问道,“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清,再说一遍吧!” 那人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白衣人那张冷酷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我只是,拜一拜而已,没惹到您……” “是吗?拜谁啊?指给我看看啊!” 李新匀不打算这么放过他,猛地抓住那人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逼视着他的眼睛,“快说,别逼我用刑”。 那人被李新匀疯魔的气势所震慑,他无力地挣扎着,但却无法挣脱白衣人的掌控。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新匀一步步逼近他的底线,最后击溃他的防线,让他崩溃。 周围的人群被这一幕所吸引,他们聚集在一旁,窃窃私语着。 有的人露出同情的目光,有的人则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都明白,这场冲突似乎,也挺有看头的。 “李师弟,放开他,让他们好好说清楚刚才的事,才是最要紧的,别吓唬他了”,目若玄霜,浑身冷冰冰的卫隐,及时制止了这闹剧的发展。 好像,卫隐的脾气随着珑洲的冰封,也变得冷冰冰的了,和以前总是面带微笑的他,判若两人。 他走到李新匀身旁,两人对视一眼,仿佛有一种默契在其中流转。 李新匀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就此作罢,松开手将那人扔在了地上,傲娇的蹭了蹭手,凑在了卫隐的身后。 李新匀嘴里没好气的嘀咕着,“是他们先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的,我没做错,就是杀鸡儆猴而已嘛”。 卫隐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好了,知道你的用意,已经足够了……眼下的事才更加棘手”。 卫隐的眼眸浅浅的,像是海洋一般,清澈透亮。 他的神态冷漠异常,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卫隐抬头看向天空中那道撕裂口的时候,眼眸中微微闪起一点异样的光亮。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足以让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它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又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那光芒在他的眼眸中闪烁了片刻,然后渐渐消失。 他低下头,继续保持着那份冷漠和沉默。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他故意为之的一种表现。 周围的人群看着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却也只能到这里,没人能知道这个年轻的掌事人,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也许,就只有李新匀能了解他的心思了。 卫隐安抚过众人后,望着天空的泪痕,暗自攥紧了冻裂的手心。 …… 李新匀跟着卫隐回到了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间屋子已经破败不堪,四处漏风,寒冷的空气不断地侵袭着他们的身体。 而卫隐的手更是冻得通红,上面布满了冻疮,看起来十分痛苦。 李新匀心急如焚,他知道这样下去对青年的身体极为不利。 “师兄,把手给我看看”。 “不必了……” 李新匀不管卫隐的冷漠,擅自拉起他的手,皱着眉头看了起来。 看完手上的,他又立刻开始检查其他地方,发现除了冻疮外,还有一些轻微的伤口和淤青。 “……师兄,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跑出去了?伤口怎么来的?” “知道还问我做什么?小伤而已,松手”。 李新匀没有松手,卫隐便也默默接受了。 李新匀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这些伤口,尽量不让卫隐感到疼痛。 处理完伤口后,李新匀开始思考如何改善这个环境,他四处寻找可以用来取暖的物品,发现了一些破旧的毯子和木柴。 他迅速点燃了火堆,让温暖的火焰驱散了屋内的寒气。 随着温度的升高,卫隐的冷冷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看着李新匀忙碌的身影,眼眸之中闪过一点异样,随后又回归平静。 卫隐看到桌上残破的卷宗,便伸出手,打算理一下。 下一秒,李新匀突然抱起桌子上的纸张,都丢进了火里燃烧起来。 卫隐无奈的缩回手,揉着眉心,说道,“又耍小脾气,我又没打算看”。 李新匀扔完卷宗,又开始拆桌椅板凳,打算把所有能办公的东西都给烧了。 幼稚,却也是真性情。 “我才不信,还是烧了更稳妥些……师兄,我们都和卫长老他们联系不上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还不如用来取取暖呢”,李新匀皱着自己的细眉,说道。 卫隐闭上眼,眉头慢慢松散下来,“你说得没错,联系不上便也不知生死,何况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今日也看到了,已经出现撕裂,要早些另谋出路”。 这片略微安宁一些的地方,也是付出了很多代价,才换来的。 当初外岛来袭,根本就无力抵抗,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这个窝囊的办法。 卫隐保全自身是没有问题的,但那些百姓手无缚鸡之力,还懒懒散散毫无组织能力,不出三日肯定都会沦为阶下囚。 没办法,他只能冒着危险,留了下来。 自从今年夏季的时候搬进这里,慢慢的便和卫殇,完颜耀他们失去了联系,孤立无援。 卫隐出于无奈,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希望,送给徐啸杰一封信。 他想着,这次天来异象,或许就是转机的到来。 李新匀用指尖敲着残破的桌面,不满的牢骚道,“我们明明可以独身而退,干嘛还带着那些累赘啊?我都替你累和不值得,他们哪有一点靠谱或着感激的模样?我们又不欠他们的,还真赖上我们了?” 卫隐轻叹一口气,温热的鼻息慢慢冷凝成雾霜,化作一团冰冷的白雾。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不想看见死亡罢”。 李新匀垂下眼眸,落在卫隐的手上,那白皙的指尖裂出几道深红色的口子,就像现在的情势一样,稍不仔细便会干裂粉碎。 在这末日,谁又能真正明确自己的心意呢? 第200章 骤然间的觉醒 极光的余晖刚刚消散在天际,天空便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一片漆黑。 寒风凛冽,夹杂着尖锐的冰粒,无情地抽打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街道两旁的树木在风雪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连根拔起。 突然,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仿佛是某种生物在无尽的痛苦中发出的绝望呼喊。 紧接着,街道两旁的烛光忽明忽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这片土地。 就在这时,一群无脸的傀儡缓缓出现在街道的尽头。 它们的身体僵硬,动作机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它们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它们的脚步沉重而凌乱,仿佛每一步都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随着傀儡的逼近,远处传来了更加震耳欲聋的异兽吼叫声。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人的心灵,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一时间,街道上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恐怖的气氛,让人不敢呼吸。 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翻滚着,摩擦着彼此的骨骼。 这些声音时断时续,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让人不禁联想到那些被遗忘在地下的骸骨。 然后是关节活动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这些声音清脆而刺耳,像是无数个关节在同时活动,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响。 然后是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呻吟声,发出着痛苦的呼喊,好像马上就要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洁白。 然而,这宁静的雪景却掩盖不住人们心中的恐慌和不安。 街道两旁的房屋早已被大雪封住,只露出一个个小小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亮。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人们拥挤在一起,试图互相取暖。 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促,仿佛随时都会窒息。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慰。 寒风呼啸着穿过街道,带着刺骨的冷意。 雪花在空中翩翩起舞,无情的嘲笑着人们的无助。 远处,偶尔传来低沉的风雪咆哮声,让人不寒而栗。 人们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这场灾难能够尽快过去。 他们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念着祈祷词,声音微弱而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寒风吹散。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躲藏似乎已经没有了用处,也许只有直面才能生存下去,总不能一辈子都躲起来。 但人们现在,还是没太有这个意识的,毕竟此刻还有人能守着他们。 呼着热气,搓着手,还不忘了闲聊,“这鬼地方,天气变幻无常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异兽这种东西啊?” 待着也是无聊,也就顺嘴搭上了腔,“谁知道呢?躲哪里都一样,反正早晚要死,还怕什么?” “就是啊!我是看开了无所谓,等真要死的时候再说呗,现在先顾好自己最重要……” “嗯嗯,正解正解!” 还有人小声的问道,“卫公子和李医官,他们两个人在外面守着,能行吗?外面可是在下大雪啊……” “管他呢,是他们自告奋勇,又没人逼他们……而且他们本来就是自幼习武,这点小冷算什么?这么同情他们的话,你也出去守着好了!” 那人一听要把自己赶出去,缩了缩脖子和冻红的手,立马不吭声了。 临到危难时刻,保全自己最重要,这是无可厚非的,也是人类的本性。 不过,也挺让人寒心的。 隔着破烂的窗户,里面的谈话声即使被寒风席卷着,也丝毫不影响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 “哼,忘恩负义的废物点心,早晚冻死你们!” 白面小生站在雪地里,他的面容俊俏精致,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作品。 然而,他的眼神却冰冷得让人不敢直视,藏着无尽的秘密和冷酷。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与世隔绝,沉浸在自己的牢骚思绪之中。 仰望身旁之人的时候,眉眼却又柔和下来,微微叹口气。 “我说师兄,你就打算一直站在这里守着吗?太冷了,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卫隐静静地靠在墙沿上,闭目养神,肩上已经落满了一层雪。 浅浅抬眸,琉璃般的眸子冷淡淡的,和冰冻的海洋之心一般,冰冷却也让人痴迷。 他腰间的那串贝壳流苏,已经劳累过度,发不出一点清脆的声响了。 看着天空那道裂口,说道,“再啰嗦,你就自己进去待着吧”。 “我才不要进去,里面臭烘烘的……” 说完,嘶吼声突然围聚过来,朝这处避难所逼近,屋内的几个小孩子吓得哭了出来,哀嚎一片。 卫隐站在风雪交加的街道上,他的身影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他紧握着手中的剑,剑身之上结满了寒霜,凝聚着他所有的意志和力量。 突然,一群傀儡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它们嘶吼着,挥舞着锋利的爪牙,向卫隐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李新匀向前几步,想要挡住攻击,却被卫隐一下推开了。 “师兄你……!” “一边待着,你护着他们”。 卫隐眼神冷冽,他身形如风,躲过了一次次致命的攻击,然后反手挥出手中的剑。 剑光划破夜空,寒霜在剑锋上绽放,瞬间将一群傀儡冻成了冰块。 它们在卫隐的剑下碎成了冰碴,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诉说着它们的悲惨命运与无情的眷恋。 伤口在暗暗撕裂,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再次迎向了敌人。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在一层厚厚的白雪之下。 卫隐的视线被雪遮挡,他只能依靠直觉和记忆来判断敌人的位置和动向。 他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每一次出剑都精准无比。 剑法犹如行云流水,将一个个傀儡冻成了冰雕。 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他的体力也逐渐消耗殆尽,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汗水顺着脸颊流下,与雪花混合在一起。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卫隐成功地击败了最后一个傀儡。 李新匀赶忙上前扶住他,顺脚还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傀儡,“师兄没事吧?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丑死了!” 卫隐站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眼神十分的坚定而冷静,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死较量。 周围的雪地上,只剩下了一片凌乱的痕迹,和被风雪吹散的黑烟。 那些曾经令人恐惧的傀儡,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他们独自站在风雪中的身影。 卫隐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放松警惕,浅色的眼眸依旧扫视着四周。 “它们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当心点,说不定还有埋伏,它们并不笨”,卫隐蹭了蹭脸上已经冻成霜的汗滴,亮晶晶的好似珍珠一般。 李新匀撇撇嘴,好像有些怨气冲天,“是啊,它们可比屋内的那群家伙聪明多了,还不会发牢骚,真是太好了!” 卫隐上前一步,护在前面,“别贫嘴了,注意身后”。 “明白,师兄你的伤别硬撑,不然我也回天无术”,李新匀背靠着卫隐,嘴上还不忘了叮嘱一二。 “啰嗦……” 暴雪降临,天空被厚厚的云层笼罩,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云层洒下,为这黑暗的世界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不安。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凛冽的寒风和飘落的雪花,死神的使者正在悄悄逼近。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有什么庞大的生物正在接近。 紧接着,一群傀儡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它们身形高大,面目狰狞,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它们的眼睛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这些傀儡在空中跳跃着,狂风暴雪使得它们的动作更加诡异和恐怖。 它们的爪子在空中挥舞着,几乎要撕裂一切阻挡它们前进的东西。 卫隐紧握着手中的剑,剑身在寒风中闪烁着寒光。 李新匀背对着他,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和雪摩擦的时候发出耀眼的光芒。 突然,一群傀儡向他们冲来,它们的咆哮声震耳欲聋,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在黑暗之中。 只身迎上去后,剑光和刀影在空中交错,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一个个傀儡在他们的面前倒下。 然而,这些傀儡似乎无穷无尽,它们不断地涌来,仿佛要将两人淹没在黑暗之中。 卫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体力和精神力都在飞速消耗,手中的雪霜慢慢的蔓延上他的臂膀,将温热的身体变成冰冷的冻骷。 暴雪无情的摧残着,黑夜越来越长,温度也越来越低。 终于,他们击败了这一批傀儡,喘着粗气疲惫不堪地依靠着彼此。 剧烈的打斗声,似乎完全传不进人们的耳朵里,皆是无尽的冷漠。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一丝一毫都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战斗。 环顾四周,只见地上散落着一具具傀儡的尸体,它们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远处,狂风暴雪仍在肆虐,在为这场战斗默哀。 …… 卫隐的身体已经被冰雪侵占,那种冰冷的感觉仿佛无数把尖刀刺入他的骨髓,让他痛不欲生。 血液被冰雪冻住,仿佛变成了一块块冰坨,让他的心脏跳动得异常艰难。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地被冻结,那种疼痛就像是身体里生长着寄生虫一样,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生命力。 试图挣扎,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一样,动弹不得。 卫隐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到自己的思维逐渐变得迟钝。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许很快就会被冰雪彻底吞噬,成为一个永恒的冰雕。 卫隐的病是从胎里带来的,小时候就时不时的心脏绞痛,四肢乏力僵硬。 为了不被瞧不起,为了能得到认可,他付出许多的汗水,也才只能勉强和体内的冰冷抗衡。 珑洲被冰雪侵占后,卫隐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几乎要扛不住了。 好在,李新匀陪在身边,还能借助药理的功能缓解一下。 卫隐还是喜欢以前的珑洲,碧海蓝天,红林绿藻,和以前能自由活动的身体。 他讨厌这种无力感,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所以他还在强撑着。 李新匀见他的手臂已经被冻住,赶紧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他专门为卫隐研制的药丸——赤海丹,能缓解一下他的痛苦。 连忙塞到了卫隐苍白的嘴唇里,拍了拍他的背好让他服下去,“师兄怎么样?叫你别逞强,你就是不听我的话!” 卫隐勉强把药丸咽下去,浅笑着叹口气,抬起了李新匀的手。 “先顾好你自己吧,受伤了包扎一下”。 “先不管,我贱命一条还死不了!” 李新匀的手臂在战斗中被划伤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袖。 他随意地捂住伤口,试图止住流血,但疼痛却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 雪花缓缓飘落,落在他的伤口上,在嘲笑他的脆弱。 李新匀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份疼痛,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卫隐的身上。 卫隐的身体状况一直让李新匀担忧不已。 他看着卫隐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气息,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知道,卫隐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李新匀小心翼翼地扶着卫隐,尽量让他保持稳定的姿势,挨近一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卫隐取暖,来缓解他的痛苦。 再一次,暴雪携带着肆虐的死亡使者而来,试图将一切都碾碎。 “又来了,真是烦死了!” 李新匀缠好自己的伤口,握着匕首,挡在风暴的眼前,狂风袭来,将他血红的衣袖吹的纷飞凌乱。 “小心,雪越来越大了”,卫隐捂着自己的胸口,气息微弱的提醒道。 李新匀手持匕首,迎着风雪站在卫隐的面前,他的身影在黑暗和暴雪中显得格外坚定。 他的医官服饰已经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官帽在风中一荡一荡的,但他却毫不在意。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即将到来的敌人身上。 呼吸平稳而有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寒风的呼啸。 他紧握着匕首,手指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但他的握力却异常坚定。 风雪越来越大,黑暗中的身影也越来越近。 李新匀微微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身影。 突然,黑暗中的身影猛地扑向李新匀。 他迅速反应,挥动匕首迎了上去,阻止黑影的前进。 刀光与黑暗交织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李新匀的身影在风雪中穿梭,每一次攻击都十分费力,对于他这个文官来说。 这些敌人身形高大,力量强大,一时间难以击败。 李新匀的体力开始下降,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湿透了他的衣衫。 一次激烈的交锋后,李新匀喘着粗气,疲惫不堪,手臂已经麻木了,匕首也从手中滑落。 但那头巨型的鬼怪并没有停手,他慢慢露出了真容,血盆大口此刻正猥琐的勾着笑意。 口水夹杂着血液,一直往下滴落,在半空中便冻成了冰块,“哈哈哈!终于逮到活的了,这破屏障总算是破了,真是让我好等啊!” 这些外岛的鬼怪,应该是趁着撕裂的空隙,溜了进来。 真是雪上加霜,瓮中捉鳖了。 他立在李新匀面前,巨大的身形将李新匀完全笼罩,抬脚间便可将其碾碎。 卫隐则被其他的小兵围困着,手中的剑已经拿不稳,玄霜不停的侵蚀他的意识。 温暖的房屋被突破,人们惊恐着在雪里乱跑。 “别过来,快跑!” “啊啊!鬼啊!” 只知道跑,就不知道抄起手边的桌椅板凳什么的,上去迎迎击吗? 反正你反不反抗的,都是个死,还不如酣畅淋漓的干一场呢! 黑暗即将吞噬一切,风雪交加,好像真的没有希望可言了。 巨脚落下的那一刻,李新匀抬起匕首,做着最后的抵抗。 骤然间,风向突变,巨大的身形无疑成为了累赘,被迎面而来的风刃打的猝不及防。 “怎么回事?怎么看不见了!啊——!我的眼睛!” 逆行的风愈加猛烈,将鬼怪们吹得摇摇欲坠,连带着武器都被卷跑了。 风刃只追着鬼怪跑,完美的躲过每一个人,看得人都傻在了原地。 “哎?” “……没,没伤到我?” “那现在……怎么办?干看着?” 看着落荒而逃的鬼怪们,几个人心中燃起了乘胜追击的念头,抄起顺手的武器,犹豫再三,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啊啊啊啊!老子和你们拼了!” 有人拔出了已经很久不用的剑,笨拙的挥舞起来。 “本大爷之前也是习过武的!别跑啊!” 就连小孩子也捡着雪球,狠狠的丢了过去。 李新匀扶起卫隐,两个人都惊讶的看着这幅画面,这一刻,好像他们的伤没有白受。 鬼怪群被风控制着,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挨揍或者侥幸逃跑。 那个大个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目标大,挨的打就多。 不一会,阳光熹微的时候,他脑门上就是一头包了。 小鬼们踉踉跄跄的跑远了,望着那股幽蓝的狂风暴,还是止不住的哆嗦和后怕。 突然,一声高喊击碎冰雾,“嘿!吃爷爷一棍子!” 最后,迎着第一缕阳光,大个子被一根老旧的竹竿,猛得击倒在地,激起的雪浪几乎将天空淹没。 手执竹竿的那人站在他的背脊上,长长的胡子飘飘荡荡,清瘦的面庞在背光下显得十分仙气,好似天外飞仙。 这次,人们没有跪地求饶,也没有磕头祈祷,靠自己的一份力量击退敌人后,心态都不一样了。 特别的高兴,和舒畅,不像之前窝窝囊囊的委曲求全,所带来的焦虑不安。 有时候,只要迈出一小步,心态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觉醒,都是骤然间完成的。 第201章 我赌你认错人了 你有没有赌过什么? 比如,他或她爱不爱你,有没有什么人在意你,在等着你呢? 赌注只是个超前奢望的念想,不到那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 所以,赌注是期待的一种方式,不过需要更加大胆一点。 你不必过于去在意,何时才能得到结果,也无需担忧结局不合心意。 赌注,是需要忘却一些东西的,不管你舍不舍得。 …… 周爷爷一竹竿打翻巨兽后,威风凛凛地站在光下,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不用猜,他脸上肯定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觉得自己征服了一切。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低估了巨兽的实力,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背对着巨兽的时候,巨兽突然挥舞着拳头,猛地打向了他。 周爷爷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传来,他的身体被击飞了出去,落地后猛然回头一看,只见巨兽正朝他扑来,那双巨大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巨兽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巨兽一把抓住了他,将他举了起来。 “疼疼疼!力气还真大啊!我的老腰啊……” 周爷爷挣扎着,试图挣脱巨兽的束缚,但巨兽的力量太强大,他根本无法挣脱。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被挤压,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终于,他用力挣扎,双臂从巨兽的手中挣脱了出来,然后拿起竹竿朝巨兽的头部砸去。 巨兽被砸了一个正着,它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然后松开了老顽童。 暴怒的巨兽在雪地中嘶吼,他的声音震撼人心,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 “混蛋,欺负老子看不清楚!啊啊啊!” 他扬起千层雪,雪花在空中飞舞,如同白色的死亡旋风,几乎要将周爷爷吞噬。 周爷爷站在风雪中,他的身影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渺小,他后撤一步,准备顶着风雪前进。 “呸呸呸,进嘴里了,好凉……” 巨兽靠着嗅觉,勉强定位了他的位置,猛得起跳扑了过去。 急雪,巨人,猛烈的气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周爷爷的身子骨,可能要坚持不住了,他的后腿嵌入了雪地里。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突如其来的疾风席卷过战场,将那漫天飞舞的千层雪瞬间吹散。 周爷爷趁机挣脱了巨兽的束缚圈,他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巨兽的一举一动。 巨兽似乎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疾风所震慑,他愣了一下,然后愤怒地咆哮起来。 “又是这股邪风!妈的,老子又看不见了!” 巨兽好不容易在风雪中找到方向,便试图再次扑向周爷爷,但爷爷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迅速闪避,同时挥动竹竿朝巨兽的要害砸去。 然而,这次攻击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老顽童的竹竿被巨兽的硬钾皮肤挡住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周爷爷心中一惊,正思考对策时,那股疾风再次袭来。 这一次,它更加猛烈,直接将巨兽的身体吹得东倒西歪。 周爷爷趁机冲向巨兽,他跳起来骑在了巨兽的背上。 巨兽疯狂地挣扎,试图甩掉他,但周爷爷紧紧地抓住它的皮毛,不放手。 他用力扭动身体,将巨兽的脖子扭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将竹竿向下一戳,将巨兽的脖子刺穿了。 巨兽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老顽童骑在巨兽的身上,他的花白胡子被雪占满,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他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冒险岁月。 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那种久违的满足感,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日子,那时他也曾像现在这样,骑着巨兽,穿梭在森林和荒野之间,与各种怪兽搏斗。 那些日子虽然艰苦,但却充满了刺激和乐趣。 他怀念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那种为了生存而战的激情。 如今,虽然他已经不再年轻,但那颗热爱冒险的心却从未改变。 他仍然渴望探索未知的世界,寻找新的挑战。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周围的空气,仿佛能闻到自由自在的味道。 那根老旧破败的竹竿,吸收了新鲜的血液,似乎也苏醒过来,颜色由斑白的绿色变成热火的血红色,再次重装上阵了。 这时候,就连冰凉的雪花,都是那么温暖,他放肆的笑着。 慢慢的,雪变小了,同时阳光灿烂起来,极光也消逝在天地间。 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相互拥抱着,哭泣着,兴奋地跳动着。 在雪的覆盖下,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形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雪花在空中轻盈地飘落,与阳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无数小精灵在空中舞蹈。 阳光的温暖穿透了雪花的冷冽,使得整个世界都显得明亮而宁静。 卫隐手上的冰冻,也开始减退,身体能较为轻松的舒展开了。 李新匀盯着那惨死的巨兽,和笑得癫狂的老人,慢慢皱起了眉头。 问道,“师兄,那人好眼熟啊,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卫隐没有回答,只是扶着李新匀的肩膀站稳身子,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和血迹,稳步走上前去。 李新匀疑惑之余,还是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老人从巨大的一大坨腐肉上滑下来,血淋淋的雪水也流了下来,将白色的雪地染得鲜艳异常。 腐肉上的血液和雪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粘稠的液体,它们沿着地面流淌,留下了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这些液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但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人们远远地嗅到了这种气味,纷纷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都好奇的看着卫隐和李新匀越走越近,李新匀用衣袖捂住口鼻,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他此刻估计在想,卫隐是不是被冻傻了,已经闻不到味道了? 只见卫隐微微鞠躬,语气温和的说道,“周爷爷,您回来了”。 “哦!对,卖饭的周老头,我怎么给忘了呢?” 李新匀叉着腰叫道,直到卫隐拍了他后脑勺一下,他才想起来要行礼。 卫隐摇摇头,低声教训道,“还是这么没规矩”。 李新匀揉着脑袋,抗议道,“你什么时候要求过我这种事了?再说了,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卫隐小声的,凑在他耳边解释道,“他不一样,为你好”。 李新匀翻着白眼,显然不太服气,“就他?不就是个会打架的老疯子嘛……” “你闭嘴…” …… 沉默过后,天空突然翻涌起来,狂风肆虐,将原本平静的雪景彻底打破。 雪花不再是轻柔地飘落,而是被狂风裹挟着,零零散散地在空中飞舞。 这些雪花在空中旋转、翻滚,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它们在风中相互碰撞、纠缠,然后又被吹散,形成一片片复杂的图案。 整个天空被这些亮晶晶的雪花,点缀得如同梦幻般的世界。 顺带着,也把团团的恶臭味给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自然味道。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雪雾之中,它缓缓地靠近,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 李新匀吓得一个激灵,直接捡起自己的匕首,朝着不远处的黑影扔了过去。 周爷爷老眼一瞪,急得直跺脚,“哎哎哎!别动手,不是鬼怪!你小子……” 拼了老命去追,可惜体力已经消耗完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看着匕首飞了过去,又跺了跺脚。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那个黑影,只见它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轻松地将匕首擒住。 匕首划破冰雾时的气流,竟然将黑影斩碎,化作一片片星子,在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随着黑影的消散,一张少年的面孔逐渐显露出来。 他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高领墨蓝的衣袍,披着稍短的头发,碎发在耳旁形成一个自然的弧线。 头发被风吹得蓬蓬松松的,形成一个类似狼尾巴的形状,给人一种野性而又不羁的感觉。 遮耳的狼尾,看起来既神秘又潇洒,碎发下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幽蓝的眸子闪着光,能看穿一切虚妄。 远远看着这个少年,心中不禁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第一次见面,人们看不清他的长相,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仿佛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王者。 少年的五官被碎发遮盖着,只能看见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似乎并不在意人们的存在,只是淡淡地说道,“匕首不错,可惜你用的不太对,不该对着自己人”。 少年挥了挥手,那片星子便重新凝聚起来,汇聚成气流,将匕首弹了回去。 匕首被回弹回来,李新匀使了五分力气,才勉强接住这一击,手心里还止不住的发麻。 李新匀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感受着匕首传来的微微震动。 卫隐握着他的手腕,两个人在一起才稳住手里的颤抖,可见这一击的威力无比。 李新匀甩甩手,强撑着所剩无几的气势,喊道,“谁和你是一己人啊?你是谁!” 卫隐腰间的流苏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遥望着,将少年的身影完全收进眼帘,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抿起了煞白的嘴唇。 然后缓缓开口,“居然真的是你,莫师弟……好久不见了……” “……什么???他是……莫……他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 周爷爷本来还神采奕奕的,正打算炫耀一下自己的伟绩,听见这话,顿时蒙了,准确的说是傻了,吓的。 “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小莫他……死了?那现在……他是,诈尸了??老人家心脏不好,别吓我啊!” 但看卫隐和李新匀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或者说胡话,周爷爷捂着心脏,两眼一黑,仰头栽了下去。 “周老头!你没事吧?别倒在这啊,踩我脚了!” 李新匀费劲吧啦的扶着周爷爷,他身体僵硬的挺直,像是被冻成了冰棍一样,硬邦邦的。 周围的人三两成群的议论着,望着那个少年的身影,都有些许的惊恐。 “这这,这人谁啊?不会真的是已故的莫公子吧?” “谁知道……当初好多人都看见了,那一下子整个胸口都被刺穿了,怎么可能活下来……” “那,难不成真的是诈尸了?” 等少年走近,风雪停歇,他的面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那眉眼高低,依旧俊朗的容貌,还有着几分异域的美,但气质却完全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清冷的公子,而是变成了一个桀骜洒脱的浪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自由,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他的脚下。 他真的变成了风的模样,可温柔,可桀骜,也可疯狂。 “好像真的是哎!不过还是不太一样”。 “应该只是长得像吧,莫公子怎么可能变成鬼呢?他从小接受正派的教育,是不可能堕入鬼怪的行列的!不信的话,你问问就是了”。 看来,思维定势还是处处存在的,不管什么时候。 不知他人的地狱何在,就不要随便发表意见,因为你的无知和无意之举,有时候真的很伤人。 旁边的人畏畏缩缩的,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个,你……” 少年笑着露出小虎牙,摇摇头说,“认错人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个什么莫公子是谁啊?” 莫以尘说得也没错,他是莫以尘,而不是他们口中的莫公子,现在这可是两个人。 这时候周爷爷缓过来气了,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胡子,强装镇定。 李新匀嫌弃的松开手,后退几步回到卫隐身边,蹭了蹭衣服上的绿色血迹。 爷爷附和道,“是是是,他不是,真的不是……他就是个,普通的臭小子,净吓唬我!” 忽然周爷爷感觉肩上一沉,凉嗖嗖的风擦过脸庞,身后多了一个人。 “哈~你们打完了?我错过了什么吗?” “dai!谁啊?缘丫头你要吓死我啊!我的老心脏啊!” 何千缘从斗篷里冒出头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 看见她的时候,李新匀脸上的表情更加微妙了,既疑惑,又有点暗自的小兴奋。 卫隐则盯着她的眼睛,微微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何千缘摆摆手,向两人打招呼,“两位师兄好啊!周爷爷你刚才喊什么诈尸了?刚才你打的那些东西不都是一样的性质吗?你至于叫那么大声吗,我都被你吵醒了”。 周爷爷的皱纹愈加密集起来,笑得很僵硬,也挺生气的,胡子都气得炸起来了,像一朵花白的太阳花。 “你们两个孩子真是的,耍的花样都是一样的!老夫不和你们计较了……” 莫以尘都走到跟前了,李新匀的脸上还是有点不自然,也许是还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吧。 抬头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以前印象里的他,好像都变得模糊起来。 李新匀隐隐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好高啊,好像比莫公子要高一点”。 “而且气质更洒脱,不像以前莫公子总是冷冰冰的……” “好像,真的不是一个人吧!” “从哪里来的啊?我们这鬼地方,鸟就算能飞这么高也不会愿意来的”。 李新匀的脸上慢慢浮现癫狂的急切感,着急地问道,“你……真的没有死,还是说因为某种原因,你们俩都复活了?那我……” 卫隐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是关于他母亲——酌芸的,他已经心心念念的念了好多年了,每一个可能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的。 卫隐上前一步,挡住了李新匀的一系列问题,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面色冰凉的说道,“既然这位朋友仗义出手,我们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周爷爷横插一嘴,有点不服气,“喂喂喂!卫小公子,是老夫我救得你们好不好?刚才你没看见我多威风吗?” 卫隐藏起冷脸,转身笑着说,“当然,周爷爷是首功,这位朋友只是打了个辅助仅此而已”。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周爷爷还没来及理解,就被李新匀拉到了一边,好心的替他检查身体。 何千缘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但也能感受到,这气氛有点微妙和诡异。 特别,是夹在卫隐和莫以尘之间的火药味,好像越来越浓了。 雪花小小的落下,落在身上后便融化开来,凉凉的,惹得她鼻头痒痒的,晃了晃脑袋。 莫以尘见状,抬手挡在她的上方,浅笑着回答卫隐,“招待就不必了,我们着急赶路,给点吃的就行,她刚才就饿了”。 不知为何,卫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像是被惹恼了一般,指关节都在相互摩擦着。 卫隐松了松喉咙里的紧迫感,说道,“……至少,休息一晚再做打算吧,很着急吗?” “不太急,相比之下,你们好像更着急”,莫以尘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有意在挑衅,欠欠的。 何千缘用手肘怼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连忙接上卫隐的问题。 “卫师兄!我们自然是要住一晚,然后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行程的,你别理他,天快晚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吧!” 何千缘皱着眉努努嘴,莫以尘才挑挑眉,闭上嘴老实的去收拾破乱的废墟。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再卫隐的冷冽气场下姗姗离去,只剩李新匀还站在他身边。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那人真的是莫以尘吗?整个人都坏坏的,我们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 李新匀话里肯定是有话的,他很想知道,莫以尘究竟有没有起死回生。 “……认错了”,卫隐冷冷的丢下一句,转身就走了。 “哎!师兄,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别生气啊!” 其实,李新匀脸皮也挺厚的嘛。 第202章 交舞的魔鬼 “额……师兄,我现在更加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他,也太熟练了吧?” 五个人挤在一个拥挤的小房间里,虽然伸展不开手脚,但好在暖和一点。 李新匀瞪大自己的眼睛,看着一个已经坏的不成样子的灯盏,在莫以尘的手里慢慢的重新变回原样。 然后,轰的一声,灯芯上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将整个屋内照亮,久违的温暖感渐渐从脚尖袭来。 卫隐低着眼眸,没想搭理任何人,估计是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 周爷爷搓搓布满老茧的双手,凑了过去,胡子上洒下一片淡淡的蓝光,像是刚漂染出来的丝绸一样,光滑且闪着光点。 何千缘啃着干巴巴的粗粮,喝着热水,也十分的满足。 她听到身旁的莫以尘,手里不断摆弄着什么,咽了咽口水,顺便就问了一嘴,“你弄什么呢?” 莫以尘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笑着往旁边靠了靠,“给你做盏小灯,天黑的时候方便别人看到你,就不会撞到你了,马上就好”。 最后用指尖在上面划了划,一行俊逸的小字,便刻在了上面,写着,“南风知意,西洲有梦”。 “好了,给你”,写完后就递给了何千缘。 她一手拿着干粮,一手别扭的把玩着小巧玲珑的灯盏,周爷爷捧着茶杯取暖,也颇有兴趣的凑了过去。 李新匀抱着双臂,用颇为调侃的语气说道,“没想到这位朋友会的还挺多啊!武功高强,心灵手巧,还伶牙俐齿的,不知是哪路的仙人,落到我们这凡间来了?” 莫以尘头都没抬,只是轻笑一声,“各有所长而已,你的见识不会这么短浅吧?” “你……!” 卫隐按住李新匀的肩膀,他才没有从板凳上跳起来,便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卫隐冷冷的琉璃眸子看向莫以尘,故作客气的问道,“既然朋友手艺这样好,不如到外面帮我们看看,那些倒塌的房屋还有没有救,如何?” 莫以尘耸耸肩,站了起来,“好啊,我帮你看看……吃完了,就好好睡一觉”。 临走前,还用袖子抹了抹何千缘嘴边的碎屑,特意嘱咐道。 何千缘啃着干粮,疑惑的眨眨眼,心中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周爷爷嘬着茶杯,嘀咕道,“嘶……这俩小子,不会是要打架吧?” 何千缘摇摇头,“不能,他们能有那么幼稚吗?” 哎,还真不好说吧! …… 在寂静的雪夜,莫以尘和卫隐两人并肩站立在铺满白雪的大地上。 寒风凛冽,像锋利的刀片切割着他们的脸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紧缩了衣领。 雪花轻轻飘落,如同精灵般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终落在他们的衣襟上,留下了一串串晶莹的足迹。 莫以尘的目光深邃而悠远,能看穿这漫天飞舞的雪幕,直达远方的天际。 他的手指轻轻在空中划过,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一股微风在他的指尖轻轻萦绕,带着一丝冷冽,却也蕴含着一丝神秘。 卫隐的脸色则显得凝重而阴沉,笼罩着一层阴霾,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莫以尘,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端倪。 他的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莫以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卫隐的异样,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凝视着远方那被冰冻的海洋,仿佛在思考着某个重要的问题。 而卫隐则越来越忍不住,他想要开口质问莫以尘,却又担心自己的言语会破坏这份难得的宁静。 最终,卫隐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莫师弟,你到底在想什么?又为何这样做?” 莫以尘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轻轻一笑,说道,“这位朋友,我说过,你们认错人了,而且我的事与旁人无关”。 卫隐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感觉到莫以尘的话语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但他又无法确定。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复杂与激动,“既然这样,算我多言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不知,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妹的呢?” 莫以尘听了卫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然后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师妹?她没有名字吗?她只是她自己而已……何况,据我所知,她早就和那些人断清关系了,何来师妹一说?” “是吗?那据你所知,她的眼睛又是怎么一回事?麻烦你给我一个解释”,卫隐的脸色愈加寒冷起来,仿佛要将一切都冰冻起来,然后捏的粉碎。 莫以尘整了整姿势,正经的看向卫隐,回答道,“解释什么?她是怎么受的伤?她自己都不愿意提起,我们又何必去揭她的伤疤呢?你觉得,现在是知道已成事实的真相重要,还是她开心更重要?” 卫隐眼中的琉璃碎了一点,敌意变得微弱起来,垂下了眼眸。 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是我执拗了……” 莫以尘收拢手心,将周围的寒风驱散开来,卫隐僵硬的臂膀稍微好受了一点。 “……多谢”,卫隐轻语道。 “身体不好就别硬撑着,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莫以尘说着话,还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响,便抬头盯着远处,一个越来越亮的红点正在靠近,他的瞳孔慢慢变换了颜色。 “你,和今晚那些东西,到底有没有关系?” “……哼,先打赢了再说吧!” 他化作一阵暗涌的风,一身而过。 “什么?” …… 屋内,火烛燃烧的声音很清晰,噼里啪啦的火光跳动着,就像永远没有定数的命运一般,如此让人着迷。 李新匀搓着自己腰间的小葫芦,心里打着算盘,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何千缘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他一颗药丸的。 在学院的时候,虽然他们俩的关系还可以,但何千缘并没有多了解他,自然也不会过于的相信他。 他们俩,顶多算是同病相怜,都是被欺负的对象而已。 他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学院的医馆里,都受伤了去包扎伤口。 然后,一来二去的,很自然的就熟了。 毕竟,两人的身份,都挺低微的,能聊的话题也就多了一点。 和何千缘一样,李新匀的身份,没多少人了解,也没太会有人在意。 何千缘知道的也就只是,他母亲是学院的先生——酌芸,父亲…… 好像是,查无此人。 许是当初李家并不同意他母亲的婚事,便也不承认李新匀的李家后人身世,这使得他从小过得也挺艰难的。 母亲为了保护他,只能将他养在学院里,一直默默地照顾他。 直到他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称为先生的酌芸,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起先,李新匀自然是很难接受的,但还没来及想清楚,酌芸便突然病危,无治身亡。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亲口喊一声母亲。 那段日子,时局动荡,被诬陷,被斩杀,一夜之间很多人都经历着生离死别,饱受痛苦。 李新匀把自己关在那间小医馆里,那是曾经和母亲一起生活学医的地方,他就待在那里,哪里都不肯去。 他唯一知道的是,学院被查封,异兽突袭,长老们内讧而散,何千缘被处决,莫以尘和徐啸杰失踪,叶宿清被遣送回家,卫隐被禁足,巫马聪突然升迁,徐大公子暴毙身亡…… 还有,还有…… 还有很多,他已经都淡忘了。 只记得最后,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只是,身旁的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些人了。 他孤零零的守着学院,将母亲葬在了那片桃花林下,独自守着。 学院空了多久,他就自己一个人待了多久。 直到,卫隐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才想起来,自己是个活物。 慢慢的,学院再次被利用起来,他也重拾医术,跟在卫隐身后,开始专研有关起死回生的秘术。 寻寻觅觅,他又找了五年,还是一无所获。 这次遇见何千缘,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绝对不能放过的机遇。 因为当时在珑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万箭穿心。 当时影响还挺大的,都上了告示,巫马家的独家秘报。 渐渐的,九洲危机四伏,也就没有人有心去关心别人的事了。 所以说,人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伤害别人,暂时忽略自己的基本生存需求。 而罪人,也只有在没有世界危机的时候,才会变回正常人和普通人,进而轻而易举得到认可。 这就是人性,和无可改变的事实。 所以,不要去抱怨,也不用去改变什么,做好自己就够了。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生于乱世,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 李新匀都快把葫芦搓出包浆来了,还是没开口问何千缘问题,可能是怕门外的卫隐听见了,会不高兴。 李新匀不明白,为什么卫隐对于这个话题,会如此的敏感,每次只要提及这个字眼,他的脸色难看到都能吃人。 除非,卫隐也有什么秘密埋在心里,是不可触犯的。 何千缘听着指尖在葫芦上摩擦的声音,心里痒痒的很,实在是忍不住,叫住了神游的李新匀。 “我说李新匀,你到底要问什么?能不能快点问,别搓葫芦了好不好?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说完,何千缘晃了晃脑袋。 李新匀皱着细眉,特意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低声说道,“那你答应我,先别告诉卫师兄,我问你的只能我们…三个知道!” 周爷爷搁下茶杯,识相的捂住耳朵,“你们小孩子的悄悄话我没兴趣,别让我听见啊!小声点,嘘!” 李新匀看了看周爷爷,撇了撇嘴,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死了?然后又活了过来?” 何千缘疑惑的抬起头,挪远了一点,“你想干嘛?”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母亲……” 何千缘打断李新匀的话,认真的说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什么都告诉你,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李新匀语气有些急了,抓着何千缘的胳膊晃了晃,“我们好歹也是一起流过血的,你就不能透点底给我吗?” “打住啊!我们就是一起打过几次架,流点血而已,别上升到患难与共的层面,我不吃你这一套,打死你我都不会说的!” 何千缘做了个封嘴的手势,然后连干粮都不啃了,就是不说话。 李新匀眼见打感情牌无果,只好暂时放弃了,独自嘀咕着,“我早晚都会知道的,不管用什么手段……” 何千缘听李新匀的声音有点古怪,转头望向他的时候,隐隐约约,好像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见了一团血色的红光,那股气息暴戾恣睢,十分的危险。 他的念想,正在异化,如果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要找到别的他在意的东西,让他转移念力才行,会是什么东西才是他在意的呢? 何千缘正在思索,外面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不会真的是莫以尘和卫隐打起来了吧? 就卫隐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根本接不了十招,完了完了! 何千缘猛地站起身,把旁边打瞌睡的爷爷吓了一跳,她转头一看,李新匀早就冲了出去不见影了。 那一刻,何千缘好像知道了什么,记在心里后,也马上跑了出去,怀里还抱着那盏小灯。 迎面而来的,便是漫天的冰雾,和在暗夜之中闪烁的剑光。 “小心!” …… 在幽暗的夜色中,一场奇异的景象正在上演。 紫色的绸带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它们在空中翻飞,舞动,宛如一条条肆虐的腾蛇,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诡异气息。 这些绸带在空中交织,碰撞,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在耳边回响。 与此同时,地面之下也开始发生异变。 绿色的藤蔓从冻土中顽强地探出头来,它们迅速蔓延开来,如同生命的触手,不断地向外扩张。 这些藤蔓不时地冲破冻土的束缚,与紫色的绸带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壮观的画面。 房屋被藤蔓紧紧缠绕,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控制,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与安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诡异的力量愈发强大。 紫色的绸带和绿色的藤蔓,仿佛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它们的交织变得越来越紧密,发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响亮。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这股力量所感染,变得异常沉重和压抑。 在这片被诡异力量笼罩的区域中,人们陷入了恐慌和混乱。 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一些勇敢的人试图接近那座被藤蔓缠绕的房屋,想要一探究竟,但他们都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阻挡,无法靠近分毫。 “怎么回事啊?放我出去啊!” “这该死的东西怎么砍都砍不断!小心别被缠上了!” “啊——啊啊!别跟着我!” 李新匀用匕首抵挡着绸带的缠绕,大声的喊道,“别乱跑!都回来!嘶……” 何千缘挥舞着银针,扎向狂舞的藤蔓,却都被弹了回来,划伤了自己的衣边,“可恶,好硬……” 新鲜的血腥味,无疑是这些东西最好的兴奋剂。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一切都变得异常诡异而恐怖。 沉寂的夜晚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那些尖叫声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紧接着,紫色的绸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开始疯狂地舞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它们如同贪婪的野兽,寻找着猎物,一旦缠上人的脖颈,便瞬间收紧,将人的脖子碾得粉碎,鲜血四溅,染红了地面。 恍惚间,何千缘好像在紫色的那片血海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沿着窒息的边缘,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地面下的绿色藤蔓也开始了它们的屠杀。 它们猛地冲击上来,一下贯穿人的胸膛,绿色的尖端布满了血色的液体。 这些藤蔓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它们轻松地穿透人的身体,将人的内脏撕扯出来,然后再将人的尸体拖入地下。 猛烈的攻击让人招架不住,慢慢的,幸存者被迫聚拢到了一起。 周爷爷挥舞着竹竿,挡在李新匀的前面,他的身上早就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匕首都拿不住了。 这些藤蔓,好像都长着眼睛,瞄准了李新匀而来。 “小子,怎么样了?没事吧?!嘿,这东西真够硬的,我的手都震麻了!” 爷爷手里的竹竿不停的颤抖着,发出的声音能传播几千里,带动着飘舞的雪花一起波动。 玄霜被击碎,巨大的冲击将卫隐震了出去,他将剑插在地里滑了很远,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李新匀上前一步,抵住了他的后背,刚搭上手,冰霜立刻蔓延上来,几乎要瞬间吞噬掉他。 “师兄!” 卫隐大声的喊道,“别碰!离我远点……” 李新匀不管不顾,拿出药丸就塞进了卫隐的嘴里,还挽着卫隐的胳膊不放手。 寒霜消退一些,但周围窥探时机的魔鬼,可还没有放过他们,随时都可能发动致命的攻击。 卫隐捂着心口,看着四周的狼藉,担心的问道,“他们俩人呢?” 周爷爷一拍脑袋,大喊一声,“坏了!这俩孩子!” 靠近撕裂口的地方,一团白色的身影正在追逐着什么,时不时就被乱舞的尖刺划破衣襟,露出雪白的皮肉和血水来。 眼前这个紫色的鬼影,它的气息很熟悉,很熟悉,虽然很久都没有闻到了,但何千缘还是认出了她。 “嘶……叶宿清!你给我住手!” 她顶着玫色的魔风,拼了命的往前冲,伸出的手不断的被顶回来,又伸出去,不愿意放弃。 这次,你不许再抛弃你自己,我不允许…… 第203章 一场豪赌 赌不赌的,都是需要一个结局的。 …… 何千缘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那束缚住她的紫色绸带,但它们却像有生命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身体,越来越紧。 她的青筋在皮肤下暴起,面色也变得红涨起来。 何千缘并没有放弃。 她咬着牙,用力挣扎着向前冲去。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黑暗间的玫色的人影,拼尽全力想要接近那个人影,但是每一次的尝试都似乎离目标更远了一些。 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下意识的撕扯着勒在自己脖子上的绸带,指甲里划出了鲜血,淋在了上面。 突然,那些绸带像是认出了她,顿了一下,然后猛然松开了她的脖子,缩了回去。 何千缘捂着脖子,瘫软在地上。 在耳朵的轰鸣声中,何千缘感受着指尖的刺疼,和狂跳的心脏,以及…… 朝自己走近的细微脚步声,脚下的雪花被踩踏,不断的崩裂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舞动的绸带变得柔和起来,轻轻扫过何千缘的眼睛,温和的好似梦境。 何千缘知道,轻舞认出她来了。 但可惜,即使她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何千缘也看不见她的样子了。 只能借着虚弱的嗅觉,分辨她的远近。 她身上还是香香的,是那种花朵的清香,不是俗脂墨粉的刺鼻味,她一定还是打扮精致的,因为那是她最基本的精神支柱。 如果,她连打扮都不打扮,那就真的不是她了。 黑暗之中,何千缘能感受到,她已经伸出了手想要扶起自己,但僵置了一刻,又放下了。 然后,她走过自己身边,朝后方前进。 何千缘猛地伸出手,想去拉住她,但可惜,她扑空了,只抓住了一角滑顺的衣服。 “……叶,宿清!” …… 蔓延到卫隐手中的玄霜,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屏住气,对准那株藤蔓轻轻一挥。 藤蔓在玄霜的作用下,瞬间被冻结,原本翠绿的颜色变得苍白而清冷。 紧接着,藤蔓开始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卫隐的眼神,透出着虚弱和冷酷。 突然,藤蔓的枝叶开始剧烈地颤抖,它们变得清脆而脆弱。 终于,藤蔓在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化为一片靛青色的碎屑。 它们在空中飘舞着,诉说着什么隐秘而伟大的旧事,似是一位老者在倾诉着。 手中的玄霜转而开始侵蚀卫隐的身体,他的吐息都是冰凉的雾气,和那片碎屑一起在风中飘荡。 卫隐的脸色瞬间苍白,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从手中的玄霜流入自己的身体。 那股力量像是一股寒流,迅速蔓延至他的筋脉,让他感到四肢僵硬无力。 他试图挣扎,但身体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无法动弹。 他的心跳变得异常缓慢,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卫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恐和绝望,他不明白,也不愿接受,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玄霜的力量,可以保护自己和他人,但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被这股力量所侵蚀。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着他的灵魂,想要呼救,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他朦胧的意识里。 那人影看起来熟悉而陌生,他好像不知道那是谁,但却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那人身上传来。 那人影伸出手,放在卫隐的额头上。 卫隐感到一股暖流涌入自己的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修复着他的筋脉,慢慢的四肢开始恢复了知觉,他的心跳也变得正常了。 终于,眼前恢复了视野,卫隐却瞪大着琉璃的眸子,里面满是惊讶和慌张。 “你……李新匀你给我停下!李新匀,你……” 卫隐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震撼。 李新匀正蹲在他身边,手中拿着锋利的匕首,正刺在自己的心口上,鲜血淋漓。 李新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他的嘴唇已经发白了,但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 鲜血像一股溪流,慢慢流淌着,卫隐感到一股暖流进入自己的体内,那是李新匀的血液和内力混合在一起的力量。 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玄霜开始慢慢消散,那种冰冷的感觉也逐渐消失。 李新匀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仍然坚持着,不断地用自己的血液和内力输送给卫隐。 “师兄,别乱动……这个法术一旦进行,就没法中途停止,你也不想看我,突然暴毙身亡吧!” 卫隐的手在李新匀的手腕上轻轻颤抖,他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试图掰开李新匀紧握的手。 然而,李新匀的手却像铁钳一般坚硬,卫隐现在的力气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李新匀看着卫隐焦急的表情,微微一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欣喜和温柔。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卫隐不要再挣扎。 “别动了师兄,你需要这股力量”。 李新匀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但他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卫隐。 “……” 卫隐看着李新匀,眼中充满了无奈和感动。 他知道李新匀是在为他着想,但他不想让李新匀因为自己而受伤,也不想欠别人什么,他害怕自己会来不及回报,就像之前一样,满是遗憾。 李新匀轻轻地按了一下卫隐的穴位,卫隐便只能感到一股股的暖流流入自己的体内,暖流驱散了他体内的寒冷和虚弱,慢慢地恢复着。 等到卫隐的吐息正常了,李新匀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他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 卫隐赶紧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李新匀的血流不止,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他脚下的凝雪泥土。 那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四周的藤蔓,它们开始疯狂地扭动,向卫隐和李新匀的方向袭来。 藤蔓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像一条条巨大的蛇,缠绕着枯死的树木,攀爬着地面,缓缓地向卫隐和李新匀逼近。 卫隐低着头,他两鬓的长发被雪花扫过,染上点点斑白的颜色,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但李新匀能感觉到,卫隐的身体越来越冰,几乎就是一个无限的冰窟在蔓延着。 周爷爷将幸存者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等到赶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被藤蔓淹没,只剩下一片绿色的海洋在翻涌。 爷爷执着竹竿,慌忙赶过去搭救,下一秒,藤蔓突然震荡起来,好像很痛苦,然后一束光柱从里面冲了出来。 白色的玄霜不停在光柱下蔓延,将藤蔓冰冻,绞杀,绿色的汁液喷洒在四周的雪地上,发出阵阵恶臭。 不一会就被寒风压了下去,卫隐的手颤抖着,费力的将玄霜收了回来。 还好,得救了。 卫隐的珍珠额带上沾上了绿色的汁水,虽然不太干净,但是又显得格外耀眼。 李新匀蹭了蹭自己脸上黏糊糊的东西,一双杏眼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瞪大了一瞬,指尖开始蜷缩微微颤抖。 他攥紧拳头,赶紧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愿看见,也不愿接受。 周爷爷冲了过来,赶紧帮着扶起李新匀,“小子,你别晕啊!睁开眼看看爷爷……嘿!!” …… 听着那熟悉的步调,心跳慢慢的随之震动,何千缘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拦住她。 就算是挫骨扬灰,也要拦下她,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她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以前没能拦下她,不论谁都有遗憾,但这次,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你给我,回来……” 何千缘的经脉里翻涌着炽热的能量潮汐,那是她愤怒和失望的结晶,也是她力量的源泉。 她从地上爬起来,全身散发着耀眼的白色光萤,四周的微尘都被牵动着飘动起来。 那玫色的身影停下了脚步,回身冷冷地看向何千缘,那无形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决绝。 她仿佛知道,她们之间的冲突已经无法避免,但她也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己的追求。 她也许打算,将何千缘打晕,就行了。 然而,就在这时,天地开始震荡起来,仿佛是受到了她们情绪的影响。 脚下的冰层瞬间裂开了一道深渊,海水翻涌而出,带着毁灭的力量,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那股力量强大而狂暴,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卷入其中。 在这片荒芜而寒冷的海域中,何千缘的身影显得孤独而脆弱。 她站在冰块之上,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恶劣的环境所吞噬。 然而,她低垂着眼眸,抑制着自己怕海的心理,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虽然,现在的她可能已经没有了意识,但她就是倔强的站在那,面对着玫色的身影。 就在这时,海水中突然冲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形。 那是一头堪比山头的鲸鱼,全身乌黑,犹如黑夜般深邃。 它的口中獠牙锋利,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都准备撕咬一切。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它看起来凶猛无比,但它的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神性,仿佛它并非凡物,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鲸鱼缓缓地浮在海面上,它似乎并无敌意,反而颇为温顺地靠在何千缘的手边。 它那庞大的身躯仿佛是一座移动的山峰,给人一种压迫感。 何千缘似乎知道是它来了,轻轻地抚摸着鲸鱼的身体,仿佛在安抚着它的情绪。 异兽似乎真的将何千缘认作了自己的主人,它发出低沉而悠扬的鲸鸣声,声音震撼人心,能够穿透云层,直达天际。 那声音在海面上回荡,激起了千重浪花和雪千层,浪花如同白色的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 鲸鸣过后,玫色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似乎在犹豫,却还是伸出手将狂舞的绸带施展开来,袭向了何千缘的位置。 原本温顺的鲸鱼,在狂舞的绸带再次袭来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仿佛被激怒了一般。 那些绸带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毒蛇,它们在空中疯狂地舞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它们划破苍穹,仿佛要撕裂整个天空,那声音如同利刃割破空气,让人心生恐惧。 鲸鱼立刻变换了温顺的眼神,变得戾气十足。 它纵身一跃,将层层夹杂着冰块的浪花拍向绸带来袭的方向。 那浪花如同山崩地裂般汹涌澎湃,带着毁灭的力量,向绸带席卷而去。 剧烈的震荡几乎要将天地翻转,海面上掀起了数十米高的巨浪,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 何千缘站在冰层之上,她的白色衣裙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脸色苍白,眼中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有心疼,也有无可奈何。 细看之下,她的指尖还在微微的颤抖,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但她似乎控制不了自己体内的力量,自然也就掌控不了巨鲸的行动,只能祈祷她能抗住这一击,或者躲开。 只要她能停下来,也不要受太重的伤,就好了。 何千缘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毕竟自己还不能熟练掌控自己的能力,但情况所迫,她只能赌一赌了。 这场豪赌,无论结局如何,她都必须要接受。 被划破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甜美的鬼血刺激着近处,以及远处的一切死物。 何千缘捂住自己的脖子,抑制住涌动的血液,尽量尝试控制着情绪,和不太听自己话的小东西们。 好在,面前这个大家伙,还算听话,它只是拍打了海面一下,就没再擅自行动了。 巨浪拍打过后,冰面被整个清洗了一遍,亮晶晶的闪着光。 何千缘可以感受到,四周绸带的法力变弱了很多,像是蔫了吧唧的蛇被太阳晒得脱水了一般,灰溜溜的往回缩着。 她刚放下心来稍微松懈一些,放松了警惕,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心口传来。 她低头一看,只见一根红绿色的藤条从自己背后贯穿而过,正在吮吸着她的血液。 那藤条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好像获得了生命一样,每一次的扭动都让何千缘感到钻心的疼痛。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 她试图用力拔出那藤条,但是那藤条却像是长在她身上一样,怎么也拔不出来。 她只能用力按住伤口,试图止住血流,但是那藤条却不断地吸食着她的血液,让她的体力迅速流失。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何千缘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消失。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骚乱声,密密麻麻的,数量很多。 但剧烈的抖动让她不得不强撑着精神,注意着自己的脚下,免得滚下山头去了。 因为失血过多,她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朦胧而扭曲。 视线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所有的色彩都失去了原有的鲜艳,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色调。 但那片玫色的影子,还是挥之不去的停在自己的眼前,突然她跳下山头,消失在了一片朦胧之中。 何千缘努力撑着眼皮,竭尽全力喊了出来,“你别走啊!叶宿清——!” …… 浓郁的血腥味慢慢弥散,最后成功激怒了海面之下的猛兽,巨鲸开始失去理智的疯狂搅动海水,它的皮肤也变成了暗沉的灰红色,正渴求着鲜血的浇灌。 何千缘实在是支撑不住,腿一软就倒了下去,坠在半空中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了。 还是一样的,让人心慌和害怕。 只是,何千缘总有不甘心,就差一点就能抓住她,就一点点。 何千缘的意识在失血过多的边缘徘徊,她感到自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无力地坠落。 她的身体被尖锐的冰凌划过,破烂的衣袖发出沉闷的声响,伤口崩裂,但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失明,所以并不感到惊慌。 她只能依靠嗅觉,来判断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莫以尘的怀抱所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那香气中混合着新茶的纯朴味道,清新而宜人。 她立刻认出了这是莫以尘的味道,那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她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去触摸莫以尘的脸庞,但她的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只能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弱而颤抖,“莫以尘,你去哪了……” 莫以尘抱着她躲避着冰凌的穿刺,听到她的声音后,他立刻俯下身来,气息奄奄的说道,“我来晚了,没事了,坚持住”。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何千缘感到了一丝安慰。 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中,给予她全部的温暖和力量。 何千缘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微微勾着惨白的嘴唇一笑,心中便不再恐惧。 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需再过于害怕。 毕竟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鬼之间的生离死别,总还是不一样的。 就算这次不幸的再次失散了,只要彼此都还念着对方,总会再相见的。 何千缘揽着他的肩膀,鼻尖触及他的肌肤时,却意外的发现他的身体好像在慢慢的消散,像尘埃被风吹着一般,一点一点的在消失。 他的气息也很弱,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伸出手去触摸,却怎么也摸不真切。 如流过指尖的细沙,越用力越抓不住。 莫以尘紧紧地抱着何千缘,在飘散着碎冰的海洋上飞跃着。 海浪汹涌澎湃,冰凉的海水不断地拍打着他们的身体,发丝已经渐渐的结了冰,变得斑白起来。 他们身后的巨鲸悄声游动,随时准备发起致命的攻击。 莫以尘能够感受到那股强大的气息,他咬着牙继续前进,随着他们不断地向前飞跃,落脚点却变得越来越少。 冰层越来越薄,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完全融化。 莫以尘也支撑不住了,他的体力在不断地流逝,但他仍然坚持着,不愿意放弃。 突然,巨鲸悄声的游到他们的脚下,一跃而起,将他们掀翻了。 莫以尘在空中翻滚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何千缘推向了岸边。 在莫以尘即将被巨鲸吞噬的瞬间,何千缘突然拼尽全力,从袖中飞出一条银丝线。 那银丝线在空中划过,犹如一道闪电,瞬间缠上了莫以尘的手腕。 何千缘的力气,自然是不足以将莫以尘拉回来的,只是赌一下而已,何况,她本来就没想过这次能脱困。 银线收紧,她整个人向前飞去,又回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她宁愿一起坠入海底,也不愿意再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危险。 既然赌不过,那就顺其自然吧! 落入海底的时候,激起朵朵冰晶般的浪花,在暗夜之中涌动着,闪耀着。 第204章 破碎的晶石 巨鲸围绕着他们在旋转,周围是一片混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开来,他们被卷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四周是巨大的漩涡,气泡不断地翻腾,那是来自深海的呼吸声。 这些气泡在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宛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点缀着这片黑暗的海洋。 在这片混乱的海洋中,他们偶尔还能感觉到,一些奇异的生物穿梭而过。 有的像幽灵般透明,有的则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淋着血的身体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紧接着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着,不断地向前冲去。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只有远处的光点在闪烁,仿佛是指引他们前行的灯塔。 能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水流在互相碰撞、摩擦。 气流带着强烈的冲击力,不断地撞击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不知不觉的将他们卷入了一处地底的洞穴之中,绿莹莹的晶石闪耀着,照亮他们湿润的发丝。 地底下的气温明显升高了许多,僵硬的身体慢慢回暖,感官也恢复了正常,能感受到异样的温热存在。 何千缘缓缓睁开眼睛,她感到一阵眩晕,刚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 她的睫毛长而浓密,颤抖着将水珠抖落,这些水珠从她苍白的脸颊划过,留下了一条水痕。 她捂着心口已经结痂的伤口,那里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在提醒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 话说起来,她的命真大,差一点就插进心脏了,而且自愈的能力也挺强的。 这也许就是,傻人有傻福,刚开始好了伤疤,就立刻忘了疼。 四周都是湿漉漉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湿的味道。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耳边回荡,仿佛是大海的呼吸声,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黑暗中,试探性的探寻着那份熟悉的温度。 当她的手指触碰到身旁那抹温热时,她的心不由得一颤。 那是莫以尘的手,虽然还带着凉意,但对她来说却是最温暖的存在。 她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莫以尘的心跳和呼吸。 在下一秒,何千缘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开来,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原本温暖而有力,此刻却在她掌心变得虚无缥缈,如同晨雾般逐渐消散。 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细细的尘埃正在从她的指间溜走,她拼命地握紧,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一抹消逝的温度。 她慌忙的向上摸去,摸到了。 奇怪的是,只有他的手掌化作了细尘,时而又会恢复原样,捉摸不透。 何千缘收回神来,起身摸了摸他脖颈处的脉搏,又不放心的听了听心跳,还有极其微弱的跳动。 何千缘摸到他冰凉的脸颊,轻轻拍了拍,凑到他耳旁喊道,“莫以尘,你醒醒!莫以尘!喂,你……” 喊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回应,何千缘又掐了掐他的耳垂,按理说耳朵是很敏感的,这都没有反应的话,那说明真的很虚弱了。 “……你这家伙,你不是很要强的吗?别就这样躺在这里啊!醒醒……” “难不成是溺水了?他这种鬼会溺水吗?不知道啊……反正我是怕水的,哎呀!不管了……” 何千缘捧着他的脸,拨开他的湿发,鼓了一口气,对着他的嘴唇吹了上去,还一边按压着他的胸口,试图让他把水吐出来。 没有用? 难道是气吹的不够多? 何千缘呼噜一下碎发,深吸一口气,再次贴着他的嘴唇用力吹着。 她的脸都憋红了,还是没放弃,渐渐的她觉得自己有点缺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有点迷糊。 忽然觉得嘴上疼了一下,猛得弹了起来,捂住了嘴。 脑子立刻清醒了过来,支支吾吾的喊道,“你!你……你……” “……怎么了?” 莫以尘撑着胳膊抬起身,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颇为无辜地抹了抹含笑的嘴唇。 何千缘白皙的两颊染起红晕,皱着眉说道,“你,你说怎么了?你咬我干什么!” 莫以尘抬起一条腿撑着胳膊,凑近说,“我一睁眼,发现有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非礼这种事,当然下意识的就自卫了”。 何千缘抹抹嘴唇,发现刚才那一下力道很轻,连皮都没有破。 继续抗议道,“贼喊捉贼……再说了,谁自卫的时候是靠咬回去的!你属狗啊!” “大概吧”,莫以尘扬扬眉毛,一脸笑意的认真说道,耳尖的红却依旧清晰可见。 他们湿漉漉的衣袍,在淡蓝色的荧光下,慢慢交融在一起。 …… 何千缘涨红了脸,想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但等到下手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力度。 莫以尘用自己忽实忽虚的手,挡住她暴着血管的小拳头,哄道,“轻点,等我伤好了,随你怎么教训,现在先给我留点力气,我们还要出去呢”。 “不用你我也能出去,哼……哎!” 何千缘伸出去抓莫以尘的手,却什么都没有碰到,指尖只有一些微尘在流转。 她低下头,伸回了手。 莫以尘看着自己的身体,眼神没太有变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无声消逝。 转头看向何千缘,安慰道,“没事的,休息一下养养神就好了……” “……不好!” “嗯?” 何千缘猛地抬起头,抓住了他的手臂,认真地说,“再加一条!在我们出去之前,你要解释一下这个情况,不许抵赖!” “好强势啊,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啊”,莫以尘一愣,然后勾唇欣喜的笑着。 何千缘蹭了蹭脸上的水珠,慢慢爬起来,“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你也不会瞒我太久,既然我现在想知道,那就问好了!何况,你一直憋着不说,也挺难受的”。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莫以尘凝了凝神,虚化的手掌慢慢回拢,点点的星子闪着光融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扶着额头站了起来,微微的晕眩感之后,恢复了清爽感,开始仔细审视周围的环境。 四周是光滑而冷硬的岩石壁,它们在海水的冲刷下显得古老而沧桑。 岩石壁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洋植物,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奇怪的是,没有水它们还能活下来。 洞穴内部有着错综复杂的通道,它们时而宽阔,时而狭窄,仿佛是迷宫一般。 小心翼翼地前行,才能以免迷失方向,在通道的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空腔,它是洞穴的核心区域。 在空腔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些古老的遗物,和神秘的符号。 这些遗物和符号,似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许久,符号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勉强可以看出原本的样子。 除了石台之外,空腔内还生长着一些奇特的植物和珊瑚,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好像已经生出了生命。 站在石台上,何千缘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神秘而奇幻的世界,好像进入了一片精神和灵魂的海洋圣域。 洞顶上的星星点点光芒,如同夜空中的繁星,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这些光芒在黑暗中跳跃,是一首流动的海底旋律,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秘而诱人的气息。 洞内的气流轻轻拂过,带着一丝清凉和湿润,它们在石壁之间穿梭,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些声响仿佛是无形的乐器,在演奏着一首古老的歌曲,它们的旋律飘荡在空气中,与星光的闪烁相互呼应,在诉说着海底的秘密。 在这神秘而奇幻的氛围中,何千缘的眼睛开始发光。 它们从最初的黯淡无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最终绽放出一抹妖异的红光。 这红光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涌动,它照亮了何千缘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更加诡异而迷人。 她的眸子中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什么秘密。 眼神深邃而迷离,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而神秘的世界,她的心跳开始加速血液沸腾着涌动起来。 莫以尘警觉的守在旁边,观察着岩壁上的文字,吐息也慢慢的恢复了平稳。 被风携带着,力量又回来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亮光,刺穿肌肤的那种独特声音让他的心跳为之一顿。 赶紧回身看去,没有什么异样,何千缘还是站在石台上,背对着他。 但刚才他一定没有听错,快步走到了她身边,瞳孔一颤。 “千缘,你这是做什么?你……” “相信我”。 何千缘用银针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流了出来,和微凉的海底气流交织在一起,慢慢汇聚成旋涡。 然后像流水一般,浸入洞顶的星点和四周的石壁之上,在尘土之下显露出暗红的又一层字迹。 等字迹和图案完全显现出来,莫以尘赶紧扯坏自己的衣袖,将她的手包扎起来。 还没来及责怪,就看见何千缘一脸兴奋的说道,“怎么样!地下的事还是要听我的吧!” 看她这么高兴,也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了,无奈的附和道,“好好,你最厉害了,别乱动伤口还流血呢……不过,你是怎么这么熟练的?你也说说呗,我也想知道了”。 何千缘心不在焉的敷衍着点点头,眼神开始闪躲起来,“哦哦,好啊……好……你说,这些东西会是谁留下来的?我猜……” 莫以尘早就看出了她的小把戏,扯了扯她的袖子将伤口盖住,然后说道,“少来,你也不许敷衍我”。 “哦……” …… 石壁上记载的,是旧陆的那段时代,那时候人类已经发展的很好了,而异兽刚刚出现在正常的生活中。 也不能说是刚刚,毕竟人类和异兽本就是同时存在的,只不过那时候的人类,只是把异兽当成普通种的劣质变种,不在意的处理了而已。 直到,异兽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人类才注意到它们的强大和独特,自此,“异兽”一词才被发明了出来,慢慢成为了人类的共识。 后来,人类的内部也出现了异化,而这些异化的人类一般被正常人称为疯子或者神经病,而且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只当是,他们的脑子有病,不正常而已。 这就是,在同样的坑里非要再跌倒一次,纯属犯贱的行为,明明这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但人类,也许是太过自负,也许是本就不愿相信所谓的异化一说,只是想当然的将其忽视掉了。 其实说真的,神经病有时候真的没有病,他们只是被压抑的太久,心中的各种欲望和念想被不断地放大,渐渐地操控他们,成为可怕的怪物。 能完全异化的人类并不多见,因为一方面要有足够强的念力,另一方面还要在被其他人当做异类打死之前,好好的存活下来。 万分之一的概率,才有可能获得强大的力量,化为行尸走肉般的怪物。 当然,还有其他的成型形式,比如,被很多鬼怪附身,撕碎灵魂,再靠着自己的意念,重新凝聚成型,变为幽灵般的独特存在。 据记载,还有其他独特的存在,像鬼怪妖魔都是可以异化的,那是在原有形态的基础之上,再次得到力量的加持。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一般成型的都是没太有自主意识的傀儡,也更容易受到有心之人的操控。 此外,对于妖魔鬼怪的形成,石壁上也有所记载和陈述,想必是哪路的仙人留下的自我独白,可能是想要警戒后人吧! 妖魔鬼怪,其实只是一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意识形态,本质上和动植物,空气,阳光这些东西没太有区别。 因为各种原因,被迫激化出不同于寻常事物的能力,以求自保罢了。 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想要在森林里生存下去,那他就必须具备存活下来的能力,否则只有被欺负的份。 一句话来说,这个世间没有确定的定律,没有唯一的答案,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一切都是随心的结局。 不必太过迷茫,也不必太过纠结,无论你的灵魂摆渡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能活着呢,那就好好的活下去,活不下去了,那就不留遗憾的赴死好了。 何千缘听着莫以尘的口述,若有所思,“那照这个意思的话,其实我们……活的都挺恣意的,至少还在为自己的愿景努力着”。 莫以尘摸着石壁上娟秀的字迹,眼神愈加坚定起来,点点头说,“嗯……只是可惜,这样沉在海里,很少有谁能看到了”。 何千缘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莫以尘话里有话呢? “我……们到前面看看吧,那里依稀……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何千缘提议道。 莫以尘又抬头看了一眼字迹,还顺便观察了一下洞顶的情况,才回身跟上何千缘的脚步。 “千缘,你觉得那只鲸兽为何会带我们来这里?肯定不会是偶然的吧”,莫以尘很莫名其妙的问道,至少何千缘是这样认为的。 她思索片刻,回答道,“它也许是,想要我们发现什么秘密,然后……做点什么?” 莫以尘突然轻笑了一声,再次抚摸着滑溜溜的石壁,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等到了前面应该就能知道是什么了……” 何千缘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莫以尘,质问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没有吧”。 “没有吗?” “没有,先过去看看,然后再说”,莫以尘推着满怀疑惑的何千缘,走进了深处的穴道。 里面原来别有洞天,从中央往里走,里面的空间更加宽敞,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屋舍。 走近空洞,只见其中有一个巨大的水潭,水面上漂浮着一块似银又似水晶的块状物。 这块物状物体在水中微微颤动,静静地漂浮在无源之眼的中心,散发出冰冷而刺骨的寒光。 这块块状物仿佛是一个封印,一个连接着深海奥秘的纽带,不断的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靠近它时,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仿佛立刻就会将一切都冻结。 莫以尘走上前一步,挡住那股似有似无的寒潮,说道,“小心点,它的波动很强烈”。 何千缘点点头,但还是手欠,走上前试图用手触摸它,但一股强大的能量阻止了她的动作。 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侵入她的身体,几乎要将她的生命力吸走。 她迅速收回手,心中充满了不甘,而不是恐惧。 莫以尘稍不留神,她就直接上了手,但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在莫以尘看来,好像她对这个东西,很了解,不然她是不会冒险触碰的。 既然她有信心,那自己就该相信她,不能阻挠她前进的脚步。 不这样的话,自己也就挺自私的了。 莫以尘默不作声是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一次次的尝试,努力在和它产生共鸣。 溶在体内的玉雪碎片在震荡着,通过特定的频率和节奏,试图与块状物进行交流。 她开始按照这个频率和节奏发出波动,渐渐地,她感到一股温和的能量从块状物中传来,它的寒气也开始减弱。 随着交流的深入,块状物的寒光开始慢慢暗下来。 它像一朵花一样,缓缓飘落到了何千缘的手心里。 当它接触到何千缘的皮肤时,她感到一股浓烈的暖流涌入她的身体,所有的寒冷和疲倦都被驱散了。 块状物的光芒照耀着何千缘的眼眸,使她的血红眼眸微微泛白。 莫以尘擦了擦她脸颊上的冷汗,问道,“成功了?这么厉害啊!” 何千缘打了个寒颤,得意的扬扬眉毛,勾着自己苍白的嘴唇,笑着说道,“自然!那几年的苦可不是白吃的,总要有点进步的吧!” “收敛点,小心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先坐下休息一下”,莫以尘按着她的肩膀,坐在了泉眼的边缘,脚边传来阵阵暖流。 “……哎,奇怪”,何千缘摸着手里的东西,疑惑的说道。 莫以尘急忙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口,“怎么了?哪里疼?” 何千缘缩回手,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说道,“不是我,是这块晶源,怎么感觉少了一部分?” 莫以尘看都没看晶石一眼,只是微微皱眉,盯着何千缘问道,“看来你真的了解这东西,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千缘脸上的表情一愣,只能撇开脸,挠挠头缓解尴尬,“我就是从一个,大家伙那里知道的……那你呢,总不能光让你盘问我吧?” 莫以尘挑挑眉,笑得颇有些无奈,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忘了吗?我师傅…是漆佬,这些我总该是要知道的……什么脑子,光想着吃了吧?” 何千缘一拍腿,努着嘴,不甘心的嘀咕道,“对哦,我怎么给忘了呢?算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莫以尘拿过破碎的晶源,端详着,轻声说道,“确实是少了一部分,和我猜的一样”。 “你猜了什么?” 你猜呢? 第205章 一步到底的毁灭 莫以尘故意卖关子,抿着嘴笑却没有回答,只是将晶石放回了何千缘的手里。 何千缘疑惑的问道,“干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你自己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还以为……你什么都可以知道呢”,莫以尘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真的很欠揍的感觉。 何千缘皱眉瞪了他一眼,辩解道,“我要是什么都能知道的话,还至于被困在这里吗?你以为这天地间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那么听话的啊?运气好才能遇到几个脾气好的,愿意和你多说一点,大部分都是不太理人的好嘛!” 莫以尘适当的提醒道,“不如,你恐吓它一下试一试呢?” “恐吓?这不太道德吧……它万一被吓哭了,我们岂不是还要费劲去哄它?保不准还会被冻成冰棍”,何千缘打了个寒颤,顾虑着说道。 莫以尘伸出指尖,在旋绕的疾风下,晶石被整个托举起来悬在了半空中。 “不会,它的岁数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大,这么大年纪要是动不动就被吓哭了,它自己恐怕都瞧不起自己,你尽管放开手,我陪着你”。 莫以尘合拢手心,疾风化作点点的尘点,慢慢的向晶石聚拢,开始发出挤压的吱嘎声来。 下一秒,晶石便剧烈的颤抖起来,外部近乎白色的外壳已经被压的不成样子,残破不堪的内核也逐渐开始裂开缝隙,整体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何千缘揪着心,即使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暗之中,那团变得越来越小的蓝色火焰。 何千缘抿着嘴,颇为忐忑的伸出了手,去触碰晶石的璀璨光芒。 指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之前感受到的边界感也变得虚幻,一伸手便能得知它的一切秘密和心思。 这感觉就像是,它从内部被瓦解,尘埃深入它的骨髓和血脉,将它彻彻底底的看穿了。 怪可怜的老孩子…… 何千缘闭上眼睛,搭上莫以尘的手腕,它的内心世界便在这处隐蔽的洞穴里,像梦境般投影在了岩壁之上。 星子和荧光在流转,汇聚成一股清流,将他们拉入梦境的甜蜜之中。 …… 梦境之海,像诗篇一般,缓缓在脑海里展现出来。 在梦境的深处,仿佛翻开了一本尘封的故事书。 书页轻轻翻动,带着岁月的痕迹,缓缓展开了一段段往事的篇章。 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幽静的院落,它坐落在碧海蓝天下,四周被海洋的装饰物环绕。 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走进院落,一股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咸味和清新的气息。 院内绿树成荫,花香四溢,俨然置身于一个天然的氧吧。 在院落的中央,有一座精致的亭子,亭子里摆放着几张竹椅和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壶热茶和几个精致的茶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在亭子的周围,还有一些小径和假山,小径蜿蜒曲折,通向院落的深处。 假山上绿树成荫,鲜花盛开,为这幽静的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机。 在梦境中,漫步在其中,感受着海风的轻拂和花香的弥漫。 可以听到海浪的声音、鸟儿的歌声和风声的低语,置身于一个和谐而宁静的世界。 随着梦境的深入,逐渐进入了另一个章节。 这次,来到了一个繁华的城市街头。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街道两旁商铺琳琅满目,各种商品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 哦,全都是海里的东西,嗯,长的也挺难接受的,对于何千缘来说。 没错,这里就是珑洲。 前面的篇章一晃而过,在梦境的尽头,又回到了那个幽静的院落。 好像,这里才是故事的主体。 这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亭子里品茶。 此时的他,还是很年轻的,至少是个比较年轻的中年人,而不是印象里那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爷爷形象。 突然间,风雨骤变,天色都变得诡异起来,海浪焦急的拍打着岸边,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卫殇独自坐在庭院中的凉亭里,手中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茶,眼神空洞而迷离。 他的内心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因为他的妻子正经历着一场艰难的分娩。 整个夜晚,妻子的哭喊声如同鬼魅般在宅邸中回荡,每一次的呼喊都像是刀割着卫殇的心。 他听到了妻子痛苦的呻吟,感受到了她的无助和绝望,但他却无法为她分担任何痛苦。 他只能坐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握着茶杯,几乎要将其捏碎,而额头上的汗水则如雨下般不断流淌。 卫殇的长袍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的脸色苍白,双眼深陷,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他的思绪在混乱中徘徊,时而回忆起与妻子共度的甜蜜时光,时而想象着即将降世的婴儿的模样。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马上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每一次的心跳,都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仿佛是在提醒他妻子的危险。 他想要站起来,想要冲进产房去陪伴妻子,但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移动。 就这样,卫殇在凉亭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他听着妻子的哭喊声,感受着她的痛苦,自己的内心也在煎熬中度过了无尽的时光。 他知道,他必须坚强,为了妻子,为了即将降世的婴儿,他必须振作起来。 他看着产婆一次次进出房门,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安。 终于,他忍不住了,不顾产婆的阻挠,冲进了产房。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猛地一颤。 满屋的血腥味,血水盛满了好几盆,妻子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被子上布满了她痛苦的抓痕。 卫殇心疼妻子,也心疼那个尚未见面的孩子。 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低声哽咽的安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罪了……我就该早点认错的……” 赤竹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微微颤了颤睫毛,还是紧紧闭着眼睛。 卫殇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他知道,他们夫妻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 他为了百姓,几乎每天都不在家,年近四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他很愧疚,但之前,他就是拉不下来老脸去主动道歉。 卫殇的心如刀绞,他看着妻子那苍白而脆弱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他深知,自己的决定可能会给孩子的未来带来不可预知的风险,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为了拯救即将降临的灾难,他只能冒险一试。 他,要盗取自己倾尽一生要守护的东西,珑洲的海底晶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他转身对着下人,语气坚定地说道,“守好夫人,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到我回来”。 下人点头答应,眼中满是担忧,因为此刻的卫殇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既有担忧又有决绝。 卫殇用自己的内力护住妻儿的心脉,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妻子。 卫殇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身走出房间,快步向海边走去。 海风呼啸,夹杂着海水的咸味和冰冷的气息,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来到海边,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但他没有退缩。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海中,向着无边无际的海底游去。 水下的世界寂静而神秘,卫殇游着游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远处传来。 突然,一只庞大的巨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只巨鲸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显然已经发现了卫殇的存在。 巨鲸开始绕着卫殇转动,它的巨大身躯在水中显得异常威严。 卫殇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袭来,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否则很容易成为巨鲸的猎物。 他试图悄悄地改变方向,避开巨鲸的注意。 然而,巨鲸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它突然猛地发起攻击,用巨大的尾巴翻涌着海水,拍向卫殇。 卫殇躲闪不及,一下就被击中了。 他感到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里想到的,应该是自己的妻儿和一洲百姓吧! 当卫殇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洞穴中。 洞穴里闪着诡异的光,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洞穴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苔藓,而地面则是由一些奇异的石头铺成的。 这些石头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给洞穴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 经过一番艰苦的挣扎,卫殇终于爬了起来,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他就小心翼翼地潜入洞穴的深处,奇迹的是,晶源居然就在这里。 晶源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一颗璀璨的明珠。 卫殇抑制着心中的兴奋,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触摸晶源。 就在他触碰到晶源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能量从晶源中涌现,完整的晶源顿时碎作两半。 卫殇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撕裂开来,但他强忍着痛苦,将晶源收入怀中。 然后,他用尽全力向海面游去。 当他浮出水面时,发现天已经开始泛亮。 他喘着粗气,躺在沙滩上,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但是他知道,他已经成功了,即使他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但这次,他不后悔。 卫殇回到家后,发现妻子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他松了一口气,取出了怀里藏着的晶石,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只拿到了一半,不过应该也够了。 晶石像是一块玄冰,从出水后就不断的散发着极寒的气息,卫殇的双手都快被冻结了。 赤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肯定承受不住晶石的力量,他只能用自身的法力将晶石内化。 将自己的生命和晶石融为一体,才有可能借助晶石的力量,来救治自己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卫殇没有犹豫,更没有选择,直接将晶源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晶石的力量比卫殇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当他将晶源插入心脏的那一刻,一股冰冷的力量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被一点点吞噬,有无数的冰针在刺穿他的血管和器官。 卫殇的脸色变得苍白而狰狞,他的双手也不再是冰冷的,而是被一层薄薄的霜冻所覆盖,仿佛被冰雪覆盖一般。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 然而,卫殇并没有放弃。 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妻子和孩子就没有希望了。 他开始运转体内的法力,试图与晶石的力量相抗衡。 在这场力量的较量中,卫殇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撕裂开来,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他不断地运转法力,与晶石的力量进行搏斗。 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卫殇终于成功地和晶石的力量取得一个平衡。 然而,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的头发已经变得灰白,皱纹爬满了他的脸庞,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耄耋老人。 他的体力也严重透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尽管如此,卫殇还是不后悔,有了晶源的力量,妻儿都平平安安的。 他微笑着看着妻子和孩子,眼中充满了爱意和温暖。 只是,以后他再也不能和妻儿亲密接触了,以免体内的能量会伤到他们。 这以后,卫殇又是总不在家,躲着自己的爱人;赤竹仿佛也受到晶石的影响,情绪变幻无常阴晴不定,疏于对儿子的关爱,变得异常偏激和强控制欲;而卫隐独自守着偌大的房子,和每天擦肩而过的亲人,默默长大,默默承受一切。 这结局,似乎也不是很好,至少本不该如此的。 …… 看到这,何千缘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她还没来及伸回手,画面一转,书篇又继续在翻转着。 还是熟悉的海边,只不过由碧海蓝天变成了血海,和夕阳西下。 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映照着沙滩上那个孤独的小影子。 他静静地站在红晕的沙滩上,沉郁的气质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壮硕,但那过于白皙的皮肤却透露出一种病弱的气息。 他穿着一件精致的长衫,衣袂随风轻轻摇曳,显示出他出身于一个大户人家。 琉璃般的眸子亮晶晶的,但他的眼神深邃而沉静,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和秘密。 那双眼睛没有一丝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和活力,反而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老练。 他静静地望着远方的海面,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他的眉头紧锁,嘴角微微下垂,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夕阳下独自徘徊。 海边的捕鱼人慢慢散去,对于他的举动没有过多的在意,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的停在了他的身边。 瘦瘦小小的,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女孩缩着脚,尽量远离海边,又尽力往他身边凑,问道,“太阳下山了,你还不回家吗?也在等家里人来接你吗?喂,你是不会说话吗?” 男孩没有理会,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冷冷的站在那里,鬓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着。 女孩疑惑的收回脚,站远了一点,她很怕海,因为不久前她就被卷进去过,差点就被鱼吃了,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要不是为了让哥哥方便找到自己,她迫不得已才选择了空旷的海边,不然打死她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一步的。 见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一点的男生没有反应,便只觉得是他不爱说话而已,女孩又缩了缩脚,站得更远了。 女孩本来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人聊聊天,现在人家不理她,便也不再想说话了。 但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很不安心的感觉。 她回头向街道上看看,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哥哥来找自己了。 女孩下意识的回过头,却发现男孩已经走到了别处,似乎是嫌她吵。 他的身影在余晖中逐渐拉长,最终融入了无边的海洋之中。 女孩担忧之余,还是选择不管闲事,心怀不安的跑过去拉上哥哥的手,再次望了望那个消失的小身影。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小男孩依旧站在海边,手里紧紧握着那个青蓝色花纹的海螺,仿佛这是他唯一的寄托。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和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他吹起海螺,那悠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心事。 然而,今晚的海螺似乎与往常不同,它的声音更加空灵,更加悠长。 小男孩听着,仿佛听到了大海的呼唤,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海螺,只见海面下开始冒出气泡,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好奇地走近,想要看清是什么在水下发出这样的声音。 当他踩进海水时,一股清凉的感觉传遍了他的全身,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继续向前走去,水面逐渐淹没了他的腰际。 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海中涌出,将他紧紧地吸引着。 他想要停下脚步,但那股力量却越来越强大,仿佛要将他吞噬。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失去控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前移动。 小男孩开始害怕了,他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摆脱那股力量的控制。 然而,那股力量却越来越强大,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一样。 就在他即将被吞没的那一刻,一只巨大的鲸鱼从海中跃出,它的鸣叫声响彻云霄。 这一刻,他反而没有害怕,莫名的心中燃起一股兴奋感,一动没动的待在原位置。 他也许,今天本就打算淹在水里,结束自己无意义的人生。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海水淹没自己,灌入自己鼻腔的那一刻,期待着解脱。 突然,一只温暖瘦削的手扯着自己的衣领,用力一拽,将自己拉了回去,摔倒在了沙滩上。 猛地缓过神来,男孩大口的喘着气,惊恐万分,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想死的。 鲸鸣渐渐消失,咸湿的海风吹起男孩鬓角的两缕湿漉漉的长发,乌云之下的月色越来越美。 特别是,凑在自己眼前的那双青蓝色眼眸,好美,好美。 直到身旁的年轻人将自己扶起来,男孩才回过神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女孩深深的吐了口气,拍着胸口说道,“幸好幸好,还好赶上了!你还真往海里跳啊,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你早就被鱼吞了!” 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把手给我,我也算是大夫,我帮你看看吧”。 男孩还是呆愣愣的,乖巧的伸出了自己的手,青年抬手搭着脉,然后松了口气。 “……呼,还好没事,赶紧回家吧,以后别再做傻事了,毕竟,我们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及时赶到”,青年的语气异常的温柔。 男孩听的恍惚,从来没有谁对自己这么温柔过,就连家里的人也从来没有过。 他十分贪恋现在的美好,不愿醒来。 女孩拽着他的胳膊,急匆匆的往更远的地方跑,然后十分认真的说,“别离海边太近,可危险了,上次我差点就被卷跑了!你要是真的体验一次,就知道我一定都没有夸张!” 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闪一闪的满是小惊恐,她是真的很怕海。 男孩愣了一下,突然看着她笑了出来,不自觉的点点头,“嗯……知道了”。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世间好像也还不错,或许是自己目光太短浅了吧。 从有记忆以来,他还没有这么真心实意的笑过,一时间有些失神。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拉着自己走了一段路。 女孩拽着他不放手,生怕他跑掉一样,“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回家?你别又跑回去了!” 男孩笑着看着她,垂眉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说道,“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不必送我回去了”。 青年弯下腰扶着他的肩膀,问道,“真的不用了吗?你家远不远?” 男孩眼眸暗了一瞬,摇摇头说,“不远的,就在后面那条街,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好”。 其实,他很想再和他们待一会,但如果一起回去的话,一定会被家里那群人误会,到时候就弄巧成拙,反而伤了人家的好意了。 青年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青年说话间,已经牵着女孩,踏上了另一条路途。 女孩忽然朝他招招手,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自己的那个小海螺。 “喏,差点忘了还给你了,再见!” 男孩摸搓着光滑的海螺,脸上慢慢浮现一抹温暖的笑意,一抬头,却发现他们已经走远,不见了身影。 夜色暗涌,可惜没有看清楚他们的面相,但男孩记得他们的声音,记得他们给予的一丝温暖。 至今都清晰的记得,永不忘怀。 …… 等到再次停歇的间隙,何千缘却不愿意松手了,她想继续看下去。 莫以尘却拍了拍她的手,提醒道,“先松手吧,它好像真的要生气了”。 何千缘猛得伸回了手,咬了咬嘴唇。 残破的晶石像是顿时解压了一般,收敛了光芒,慢慢落在了莫以尘的手心。 一阵沉默,谁都没有说话,何千缘思绪万千很正常,莫以尘是怎么回事?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要是不说,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珑洲的冰冻是不是和晶石有关?还有卫隐师兄的寒症?” 莫以尘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嗯……应该不止是海拔高度的原因,大概率是有人私自动用了晶石的力量,导致能量异常波动,意外出了差池”。 “私自动用……海底的这块没动过,那就只有卫殇老先生了,可是……卫师兄不是说,和他失联了吗?” 何千缘捏着下巴,思考着。 莫以尘将晶石举过头顶,对着洞顶的星光点点,端详着它撕裂的纹路。 缓缓开口,“千缘,你觉不觉得那个提供庇护的空间,出现的有点蹊跷?正好就落在珑洲,正好落在卫师兄的手里……” 何千缘提出了猜想,一个可怕的猜想,“你是说,那个空间,是……卫殇的肉身化成的?” 莫以尘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惊讶,和隐隐的难过,轻声安慰道,“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只能尊重……至少现在知道了事态的缘由,能让状况好一点就尽量好点,也算完成老先生的愿望了”。 “我明白,只是卫隐师兄能不能接受就不好说了……” “我觉得,他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不然他怎么会一直守着不肯离开呢?应该还,是有一点私心在的,他的心思一直挺难猜透的”,莫以尘分析道。 “有道理,但也挺难为他的,一直憋在心里……但,这也算是世间的常态了,谁还没有个无法言说的苦楚呢?” 何千缘垂着眼眸,喃喃地说,莫以尘扣住她的手,将晶石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又将自己的手包在外面。 幽幽的说道,“所以,不必说,但还是要继续前进的”。 “嗯……等等,你好像话里有话吧?你要干嘛?” 何千缘刚预感不妙,莫以尘就一下抱起她,含着笑意说,“真聪明,抓稳了”。 “你……啊?” 何千缘感觉到,无数的细尘在身边飞舞,这些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不会是,莫以尘把洞穴给瓦解了吧??!!! 通透的洞穴藏在海底,却因为晶源的寒性,海水自动的避而远之,留下了空阔的空间。 现在晶石还在,海水便不会涌进来,紧实的岩石碎作尘埃之后密度变小,尘埃之间的空隙只足够空气的流通,海水依旧被阻隔在外。 随着空间内空气的聚集,整个岩穴都变得轻飘飘的,脱离了海底的禁锢,慢慢的向海面之上漂去。 就好像,一个鼓囊囊的气泡,要破水而出,重获新生了。 距离海面越来越近,何千缘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被海底冻僵的关节慢慢的融化。 平静的海面上,破尘而出,莫以尘踩在细尘上稳稳的落在海面上,何千缘眯开眼睛,迎着阳光吸了吸鼻子。 “冰……化了?” “嗯,你干嘛突然抓我抓得这么紧?” 何千缘晃了晃双腿,努力往上揽住他的脖子,颤颤巍巍的说,“废,废话!我还是怕海的!你怎么把冰面也给毁了?” “一步到底,反正都是和海底的字画一样,终究是要消逝的”,莫以尘贴着她的脸,解释道。 “说不过你……居然这么容易就上来了,那个大家伙呢?” 何千缘这样想着,开始感应它的位置,好像就在他们的旁边不远处。 突然,身旁的海面被划破,露出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的身形,它的颜色也变了,变得通透清亮。 当晨曦初现,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淡淡的蓝色,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金色的珍珠在跳跃。 它的皮肤在朝阳的照耀下闪耀着深邃的蓝光,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海中。 鲸鱼的背部宽阔而平坦,仿佛是一座小山,而它的腹部则是一片柔和的曲线,显得既优雅又壮观。 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它静静地凝视着海面上的两人,在思考着什么深远的问题。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轻柔的水花飞溅声,为这宁静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生机。 周围的海水在它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澈和深邃,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的颜色。 它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这清新隽永的一刻。 第206章 决堤而出的浪潮 在这辽阔的海域之上,天空与海面融为一体,仿佛一幅无边无际的画卷。 太阳刚刚升起,洒下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海面,波光粼粼,宛如无数颗钻石在闪烁。 小岛点缀在这片海域中,它们形状各异,大小不一。 有的小岛上覆盖着茂密的森林,郁郁葱葱;有的小岛则是岩石裸露,陡峭险峻;还有的小岛上有着白色的沙滩,柔软细腻。 这些小岛,总感觉怪怪的,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却又不是在海里看到的。 海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浅水海底的沙粒和礁石。 偶尔有几条小鱼在水中穿梭,留下一串串欢快的气泡。 海鸟在空中飞翔,发出悦耳的叫声,为这片寂静的海域增添了几分生机。 远处,海与天相接,仿佛一条无尽的蓝带,延伸至天际。 在这无边的蓝中,偶尔有几朵白云缓缓飘过,为这宁静的画面增添了几分动态美。 这一夜之间,怎么变化这么大啊? 周围温暖的空气簇拥而来,何千缘却觉得胸闷的喘不过气来,心里是说不出的沉闷和疑惑。 莫以尘则淡淡的凝视着远方,神情之中,没太有过多的惊讶,应该是早有预料。 一切都温暖的让人恍惚,仿佛之前的冰封就是一场梦境,突然像泡沫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季如春的珑洲,好像又回来了。 唯一熟悉的是,彩云之中的那道撕裂口,还隐隐约约的悬在空中,维持着原样。 莫以尘踩着水花,几步飞跃到了撕裂口的下面,它散发着的极光还能依稀的看见一点余晖。 听着水花四溅的声音,何千缘攥着他的衣领,心里总是一揪一揪的。 抱怨道,“我开始怀念之前的冰面了,至少我不会毫无阻力的坠下去,还爬不上来”。 “你这么瘦,估计都沉不下去……你之前奋不顾身扑向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了?” “谁知道你突然把我抛出去了,我下意识的,自然也就寻找抓手了……你也不顾自己的安危,就私自做主”。 莫以尘语气淡淡的,但涌动着一股暖流,“我,那一刻只知道你怕海,所以没来及仔细思考……下次不会了”。 何千缘鼓囊着嘴,故作生气的模样,说道,“我才不信,你又不是那么没有主见的人”。 “你最了解我了,到了,要下来吗?” 何千缘嗯了一声点点头,慢慢落到了地面,使劲踩了踩才放心的站稳。 她仰望着天空中那道黑暗的口子,从荷包里拿出晶石,感受着它们彼此之间的震动。 力量如潮水般涌来,细如发丝,慢慢纠缠在一起,然后交融在一起,同频震荡。 在没有极光的条件下,这个封闭的空间再次被打开,扑面而来是一阵冷冽的寒风。 睫毛上微微沾着一点雪花,何千缘摸了摸鼻子,拉紧了斗篷。 心空处的伤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跨步迈入其中,依旧是那片星空那片雪原,只是没有一丝人烟味。 没有人了吗?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 风雪交加,能见度极低,仿佛置身于一个白色的囚笼中。 在这片寂静而荒凉的雪原上,只有风声和雪落的声音,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寂寞。 踩着厚重的雪地,艰难前行,忽而的一冷一暖,还真让人吃不消。 突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玄霜光束,它划破了天际,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剑,直指了过来。 这束光束带着强烈的寒气,让人感到一股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光束经过的地方,冰雪瞬间被激发出尖锐的冰柱,它们拔地而起,密集而有序,仿佛是大自然的魔法在瞬间施展。 这些冰柱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显得异常诡异和恐怖。 随着光束的逼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寒霜气息,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起来。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束缚着,丝毫无法动弹。 何千缘后撤一步准备迎击,莫以尘却站在原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然后挥手间,周围的尘粒四起,尘粒在他的召唤下开始轻轻颤动,它们受到了风的力量,被驱使着开始缓缓聚集在他们俩的周围。 随着莫以尘的手势变得更加激烈,尘粒在空中旋转飞舞,它们在空中交织成一股强大的旋风。 这股旋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冲向了袭来的冰凌。 尘埃与冰凌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冰凌在尘埃的穿透下开始逐渐瓦解,它们的结构被破坏,化为一片片冰晶,随风飘散。 莫以尘站在风雪中,他的衣衫猎猎作响,眼神泛着幽蓝的眸光,深邃而悠远。 冰晶像雨点一样落下,擦过何千缘的脸颊,风声呜咽间,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语气虽然冷冷的,但夹杂着一丝暖意,“你们两个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然后一声不吭就又回来了”。 “卫师兄!” …… 冰雾散去,笔挺的身姿渐渐显现出来。 卫隐身着一件靛青色的衣袍,这件衣袍在他雪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 靛青与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与最纯净的雪相映成趣。 衣袍的质地看起来柔软而光滑,仿佛能感受到它的质感。 衣袖宽松,随着他的走动而轻轻摆动,在风中翩翩起舞。 衣袍的下摆则微微蓬松,给人一种轻盈的感觉。 腰间佩戴着一条贝壳流苏,它们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空灵的声音,好像是海洋的歌声在风雪中回荡。 贝壳的光泽与衣袍的靛色相互辉映,使得整体造型更加和谐而富有层次感。 他的额头上戴着一条珍珠发带,它紧紧地贴合着他的额头,发带的边缘镶嵌着几颗小巧的珍珠,它们在星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和小时候一样,他不喜欢束发,依旧散着及腰长发,简单的向耳后挽去,鬓边的一绺长发轻轻飘舞着。 他挺拔的身后,还藏着一个稍矮一点的身影,他戴着那顶小官帽,还是一副颇为傲娇的样子。 李新匀整了整帽子,叫嚣道,“喂,还有我呢,能不能稍微关照一下我啊!” 他这几年变化还真大,估计以前不敢发泄的小脾气,都在这里发挥出来了。 因为,有人惯着他嘛。 莫以尘无奈摇摇头,任由何千缘拉着,往他们那边走去。 她颇为惊喜的说道,“你们还没走啊?我还以为这里早就荒无人烟了呢”。 “当然是为了等你们两个,不然我们早就走了,还有,是师兄非要等,我可没有担心你们”,李新匀叉着腰,无效的狡辩道。 卫隐咳嗽了一声,他便不再吭声编下去了,收回了小性子。 正了正神色,问道,“你们这两年到底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们被那群恶鬼给绑了去呢”。 “两年?!我们,走了两年?”何千缘一脸懵圈,惊讶的说道。 她掰着手指算,明明在海底的时间并没有多长,难道是时空被割裂了? 何千缘想起卫殇的衰老,再结合他们当时的情况,好像就能解释这个现象了。 再想想韩翡,他似乎也衰老了许多…… 还有,自己的伤口,还以为是自己愈合能力超群,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而已。 这东西,还真是有弊有利,毕竟你需要一样东西,就需要付出一份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李新匀不像是开玩笑,疑惑的问道,“你们连走了几年都不知道啊?你们去哪里了?不会真的被囚禁,然后忘了时间吧!” 卫隐微微皱眉,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精准的看向了何千缘拿着晶石的手。 “卫公子想的没错,我们确实在海底待了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时辰吧”,莫以尘看出了卫隐神色里的不自然,开口解释道。 卫隐脸色开始发白,嘴角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但很快被他压制住了。 李新匀则一脸好奇,连忙问道,“海底?你们怎么进去的?” 何千缘指了指结界外的海面,说,“喏,海里的那个大家伙带我们去的,它应该已经走了吧”。 “它怎么没把你们吃了?奇怪啊,那家伙以前可是什么都不挑的”,李新匀皱皱细眉,实在是想不明白。 何千缘白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卫隐说道,“卫师兄,我们觉得应该和这个东西有关,你肯定是了解的”。 看见晶石的那一刻,卫隐的眼眸颤抖了起来,又立刻躲闪开,不愿久久注视。 压着嗓子里的冷音,开口说道,“我知道,一直知道……” 莫以尘和何千缘都明白卫隐的伤感,只有李新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的懵懂。 连连问道,“什么什么嘛?这石头是什么稀罕东西吗?你们能不能别把我自动隔离啊?” …… 雪原之上,太阳缓缓升起,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淡淡的金黄色。 阳光穿透了云层,洒落在这片纯净的土地上,为这片沉寂的世界带来了一丝生机勃勃。 在雪原的一角,坐落着一座用冰块精心制成的房屋。 这座房屋的冰层呈现出蓝绿色的光泽,很像是大自然精心调配的颜色。 冰层上下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结构,阳光照射在上面,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影,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幻的世界。 在这座冰屋的旁边,还有一个小一些的冰块盖成的小屋。 这个小屋同样采用了冰作为材料,但却巧妙地利用了阳光的反射原理,在冰里种下了一些植株。 这些绿油油的植物在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它们的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生机勃勃的光泽,在诉说着生命的顽强和奇迹。 当风吹过这片雪原,带走了寒冷的气息,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阳光洒在冰屋和冰小屋上,形成了一片温暖的光晕,让人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为了生存下去,卫隐和李新匀都亲自动手种菜了啊! 对了,周爷爷呢? 他应该还在吧,不然谁指导他们种菜呢? 何千缘站在冰屋旁,阳光透过冰层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虽然眼盲,但却能感受到那温暖而强烈的光线。 她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红,仿佛被一股暖流轻轻包裹。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冰屋的冰壁,感受着那冰冷而光滑的触感。 冰壁的冰凉透过她的手指传来,让她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 但不一会,她就感受到了照射在自己白皙皮肤上的光,在隐隐灼烧。 她又忘了,自己不能长时间见强光,不然不一会就会生出好多红点来,刺挠的很。 她这才赶紧用手遮了遮,突然自己的斗篷盖在了自己头上,她有些疑惑的拉了拉帽沿。 她好像还没完全清醒,出了海之后就一直懵懵的,难怪都忘了护着自己的小命了。 莫以尘低下头,捏了捏她的耳垂,担心的问道,“发什么呆啊?还不进去的话,一会脸上就该布满小点点了”。 何千缘猛地弹开,耳垂由白变得通红,狡辩道,“我,我这不就进去了吗!不用你提醒我……” “哦!那是我自作多情了……哎,走错了,门在这边”,莫以尘拉住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她调整好方向赶紧溜了进去。 莫以尘抿着嘴笑,耳尖不知什么时候,也红了起来。 突然,远远的飞奔过来一个瘦削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几乎就要飞上天了。 “臭小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爷爷了!” 这独特的大嗓门,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周爷爷丢了锄头,蹦的将近七尺高,一下扑在了莫以尘的身上,拉扯着硬要他弯下腰让自己好好看看。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稀疏而凌乱,但却给他增添了一种沧桑的韵味。 脸庞瘦削,下巴尖尖,给人一种坚毅而果敢的感觉。 他的身材高瘦而结实,仿佛一棵扎根在土壤中的大树。 双手宽厚有力,手指关节突出,显然是长期劳作的结果。 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布满了老茧和皱纹,但却给人一种健康和硬朗的印象。 看来这两年,他没少干活,老人可能都是这样的,总是闲不住。 莫以尘棱角分明的脸,都快被揉成一团了,他急忙挣脱周爷爷的大手。 脸红了一片,说道,“爷爷还是这么硬朗,力气真大……脸好疼”。 说到后面,莫以尘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道。 “臭小子你去哪了?我溜溜的找了你们两个好几圈都没找到,你看,鞋底都快磨破了!” 说着,爷爷金鸡独立一般,抬起一条腿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老鞋底,果然,都已经开了好几个口子了,他还是没舍得换掉。 也有可能,是穿习惯了,不想换。 莫以尘瞄了鞋底一眼,笑着调侃道,“爷爷,您这鞋底应该,不只是因为找我们而磨破的吧?” “就是,上次你穿的也是这个鞋子,味道都是一样的!” 何千缘从冰屋里探出脑袋,脸色红红的,狠狠地补了一刀。 爷爷气得吹起了胡子,开始指指点点的说叫起来,“你们两个孩子,真是串通一气专门欺负老人家!哪有那么夸张的啊!缘丫头,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味道啊!” 何千缘吐了吐舌头,赶紧缩进了屋里。 李新匀从背后一拍爷爷的肩膀,顺嘴又补了一刀,“爷爷,你身上的味道,那是独一无二还历久弥新的,你就别谦虚了!” 爷爷颤着胡子,气得耳朵冒烟,上蹿下跳的,“一群猴崽子,就会拿我开玩笑!哪有那么夸张啊……唔,好像味道是有点大……确实该洗洗了……” 周爷爷腆着老脸,自己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也被熏到了,眨了眨滋出眼泪的双眼,拍了拍身上的土走进了屋内。 冰屋内部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美感。 阳光透过冰壁,形成斑驳的光影,洒在冰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冰壁上的冰柱和冰棱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宛如一座座冰雕艺术作品。 冰屋内的温度较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气息,让人感到神清气爽。 在冰屋的中央,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家具,如冰床和冰桌,它们也都被冰包裹着,与冰屋融为一体。 阳光透过冰屋的顶部,洒在冰床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晕,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安详。 冰屋内种着植物,它们也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绿叶在冰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翠绿的光泽,为冰屋增添了一抹生机和色彩。 整个冰屋内部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冰雪王国。 何千缘在黑暗之中,左顾右盼,感受着洒在自己脸上的光斑。 “里面还挺暖和的”,何千缘搓了搓手,坐在了冰椅上。 “而且,还更加的坚固,御寒还御敌,这都是师兄苦练出来的成果,厉害吧!” 李新匀端来几个茶杯,一边沏茶,一边神采奕奕的炫耀着。 何千缘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喝了口热茶,被苦的挤出了个尴尬的笑脸。 莫以尘看见了,默默地将杯子里的茶渣汇聚成一小团,给倒了出来。 何千缘再喝的时候,已经味道淡多了,不用捏鼻子也能咽下去了。 卫隐则冷冷的坐在一旁,从刚开始就一直沉默寡言,不断的摩搓着手里的那块晶石。 眼眸之中冰晶般的琉璃,几乎要碎了。 李新匀看着卫隐的冷脸,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问道,“师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珑洲的晶源,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卫隐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一点异样的情绪。 李新匀思索片刻,突然猛得一拍桌子,茶具差点被打翻在地,“晶源……这东西被取了出来,那岂不是珑洲马上就要崩了?!” 周爷爷才不管什么崩不崩的问题,他眼下只关心自己的宝贝茶具有没有损坏,检查无误后他瞪着眼睛,拍了一下李新匀的后脑勺。 “小心点!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能不能稳重点!我的老宝贝啊……” 李新匀揉揉脑袋,敲着桌子强调道,“拜托爷爷,你听清楚没?是珑洲这座仙岛要毁了啊!” 李新匀之所以这么大反应,是因为这里是母亲的家乡,他渴望着有一天能和母亲一起回来,怎么可以现在就毁掉呢?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还有昪洲,母亲的尸骨就葬在那里。 换句话说,他不会允许任何一座仙岛的坠落,因为九座仙岛是息息相关,命运与共的,任何一座仙岛的毁灭都会导致整个九洲的覆灭。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新匀才坚持在恶心人的官场里生存,就为了能较为方便的施展自己的抱负,保护好自己和母亲的家。 周爷爷似乎已经有些看淡了,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情绪平稳的说道,“孩子,我已经年过花甲了,折腾不起了,说实在的,我真的挺无所谓的”。 他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但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嘴上这么说而已,他那一腔的热血何曾冷却过。 爷爷也许只是想委婉的告诉他们,遇事别着急,沉稳是清醒的必要条件。 而且,该老的都老了,该死的也都死的差不多了,他们只能靠自己去探索,去争取明早升起的太阳,还是那样的暖洋洋。 李新匀攥起拳头,默不吭声的坐了回去,桌子上清晰可见一个重重的掌印。 “还不至于,至少现在不会发生什么崩裂的大型事件”,莫以尘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倚靠在冰椅上,浑身的松弛感都展现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李新匀目光一转,看向一脸淡然的莫以尘,心中燃起一点侥幸的火焰。 莫以尘扬扬下巴,说道,“你还是问卫公子吧,他应该知道的更加清楚”。 李新匀又看向卫隐,卫隐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将晶石放在了桌子中央。 整理一下思路,然后开口了,“只要我守着晶石,一直留在这里,就不会发生什么”。 “什么叫你守在这里?还一直?师兄,你什么意思?” 李新匀还是一头雾水,摸不清卫隐和莫以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千缘则一直咬着嘴唇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周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上稍微浮现一点好奇。 李新匀急得要冒烟,突然何千缘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的手一起蒙在了晶石的上面。 一刹那间,李新匀的眼前闪过许多的过往,好似一篇诗章在缓缓叙述着迷人的往事。 就在读完诗篇的那一刻,李新匀沉默了许久,然后默默看向了卫隐的侧脸,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但现在他好像能更深层次的了解卫隐了。 其实,他们的孤独和无奈,几乎是相同的。 这个世间的大部分人,大部分妖魔鬼怪,草木鱼虫也都是一样的,无一例外。 沉寂片刻,李新匀锁紧眉头,突然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守着这里,反正我也哪里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管,那我就陪着你!” 卫隐嘴角一颤,看向李新匀的眼神充满了异样的神情,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早就什么都失去了,现在这个机会既然能帮到我,还犹豫什么呢?” 李新匀坚定的决定守在珑洲,很正常,也有些正常的不太正常。 谁知道,他的话和心,是不是一致的呢? 但至少,他对于卫隐的特殊依赖性,是不会有假的。 从李新匀被卫隐带出学院的那一天,重新开始学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时候,他就认定了,卫隐将会是除了他母亲外,最重要的人。 这种依赖感,就像你救了一只濒死的小动物,它绝望的睁开眼睛,却第一眼看到了你,你没有伤害它,反而给了它重生的机会,这样的情感是经得住考验的。 自然,也适用于各个种群之间,包括人类。 卫隐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很温暖的笑。 他或许也不知道,未来自己会不会后悔相信了别人,但此刻他真的很需要去相信,无论如何都要去赌一把。 …… 气氛活跃多了,但卫隐依旧保持着沉闷的神态,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心事。 卫隐直直地看向了莫以尘,琉璃中的冰晶慢慢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开始变得刻薄。 “既然决定要长居于此,自然要事事都求个明白,才好更加自如的应对危机,这位朋友你说呢?” 莫以尘淡淡一笑,摆弄着茶杯,直言说道,“公子有话直说就好,我这次应该会认真的回答你的”。 气氛又变得严肃起来,何千缘还是没说话,周爷爷见状立刻抹了抹胡子,开始扮演和事佬的角色。 “哎哎哎!冷静,你们可别在屋里打起来啊!” 心想,“这几个小子怎么回事?怎么动不动就要打架的架势呢?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卫隐收回冰冷的眼神,说道,“爷爷不必紧张,不至于要打架解决,只是请朋友帮忙看一个东西而已”。 话音刚落,李新匀就立刻起身跑到内屋,提着一个稍大的冰块,砰的一声搁在了桌子上。 里面赫然,是一具小型的尸体。 冰屋内的氛围,因为那个诡异物体的存在,而变得诡异而阴森。 阳光透过冰壁,洒在那个冰封的物体上,使得它的轮廓更加清晰。 那个物体身形似人又似兽,张牙舞爪的,长着满嘴獠牙,看起来异常狰狞。 它的眼神空洞无物,仿佛没有灵魂一般,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它的肌肤粗糙如沙,给人一种阴冷而干燥的感觉。 当冰开始融化,那个诡异物体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刻,它开始发生变化。 它像尘埃一样,慢慢被风吹散,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的冰渣。 这个过程让人感到既惊奇又恐惧,仿佛那个诡异的物体从未存在过一般。 冰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让人感到不安。 那股尘烟飘过莫以尘的手边,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被吸收了一般。 卫隐的脸色愈加阴沉下去,用质问的口气问道,“看起来好像,它认识你呢?这位朋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莫以尘挑挑眉,装着糊涂说道,“解释什么?它只是碰巧飘了过来,而,已”。 李新匀站在卫隐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啊,真是巧了!当初和这家伙一样丑的东西,一片片的往我们身上扑,其他人都被齐齐的吓跑了,宁愿住在拥挤的海岛上,到现在也都不敢回来!” 听见李新匀这样说,何千缘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之前的场景,莫以尘当时确实是气息奄奄的,应该是消耗了大量的能量。 而且,刚才那股尘流的气息,确实和莫以尘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它就是莫以尘的力量,所形成的。 她当时就在想,莫以尘如果是独身去阻挡叶宿清的进攻,为何当时她没有看见他。 除非,他是去阻拦另一波进攻了,还分散自己的力量,特意将人们先吓跑,以防冰面的完全崩裂,那样的话根本来不及救人。 只是,另一波势力,会是哪里来的呢? 也是叶宿清和藤蔓带来的吗? 没道理啊,要是他们是同一伙的,目的是为了毁掉这个空间,叶宿清已经很强悍了,没必要再搭上一群小鬼的命啊! 不过也是能解释的,毕竟九洲的四周不可能只有一股势力,鱼龙混杂,浑水摸鱼的也是常有的。 既然能解释清楚,莫以尘为何要隐瞒呢? 难道,莫以尘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还不方便说吗? 何千缘想到这里,脑子都大了,晃晃脑袋重新回到了紧张的气氛之中。 顺口说道,“他们不回来……就不回来好了,能靠自己活下去不就行了吗?” 何千缘刚说完,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她,有疑惑,有惊讶,还有一点欣喜。 这点欣喜,是来自莫以尘的目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 何千缘感受到了聚集的目光,不自在的后撤了一点,“干嘛?我又没说错话,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救人不就是对的吗?这还是卫师兄你教过的”。 卫隐微微张开的嘴唇僵了一瞬,最后将怒气咽了回去,他好像真的没法反驳。 她是对的,是自己没把握住心里的小私心,可能他就是有点看不惯莫以尘吧! 看卫隐泄了气势,李新匀也不狐假虎威了,装作无事发生的乖乖坐了下去。 周爷爷叹了口气,左右看看,确认暂时不会打起来,就又偷空喝起了茶。 卫隐平复一下心情,轻声说道,“抱歉,我的思绪全被父亲的事打乱了,忘了是非善恶……” 李新匀急忙安慰道,“师兄,你别太自责,都是这该死的世间轮转闹的!” 从刚见面的那天起,卫隐就怀着警戒心,百般试探莫以尘,却还是一无所获,现在他终于决定松口,不再执着别人的打算了。 毕竟眼下,卫隐自己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考验,那就是竭尽全力的保住珑洲,守住九洲。 看起来,莫以尘也是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那卫隐也就没有必要知道他的什么秘密,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只要一心扑在珑洲上,就足够完成自己,和父亲的期许了。 终于,再没有什么可以争吵,和为之大打出手的事了,周爷爷咧着胡子,笑着打圆场。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今晚爷爷下厨,好好庆祝一下吧!” “来不及了,海水要决堤了……” 卫隐转头望向,那裂口中若隐若现的海面,冷冷的说道。 莫以尘拉着何千缘起身,说道,“现在就走,晚了就更难离开了,千缘”。 “……走吧!” “等等!如果可以,帮我……找找母亲的下落,麻烦了”,卫隐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很正式的感觉。 他大概率是要一辈子守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机会去亲自寻找了,只能委托别人帮忙。 他选择相信,用一辈子去赌一赌。 何千缘回身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卫隐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极光和黑暗的交汇之间。 海水决堤而出,倒灌的不是沙滩,而是其他的仙岛,因为珑洲的海堤就是它陆地的边缘。 一旦决堤,海水倾天而下,如巨型的瀑布般,浪花如豺狼虎豹垂直的冲向其他的温塘。 继续着,另一场无止尽的毁灭。 第207章 群山下坠之时,你陪我浮沉 这两年来,又是一场巨大的变动。 天空被撕裂的缝隙中,渗出了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信号。 随着裂缝的扩大,天空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从深蓝渐变为漆黑,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吞噬着整个天空。 狂风中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声,有无数的幽灵在空中穿梭。 飞舞的尘埃和碎石在空中打转,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旋风,它们在空中旋转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大地的摇晃,让山川河流都失去了原有的形态。 山峰在颤抖中崩塌,露出了原本隐藏在地下的岩浆。 河流在地震中扭曲变形,水流变得湍急而狂暴,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动着它们向前奔腾。 各仙岛上的生灵们,在这场灾难中显得异常渺小和无助。 各自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绝望,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有的在哭泣中失去了亲人,有的在祈祷中失去了信仰,他们的心灵在这场灾难中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一些生灵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倒塌的建筑砸中,他们的惨叫声在空气中回荡着,让人心生恐惧。 还有一些在混乱中失去了方向,他们在废墟中徘徊着,不知所措地寻找着逃生的路。 从天而降的浪潮波涛汹涌,一次次地冲刷着他们的身心,无情的将沿途的树木和礁石都卷走了,将一切都卷走。 海水的颜色变得异常浑浊,仿佛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海浪的声音震耳欲聋,在宣告着某种可怕的力量正在逼近。 许是,九洲的能量联系被打乱,各个地方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毁灭事件,断裂、崩塌、坠落入深渊。 原本孤零零飘浮在高空之上的三座仙岛,也慢慢的开始下落,逐渐和其他地方再一次取得联系。 它们的四周,飘拂着越来越多的岛屿,整个九洲几乎就要四分五裂,完全散架了。 能来得及逃脱的,大多都三两成群,或者独身一个的躲在了浮岛之上。 也有的,零零散散的游荡在新大陆的废墟之上,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庇护,寻找着能短暂逃离灾难的场所。 洲府,自然也就名存实亡,再也不会有人会在意,会听从了。 整个世界仿佛倒退回原始的状态,没有完整的社会体系,只有零散在各处的小集体小部落。 只是团体的社群分散来了,并不是说思想文化和技艺都倒退,说不定这样的分聚还能有利于文化的再一次进步。 毕竟,改变了,才能带来更多的改变,无论好坏。 他们各自为营,争夺着仅有的物资和地域,为了活下去,为了守住自己的家和信念。 而其中多数的物资都是来自旧陆,没错,就是仙岛之下的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接近旧陆的仙岛,想方设法的获取物资,运回天空上再进行贩卖,当然这肯定是富贵险中求的营生,旧陆上散布着各种奇异的异兽,许多还都是九洲之前所未知的,下去一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除了借助之前修建的氿泉梯下去,再就是靠自己的修为御风飞行,或者饲养能飞行的异兽作为交通工具,当然也可以制造飞船燃能飞行。 总之就是一句话,各靠本事吃饭,能不能在这混乱,却也有条理的大市场里占据一席之地,就靠自己的能力和人脉资源了。 没了洲府的统一管辖,行事什么的确实都方便了许多,至少再也不会有人整天像门神一样的,守着各地关卡盘问你这,盘问你那个了。 但各个大型的势力自成一体,混进去只是生存的话,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要办事的时候,可能就麻烦了一点,需要协商解决,不然很容易被踢出来或者被群殴。 星罗密布的散落着,还是很难都协商到一起的,要是能让他们团结起来,那就好了。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实现的,毕竟九洲刚刚覆灭,大家都心有芥蒂,不会再轻易的去相信别人的话了。 能攥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谁会愿意拱手相让,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呢?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相信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这是生灵的本性,靠自己肯定比依赖别人更重要。 …… 现在九洲的地形格局变化无常,很难找到原来的旧城遗址,也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遭受异兽的袭击。 更别说,找到活人了。 九洲原本边界分明的界线,有的也都杂糅在了一起,根本分不出哪是哪,就像是几块精致的糕点黏在了一起,变得奇形怪状的。 更是滋生出了,各种各样的梦幻风景,皆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此时的珑洲,真的就是个漏水的腕,不同的方向都向下流淌着瀑布,海水就像是永远都流不干一样,海面的高度是一点都没有变化,还是淹没了大部分的地区。 只有原本高耸入云的山峰,才露出尖尖角,变成了孤独寂寞,无人肯多看一眼的普通海岛。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脚下动了动,还是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清楚的海面之下,能清晰的看到这种小怪物在游来游去,似乎在等待着天降美食,等待着大快朵颐的那一刻。 何千缘听着水下不断的搅动声,心里咯噔咯噔的,看不见不代表不能想象,她一想起抬脚就可能会踩空落水,就一阵后怕,咬着嘴唇不敢动。 “还,还没出海吗?我们都走了好几天了,珑洲这么大的吗?” 何千缘缩着脚,尽量走在最中央的位置,避开旁边深不见底的海水洞穴,头也不敢回的问道。 莫以尘则张开双臂,护在她的身后,小心的跟上她笨拙而缓慢的步伐。 忍着笑意,说道,“应该快到边界了,海水倒灌陆地形成了这些地表穴孔,越靠近中央的地方就会越多,现在已经很少了,不会错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几天都踩空好几次了,真是倒霉死了”,她提了提湿漉漉的裙角,小心翼翼的探着脚走路。 莫以尘提议过要帮她,却被她拒绝了,因为她总不能一直依靠别人的帮忙,她要尽快更加适应眼盲的生活,特别是那些灵魂波动较微弱的事物,对于她来说是最难分辨的,还需要多加的实践,才能熟练操作。 何千缘负责踩坑,莫以尘则负责跟在她身后,及时在她踩进坑里的一刹那,捞她一把。 零零散散的穴孔在周围散布着,踩进水坑的边缘会溅起朵朵水花,染湿衣裙的边缘,偶尔还会溅湿腰间的物品。 “又湿了,我的荷包,都快成水弹了”,何千缘摘下荷包,晃了晃里面残留的水。 莫以尘主动接到自己手里,微风正好落在它的上面,开始吹走滴滴水渍。 “一会就干了,你继续,等会再给你吹吹衣角”,莫以尘扶着她的肩膀,轻推着她继续前进。 “哎,你先别推我嘛!我自己走!” “你的脚都快进水里了,再不推你一把,一会我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莫以尘轻轻收回手,提了提她已经泡在水里的衣裙。 “哪有?我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好好,是我看错了,注意力要集中”。 何千缘将双臂抬在胸前,每走一步都要用脚尖探一探,才稳稳的落下,继续往前走。 莫以尘歪头看着她抿着嘴,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掂了掂手里的荷包,里面哗啦啦的响着,有不少东西。 莫以尘挑挑眉,好奇心开始泛滥,问道,“千缘,你这包里装的都是什么,还挺重的,我能看看吗?” 何千缘正专心致志的闭眼探步,没太有心思多考虑什么,不假思索的便答应了。 “随你看好了,先别打扰我,我已经找到窍门了……” 莫以尘偷笑了一下,他对于何千缘的这个反应是早就预料到的,毕竟她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了。 打开荷包,里面便闪出白晶晶的光来,朝里面看去,它的空间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估计装几个大活人进去都不是问题。 “诗集,毛笔,干粮,一小树……梅花?怎么像个百宝箱一样啊?” 莫以尘抿嘴笑了笑,继续翻看着,幽蓝的眼眸扫到一个亮晶晶的碎片时,瞳孔突然放大了许多,然后又温和的弯了起来。 他拿在手里,那个碎片便焕发着星星点点的光彩,它还是认得他的。 “风陨,好久不见……” 碎片在他的轻声轻语下,再次闪起光来,恍若当年的剑光风采依旧。 当时风陨的剑灵为了护住莫以尘的灵魂,自毁剑身,释放出剑魂,才将莫以尘的一缕残魂存留下来。 莫以尘也才有机会,能重新开始自己的愿景,能有可能赢得自己的那个赌约。 剑身已毁,残魂已灭,本以为再也找不回它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感受到它散发出的气息。 莫以尘摸了摸蓝晶晶的碎片,眼眸之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然后轻轻的放回了原处。 视线一转,他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一个小海螺,很像…… 卫隐梦境中的那个。 一瞬间,莫以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垂下眼眸,微微拱了拱鼻子。 立刻就把荷包捂紧,不想再看了,颇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意味。 心里有点不舒服,是真的,还,有些莫名的小委屈。 “……吹干了,还给你……” 何千缘停下已经平稳了许多的脚步,转过身来,拿过已经干干净净的荷包,笑嘻嘻的戴回了腰间。 低着头摆弄,随后说道,“这么快,看来你的隐藏技能还真多啊!我接下来要多挖掘挖掘了!” “……” “嗯?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我……惹你了吗?没有吧?” “……没有啊,我没生气”,莫以尘躲开何千缘的眼神,看向了一旁,语气有些生硬和心虚。 何千缘摸了摸荷包,疑惑的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我不是已经给你看里面的东西了吗?那你在生气什么?” 好吧,还是没完全明白。 莫以尘扬着一边的眉毛,幽幽的说道,“是啊,我看了,看得很开心,特别是被一个亮晶晶的海螺,给闪到眼了”。 “海螺?那是卫师兄送给我的,就是小时候那……个……” 自言自语的说到这,何千缘突然灵光一现,明白了莫以尘的小脾气。 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调侃道,“哦!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心眼真够小的啊!这就是个友谊的见证物,我为什么不能要啊?我总不能拒绝和朋友增进感情吧?” 莫以尘转过脸来,郑重的说道,“我绝对不会影响你的选择,因为我们都不喜欢约束和被约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何千缘微微瞪大眼睛,努力去想象此刻他的神情,心里也不可言说的温暖起来。 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啊,那你还……” “但是,我可没说过自己心眼不小,时常吃点醋也是很正常的”,莫以尘紧接着又补充道。 “哎,那你吃醋是什么样子的?浑身会不会散发着一股醋味啊?我没见过谁吃醋的样子,你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啊?” 接触到新的领域,何千缘顿时来了兴趣,一连串的问道,连脚底下近在咫尺的水坑都视而不见了。 “这么感兴趣啊?那……” 莫以尘低头看了看她湿哒哒的裙角,又看了看前面坑坑洼洼的水坑,他知道,要是照何千缘现在的速度,他们明年都到不了昪洲。 擦了擦身上的水,揽过何千缘的双腿抱在怀里,一跃而起,踩着空中的尘土飞快的,越过了前方看不到尽头的水坑区域。 何千缘还愣在刚才的印象中,眨眨眼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海洋的边缘了。 这里的咸湿味淡淡的,还有昪洲独特金属矿石的味道,一闻就闻出来了。 “喂,不带你这样的吧!” “这里的水坑太多了,时间紧迫,所以还是下次有时间再陪你练习吧”,莫以尘抱着她,稳步前行。 “那你还不放我下来?” “等等”。 “等什么?快点!” 何千缘刚想挣扎一下,莫以尘就让她坐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两只脚也都着了地。 何千缘挪了挪位置,坐稳了一点,突然莫以尘的手摸上了她的脚踝,她下意识的就缩了回去。 结巴着说道,“你,你干嘛?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啊!” 莫以尘挽了挽袖子,无辜的说,“你说我干嘛?靴子湿了,脱下来我给你晾一晾……那你,以为我是要干嘛呢?” 何千缘撇过脸,回避了这个问题,埋怨道,“那你……也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要是没刹住脚,直接踹你脸上了怎么办?” 莫以尘淡淡的说道,“那就算我倒霉吧,谁让我手欠,没事脱人家的鞋子玩呢?” 但这句话,何千缘觉得有点耳熟啊。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啊……什么时候来着?” 何千缘思考的时候,也忘了抵触莫以尘的动作,乖乖的让他脱下自己湿湿的靴子。 她也无意识的弯下腰,开始卷自己的裤腿,露出自己白皙的皮肤,晒了晒太阳。 抬起头的那一刻,阳光明媚,照耀着自己的眼眸,曾经的回忆慢慢浮现在脑海之中。 她停下卷裤腿的动作,突然问道,“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只不过,换成是我脱你的鞋子了”。 莫以尘又卷了卷她的衣袖,轻笑了一声,“对啊,记得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要抢劫呢”。 “嗯,确实是这么回事”。 …… 旧陆刚刚结束纷争,生灵涂炭,流离失所是常态而已。 不幸留在旧陆的,大概率活不下来,然而就算是去到了仙岛之上,也不一定能生存下来,特别是对于那些柔弱的,失去亲人的孩童。 他们大多数都是活不下来的,毕竟娇嫩的孩子是异兽最喜欢的甜点,就算是侥幸活下来的,也多数被拐带贩卖,被卖给那些失去孩子的人家,替代别人叫爹娘,被迫忘记自己的爹娘,成为另外一个人。 被卖到有条件的家里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能吃饱饭,不必再自己四处困难的觅食了。 就怕遇到那些,本身就吃不上饭的家里,饥一顿饱一顿先不说,说不定还会被苛刻的使唤着去干活。 当然还是有好心人的,他们真心的想抚养一个孩子,也想尽快的把这群被卖的孩子救出来。 只可惜,乱世下的人贩子更加的狡猾和毫无人性,他们不得到想要的好处,是绝对不可能松口放人的。 所以,这些好心人竭尽家财,也就只能救下那么一两个而已。 而有时候被低价卖出,也是因为人贩子实在是自顾不暇,灾难面前还是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为此,他们就只能赶紧低价出售这些孩子,来减轻自己的负担,方便自己及时逃脱危险地带。 这样的话,孩子就很可能遇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养父母,在绝望中走向另一个地狱,也很少能活下来长大成人。 乱世下,这样的勾当是很脏,但也是捞油水最快速的。 就算带着数十个孩子目标很大,很容易被散落的异兽盯上,也有可能被初成型的洲府发现,风险巨大,可还是有很多人都在做。 群山下坠,星辰骤变,一切都是未知的恐惧信息。 在这种时候,要是能幸运的遇上一个纯真的人,相互陪伴着走下去,该多美好。 就算吃糠咽菜,又有什么所谓呢? 人活一生,总不能只为了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还要勇敢的追寻一些虚无缥缈的。 比如,相信和希望,这两个词的力量,远不止字面之上。 第208章 从死亡边缘逃脱 仙岛初成,天地混沌未开,黑烟滚滚,遮天蔽日。 火山爆发,熔岩横流,山石崩塌,尘埃蔽日。 狂风肆虐,电闪雷鸣,仿佛诸神在此激战。 幽灵的海潮汹涌,巨浪滔天,拍打着尚未稳固的岛屿。 四周一片荒芜,不见生机,唯有火山的炽热与海洋的咆哮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乐。 在仙岛形成的初期,环境确实非常恶劣。 由于地壳运动和火山活动等自然现象,仙岛的地表被火山灰、熔岩流和黑色的尘土所覆盖,形成了一片荒凉而死寂的景象。 由于环境的恶劣,仙岛上的生灵也面临着巨大的生存挑战。 由于缺乏阳光和清洁的水源,植物难以生长,动物也难以生存。 因此,仙岛上的生态系统非常脆弱,很难形成稳定的食物链和生态平衡。 此外,由于环境的恶劣和生存的艰难,仙岛上的居民也面临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精神折磨。 他们时常会感到绝望、恐惧和无助,甚至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无法忍受这种环境,而选择自杀。 然而,正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仙岛上的居民们必须开始努力适应和改造他们的生存环境。 学会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如何保护自己免受自然灾害的侵袭,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仙岛上的环境逐渐得到了改善。 植物开始在岩石缝中生长,动物也开始在岛上出现。 虽然环境仍然恶劣,但居民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他们开始重建家园,创造属于自己的文明。 当然,这并不代表着,生灵的生活能有多么好过,大多数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 那个世界是一个荒凉而诡异的地方,天空灰蒙蒙的,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每天,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的尸体,他们的面容狰狞而不甘,在尽情诉说着生前的痛苦和挣扎。 四周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有无形的力量在压迫着每一个生命。 偶尔有风吹过,却带着一股冷冽而阴森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断壁残垣,它们曾经是繁华的城市,但现在却只剩下了废墟和瓦砾。 在这些废墟中,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好像是幽灵在低语,又像是野兽在嘶吼。 整个世界充满了死亡和寂静,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穿梭于尸体之间,她的脚步轻盈而谨慎,在寻找着什么。 如同幽灵般穿梭于尸体间,她并不害怕,因为对于她来说,死亡早已不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些狰狞、不甘的面孔,尽管在常人眼中显得异常恐怖,但在她眼里只是一种无奈的表情罢了。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僵硬的肢体,生怕打扰到他们的安宁。 她的手指轻轻地触摸着他们的口袋,仿佛在寻找着一丝温暖的痕迹。 她渴望找到一些食物,哪怕只是一点点残渣,也足以让她填饱肚子。 她的目光敏锐,嗅觉灵敏,即使在腐败的臭味中,也能准确地找到那些隐藏的食物。 当她来到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旁时,她的眼睛立刻锁定了那个装着干窝头的小包裹。 虽然包裹只露出了窝头的一个小角,但对于饥饿的她来说,这已经足够让她发现了。 她蹲下身,试图用力拉出包裹,但尸体已经僵硬,她怎么都拽不出来。 她焦急万分,但又无可奈何。 但饥饿的感觉,很快说服了她,让她暂时的放下底线。 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相合,轻轻地拜了几拜,向那位已经逝去的生命表达歉意。 然后,她开始用力掰开尸体僵硬的手指。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伤他的手指。 经过一番努力,她终于成功地将包裹拿了出来。 她打开包裹,里面是几个干窝头,虽然已经有些陈旧,但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一顿丰盛的大餐了。 她狼吞虎咽地啃着干窝头,仿佛要把所有的饥饿都驱散,甚至都没想着要先出了尸堆再啃窝头。 她太饿了,昼夜不休的跑了一天一夜,哪个小孩子也受不了啊。 好在,接近尸山的时候,那群恶鬼没有再跟上来。 因为这里腐败尸体多,很容易滋生什么病菌,他们就算再爱财,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 所以,她侥幸逃了出来,宁愿流浪或者被异兽吃了,她也不愿意被卖给不认识的人,过着被控制被管束的日子,那才叫生不如死。 长时间在荒草丛生的树林里奔跑,她本就破旧的鞋子已经露底,脚底板也裂开了几道口子,她简单的塞一些树叶在里面垫了一垫。 可时间一久,叶子被踩扁了,就又开始硌脚了。 她环视了一周,又开始寻找合适的鞋子穿,但尸山里的大多都是成年人,他们的鞋子太大,根本不合适。 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只能抱着窝头,往隐蔽的地方走,想要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睡一觉。 她在尸山旁找到了一个小树洞,它被荒草遮盖着,还有枯叶覆盖,是很难发现,本来她并没有注意到,但露出来的一只小鞋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心想,应该是哪个小孩子藏在了这里,她拨开草丛,扒开枯叶,果然一个白净净的小孩子蜷缩在树洞的旁边,脸色苍白,可能已经没有心跳了。 看面孔,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呢? 她没有多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咬着窝头,开始脱人家的小鞋子,看大小应该差不多,自己是可以穿的。 动作很轻,就连旁边的枯草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小摸小偷,静静地掩盖着她的身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小空间。 空间里窸窸窣窣的,突然小孩子的指尖动了一下,沾附在皮肤上的尘土慢慢坠落下来,显露出他本就白皙的肌肤。 隐约间,他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见了一对闪耀的星辰。 是蓝色的,还是绿色的呢? 他看不清,但他很想要看清楚,求生欲再次开始燃烧起来。 …… 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空原本是一片湛蓝,阳光明媚,微风轻拂,万物生机勃勃。 然而,一切都在那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片诡异的黑雾,它迅速蔓延开来,将原本晴朗的天空完全遮蔽。 黑雾浓密而深邃,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明和色彩。 随着黑雾的降临,天空变得越来越暗,夜幕降临一般。 远处的山峦和树木在黑雾中若隐若现,被笼罩在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下。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片火红的晚霞,它与黑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如一幅壮丽的画卷。 火红的晚霞在黑雾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艳丽而妖娆。 那片火红的晚霞仿佛是死神的眼睛,它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注视着下方的一切生灵。 它的出现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恐惧,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在火红晚霞的映照下,那片蓝柳林也变得异常诡异。 原本翠绿的柳叶在晚霞的映照下变成了血红色,它们在风中摇曳,发出哀嚎的涩涩声。 小茅屋在火红晚霞的映照下,也显得异常诡异。 它原本是那么的温馨和宁静,但现在却被笼罩在了一层阴影之中。 屋顶的瓦片在晚霞的映照下,反射出幽暗的光芒,宛若魔鬼的尖锐牙齿一般。 小溪流在黑雾的笼罩下,变得更加浑浊和肮脏。 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现在被黑雾和灰烬染成了黑色,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和杂物。 那些曾经在溪水中嬉戏的小鱼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死寂和沉默。 那片曾经美丽的家园,如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了焦黑的废墟和瓦砾。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和腐烂的味道,让人感到恶心和不适。 他反反复复的做着这个梦,梦到那一片鲜红的火海,和父母殒命的消息一般,让自己心疼。 父母殒命,一夜之间家园也被毁,稚嫩的孩童该何去何从,他真的不知道。 他怀揣着那本诗集,和父母临行前的嘱托,踏向艰难谋生的路途。 突然发生的变故,显然没有时间让他思考,究竟什么是死亡,什么是人生。 他也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对于死这个概念,他只在书上读过,听父母讲述过,但这一次他要亲身体验一下了。 在那一声巨响,和地动山摇之后,他就意识到世界变了,原本的美丽大地被撕裂,自己则随着未知结局的仙岛直直上升,来到这个陌生的新世界上。 他相信,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宛如初降生的婴儿一般,都懵懵懂懂,恍恍惚惚。 跟着逃荒的队伍流浪,不用他人的照看,他自己也能勉强活下来,毕竟自己也是从小生活在山野之中的,在灰蒙蒙的一片中,找些野菜和果子充饥还是能办到的。 他慢慢适应了流浪的生活,但时间长了,也还是会发生变化的。 这个变化,其实可大可小,小在个人,大在群体。 偶尔一两个人撑不下去,偷偷自杀的话,是没太有人在意的,也就只有几个人会默默地抹一把眼泪。 而还有的人会偷偷送一朵干瘪的小花,小心翼翼的放在他们的手心里,然后悄悄离去。 慢慢的,这种绝望的感觉开始像传染病一般蔓延,直至将大多数人都感染,深入骨髓的异化他们。 然后,开始毫无预兆的谩骂,互殴,厮杀和自残…… 混乱之后,成山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他们互相的肢体还勾起在一块,应该是厮杀的过程中就双双突然死亡,还没来及伸回手,打出另一拳。 相互交叠,彼此密不可分,像是罪恶在融合,在混乱中挣扎重生。 而一双蓝晶晶的眼眸,在目睹一切之后,极度震撼的灵魂冲击之下,产生了难以控制的眩晕感,他缩在草丛里,昏死了过去。 他恨自己无能为力,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和父母死在一起,而是目睹了这一切,狠狠地将自己的心灵击碎。 他好像,不想再活下去了,谁能帮帮自己啊? …… 在极端痛苦中,一个人的灵魂状态,会变得极其脆弱和混乱。 他的内心会被绝望、恐惧、痛苦和愤怒所充斥,使他的灵魂变得扭曲和暗淡。 这时候,灵魂是最容易被活物捕捉到,寻踪而来的。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让她找了过来。 他突然在一片死寂之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波动,一瞬间,他的潜意识开始努力的想要求生,指尖恢复了触感,感官也在慢慢的恢复正常。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耳鸣消退后,他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双满怀疑惑和惊讶的眼睛,正凑的很近观察自己。 他猛地起身,往后退了退,这时候一直脱不下来的靴子,也正好掉了下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眨巴着大眼睛,惊愕的看着彼此,又同时看向地上倒落的小靴子。 女孩收回僵在半空中的小黑手,挠了挠头,尴尬的问道,“原来,你没死啊!” 男孩先是一愣,然后张了张嘴,弱弱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好像挺失望的……”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女孩瞟见地上的小鞋子,拿起来抱在怀里。 男孩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瞬间明白了什么,警惕的问道,“你是不是,要偷我的鞋子啊?不,现在应该是明抢了”。 女孩花白的脸上皱起了眉头,抗议道,“明明是废物再利用!至少刚才是这样的,我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 “你别激动啊,我,我可没这么说过……你要是想要,送给你好了……” 男孩慢慢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不行!既然你醒了,我就不能直接白白捡走,凡事都要讲究个道理嘛!” “哎!你去哪?” 女孩认真的说完,起身跑到了一旁,半晌又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双大一点的靴子。 “这样吧,我用窝头换你一双鞋,然后我再给你一双大一点的……你别嫌弃,将就着穿,你看这样行不行?” 女孩坐下来,真诚的盯着男孩吃惊的眼眸看。 好一会,男孩才晃晃脑袋,低下头,又轻轻点了点,“嗯…听你的…” 得到应准,女孩从包裹里拿出来两个窝头,塞在男孩呆滞的手里,开始动手脱他的另一只鞋子。 男孩猛得一激灵,把脚缩了回去,埋着头半天才吭声。 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自己来……” “哦!那你快点,我还要继续跑路呢”,女孩蹭了蹭手,隔着包裹开始啃自己的半个窝头,若无其事的坐在了旁边等待着。 男孩低着头,手里的动作慢悠悠的,不知道是不是在脱鞋子,又或者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惧之中。 好一会儿,男孩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跳脱回现实,但,女孩好像已经走远了。 刚才女孩和他挥手告别的时候,他还在发着呆,心里乱糟糟的想着什么。 似乎在犹豫,也是在给自己暗自鼓着劲,要做出选择来。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不会把自己带入另一个深渊。 他盯着还残留着一丝温暖的窝头,和旁边比自己的脚大上一些的鞋子,又小心的瞟了几眼那些面目狰狞的尸体。 随后,他快速蹬上不太合适的鞋子,抱着两个窝头和诗集,急忙有些笨拙的跑远了。 远离尸山后,空气清新了不少,女孩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啃着干粮,一边还抬脚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子。 “还是有点大,不过问题不大,至少脚底不会再裂口子了”,女孩这样安慰自己,又小心点踩了踩脚跟,确保鞋子不会在自己走路的时候滑落。 现在的天空已经没太有黑雾缭绕,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阳光的几根丝弦撒下来的。 她被困在地牢里,自己都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印象里,好像天空开始震荡的那一天,她就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又是怎么被抓起来,关在那个还有十几个小孩子的地窖里了。 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太能记清,那些好心照顾自己的养父母们长啥样。 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还算是很幸运的了。 看着阳光照在自己的手里心,黑乎乎的灰尘上,似乎有星星在跳动,一闪一闪的。 她握握拳头,想要抓住几颗星星,但它们似乎也不喜欢被束缚,悄然无声的又逃回了天上。 她笑着咽了咽口水,努力把嘴里干巴巴的窝头顺下喉咙,揉了揉自己瘪瘪的肚皮,它还在不争气的叫着,好像永远都不会饱一样。 突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猛得竖起了汗毛,踩着鞋子迅速躲进了草丛里,用枯枝烂叶遮了遮自己的位置。 心里嘀咕道,“这群老恶鬼怎么变得这么不要命了?不会真的追上来了吧?再跑下去的话,我就真的要饿昏过去了……” 她这样想着,也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好一会,外面没动静了,她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偷偷向外面看去。 什么都没有啊,那刚才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她挠了挠头,还是不敢动,继续猫在草窝里。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个东西就在她的旁边,还在慢慢的凑近。 男孩寻着新鲜的脚印,来到一处开阔的地带,环顾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灰绿色高树,还有一面高耸的岩壁,将这里隔成一处封闭的区域。 看起来,就像是什么怪兽出没的地方,阴风吹过的时候,还带来阵阵的低吼声。 男孩有些害怕,也很担心那个小丫头的安危,但还是哆哆嗦嗦的踏进了这块地区。 没一会,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声音软软糯糯的,是她没错。 他壮着胆子,捡起一块大石头,一咬牙,高举双臂冲了过去。 “喂!你没事吧?我……啊?” “怎么是你?哎,你别闹……” 男孩慢慢放下石块,因为趴在女孩身上的那个小肉圆子,看起来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此刻正扒拉着女孩的小包裹,埋头啃着那个皱巴巴的干窝头。 他丢了石块,凑到女孩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锃亮的灰蓝色皮毛。 女孩笑嘻嘻的盯着它看,拨了拨它耷拉的大耳朵,问道,“它是猫吗?怎么还吃窝头啊?” “嗯,应该是雪豹之类的,它还小,估计不知道自己该吃肉吧”,男孩用指尖轻轻划过它背上的花纹,随后说道。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群人追上来了呢,差点一脚就踩上它的小脸上了”,女孩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着实松了一口气。 “那群人是谁?你又为什么要跑路呢?” “他们,嗯,是坏蛋,他们买卖小孩子!我可是侥幸才跑出来的,要是再被抓回去,肯定会被卖给黑心户的!所以我一定要跑啊!” 她将小胖子抱下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然后,她慢慢的挪远了自己的位置,特意和男孩隔开距离,不得不说,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男孩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是要走了吗?” 男孩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在试探,和期待着什么。 “对啊,待在这里的时间越久越容易被发现,还是跑远一点更安全……咦?这小家伙还真赖上我了是吧?你给我下来!听见没?” 小胖子用爪子扯着她的衣角,然后还上了牙咬,死活不肯放手。 男孩一拿出窝头,小家伙立刻转换方向,又开始赖上他了。 他弯下腰抱起了它,一抬头看,眨眼间的功夫,女孩又跑没影了。 “唔……好狡猾,你说是不是?” 男孩无奈摇摇头,对着小胖子说道,小家伙拱了拱鼻子,开始嘤嘤的叫起来,似乎是要告诉他什么。 “……你是想说,你知道她去哪里了?” 小家伙抖了抖软塌塌的胡须,像是默认了。 …… 在某个偏僻而荒凉的地方,夜幕已经降临,只有微弱的星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女孩被绑在一棵老树上,她的双手被粗糙的绳索紧紧绑住,几乎失去了知觉。 嘴巴被堵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但那声音很快就被周围的寂静吞噬。 她的呼吸急促而短促,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一阵剧痛。 她的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着逃脱的机会,但周围只有茫茫荒野和那棵孤独的老树。 她的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膛中跳出来,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无力。 突然,一阵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那是人贩子正在烤着野鸡肉的香气。 女孩顺着香味望去,只见那个人贩子正围着篝火,烤着一块肉。 火光跳跃着,照亮了他那张猥琐而恶心的脸,上面布满了痘痕,显得格外狰狞。 他不时地用手翻动着肉块,嘴角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女孩感到一阵恶心,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那个人贩子。 但那股香味却不断刺激着她的嗅觉,让她感到一阵阵的饥饿。 她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感到一阵阵的虚弱和无力。 人贩子似乎是闲来无事,便撕下一块肉,走到了女孩的身边,将肉递到她的面前。 笑嘻嘻的说道,“怎么样?跑这么远肯定饿坏了吧!来,叫声哥哥听听,叫好听了,你就能吃得饱饱的,乖”,人贩子拽下女孩嘴里堵的死死的布条,脸上狰狞的痘痕更加丑陋起来。 女孩大口呼吸着,咳嗽了几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才不要呢!大不了就饿死我!我是不会乖乖跟你回去的!” “啧,别啊!小妹妹,你长得这么娇嫩,要是饿坏了,我可怎么卖个好价钱啊!上次那个买家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会再逃跑,他们还是愿意买你的……价钱啊,是上次的五倍还不止,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意味着,老子后半生几乎都不用愁了!哈哈哈……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你找回来,这笔买卖很划算,值得老子冒险一次”。 人贩子抹掉女孩脸上,她自己刻意涂上去的灰尘,看见她白嫩嫩的皮肤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咬了一口烤肉,满嘴油渍乱飞,溅的到处都是,悠哉的转过身去。 女孩是又饿又恶心。 咬着嘴唇,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挣扎着手上的绳结。 过于白皙的皮肤,已经被擦出了几道浅红色的伤痕,慢慢冒出了血丝。 她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昏暗的小空间,慢慢等待着别人的摆布了。 她想要自由,想要自己掌握生命的律动。 树皮上的坑坑洼洼,硌得她背上刺挠的很,她耸了耸肩膀,想要缓解一下痒意。 突然,她想着应该能用树皮蹭破绳子,便开始悄摸的动起了手上的小动作。 蹭绳子的同时,也时不时会不小心的划伤手,鲜血四溢,加上烤肉的味道弥散着,在这样的荒山野岭,真的不算是什么好事。 女孩正摆弄着,突然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过来。 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攥紧拳头,等待獠牙刺破自己皮肤的那一刻。 她心想着,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比回去来的快意的多。 可是,碰在自己手上的,不是什么尖锐的獠牙,而是一只温暖的手。 女孩睁开眼,偏头向后看去,惊讶的差点叫出声。 “是你……!” 男孩赶紧捂住她的嘴,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确定人贩子暂时不会注意到这边,松开手后,急忙解着女孩的绳索。 女孩皱着眉,嘀咕道,“……你怎么又跟上来了?!不怕被抓到吗?赶紧跑吧你,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大不了,我到时候再找机会逃走就是了,快走!” 男孩头也不抬,手里的动作也丝毫没停下,只是倔强的说道,“不要,一起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别把自己搭进来,让我良心过不去……你要是被抓了,我可不管你的死活啊!” “就是有关系……我不管”。 绳子解开的那一刻,男孩拉着她迅速的跑了起来,不合脚的鞋子此刻也显得不那么笨拙,两个人都跑得飞快。 顾不上躲避荆棘的剐蹭,也顾不上回头查看人贩子的动向,只是一股脑的往前跑,想要冲出这片阴森的树林,逃出黑暗的笼罩。 死亡处处在,他们也不知道逃出这个地狱,下一站会不会还是一处死亡的圣殿。 想要活下来,就要不断的逃脱,不断的和死亡周旋。 他们期待着,所有人都应该在期待着,眼前遇到的会是光芒万丈。 第209章 初显的端疑 寒冷而寂静的清晨,天边刚刚泛起一抹淡淡的曙光。 暂时,从人贩子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鞋子,在荒草中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试图逃离那个可怕的地方。 大鞋子在脚下一拖一拖的,让自己的步伐显得笨拙而吃力。 荒草在身边迅速后退,仿佛在嘲笑自己无助和绝望。 衣襟已经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不停的感到一阵冷意。 但丝毫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就意味着再次落入那人贩子的魔爪。 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向前奔跑。 他们拉着手,朝着泛起光亮的方向跑,那里是地狱,还是新生,谁也不好说。 女孩被绳子绑的手脚酸痛的,只能笨拙的跟上他的步伐,时不时还不放心的回头向后看去,生怕那家伙追了上来。 在荒草迅速后退的过程中,女孩几乎看不清后方的具体情况,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些一闪而过的点点事物。 她气喘吁吁的问道,“我们这是往哪里跑呢?你认识路吗?”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边吹来的风好像更清新一点”,男孩紧紧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说道,听他的声音也是有些害怕的颤抖在里面的。 跑到一棵大树旁边,两个人扶着树干,躲在杂草堆里,大口的喘着气。 女孩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问道,“既然你知道方向,那你……还拉着我一起跑干什么?你自己一个人,不是更好行动吗?” “……我害怕,一个人”,男孩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露出面颊红涨的脸庞,垂着眼眸,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不认识路,才想着拉着我一起走的呢”,女孩靠着树身,笑着摆了摆手。 “我看你好像,根本不认识路吧,一直在原地打转,也怨不得那家伙能找到你”,男孩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调侃着女孩。 “是啊,不然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承认,自己确实是有点路痴,但这并不妨碍我是个狡猾的逃跑者……这已经是我第一,二,三……第五次逃跑了!” 女孩掰着手指,然后十分认真的举到男孩面前,炫耀给他看。 “这是六,你多数了一根”。 “是吗?你看错了,这就是五”。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男孩将她的手按下去,颇为无奈的说道。 休息时刻,很快就结束了。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被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 黑云翻滚着,遮蔽了原本微弱的曙光,使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诡异。 两人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 女孩哆嗦着四处观望,试图找到一处藏身之地。 但四周除了茂密的树木和摇曳的草丛,什么也没有,它们在狂风大作的时候,显得格外柔弱,根本不是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 心跳得越来越快,几乎和风声起伏融合在了一起,分不出谁是谁来。 忽然,一阵低沉而阴森的笑声打破了寂静,让两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男孩回头望去,只见人贩子正一步步逼近,他的脸上露出了狰狞而邪恶的笑容。 女孩想要逃跑,但身体被强风吹拂着,丝毫前进不了一步,只是挪动双脚的时候,似乎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但此刻她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个。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人贩子越来越近,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男孩攥着小小的拳头,挡在女孩面前,他稚嫩的肩膀显得格外耀眼。 即使在狂风下,他的身形也有些摇摆不定,和瑟瑟发抖。 他们慢慢的被逼进了一处死角,身后是密不透风的荆棘墙壁,根本无法穿过。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声,紧接着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人贩子狰狞的面孔,更加让人作呕起来。 他挤弄着脸上的痘印和疮疤,眉飞色舞的笑着说道,“哎呦喂!又多一个,长得也不错啊!肯定又能卖个好价钱了!乖,都听哥哥的话~”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恶心的微笑。 那弧度清晰可见,让人不禁联想到一条蜿蜒曲折的毒蛇,随时准备发起致命的攻击。 他的牙齿也露了出来,黄褐色而参差不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缓缓地向两人靠近,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诡异和恶心,他略微秃顶的头发也在随风飘荡。 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人贩子好像也踩到了那个软软的东西,不耐烦的伸腿踢了踢,然后猛得扑向了两只待宰的小羊羔。 女孩紧紧抓着男孩的袖角,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两人的心跳连在一起,齐齐的加速跳动着。 一秒,两秒……三十秒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也没有一只粗鲁的手扯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像薅羊毛一样的提溜走。 怎么回事呢? …… 他们颤抖着布满烟灰的眼睫毛,眯开了眼睛,然后瞬间瞪大了起来。 幽暗潮湿的地下世界里,几只腐败的尸体,突然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他们的皮肤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只剩下一堆堆白骨和烂肉。 滴落着暗绿色的口水,一瘸一拐地走向,那惊慌失措的人贩子。 人贩子此时脸色苍白,他的身体在颤抖,无力地挣扎着。 一只骨架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腕,让他无法动弹。 他想要大声呼救,但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看到那些腐败的尸体越来越近,他们的嘴巴大张着,仿佛要将他吞噬进去。 人贩子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被那些腐败的尸体撕扯开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 罪恶的意识开始模糊,最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亲眼目睹一个大活人,被渐渐地撕成碎片,就连成年人都承受不住那巨大的视觉冲击,何况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了。 男孩站得更近一些,人贩子临死前挣扎时所溅出的鲜血,不偏不倚的落到了他的脸上,还是热乎乎的。 他愣在原地,半张着嘴巴,恍如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动不动。 直到自己冰凉的手,被温暖所拥抱着,拉扯着逃离了那片血海。 男孩恍然回过神,踉踉跄跄的跟着女孩向前跑着,她破旧帽子下的几缕头发,轻轻扫过他的脸庞,似乎是在擦拭着血迹。 身后的惨叫声慢慢弱了下去,沉闷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依旧在他们耳边回响,但那群青面獠牙的怪物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没跑出去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嘶吼声戛然而止,独留空中的风在呜咽着。 那风声中,隐约夹杂着一丝金属的气味,在暗暗灼烧着,似乎是某种剑气的气息。 女孩被吓坏了,根本不敢回过头去查看发生了什么,拉着微微侧着脸的男孩,拼命的奔跑着,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之中。 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但男孩只是那一瞥,就看见了一道闪烁的光亮。 那不是别的,就是剑光,和父母修习时发出的光亮一模一样,而且威力无比。 男孩可以确定,是有人执剑,救了他们。 会是谁呢? 侠客吗? 还是普通人身怀绝技? 这个想法是行得通的,毕竟在这危险的世间活着,还是要会一些武艺来防身的。 大部分普通人,还是有可能身怀绝技,隐于世间的。 那,是路过碰巧遇到,还是寻踪觅迹特意追寻着什么,顺手救了他们呢? 男孩在惊恐万分的状况下,脑海里残留的一丝神智,让他清晰的记住了这个细节。 或许,是这数百天的流窜逃亡,和精神折磨,让他变得更加沉着起来,更加不像自己了。 总之,他们获救的有些,蹊跷。 这个疑惑困扰了男孩数十年,这数十年里,他一直在寻找答案,直到大约八年前的一个偶然发现,让他彻底的明白了什么,也是这个发现,让他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 八年前,男孩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年少的时候,但他的脸上满是沉着和冷静,似乎还有点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但这在外人眼里,是很难捕捉到的,毕竟男孩已经习惯了在别人面前,刻意伪装自己的感情而不被察觉。 不只是因为从小的严格管束,让他下意识的约束自己,还因为,他好不容易期待回来的希望再次被掐灭。 他近如走尸般的,度过了两年时间,在无止尽的寻觅,和麻痹的修炼中,慢慢丧失了最后一点和外界共情的能力。 在漫漫长路之中,眼前闪过无数的美丽风景,他却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呆呆的凝视着远方,思索着什么。 纵使往返九洲各洲近百次,他记忆力超群的大脑,还是没有留下一点有关沿途风景的痕迹。 他脑海里想着的,只有那天晚上,自己远远看到的那个坠落位置,和那片在旧陆自己划定的对应区域,和自己反反复复查找的身影。 没有尸骨,没有异兽撕咬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他便固执的相信,她一定能活下来的,只是不想见自己,偷偷躲起来了而已。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她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 她一直很坚强,很狡猾,很聪明,她一定是躲起来了,对,就是这样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失落的心,然后默默地继续寻找着渺茫的希望。 男孩,啊不,现在应该是少年郎了。 少年多数的时间,都待在混不见天日的旧陆,独自负责资源采集和土地拓展任务,以及自己的小心思。 那时候,九洲的局势很稳定,也很少发生什么异兽伤人,或者异化事件了。 所以,长老们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何况这个少年是如此的老成持重,一丝不苟。 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除了几月一次的统一汇报,都很少相互探望,或者几乎没有相互辅助任务。 少年也慢慢习惯了忙碌而枯燥的生活,有条不紊的做好自己的每一件任务,同时思考着自己心底积压着的许多疑问。 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平平淡淡之中闪过一抹隐蔽的端疑,它彻底的,将少年的怀疑齐齐整整的串联到了一起。 这天的旧陆,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已经开发好的地区里各种面孔的人在忙碌着,有老有少,都在为头顶的那个新家园努力着。 他们干活还算卖力,不仅是因为护家的情绪在作怪,更还是因为,他们的领导者是一个严肃认真的老成少年,以及他尊贵的身份牌。 要说对这个少年的感受,拓荒区的人们都出奇的一致,说道,“第一眼很显眼的俊俏,第二眼很冷漠的气质,第三眼很复杂的眼神”。 前两个都很好解释,正常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但这最后一个,其实只有和少年接触多的人才能发现。 他们发现,少年平时工作的时候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不过一旦空下来,就不一样了。 尽管少年,还是会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但当他望向远方的黑暗时,挺拔孤冷的背影还是会愣上片刻,微微颤抖着。 他们不知道少年是因为害怕,还是真的在一片黑漆之中看出了什么,总之少年一直是凝视着深渊。 像是一个人在和深渊,做着博弈。 不过他们并不关心,也实在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研究别人的喜怒上面,便都选择视而不见了。 总的来说,少年隐藏的还算不错,情绪一直很平稳的埋在他淡漠的表情之下,和忙碌的琐事之中。 毕竟全年就没有几件大事,那么当所有人都关注着大事的核心人物时,能有谁去在意这个淡漠的年轻人,脸上会出现什么异样的表情呢? 但偏偏,就是那一次普通的探望,一次偶然的演示,少年淡淡的眼眸,瞬间瞪大了,久久不能平复…… 第210章 昪洲,风云再起 “……听你的意思就是,你早就怀疑完颜长老了?还有,你真的确定当时那个人就是他吗?当时逃跑的时候,我恍惚间向后面看了一眼,那人挺瘦的,可是……完颜耀是个圆滚滚的胖子啊!” 何千缘听完莫以尘的讲述,皱着眉,随意擦了擦手臂上的水渍。 莫以尘一边帮她挽着裤腿,一边认真的回答道,“虽然时间久远,当时我年纪还小,但从那两道剑光发出的气息可以确定,就是他”。 何千缘默默地点点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判断有点草率了,毕竟几年的时间是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何况是一个瘦子吃成胖子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当时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什么呢?总不可能真的是路过吧”,何千缘后仰着,用双臂支撑着身体,低头沉思。 “是路过,但不是简单的路过,他应该是有目的的”,莫以尘分析道,他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手掌间的微风轻轻吹拂着。 “目的……击杀异化的人类,隐藏异化的真相吗?” “没错,所以他当时一直在居住区的外围活动,扫除着遗落的异化人类,来掩盖真相”。 “完颜耀的功力很深厚,那当时他没有发现我们吗?要是发现了,为何没有杀了我们呢?” 何千缘看向莫以尘,此时他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默地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看。 沉默一会才说道,“也许,他是在试探,毕竟两个小孩子的承受能力有限,被吓得记忆混乱也是有可能的……又或者,他觉得两个孩子而已,不会对他的隐藏计划造成困扰,所以就没有在意,故意放我们走了”。 莫以尘的语气,似乎有所保留的样子。 “但……其实不是这样吧?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还不快说啊!” 何千缘着急的拍了拍莫以尘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磨叽。 “别急,事情要再往后推一点,时间差不多定格在,我们逃跑之后的那段时间”。 何千缘低着眼眸,努力思索着,“逃跑后?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你发现什么了?”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隐隐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跟踪,所以说还是在试探吧!” “也,不完全是”。 …… 两个孩子在逃出怪物的视野后,跑了很远的距离,直到他们的体力几乎耗尽。 他们气喘吁吁地躲进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那里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藏身之所。 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试图从彼此的体温中找到一丝安慰。 夜幕降临,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奇怪声响让他们的心跳加速。 他们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们轮流看着天空,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时间仿佛变得异常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在煎熬。 终于,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渐渐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洒下了耀眼的阳光。 阳光穿透了灌木丛的缝隙,洒在了孩子们的身上,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希望。 他们昏昏沉沉地眯开眼,看着那光芒逐渐变得明亮,心中的恐惧也慢慢消散。 女孩摘掉捂住自己头发的破烂斗篷,甩了甩昏涨涨的脑袋,放松的深呼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在有自己半腰高的灌木丛里,小心翼翼的穿梭着,生怕尖锐的枝条扎破自己的鞋底。 但警惕心稍微放松了一点,毕竟这里阳光明媚,应该是接近中心的人类城区了。 女孩捏了捏鼻梁,心神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是饥肠辘辘的走不稳路,但她的脚步蹦蹦跳跳的显得十分欢快。 突然,背后传来一小声折断树枝的声音,女孩却没有立刻回头,或者撒腿就跑。 而是冷静的,鼓着嘴有点不耐烦的回过头,叉着腰说道,“喂!不是说好了,各走各路各找各妈吗?你怎么还在跟着我啊?” 男孩怀里抱着一本书,一脸镇定的走过女孩身边,淡淡的说,“我没有跟着你,只是碰巧遇到了而已,谁规定我就不能走这一条路了?” 男孩语气和神情都淡淡的,以女孩从小这么狡猾的视线来看,她好像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只是耸了耸肩,调转方向跑远了。 即使有过过命的交情,女孩似乎也并不打算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还是自己一个人更安全一点。 跑了许久,女孩跌跌撞撞的小影子慢慢消失在密林的一角,男孩这才回过头来,摸了摸怀里的小口袋,里面便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嘿,小家伙,你再闻闻,闻对了,这半个果子就都是你的,来”。 小家伙舔了舔嘴唇,伸着脖子嗅了嗅那半个皱巴巴的果子,立刻拱着鼻子工作了起来。 不一会,它就对着几个弯弯绕绕的方向,开始嘤嘤的叫起来。 男孩寻着它的指示,慢慢找了过去,夜色慢慢降临,视野虽然不太好,但那燃起的一点火光还是很醒目的。 走近一看,果然,女孩正挨着一个小火堆烤火,手里架着一个树枝正在烤鱼。 男孩听着风中呜咽的流水声,他知道,看来这鬼丫头真是不傻,特意找了个渴不死饿不死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抿着嘴一直偷笑,因为从空气中飘散的糊味来看,她应该是把鱼烤糊了。 糊味越来越重,自然女孩也发现了不对劲,开始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挽救才好。 丢了不舍得,要是继续烤的话,估计也是要烧成灰,吃不了的。 可要是现在就张嘴进了肚子里,谁知道里面熟没熟呢? “怎么又糊了?我明明看他们烤了好几次了啊!我就不信了!” 慢慢的,糊味开始愈加浓烈,甚至墨黑色的碳色,已经将烤鱼的表面都覆盖住了。 女孩抿着嘴,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小鱼,她挣扎了一会,还是尝试着啃了啃,结果吃了一嘴的灰,整张嘴都黑了。 好不容易啃掉外面那一层黑炭,女孩才在最中央的位置,尝到了一小块夹带着生味的鱼肉。 “呕……真是难为你了,居然能被我烤的这么难吃,唉……好饿,还是没吃饱”。 女孩无奈丢掉了树枝,看着旁边几条还没烤的鱼,开始托着腮发呆,捂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连跺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忽然一个小圆球,从旁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扑到那条烤糊的鱼上闻了闻,然后吐吐舌头躲开了。 看着小豹子,女孩疑惑的眼神中,更多的是无奈和委屈,“连你都觉得难吃啊,要不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啊!” “做的东西难不难吃,和面子没关系,是个人的手法问题”,男孩忍住笑容,表情淡淡的走到了火堆旁边,自顾自的又插起了一条鱼。 “又是你?怎么这么冤家路窄的,每次倒霉都能碰到你啊!” 女孩叉着腰,嘀咕道。 男孩没搭话,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了女孩。 女孩接住了窝头,疑惑的问道,“你这是干嘛?” “用窝头换你的火堆用用,没意见吧?” 女孩没多思考和排斥,只是愣了片刻,然后一口咬了上去,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嗯,嗯嗯,随你吧!” 男孩便席地而坐,认真的架火烤着鱼,脸上的冷淡神情变得柔和起来。 不一会,香味飘了出来,直勾勾的勾引着女孩的鼻子,引得口水止不住的流着。 看鱼的色泽差不多了,男孩便将手里的树枝递给了一直咽口水的女孩,看到女孩急不可耐的咬上一口,并且露出满意的笑容时,他脸上的笑意便再也藏不住了。 男孩的心里其实,对其他人也是有所警戒的,但眼下他迫切的想要有谁能陪着自己,便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毕竟,从小父母经常外游的,男孩早就习惯了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只是习惯孤独不代表习惯一个人面对恐惧,特别是眼下的情况下。 谁都渴望,有人能相互陪伴相互照顾着自己,只是彼此间的戒心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所以,他们都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试探着能不能建立一点友谊,一起活下去。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女孩才没有拒绝,男孩擅自给自己烤鱼吃的行为吧。 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在试探和尝试着。 男孩这样想着,慢慢出了神,突然眼前一亮,出现一条被啃掉一半的鱼。 在他疑惑的眼神下,呆呆的看着满脸灰尘的女孩,她此刻正举着树枝,在自己眼前晃了晃,问道,“还不接着?那我一个人都吃了啊!” 慢吞吞的说,“这是你抓的鱼……你给我吗?” “还是你烤的呢,快点接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烤啊!” 女孩把树枝的粗段塞给男孩,拍了拍手上的灰,抱起了在地上舔着杂草的小家伙,举起小肉爪对着他可怜巴巴的说道,“快点烤,不然它就要饿哭了!” “……知道了,两只馋猫”,男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续熟练地烤着鱼。 …… 夜幕低垂,繁星如钻石般镶嵌在漆黑的天幕上,两个孩子围坐在篝火旁,烤着鱼吃。 火光跳跃,将他们稚嫩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他们的眼睛在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好奇和期待的光芒。 篝火里的木柴噼啪作响,发出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呼吸在火光中变得朦胧,他们的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烤鱼在火上翻滚,发出诱人的香气,让孩子们忍不住咽口水。 男孩用树枝细心地翻动着鱼身,让它均匀受热,烤出美味的焦香味。 星光璀璨,如同撒满了天空的钻石,照在孩子稚嫩的脸庞上,使他们的皮肤微微泛白,显得格外柔和和皎洁。 夜渐深,篝火的余火仍在微微燃烧,为他们提供了一丝温暖。 女孩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使劲的点着头,好奇的问男孩,“好好吃,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男孩头也没抬,慢条斯理的咬着自己手上的烤鱼,然后默默放下树枝,擦了擦嘴说,“你真的想学的话,那就……拿一个相同价值的东西来换,怎么样?” 女孩含着嘴里的食物,呜呜噜噜的说着,“等价的东西……那你想要什么吗?” “你的一个承诺,好不好?” “什么承诺?别坑我啊,我可不傻哦!” “我希望,你能别丢下我一个人……行不行?” 女孩微微一怔,然后低头盯着烤鱼,皱着眉认真考虑了一会。 然后缓缓开口,“那,你要一直给我烤鱼吃,这对我来说才划算”。 “一直吗?” “对啊,我们不是要一直待在一起吗?当然是一直都这样了”。 听见这句话,男孩心里一直悬而未定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他弯着嘴角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憨憨的笑了。 女孩自然明白,他这么漏洞百出的偶遇,不会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伴而已。 她认真想了想,反正对谁都没有坏处,待在一起又能相互照顾,而且他不像是什么骨子里就坏坏的人,从他不经意的小表情就能看出来。 所以,何不大胆一些呢? 连死里逃生,亡命逃脱都经历过了,还怕啥啊? 围坐在篝火旁,火光摇曳,再次映照出他们稚嫩的脸庞。 突然,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心跳瞬间加速,他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着他们,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周围的树木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是那些不明生物的嘲笑声。 谨慎的目光四处游移,试图寻找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威胁,但除了无尽的黑暗,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感,有什么力量正在压制着他们的呼吸。 只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直透骨髓,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颤。 女孩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不会,又是那些东西追上来了吧?” 男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耳仔细倾听着,试图分辨这声音中的些许细节。 过了半晌,淅淅索索的声音微微小了下去,他才低声说道,“听声音,好像不太像啊……哎?你,你人呢?” 男孩一回头,发现女孩已经不见了,左顾右盼之下,偶然一抬头才在高高的树杈上,看见女孩正向他招手示意。 软糯糯的声音在夜风下,显得格外轻巧,几乎听不清楚,但男孩还是听得很真切。 “喂,你快爬上来啊!愣着干什么?等着被吃吗?” 他跑到树下,顿了顿,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片漆黑,心中暗自生疑,挽挽袖子还是迅速爬到了树上。 刚坐到女孩身边,他就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的问道,“我说,你要不要蹿的这么快啊?不是说好要统一战线的吗?” 她缩了缩垂着的脚,解释道,“我这不是一个人跑习惯了,就忘了要把你也拉上来了吗?下不为例呗!” 男孩挑挑眉,有些不相信,撇过了头,再次看向那个窸窸窣窣的身影。 他始终怀疑,那好像,真的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一个监视着他们的人。 但是,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凭自己的这点小本事,连保护自己都很难,更别提去观察到别的什么异常了。 他只能暗自祈祷着,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他们还能安全的活过一段时日。 当然,如果真的那么幸运的话。 …… 坐在树梢之上,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夜幕低垂,星河如撒,万里无云,天空如洗,宛如一面巨大的画布,被星辰点缀得璀璨夺目。 树下,微风轻拂,带来阵阵细微的声响,如同大自然的低语。 萤火虫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的光芒点点,如同繁星落入凡间,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抹神秘而浪漫的色彩。 闭上眼睛,任由思绪飘荡。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隔着遥远的距离,能够听到星星的闪烁声,感受到风的呼吸,体验到大自然的和谐与美好。 不禁思考一下,这世界的美好是否就是这样,简单而纯粹,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也许这只是某些人的希望,但也足够这个世界去好好感悟一下,然后默默地演化着,磨炼着。 回忆总有限度,也不着急现在就了解全部,一点一滴都是需要用心体会的。 因此,并不用着急。 闭上眼睛,海风温润如玉,拂过干露露的脸颊,便是一番独特的滋味。 何千缘揉了揉眼眸,摸了摸衣角,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见莫以尘还没有反应,就问道,“还没好吗?我摸着好像已经干了吧?” “你个笨蛋,脚踝被咬伤了都不知道吗?别动,我帮你处理一下”,莫以尘拿着布条,慢慢将她脚踝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的伤口,小心点缠了起来。 何千缘扬了扬眉毛,表情十分的疑惑,“有吗?可能是我忘了吧……对了,什么东西咬的,伤口长什么样啊?” 莫以尘叹了口气,顺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呢,不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伤势吗?别总是好了伤疤,又忘了疼的”。 “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那些小东西主动的往我身上蹭好嘛,可能是变成鬼以后,自己的鬼血对于很多东西来说,很有吸引力?” 莫以尘包扎完,何千缘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来跺了跺脚,轻松的表情表示自己根本没事。 莫以尘扶着她的肩膀,理了理她有点炸毛的头发,说道,“你好像还挺高兴的?你不是不喜欢被过度关注吗?而且,我也没见什么东西往我身上蹭啊?” 何千缘打掉他的手,调侃道,“还往你身边靠呢,没被你吓跑就不错了好不好?一张脸上全写着离我远点,你很吵的字样”。 莫以尘抱着双臂,抿着嘴笑着说,“是吗?那你怎么没跑呢?还黏上我了……” 他的语调突然降了下来,何千缘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远方的动静,转过身去,问道,“人数好像还不少……等等,你别又全给解决了,好歹让我也练练手,手都快生了”。 莫以尘想要上前一步,何千缘突然想起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不想让他走动。 “好吧,我旁观,你小心点,注意脚上的伤”。 莫以尘无奈的耸耸肩,乖巧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海滨春季的清晨,远处奔来一群小型灰毛山魈,它们簇拥着一只大型的红毛山魈。 它们的蹄声在湿润的土地上回荡,如同战鼓般激昂。 海眼,那深邃而神秘的水域,位于珑洲和昪洲的交界处,也是两地春天最先交汇的地方。 红毛山魈站在最前方,它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披着一件金色的战袍。 鼻孔里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野性和力量,让周围的小山魈们感受到了它的威严。 小山魈们紧紧跟随在红毛山魈的身后,它们的毛发在阳光下闪耀着银光,如同一支支利箭,准备随时射出。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和生机勃勃。 春天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无数颗宝石在闪耀。 海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海水的咸味和清新的气息,心旷神怡。 突然,红毛山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的声音穿透了空气,震撼了整个海滨。 小山魈们紧随其后,一起发出咆哮声,声音震撼人心,仿佛要撕裂天地。 它们的蹄声更加急促,尘土在它们身后飞扬,形成了一道道尘土柱。 海眼在它们的围攻下开始翻涌起来,水花四溅,在回应着它们的咆哮声。 小山魈们纷纷跃起,扑向海眼,它们的爪子在水面上划过,激起一片片水花。 直接将海眼旁边的两人,包围了起来,猛兽般的扑了过来。 何千缘的青扇,尖端带着锋利的银针,扇子飞舞的时候,旋绕着将它们的喉咙割破。 并且时时散布着银线将它们紧紧缠绕着,动弹不得,扇子的速度十分迅速,一般的小虾米根本来不及闪躲。 不一会,就解决了大半,臭烘烘的绿色血水喷溅出来的时候,何千缘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它们划过自己脸颊时的温度。 在进攻的过程中,小鬼们不断地吐出水和唾液,恶臭从它们的口腔里飘出来,弥漫在整个战场上。 它们的面部扭曲着,显得十分恐怖,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和仇恨,仿佛已经被怒火吞噬。 何千缘忍着恶臭,依靠自己的感觉和它们行动时产生的空气波动,来及时躲避和绞杀。 何千缘的动作幅度并不大,甚至都没有离开莫以尘两步,毕竟它们一股脑的往前冲,一点挪动的空间都没留,那也没必要躲闪了。 毕竟看不见,力道可能把握不住,想留下个活口都没法腾出脑子来。 何千缘也只能尽量靠着感官,控制手上的力度,不去下死手。 红毛山魈则站在高处,用它那犀利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观察着被围困的两人。 灰红色的脸庞越来越黑,獠牙咬得紧紧的,原本被风吹起的毛发变得硬邦邦的,好像变成了刺猬的尖刺。 背对着光,咬牙切齿的大声吼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敢擅闯本大人的地盘,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一刻,整个海滨都沉浸在了这声怒吼中。 山魈们的咆哮声、蹄声和水花的飞溅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壮丽的山曲。 阳光透过尘雾洒下,为这里的氛围,增添了一抹神秘而神圣的色彩。 小怪们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反而一窝蜂似的更加疯狂的挤了上去,嘈杂的声音几乎掩盖了山魈的声音。 莫以尘耳朵好,即使听见了也只是,十分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应该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加入这场战斗之中。 只是静静地,单向盯着对方。 不知道,此刻站在他身旁,注意力集中在乱飞的小怪身上的何千缘,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也有可能,她早就发现了,只是单纯的不说而已。 …… 山魈怒目圆瞪的时候,除了注意那个身手不凡的盲女,还十分惊讶和疑惑的盯着莫以尘。 倒也没有多么的惊讶,因为之前撒网在珑洲的小分队,曾经报告过它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它们结结巴巴,争前恐后的胡乱描述着,被吓得语言表达能力都下降了。 山魈也是被骚扰了好多次,才耐下心思来听它们的废话,不听不知道,一听还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据它们的描述,当时远远的还没跑到那人的跟前,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恐怖气息,压抑的几乎要把它们的肺脏捏爆。 而且离得近的小怪,还感觉到鼻腔和咽喉,甚至耳朵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间极度的窒息感将它们的意识剥夺开来。 像是一下子被团团包围,动弹不得的僵硬感受。 虽然它们的语言描述十分蹩脚,但山魈还是听明白了,而且这感觉他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墨晖的技法,是每一次将他无情击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也动不了的卑鄙伎俩。 没错,就是他! 山魈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但他毕竟吃了好几次亏,还是强行冷静了下来。 就算不活捉这两个人,也至少要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测,看一看这个少年究竟是不是,那个已经两年不见影的墨晖。 如果是,那他哪还有理由不去穷奇面前,说道一二呢? 就算不能把他拽下神坛,能让他被嗔怪一下,也尝尝自己的感受,也是极好的,至少自己终于有一个讽刺他的把柄了。 隔着尘土飞扬,山魈的红毛依旧在阳光下闪耀着,目光如炬的盯着尘埃里那个朦胧的身影。 山魈继续不死心的叫嚣着,“喂!问你呢!哑巴吗?” 莫以尘不屑的摇摇头,仍然护在何千缘的身后,语气有些挑衅,“身为老大居然还亲临指导,真不知道该说你亲职,还是手下的人太少太笨啊?” “小子你,嘴真毒啊!真是不怕死是不是?” 山魈脑海里本来想着,少年接下来应该不会理自己,就像墨晖一样,永远都无视自己,不想搭理自己一句话。 但出乎意外的,出乎意外了,这小子明显就是在挑衅自己,还真不是墨晖那家伙的风格。 可是这身形还是很像的,虽然和墨晖共事许久,知道墨晖是个无脸怪,总是蒙着面披着恨不得盖住全身的斗篷,但也不能确定他的本来面貌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奇怪的是,山魈总是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杀气,而这也是自己很熟悉的。 风云再起,将日月遮盖着,暗处的涌动在持续着,谁又能知道明天会不会,拨云见日呢? 第211章 彼岸花开,星河暗 相传,这座仙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它矗立在忘川河畔,金光闪闪的表面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是大地的宝藏被阳光唤醒。 岛上矿石丰富,金银花露喷涌而出,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让人陶醉其中。 忘川河水静静流淌,它不仅滋养了仙岛上的万物,更见证了无数灵魂的轮回。 河流两岸,金色的彼岸花随风摇曳,它们的花瓣如蝴蝶般轻盈,仿佛在诉说着生命的轮回和永恒。 仙岛上空,云雾缭绕,时而浓重,时而淡薄,好似是仙岛的守护者,守护着这片神秘而美丽的土地。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为仙岛增添了几分朦胧和神秘。 站在仙岛之上,可以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仙气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世俗的纷扰和喧嚣,只有宁静和和谐。 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让人忘却尘世的烦恼和忧伤。 这当然,是人类想象出来的,如果真有这样一座仙岛存在,怎么会在人类的手里存活下来呢? 顶多也就,只剩下个废墟了吧! 这并不夸张,只是事实陈述而已,当然这是我的观点,而不是绝对的定理。 而这座并不存在的仙岛,还是有雏形的,那就是如今的昪洲。 昪洲地下的矿泉喷涌而出,形成金色的矿物喷泉,将几乎全部的地域都染成了金灿灿的颜色。 身处其中,总感觉怪怪的,就像是一场充满奇怪味道的梦幻之旅。 一呼一吸之间,都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被侵蚀被硬化。 反正,估计没有几个活物能在那里存活多久,便都很快的死翘翘了。 隔着边界的海风屏障,珑洲才没有被昪洲的金泉沙暴所侵蚀,只是一旦踏过边界,就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了。 看那群灰不溜秋的猴子,它们的身上也散布着许许多多的金粉,被阳光一照就好像回光返照了一般,既滑稽又神圣。 它们被打飞出去的时候,一阵阵的灰尘夹杂着金粉飘散着,像是仙气弥漫,就是有点臭,呛鼻子。 莫以尘向前走出一步,抚了抚正在揉鼻子的何千缘,一瞬间风向突转,狂潮般似的扑向猴崽子们。 它们吭呛的双手乱舞,乱作一团相互碰撞着,最后灰溜溜的退开好几米远,缩着尾巴躲在了山魈的身后。 山魈呲着獠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憋屈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一群废物,再往后退就把你们全身的毛都给剃了!还不给我滚回去!” 小猴子死死拉着彼此的尾巴,缩成一团,没有动弹的意思。 怯生生的说道,“大人,那两个家伙太恐怖了,根本近……而且,根本近不了身嘛……我们的兄弟已经死了大半,不能,不能再死了!” “废柴!” 山魈猛地跃起,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猛然扑向两人。 它的爪子锋利如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对方的咽喉部位。 同时,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打算要将对方一口吞下。 巨大的嘴,也意味着巨臭无比的口气,这味道可比刚才所有的小猴子加起来,还要让人受不了。 何千缘展开扇子,用力扇了一下,将迎面而来的毒气弹给打发了,接下来才能专心致志的应对。 没成想,还没来及抬起扇端,大猴子突然在空中停滞一瞬,然后面部扭曲成沟壑一般,像是极具弹性的肉丸反弹了回去。 山魈连十步都没有走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何千缘更是一脸的茫然,无意识的眨了几下眼。 山魈攥着拳头,浑身都汗毛都竖了起来,慢慢的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大人,你咋了?” 小猴子探出脑袋,怯生生的扯了扯山魈的衣角,哆哆嗦嗦的半天才问道。 “滚!先……撤”。 “啊?” “快点滚蛋!” 山魈立刻又恢复了暴戾的神态,一脚踹翻小猴子,纵身一跃,抢先一步没影了。 小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松开彼此的尾巴,立马撒丫子追了上去,一阵烟的功夫就都没影了。 整个逃跑的过程,也就是三四秒的时间,何千缘眨眨眼的功夫,就只剩鼻腔里的瘙痒了。 何千缘回头看看莫以尘,此时他正若无其事的摆弄着自己手臂上的布条,一副事不关己,坏事却做绝的样子。 “怎么跑得这么快?还没来及问点什么呢”,她挠挠鼻子,有点遗憾的说道。 莫以尘重新缠好布条,拂了拂周围的灰尘,“半活着的问不到,那就问死的,它们还更加诚实一些”。 “对哦,不过,可能消耗会有点大,你身上还有吃的吗?” 何千缘伸手想要摸一摸,挂在他腰间的几个小口袋,却被莫以尘莫名其妙的避开了。 何千缘也很奇怪,但是他是这样说的,“不用摸,管够”。 她没多想也就信了,蹲在一只小猴子旁边,默哀三分钟,然后伸手揉了揉它的皮毛。 良久之后,纯白的星点散去,小猴子们化作一阵烟雾,被风吹到了田野里,成为下一场轮回的肥料。 何千缘没来及睁开双眼,眼前又是一黑,便摇摇晃晃的倒在了莫以尘的怀里。 看她嘴唇发白,应该是劳累过度,暂时晕过去了。 轻叹道,“就知道你会逞强,说你什么好”。 …… 在昪洲之上的这两年来,旷日持久的群雄争霸战,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 各方势力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和地盘,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战斗的号角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战士们挥舞着武器,冲锋陷阵,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要将对方彻底消灭。 仙岛之上的恶念在肆意妄为,它们像黑暗的幽灵一样在战场上游荡,吞噬着人们的理智和良知。 那些原本善良的灵魂,在恶念的侵蚀下变得扭曲而邪恶,他们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杀戮和破坏。 妖魔鬼怪也在这混乱中化身为形,它们或狰狞可怖,或诡异莫测,四处游荡,制造着更多的混乱和恐慌。 它们的出现让整个仙岛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仿佛成为了一个鬼魅的世界。 在这紧张的局势中,每一方势力,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考验。 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寻找统一调和的办法,否则就有可能被卷入这场无尽的纷争之中,永远无法自拔。 然而,要打破这样的僵局并不容易。 各方势力之间的利益纠葛和矛盾太深,很难通过简单的谈判或妥协来解决。 而且,恶念和妖魔鬼怪的存在,也增加了局势的复杂性和危险性。 更何况,在资源和生存空间匮乏的情况下,谁能保持理智呢? 在被战火肆虐的土地上,天空被乌云笼罩,预示着即将降临的灾难。 狂风呼啸,卷起阵阵尘埃和刺挠挠的金属物质,使得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远处,火光冲天,照亮了黑暗的夜空,映衬出人们惊恐的脸庞。 破碎的街道上,四处奔逃,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有的人跌倒在地,被踩踏得血肉模糊;有的人则抱着头,躲在角落里颤抖不已。 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凄厉的战歌。 房屋在炮火中化为废墟,熊熊烈火吞噬着一切可燃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使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毁,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纵使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收敛锋芒,混入这鬼魅的新天地间,苟延残喘,伺机而动。 其实说实话,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要能安稳的过日子就行了,就算和妖魔鬼怪生活在一起,又有什么所谓呢? 有时候,人还不一定有妖魔鬼怪诚实守信,可以深交呢。 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正派言论,其实都是某些人的一面之词,自己内心思想的发散而已。 如果他没有深入了解人们的心思,那不可否认的是,他就不会是很正确的。 这个世界的包容性很大,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生灵都是值得尊重的,自然思想和精神上的活跃度也越大,不必拘泥于特定的思路。 因为哪里都可以是牢笼,那何必还要拘束自己。 她这样想着,这样梦着,不知道又睡了多久。 沉浸在梦乡,又忽然感到不安,接着梦魇逼近,试图挣扎却动弹不得。 惊醒后,浑身冷汗,心跳加速,无限的黑暗静谧,只有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洒落,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告诉自己那只是梦。 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就像刚刚吞咽了一口鲜血。 这种刺激的味道瞬间唤醒了感官,朦胧的意识流立刻就从迷糊的梦境中,瞬间清醒过来。 又是梦? 何千缘抿了抿嘴角,唇珠上还沾了点温热的液体,这味道她是不会认错的。 何千缘在黑暗中坐起身,也不顾现在自己身处何处,抓耳挠腮的努力回想着,想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又发疯咬人了。 “完了完了,怎么又发病了,我不会又干坏事了吧?” 她正急得团团转,这时候黑暗中突然响起,些许平缓的喘息声,何千缘这才意识到自己身旁还有人。 把僵硬的手搁在地上,才发现是草地,不过有点扎手,自己正靠在一棵树上,而莫以尘闭目斜靠在一旁,似乎是睡着了。 她坐正身子,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没反应,看来真的睡着了。 何千缘揉揉鼻子,又闻到了浓稠的血腥味,这次是从莫以尘身上发出来的。 她轻手轻脚的挪近一点,贴身凑近闻了闻,更加浓烈刺鼻。 “……不会,我刚才咬的是你吧?我这么厉害吗,你都没控制住我啊?” 手臂上散乱的布条已经被血染红,湿哒哒的,风都有些吹不动。 “你也是个笨蛋,一掌把我打晕不就行了吗……” 一边数落,一边蹑手蹑脚的缠着绷带,还没来及打结,莫以尘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眸之中的那抹星光瞬间璀璨着。 好似,星辰眸中藏宇宙,深邃如海映晴空。 他的脸色有点白,但唇色还是润红色的,喘息稍缓,盯着何千缘有点生气的眼睛发呆。 然后轻笑着说,“盯着我干嘛?还没吃饱吗?嘶,轻点,疼疼疼……我错了”。 何千缘一下子收紧了绷带,狠狠地勒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然后轻轻松开,快速打上了个蝴蝶结。 心疼又怒气冲天,“你还知道疼啊?那我咬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推开我,我看你还是不够知道疼是什么滋味”。 莫以尘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臂上迎风飘扬的蝴蝶结,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多的辩解。 因为,彼此都是了解的,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他还是更喜欢听她骂自己。 何千缘又摸索着,把其他地方的伤口都处理了,半晌才咽了咽口水,不再骂下去了。 再骂下去,还是生气,还是浪费口水和体力,说不定一会自己又饿了,那就麻烦了。 莫以尘摸了摸脖颈上的绷带,然后把领子整理好,才拉了拉何千缘的衣角。 何千缘没有打掉他的手,转过身说道,“以后再算账,先说正事,刚才我看见……” “我都知道,你碰到我的那一刻就看见了,不用再重复一遍……嗯,形势确实有点严峻,没想到这短短两年,就生出这么多事端”。 何千缘也皱皱眉,表示认同,她突然一拍腿,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对了,我们现在在哪?不会被发现吧?现在是敌多我弱的,还是少惹点事更方便”。 “一处荒山野地,放心,有风屏罩住这里,我们的气息是不会被察觉到的……不然,这么重的血腥味,肯定引来不少的贪吃鬼了”。 “你少贫,正经点……那接下来,我们就要想办法混进去,还不能打草惊蛇,那就只有……” “什么?看你的表情,感觉没有好事啊……” …… 天色总不会等人,它慢慢将锋芒收敛,夜幕降临,星河入梦。 在幽深的夜色中,彼岸花如鬼火般摇曳生姿,它们的花瓣血红而妖艳,那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这些花朵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河岸,宛如一片片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微风轻拂,花瓣随风飘落,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如同一群受伤的蝴蝶,在寻找着归宿。 这些花瓣缓缓落下,将金闪闪的河床染成了一片梦幻般的颜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一层神秘而血腥的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道,它像是来自远方的回忆,带着一丝丝的忧伤和痛苦。 这种味道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仿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隐藏在这片寂静的河畔。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而神秘,彼岸花的美丽和哀愁交织在一起,让人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它们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古老而悲惨的故事,关于生命、死亡和爱情的纠葛。 只是,这不过是某些方面,某些时刻的感受,对于每个人来说,切身体会过后,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有的人靠眼睛,有的人靠感官触觉,而何千缘毫无疑问的,靠自己的嗅觉,毕竟这绵延不绝的彼岸花开,想不发觉都难。 这片血色的天地藏在一处深谷里,应该是近些年来异化出来的,否则在以前,何千缘的鼻子怎么可能没闻到过。 说话间,一个红彤彤的身影从红叶草丛里探出头来,拱起鼻子努力嗅着远处可能存在的危险。 然后,身旁又探出来一个脑袋,也是满脸涂的都是红色的汁液,此时正无奈的摇着头。 “千缘,你确定这样不会更加显眼吗?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熟透了的红梅子,谁见到都会咬一口的程度”。 何千缘摆了摆手,解释道,“要的就是夸张啊,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奇形怪状的鬼怪,不夸张一点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快看看,前面什么情况,这里花香味太重了,鼻子不太透气”。 “好……嗯,前面的能量波动有些异常,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彼岸花的生长,才导致它们过度的繁衍,几乎占据了整片山谷,而且大概每一朵,目测都有一掌大”。 何千缘沉吟道,“活物的血池供养?” 莫以尘点点头,一回头,眼眸便微眯,变得冷峻起来。 沿河密布的血色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开始摇晃颤抖起来,彼岸花轻轻摇曳,花瓣如雨般飘落。 随着花瓣的飘落,原本浓稠的夜色似乎也被染上了一抹血红,变得更加诡异而诡异。 远处的星河,原本璀璨夺目,此刻也仿佛被这红色的光芒所感染,变得黯淡无光。 就像被一滴血,遮住了苍穹之光。 此时河水的流淌声,更像是血泊在蔓延,将大地缠绕并囚禁。 不知为何,在这浓厚的气味中,何千缘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尽管,已经许多年不曾触碰过了。 第212章 地下的血肉模糊 飞舞的彼岸花,如梦似幻,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 花瓣如血般艳丽,在月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象征着一段禁忌的往事。 随着花瓣的聚集,它们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怪物。 它的身形庞大而狰狞,血红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周围的风声呼啸而过,如同幽灵在低吼。 那声音低沉而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伴随着那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着。 血红色的光芒将天地都连成了一片,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那光芒刺眼而灼热,让人无法直视。 在泪水中,生花的彼岸花更加诡异而美丽。 它们的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泪珠,仿佛是死神的眼泪,又像是悲伤的灵魂在哭泣。 天地之间,时空仿佛发生了扭曲,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现实与梦境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 何千缘站在这片混乱之中,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脑痛袭来。 她紧闭双眼,试图抵挡那股突如其来的痛苦。 然而,那疼痛却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额头上,那道神秘的花纹也开始闪烁起来,炽热的光芒让她感到一阵灼心的疼痛。 周围的景象变得越来越诡异,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接近,何千缘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天空中射下来,直直地落在了那血红的彼岸之上。 感到一阵强烈的能量涌入体内,让她的身体仿佛被撕裂开来一般,在花瓣飞舞的同时摇摇欲坠。 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那些曾经的伤痛、愤怒和绝望,如同黑暗的旋涡,将她吞噬其中。 她的旧伤口瞬间崩裂,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染红了她的衣服。 她的心脏,那个曾经拼凑起来的心脏,也开始破碎。 这其中的无奈和委屈太多太多,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和承受不住,咬着牙才将看到的所有都封在了心里。 抬眸看向眼前,一片血红的迷雾里,倒映在眼眸之中的莫以尘,恍恍惚惚,他在自己耳旁呼唤的声音也变得刺耳。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耳鸣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她吞噬。 眼前也开始出现重影,费力支撑着自己的意识,低吟道,“离,我,远点……” …… 那身影的颜色血红,是被鲜血染红的一般,让人联想到血腥和死亡。 它的皮肤由花瓣和杂草组成,粗糙而充满皱纹,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洗礼。 头上长着几根长长的触角,这些触角在空中摇曳,探测着周围的环境。 而它的嘴巴则长着一条长长的、低垂的舌头,这舌头在它怒吼时伸出,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它的怒吼声震耳欲聋,那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当它怒吼时,周围的空气都被震动了,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莫以尘墨蓝色的衣袍,和额间碎发在气浪中飘舞不定,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异样,好像得知了什么秘密。 想伸手拉住何千缘,但她将自己推开了,他明白,有些事她必须自己面对。 莫以尘担忧却也确信,当幽蓝色的风澜将她护住后,他回过头,专心应对眼前的异常扭曲。 莫以尘挥动手中的风刃,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彼岸花劈去。 那风刃锋利无比,将彼岸花的花瓣吹得凌乱不堪,如同被飓风席卷的废墟。 那些花瓣在风刃的切割下,化作了飞舞的碎屑,它们如同利刃一般,将红色的怪物团团包围。 那些碎屑在空中旋转,齐刷刷地刺向那红色的怪物。 那怪物哀嚎着,发出的气浪如同海浪般汹涌澎湃。 它试图躲避那些飞舞的碎屑,但它们却如同粘附在它身上一般,无法摆脱。 莫以尘趁机深入了彼岸花的缝隙中,他的手指如同微尘一般,轻轻地探入了那红色的花朵之中。 他用力一撕,将那红色的怪物从内部瓦解。 随着那红色怪物的消散,它的身体化作了点点的红色微光,它们在空中飘舞,将昏暗的天地照亮。 那些微光如同星星点点,洒落在莫以尘的身上,为他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莫以尘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些微光消散在空气中,偶有几颗落在自己的手上,却并不能停留片刻,而是直接穿透指尖和骨心,飘向深渊。 莫以尘站在那里,仿佛是一个由无数微尘聚拢而成的存在。 他的身体在微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这样的身体使他法力无边,可以操控风的力量,可以召唤无形的鬼火,也可以与地狱潜行,御敌于千里之外。 然而,他的身体却时常会自内而外地瓦解,变得透明而无法触摸。 这种瓦解不痛也不痒,只是一种自然的现象,莫以尘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他知道这是他身体的一种特殊状态。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能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莫以尘站在那片盛开的彼岸花海中,花瓣如同雪花般零零散散地飘落下来,轻轻地覆盖在他的身上。 那些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气,轻轻地拂过莫以尘的脸颊,带来了一丝清凉。 然而,它们却无法填补莫以尘内心的空虚。 莫以尘闭上眼睛,感受着花瓣落在他身上的触感。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驱散内心的寂寞和孤独,但那些感觉却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跟随着他。 他微微张开双臂,任由那些花瓣飘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拥抱整个世界。 然而,那些花瓣却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指间滑落,无法抓住。 说实话,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伤感,毕竟他的心已经献祭给这无穷的天地,和无处不在的风融为一体了。 这时候,风澜被打破,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和花瓣齐舞,在浓稠的血色池沼里增添了些许光点和希望。 有希望,总是难得可贵的。 然后,一抹青色的身影在血海里沉浮,随之而来的温暖涌入自己的怀抱,就算不算什么高大上的,也不会轻易的撒开手。 何千缘的衣服湿漉漉的,除了汗水和血水,还有无意识滴落的几滴泪水,将所有的悲伤都融合,化解。 她微喘着,低声呢喃,“我……知道了,全都看到了”。 …… 幽灵们游荡着,它们的身影若隐若现,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 低语声和诡异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自脚底蔓延而上。 彼岸花海在幽灵的游荡中,慢慢地再度盛开,那些鲜红的花朵在月光下重生。 它们是幽灵们的灵魂,在夜空中摇曳生姿。 莫以尘抱着虚脱的何千缘,站在这片诡异的彼岸花海之中。 虚幻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一眼就能够看穿一切幻象和诡计。 突然,地面开始震动,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沸腾着,莫以尘立刻警觉起来,他知道,这是幽灵们的诡计。 “真的要和我玩吗?我现在可没有空,别挡道”。 只见幽灵们开始聚集,它们的身影变得更加清晰,手中拿着各种诡异的道具,好像要发动一场攻击。 莫以尘冷笑一声,他一脚踏碎了幽灵的诡计和把戏。 四散的幽鬼仓皇逃离,乖乖的,让出了通往地下的通道。 莫以尘抱着何千缘,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条通道。 越往深处走,里面的血腥味愈加浓烈,闻起来还是新鲜的感觉。 何千缘抿着苍白的嘴唇,说道,“就在里面,那个人”。 “不重要……只是你,脸色一直这么不好看,是不是这些年,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 她把脸埋在莫以尘的肩发里,避开了这个话题,自顾自的嘀咕着,“你快点走,别揪着我的小尾巴不放了,啰里吧嗦的……” “我怕我再不啰嗦,就来不及了”,莫以尘这样想着,并没有说话。 在地下世界的深处,血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沉睡的恶魔。 湖面泛着淡淡的红光,是新鲜血液的颜色,诡异而恐怖的感觉。 血湖中,绿色藤蔓缠绕着一个身影,那人的脸色苍白,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恐惧和绝望。 藤蔓的刺穿透了他的胸腹部,鲜血顺着藤蔓滴落进血池中,发出嘀嗒的声响。 那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嘲笑着无数次的无力挣扎。 他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呜咽着听不清楚,好像他的舌头被连根拔起,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人曾经是个肥硕的胖子,但现在却被长时间的血祭,榨得一点油水都不剩。 他的皮肤紧贴着骨头,仿佛一层薄薄的皮囊,上面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疤痕。 眼睛深陷在眼窝中,显得异常深邃和阴沉。 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和绝望。 四肢纤细得仿佛只剩下了骨头,手指尖细得像针一样,可以轻易地穿透任何物体。 肚子凹陷进去,仿佛一个空洞,里面空无一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一具干尸,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要不是何千缘和莫以尘早有心理准备,不然他们刚看到他的时候,也是会被深深震撼到的。 毕竟,在从小的记忆里,他都是憨态可掬的样子,胖乎乎的和蔼老人,就算他们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怨恨不能在心里长存,它会伤心损肺,但颇为美好的回忆是永远都不会被抹去的。 只因为它美好,并不是针对谁而定,至少一般人都是向往美好的。 不过,既然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不能因为你曾经美好就不承担责任。 干尸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不仅仅因为他的舌头被连根拔断了,而且里面发黄发黑的残破牙齿随着他嘴巴的一张一合,而微微颤抖着,话语间有点漏风。 口水和血液顺着牙缝滴落,那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回荡,仿佛是一首凄美的挽歌。 他的身体被绿色藤蔓紧紧地缠着,仿佛要将他融入到这片黑暗之中。 藤蔓的刺穿透了他的胸腹部,鲜血已经慢慢开始凝固,在腐败的衣服上形成了一片片暗红色的斑块。 心有不忍,也心存私欲。 如果记忆碎片的拼凑没有出错,那害了哥哥和仇沝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老人。 但记忆总是不完整的,断断续续,总是有些许的变数在其中作祟,她还是了解不到完整的过去。 她并不是执着于报复,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仇沝和哥哥分道扬镳,后来又发生的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何千缘脑海里忍不住的想象着,完颜耀此时的惨状,还参杂着他以前慈眉善目的教导自己的场景。 以及哥哥,对自己说的话——别被自己的情绪和欲望控制,想想自己究竟需要什么,要做什么。 当时她可能理解的并不透彻,但现在,她好像能理解一点了,或许这也是哥哥,选择放下仇恨的原因吧。 不管哥哥曾经经历过什么,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也是一道选择题,放下还是执着。 莫以尘能感受到她的矛盾,其实他自己也是一样的,还是有怨恨和不甘埋在心底,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 “千缘,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等他恢复一点神智再问吧,而且……你也伤的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嗯……装进归魂囊里吧,那里灵气充沛”。 归魂囊,也就是百里齐阳送的那个小荷包,虽然身形小巧玲珑的,但也是不俗的法器,几乎没有什么是它装不下的。 它的内部存在着许多独立空间,能单独存放不同的事物,就算没有什么威力,也是很好用的法宝了。 何千缘始终都埋着脸,不敢使劲去感受那个虚弱的气息,也同时在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混乱和矛盾。 为了不改变干尸存活的环境,莫以尘干脆把整根藤蔓都扯断,连带着一些血水收入囊中,微光过后,洞穴里的池水黯淡了许多,毕竟没有了新鲜的供体,腐败的臭味愈加冲鼻子。 但好在,莫以尘的风澜能屏蔽臭味,暂时能在里面呆住了,何况现在也不方便明目张胆的出去,刚才剧烈的天地扭曲一定会引起注意,还是先躲一躲,梳理一下这一路的思路再行动吧。 …… 何千缘一边解开外衣,一边倒吸凉气,还一边止不住的自嘲,“我也真是倒霉到家了,怎么到哪里都昏倒,再不走路腿都退化了,嘶……” “那你还贫嘴,留点力气走路吧,不然你都快粘我身上了”,莫以尘探查完附近的地形,以及洞穴里可能存在的东西,又折返了回来坐了下来。 莫以尘的脚步很轻,何千缘都没有感觉到,他就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穿着单衬内衣,毫不避讳的露出布满伤疤的上肩背,以及一道横跨锁骨和腰腹部的狰狞伤疤。 莫以尘起先出于本能的避开视线,却只是一瞥就看见了那道长长的疤痕,疤痕途径她心口的位置,很难想象那会是怎么的巨疼。 何千缘也不藏着掖着,平静的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帮我擦一下背上的血,我够不到……快点,你发什么呆啊?” 莫以尘接过纱布,侧着身轻轻擦拭已经凝固的血水,尽量语气平和的问道,“你心口那道伤口,缝合得歪歪扭扭的,是你自己缝的吧”。 何千缘高高的挽着裤腿,自己低头摆弄着腿上的刺伤,那是在燚洲的幽冥坊打杂工,做秘密任务的时候,几次不小心留下来的针刺伤疤。 她的皮肤很敏感,小小的针扎进去都会留下永久的伤痕印记,更别说其他部位的大型伤口了。 平时裹着清凉的纱衣,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现在将保护的外壳褪去,暴露出来的便是血肉模糊的身躯。 可惜的是,不管她怎么疼,就是死不了呢。 而伤口会不断的愈合,留下深深的痕迹和烙印,变成何千缘并不太喜欢的勋章,代表过去的苦难,以及荣誉的伤疤勋章。 她一边缠着纱布,一边轻声讲述着,“那五年,总不能一直睡觉啊,我必须查探清楚,哪怕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也好过什么都不清楚的状态”。 “所以,你就自己强行封住了的心脉,以降低时不时不受意识控制的情况的发生,以及……玉雪盏碎片的反噬,对吗?” “我就知道……你是知道的,被我诈出来了吧?” 何千缘盘着腿,得意洋洋的看向莫以尘,笑得小酒窝都出来了。 “啧,坐好别乱动,就你聪明行了吧……”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完善,他们的意识还不太稳定,而且不愿说出口是他们的自由和选择……” “可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些却恰恰也是关键……” “何况他们也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所以,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摸索”。 何千缘心里一直悬着的,存有疑惑和期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立刻来了精神。 紧接着问道,“那哥哥和吴释他们……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在密谋着什么?你知情多少?还有,哥哥他是怎么恢复意识的……” 何千缘滔滔不绝的提问着,莫以尘则皱皱眉,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询问道,“你怎么不关心关心,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有了哥哥就忘了别人,没良心……” 何千缘抿着嘴,凑近了一点,腆着脸问道,“你是别人吗?某些人都暗地里和哥哥统一战线了,还在这装傻充愣的欺负人,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莫以尘微微一怔,然后满身的血都挤到了耳尖,红彤彤的,故作镇定的咳嗽几声,“咳咳,正经点……有些情况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哥哥嘱咐的要保密,怕你为他们担心”。 她又凑近了一点,转身面对着莫以尘,不放弃的继续追问,“可是,你不就是两头都顾着吗?我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呗,就透露一点点,哥哥不会知道的”。 莫以尘倔强的摇摇头,坚持着,“不行,你的身体经不起过多的思虑,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个没得商量,我答应过……” 原来就是一次正经的谈话,莫以尘的表情十分认真和严肃,但面对何千缘这个狡猾的丫头,他有时候也会上当受骗,被戏耍于指尖。 何千缘突然坐起身,轻轻吻了一下莫以尘浅色的双唇,时间好像停止在了这一刻,不愿离开。 莫以尘眼中的沉稳,在这一吻下瞬间被击碎,他愣住了,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 他的心跳加速,脸上的红晕像是被点燃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然后腼腆地笑着,垂下眼眸,就算她看不到自己的紧张无措,也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喜悦。 他低下头,避开何千缘的眼眸,不敢与她对视。 那一抹笑容中,透露出一种青涩和纯真,和小时候一样,未曾变过。 何千缘能感受到他的吐息都错乱了,打趣着说,“你平时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害起羞来了?” “我才没有……” 莫以尘往后挪了挪手,寻找合适的支撑位置,突然摸到了地上的荷包,此时它正在不停的扭动着,应该是里面的东西恢复了活力。 何千缘朝莫以尘点点头,示意他打开,可是莫以尘却在打开的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说道,“不对,这人不是完颜耀”。 “什么?” 话音刚落,一只枯瘪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慢慢的,紧接着那一小摊烂肉和枯骨也钻了出来,恶臭扑鼻而来。 莫以尘又补充道,“这人的左手有六指,不是伪装的”。 之前没仔细看,没有发现这人的左手居然是六指,显然这并不是完颜耀的特征。 何千缘清晰的记得,完颜耀那一双短粗的肉手,是和普通人一样的。 那这人是谁呢? 完颜耀的气息又为何会在他的身上? 这是巧合,还是陷阱,亦或是一个障眼法? 这摊肉已经被藤蔓折磨的血肉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人,估计也很难在他的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一下子,仿佛又跌入了一个谜团。 本以为,只是没搞清楚谁会和完颜耀过不去,将他囚禁于此,结果却是,连人都认错了。 真是有够头疼的,一天天哪来的那么多仇人相见,分外多的眼红啊! 第213章 紫曼陀的春天 紫色的曼陀罗不仅是一种植物,更像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它似乎拥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能够在生与死之间划下一条界限。 曼陀罗的香气浓烈且迷幻,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其牵引。 紫曼陀的花瓣薄如蝉翼,边缘微微卷曲,宛如仙子的裙摆。 花瓣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小的绒毛,触感滑腻,仿佛抚摸着婴儿的脸颊。 紫色的花瓣从淡雅的浅紫逐渐过渡到深邃的紫罗兰色,是夜空中最深的一抹颜色,既神秘又诱人。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曼陀罗上,使得花朵的颜色更加鲜艳夺目。 在阳光的照耀下,曼陀罗的花瓣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如同镶嵌在绿叶中的宝石,熠熠生辉。 周围是茂密的荆棘丛,它们的枝条尖锐而坚韧,但在这个奇异的氛围中,行走在荆棘之上的人似乎并不感到痛苦,仿佛那些刺已经失去了它们的威力。 这片迷雾笼罩的森林深处,紫曼陀丛生,它们的花朵色彩艳丽,形状优雅,但同时也带着一丝诡异。 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不时地,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带来了曼陀罗花那特有的淡淡香气,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变得宁静而祥和。 突然,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低声吟唱。 声音时隐时现,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随着声音的接近,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重起来,让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声音听着,似乎是从城区里传出来的,因为沉吟之中夹杂着许多嘈杂的脚步声。 周围的树木在微微的晃动下摇曳不定,叶子沙沙作响,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低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土味,还隐隐夹杂着异物身上散发的野性气息,传递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脚步声像是鼓点般密集地响起,有时急促,有时缓慢,但始终没有停歇。 这些脚步声在森林中回荡,就像是一首无形的乐章,让人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 不过,至少找到了城区,能遇到会说话的家伙,不用再费力的搜寻腐烂的尸体,再把人家吵醒问东问西的。 这样容易被鄙视暂且不说,重要的是自己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容易一冲动就不小心把人家的,最后一丝魂魄都给打碎了。 一路走过来,真是什么白眼都受过了,好在现在深入密林找到了方向,总算是可以松口气,暂时理一理线索了。 何千缘拉着莫以尘的袖子,拨弄着擦边而过的枝条,乖巧的跟在后面。 其实,她也不太甘心跟在后面,但没办法她什么都看不见,一伸手往前,就很容易被凸出的尖刺给划破手指。 奈何她死性不改,偏要十根手指都被扎完了,才撇撇嘴,老实的待在了后面。 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手都被包裹了起来,可就这样子,她还是不太老实,一直探头探脑的想往前跑。 莫以尘走在前面,就算不回头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想耍什么花招。 他一边将拦路的荆棘踏倒在一旁,一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警告似的说道,“老实点,除非你想被裹成粽子,让我一直扛着你走路”。 何千缘鼓着嘴,举着双手抗议,“那你就把这两个蚕蛹给我解开,我感觉自己像个犯人一样,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走过的地方荆棘瘫倒在一旁,等他们走后,疾风劲草,将它们又恢复了原位,抬眼望去,几乎看不出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这是以防万一,毕竟你从来都没有老实过,除非你长出第六根手指能自己解开,否则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你的小蚕茧里吧”。 “只要第六根手指怎么够?怎么也要长到第七根吧,不对,而且还不能长在一只手上,不然还是解不开的……” 何千缘举起自己的双手,百无聊赖的摇晃着,和身旁的尖刺碰撞的时候,还会发出嚓嚓的声音。 她想着,也许再用力一点,就能把它划开了。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挤到莫以尘的身旁,高高举着自己的双手使劲晃了晃。 莫以尘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再抗议也无效,等出了这片密林再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猜那个六指会不会是后天异化长出来的,而它或许……就是借助完颜耀的血肉先萌芽,继而又移到了这个人的身上,再持续生长”。 莫以尘停住了脚步,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里闪过一点光亮。 然后认可的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并没有认错气息,只是这个人身上流着两个人的血,长着两副身躯……而且,似乎是那些藤蔓将血肉联系在一起的”。 何千缘理了理自己的碎发,继续说道,“就像是一个蚕蛹裹了两只虫子,而两只虫子长成了一只,只不过,其中一只单单贡献了一根手指,可是……” “可是,这一根手指却能持续供养彼岸花的生长,源源不断的为血池补充鲜血,这说明,它的主人定不简单,应该就是完颜耀的”。 莫以尘说完,何千缘打了个哆嗦,放下了手,咬着嘴唇说,“看来,已经有人提前行动了,而且还挺残忍的”。 莫以尘默默地摇摇头,拉着她的手腕继续前进,低声说道,“如果我们小时候的记忆是真实的,那就不能排除,他还在别的时间和地方做过一样的事,自然也就可能与其他人结仇,不论做错了什么迟早有一天要偿还的”。 “只是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隐情,不知道我们来不来得及知晓……如果我们真的知道了,又该怎么选择呢?别人要复仇,我们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去管束”。 何千缘有些失神,莫名的开始担心未来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死的时间长了,就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了。 说白了,也许她还是本能的心里没有安全感,才会想东想西,到处瞎担心。 莫以尘低眸浅笑着,及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不是管束别人的选择,我们只是不希望美好的东西太早的消失而已,这也是我们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那我们自然要敢于坚持,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热爱的希望……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吧?以前可是你开导我的,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何千缘揉揉头,开玩笑似的说道,“可能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吧,以前总是没头没脑的随便安慰别人,其实,我连自己都安慰不好,可能就是简单的傻吧”。 莫以尘看了看她的手,确定不流血了,慢慢的开始给她拆蚕茧,接着说,“可是,你的简单和无意安慰很有效,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 “好吧,就当你夸我好了……对了,走出这片森林是不是就要到城区了,就是之前我从小猴子那里得知的,叫什么……紫蔓城?” 何千缘微微皱着眉,像是有心事。 莫以尘抬眸看向远方,视线穿过丛林,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点了点头,继续拆蚕茧,“快了,如果小猴子没记错,那里应该就是叶宿清的地盘,哎,你做什么?不拆了吗?” 听见莫以尘肯定的话语,何千缘突然缩回了手,紧接着又把两只手放在一起,狠狠地相互摩擦了一下。 怒气冲冲的说,“不拆了,留着揍她!不问出点什么,都对不起我这一路为了她受的伤”。 莫以尘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好心提醒道,“记得下手轻点,她也许知道点什么,先套话再出气”。 “可是我觉得一边出气一边问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真的很欠揍”,何千缘挥了挥拳头。 莫以尘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嗯,也不是不行,都依你”。 “……我开玩笑,你当真了啊?” …… 城市的天际线被高耸入云的大树所占据,它们的树冠在云端交织,形成了一片紫色的海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洒在街道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街道两旁,各种商铺和摊位排列得密密麻麻,它们的招牌在风中摇曳,发出悦耳的声音。 街道上人头攒动,人们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他们的交谈声、笑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嘈杂声。 成帮结队的鬼怪在街头巷尾自由漫步,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威武雄壮,有的娇小可爱,它们的出现让这个城市更加充满奇幻的氛围。 交易市场更是热闹非凡,各种珍稀的物品琳琅满目,从珍贵的矿石到神秘的法器,从罕见的草药到奇特的异兽,应有尽有。 商人们热情洋溢地向顾客推销着自己的商品,他们的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市场语言。 商铺和街道上,都挂着刺着一朵紫色花的旗子,当它们迎风飘扬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感觉紫色的曼陀花要开放一般,或许下一秒就会喷洒出迷香让生灵们陶醉。 曼陀罗花在城市中随处可见,它们或生长在路边,或点缀在庭院之中,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让人沉醉其中。 这些曼陀罗的花瓣颜色从淡紫到深紫不等,形状优雅而独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迷离的气息,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一切。 街道上的行人身着紫色的服饰,一颦一笑,都显得神秘而优雅。 这或许,就是紫色的独特韵味。 在这个城市中,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微风轻轻吹过,带来曼陀罗花的香气,只感到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远处的空中小岛若隐若现,仿佛是守护这座城市的神灵,也有可能是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恶魔。 无论如何,现在能维持住一种平和的氛围,还是要珍惜的。 何千缘披着斗篷,用围在自己脖子上的披风前襟捂住鼻子,小声的在莫以尘耳边嘀咕,“一闻就知道是她的风格,恨不得把花堆满街道,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正常,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走到哪里都会留下一股味道,呛鼻子不说,还张牙舞爪的,生怕别人看不见她”,莫以尘将领子围起来,遮住自己的面容,也有点被熏得睁不开眼。 “她这是病,不出头就难受……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家庭的原因吧,不出点头都可能被当成透明人,她过得也挺辛苦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想做什么?” 何千缘揉揉眼睛,黯淡了几分,嘴上的话语开始温和忧郁起来。 莫以尘侧身看着她,眼眸慢慢含起了温柔的笑意,“我知道,你总是能明白,也能够释然的,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真心的开心就好”。 何千缘挑挑眉,捂着嘴说,“谁说我不计较了?打完她消气了再说!” “好……看他们的装束,远远不止昪洲和其周围本来的居民,倒像是八方会面,来势汹汹”。 莫以尘扫视一周,形形色色的鬼怪和人类,以及混杂在其中的幽魂,都十分有序的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很是祥和的样子。 但隐约还是可以感应到,暗藏在地下的波澜,紫曼陀也在伺机生长,将城市里的一切都团团包围,吞噬着让其变成自己的养料。 何千缘沉思着,挽起莫以尘的胳膊,探出鼻子嗅了嗅。 拥有敏锐嗅觉的坏处就是,只要闻到奇怪或者熟悉的味道,反应都比较大,在外人面前像是疯子一样。 这时候很不巧的是,偏偏一股熟悉的味道,就飘到了自己面前,不可能不反应强烈了。 何千缘立刻推着莫以尘,拐进了一个巷子,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前面有情况。 莫以尘当然相信她的嗅觉,不过他更加注意后方黑漆漆的巷子,因为暗处总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观望着。 何千缘缩着脖子,试探性的伸出头去看,只见自己眼前的黑暗突然闪出一片紫色的影子,晃晃悠悠的,应该是一群东西在移动。 而且它的体格还在不停的生长,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吱嘎吱嘎的声音像是抬着轿子,上面载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传统的古典美人,她们的美丽,如同古典诗词中描绘的那般,婉约而深邃。 她们的形象,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抹亮色,让人难以忘怀。 五官精致如画,眉如新月,眼似秋波,唇若樱桃,面似桃花。 肌肤白皙如雪,透着淡淡的红晕,宛如清晨的朝霞,娇艳而动人。 在何千缘的印象里,或者说,在她现有的见识里,叶宿清就是典型的古典美人形象。 如梦似幻,紫色长纱裙轻盈飘逸,仿佛仙子下凡。 裙上曼陀花绣工精细,粉紫色花瓣在微光下熠熠生辉,宛如点点繁星,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高贵。 她斜倚轿子,姿态优雅,一头青丝如瀑般垂落,轻轻拂过精致的脸庞。 闭着双眼,仿佛在倾听远方的天籁,手中紧握着那条紫色纱带,纱带在她指尖轻轻舞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缠绕着她纤细的手指,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因她的存在,而变得清新宜人,微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春天。 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被她的美丽所吸引。 他们低声议论,赞叹不已,却又不敢轻易打扰。 她就像一个神秘的谜团,让人既想接近,又害怕打破这份宁静。 不过,也可能是深知这个美人胚子的危险,都不敢轻易的靠近,说不定,她要是正巧心情不好,一挥手把你勒死了,谁又能怎么样呢? 毕竟,整座城池现在都是她的,还长得这么美,估计没有几个人敢惹她。 …… 不过,万人丛中总有莽夫,而这个莽夫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身穿紫色布衣的小士官,跟在轿子的旁边,殷勤的贴的很近卖力的扇着扇子。 “小姐,今天天气闷热的很,怎么亲自出来了?小的给您扇扇风!” 正值花季,春天的温柔渐渐长满了枝头,温度也开始温热起来,走上一段路就会出一身的薄汗。 叶宿清坐在轿子上,眼睛都懒得睁开,懒洋洋的问道,“别说废话,事情办的怎么样?” 士官连忙点点头,说道,“已经差人去办了,长老说了,只待时机成熟就成功了!” 叶宿清敲着座椅,指尖划过轻舞的薄薄纱体,淡淡的闷哼一声,就不再询问下去了。 人群纷纷避让,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回荡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些什么。 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怕叶宿清,不过何千缘可懒得理她的臭架子。 何千缘鬼鬼祟祟的甩出一根银针,想要扎中轿夫——几只膀大腰圆的木河马(肉厚皮实,嘴大吓人,虽然腿短了点,但是稳当),搞点小混乱出来。 何千缘闻到木河马嘴里的臭气时,也有点纳闷,叶宿清为什么会选这些皮厚的大家伙当坐骑,难道是因为皮厚抗揍吗? 银针朝着木河马的短腿飞去,果不其然,噔的一声,被弹飞了回来,果真皮糙肉厚的。 细微的响声引起剧烈的反应,队伍开始躁动起来,轻舞第一时间锁定了危险的来源,像紧绷的箭一样,嗖的飞了出去。 叶宿清微微眯开眼,丝毫没有心情去了解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反正她并不在意,自己更不会轻易的被偷袭,因为轻舞的灵性已经足够应对突发的小情况了。 不出意外的话,一会轻舞就会绑着那个小偷小摸的家伙来到自己面前,然后被自己当街斩杀,再给自己的威严竖起一面旗。 尽管之前,已经有很多没脑子的人这么干了,旗子也已经足够维持自己想要的状态,杀不杀的都一样。 可是,轻舞好一会都没有动静,又过了一会才轻飘飘的飞回来,轻轻扬扬的,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叶宿清微微蹙起了眉头,玫色的眼眸亮了亮。 这时候,突然人群里跳出一个人来,直直的挡在队伍的面前,喊道,“站住!打劫!” 叶宿清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低着头一愣,然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嘴角开始上扬起了一个弧度,但很快被自己强行压制住了。 她慢慢抬起头,眼角暗自藏着一滴泪花,看向眼前人。 这一刻,曼陀花开,满天飞舞这紫色的花瓣,它们也知道,春天真的来了。 第214章 星河欲转,后生缘 在这喧嚣的街头,一处紫色的荆棘丛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荆棘丛中,一株青蓝色的小草悄然生长。 叶片晶莹剔透,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与周围的紫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清新隽永。 在那个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阳光、空气、街道、人群,一切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只有那株青蓝色的小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周围的喧嚣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微微的草木清香,以及若隐若现的紧张汗味。 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开始侧目围观,虽然不敢多说什么风凉话,但心中的好奇还是驱使着他们不怕死似的往前挤着。 一个牛头马脸的鬼怪,撇着厚厚的嘴唇,和旁边的小声议论,“这家伙是不是有点毛病,找死呢?” “何止是找死,还可能被吊起来打上几天几夜,生不如死,你忘了上次那个不小心撞到轿子的倒霉蛋了吗?” “哎哎,还有上上次,直接头都给勒断了,血崩的满街都是,啧啧……” “小姐的脾气是人尽皆知的,这人还敢拦轿子,看来今天又要清洗街道上的残肢烂血了”。 …… 人群熙熙攘攘,倒是街道上安静的恐怖,木河马们有些躁动不安,不停的轻轻扭动着自己的粗脖子。 轿子上的叶宿清不耐烦的一拍手,轿子的压力瞬间变重了好几倍,压的它们气都喘不开了。 士官眼看不太妙,赶紧清清嗓子,高声叫嚣道,“前面的那个赶紧让开,什么打劫?你莫不是眼瞎,看不到面前这位尊贵的小姐是谁吗?还不快滚开!” 眼瞎这个词,何千缘倒是不太敏感,毕竟是事实嘛。 可是,何千缘有点意外的是,叶宿清的反应居然那么强烈,她瞥了士官一眼,下一秒,轻舞直接沿着他的脖子而上,将整颗头都给包裹了起来。 士官被裹成了粽子,挣扎一会便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着,蹬脚,撕扯,然后慢慢咽了气。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何千缘则皱着眉头,有点莫名的伤感和别扭。 就算叶宿清可能和自己不站一队,何千缘也很不希望她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以前的她就算再傲娇,也不会轻易的拿别人的性命玩闹立威。 现在,她真的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很心痛,很无奈。 叶宿清收回恶狠狠的目光,回过头的时候,眼神变得和善起来。 “姑娘别见怪,手下人嘴里不干净,我已经清理干净了,你刚才说打劫,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叶宿清微微笑着,看向何千缘。 众人见状是一颤,肩膀一耸一耸的,被吓了一身冷汗。 何千缘也不客气,上前走了几步,指着叶宿清说,“我要你”。 众人又是一惊,终于憋不住大呼小叫起来,生怕旁边的人听不见一样。 “真是活见鬼了!” “嘿,你不就是鬼吗?再说了,什么鬼也见不着这么血腥的场面吧?” “我感觉,自己已经脱落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还有寒毛?怎么长出来的?” “嘘!” …… 叶宿清盯着何千缘良久,眼神里看不出情绪,身旁的人都揪着心,突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家的心反而感觉紧张了起来。 “好啊,那你来我府上坐坐吧,管饱,怎么样?” 何千缘感觉到莫以尘就在附近,便努着嘴点头答应了,说道,“先说好,是你请我去的,我可不付钱,还有你要下来陪我走着去”。 叶宿清笑着摇摇头,一拂袖,踩着厚墩墩的河马走了下来。 长纱裙拖在了地上,粘上了些许草屑和灰尘,让她此刻显得不再那么仙气飘飘,不近人情了。 叶宿清走到何千缘身旁,指了指前面,说,“走吧,我们一起”。 何千缘没有抬头看她,只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和她并肩而行。 两个人慢悠悠的沉默而行,后方的队伍是摸不着东西南北,只能挠挠头跟在后面。 莫以尘倚靠在巷口,看到何千缘成功的打入内部,确定叶宿清并不会为难她,也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那一份力了。 他望着何千缘的背影轻笑一声,然后立刻冷着脸看向巷子里,那个已经被自己打成猪头的猴面人。 猴面人此时红肿着眼睛,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蹲坐在角落里哀声求饶,“少侠,您行行好,放过我这条小命吧!我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莫以尘抱着胳膊,微微仰着下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王者视角,步步紧逼。 “什么都不知道啊?看来刚才下手轻了点,没把你直接打死,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莫以尘轻轻一踏脚,尘土飞溅,像是弩箭一般的刺进猴面人的腿肚子上,一时间千疮百孔。 猴面人红着眼,嘴巴撕裂似的张开大叫着,抱着自己的腿在地上打滚。 可惜风都和他作对,将他的呼救声牢牢的锁在这一片小空间里,哭爹喊娘都没有丝毫用处。 微尘在身体里肆意横行,撞得经脉和骨骼都剧烈的颤抖着,几乎要把这副血肉之躯给拆散架了。 莫以尘并不担心猴面人会就此丧命,毕竟他之前就经常被他们骚扰,对于他们的身体机能还是很了解的。 皮糙肉厚,脸皮更厚,就和他们的老大山魈一样,没什么本事就算了,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到处找自己麻烦。 要不是莫以尘懒得搭理,换做别人的话早就弄死他们,做成猴子羹了。 这就是所谓的,无知者无畏,无能者犯贱的道理吗? 等猴面人打滚打累了,莫以尘一挥手,微尘又猛得从他的身体里窜出来,连带着绿色的血液也飞溅了出来。 猴面人瞪红着眼睛,张着嘴巴,却疼的无声叫喊,只是抱着自己已经瘫软的双腿,哆嗦着。 他疼的有些发蒙,眯着眼仰望着模糊的身影,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是大约五年前,巨星岛的原岛主被穷奇一击毙命,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其进一步的分尸,可以说是几乎丝毫不费力的,就将那人面兽身的家伙碾得粉碎。 随之,他的名声在岛上以及岛外相传甚远,不仅将岛上原来居住的鬼怪妖魔收入囊中,还被许多慕名而来的逃荒人类拥护为王,坐实了最具势力的岛主身份。 尽管穷奇残暴,且听起来就没什么道德感,但起码他厉害啊,跟在他身后当个做饭的老妈子都是好的,至少能护着自己。 巨星岛上的管理人员不多,几乎都是按实力挑选排列的,这就意味着其他人都是可以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除了按时进贡,夹着尾巴做人,也是挺自由自在的。 乱世之下能活着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所谓的仁义道德,正邪之分呢? 在有脑子的人看来,为了并没有什么实际说服力的正义,而丢掉自己的生命和实现梦想的机会,那就是头一号的大傻蛋。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更何况,跟着穷奇也还是不错的! 猴面人清晰的记得,穷奇成为岛主的几个月后,岛上妖魔鬼怪熙熙攘攘的,他也是其中之一,慕名而来投奔大佬的。 各种各样的鬼怪都有,张牙舞爪的,怒目圆睁的,长翅膀的,就像是大自然把所有可以结合的因素都结合了一遍,形成了形形色色的生灵。 这其中,却又有更加特别的,无脸怪墨晖就是最具代表的,而且一出现就颇受穷奇的青睐,因为他能以一当百,还话少安静,好像只知道要做事,对几乎所有人都爱搭不理的。 但是这样的行为,一般都会被认为是故意装酷,傲慢无礼自然也就会惹得别人不满,特别是墨晖的地位直线上升,几乎就是一魔之下,万鬼之上。 被排挤下神坛的,自然就会心生嫉妒和恨意,而猴面人的小老大山魈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最没本事,最猴急跳墙的那一个。 山魈上次逃跑后,回去就神神叨叨的念叨着,什么他一定是墨晖之类的,还神经发作似的乱砸东西,乱砸猴子。 猴面人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夹着尾巴来给山魈监视那个少年,谁让猴面人的能力就是能隐身,他不去谁去呢? 没想到,还没隐身三秒钟,就被提溜起来打成了猪头。 猴面人从这次血的教训里,也开始相信山魈的判断了,这个像鬼魂一般难以捉摸的少年,可能就是失踪已久的墨晖。 而和他同行的那个女孩,肯定也不会简单。 只可惜,猴面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剩几口气爬回去,告知山魈这一发现,因为他的腿已经疼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眼前一片模糊,猴面人好像看见少年俯身蹲了下来,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然后一股强烈的吸力将自己的意识撕裂,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 山魈的猴子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植被,它们覆盖了整个岛屿,仿佛是一块绿色的翡翠漂浮在蔚蓝的海面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绿叶的清新气息。 岛上的小猴子们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它们或在树上嬉戏跳跃,或在地上翻滚打闹,发出欢快的叫声。 毛发浓密柔软,眼睛炯炯有神,还悠闲地坐在树枝上,啃着美味的水果,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浴。 除了猴子之外,岛上好像就再没有别的,能自由活动的生灵了。 岛上的地形也十分丰富多样。 有陡峭的悬崖峭壁,有蜿蜒曲折的小路,还有清澈见底的小溪。 小溪边,绿树成荫,水草摇曳,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小鱼在水中穿梭嬉戏。 在岛的中心地带,有一片开阔的草地,这里是猴子们聚会的场所。 每当傍晚时分,猴子们都会聚集在这里,互相梳理毛发,享受着宁静的夜晚。 整个岛屿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仿佛是一个自然的乐园,但那是在山魈不在,且不会发脾气的时候才会发生的。 今天很倒霉,山魈正坐在自己搭建的猴子王座上,翘着二郎腿,享受着小猴子们的伺候和服务。 小猴子们忙碌地穿梭在树木之间,它们手中拿着各种果实,小心翼翼地递给冒牌的大王。 山魈坐在王座中,接受着小猴子们的献礼,它的眼神负能量爆棚,让小猴子们感到极度的恐惧。 除了献果之外,小猴子们还不情不愿的,为大王表演各种节目。 它们有的跳舞,有的唱歌,有的玩杂技,它们的表演精彩纷呈,却并没有人敢鼓掌叫好。 在表演的间隙,还不懂事的小猴子们会偷偷的互相追逐嬉戏,动作灵活多变且小心。 只是这样的小动作就惹得山魈恼怒,一下把嘴里的果子砸到了小猴子的身上,果子碎了,安静却愈加的凝固。 沉寂过后,收拾完残局又继续忙碌着,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大家似乎都习惯了。 也许,接下来山魈的每一句抱怨,小猴子们都能一模一样的说出来。 山魈吐掉果子,骂道,“一群光吃不干活的废物,还不赶紧给我动起来!” 果不其然,就是这一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紧接着,山魈挠了挠脑袋上的虱子,又问道,“派出去的那个透明人还没回来?死哪里去了,再不回来就再派人去,顺便找找那废物的尸体,别走漏风声了”。 “大王,他回来了!” 一声叫喊从猴堆里传出来,然后几只矮脚猴拖着猴面人跑了进来,他的腿拖在地上,像是多余的尾巴一样被颠的上下摇摆。 山魈闷哼一声,又歪在了王座上,冷嘲热讽的问道,“怎么?被打断腿了还好意思滚回来吗?你要是什么都没给我带回来,一会就把你丢到旧陆去,等着被那群大家伙分食殆尽吧!” 山魈指的是现在旧陆上的异兽,它们不知何原因,体型生长的过度高大粗壮,就像是从远古时代而来的巨型怪物,霸占着旧陆的大片天地,弱小者便只能屈身于小小的仙岛之上,未来还充满着未知和可怕的变数。 其实说实话,在自然演化和浩瀚宇宙的面前,一切生灵都是弱小的。 这个征兆,也许就是自然而然的变化,和宇宙平衡的必然趋势。 未来的到来也许只是在下一瞬间,灵魂和精神的轮转,应该就是在忘川银河里不断的游荡,每一次的生亡都依照着特定的变数,和前世后生的相互影响。 也就是说,古往今来,未来可期,都是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 灵魂穿越星河万里,随机的落在一个时空,带来独属于每一份灵魂的特殊波澜壮阔。 很可能现在的每一点变数,都会导致巨大的变化,导致时空的扭转,将灵魂摆渡到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轮回不止。 …… 紫色的优雅庭院,宛如一幅梦幻般的画卷,缓缓展开。 庭院的四周,高大的石墙环绕,仿佛是一道道坚固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石墙之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走进庭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盛开的曼陀罗花海。这些曼陀罗花朵色彩斑斓,从深邃的紫罗兰色到浅浅的薰衣草色,再到雪白如玉的纯白色,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 曼陀罗的花瓣细长而柔软,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迷香,这种香气沁人心脾,仿佛能够穿透人的心灵,让人沉醉其中。 在庭院的中心,有一座精致的亭子。 亭子的四角翘起,犹如展翅欲飞的凤凰。 亭子的檐下挂着风铃,微风吹过,铃声悠扬。 亭子旁边,有一张石桌和几把石凳,它们摆放得错落有致,是为来访的客人准备的休息场所。 石桌上摆放着精美的茶具,茶水在壶中冒着热气,散发出淡淡的花茶香,与周围的花香相互交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香气。 在庭院的一侧,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小径两旁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 这些花卉争奇斗艳,它们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陶醉无法自拔。 小径的尽头,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流水潺潺的瀑布,瀑布的水声清脆悦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茶香,这里,是一个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一个让人忘却烦恼、沉醉于自然之美的地方。 何千缘从来都不知道,叶宿清居然也喜欢这样的环境,可能在叶宿清的内心深处还是向往自由的,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住处弄成这样。 她最爱紫色,是因为母亲最喜欢,她喜欢曼陀罗是因为母亲生前最爱,她渴望自由,因为,母亲从来没有拥有过。 叶宿清或许也反抗过,不想当扎在花盆里的娇嫩花朵,不想和母亲一样,被束缚双脚囚禁一生。 虽然晚了点,但何千缘还是为她高兴的,只是她以后又想做什么呢? 何千缘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叶宿清的母亲,难道她是想借助什么力量,来复活母亲吗? 这是她的自由和选择,但是她母亲的情况不一样,至少和何千缘自己不一样,何千缘是在生死之间异化成鬼,才没有就此灵魂消散。 而她母亲早就去世多年,尸骨都已经成灰,灵魂也已乱转,想要把魂魄拽回这个时空谈何容易。 更可能的情况是,强行逆转宇宙规律,必定会遭受天谴和苦难。 何千缘纠结着,是帮她,还是阻止。 可是当初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自己也是不听劝阻的一意孤行,何千缘知道叶宿清和自己一样倔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也知道那种实现不了心愿的焦灼和无助,叶宿清要是不试一试就放弃的话,就不是她了。 何千缘想,如果不会伤害到别人,又为何不能尝试一下呢? 这个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一定的对错,关键看自己怎么选择,会不会勇敢的迈出这一步,敢为人先,敢于挑战不可能。 何千缘追逐的一直都是真实,而不是什么对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能帮就帮,当然,前提是不能做什么昧良心的事。 良心这个东西,疼起来真的能要命的。 踱步到庭院里,手下都被遣散去准备宴席,只剩叶宿清带着何千缘闲逛着。 何千缘走了一路腿酸,抱怨道,“我说大小姐,能不能歇一会别转了,我腿疼”。 “你怎么还是这么懒?能有多累,比起逛街差太多了好不好?喏,那有凳子”,叶宿清修正了一下院子里的花朵,顺手指了指旁边的石桌。 何千缘立刻窜过去,一下瘫在了上面,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大腿。 拿起一杯茶就一饮而尽,随即深深叹了口气,像是绝后逢生,一下活过来了一样。 叶宿清看她做作的样子,忍俊不禁的笑了,“少喝点,别撑到肚子,还给你准备了大餐呢”。 叶宿清理理自己的长纱裙,端坐在石凳上,伸手去斟茶,却无意间将自己白嫩无瑕的玉手,和何千缘疤痕累累的指尖对比到了一起。 一时间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自责。 何千缘察觉到她的凝视,搓了搓手上的刺伤,转移了话题,“你家还挺清新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这样的风格?” 叶宿清收回目光,淡淡的说,“谈不上自己有多喜欢,只是母亲生前钟爱而已,脑袋一热就这样装扮了……你鼻子还真灵,一闻就闻出来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 叶宿清小心翼翼的话语,应该是询问何千缘现在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见了,可能她还在为自己的做法而自责。 何千缘的两只眼睛是不一样的颜色,左眼血红,右眼青蓝,但都是雾蒙蒙的,看不见太多的光亮。 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出来,她是盲的。 何千缘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不重要,反正都瞎习惯了,又不影响吃饭”。 叶宿清攥紧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沉默过后,叶宿清抢先问道,“你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有人和你一起?” “你应该都知道吧,还拐弯抹角的问什么,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何千缘趴在桌子上,用指尖轻轻划过桌子上面。 “那好,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之前在珑洲干掉我一半人手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和你一伙的?” 叶宿清的语气明显冷淡起来,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 何千缘摊摊手,说道,“那不还给你留了一半吗?你着什么急啊,和问犯人一样”。 叶宿清冷笑一声,“一半?那还真是谢谢你们了!你知道我为了能站稳脚跟需要多少人手吗?还真是大言不惭!” 何千缘也急了,一拍桌子,坐直身子瞪着叶宿清,“大言不惭?那也比你强,好歹我们没有伤害无辜的人,珑洲的先不算,就说在昪洲你敢承认吗?” 叶宿清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低声说道,“哼,与你无关!无论我杀谁你都管不着!” 两个人都清楚,这次见面不可能平平淡淡的,早晚要吵一顿才行。 何千缘一咬牙,狡辩道,“谁在意你了?要不是受人之托,我才懒得管你那么多呢!” 何千缘甩出袖子里的信封,丢给了叶宿清,然后气鼓鼓的盯着她。 叶宿清看见信封上那个熟悉的字体,紧紧闭上眼睛,随手就毁掉了它,在努力回避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定。 何千缘也不阻止,碎屑飘起的时候,在两人之间弥散,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叶宿清侧脸不去看何千缘的眼睛,好一会冷静下来后,她率先开口,“先不争了,吃饭吧,你不是饿了吗?” 何千缘没有立刻回答,低着头像是在下定决心要问什么,然后抬起头看着叶宿清玫色的眼睛。 严肃的问道,“你,是不是和完颜耀有什么私仇?” 叶宿清没有惊讶,当然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指尖缠绕的轻舞,暗自发呆。 “我要是说没有,其实,自己都不太信……” …… 猴子岛上此刻热闹非凡,不,应该是喧闹非凡,因为猴面人马上就要被丢到旧陆去,成为巨兽的甜点了。 只因为他还处于昏迷状态,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山魈便没有耐心等待他苏醒,直接下令把他丢下去喂异兽,顺便还省了点自己的口粮。 小猴子们虽然于心不忍,但没有办法,反抗不了山魈的命令,便一齐去到了岛屿的最边缘地带。 悬崖之上,一棵巨大的桃树矗立在那里,树干粗壮而有力,枝叶繁茂,遮蔽了天空,使得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悬崖远远地伸出岛屿之外,悬挂在深渊之上,下面黑不见底,阴森恐怖。 深渊中传来阵阵冷风,夹杂着潮湿和腐朽的气息,令人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不时地,从深渊中传来巨兽的嘶吼声,那声音震耳欲聋。 那是一种低沉而浑厚的声音,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诅咒,难免不寒而栗。 被丢下去的话,真的很容易被巨兽当成甜点给生吞了。 那深渊中的生物,无疑是凶猛而残忍的,它们是没有灵魂的空躯壳,只知道饿和吃。 有着锋利的牙齿和利爪,一旦捕捉到猎物,就会毫不犹豫地撕咬起来,将猎物生吞活剥。 因此,这棵巨大的桃树,不仅是生灵的一方供养,更是临近死亡的一处节点。 如果从这里丢下去什么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异常的动静,比如,像某篇缺失单单一个字的文章,永远都是不完整的。 小小的变数,总会引起巨大的反响,这是有迹可寻的真理。 猴面人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桃枝上,悬在深渊的正上方,像是一面旗子随风无力的飘动着。 猴子们聚拢在一起,眼看着同伴即将逝世,也只能默默看着,哀悼着。 随着绳子被山魈一根一根的隔断,周围呜咽的风声都开始静止,仿佛时间都定格在这一瞬间。 在这场表演开始之前,远处的一个人影时时注视着这边,幽蓝色的眼眸之中闪过一点光芒,一封信被风吹拂着飘到他的手上。 打开信,上面只写着一个字,轮。 墨蓝色的背影微微颤抖着,将信封燃烧殆尽,随即回身望向一个方向,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时机到了……” 在猴面人像一只烂掉的鱼一样,被山魈一脚踹飞出去的时候,他软绵绵的坠向深渊。 深渊之中,突然伸出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身影庞大得令人无法想象,几乎是一座移动的山脉,它的出现让整个岛屿都为之颤抖。 那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几乎能把天上的云彩吞噬掉。 它的嘴巴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那光芒冷冽而刺眼,让人不敢直视。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扭转了。 从巨兽的口中开始,一切都像尘埃微粒一般,慢慢消散。 那些曾经存在的事物,无论是生物还是物体,都在那股强大的力量面前化为虚无。 它们被风卷起,随着巨兽的咆哮声,飘散在空中,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也开始坍缩,被那股力量撕裂开来。 它从四面八方开始塌陷,如同破碎的镜子,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些光芒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周围的一切都吸入其中。 远处的星河也开始模糊起来,它们像是被一层雾笼罩住了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璀璨。 那些星辰点点亮的光芒,在那一刻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正在被吞噬。 最终,当一切都消散殆尽时,只剩下了流淌不息的银河还在。 它静静地流淌着,仿佛在继续着下一场时间的旅程。 那银河璀璨而神秘,它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深渊,也照亮了未知的前路漫漫人生路。 在这一刻,所有的生命都陷入了沉默和敬畏之中。 在时空扭曲的时候,所有的灵魂都在银河里摆渡着,向着另一个世界潜行。 什么感觉都没有,却又好像什么都已然了解透彻,这个世界慢慢远行,将数以百计的灵魂送到下一重天地之间,继续着生命和宇宙星河的奇迹。 …… 咚咚咚的敲门声,轻轻响起,在耳鸣之中预示着意识的重建。 “嘿,病人232号醒醒,该吃药了”。 女孩迷茫的睁开眼,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和断断续续的蜘蛛网,日常发着呆。 侧脸看去,扎满自己胳膊的输液管密密麻麻,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护士拉开窗帘,一束耀眼的光照射进来,在地上拖起长长的影子,盖在女孩的白被子上,虚虚晃晃。 女孩提起手来遮光,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系着一条丝带,青蓝如许,泛着迷人的光泽。 将自己的意识,完全的从睡梦中拉了回来,再度融入这个空间之旅。 后生缘,那就是写在它上面的字,是用针缝上去的。 第215章 明空花重开 今年,是公元2232年,闰年。 秋意渐浓,虚海市中学的校园,沐浴在一片金黄的光辉之中,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金风送爽,轻轻吹过,带走了夏日的燥热,留下了秋的清凉与宁静。 明空花开得正红艳艳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陶醉其中。 晨间,朗朗的读书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鸟儿的歌唱和风声的低语。 整个校园充满了清新的气息,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希望和活力。 这里的希望和活力,不仅是来自于同学们对未来的憧憬,更是全人类对于自己未知命运的期许。 虚海市是一座城市,也是一艘承载着希望的巨轮,它孤零零的漂浮在一片死寂之中,像是海洋上独行的浪子。 虚海市的周围皆是黑暗,与其他岛屿上的城市,也只是碰运气似的偶尔能接触一次,大多数时候各个城市都是独自在黑暗之海里航行,躲避着天灾和异害,以及进行着漫长的成长之路。 当然,科技的进步也让人类的交流,更加便捷和密切起来。 这里的天灾和异害都是挺模糊的概念,现代人类是不太能理解的,因为人类已经好几千年没有经历过大的浩劫了。 千年的航行之中只有断断续续的小规模争斗,那也只是人类内部的波动,还没有出现人类以外的其他危害出现。 现代人类知道的是,自己身处一颗叫地球的星球之上,位于银河系的一个角落里,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星系在宇宙中遨游。 而从远古时代的某一时期开始,地球的表层就开始脱落,随之而来的是溢满表层的团团黑气,深不见底,到如今也不可预测。 脱落的表层有的留在了黑气之中,成为流浪的帆船;有的则因为未知的原因漂浮在半空中,成为人类不可涉及的神秘领域;还有的则石沉大海,没入永远的黑暗,沉睡了千年之久。 也是从那个阶段开始,人类的文明就断了,什么有关那时候的记载都没有,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记忆存在过一样。 就像是,一场虚虚假假的梦境,一时间化作泡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可以自由航行的岛屿,已经被人类占据并充分开发,成为全体人类和万千生物的家园,这些岛屿被称为“浮沉之轮”。 近些年来,人类的科技发展突飞猛进,已经开始尝试利用高科技探索黑气之下的世界,企图将沉下去的“暗岛”利用起来,扩展人类的生存空间。 下洋探索只是一个方面,人类更加感兴趣的是悬在半空中的仙岛,它们似乎被什么磁场保护着,人类的火箭根本靠近不了,之前几十年的努力都没有丝毫作用,对于仙岛人类一直是丝毫都不了解。 而这些仙岛似乎也在限制着人类探索宇宙的路途,它们像相互交错的吸铁石,将人类的探索器牢牢的拴在太阳系内,几乎很难飞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从人类发射第一颗火箭飞上天空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到如今已经努力了将近三百年的时间,科技在不断的进步,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仙岛这一层束缚。 地球已经被黑气团团包围,人类迟早要走出太阳系,去寻找新的家园,所以登上仙岛就是人类目前最迫切的任务。 有了统一的目标,人类内部所有的分歧便可暂时放下,一心一意的为人类和地球文明的未来努力。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人类也不愿意放弃地球母亲,最好能将黑气一扫而光,尽快让地球恢复原本的模样。 既然愿景很美好,自然人类就要更加的努力,青年一代也要更加高要求高标准的培养。 各司其职,发挥每个人的优势,这不是为了个人是荣辱,而是全人类的未来。 …… 这些话几乎天天,都在城市的广播里播放着,人们劳作的同时也沸腾着心血,憧憬着未来。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些话感冒,因为光明之下总有黑暗的角落,这是无法彻底抹去的。 就像人类,表面上的众志成城背后,总也会有诡计和奸猾,总也会有贪念和臆想,这是人性也是灵魂念想的外显。 灵魂和精神念想这些东西,可以共鸣,可以研读,但就是不可能彻底的掌控。 这也不是说,身处黑暗,无心关心光明的人就是自私自利,就是错误的。 世间没有对错,人类的所谓对错只是人类的标准,各个灵魂是独立的,他们有自己的选择又有什么问题呢? 他们在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同时,不太关心别的,也没有拖累人类的步伐,只是单纯的想为自己而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他们没有无所事事,没有枉费自己的生命。 迷茫也好,笃定也罢,不做昧良心的事便也足够了。 …… 整个虚海市只有一所高中,自然幼儿园,小学和大学都是唯一的,这样可以保证孩子们得到相等的教育资源,最大化的发现和培养每个人的优势。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孩子数量很少,把所有学校的人都加在一起也就只有不到一百人而已。 全世界都是一样的,总人口少,孩子也少,大概是因为成人忙于工作,没有精力养孩子。 虽然数量少,但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各个行业的工作者都是擅长这项工作的,不会是特长不对口,浪费天赋的。 不过,长处过长,其他的也就会相应更短一点,毕竟时间投入不一样,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但这样的教育模式,显然要比之前那种追求面面完美,各种知识技能一股脑的塞进脑子里要强得多。 发挥长处才能以最高的效率递进人类的科技水平,而不是培养出各项指标都差不多,但又没有什么特长的平庸人,白白浪费时间和天资。 而且,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干劲自然也会更加高涨,这是人类现在最需要的状态。 不过,这种振奋的精气头最好还是放在比较安全的地方上,比如不要搞什么恐怖袭击之类的。 一个月前,虚海市的一栋普通居民楼,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导弹炸的粉碎,十五层楼整个被炸成了一个空壳,刚巧正值晚饭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家,当然也几乎无人生还。 这场突发事件的发生,让人类又损失了总人数,和几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孩子,不过据统计,还好存活下来一个。 女孩当时不知什么原因,从家里出来到了楼下,坐在距离事发中心较远的长椅上,只是被冲击波震飞了出去,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市政府还是安排女孩住进了特护病房,二十四小时监测她的生命体征。 经过一个月的看护,女孩已经完全好了,便出院回家了。 不过,不是回自己的家,而是市政府安排的特殊人群单身房,一栋独立的小屋子,就像是蒲公英的一颗小种子。 现在的科技已经足够发达,建起容纳量很高的房屋早已不是问题,类似蒲公英这样一座高高的地基上,可以容纳许多独立小房间的建筑比比皆是。 人类已经最大限度的节省地面的空间,以便搭建航天和航海事业基地,用来探索和开发未知的领域,拓展生存活动空间。 人们的出行都是使用很便利的工具,一辆便携式脚踏车就已经装备着飞行模式,能利用声光电能量短途悬浮移动,大大节省了路途上的时间。 但想要飞越黑雾迷障,或者穿过仙岛的保护罩,还是根本做不到的,火箭都会被奇怪的磁场波动干扰,然后像是失重一般的坠向深渊,更别提这种小巧玲珑的小绵羊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近地面活动吧。 好在电磁通讯设施还是能正常使用的,即使偶尔受到影响,也不会对平时的生活造成困扰。 女孩被安排进一个高档小区,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失去家人,或者被专门送进来的在读学生,算是全世界统一认定的各个市级学生区,这里的防护措施也是最好的,学生们在这里很安全,而且学校就在附近。 女孩被安排在哪里,其实她也不在意,毕竟她的父母,不对,应该是养父母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资源。 她本就一无所有,还在意什么居所呢? …… 女孩有记忆起就住在福利院,然后大概十岁的时候被一家人收养,再后来就突然又成了孤儿。 女孩的养父母也不是不能生育,事实上他们有一个儿子,比女孩小两岁。 他们收养女孩,估计就是为了世界联合组织发布的一项号召指令,“凡是家庭之中养育孩子的,可以领取由世界联合组织提供的抚养费,和特殊照顾权限,例如可以破格减轻成人的工作负担,以照顾孩子的成长……” 这项号召还是挺有诱惑力的,但大部分成年人似乎更加注重自身的发展,不太愿意牺牲自己的天赋去养育孩子。 只有少部分的人会愿意生养孩子,减少工作多带带孩子,这是正常的现象,毕竟经过几百年的科技发展,人类逐渐的向往星辰大海,而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更加趋向发展自身,而不是为了延续后代,而养育后代。 何况现在,地球的情况悬而未知,生活在恐惧之中,怎么还会愿意让自己的后代降生,和自己一起饱受恐惧的折磨呢? 也许,先靠自己的努力将现状变好一点,再考虑人类的繁衍问题,应该就是现代许多人们的想法。 这也就导致全世界的青少年人数,几近达到有历史以来的最低值,所以各市政府都十分关注每一个青少年,人类的未来也许就在他们的身上。 养父母为了能少做点工作,更多时间的陪伴自己的儿子,才选择再收养一个,来增加不用工作的时间。 其实,他们不是坏,可能就是有一点自私,不过这种自私也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 毕竟他们只是出于动物的父爱母爱本能,没有为难女孩,也从来不会亏待女孩的吃穿住行,只是情感上的陪伴和交流太过少了而已。 不过,女孩也并不在意,在家里就像个透明人,忙活着自己的事,也从来不会抱怨什么。 对于她来说,住在哪里好像都一样,自己都没太有交流的欲望,唯一的不同,也只是和谁住在一起的区别罢了。 养父母一家很和睦,就是不太能让外人融进去,于是女孩一般习惯性的会在吃饭的时候独自出去转转,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自己再回去吃自己的那一份,也免得双方都尴尬了。 没想到,就这样的疏离感,救了女孩一命。 养父母的亲戚家在得知消息后,争先恐后的前来争抢政府的抚恤金,而女孩作为法律上的继承人自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恨不得天天到医院骚扰她。 女孩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他们家的人,为了不再被打扰,便主动放弃了继承权,喧嚣才渐渐停止。 她依旧是独身一人,搬新家入新学,都是自己一个人。 这年,女孩刚刚十五岁,正好升入高中,也就是虚海市唯一的那所高中。 正值九月开学季,空气里弥漫着朝气蓬勃的气息,将少年们的热血沸腾着。 女孩被班主任带入一个班级,里面只有十几个人,都是新鲜的面孔,不是以前那些一起上过学的同学。 世界联合组织为了最大化的激发孩子们的潜能,充分利用各个城市的设施和教学资源,有这样一条规定,只要是恰好漂浮到一起产生接触的城市,就相互交换高中生及以上的学生,轮换教育资源,进行特色的教学任务。 这样既能保证教育资源,不会单一的浪费在一个阵地上,还能让学生们领略不同文化和环境的风貌,提升自身的能力和见识。 每次接触都是随机的,因此每次交换过来的学生都是未知的,充满了惊喜感。 不过既然是随机的,那也就意味着你可能很久都回不到自己的家乡,一直在别的城市间流浪。 但是,有同乡的同学一直陪着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糟。 学生们也相信,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以及自然规律的不断探究,终有一天他们可以不用和家人天各一方,也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为人类作出贡献。 浮沉之轮之间的接触,一般都发生在二月和八月份左右,正好落在学生的开学季,也方便了学生们的交流学习机会的实现。 每当城市的边缘地带产生连绵不绝的气浪时,市政府就知道要准备对接工作了,除了交换各自的科研成果,还有学生们的学习和居住问题。 忙忙碌碌的八月过后,新鲜的科研进度,新鲜的自然探索进程,依旧街道上新鲜的少年面孔,一切都是那么清新。 女孩戴着恢复视力的量子眼镜,站在围成一个圆的教室前面,冷淡淡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同学们。 女孩并没有赶上交换的时机,她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这件大事就已经过去了,浮沉岛已然离去,她就只好留在自己的城市里,参加学习培训任务。 对于女孩,其实也无所谓,反正她无心认识任何人,就算换个队伍跟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连相处了那么久的同乡同学她都不认识几个,还怕在这里交到朋友吗? 虽然科技发展迅速,但各城市还是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原本的环境样貌,在自然和科技之间寻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现代建筑建在近地面的空中,而原本的地形地貌则保存在城市之下,互不影响又彼此依存。 而且在白天有相应的时间,城市和原本的自然地貌相互轮换位置,城市会像海市蜃楼一般留下虚影,露出下层的古迹,将清新的空气释放出来。 科技使得城市和自然可以交相融合,互不干扰,成为空间里能够自由组合的虚实影像。 而虚海市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湖泽密布,河畔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的树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 古色古香的建筑依水而建,白墙黑瓦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窗棂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透出岁月的沧桑。 小桥横卧在河面上,桥身由青石砌成,岁月在上面刻满了痕迹。 桥上的石阶被晨露打湿,显得滑溜溜的。 桥下,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鱼儿在水中自由游弋,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小鸭子在水面嬉戏。 如果不是长年生活在这里,还真的会误以为自己穿越回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而不是生活在2232年的现代人类。 也许宇宙的奥秘就在其中,人类在空间里寻找自然生灵和科技电波的统合,创造一个奇迹的世界。 …… 班主任一身干练的古典职业装,盘着的头发上戴着一根发簪,面色红润有气质,身材凹凸有致,说不上多么是什么超级大美女,但长得就很端庄大气,看上去就是典型的班主任形象。 “在座的同学们都是从外地过来的,彼此之间都熟悉,但肯定不太认识本地人的你,何同学要不要介绍一下自己?” 女孩只是摘掉眼镜,冷冷的说道,“何千缘,没了”。 班主任毕竟是见多不怪了,没有过于惊讶,仍旧是颇为严肃的点点头,安排女孩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 教室很大人又少,悄悄话的声音就会被放大,几乎所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 “哎,你看见了吗?她是异瞳啊!一红一蓝!” “我不瞎,能不能闭嘴!” 褐色头发的男孩趴在桌子上,凑到留着栗色长发的女孩耳边,激动的嘀咕道。 “徐啸杰,你是有什么意见吗?要不站起来说吧!” 班主任抱着胳膊,扬扬眉毛,语气有些训斥的意味。 男孩赶紧摆摆手,朗笑一声,就坐正了身子不再说话。 教室里的悉索声,在班主任的拍手动作下,慢慢停止了。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始宣布这学期的学习流程,“为了让学生们充分发挥自己的喜好,这学期安排的是统一课程,也就是大家学的都是一样的,涉及人类文明的各个层面……” “高中之前你们上的都是理论课,相信大家已经基本了解透彻了,如今需要的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发挥出你们各自的优势……” “这学期的统一课程结束后,任由你们选择自己喜欢和擅长的方向,专攻一门或者几门技术,当然到了学期末,老师们也会为大家提一些专业的建议,以便大家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以及校长和市长的电波骚扰下,很快从指尖溜走了。 午饭时间很充足,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的自由时间,学校里有食堂,校外也有自助便利店,何千缘就出了校门,到便利店买了几颗棒棒糖。 这家未来科技感便利店的外观设计简洁现代,采用大面积的玻璃幕墙,既保证了室内的采光,又赋予了建筑一种通透感。 店面的颜色以冷色调为主,如银灰色、深蓝或黑色,搭配led屏幕和霓虹灯,营造出一种科幻未来的氛围。 进入店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开放式的食品制作区,这里配备了自动化的烹饪机器人,能够快速制作出各种健康美味的餐食,如沙拉、寿司、烘焙食品等。 顾客可以通过触摸屏下单,选择自己喜欢的食材和口味,然后机器人会自动完成烹饪过程。 店内的商品陈列也极具未来感,采用智能货架系统,每个商品都有rfid标签,顾客拿起商品后,货架上方的显示屏会自动显示商品信息、价格以及推荐搭配。 此外,货架还具备温度控制功能,确保易腐商品始终保持最佳保鲜状态。 结账区使用了无人支付系统,顾客只需将商品放在扫描区域,系统会自动识别并结算金额。 支付方式支持移动支付、生物识别支付等多种方式,确保交易的安全与便捷。 此外,店内还设有独立衣帽间,顾客可以在这里整理仪容,算是一个贴心的设计。 现在的时代,就连手机之类的东西都已经不再需要,只要是你本人去触摸,并且自主操作,智能系统就能自动锁定你的身份,在你个人的资产库里扣除相应的费用。 方便,安全和科技梦幻合二为一,这就是现代的生活,需要人做的就只是动脑子控制系统,并不断的提升自己的能力,不成为社会的无用人。 望着玻璃窗外不断变换的虚实场景,何千缘的眼眸之中有着一丝迷茫,她咬住一颗棒棒糖并托着腮发呆。 玻璃窗也在虚虚实实的变幻着,偶尔会从外面的水乡河道里飘出一股清香,将口腔之中的甜腻味冲淡一点。 明空花又开了,何千缘也迎来新的生活,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哥哥。 自己时常梦到的片段,又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自己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何千缘再次摘掉眼镜,两只眼睛还有点模糊,这是脑震荡后的暂时性失明。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可能是因为何千缘的眼睛天生就有点问题,瞳膜异色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趴在桌子上,还在发呆。 便利店里,小机器人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它们的形状各异,有的像小绵羊,有的像小型坦克,每一款都充满了创意和趣味。 这些小机器人在店内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有的负责清洁地面,它们在地板上来回穿梭,像小松鼠一样敏捷;有的则负责整理货架,它们将商品按照分类整齐地摆放,确保顾客能够轻松找到自己需要的商品。 当这些小机器人工作时,它们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的像是机械运转的声音,有的则像小动物的叫声。 这些声音虽然有些嘈杂,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这些小机器人真的成了店内的一份子。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小机器人的金属外壳闪闪发光,与店内的高科技装饰相得益彰。 它们的身影在光影的交错中穿梭,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桌面上移动的小羊机器人,踩着一块布正在擦拭桌面,移动到何千缘手边的时候,礼貌的说道,“请移走您的手,不然我等级低无法直接越过,谢谢配合!” 何千缘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先是挪开手,然后默默地盯着它认真却略显滑稽的动作,眼眸里开始浮现一点笑意,那是她这一个月来第一次笑。 人类就是奇怪的动物,即使长时间的处于一种压抑的情绪下,只要一见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就会立刻改变心情。 这种改变无关其他的事物,只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而已,虽然是片刻且短暂的。 这时候,便利店的电波门铃又响了起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买了一瓶普通乌龙茶,顺势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上,拧开了手里的瓶子,发出清脆的气流声,即使是2232年也还是有这样的塑料瓶存在,自然是因为实用,还可以当成能量供体提取能量,一举多得。 何千缘无心关注别人,只是垂眉在眼前的朦胧之中,和已经完成工作的小绵羊玩了起来。 她拿起棒棒糖,插满小机器人身上的螺丝孔,看起来就像是几百年前那种棒棒糖摆架,很怀旧的造型。 只不过,现在眼前这一只会动,还会说话而已。 说起怀旧,虚海市高中还真的是很怀旧,学生们的校服就是那种肥肥大大的蓝白样式,和书籍里记载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当然,这是平时在校学习的装扮,出了校门面对外界还是要顾点面子的,学生们还配有一套正式的装扮,材质和装配都是最好的。 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茶香,以及甜甜的糖果味,当然还有锦上添花的阳光明媚的气息。 还有小机器人叫嚣着,要何千缘把棒棒糖取下去的声音,“危险警报,请顾客自重,不要随便调戏店内正式员工!警报!” 在这软绵绵的叫喊声中,混杂了一声轻笑,他静静地坐在一旁,含着甘苦的茶水,只是淡淡的抿嘴笑着。 然后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本卷起的书,摊开翻阅起来。 过了一会,棒棒糖被拔掉了,电子时钟也开始蹦蹦跳跳的报起了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整,距离下班还有五个小时,加油呦!” 何千缘把棒棒糖塞进校服的口袋里,戴上眼镜,走向门口。 突然,她注意到门口的桌面上遗留了一本书,很陈旧的样子,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一样。 书页微微泛着红色,页角都有点褶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抬头看向远处,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还没有走太远,似乎只要是想追就一定能追上去。 但何千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反正谁丢了东西会自己回来找的,这个时代几乎没有找不到的东西。 走出门,正巧轮到小河桥出现在面前,何千缘便走了上去,踏着时光倒流的路途,前往未来。 第216章 创伤性的恍惚 秋日的晨曦,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洒落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宁静的早晨,被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打破,那声音,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悠悠地飘荡在空气中。 秋天的清晨悠悠的传出朗朗读书声,但却是从念校规开始的,从开学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停止,这比上理论课还要无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氛围和无奈的丧气。 徐啸杰挠着自己的鸡窝头,睡眼惺忪的瘫在桌子上,呆呆的盯着虚拟屏幕上的校规词讼。 “好困=_=,怎么虚海市高中上课上这么早啊?我还没睡够呢……” “九点还早?能不能理理你的头发,班主任应该快来了,小心她让你跪着上课!” 栗色长发的女孩摆弄着自己脖子上的丝巾,还一边瞟着屏幕上的文字,悠闲地说道。 徐啸杰听了这话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托着腮心不在焉的看着屏幕,嘀咕着说道,“本学期的考核标准为,找到自己能热爱一生的事物,并能遵从自己的一套法则,发展出自己的特色……宿清,这校规都是老生常谈的了,干嘛还浪费能源搬来给我们看啊?还不如出去走走,长长见识来的实惠”。 “再老生常谈的问题,你也记不住,你怎么废话这么多,还出去长见识,我还不知道你,又是想偷溜出去玩了吧?” 叶宿清白了徐啸杰一眼,继续理着丝巾,眉眼间有点怪怪的,像是有心事似的。 徐啸杰则咧着嘴,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伸头探了探门口确认没人,又凑到了叶宿清耳旁。 小声说道,“话说到这了,走吧!出去逛逛啊!你不是嫌这里的空气太湿,皮肤总是黏糊糊的吗?我陪你逛街去”。 这里的逛街也自然是升级的了,都是自动贩卖的,挑一个小机器人帮你打包就好,还能提供上门送件服务。 叶宿清左右看了看,发现同学们都迷迷糊糊的发着呆,反正自己也挺无聊的,便故意清嗓咳嗽一声。 说道,“咳咳,我有点不舒服,徐啸杰你陪我去医务室看看吧!” 叶宿清使使眼色,徐啸杰便配合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装模作样的扶着叶宿清的肩膀,压制住自己脚尖的欢快,一起溜出了门。 一路上利用特殊的科技手环,便可以轻松的干扰监控设备,不过,这是徐啸杰偷偷带进来的,他把手环藏在了自己的一堆脏袜子里,靠隐藏功能躲过探测器,又利用汗味逃过了有点洁癖的教导主任的法眼。 叶宿清嫌弃的捏着鼻子,跟在徐啸杰的身后,蹑手蹑脚的翻出了校门。 徐啸杰就像是出笼的雀鸟,一下子蹦的老高,拽着叶宿清就踩上了一辆悬浮车,迎着江南水乡秋季的微拂,朝暂时没有烦恼的方向驶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班主任富有节奏感的高跟鞋声,就在教室里响了起来。 只是此时,班主任的高跟鞋不太开心,都快和地面擦出火来了。 她瞪着教室里的三个空位子,捏着手里的簪子,猛得一下扎在了桌面上,穿了过去…… 看得其他同学一愣一愣的,然后默默地低着头挨训,表情相当无辜。 “无法无天,要是落我手心里,有你们好看的!其他人照常上课,我有事出去一趟……” 要是在她的鞋跟上装一个喷气发动机,相信,她还可以跑得更快一点,不过,光是她自身的能力就已经令人望洋兴叹了。 一睁眼的功夫,教室里就没影了。 祈祷他们抗揍一点,不会被簪子直接戳穿,被高跟鞋踩破鼻子。 等等,怎么是三张空桌子呢? 哦,何千缘也没及时来上课,她人呢? …… 江南水乡的清晨,或者说,是现在虚海市的清晨,仿佛是被一层薄雾轻纱覆盖的梦境。 天边,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蜿蜒的小河上,河水波光粼粼,镶嵌了无数颗璀璨的宝石。 河边,柳树轻轻摇曳,它们的枝条在晨风中翩翩起舞,在向过往的船只致意。 树叶上还挂着露珠,它们晶莹剔透,闪烁着晨光,宛如一串串珍珠。 小路上,早起的村民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或挑着担子,准备前往集市;或牵着牛,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他们的脚步匆匆,却又不失从容,早已习惯了这宁静而美好的清晨。 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那是家家户户开始做饭的信号。 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吸一口,品味那家的味道。 水面上,偶尔有几只小船划过,船夫轻轻摇着橹,船儿在水面上缓缓前行。 船上的人们或是悠闲地品着茶,或是低声交谈,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变得明媚起来。 江南水乡的清晨,也在这温暖的阳光中,逐渐苏醒过来,展现出它独特的韵味和魅力。 当然,这只是虚拟映像投影在晨光中的画面,真实的好像就是真的,应该是虚海市为了怀念,和铭记以前的生活吧! 而且,在这样舒适的虚像里醒来,总比看着那些被保护起来的文物化景观,要好得多吧。 文物化景观,顾名思义就是被特殊划分保护起来的自然景观,它们被人类保存在独立的区域里,那里生长着原有的动植物,但不允许人类擅自进入。 算是对地球原有地貌的一种特定采样,以便将其永久的保存下去,以防后世人类都没有机会亲眼看一看。 大自然的风貌很美好,但独独缺少一点人类的烟火气息,这是人类独有的东西,只是这一点便足以更加珍贵它们。 人类只要不产生利益冲突,不相互干扰,还是很温顺,很美好的物种的。 也许,还是可以是最温顺的。 何千缘住在薄公英球形房的顶层,看到的虚拟景色也是最好的,她常常隔着玻璃伸出手想去触摸。 这当然是妄想,但她好像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到指尖碰到凉凉的玻璃才游神似的缩回手。 赖一会床,虚拟报时小鸟开始叫了起来,“八点整,距离放学还有九个小时,要忍住啊!” 何千缘坐起来揉揉眼睛,迷糊的说道,“谢谢你啊,我一直期待着放学呢……等等,我的眼镜呢?” 在床头摸索一番,戴上眼镜的那一刻,眼前终于清晰了一点,这时候窗外已经变回了城市街道的样子,忙忙碌碌的一天开始了。 洗漱整理完,啃完一块干巴的面包和冰冻的牛奶砖(懒得解冻,还能提神),便懒洋洋的滑下了楼梯,准备去上无聊的课。 一路上平平淡淡,反正时间充足,何千缘便步行去学校,旁边的行人匆匆忙忙,她却不急不慌。 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塞着一只耳机,悠闲的走在街道和水乡交错的时空裂缝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梦幻感。 比起躺在医院的时候,现在好像多了一些生命的气息在心间萦绕,淡淡的,绵绵的,转瞬间便又消散而去。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微弱的跳动,好像从小时候开始,她的心跳就比一般人要弱一点,检查过许多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心脏机能退化,血糖浓度低于平均值,不能经受过大的刺激。 所以,何千缘身上经常揣着棒棒糖,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哪天突然晕在哪里了,好歹能自救一下。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也不想多担忧什么死亡的事情,在记忆里她总是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很多回了,便也不再害怕死亡的到来。 导弹突袭后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何千缘甚至都没有一点难过的感觉,即使除了她自己,养父母一家已经化作幽魂离开了这个世界。 或许,她真的很难对别人产生感情,流在她心里的血是冷淡的,是习惯性的疏离。 有时候含在嘴里的棒棒糖,都是没有味道的,那好像只是维持生命体征的一个东西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何千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冷漠,她猜,可能是因为梦魇的影响。 也可能,这冷漠的自己就是自己,而梦境里的那个支离破碎的泡影也是自己。 只是身处的时空和境况不同,每个独特的灵魂都表现出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状态,在努力适应这新的时空造境。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经历某些巨大影响后,完全变了一种性格和情绪变化,看起来就是人格分裂的症状,但其实还是同一个人,骨子里的灵魂潮汐涌动着的还是同频。 这种改变可能是对自我的保护,可以是对外界的警惕,和一种应世的伪装。 如果灵魂真的可以轮回,那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在脑海里闪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这或许不是我们自己的臆想症犯了,而是真实在另一个时空发生过的。 而我们每个灵魂,就是不断轮回在各个时空之间的浪子,意识潮汐里承载着我们断断续续的真实记忆,然后再进入新的轮转。 生生不息间,却还是那些灵魂,只是它们成长了,变得复杂和烦恼起来,都变成了不像自己的样子。 若真是如此,那还挺好的,说不定哪天还能体验一下变成小草的感觉。 而轮换到现在,便要认真的过好眼前的日子,将只属于自己的宇宙记忆藏在心底,等待下一场轮回。 可能,生灵万千都是如此的,毕竟我们谁都无法真正读取别人的记忆碎片,这是每个灵魂的秘密,应该相互尊重。 …… 何千缘漫步着,在脑海里思索着,她想,如果这种可能就是真实的,那自己也不必想太多了。 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梦魇,拥有自己的前世空间记忆,和眼下怎么生活的想法。 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遇见前世的老熟人,也根本想不起来他的样子或者他说的话,记忆碎片拼接细水年华,都是无声无息的状态,浏览脑海里的记忆就像摘掉高度数的眼镜,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来到新的时空,不知以前没完成的事会不会在这里延续,像是在宇宙空间里连了一根线,前后勾连起来,连成完整的一个故事,属于灵魂的故事。 再大胆一些的猜测下去,那婴儿时期的记忆会不会就是前世几千年的汇总,然后在人类产生这一世新的记忆时,自动将原本的记忆打碎,清空一切。 不然,我们为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 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何千缘摇摇头,不再想这些虚虚晃晃的东西,将目光从自己的脚尖移向了前方的路。 她突然停住了,呆立在那里久久没动静,好像石化了一般。 眼前一块巨大的虚闪招牌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还是记忆里的熟悉样子,“虚海市福利院”。 这是何千缘长大的地方,是结识哥哥林炫的地方,也是哥哥病危,最后突然离世的地方。 离开这么多年,何千缘一直不敢回到这里,刻意的避开后山上的墓场。 这个时代的墓场,不是埋在土里的,是单独的水晶棺椁安葬在玄洞里,那里气温极低能保存尸身。 但可惜也只是保存,科技就算再发达,也不太可能让精神丧失的尸身恢复成原本的活人,毕竟科技是物质层面的,而精神是意识层面,虚无缥缈的。 意识这个东西,是科技抓不到的。 世界虽然可用土地面积少,但还是为少数的逝者安排了独间的玄洞,毕竟总人口少,现在的医疗又发达,只有很少一部分的人去世,也占不了多大的空间。 何千缘在福利院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几乎忘记了自己要赶去上课这回事,就站在那里,任由身旁的街道和水田交换轮转,也没有丝毫要离开或者走进去的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纠结,还是单纯的不想走路,也许只是想静静地站着看一看,就行了。 但心间隐隐的刺疼感,迫使她迈开脚,迷迷糊糊的朝哥哥的玄洞走去,自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有种不顾一切想要冲过去的冲动。 急切的脚步声后,是一片寂静,然后何千缘低垂着头平稳的走了出来,回到了街道上,没有目的的往前走着。 走出没几步,突然她开始摇摇晃晃的稳不住自己,腿一软倒了下来。 这种意外的情况也不必太担心,会有巡逻的医务机器人巡逻,运气好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并送医。 但好像不需要了,不远处的大型商场里跑过来两个人影,简单的叫醒无果后,背着何千缘就往市医院跑。 当太阳西斜的时候,已经接近放学时间,班主任办公室里却还有三个学生没走,排排站在一起,像是犯错的孩子正在被家长教训。 班主任抱着肩膀,瞪着三个人有火也不想发了,毕竟何千缘这个倒霉蛋磕到了头,还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而另外两个,就算有立功表现,日后还是会再算账的。 徐啸杰敏锐的看出班主任已经灭火消气了,便嬉皮笑脸的说,“老班,您别上火,我们这偷溜出去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这不是仗义出手相救……同僚了吗……” 叶宿清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两个人便又低着头,开始当背景板了。 班主任又瞟了他俩一眼,才叹口气问何千缘,“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何千缘手里拿着摔裂的眼镜,淡淡的点点头,又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没事,谢谢老师……和两位同学”。 徐啸杰故作潇洒的摆摆手,然后指着何千缘手里的眼镜问道,“你这应该不能用了,自己回去肯定不方便,要不我们放学一起走吧!” 叶宿清立刻get到了徐啸杰的意思,再当一回好人送受伤的同学回家,然后顺便逃离班主任的魔爪。 连连点头附和,“对啊,我们都是住一个小区的,来往密切一点日后也更方便嘛!” 就算知道他们的小心思,班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等明天再发泄了。 便将簪子戴回头上,扬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路上小心,何千缘你在家休息几天再上课,不急”。 何千缘只来及点点头,便被徐啸杰和叶宿清左右架起,拖出了学校大门。 三人驾驶着一辆长板悬车,在黄昏的街道上迅速前行,何千缘坐在最前面,挨着徐啸杰的怀里。 风吹过的时候,她微卷的头发会扫过徐啸杰的下巴,徐啸杰却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反而觉得很熟悉。 而坐在后排的叶宿清,似乎也在想着什么,揪着徐啸杰的校服短袖,一语不发。 徐啸杰还是改不了在熟人面前嘴贫的毛病,走到一半就憋不住了,又开启絮絮叨叨的模式了。 “哎,同学,医生说了你这是什么,什么创后意识恍惚症,不能用脑过度,还有……你低血糖要多吃点,你这瘦的我一只胳膊都能抱动你……” 何千缘漫不经心的回应一句话,便又沉默了下去,“嗯……谢谢……” 徐啸杰满不在意的耸耸肩,甩甩头发,又想说什么,“啊,那个……” 叶宿清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不耐烦的说道,“好好开你的车吧!废话真多,没看见人家不舒服不想理你吗?” “……哦⊙?⊙!” 第217章 看护?我又不是犯人…… 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还是决定出门走走。 凌晨四点的城市,仿佛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却又尚未完全苏醒。 街道空旷,只有少数几辆车穿梭其间,它们的灯光在寂静的道路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光轨,随后又迅速消失在远方。 路灯依旧亮着,但光芒已经不如深夜时那般刺眼,而是变得柔和而朦胧,仿佛是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城市之上。 这些灯光在寂静的街道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给人一种神秘而静谧的感觉。 公园里,晨练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活动。 他们的呼吸在清晨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一阵轻柔的风声。 动作缓慢而有力,在与这个清晨的世界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商店的橱窗里还亮着灯,但店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些商品静静地摆放在货架上,以及一些沉睡的机械小朋友。 这些灯光在清晨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明亮,是在向过往的行人展示着它们的存在吗? 远处,一些高楼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它们的窗户反射着微弱的灯光,仿佛是一群沉睡的巨人,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整个城市在这个时刻都显得异常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的车辆声打破这份宁静。 但很快,这些声音又被吞没在晨雾之中,仿佛从未发生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天际开始泛起鱼鳞般的曙光,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街头的灯光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初升的太阳带来的温暖光芒。 城市开始慢慢苏醒,新的一天的故事也在这里悄然展开,就算不一定是好的故事,也一定会进行下去的。 何千缘在公园里呆坐到福利院开门,就去询问哥哥的棺椁,为什么是空的。 她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哥哥只是换了个地方睡觉,并没有离她太远。 但很可惜,福利院的前台工作机器人用标准的口音,很郑重的告诉她,“是失窃,有人盗走了数具尸身,警局已经立案调查,请家属回去等消息……因为您当时正在住院治疗,不方便了解这悲痛的消息,所以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您……” 何千缘搭在前台上的手,微微抖动一下,然后默默地缩了回去。 低着眼眸说道,“有消息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谢谢……” 然后在机器人的热情欢送下,何千缘落寞的走出了福利院,又在公园里坐了下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晨的公园,微风轻拂,带来了一丝丝凉意,它像是大自然的温柔唤醒,轻轻地拂过脸颊,想要带走一夜间的疲倦和沉闷。 这风,它不急不躁,就像是时间的细语,低声诉说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它穿过树梢,带动了树叶的低语,仿佛是大自然的乐章,奏响了清晨的序曲。 掠过湖面,激起了涟漪,那些波纹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像是无数颗散落的星辰。 在这微风中,可以闻到泥土的清新气息,那是大地在一夜的休息后散发出的自然芬芳。 也可以嗅到花香,那是公园里的花朵在晨露的滋润下,绽放出的甜美香气。 还有一点青石瓦砾,和城市独有的喧闹气息。 这些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清晨的风,它还带着一丝丝凉,让人清醒,让人精神焕发。 在这风中,可以感受到时间的流转,可以感受到生命的脉动,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和美丽。 当清晨的风轻轻拂过面庞,它带来的不仅仅是温度的变化,更是一种心境的转换。 它像是大自然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你的脸颊,能感觉到风在你的头发间穿梭,带来了清新的气息,那是早晨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花草的香味,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仿佛能吸进整个早晨的清新和宁静。 风在你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丝凉意,张开双臂,任由风穿梭在你的指间,能感受到风的力量和自由。 所以,吹着风的感觉,是清新的,是宁静的,是充满希望的。 但好像,风来的不太是时候,何千缘根本无心享受什么微风拂面疗法,她心里的乱是暂时靠外界也影响不了的。 只能自己独自消化,就算咽的是刀子,也没有办法。 …… 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会不会吸引震动频率相似的灵魂,并且灵魂还会钻进这人的身体里,进而继续影响她的心情。 这个问题显然有点超自然,但在这个时空里,说不定就是真实的。 如果我们暂时搁置科学实证的要求,而是从一种更为开放和包容的视角来探讨这个问题,那么确实可以构建出一种理论框架,来允许超自然现象的存在和解释。 灵魂的存在,假设灵魂是超越物质世界的实体,它们拥有自己的意识和情感,并且能够以某种方式与物质世界相互作用。 在这种设定下,灵魂不再受限于物理法则,而是遵循一套不同的原则和规律。 情绪的能量,进一步假设人的情绪状态不仅仅是心理现象,而是与灵魂的能量状态紧密相关。 当一个人处于强烈的情绪状态时,这种情绪可能会产生强烈的能量波动,这种波动可以穿透物质界限,影响周围的灵魂。 共振与吸引,在这种理论框架下,可以设想灵魂之间存在着类似物理学中共振现象的相互作用。 当两个灵魂的能量振动频率相似时,它们可能会产生共振,这种共振可以导致灵魂之间的吸引,使得它们相互靠近甚至融合。 灵魂的影响,如果灵魂能够“钻进”人的身体,那么这种行为可能是一种能量层面的渗透或者是灵魂的一种表达方式。 在这种情况下,灵魂的特性和状态可能会直接影响宿主的心理状态,导致情绪的变化。 个体体验的多样性,由于每个人的灵魂特质和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灵魂之间的互动和影响可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个体体验,这些体验可能会被描述为直觉、灵感、情感波动等。 在这个假设性的预设中,超自然现象不仅是可能的,而且是日常生活中不断发生的事情。 那这样的话,要是走在街上看见一个垂头丧气的人,也不要轻易上前去打招呼安慰,因为他可能随时会异化,冷不丁的咬你一口,你也没有地方说理去,谁让你闲的没事关心陌生人呢。 就比如现在,最好别过去招惹何千缘,她正饿得发慌却站不起来,口袋里的棒棒糖都没力气拆开。 她眼镜都碎了还戴着,眼前支离破碎的,但想着也总比看不见还瞎乱跑要好点。 秋叶之静美,枯落时更甚,但可惜皆是虚幻,触摸不到。 能清晰的看到秋叶落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冻了一夜的身体也慢慢暖和起来。 何千缘咬着苍白的嘴唇,把指关节攥得咔吧响,心间的脉动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无形的残影,将虚弱的跳动勒紧了些许。 感觉好像有一根针,扎进了心房,将断裂的经脉重新联通,钻心剜骨的疼痛,还有一点舒畅的通透感。 很奇怪,她还不理解。 …… 反正这几天也不用去上学,总要做点什么才好,可是,做什么去呢? 自己都虚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有目的的闲逛,又能跑哪里去呢? 更别提什么天方夜谭的找回哥哥了,眼下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身体养好,在做打算吧。 何千缘挠了挠鼻子,掏出一颗棒棒糖开始费力的拆起来,但糖纸已经黏附在了上面,怎么都扯不下来。 无奈她只能放弃,走到附近的便利店寻求小机器人的帮助,这家店的服务果然没让人失望,在和黏糖大战三百回合之后,何千缘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糖果。 而小机器人则举着两只黏糊糊的机械臂,在显示屏上显现一个鄙夷的表情,就跑去后厨洗手去了。 何千缘给机器人买了一包电池,算是答谢和抱歉的礼物,然后她就坐在便利店里继续发呆。 不知不觉间,就坐到了中午时分,阳光这时候是最热情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洒在店内的每个角落,将整个空间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黄。 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折射出斑驳的光影,仿佛无数小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 店内的装饰简洁而温馨,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柔和的虚拟画作,为这宁静的空间添上了几分艺术气息。 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电子书籍,从经典文学到现代畅销书,应有尽有。 此时,店内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它像一条细流,缓缓流淌在空气中,为这宁静的午后增添了几分宁静与和谐。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外面的清新空气和淡淡的草香。 这股风轻轻地翻动着桌面上的那本旧书,书页随风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在阳光的映照下,不断的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何千缘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这宁静的午后和神秘的氛围。 她的心中一时间充满了好奇和期待,竟然忍不住的想要去看那本书,也可能是真的闲得慌。 她挪到门口的位置,趴在了旧书的旁边。 突然,一阵微风再次吹过,将那本旧书翻到了一页,密密麻麻写满更加难懂的符号的书页上。 能感到一股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它弥漫在空气中,何千缘莫名的感到既神秘又兴奋。 她原本平静的心跳逐渐加快,仿佛即将揭开一个深藏的秘密,是这样的难以掩盖兴奋。 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书页,仔细研究着那些奇怪的符号,它们似乎蕴含着某种深奥的智慧和力量。 紧接着,一阵轻柔的音乐声在店内响起,它像是从远方飘来的旋律,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 这首音乐似乎在为何千缘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闭上眼睛,让心灵沉浸在这神秘而美妙的音乐中,能看到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那里有神秘的生物、古老的文明和未知的力量。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那片迷幻的气息已经消失,只剩下阳光洒在书页上的温暖和宁静。 何千缘揉着鼻梁,摘掉了还没来及修的眼镜,“看不懂,写的什么东西啊?” 她顺手捉了一只正在干活的小机器人,把它搁在之前的书页上,十分不诚恳的问道,“来小家伙,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我给你买电池,怎么样?” 机器人耳朵里喷着雾气,气鼓鼓的纠正道,“我不是小家伙,我已经三十岁了!还有,这问题超纲了,我解决不了,快放我回去工作,不然真的没电池拿了,抱歉!” 何千缘挪开按在它脑袋上的手指,托着腮又开始发呆,午后的阳光之下正适合犯困,不一会她就开始迷糊起来了,昏昏沉沉的听着店里悠扬的音乐睡着了。 …… 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是想着哥哥以前的样子,他坐在长椅上给自己梳辫子,睡前讲故事哄自己入睡,生病的时候也是哥哥帮忙照顾。 一幕一幕都在脑海里回放,还有,哥哥躺在冰棺里,面色惨白却依旧那么温和的脸庞,都刻在记忆的长河滩上,任凭时光的潮汐怎么重刷,都洗刷不掉。 离开福利院的五年里,何千缘几乎每晚都会梦见哥哥,但从来没有,也不敢哭。 那时候,就算是哭也没用,还可能遭受养父母一家更加嫌弃的眼神。 现在,想哭是能随便哭了,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除了在脸上留下两条泪痕,以及无限循环的悲伤,什么实际的作用都没有。 何千缘只能噙着泪水,含在眼里,等它自己蒸发消失。 睡着睡着,突然感觉鼻子里窜进一股呛人的味道,好像是冰镇汽水的气泡水。 睁开眼睛,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模糊之中倒还是那页画满奇怪字符的书张。 此时,它正在何千缘眼前晃悠,然后突然从书后面闪现出一张大脸,何千缘二话不说拿起手里的棒棒糖就砸了上去。 一声哀嚎声立刻在店内回荡,“哎呦!你干嘛啊!我的鼻骨,不会塌了吧?” 何千缘觉得这哀嚎声有些熟悉,戴上眼镜才看清楚,徐啸杰正一手拿着一瓶已经打开的汽水,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疼的直跺脚。 瓶装汽水咕噜噜的冒着泡,将秋日午后的阳光折射着,投射在便利店的各个角落里,残光四溢。 在何千缘破碎的眼镜里,也显得格外耀眼许多,星星点点的,就像彩色的星空糖一样。 徐啸杰揉着鼻子,眼角挂着一点挤出来的泪珠,抱怨道,“下手真狠啊,你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我看你一点都不需要特殊照看,疼死我了!” 何千缘捡起地上的棒棒糖,塞给徐啸杰几个,随口说了句抱歉,就不再搭理他的哀嚎了。 这让徐啸杰更加没脸没皮的开始耍无赖了,“喂,几颗糖就想打发了我,是不是太把我当小孩了?何况我还是带着任务来的,能不能稍微多尊重我一点?” “任务?什么任务?和我有什么关系?” 何千缘这才从呆滞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有点疑惑和心怀不安的看着徐啸杰。 此时徐啸杰已经把棒棒糖塞回了何千缘的手里,背着阳光喝了口清凉的汽水,然后抹了抹嘴,靠着桌角说道,“经全校老师一致商议决定,要对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进行轮番看护,而且学校已经上报市政府,今天早上就获批了,惊不惊喜?” 何千缘挑挑眉,有点不太相信的说,“看护?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借名监视我的人身自由,我又不是犯人,有必要吗?” 徐啸杰放下汽水,伸出一根手指使劲的摇了摇,“没那么夸张,就是找个同学陪你上下学而已,确保你在学校外面不会再次晕倒”。 何千缘半信半疑,“那节假日呢?难道还要人跟着我吗?” 徐啸杰又喝了一口汽水,说道,“当然是住在学校里,由老师轮班看管啊!” 何千缘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了其中的玩弄意味,无语住的白了他一眼。 “无聊,再编下去的话,我就找班主任求证”,说着,何千缘装模作样的,开始在便利店的通讯屏幕上输入一串数字。 徐啸杰赶忙把屏幕关掉,合上双手,祈求原谅。 “哎哎!别啊!我开玩笑,我就是出来买瓶汽水碰巧遇到你,就一时嘴贱,好同学你就饶了我吧!上次犯的错我还没还清呢,可不能再犯一次了!” 何千缘叼着棒棒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门口对徐啸杰说,“走吧,回学校”。 “你……难道要当面告发我?真是人不可貌相,你怎么这么记仇啊!” 徐啸杰抓耳挠腮的跳了起来,猴急的样子十分搞笑,何千缘无奈摇摇头。 解释道,“不告发你,我就是待着太闷了,想回学校而已,大惊小怪的”。 走出门,午后的阳光温暖惬意,拥抱着每一个迷茫着的旅人。 徐啸杰后脚笑嘻嘻的跟上来,递给何千缘一瓶汽水,然后拿走了她手里的一颗棒棒糖。 两个人就一起并肩,趁着下午的上课铃响起前,回到了教室。 何千缘已经拆了脑袋上的绷带,创伤药很有效,短短一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班主任还是不太放心,但看何千缘的状况比昨天好了一些,便也同意了她的回校请求。 临离开教室前,还凶巴巴的瞪了徐啸杰一眼,吓得他一缩脖子藏在了桌面显示屏后面。 班主任走后,徐啸杰朝何千缘眨眨眼,以表达救命之恩,叶宿清则翻着白眼摇了摇头。 何千缘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咬着自己早已有些粘牙的棒棒糖。 这几天有很多人突然开始关注自己,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也不清楚能持续多久。 但她已经从最开始的防备,慢慢的开始接受,这改变应该就是从那瓶汽水发生的。 至于以后会怎样,何千缘暂时还没有想过,她想着,先让自己变强才行。 不然,她都撑不到找回哥哥的那一天,可能就被暗地里的窥探给碾死了。 第218章 爆破,哥哥的踪迹? 接下来的几天,风和日丽,秋风习习,课程的进度也慢慢从理论课发展到了实践课。 待在教室里的时间,便都从看书变成了打瞌睡和嬉闹,班主任也不太管这个时间段,这就成了大家名正言顺的偷懒阶段。 何千缘习惯午休的时候,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虚拟投影,从山川到湖泊大海,再到虚海市以前的水乡模样,皆在眼眸之中流转着,几百年的历史转瞬间就消失了。 秋风如诗,轻轻吹过教室的窗棂,带来了窗外树叶的低语和远处鸟儿的歌唱。 趴在窗台上,感受着秋风的轻拂和阳光的温暖,灵魂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窗外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微卷的发丝上,点点碎光闪烁,仿佛沾染了金粉一般,让头发闪闪发亮。 眯着眼睛,享受着这秋风带来的清凉和阳光的温暖,让它们交织在一起,成为心中美好的记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任何打扰,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和美好。 何千缘的意识开始变得迷迷糊糊,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摆弄着手里的棒棒糖,举起来对着阳光照射,不自觉地勾唇微笑,在回应着秋风的低语和阳光的温暖。 这个微笑如此纯真和自然,是此刻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流露。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朵蒲公英,自由地在这个梦幻般的世界中飞翔,可以尽情地享受这温暖的阳光、轻柔的秋风和宁静的教室,没有任何束缚和限制。 尽管,这一切都只是短暂的。 当秋风停止吹拂、阳光不再灿烂时,也将回到现实的世界。 但能贪恋一会儿,就贪恋一会好了,反正不犯法,不触犯道德底线。 因为,就算不贪恋,现实也不会立刻有什么改变,还不如让自己放松一点。 何千缘眯起左眼,右眼的视线便好了一些,她的左眼被那次袭击产生的冲击波伤到了,几乎看不清任何物品的细节,只能看出个轮廓。 而原本青蓝色的眼眸也变成了血红,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异瞳,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其中付出过什么代价。 如果真的是天生的,那养父母一家是不是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再孤身一人了? …… 孤独的人总是习惯拒绝别人的关心,也总是最害怕孤独,却很难做出改变的那群怪胎。 这是自我保护,也是固步自封,将自己囚禁起来保护。 早晚是要出问题,不论是对别人,还是自己。 像何千缘这样的人,也许还有很多,也许都在迷茫着,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出路。 记忆碎片里的她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灵魂的纯粹本质不管经历多少风风雨雨,都很难做出改变,这也许就是宇宙的一条定律吧。 棒棒糖在背光下,一面耀眼难以注目,一面昏暗无法看清,真像是阴阳交合的人类,和变幻无常的情绪波动。 教室里的喧闹声成了催眠曲,在耳边一直轻柔的回放着,拉起窗外秋风的衣襟,一齐的飞舞着飘向宇宙。 无意间瞟了一眼对面的教学楼,那是高二的教学区域,和高一高三的一样,都包含教室、办公室和实践活动场所,应有尽有的像是小型科研基地。 对面的窗台上也有一个人影,他斜靠在窗沿上,把胳膊随意的搭在台面上,伸出手来想要接住光点的洒落。 阳光斜射进窗户里,阴影将他的面容遮盖住一部分,只能看见下巴以下的部分。 隔得有些远,何千缘本来就眼神不好,更加看不清楚了。 而且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远处的风景都看不够,哪还有什么闲心关心别的。 不过,那人手里拿着的书,还真的有些眼熟,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奇怪的东西,就像便利店里的那本一样。 不过毕竟隔得远,也许是看错了,或者只是有些相似而已。 何千缘没当回事,换了个姿势,继续在阳光下摆弄彩色的棒棒糖,反射出来的彩虹似乎能在空气里传递,照射到对面的楼上。 远远的,一点微微的光亮隐射在陈旧的书页上,却意外折射出一道圆形的彩虹,一时间历史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产生奇异的共鸣效应。 微动的秋风洒扫着落叶,将彩虹轻轻吹起,随着书页的翻动,而被永久的封印在书页上的隐蔽之处,成为记忆长河的一点光子。 隔着光河,棒棒糖化作星子闪耀着光芒,将女孩的笑容照的更加白亮清净。 而对面的阴影里,朱砂痣在锁骨间随着光点闪跃,他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跃然于纸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划过,来回几趟后,停止了一瞬,像是思索到了什么。 随后,落叶知秋般随风擦过窗边,将暗影下的身影悄悄带走了。 …… 等何千缘睡醒了,实践课都已经上完一大半了,再过一个小时就放学了,她不慌不急的赶过去。 推开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教室讲台上还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姿。 白色衬衫点缀着些许靛青色的贝壳纽扣,领口淡淡的拓印着一点海洋青的抹痕,头发不短不长修整的整整齐齐,戴着银边半方眼镜,此时正整理着桌上的器材。 见何千缘迷迷糊糊的推开门,耳边的碎发还翘着,便语气温和的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来上课?我还挺惊喜的,有人陪我下班了”。 他的笑容温暖而亲切,如春天的阳光,能驱散心中所有的阴霾。 言语温和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经过深思熟虑,既显得礼貌又充满力量。 何千缘还有点懵,挠了挠头,“卫老师,不是还没放学吗?大家人呢?” 卫隐放下手里的活,扶了扶眼镜,笑着说,“今天下午学校组织活动,大家应该都去帮忙了,你不是身体不太好吗,可能就没有叫醒你……没关系,到时间了你直接走就好,还有我帮你兜底的”。 “哦……那我现在走,老师还帮我兜底吧?” 卫隐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摇了摇头,“学生不能私自早退,既然睡醒了就帮我干点活吧,然后我带你提前早退,这样就没问题了”。 何千缘淡淡的点点头,走了过去,见桌子上都是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晶莹剔透的晶体,像是冰块。 随手拿起来看了看,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老师,这都是什么东西?冰块?还是水晶体?” 卫隐故作高深的摇摇头,却没有说出答案,“保密,这是实践课题的素材,还不能告诉你们,帮我装起来放柜子里就好”。 何千缘睡眼朦胧的干完活,就打着哈欠跟着卫隐出了化学分子实验室,这时候离放学还有十分钟左右,就算是早退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班主任那个母老虎,应该不会太过追究,何况自己前面还有挡箭牌呢。 走到自动吧台,卫隐倒了两杯白水,递给何千缘让她醒醒神。 看着她不情不愿的咕噜几口,卫隐才查看起自己手表显示器里的信息,有一个图标一直跳动着,小红点都快堆满屏幕了。 卫隐温和的目光忽然冷漠下来,给小红点回了消息,便转身对发呆的何千缘说,“你先回家吧,校长找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何千缘咬着杯子,漠然的点点头,望着卫隐离开的背影,心里的一点敏感被触动了。 在她朦胧的左眼里,卫隐的背影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他走过的路面都被从地底刺出来的冰凌铺满,寒气逼人,让人颤抖不止。 她赶紧揉揉眼睛,深呼一口气,这才恢复正常,但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还是十分熟悉的。 如果不是急切的想回家瘫着,何千缘还真的准备去偷听一二,临近放学的时候监测系统会自动进入半休眠状态,这时候要是做点偷偷摸摸的事也不会立刻被发现的。 对啊,为什么要着急回家啊,偷听显然更加具有吸引力,何千缘把纸杯丢进回收箱,蹑手蹑脚的向校长办公室所在的楼走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何千缘先装模作样的从大门走出去,然后又绕到围墙翻了回来。 可能是因为世界局势安定,加之教育改革开放,学校放低了对院墙的加高要求,似乎是对学生们不会翻墙逃跑有着很大的自信。 而且也不会有人翻墙进来,没事搞什么破坏,或者偷点什么东西,说实话学校里能有什么好偷的。 现在满大街都是智能化的高级装置,偷一根电线杆,可能都比学校里的东西要值钱得多。 但是,何千缘还是真的不太理解,这迷之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但也许,校长真的很有自信,或者真的懒得问世。 秋日的黄昏,校园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金黄的阳光斜洒在空旷的操场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宛如一幅精美的剪影画。 微风轻拂,带着些许凉意,吹动了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教学楼的窗户透出淡淡的灯光,与夕阳的余晖交相辉映,增添了几分温馨与宁静。 偶尔,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然后是学生们放学回家的喧闹声,却又很快消失在空气中,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轻轻飘舞,最终归于尘土。 整个校园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时间在这一刻凝固,这样的黄昏,让人不禁沉醉其中,忘却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 但有时候越是安静的地方,越是容易发生不太安静的事情。 校长完颜耀的办公室在一栋独立的小楼,几乎所有老师和教职人员都在这里办公,平时很安静,现在就更加没动静了。 …… 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校园的走廊显得尤为寂静。光线斜射进来,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使得原本就有些陈旧的木地板更显沧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头香味,混合着从窗外飘进的落叶气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现在空间建筑如此发达了,不知道为什么校长还喜欢这么古早的风格,可能是怀旧,就像何千缘身上的古早风校服一样。 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是校长办公室的入口。 它紧闭着,仿佛守护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门上的铜把手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幽暗的光。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也吹动了挂在墙上的老旧照片。 照片中的人物似乎在微微晃动,他们的眼神仿佛都在注视着同一个方向——那扇,紧闭的校长办公室门。 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从办公室内传出,像是有人在悄悄移动。 紧接着,一束光从门的缝隙中透出,在昏暗的走廊里划出一道刺眼的光束。 光束里似乎有两个人影,正在交谈着什么,两个人的身形相近,看高度几乎是直视着对方的。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何千缘小心翼翼地走向那扇门,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谨慎,毕竟这种事情不太光明正大。 还没走过下一个楼梯口,何千缘突然闻到一股清香,像是一阵清风迅疾而来,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拉到了角落里。 她抄起随身携带的玩具极光小刀,就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几乎完全贴着他白皙的皮肤,再近一毫米就要划出血了。 那人松开何千缘,高高举起双手,轻声说道,“冷静点,别让你的玩具刀失手划伤我了”。 沙哑而低沉,却包含着少年感的嗓音,再看他身上的校服,应该是同校的学生。 “知道是玩具刀,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何千缘还是保持着警惕性,拿开小刀退后几步,依旧是把小刀捏在手里,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一个坏习惯,总要揣上点能防身的东西才能安心出门。 少年这才耸耸肩,放下了手,从斜靠在墙根恢复到直立的状态。 何千缘刚想回头再去看,却发现卫隐已经关上门,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没办法,何千缘只能放弃偷听的念头,急忙推着少年下到了楼梯口的拐角处。 并示意少年不要出声,“嘘,别出声,不然我一定拉着你一起下水”。 少年很配合的点点头,没有出声,等卫隐走远,何千缘才探出头来叹了口气。 何千缘冷冷的丢下一句,“谢了”,然后转身就又朝楼上的办公室走去。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少年,突然说,“想去校长办公室喝茶?那也要有正当理由才行,跟我来吧,我熟”。 何千缘本来没想理他,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信他一回,毕竟自己真的什么正当理由都没有,要是直接进去被当成什么恐怖分子给处决了,那上哪里说理去。 少年留着稍长的头发,墨色的发丝在光下却闪着暗蓝色的光泽,校服领子随意的扣着一个口子,露出锁骨处一颗淡淡的朱砂痣。 整个人的气质随意洒脱,看起来,就像是经常被请喝茶的沉稳老实的同学,保守一点,估计所有老师的办公室他都可能喝过茶了。 那跟着他进去,岂不是会被莫名其妙的骂一顿? 何千缘正想着要不要先溜掉,改天自己再来一次,刚走到门口,少年却理了理领子,挺直了腰板,一下子换了副嘴脸,倒真的有点沉稳的感觉了。 他朝何千缘眨眨眼,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然后敲敲门,字正腔圆吐字清晰的说道,“校长,我,们是二年级的学生,来帮老师取活动的资料”。 屋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浑厚而和蔼,“是以尘吧?快进来吧!” 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一股浓郁的古典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内的装饰古朴而雅致,墙上挂着一些经典的名画复制品,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散发出一股浓厚的文化底蕴。 在房间的一角,一个圆乎乎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摇椅上。 他身穿一件整洁的西装,领口系着一条精致的领带,显得既正式又舒适。 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白头发照得闪闪发亮,宛如一位智者般令人尊敬。 手中拿着一些资料,正在认真地整理着。 说话间不时地,他会偶尔抬起头来,微笑着与你对视,传递着一种温暖的力量。 动作从容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他的修养和内涵。 整个办公室给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感觉,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变得缓慢起来,让这个古典气息浓厚的办公室,更加充满了人文的温度和情感的深度。 办公室很像是古典的艺术品,但何千缘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她趁着少年和校长谈笑风生的时候,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到卫隐留下的什么痕迹,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秘密来。 毕竟刚才,卫隐的举动有点反常,他来找校长肯定不会是简单的谈话,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突然,何千缘眼前一亮,木质的柜子里锁着几个相框,其中一张她再熟悉不过,那青色的眼眸和温柔的笑容,分明就是哥哥以前的照片。 哥哥的照片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哥哥和校长是旧相识? 是朋友关系,不对,旁边还有几个相似的相框,应该是毕业学生的留念相片。 可是,哥哥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在哪里上过学,也从来没有什么同学来找过他,这么巧吗?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哥哥的照片出现在这里? 会是哥哥留下的信息吗? 何千缘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照片上,对旁边人的谈话置若罔闻,似乎没有听见他们在谈什么。 直到何千缘眼前出现一个电子小平板,然后是少年和校长挥手告别,自己便被拉着走出了门。 走之前,何千缘还恋恋不舍的盯着相册,要不是校长坐在办公室里,她肯定就顺手牵羊拿走了。 尽管这样不太好,但她一定控制不住自己的欠手。 出了门走出几步,何千缘还皱眉沉思着,完全无视少年的语言干扰。 少年实在是有耐心得很,就算何千缘不理他,还是一直在吸引她的注意力。 直到何千缘白了他一眼,少年才胜利似的抛了抛手里的小平板,说道,“怎么样?校长办公室里的茶,好喝吗?” “……你和校长很熟吗?” 何千缘期待似的看着少年,水汪汪的眼眸瞪大了不少,心中的疑惑恨不得马上就得到解答。 “问别人问题前,是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吧?” 少年上前几步,后退着走在何千缘的前面,面对着她笑的时候又有点不稳重的样子了。 何千缘半睁半闭着眼睛,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说道,“好吧,一年级何千缘,认识一下吧”。 少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握了握何千缘的指尖,“二年级莫以尘,很高兴认识你学妹”。 何千缘刚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被莫以尘抢先一步,他抱着胳膊说道,“不过,现在我们也只是认识而已,并不熟悉,至于你问的问题,不如你请我喝瓶水,让我慢慢想一想,怎么样?” 何千缘拱了拱鼻子,捏着拳头,深呼一口气后,只能点头答应,“那,我去,便利店买吧,那里便宜……” 话刚说完,正好走到楼梯口的位置,背后的黄昏余光透过走廊的玻璃屏幕折射进来,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迷彩的光河。 下一瞬间,一颗火弹从天而降,精准地击中了校长办公室。 刹那间,火光冲天,气浪汹涌,如同一头狂怒的野兽,肆虐着这片原本宁静的校园静地。 火弹爆炸的冲击波迅速扩散开来,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无情地摧毁。 校长的办公室在火海中化为灰烬,木质的门窗、书架、办公桌……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为乌有。 金属材质的建筑还能残留一点,庇护着如同蝼蚁的人类。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尘和焦糊味,让人窒息。 炽热的火焰如同恶魔的爪牙,疯狂地舔舐着周围的建筑物和树木。 它们在火海中挣扎、扭曲,最终化为一片废墟。 黄昏的阳光被火光所掩盖,整个校园仿佛陷入了一片火红的地狱之中。 路过的人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眼中映照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有些人被气浪掀翻在地,有些人则被火焰烧伤,痛苦地呻吟着。 而那位圆乎乎的中年男人,曾经坐在摇椅上和蔼可亲的校长,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或许他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已经被火焰吞噬,或许他在混乱中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这片火海之中。 整个校园变成了一片废墟,黄昏下的火海显得格外耀眼。 它像是在宣告着这场灾难的残酷和无情,也像是在诉说着人们心中的悲痛和无助。 无论是什么,此时什么都听不清楚,耳鸣不断延伸,将脑海里的意识撕裂开来。 何千缘是被莫以尘护在怀里的,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但她头疼的厉害,眼睛里不断闪着奇怪的影像,任凭她怎么砸自己的脑袋就是挥之不去。 现在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那个相册,哪怕已经成灰了,她也要试试看,那是现在有关哥哥的唯一线索。 不能就这样从自己手里溜走,绝对不能。 第219章 目标锁定,灾再现 在废墟之中,四周都是断壁残垣,曾经熟悉的景象如今已化为一片荒芜。 好在,没有下一轮的袭击到来,能有时间抢救一下火海里的线索。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尘和烧焦的味道,让人感到窒息和恍惚失神。 想要在这样的废墟中找到一张照片,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放弃。 何千缘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在灰烬中摸索着,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手指在灰烬中来回穿梭,每一次触碰都感到一阵灼烧的刺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皮肤已经被灰烬染成了黑色,被一层厚厚的尘埃覆盖。 这些灰烬渗进了皮肤纹路里,怎么也擦不掉,让何千缘的手看起来异常脏乱。 但她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那张照片。 灰烟四起,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努力地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那层灰烟的困扰。 同时,耳鸣还没有完全恢复,耳边总是传来一阵阵嗡嗡的声音,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何千缘艰难地站起身来,想要继续寻找。 但刚一迈步,就感觉身体一阵摇晃,差点摔倒在地。 用力咬了咬牙,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扶着断壁残垣喘了会气。 好在建筑物算是用料得当,莫以尘只是受了点轻伤,比何千缘的状况要好一点,他也是先走到废墟的中央,查看校长办公室的情况。 这里几乎成了灰烬堆,没了燃烧物火焰已经从这里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将这里空了出来,没有了火焰的阻拦也方便搜寻东西了。 当然,如果能找到的话。 何千缘弄得满脸都是灰,才好不容易找到一角书柜的残片,又在四周到处寻找,终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能找到那几张已经几乎烧焦的照片。 书柜应该是经过特殊保护过的,里面的东西才能幸运的存留下来,既然特殊保存,那只能说明这里面的嫌疑更大了。 她赶紧捡起照片擦了擦,灰尘下面附着着一层焦糊,原本的模样变得十分凄惨。 色彩鲜艳的照片,现在已经被火焰吞噬,只剩下一片焦黑。 照片的边缘部分因为高温而卷曲起来,形成了不规则的形状。 照片上的图像已经无法辨认,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轮廓和斑驳的色块。 那张熟悉的面孔,被火焰无情地抹去,只剩下一片片烧焦的痕迹。 仔细观察,还能发现照片上有一些细小的裂纹,这些都是火焰留下的印记。 照片的表面摸起来粗糙不平,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许的凸起,这是因为照片在燃烧过程中发生了变形。 同时,照片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但何千缘还是像找到了宝藏一样,紧紧攥在手里,都顾不上擦一擦自己睫毛上的尘灰,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了。 只能感受到朦胧之中,旁边闪过很多人,有救火的,有抢救资料的,还有一直拉着自己的那个人。 等耳鸣终于停止的时候,何千缘接过湿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花猫脸,这时候眼睛终于能看清楚了。 学校旁边的这个便利店还算幸运,没有被烤成机械小卤猪,只有玻璃窗上附着了一些灰尘,小机器人正在费力的清洗着。 随着工作进展神速,便利店里的光线慢慢恢复,丝丝光束逐渐在店内闪耀着。 照片在光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东西,奇怪的东西。 …… 莫以尘拿着照片对着光看了看,摇摇头,“损坏严重,复原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就是这爆炸来的实在是巧合,校长正好在办公室里就发生了,针对性很强”。 何千缘低着头,突然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如果结合我那次,是不是就该说到我身上了?两次,我都在场”。 莫以尘看着她的低垂的眼睛,先是没有说话,又突然轻笑一声,“难说,也许你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我还没有发现而已”。 这话听起来就是玩笑,不过,也算是安慰了。 何千缘哼了一声,接过照片继续研究着,看了半天什么头绪都没有,干脆直接和照片一起瘫在了桌子上,企图和它们产生点共鸣,或许就能得到一点信息了。 莫以尘则抓了抓头发,之前额头上粘稠的血迹已经干了,把头发都粘在了一起。 他深深叹了口气,也托着腮趴在了桌边上,神情似乎很轻松,没有一点经历过浩劫后的惊魂未定。 何千缘这时候主动搭话了,“你这人,校长现在不知生死,你们不是很熟吗?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莫以尘划着手里的电子小平板,抬眼看着她说道,“说话投机,表面很客气什么的,都是表面的,也许都是刻意的伪装……这是生存法则,我能对所有人笑,但不会在所有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伪装,你应该懂的”。 何千缘回过神,默默地看着照片,点点头。 确实,能对所有陌生人笑的人,肯定真实的一面不会是多么热情的,至少何千缘就属于这一类人,她很清楚。 她正看得出神,莫以尘突然把照片一把抓起,举的高高的,何千缘扶着桌子都够不到。 “还给我!” “我帮了你这么多次,怎么还是这么凶?说好请我喝的水呢?等喝完水在看也不迟,你不渴吗?” 一股火冒上喉咙,何千缘顿时感觉口渴难耐,也说不出话来骂他了。 气冲冲的买了两瓶水回来,丢给莫以尘一个,自己也喝了好几口才活过来。 这时候玻璃已经完全擦干净了,黄昏的光束还有余角在,在店内的地板上划出一道彩色的金桥。 女孩站在黄昏的光影中,她的脸庞被柔和的光线轻轻笼罩。 经过一番擦拭,脸上的灰尘已被悉数拂去,露出她那白皙如雪的肌肤。 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润,仿佛是被晚霞轻吻过一般。 她的双唇微微泛红,像是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透出一种自然的娇艳。 唇瓣轻轻闭合,经过水的滋润后,已经没有之前那般苍白无力。 她的丸子头高高扎起,略显凌乱和蓬松,但却丝毫不减她的灵气。 几缕微卷的碎发在额间飘舞,俏皮而灵动,她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英气,眼神清澈明亮。 在黄昏的光照下,她显得既英气又清纯,就算是路过人间的晚霞也要驻足停留一会。 此时的她气鼓鼓的,像是一只愤怒的小羊羔,卷毛都气得翘起来了。 莫以尘托着腮,有些失神的盯着她看,唇齿微张下,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何千缘喝完水,撕开一颗棒棒糖含在嘴里,撇过脸默默地挪远了一点,她莫名其妙的有点不自在,像是害羞一样。 不过,任谁被一直盯着看,也都会觉得不舒服的吧。 …… 晚间时分,学校周围就围起了警戒线,任何人都不能在附近逗留。 何千缘本来还想溜进去看看,却被莫以尘像小鸡一样的拎走了,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紧接着,学生们都收到了市政府的停课通知,临时学习场所待定,先在家里待着还安全一些。 毕竟市政府也不能确定,这次袭击是不是冲着学生们来的,如果是那可就麻烦了。 这是要绝了人类的后啊,可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而且这次突发事件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从天而降的火球似乎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整个现场像是天灾一样,找不到一点人造的痕迹。 这也是世界机密层,最为担忧的,这天灾或许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此时此刻的人类也只能祈祷只是人祸吧! 虚海市为了全市的安危,甚至申请了国际警察的协助,将沿途要道和重要地区保护得严严实实,监测预警设备更是增加了一倍还不止。 这样的话,除了必要人员的日常工作需要出门,学生们是想都不要想能走出小区大门了。 这可把徐啸杰这样闲不住脚的家伙给急坏了,他上蹿下跳的都快把小区的土给翻个跟头了,因为无聊,他挨家挨户的串门,就连何千缘这么冷淡的人都没能幸免。 何千缘除了研究那几张照片,就是听徐啸杰抱怨来抱怨去,以及叶宿清时不时的脾气发作,和数落徐啸杰的话语。 这俩人,只要挨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话,这也许就是青梅竹马的独有乐趣吧。 但,他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别在自己耳朵旁念叨啊? 尽管何千缘的白眼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两个人就像是看不见一样,依旧准时在早晨九点多钟敲响何千缘的家门,然后一直赖到傍晚吃完饭才乐滋滋的回家。 也不理解,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挨着何千缘,明明她冷漠的几乎不近人情。 也许,他们冥冥之中能感受到,何千缘是在伪装自己,或者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才厚着脸皮蹭饭吃的。 何千缘真是后悔让他们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了,她平时自己都懒得做饭吃,现在却要管三张嘴巴,想到这里就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只能咬咬棒棒糖出出气。 说实话,她也没有很反感他们的陪伴,只是单纯的懒得做饭而已。 这些天她满脑子都是哥哥的照片,哪有什么心思去琢磨做饭,闲了几天实在是憋不住了。 趁着夜色降临,何千缘摸到了自家楼下,潜入小区的配电室,那里监控摄像头虽说都是最先进的,但有徐啸杰那个更加智能的手表,还怕进不去吗? 就在昨天,徐啸杰还无意间炫耀了一下,晚上临走前就被何千缘摸到手了。 果然,见招破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把配电智能箱给整休眠了,这样就算光明正大的从大门溜出去都不容易被发现了。 出了门,何千缘直奔学校的大门走去,果然还是重兵把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远远的看着,仿佛前几日那一幕还在眼前上演。 突然在夜幕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正和自己一样鬼鬼祟祟的偷瞄着学校的情况。 何千缘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丢了一块小石头砸中那人的肩膀,莫以尘微微回过头来,表情没有过多的惊讶,直接招招手示意何千缘过去。 莫以尘躲着的地方还宽敞,容下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不是什么问题,何千缘便弯着腰一溜烟跑了过去。 一到跟前,莫以尘立刻拉着何千缘蹲下,然后指了指正在四处照射的探测光束。 何千缘看过去点点头,然后朝角落里挪了挪,继续观察守卫的情况。 她小声说道,“不行,根本没有破绽,要不,走下水道?” 莫以尘摇摇头,然后敲了敲地上的下水井盖,“封上的,除非暴力打开,附近的我都看过了,都是一样的”。 何千缘还不想放弃,用手指掰了掰井盖,算了,纹丝不动。 莫以尘摊摊手,说,“都告诉你了,还不相信我啊?你这戒备心太强了吧”。 “要你管……既然进不去,那就回家了”,何千缘拍拍手,从莫以尘旁边的阴影处窜了过去,朝小区的方向前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莫以尘跟在后面,询问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问我,是不是和校长很熟吗?现在正好有机会,你不问了吗?” 何千缘径直往前走,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想了想,你大概率是骗我玩的,那我还干嘛上赶子找你问,我又不傻”。 “聪明,还是被你发现了”,莫以尘说的话让何千缘觉得莫名其妙的,全是废话。 “无聊,说够了吗?待会闭嘴,要是我们被发现偷溜出去,就等着被定罪处罚吧!” 说着何千缘加快了脚步,莫以尘则紧紧跟在后面,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隔着老远的距离,何千缘却意外的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是从学生小区里传出来的。 着火了?! 等他们跑到小区,特警们和消防车队都已经上前救火,而何千缘和莫以尘被拦在了门外。 看着冲天的火焰,何千缘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照片,好在她随身携带着,不然肯定要化成灰烬了。 火势凶猛,烈焰如同狂怒的怪兽,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楼房的每一寸墙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心惊胆战。 浓烟滚滚,遮蔽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令人窒息。 火光照亮了整个小区,将黑暗驱散得无影无踪。 火光映照在人们的脸上,恐惧和不安交叠,人们纷纷从家中逃出,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呼喊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消防车迅速赶到现场,消防员们奋不顾身地冲入火海,用水枪奋力扑救。 水柱与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壮观的画面。 然而,火势太过凶猛,努力了大半夜也没有完全扑灭。 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楼房的外墙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露出了内部的钢筋和特殊材质。 窗户被烧得只剩下框架,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周围的树木也被火势波及,叶子被烧得焦黄,树干冒着黑烟。 两人揪着心担忧,等火势控制住了,他们才被允许进去寻找营救同学。 何千缘跑到自己家附近的楼下,就看见徐啸杰架在叶宿清肩膀上,正一步一步的挪过来,两个人都被呛到了,不停的咳嗽着。 特别是徐啸杰,感觉他的肺里都是灰尘堆积物,眼睛已经涨得通红,咳了几口都咳出血来了。 叶宿清倒还好,只是被烟呛到了,神色很平静,只是一直扶着徐啸杰没有说话。 这就不太像她平时的风格了,按理说她有洁癖症,应该第一个叫出声来喊脏才对,但她一声都没吭。 不会是被熏傻了吧? 不,一定不是,因为徐啸杰也是一言不发,两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却都不愿提起。 两人和其他伤员被送到医院后,何千缘和莫以尘则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半躺着缓口气。 莫以尘还自嘲道,“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没有好事发生,会不会我们两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何千缘咬了咬嘴唇,突然问道,“你觉得,他们两个今天是不是怪怪的?” “……你是指这场火灾,和他们之间吧?” 莫以尘突然认真起来,微微皱着眉,问道。 何千缘点点头,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何千缘能问他这个问题,至少说明暂时是相信他的,那莫以尘自然也就认真对待。 这是彼此相信,和交心的前提。 天色逐渐破晓,晨曦的微光小心翼翼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轻轻洒落在这片刚刚遭受火灾肆虐的小区之上。 阳光,本应带来温暖与希望,此刻却显得异常清冷,仿佛也在为这片土地的遭遇默哀。 …… 一大早,市政府的专门频道再次响起来,传到虚海市的每一户人家里。 “虚海市的各位居民们,本人任职市长,在此代表市政府很遗憾的告知各位,从昨天到今天清晨发生了两次不明原因的灾难,共造成几十人死亡,上百人受伤,其中学生占比百分之八十……咳,对此相信所有人都很痛心,但我们现在也只能祈祷已逝的人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息……我们也不能排除,这是针对学生的恐怖活动,未来很可能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因此,经市政府一致决定,正式决定将剩余的高中及以上的学生,倾尽全城之力送往临近的城市进行保护和教育,这是虚海市的失职,没有守护好每一个市民,特此公告,公元二二三二年,十一月三十二号……” “三十二号?怎么会有三十二号?” 何千缘啃着一块冰凉的面包,听到广播里这么明显的错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门铃响了,何千缘拖拉着睡衣就去开了门,因为她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蹭饭了。 “我说徐啸杰,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蹭饭了?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一打开门,却是莫以尘站在门口,何千缘一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关了关门。 但莫以尘一伸脚把门挡住了,“你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昨晚不是聊得挺好的吗?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何千缘咬着面包,咕噜着嗓子说道,“谁和你聊得好了?把脚拿开,不然我直接松手让智能家居再用力一点,那你的脚就别想要了!” 莫以尘非但没有挪开脚,反而又将手扳在了门沿上,“你就不想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何千缘一愣,咬着面包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默默地打开了门,把莫以尘拽了进来。 “现在特殊时期不能随便走动,你就非要上门来找我吗?我又不是没给你联系方式”,何千缘锁上门,继续啃自己的面包。 莫以尘颇为无辜的摊摊手,“我倒是想联系你,你二十四小时都不关闭隐藏模式,就是神仙也找不到你吧”。 何千缘疑惑的看看自己的通讯软件,果然都是关闭状态,一打开弹出来许多消息,其中有一个图标上面的小红点特别多,都是昨天和今天早上发送过来的。 她故作镇定的抹掉无用消息,点开莫以尘发送过来的消息,一打开何千缘的气就上来了,直接拉着莫以尘要把他推出去。 里面废话连篇,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不把他推出去都难解心头的不爽。 莫以尘躲开何千缘的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平板,那是他之前从校长办公室里带出来的,里面应该是有什么信息可研究的。 何千缘伸手就想抢,莫以尘却后退两步,神情有点凝重的问道,“你确定要看吗?” “废话真多,还能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东西吗?快点!” “那你请我吃早饭,我就无偿分享给你”。 “……少吃我这一顿,你又不会死……” “那可不好说”。 第220章 隐匿的交易 平板里的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只有几个加密过的文件夹,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开过了。 何千缘点进去,里面只有几张照片,有点模糊不清,这年代的相机都是高像素高聚焦的,能拍出这么不清楚的也真是够厉害的。 拍的照片都是风景照,没有什么人像在上面,怕是很难直接找到什么信息,但何千缘揉揉眼睛还是发现了一点异常。 好几张上面都有同一种花,粉紫色的花瓣娇滴滴的垂着,就像是娇嫩的少女在低眉浅笑。 何千缘盯着屏幕,问莫以尘,“这,似乎是紫曼陀罗?” 他又划出一个分屏,上面是紫曼陀的详情介绍以及清晰的照片,从外形和颜色来看确实是同一种,而且鉴定软件也已经扫描并确认。 莫以尘接着问,“所以,你的看法是什么?” 何千缘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了,叶宿清发箍上的那朵紫色水晶花。 她咬着嘴唇,最后吐出一句话来,“叶宿清……” 莫以尘认可的点点头,刚好,这时候微波炉加热的早饭也已经到时间了,淡淡的焦香味暂时勾起味蕾,忘却烦恼。 莫以尘利用家里仅有的面包和火腿,勉强做了顿像样的早餐,但这对于何千缘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了,毕竟她平时从来都懒得开火做饭,今天好歹也算是动了厨房里的家伙事了。 何千缘接过毛巾垫着的盘子,目光呆滞的看着屏幕,慢吞吞的咬了一口热三明治,却含在嘴里一直没有咀嚼。 莫以尘无奈的关了屏幕,说,“不差这一会,先把饭吃了,本来味道就一般,凉了就更不好吃了,你家还真是什么都没有,我努力过了”。 何千缘只是点点头,敷衍的嚼了嚼嘴里的早餐,照她这个吃法估计要吃上一整天,也难怪她总是低血糖。 硬是自己,作出来的毛病。 嚼着嚼着,何千缘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激动的手都有点抖了起来。 这个味道,好熟悉,似乎是哥哥的手法。 可是,他怎么会? 偷偷的,何千缘瞟了一眼身边的莫以尘,他此时也是闭口不言,默默地思索着。 虽然不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但何千缘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至少要保持联系才能套出来信息。 这家伙,和自己一样狡猾得很,不好对付。 还有,他不是说饿的吗? 怎么一口都没吃呢? 看着手里既熟悉又陌生的早点,肚子里翻涌起回忆,将下咽的食物融化殆尽,化作下一重记忆的养料。 …… 很快,一整个三明治都被吃光了,这还是她这几年来胃口最好的一次。 莫以尘很有先见之明的一口都没吃,然后把自己那一个递给了何千缘,见她吃得这么香,也放下心来了。 吃完饭,莫以尘却没有要走人的意思,何千缘只好点明了自己的逐客令。 “喂,吃完饭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真不巧,昨天晚上那场大火正好烧了我住的地方,现在我和你那两个朋友都住在临时住所里,那里乱糟糟的,不想太早回去”,莫以尘靠在沙发上,翻着手里的书看,语气显得格外理直气壮。 “所以,你就赖在我这里不走了是吧?真不要脸”,何千缘丢了个抱枕过去,被莫以尘一手接住揽在了怀里。 莫以尘看看手表,继续翻着书,“不急,待一会儿就走了……你站那么远干嘛?这是你家,怎么好像我才是主人一样?” 何千缘隔着客厅,离莫以尘坐着的沙发远远的,自己靠在门旁的柜子上,好像做错事被罚站了似的。 她抱着胳膊,不太友善的说道,“谁知道你现在安得什么好心,之前我们之间有共同的话题可说,如今没有了,自然要保持距离”。 “哦……那你觉得,我安的是什么心呢?” 莫以尘放下手里的书,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何千缘。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会读心术……难不成是图我家里的东西?我家哪有什么好东西能入你的眼……反正我是猜不到”。 何千缘思前想后,还是想不到什么头绪。 莫以尘却突然站起来,走近了几步,直言道,“当然有,我图你这个人不行吗?” “……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何千缘一脸的莫名其妙,但本能的还是后退了几步,瞄了瞄周围能防身的东西。 “我图你长得好看,所以愿意给你提供帮助,你不是也正好需要帮助吗?这是等价的交易,谁都不亏”,莫以尘一边说,一边走得更近了一些。 “等价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也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东西,怎么算都是我占便宜吧……” 何千缘偷偷拿起柜子上的棒棒糖,攥在手心里,还在往后退。 直到撞到墙,她抬起头一看,莫以尘离自己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何千缘把手挡在他面前,用棒棒糖的尾端对着他的心口,威胁着说道,“再走近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把我惹急了,棒棒糖也是能伤人的”。 “可是我给你提供了那么多信息,我靠近这几步也不算很过分吧,你刚才说得对,我确实有点吃亏了,但是……如果真的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随时都可以推开我,只是现在我还想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他的吐息都可以洒在脸上了。 何千缘很抵触和别人挨得太近,以前只要是自己周围一米之内有人在,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眼下,她微微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庞,没有之前那种躲开的念头。 莫以尘看着她微微拧起来的眉头,轻笑一声,轻声问道,“原本以为你会很反感别人靠你太近,看来是我想多了,你……似乎是有点害怕吧?” 何千缘把棒棒糖戳在了他的胸口,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我怕你什么?” “怕我,让你害羞,我猜的对吗?” 莫以尘学着电视剧中的壁咚桥段,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即使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 他缓缓地将手伸向墙壁,指尖轻轻触碰到冰冷的墙面,似乎在寻找着最佳的角度。 何千缘能感受到他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当莫以尘终于将女孩轻柔地围在他的臂弯中时,何千缘能听到他轻微的喘息声,依旧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 他的耳根因为害羞而变得通红,像是两抹淡淡的红晕,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可爱。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又忍不住偷偷瞄向她,观察何千缘的反应。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彼此的距离被拉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何千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与对方交流着情感。 这一幕,仿佛在梦里上演过,如此真切和让人感到迷糊。 莫以尘能感受到她的不自然,戳在自己心口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了,她在不自主的用力抵触着。 “……冒犯了,我,那个……” 莫以尘嘴上这么说着,但全身僵硬的很,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身起来。 何千缘正垂着眸,突然自己的视线定格在了他微微颤抖的双唇上,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亲了上去,两个人都一愣,久久没有说话。 …… 夜幕降临,水乡的景色渐渐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 天空中的星星若隐若现,宛如无数颗珍珠点缀在黑幕之上,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月亮高悬,洒下柔和的银辉,将整个水乡映照得如梦似幻。 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天空中的星辰和月影,仿佛是一条流动的银河。 微风轻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星光也随之摇曳生姿,宛如一幅动态的画卷。 偶尔有船只经过,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水痕,打破了水面的宁静,又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泼。 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婀娜多姿,它们的枝条轻轻拂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在与河水嬉戏。 柳叶在月光下闪烁着翠绿的光芒,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谷香和烧焦的味道,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 谷香清新宜人,让人陶醉其中;而烧焦的味道则带着一丝苦涩和沧桑,让人不禁想起过去几天的苦难深重。 这种复杂的气味让人不禁陷入深深的思考,回味着过往的故事和经历。 虚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变得真实起来,好像时间又倒流回了多年以前。 那个稍微,不那么平静的时期,似乎也挺让人怀念的。 走在虚实交替的路上,什么话都没有,异常的安静。 何千缘走在前面,到岔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问后面跟着的莫以尘,“走哪边?哎,问你呢”。 “……啊?哦,这边……” 莫以尘装的像是没事人一样,挠挠头掩盖自己的失神,然后故作轻松的指了指方向。 因为临时住所是不在地图上显示的,所以想要找过去,还是要靠人来指路的。 何千缘则显得平静的多,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自己继续往前走,也不顾莫以尘是不是跟上来了。 为了能顺利混进临时所,何千缘特地翻出了校服穿上,这样到时候就省了许多被盘问的麻烦了。 而莫以尘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自然也就穿着容易辨识身份的校服,进来出去的也方便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再不说话的话就真的要没机会了,前面不远处就是临时所,进了里面可就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了。 莫以尘先是咳嗽几声,像是给自己找开口的勇气,然后问道,“今天,我……” “什么?” “你这就忘了?要不要这么无情啊?” 莫以尘气鼓鼓地盯着她,嘴唇紧抿,眉头紧锁。 但也没有发大脾气,只是涨红着脸,红着耳朵。 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疑惑,仿佛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 何千缘心里有点抱歉和不自在,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冷的说,“成年人之间的等价交换而已,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交易这种事最忌讳谈感情,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的,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别再提就是了”。 这里的成年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而是如今人类的生长速度加快,几乎十四五岁的孩子都差不多有以前十七八岁的模样了。 所以他们现在也算是成年人了,至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莫以尘暂时还无法反驳,只能挑挑眉又垂下眉,表示一下默认的态度。 随后就到了目的地,临时搭建的简易房屋,虽然简单但并不只是将就一下。 似乎是做了长时间的准备,在整个场所的外围都覆盖上了一层影屏,用来模拟虚拟幻象。 不时的外围屏幕上,闪现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影像,可能是为了保护学生们,而刻意伪装成这样破破烂烂的样子的。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悄然覆盖了大地。 临时搭建的避难场所,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立无援。 虚拟帐篷的帆布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像是一片片漂浮在夜色中的幽灵。 秋风肆虐,它无情地穿过帐篷间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那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锐,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鬼魅在夜空中游荡。 风中夹杂着落叶的沙沙声,它们在空中翻飞、旋转,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响动。 月色朦胧,给这片避难场所增添了一份神秘和诡异。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 那些光影随着云层的移动而变幻不定,时而明亮,时而暗淡,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暗中窥视着这里的一切。 避难所内,昏黄的灯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投射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那些影子扭曲、变形,在夜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几个黑影蜷缩在帐篷里,尽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抵御寒冷的侵袭。 整个避难场所弥漫着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 空气中弥散着潮湿和霉变的气味,让人感到窒息和不适。 这里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温暖的拥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 在这里默默地忍受着痛苦和煎熬,期待着曙光的到来,能给带来一丝希望和慰藉。 但何千缘觉得不对劲,天色还不算太晚,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活跃的学生,怎么会如此安静? 莫以尘也警觉的察看着四周,空无一人,连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不对,守卫人呢?” 何千缘和莫以尘对视一眼,便都急匆匆的冲了进去,随手还按下了附近墙上的警报键。 一进门,铺天盖地的腥臭味窜入鼻子,一阵发麻的感觉从头传到脚,止不住的打寒颤。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那是尸体长时间暴露在外的恶果,混合着潮湿泥土的气息,让人窒息。 完好的房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 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应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有的人身上还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有的人则赤裸着身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尸体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和血迹,有的伤口深可见骨,让人不忍直视。 灯光忽明忽暗,每当灯光亮起时,那些尸体的轮廓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们的面容扭曲、痛苦,仿佛还在经历着生前最后的折磨。 而当灯光熄灭时,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传来的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在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悲剧。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杂物,有破碎的衣物、散落的食品包装袋、还有一些形状奇怪的碎屑。 这些物品凌乱地堆放在一起,与尸体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它们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混乱和绝望,让人不禁想象起灾难发生时的情景。 整个避难所弥漫着一种压抑、沉重的气氛。 这里没有生机勃勃的生命,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怖,无法想象这里曾经是一个温暖的地方。 …… 莫以尘蹲下来摸了摸尸体,摇了摇头,“大概已经死亡超过十个小时了,也就是我早上出门后的一个小时左右,这里就……如果我说不是我,你……” 何千缘坚定的看向他,“不必问,我相信你……先找找看有没有活的吧”。 没等他们动身,黑暗之中就摇摇晃晃的走出来一个人影,拖拉着脚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徐啸杰?!你没事吧?说话啊!叶宿清呢?” 徐啸杰呆滞的抬起头,眼睛里的血丝已经涨得发紫,慢吞吞的哆嗦着嘴唇。 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交易……她做了个交易,我,我没有……拦住她,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交易?” 这时候,响彻云霄的警笛声,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在黑暗边缘跳跃流转。 第221章 深渊上的远航,死寂 事故频发,已经容不得再三思索和犹豫,市政府果断拿出全市一半的资源,来和相近的城市建交,以此换取学生们的安全保障。 年纪尚小的孩子在登上离行的船只时,都依依不舍的抓着家人的衣襟不放手,但成年人都需要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了人类的未来不能擅自离岗,只能怀着不舍和担忧的心情,将孩子送出去,以求能安全一点的长大。 虚海市已经不再安全,再待下去怕是连最后的血脉都要留存不下来了,这是最后的无奈之举。 可是,想要渡过那些深不见底的黑暗海渊又是谈何容易,早些年就已经尝试过,十有八九都是死无全尸,葬身深渊。 无论进退,都是面临死亡的前线,这样的情况下,也就只能选择向前走了,万一有转机呢? 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家乡,何千缘倒没有太多的不安,反而十分的冷静,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事情。 临时场所里的死尸已经全部验明身份,除了幸运活下来的徐啸杰,很显然少了一个人,是叶宿清。 现在还不知道,她为什么杀人,如今潜逃到了哪里,是怎么离开虚海市的,这些都没有答案。 虚海市已经将此消息告知了全世界,现在全世界都在通缉叶宿清,却是连个影子都摸不到,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杀了几乎所有的十几岁以及往上的学生,只有住在其他临时场地的小孩子们逃过一劫,就连守卫都被勒的眼睛都瞪出来很多,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像是被绳子之类的东西勒死的。 先不说她的动机是什么,就这么多的人,现场也没有外人进去过,她自己一个人就全给干掉了,至少她不会是简单的学生,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可是,什么秘密会是徐啸杰这个天天和她待在一起的人,都没有一丝察觉的呢? 不对,徐啸杰应该多少知道点,他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是让人费解。 问他是不是亲眼看到叶宿清杀人了,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又问他事发时在做什么,他摇摇头说是不记得了,不知道是不肯说,还是真的没印象了。 这几天,他迷迷糊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调查人员也只能等他清醒一点,再做询问。 如果几天后他还是这样,那可能就要按照包庇罪,和同伙罪裁判处决了。 但何千缘能明白,他是在装迷糊,可能是想要维护叶宿清,又也许是自己还没有想明白一些事情,没办法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全船上几乎都是小孩子,以及一些根本聊不到一起的照护和守卫人员,每天几乎就是,何千缘和徐啸杰,以及莫以尘待在一起,也没有多少话说,就是一直静静地待着。 这一天还是一样,黑漆漆的海面上什么都没有,沉寂的仿佛是通往死亡的隧道。 只有船身划过黑气的涩涩声,以及船底未知来源的怪声,在传出隐隐哭声的船舱里回荡。 …… 船舱里满是小孩子身上的奶渍味,何千缘有点闷,就趴在围栏上吹着苦涩的海风。 此时苦味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浮在鼻子上淡淡的,夹杂着远处飘来的植物香气,竟有点让人神迷。 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黑暗,朦胧之中闪过一点光亮,何千缘眼睛一下瞪大了,再想看几眼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正寻找着,突然肩膀上被拍了一下,何千缘打掉伸来的那只手,头也不回的说,“一边玩去,别烦我”。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顺势靠在了围栏上,“这么确定就是我啊,换做别人你还会这么凶吗?看什么呢,和我说说呗”。 莫以尘穿着一身简单的学院服装,v领的深蓝色毛衣和白衬衫,显得他人畜无害的样子。 为了方便辨别身份,虚海市临行前给孩子们都准备了几身学院服装,料子是很舒服的,还不怕阴潮的环境侵蚀,能穿很长时间。 如果很不幸的流浪街头,也不至于穿得破破烂烂的,到哪里都被人嫌弃的避开,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何千缘刚睡醒,脑袋上面还翘着几根呆毛,在微风下微微颤抖,摇曳着。 她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静静地托着腮,垂眉思索着。 而莫以尘也不着急,开始翻手里的书看,等她什么时候想说话了,自己再开口说话也不迟。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看书就看书,非要读出声来,何千缘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让自己安安静静的待着的。 她捏了捏鼻梁,没好气的说道,“你话怎么这么多?能不能不念出来”。 他得逞似的一笑,把书合了起来,“因为你话少啊,为了维护我们的友谊,那我就多说一点喽”。 “谁和你有友谊了,多事……” 何千缘又恢复了一脸的淡然,不再说话。 黑气团团聚拢,将背后的虚海岛屿遮盖的半点都看不真切,船上的灯光便成为了这海面之上唯一的光亮。 莫以尘转过身也趴在了围栏上,指了指船舱里的某个房间,说,“不多事,是那家伙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怎么说都没有反应,所以叫你过去看看”。 “……那你怎么不早说?废话连篇,还不赶紧走啊?” 她顺手拽着他的袖子,就往徐啸杰的房间走,走道里虽然亮堂,但总有种诡异的感觉,周围安静的有点不正常。 这才几点,大家都睡了吗? 走到尽头,徐啸杰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但投进去的光还是照到了地面上的一角,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 推开门,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过多的反应。 莫以尘打开了灯,幽幽的说道,“怕黑还关灯,是不是闲的慌”。 此时徐啸杰正抱着枕头,缩在墙角,脸上有淡淡的泪痕和惊恐。 他吸吸鼻子,还在狡辩,“谁怕黑了?我这是节约能源!你看我笑话就算了,还拉着别人一起看,你真够无聊的!” 莫以尘摊摊手看向何千缘,表示自己很无辜。 何千缘懒得搭理他们的拌嘴,冷冷的说,“灯不是你关的吧,不然你可没有本事从这里自己缩到墙角去,有人来过了?” 似乎被何千缘说中了,徐啸杰惊讶的眼神之中溢出一点仍未消散的恐惧,他抱紧自己只是闭口不言。 但他颤抖着的下巴,和止不住发出的牙齿碰撞声,早就将周围的环境又拉深邃了一些,初亮的灯光闪烁着,将走廊里的黑暗余角照亮。 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正当何千缘准备转身的时候,徐啸杰突然喊了一嗓子,“等等!我说,刚才……有个黑影闪过去了,我……害怕,就……你们先别走行不行?” 何千缘将目光移向莫以尘,只见他动作轻盈的走过去拽起了徐啸杰,看来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莫以尘拍了拍徐啸杰的肩膀,扬扬头,“一起去看看,你要是还能记得一点细节就更好了,速战速决,别是什么坏东西混上来了”。 见徐啸杰畏手畏脚的,缩着脖子一副还没有缓过神的模样,何千缘也不废话,上前扯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灯光便闪烁起来,恍恍惚惚的跳跃着混乱的光线和细尘,在三人的影子上撒下点状的时间斑驳。 船身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将船舱内的物品晃得不断和四壁发生碰撞,将死寂的夜晚惊醒。 可是,并没有人醒来的迹象,就连年纪尚小的孩子都没有一点哭闹的声音。 三人立刻意识到了,事情棘手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船身都剧烈的起伏,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船上了。 不,也许,是船开到岸上了。 三个人一齐跑到甲板上,黑气如涌烈的浪潮拍打上来,将视线都遮盖,只能在黑暗之中瞧看一丝刺眼的紫色光芒。 那紫色的身影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感觉蔓延着从脚底袭上心间,黑暗几乎要吞噬所有,唯独为紫色让了步,让出一条路来。 它像延展的岁月之路,那一点光亮足以是极具诱惑的诱饵,诱使你走向前方。 何千缘似乎就没有经受住诱惑,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仿佛是深呼了好几口气,然后慢慢朝紫色的诡异光芒挪步。 只是一瞬间,莫以尘匆忙伸出手去抓她的手肘,却扑了空,迎面涌来狂卷的黑色浪潮,它像怪兽一般疯狂的掠夺着。 莫以尘被撞飞到船的另一边,看了看周围让人窒息的黑浪,又看向依旧亮着灯的船内,咬了咬牙,朝徐啸杰喊道,“快,先去控制室!稳住船身再说!我去叫人”。 徐啸杰来不及点头,连滚带爬的跑去了控制室的位置,他是不敢一个人再回去船内一个一个的喊人的,都是黑黢黢的,相比之下还是控制室亮堂一点。 莫以尘这样安排,也是稍加考虑过的,虽然也并不能确定徐啸杰驾船航行的能力怎么样,但还是只能赌一赌了。 几乎同时,两个人分别就位,莫以尘下到船舱里,在摇摇晃晃的意识里,使劲撞开了门,里面的人果不其然都昏迷着。 只有一个办法了,既然没办法短时间内让他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就只能架着整个船生死共存了。 话说回来,就算弃船而逃,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海里,又能逃到哪里去。 即使船上的人没有昏迷,他们也不可能弃船而逃,只能驾着这一叶扁舟,等待奇迹的出现。 …… 黑色,黑暗,无尽的黑暗入侵着,将意识吞噬,留下记忆的空缺。 这趟旅程本就九死一生,即使是最为先进的科技也没能抗住自然之力的几重重击,很快船身彻底散架,规模空前的解体开来,将无助的人类抛向深渊。 坠入其中才发觉,黑暗之海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有些异常的安逸。 空灵的声音回荡着,将一切杂音都阻隔在黑气之外,只把宁静揽入怀中,融进心房的迸进血液里,缓缓流淌着。 在这无限循环的宁静之中,莫以尘听力超群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不像是怪兽的嘶吼,或者是风声浪起的咆哮声,而是人的声音,但似乎并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屏息凝神的努力去分辨,却在身体极度的疲倦下,昏迷了过去。 等黑雾散去,支离破碎的残骸撞上陆地,绵延到深林里的小沙路上,出现了两个人类的足迹,直直地朝着密林进发。 这里树木茂盛,几乎每一棵树木都有十几米高,在这里面穿行,显得人类格外的渺小和不起眼。 这是一片未被开发的岛屿,了无人迹,说不定还有什么可怕的大怪物。 徐啸杰架着莫以尘,一边小心翼翼的挪着步,一边哆嗦着自己的下巴,四处张望。 橘红的眼眸缩成一团,乱蹦乱跳的,好像永远都安静不下来。 莫以尘挎着他的肩膀,隔着很近的距离能清晰的听见他狂跳的心跳,只是这一次,莫以尘也没有心思安慰他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他们两个被冲到了这里,其他人…… 生死未卜,特别是何千缘,她究竟是怎么了,又回去哪里…… 两个人小心点前行,在枝繁叶茂之中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形,只能在被踩倒的小草上找到行走的痕迹。 徐啸杰一惊一乍的,踩到小树枝都会猛地弹起来,有时候会毫无预兆的撞上莫以尘的侧脸。 莫以尘揉着下巴,无奈的说,“你胆子这么小,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徐啸杰还在左顾右盼,声音有些颤抖,“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能活到现在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能不能嘴上留点德啊!” 莫以尘表情淡淡的,突然轻笑一声,“也对,要是能装到现在,也是能活下来的”。 这回,徐啸杰没有强烈且夸张的表演,反而沉默起来,半晌才苦笑了一下。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还真是一路人了……” “算了吧,我没兴趣,有苦自己吃就行了,为何还要拉着别人一起”。 “我当然懂,只是现在不得不罢了……你以为你有多招人喜欢似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实则一肚子坏水,你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千缘她……” 说到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沉默着继续前进,密林深处竹森森,恍若隔世的陷阱。 “先活下去再说,这地方难保没有什么怪物”,莫以尘捂着自己的胸口,之前那一击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震碎了,现在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徐啸杰颤抖着声音,埋怨道,“你不吓唬我是不是难受!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啊!我可不想死在这,绝对不能!” 莫以尘鄙夷的摇摇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先找个地方休息,等天亮了找找看有没有离开的途径,再坏的打算,就是要想办法解决生存的问题了”。 徐啸杰长得更加壮实一些,架着莫以尘行走完全没有问题,顺手还拨开周围的杂草,探头探脑的寻找着什么。 莫以尘怼了他一下,说道,“别想着找舒服的地方了,就地休息,多事”。 “哦……你这人真的是很讨厌”。 少年的稚嫩肩膀,在黑幕之下,显得单薄却也格外耀眼。 …… 紫色的狂潮袭来,将意识撞碎,飘向未知的路途漫漫。 迷雾散去,岁月蹉跎,这一次,她好像真的看见哥哥了,几千年的寻觅和等待,已经够久了。 第222章 无解,绝地求生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凌乱的发丝,站在岛屿的高点,俯瞰着这片充满未知危险的领域。 自从船只失事,已经在这里待了许多天,每天都是黑乎乎的,这里似乎永远都没有白昼,都快忘记是哪年哪月了。 看不见太阳,人的心情都会变得烦闷抑郁起来,尤其是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体,十分的惹人心烦,还找不到可口的食物,更加不会安稳了。 没错,说的就是徐啸杰,他起初还心惊胆战,一惊一乍的挺有精神,现在已经快蔫吧的差不多了。 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鸟窝,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这几天还瘦了不少,已经从一个风度翩翩的小帅哥变成了一个憔悴的小大叔了。 空荡荡的岛屿上,除了黑暗与死寂就只有他的哀嚎声了,这里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就连一只动物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可怕的怪兽了,安全的让人发疯。 船舰的残骸漂来一部分,只是可惜没有能正常使用的通讯设备,联系不到外界,也找不到可以自行离开的途径,难道就要在这里度过余生了吗? 这次事故来的蹊跷,都来不及发出警报信息,就已经尸沉大海了。 深渊之上危险重重,为了已经没有可能生还的人冒险,这件苦差事估计虚海市是不会做的,就算所有的孩子都在这上面,也没有可能会来冒这个险。 不过,也有可能,虚海市现在还不知道这次事故的发生。 等再过几日,和虚海市建交的城市没有迎来船舰的时候,应该就会发现了,只是到时候就算想救也晚了。 现在每天,也只能先想着法子活下来,才有资格谈别的东西。 徐啸杰的家乡就有深山老林,也是十分的潮湿闷热,虽说他从小习惯了,但还是打心底的讨厌这样的环境,也怪不得他当初那么急切的想要逃离那里。 他一边钻湿透了的木块,一边哀怨的嘀咕着,“真是倒霉,怎么到哪里都能遇上这样的鬼天气,唉!好累,怎么还没着火……” 莫以尘则摆弄着手里的通讯设备,试图修复,随之叹了口气说道,“光靠嘴上的功夫当然打不着火了,你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话说,省点力气生火吧”。 徐啸杰把手里的木棍一扔,搓了搓红胀的手,抱怨道,“你行你来啊!我还不够努力吗?你看,手都搓红了!再吃不上热饭,我就要发疯了!” 莫以尘神情淡然,头都不抬的继续摆弄着,“前几天的冷饭我看你也没少吃,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那先说好,今晚要是打不着火,这果子你也别吃了,就当减肥吧!” “你,你好狠的心啊!平时不理我就算了,现在还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人情淡薄,我们这几天的友谊都哪里去了?” 徐啸杰夸张的演技,实在是没眼看,莫以尘板着脸瞟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放下手里的活,拿起了木棍开始钻起来。 无语的说,“那我们换换心情,我钻火你修设备,还有,闭上你的嘴干活”。 眼下,徐啸杰也只能耸耸肩,接过来设备开始鼓捣,暂时闭上了嘴。 没一会儿,看不懂设备问题出在哪里的徐啸杰,将目光落到了莫以尘身上。 虽然他们是一样的落魄,但莫以尘的精气神还是很好的,神情自若,眼神里都是沉稳和淡然,仿佛身处安宁之地一般,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莫以尘这样默不吭声,做着自己的事,总是会散发出一股吸引人的气质,可能是因为灵魂渴望自由的外显。 这样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待着,就足以吸引某些人的注意。 吸引人的人,和被吸引的人,大概都是同样渴望自由的吧! …… 各自安静了一会,徐啸杰突然问道,“看你这神态自若的样子,不会以前经历过这种情况吧?你要是不想说的话,我闭嘴就是了……” 看莫以尘似乎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徐啸杰只能埋下头,假装继续修理设备。 莫以尘却接上了话,没有隐瞒和回避的意图,“经常吧,但每次逃出来后都会被抓回去打一顿,然后关小黑屋,继续……一个人待着等天亮的时候……” “……好吧,那你比我惨一点,好歹我没被关过小黑屋,只是没少挨揍罢了”,徐啸杰抱着脑袋,往后仰了仰靠在树上。 莫以尘低着头,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所以,这就是你离开家的原因?” 徐啸杰摇摇头,“离开还是留下对我来说都一样,不会实际性的改变什么,这次只是不得不,谁让我老头非让我出来历练历练呢……那你呢?不是说,如果不想离开家乡也是可以申请的吗?你是为了什么离开……哦对,你父母也控制你的生活,想逃出来是很正常的”。 钻木头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徐啸杰疑惑的看向莫以尘。 莫以尘脸上闪过一抹忧伤,又转瞬间被淡漠取代,“他们早就去世了,是外祖父把我养大的,不,应该叫老师……” 徐啸杰的性子直,说话有时候会不过脑子,但莫以尘已经习惯了,也不会计较什么。 “不是说祖辈情胜过天吗?你姥爷对你这么狠啊,连姥爷这个称呼都不能叫?” 苦笑此时也胜过一切语言,莫以尘笑着说,“那还说虎毒不食子呢,隔辈虎又为什么不能,又何况是人”。 “呵,说得对……那说到这,如果他们来救我们了,你会跟他回去吗?” 徐啸杰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不仅触到了莫以尘的心弦,还有徐啸杰自己的。 对啊,该怎么选择呢? 虚海市接连出现危机,其他的城市又如何能幸免于难。 混沌的前奏已经开始,大的灾难终会降临,生活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应该明白,安稳皆是妄想。 身处这样的环境,哪还有几个城市愿意把自己的未来力量送出去,万一被饶有心机的人给洗脑或者扣留了,城市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呢? 虽说被困在这里消息闭塞,但两个人都明白,以后难免不会分道扬镳,成为敌人。 就像,各自梦境里发生的那样。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还是无能为力,一错再错。 这时,被钻出一个小坑的木块突然间闪起了火星,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开来,随即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点光亮,照亮周围的黑暗,也照亮少年的眉梢。 幽绿色的火焰舞动着,将木屑的香味烤得焦焦的,热气蒸腾着挥散而去。 两个人来不及欣喜和烤火取暖,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背靠着背开始警惕四周的环境。 这火,来的实在是蹊跷,不得不防。 怕鬼还怕黑的徐啸杰最先哆嗦起来,靠着莫以尘的背也是直冒冷汗,“什么鬼……不会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吗?我们这不是还活着的吗……” “闭嘴,小心第一个就找上你”,莫以尘的声音冷冷的,几乎低到零点,可以将风冻结。 他幽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四周,瞳孔微微缩小,几乎被蓝色的暗光所溢满。 突然,眼前一亮,飞过一团绿莹莹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形状。 “小心!快后退!” 莫以尘往后退了几步,将徐啸杰推到后方位置,空出一片地方来和那东西拉开距离。 那东西飞来飞去的,速度极快,根本没有机会逃离或者靠近。 它并没有发起攻击,但难保不会使什么怪招,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不要凑太近的好。 只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莫以尘紧张之余还是尽量冷静地思考着,他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损招,下一秒就一脚把徐啸杰踹飞了出去。 徐啸杰被这一脚踹得措手不及,倒地的瞬间还没喊出声,就看见眼前闪现一张人脸,直勾勾地凑在自己鼻尖上。 然后,一根木棍就插了下来,离徐啸杰的鼻尖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那团东西是消失了,徐啸杰的胆子也被吓破了,他瞪着莫以尘,却说不出话来,一直拍着自己的胸脯喘粗气。 然后才抗议道,“哎呦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刚才……你这家伙,下次能不能提前给个信号!” 莫以尘喘了口气,伸出手把徐啸杰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提前告诉你就没有刚才的效果了,这不是配合的挺好的吗?” “你……算了,那下次能不能轻点,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别看我高高壮壮的,其实……” 徐啸杰欲言又止,莫以尘却一语道破,“其实是药剂的作用是吧?你这样强化自己的身体机能,很容易受到更严重的伤害,悠着点”。 “那又如何?总比被人欺负来的好,反正早晚都是要入土为安的,在这之前想要守护更多,自然也就要牺牲更多……我知道的,放心死不了”,徐啸杰故作坚强的扬了扬头。 “……嘶,好疼啊!好疼……” 莫以尘却松开他的肩膀,问道,“那你还喊疼?能不能不装了”。 徐啸杰一脸莫名其妙,“谁喊疼了?我刚才没说话啊!等等,好像真的有声音诶……” 两个人好不容易放松一点的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放慢心跳,仔细听着周围回荡的那个幽幽的声音。 那声音穿过深林,传入莫以尘的耳朵里,音磁被放大数倍,听起来竟有些熟悉的安心感。 莫以尘寻着声音,终于是锁定了声源的位置,似乎距离这里并不远。 于是,莫以尘拽着拖拖拉拉的徐啸杰,一步一步的踱了过去,声音越来越近,直至他们走到一处高地面前,黑漆漆的似乎没有什么怪东西。 一抬头,久违的一道闪电打了下来,击中高地的一角,突然传出来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 闪电过后,天空好像变亮了许多,一股绿油油的烟雾从高地升起,随后闪过一个绿色的人影,和徐啸杰的失声惨叫。 徐啸杰惨叫的同时,还把手里唯一还算完好的通讯装置砸了出去,很不巧,正中那人的脑门。 装置碎没碎不知道,反正莫以尘是清晰的听见了,类似骨裂的声音,想想就疼啊。 等莫以尘把那人扶到空地上,徐啸杰这个罪魁祸首还躲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莫以尘摸了摸那人的脉搏,松了口气,“还好没死透,能问出点东西,装置是彻底坏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家伙了”。 徐啸杰蹲在一旁,盯着那人的脸皱着眉头看了许久,突然抬起头看着莫以尘,“这人……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还算是认识的人”。 “……梦里,对吗?” 莫以尘不知道现在说出这句话,是不是正确的时候,也不知道徐啸杰会不会和自己一样,都做着同样奇怪的梦,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因果起源,万物轮转变幻是如何运转的。 但,如果能迈出这一步,一定会有收获的。 徐啸杰坚定的眼神,已经给予了莫以尘想要的答案。 徐啸杰先是一怔,随后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用自己的衣服蓄满水,回到那人身旁一拧衣服,哗啦啦的水落在那人的脸上。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那人惊醒过来,呼噜了几把脸上的凉水,睁开了眼睛。 一双金灿灿的黄色瞳眸,在微光下显得格外珍奇,他惊魂未定的挠了挠头发,乌黑的头发闪着点点金光。 “好疼,我的脸应该没坏吧……额,你们干嘛这么盯着我看?” 徐啸杰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但徐啸杰严肃的神情忽然变成了好奇,拉着他左看右看。 惊喜似的问道,“神奇诶!你被雷劈了居然没死!身上只是冒烟,为什么没有烧焦的痕迹?” 莫以尘在一旁幽幽的提醒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正常人,或者说,他是人呢?” 徐啸杰立刻弹开,蹭了蹭自己的手,缩在莫以尘身后。 他看着莫以尘,笑了笑,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这位小兄弟,眼力不错啊”。 徐啸杰缩在后面,探出脑袋弱弱的问一句,“你这就承认了?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那你想我怎样?非要把你们吓得连滚带爬的哭着喊妈妈才行吗?要不是看你们眼熟很亲切,我肯定不会只是像刚才那样逗逗就算了”。 徐啸杰赶紧又缩了回去,连忙摆手,“不用了!之前就已经够吓人的了……那我冒昧的问一下,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虽然这人看起来很年轻时髦的样子,但身上的服装已经是十年前流行的款式了,总不会是才刚刚到这里来的吧。 呵呵,这样想的话,那也怪恐怖的。 他捏着下巴,然后掰了掰手指,“五,十……不对,是二十年?” 徐啸杰连口水都不会咽了,心脏直揪揪的咯噔跳,扯了扯莫以尘的袖子,“喂,我们不会也在这里待几十年吧?” 莫以尘看了看不远处的黑暗深渊,轻声轻语的说道,“绝对不会”。 真的吗? 第223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绿色的火焰闪烁着,将昏暗的天地照的诡异起来,恍若身处地狱。 明明能感受到火焰带来的温暖,但徐啸杰就是浑身都发冷,哆哆嗦嗦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挨着莫以尘凑得紧紧的,几乎要粘在莫以尘身上了。 莫以尘嫌弃的扒开他的手,“死开,别逼我打你”。 “我不!挨近一点你又不会少块肉,能不能别这么小气”,徐啸杰抱得更紧了,死活不肯松手。 莫以尘无语的翻了翻白眼,任由他扒拉着自己的胳膊,转头对正摆弄自己衣服的青年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是……” 青年搓着衣服上的水渍,语气懒散散的说道,“吴释,叫吴释就行”。 徐啸杰插进了话题,“吴释?闲来无事的无事?你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啊”。 吴释抬起头,挑了挑眉看着徐啸杰,嘴角微微上扬。 徐啸杰被这一笑吓了一哆嗦,立刻把脖子缩了回去,开口说话的声音都不太稳,“你,你笑什么?能不能别这么吓人啊!” 吴释只是笑笑,又转头看向莫以尘,“你这小兄弟胆子有点小啊,你们见过我这么帅的鬼吗?哪里吓人了,来,你给说道说道”。 眼看话题越来越偏,莫以尘及时摆了摆手,“你别理他,我想问的是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你总不会真的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吧”。 话题拉回正道,吴释也收敛了一下自己懒洋洋的姿态,正了正身板,“难说,我到这里来的时候挺容易,想出去可就难了,这几十年前前后后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过……对了,你们来的时候情况怎么样?” 徐啸杰这时候又弱弱的说道,“不能再糟糕了,我们都是侥幸才活下来的,这周围都是黑乎乎的,鬼知道是什么东西组成的,反正现在的科学是解释不了的,能走到这都已经是奇迹了”。 吴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啊……” 莫以尘问道,“我们是意外,那你为何要到这里来?是找东西吗?” 吴释摊了摊手,神色自若,不像是在说谎,“算是吧,我老是梦见这个地方,就费了不少工夫找到这里,谁知道就有来无回了”。 “那你是到这里才变成鬼,还是说你来之前就是鬼?” 徐啸杰这一问,似乎是触到了吴释什么敏感的神经,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又慢慢的变成了凝重。 空气一下冻结了,谁都没有立刻再说话,好像都在思索着。 “呵,罢了,既然有缘千里来相会,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吴释忽然呵呵一笑,金色的瞳眸泛起了释然般的涟漪。 …… 说起吴释自己的身世,他说不清楚,也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 他只能记得自己从小流浪,走到哪就住在哪,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积攒了不少人生阅历,也算是一个能圆滑度世的浪子了。 他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很真实,却也很模糊,似乎和自己现实中的轨迹十分贴切。 有时候,都让他有些恍惚,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梦里的人看不清脸,也叫不出名字,但他们带给自己的感触都是十分真实的,一点一点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 很多时候会梦见一个,和自己眉眼相近但气质完全不同的青年,他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总是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 还有很多人反反复复的出现,将他的身心都占据着,身处这个世界,但灵魂似乎属于另一个空间。 久而久之,他想要找到一个答案,不求刨根问底,至少能让自己以后可以睡个好觉。 吴释费了多年的力气,才从自己的家乡走出来,很幸运的是,他很快就到了这座岛屿,只是再也没能走出去。 这里诡异的环境似乎将他彻底改变了,有时候甚至可以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从手心里召唤出幽绿色的火焰,能瞬移几百米的距离。 吴释是不信什么神鬼传说的,但这以后,他是不得不信了。 他明白,自己应该是触碰到了什么未知的界线,这一发现或许会提前将全世界,都拉入一个无法想象的境地。 至于,吴释为什么觉得是提前进入,而不是偶然进入,可能就和他反反复复做的梦有关了。 梦境,这个概念还是有很多未解之谜的,谁也难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奥秘,还藏在人类未曾涉及的层次。 或许,梦境就是前世,也是说不准的。 如果吴释真的触碰到了世界的边界,那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会是在未知的危险边界徘徊。 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彻底改变世间万物运转的定律。 吴释说完,徐啸杰就开始奇思妙想了,“那你们说,以后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就像前些天的事故,如果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人类又该怎么做?” 莫以尘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盯着那燃烧的绿色火焰,将柴火灼烧殆尽。 吴释则颇有兴趣的问道,“什么事故啊?我天天待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都快闷死了!快说说,让我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好好滋润滋润!” 徐啸杰这时候也不害怕了,撒开莫以尘的胳膊,侃侃而谈,“就是事故啊,能有什么好事,不是导弹袭击,就是天降灾祸的,这虚海市还真是够倒霉的,怎么都集中在这一座城市里了呢?” 徐啸杰特意隐瞒了叶宿清的那件事,可能是他自己暂时不想提起吧,毕竟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不好说吧,你怎么知道别的城市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呢,这年头谁会愿意把自家的丑事宣告全世界,除非是真的死到临头,否则有些人的脸比命都重要”。 吴释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类似毛笔的木条,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乱涂一气。 画完后指着地面说,“你们看,这座岛呈椭圆状,东西长南北短,整体看来就……” “像是一颗卤蛋?哎呀!你打我干什么?” 吴释敲完徐啸杰的脑袋,愤愤地说,“能不能长点心,说正事呢!还想不想出去了?你要是想等别人来救,那就一边玩泥巴去,别捣乱”。 “别啊,我在这里待几天都受不了,要是待上几年我肯定就疯了,我闭嘴还不行吗?莫以尘,你倒是说话啊,嘿!兄弟你想啥呢?” 徐啸杰摇了摇莫以尘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眼神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变了,异常的坚定和压抑起来。 莫以尘摇摇头,没有说话。 …… 走在密林里,三个人的身影迷迷糊糊的,藏在里面有些看不真切。 徐啸杰搭着吴释的肩膀,嘴里闲不住的问东问西,“哎,你说要是真的都像你一样,人类都可能获得超能力,那该有多好玩啊!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说不定连科技都无法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了!比如,飞到仙岛上,或者下到深渊之海的底部,又或者逃出宇宙的束缚……” 吴释估计也是无聊,就逗他玩,“那你想要什么超能力?” “当然是飞天啊!这样的话就不用待在这个鬼地方了!还有能随意变化外形,大家都长一个样,有啥好看的,特殊一点才好玩嘛!” 现在意义上的全世界,只是一种人类的世界,即是华夏天地的世界。 至于世界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类,那就不好说,也暂时顾及不到了。 也许这个世界被一层结界包围着,暂时看不到地球上的其他地方,也感知不到外界的生物活动。 世间是神奇的,也是无法彻底了解的,所以万事皆有可能。 所以大家都是一个模样,精致细腻的五官,端正凛冽的身姿,和古代的仙人皆是一个样子。 华夏的传承,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莫以尘拍了徐啸杰后脑勺一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获得能力的前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还想要多少个能力?” “就这么一说而已啦,我这条小命还是好好留着吧!说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徐啸杰拨了拨草丛,往前面看去,这是要到岛屿边缘去吗? 黑气弥散,将外界的外貌遮盖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弱的光亮从云缝里撒下来,照亮尺寸之间的形状。 吴释迎风站着,伸手探了探风向,“奇怪,怎么今天吹的是南风,这个季节不应该有南风才对啊”。 徐啸杰也装模作样的试了试,“这鬼地方谁能说准,也许就是邪门了吧”。 吴释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在思考问题没有搭理徐啸杰,只是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手,看向一直没有多说话的莫以尘。 问道,“你说呢?” “……不对劲才对,不然风平浪静的还不好走呢”,莫以尘扬扬头,吴释和徐啸杰一齐看向远处,只见天地间风卷残云,黑气被撕开一条大裂口,露出一点光来,将底下的深渊照亮一角。 在嘈杂的风声中,岛屿上的露珠被吹落,打在湿漉漉的地上溅起水花,将尘土覆盖的叶面擦净,显露出原本青翠欲滴的色彩。 随之岛屿的边界被拉伸,与深渊接壤,好似搭起了一道天然的桥梁。 露珠飞溅,旋绕着尘土的桥面舞动,慢慢打湿了几人的衣角和微颤的睫毛。 徐啸杰嘴角有些抽搐,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额,我们不会是要走上去吧?这看着不太结实吧……” 徐啸杰话还没说完,莫以尘就纵身一跃跳了上去,脚尖接触桥面的那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像是一道虚拟的投影,然后就是直直地坠入深渊。 徐啸杰结结巴巴的,着急到说不出话,吴释则一脸坏笑,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哎!啊——!” 然后,吴释抚了抚袖子,也是一跃而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就在这一刻,天地响彻惊雷,将昏天黑地劈的粉碎,耀眼的光立刻照了下来,将岛屿的全貌尽收光下。 然后,光芒万丈之后,岛屿上的一切都如尘埃般,尽数消散融入深渊之中。 这一切,难道都是梦吗? …… 虚幻缥缈,破碎消散,天地或许又是一个大变动,也许真的有所转机了。 仙岛崩塌,航岛震荡,暗岛浮沉重现世间,有些东西也重新回到了人类的视野之内。 世间万物都有始有终,这应该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哗啦! 一瓢凉水泼在脸上,冰凉入喉,徐啸杰猛得睁开眼睛,血橘色的瞳膜剧烈的抖动着。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吴释那张慵懒的脸庞,“我就说嘛,这一招百试百灵,怎么样?清醒多了吧!” “呸呸呸……你用的什么水?怎么是臭的!” 徐啸杰翻身坐起来,吐了吐舌头,胡噜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擦干净眼睛上的水,徐啸杰看了看四周,发现并不熟悉,但似乎是瞑海市的独特地貌。 这里遍地都是草原,地形相对平坦,但也有一些地区呈现出轻微的起伏,形成了丘陵和盆地。 草原上常见的河流蜿蜒穿过河谷、干涸的河道,以及季节性湖泊和湿地。 这水应该就是从湖泊里取来的,有些腥乎乎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活水注入过了,但效果并不耽误,能把人浇醒就行了。 吴释丢掉顺手捡来的一片大叶子,把徐啸杰拽了起来,“大小伙子矫情什么,能找到水就不错了,好在我们是漂到地下城来了,上面的城里人还没发现我们”。 莫以尘则已经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上面红了一片,似乎是血迹。 徐啸杰凑过去,有些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我怎么没事,吴大哥你受伤没有啊?” 莫以尘侧过脸,躲开了徐啸杰的热情关怀,淡淡的说,“没事,旧伤而已,应该是之前没好利索”。 吴释抬头看了看头顶虚虚奄奄的城市,以及投下来的微弱光亮,提醒道,“天快黑了,还是找个地方猫一夜吧,顺便给你治治伤口”。 “你还会医术?真的假的,你可别活马当死马医啊!” 徐啸杰搀着莫以尘的胳膊,突然挡在吴释面前,一脸的不信任。 吴释理了理自己的领子,不服气的啧了一声,“试试不就知道啦,你不相信人,总该相信我这个半人半鬼吧!” “你这样一说……我心里更加没底了,要不我们还是上去找正经的医生看吧!” 吴释并没有阻拦徐啸杰,而是抱着胳膊说,“好啊,你要是真的上去了,看这城市里的人会怎么定你的罪,是私自闯入保护区呢?还是外来入侵可疑人物呢?被抓起来,估计这辈子你都别想看见自己家里的太阳了!” 莫以尘抽开胳膊,有些气虚的说,“不能上去,找个地方休息吧”。 徐啸杰又不死心的搭上手来,架着莫以尘的胳膊,跟着吴释往稀疏的树林走去。 徐啸杰接着絮叨,“哎,你这怎么伤的这么重,你也没干什么吧?” 莫以尘垂下眼眸,不想说话。 吴释走在前面,用自己懒洋洋的腔调说道,“哼,置之死地而后生,总归是要有代价的……你啊,就是死鸭子嘴硬,一根筋轴到底”。 徐啸杰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了看莫以尘紧缩的眉头,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也默不吭声了。 …… 阴冷潮湿的地牢,锁着诡谲多变的异物,将残存的光亮吞噬,几乎天天都被黑暗笼罩着。 长时间的黑暗环境,让皮肤,头发和瞳膜都渐渐变白,见不得强光。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能见到阳光的那一天。 与兽为伍,似乎是现在,以及未来的一切。 能不能等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一天,真的是不知道。 第224章 让人窒息的爱意 亲切的爱让人幸福,压迫的爱意让人窒息,想要不顾一切的逃跑。 只是可惜的是,在华夏这片天地之间,多数都是扼喉窒息的爱切,逃到天涯海角都无法完全脱身世外。 想逃,却也不是想逃就能逃的,代价是巨大的,或许就是赌上一辈子。 但有些人想说,是值得的。 …… 解开衣服,露出尚且稚嫩的肩背,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陈旧交叠的疤痕,触目惊心。 剐蹭,深陷,淤青,一眼望去,恨不得所有可能的伤口都能看到。 要不是年纪还小,自愈能力还可以,这么多伤口估计半条命早都没了。 吴释轻车熟路的清创,包扎,然后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小腰包,手上的血迹长时间下来都干在了指尖上,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点点的红色星子。 徐啸杰坐在火堆一旁,烤着莫以尘湿漉漉的衣服,他也算是做出不小的贡献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洗衣服,还是给别人洗的。 衣服搓的皱皱巴巴的,颜色都快掉下来了,那块血迹还是有一个明显的印子,算了,他也尽力了。 徐啸杰一边烤着衣服,一边忍不住的偷盯着,看莫以尘身上的疤痕,不知道是没见过觉得新奇,还是心里有什么创伤被触动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吴释拍了拍他的脑瓜,他才浑身一颤,想起来自己正烤着衣服,要是再晚一点提醒他,衣服可能都要着了。 “坏了坏了!额,兄弟,好像烧着了一点点,没多大事吧?我就知道你宽宏大量,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 莫以尘完全没有理他,徐啸杰就自顾自的把自己的错误给抹去了,然后抖了抖皱巴巴的,还冒着烟的衣服,又换了一面继续烤。 莫以尘半眯着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这一小小的举动,莫以尘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倒是引起了吴释的注意。 他慵懒的靠在树上,问道,“都说人要是打了耳钉,就会不自觉的加大摸耳垂的次数,特别是对于那些昂贵或有特殊意义的耳钉,可能会担心它们不小心掉落,因此会经常摸一摸,检查耳钉是否安全的固定在耳垂上……那你,这么频繁的摸耳垂,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啸杰听了,直打寒颤,“打耳钉?那得多疼啊!你不会真的打过吧?也没见你戴过什么耳钉啊”。 说着,徐啸杰求证似的提着衣服,凑到莫以尘的左耳旁仔细看,好像还真的看见了一个细小的针孔,而且也不像是新的伤口。 莫以尘嫌弃的一巴掌推开他的脸,然后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那本老掉牙的书册,翻开其中一页,里面有个小暗格,打开,一个闪闪发光的蓝色耳钉,暴露在了光照之下。 耳钉主要是深蓝色调,从接近黑色的深蓝到带有紫罗兰色调的夜空蓝,模仿着夜空的深邃和宁静。 还使用各种材质模拟星空的效果,似乎有水晶、宝石、玻璃,这些材质反射光线,创造出星星闪烁的效果。 设计上包含流星轨迹和银河系的抽象构图,还加入了一些微小的亮片,增强了星空的感觉。 除了样式新颖些,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耳钉,但细看之下,似乎还是有点特别的地方。 那片星空之下,似乎有剑锋的样子在隐藏着。 宛如安逸之下,隐蔽的危机四伏,随时都可能发生什么异变。 徐啸杰想伸手去拿,被莫以尘瞪了一眼就缩回去了,撇撇嘴不屑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看似的”。 吴释眯着自己的那双狐狸眼,坏坏的调侃道,“是啊,你不也有宝贝的东西在身上藏着吗?怎么不拿出来看看”。 话音刚落,徐啸杰就感觉脖子上一空,下一秒吴释手里就多了一条,闪着橘红色光泽的项链,前段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金质长剑。 来不及思考,徐啸杰一把将衣服扔给了莫以尘,上手去抢自己的项链。 嘴上也没有歇着,“喂!不带你这样的,还明抢啊!快还给我,别给我弄坏了!” 吴释把项链举高,威胁似的晃了晃,徐啸杰顿时就顿住了动作,张开双手僵在半空里,表情也跟着一起用力,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吴释指了指地面,徐啸杰就鼓着嘴乖乖坐了回去,眼睛一直离不开自己的宝贝项链。 连忙求饶,“吴哥,你别乱来啊,我全身上下就那点东西还在了”。 徐啸杰拧巴的表情实在是好笑,吴释扬了扬眉毛,笑着把项链递了回去,“现在还嘴硬吗?谁还没有个珍贵的东西在身上带着,下次嘴上别什么话都随口说,记住了啊”。 徐啸杰捧着项链乖巧的点了点头,算是听进去了。 又问吴释,“那你最宝贝的,就是这个毛笔了吧,是哪家姑娘送的?” “啧,你这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戴着暗恋对象送的礼物吗?” 吴释用毛笔敲了敲徐啸杰的头,徐啸杰心虚似的缩了缩脖子,把项链又戴了回去,还特意藏在内衫里面按了按。 嘴上却不肯承认,“我才没有……那你再问问莫以尘好了,他这耳钉可比我保存的要好得多了,我就不信他能有什么正经的理由”。 徐啸杰转而说道起了莫以尘,像是被戳破秘密的小朋友,在找同伴给自己打掩护,想着莫以尘能替自己想个好理由,把自己的尴尬给挽回起来。 但这个同伴,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莫以尘直接把耳钉戴回了耳朵上。 然后说道,“没错,我就是没有什么正经的理由,这就是我喜欢的女孩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和你一样,有什么问题吗?” 徐啸杰对这个直截了当的回答,似乎是完全没料到,一时语塞。 半天才嘀咕道,“你这……怎么比我还不要脸啊?还真是小看你了”。 吴释则在手里转着毛笔,打趣着说道,“人家的脸皮厚?那人家好歹敢于承认,你这别别扭扭的像个小姑娘,难怪还在暗恋啊!” “你,你们两个!就会欺负我,不理你们了,我困了,睡觉!” 莫以尘把外衫穿好,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胳膊,往幽绿的火堆旁凑了凑。 深蓝色的耳钉在光下闪烁着,一点一滴都是星子的舞动,仿佛真的是将星空藏在了里面。 这个耳钉藏了许多年,也藏在心里许久,如今再拿出来,只希望不会再被伤害了。 吴释金闪闪的眼眸倒映着暗火,璀璨与幽暗交叠在一起,汇聚成一团诡谲的星云,渐渐将睡意朦胧蒙上心头。 …… 梦里什么都有,也什么都好,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好。 近冬季节,即使在科技化的时代也还是很冷的,火光照亮一角,徐啸杰蜷缩着微微颤抖着,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假两件衬衫。 在绿色的火光下,他橘色的衣服都显得有些冷淡,失去了往日的热烈。 在很多时候,熟睡的情况下他都会梦见一双粗壮的手,会像铁钳一般掐着自己的脖子,然后把自己拖起来,堵在角落里打上一顿,等气出够了天也就差不多亮了。 一般情况下,徐啸杰都是睡得迷迷糊糊的,麻木到感觉不到什么痛感。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慢慢的真切感受到了疼痛,和钻心剜骨的伤心,他开始装傻充愣的反抗,然后换来更多的毒打,渐渐的毒打变少了,徐啸杰也就没有必要不再吊儿郎当的了。 表面上的无所事事,多数隐藏的,是背后的伤痕累累与无力反抗。 习惯性的半夜惊醒,生怕那双梦里的手会冲破梦境的屏蔽,直直地钳上自己的脖子,将自己的喉咙掐的红肿发炎,好几天疼得连水都喝不下去。 就算半夜没有了毒打,到了白天还是要贴上一张笑脸,面对着那双手的主人傻呵呵的笑。 只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母亲,才能少担心一点。 自己,也能暂时忘却那时候的阴影,面朝阳光的笑上一笑。 正睡得熟,突然一只手扯上了自己的领子,徐啸杰条件反射似的拼命掰着那只手,马上就要上牙咬了。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徐啸杰才迷迷糊糊的恢复意识,睁开了眼睛。 吴释正嫌弃的推着他的脸,躲开徐啸杰白花花的牙齿,“你发什么神经?赶紧起来,有人来了!” “啊?哦哦!什么?来人了?哪来人了?” 徐啸杰急忙跟上吴释的脚步,没跑几步,就看见莫以尘正躲在灌木丛里朝他们招手。 躲进去后,徐啸杰探出脑袋,就看见夜幕之下亮起了一排光亮,灯光四处张望,似乎是一队人在找什么东西。 难道是前来科考的人员? 不对吧,这里靠近边缘地带,什么食物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动物活动。 那这些人到这里来,可就不好说是干什么的了,搞不好万一是研究什么秘密项目的,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就说不清楚了。 吴释走到旁边,朝另外的方向又看了看,隐隐约约的好像又看见了人影。 徐啸杰急得团团转,感觉往哪边看都不是,问道,“怎么办?难不成要躲到天上去吗?” “对”,莫以尘突然说道。 徐啸杰则傻了眼,失声叫了出来,“你说啥?我可不会飞啊!” 吴释一把拉着徐啸杰,和莫以尘一起突然猛得跳进了旁边的湖里,扑通落水的声音很快被逼近的脚步声覆盖,水面之上的波澜慢慢平静下来。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快,水面之上响起了交谈声,“哎,刚才什么动静?像是有东西落水了吧?” “没有吧,嗨,有可能是树枝枯死,断了掉水里也说不定,这季节不就是这样的吗?赶紧巡查完往上面去看看,现在局势紧张谁都不能偷懒,再晚一点回家老婆都要扒我的皮了,快走吧!” “你活该,还是我们单身汉好,一家吃饱全家不饿……” 等脚步声走远了,水下才冒出泡泡来,哗啦一声冒出来三个湿漉漉的身影。 其中一个不停的呼噜着头发,吭呛得咳嗽着,“咳咳咳,这水也是臭的,呕~” “哎呀,别抱怨了,你还得感谢这臭水沟足够臭呢,不然我们早就被探测器发现了……对了,莫小哥,你的伤怎么样?赶紧上去清理一下,别感染了,这里可没有什么消炎的好药用”。 莫以尘有些失神,喘息不太平稳,暗自捂着自己的胸口,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即使月色有些朦胧,吴释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莫以尘胸口,那道新鲜创口位置上溢出的鲜血。 此时伤口正汩汩的往外涌出血来,染红了深蓝色的外衫。 徐啸杰抹掉睫毛上的水珠,凑过去扶着莫以尘的胳膊,“你这家伙,撑不住就别硬撑,嘴硬能当饭吃吗?赶紧上去,走”。 莫以尘强撑着身板,没好气的说道,“多嘴多舌的……要扶能不能扶稳一点,你的脚都快站不住了”。 徐啸杰反驳道,“谁知道你看起来瘦瘦的,怎么和我差不多重啊!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吃东西了?” “闭嘴,你怎么不说我比你高呢”,莫以尘甩了甩头发,涨呼呼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吴释在两人后面跟着,给了一人后背一锤子,催促道,“还贫嘴,赶紧上去,要是晚了我就没法子了”。 …… 枯瘪的枝条上,落下一只小巧的鸟儿,它扑棱着翅膀,抽搐着灵活的脖子,眼睛是暗红色的,正直勾勾的盯着三人的背影看。 城市虚影投下朦胧的月色,将鸟儿的全身都照得发亮,灰红色的羽毛枯燥无光泽,好像没有生气一般,也许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 穿过时空的缝隙,从那双眼眸之中看到模糊的景象,阴暗处的窥探爱意,正无声的疯狂涌动着。 富丽堂皇的住宅里,老式的餐椅上端坐着一个女人的身姿,她优雅的拿起刀叉,切割着盘子里刚烤好的牛排,悠哉悠哉的送进自己的嘴里。 餐桌旁边站着一个衣着端庄的中年男人,他挺直腰板,一副管家模样,表情严肃而呆滞,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气。 女子打扮精致,雍容大度,优雅温婉,就如同古时候的大家贵妇一般,气质十分的出众。 只是,即使是再厚的粉底也遮不住她脸上隐隐的伤疤,科技都救治不了的伤痕,只能交给时间来冲淡了。 几只僵尸般的小鸟落在餐桌上,叽叽喳喳的叫得很难听,女子倒是很慈爱的放下刀子,挠了挠它们的小脑袋。 对旁边的管家说,“钟叔,别忘了睡前把这些小可爱们喂饱,它们最近为了找小杰,可是受了不少累”。 “是,夫人”,钟叔机械人似的弯了弯腰肢,点点头走了出去,每一步都感觉是砸在地上的,厚实而震彻心脉。 女子则不紧不慢的继续切肉,顺手还递给小鸟几块,托腮看着它们大快朵颐的样子,嘴角还没干涸的血迹被挣裂了,露出狰狞的笑容来。 豪宅外院,孤零零的落着几间小屋子,看起来和这个现代化的时代格格不入。 锈迹斑斑的落着几把大锁,却没有装置什么红外监控摄像头,不像是关人或者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倒像是一座遗落的古城,久久没人问津。 旁边扎着许多鸟窝箱子,温馨可爱的图案上刻着许多符号,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箱子里堆满了扎眼的红点,晃晃悠悠的好像是眼珠子在转,当钟叔把鲜肉丢过来的时候,蜂拥而上的一瞬间,就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撕扯碎肉的声音,将夜幕下的深云深深淹没,偷不下一点月光来。 钟叔整齐贴身的管家服上,被喷溅的血液染得花哨起来,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副呆滞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来。 这表情,多半是废了吧。 第225章 一子死,换全局活 处理完伤口,稍微眯了一会儿,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白天视野好,总待在旷野上目标太大,就想着怎么才能偷溜进城里去,顺便换掉身上这几身扎眼的衣服。 昨晚听那几个巡逻的人那么说的话,那现在的形势还真的不好直接上去,肯定会被当成什么间谍之类的给关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严刑逼供啥的还不都得上来。 想到这,徐啸杰直打冷颤,他双手举着几根枯枝,遮住自己的脑袋,探手探脚的跟在吴释的身后。 莫以尘走在一旁,看着徐啸杰滑稽的动作却没有心情笑出来,也许是在想该怎么脱困跑出去,又或者在想,如果被他找到了自己该怎么反抗吧。 吴释反倒是一身轻松,本来就是走哪睡哪的,到哪里似乎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随心走,就是他现在的唯一准则了。 吴释手里转着那只毛笔,白玉的笔身刻着几个娟秀的字,像是什么古文,但不好说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定就是吴释随手乱刻的。 他抬头望了望远处,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再走一段路就要到临卡口了,从那里上去就能进城,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不被发现的?” 徐啸杰一脑门撞上了吴释的后背,惊讶的差点叫起来,“什么?你还没想好对策就拉着我们来了,能不能靠点谱!” “还都靠我一个人啊?我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摸上去是没问题,你们两个我可就没辙了,要不我先溜上去,弄几套官服下来穿穿,这样应该不容易被发现了”,吴释转过身,用笔端戳着下巴喃喃地说道。 徐啸杰眼睛一下就亮了,“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吧!”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正想招的嘛,我要是失策被抓了,你们两个就一辈子待在这个臭水沟里吧”,吴释又转着毛笔,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 徐啸杰也卖力的思索着,脑袋难得运转起来,“想什么法子呢……” 趁着两人拌嘴的功夫,莫以尘静下心来,努力靠声音捕捉藏在暗处的那个小东西,它扑扑楞楞的从昨夜开始,跟了他们很久了。 且不说它是不是故意跟着他们的,就是这样的举动也足够怀疑的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到手再说。 莫以尘侧耳倾听,心静下来的时候,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更加清晰,和心脏的节拍拼凑到一起,不断的放大纵深。 风拂过树叶,将暗处的小东西惊扰了一下,扑棱了几下翅膀,莫以尘眯着眼眸隔着不近的距离就清晰的看见了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莫以尘晃晃脑袋,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又慢慢摊开了手掌,突然脑海里想着,试探性的用手心对着那个小家伙,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奇异的事情来。 手掌摊开的一刹那,骤风四起,席卷着将枯叶深处的小圆球给揪了过来,枯碎的叶子携带着几根毛发凌乱的羽毛,最终落在了莫以尘的手心里。 那是一只,灰红色的小鸟,长得潦草的好像刚从壳里出来一样。 …… “嘿,兄弟,你又瞎发什么呆呢?过来帮着想想办法啊!哎?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徐啸杰挎着莫以尘的肩膀,伸头往莫以尘手里看了看,这一眼,可把徐啸杰惊出了一身汗,他一下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然后,颤颤巍巍的松了手,猛地后退几步,又撞上了后面的吴释。 吴释揉着自己的肩膀,看了看呆愣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都发什么呆啊,我脑子都快……” 吴释也注意到了莫以尘手里的那团杂毛,于是走上前,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什么?小鸟儿,哪来的?” 他抬头看向莫以尘,莫以尘淡淡地说道,“一直跟着我们的小贼,刚被我捏到手的,它应该是认识徐啸杰”。 说着,吴释和莫以尘一齐看向,已经退出好几步远的徐啸杰,此时徐啸杰正抖动着眼睛,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接着语无伦次的说道,“我……我不认识它!是它跟着我的,我不认识……不认识……” 莫以尘走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了他不让他跑,“没说你认识它,是问你是不是见过,或者对它很熟悉……你不能永远都逃避”。 徐啸杰有点惊慌失措,他求助似的看向吴释,吴释却很不义气的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没办法,徐啸杰只能硬着头皮,正视着莫以尘手里的那团恶心的东西,刚看了几秒钟瞳孔就开始剧烈的颤抖,这是极度恐惧的表现。 突然,小鸟望着徐啸杰嘶吼了一声,沙哑扼喉的嗓子尖锐且刺耳,顿时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徐啸杰意识混乱的抬手就打了过去,正好打中莫以尘手上的伤口,刺骨的疼痛让莫以尘一时间没有忍受住,松开了手,小鸟一下子窜向了天空想要逃跑。 吴释见状立马追了上去,没跑几步,他正准备把手里的毛笔投出去,空中的小鸟突然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样,在一个小小的无形空间里乱撞,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紧接着,小鸟被老老实实的拽了回来,直接落在了吴释呆滞的手心里。 吴释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然后回头一看,只见莫以尘正捂着自己沾血的手,无力的喘息着,而徐啸杰则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什么动作都没有。 在徐啸杰颇为自责的目光下,吴释又给莫以尘包扎了一遍伤口,再这样下去,吴释那个小腰包就要空了。 吴释心疼且无奈的收拾好东西,推了推徐啸杰失神的肩膀,并将那只已经被裹成粽子的小鸟递了上去。 轻声问道,“小兄弟,要是哭够了,就该告诉我们这小家伙的来历了吧?” 徐啸杰抹了抹额头,反驳道,“这是汗,是汗!不是眼泪好不好!我,我当然要告诉你们了,这不是正酝酿的嘛”。 “好好好,那你再冷静一下,不着急……话说起来,你这小子力气还真大,一下子能把伤口给拍裂了,真是厉害啊”,吴释指了指莫以尘的拳套手,打趣道。 莫以尘躲开他的调侃,接过粽子,上上下下的查看了起来,说道,“不像是活物,身上还有一股腐肉的臭味”。 吴释拍拍手,试图把那股难闻的气味给驱散,“还没成型,它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肯定不是成熟可靠的侦察兵,谁会把这样的半成品放出来执行任务,这不是明摆着冒了被发现的风险?” 莫以尘摇摇头,吴释也捏着下巴努力思考,这时,徐啸杰突然说话了。 他说,“因为她知道,即使是半成品,也能轻易的找到我们,所以……看见它的第一眼,我的反应不是跑,毕竟跑也跑不过,躲也躲不起”。 莫以尘看着徐啸杰的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见过它”。 徐啸杰摇摇头,纠正道,“不,我只是在梦里见过,今天,是我第一次真实的看见它”。 第一次见,就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只能说明在他的梦里真的出现过很多次,并且是携带着噩梦频繁出现的。 想不怕,都难啊。 …… 就在今年入学前夕,徐啸杰像往常一样待在家里宅着,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哥哥,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一次,父母也都待在家里等着晚上一起吃饭。 徐啸杰这才能肆无忌惮的窝在客厅的沙发里,躺着打游戏,毕竟争气的哥哥在家呢,父亲总不会再乱发脾气了。 母亲脸上也挂着,难得一见的,异常兴奋的笑容,可能是太想念儿子的缘故吧。 这天的游戏十分没劲,怎么打怎么通关,几乎一点阻碍都没有遇到,似乎这天的手气异常的好,也不知道老天爷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想起来让徐啸杰转运了。 就这样一直赢,到了晚饭时间,徐啸杰的肚子如期打起了鼓,他放下游戏手柄,上路去找正在写工作日志的哥哥。 一推开门,却没有哥哥的身影,徐啸杰疑惑之余也没有多想,也许哥哥帮母亲做饭去了。 路过父亲的书房,徐啸杰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惧就没有走进去,而是直接下了楼去厨房,隔着客厅却只看见母亲的背影。 “母亲,大哥人呢?他屋里怎么没人啊?” 徐啸杰蹦蹦跳跳的走过去,一把抱住母亲纤细的身子,还用手捏了一片糕点吃。 李婵一边还在切菜,一边温柔的打掉徐啸杰伸过去的贼手,训斥道,“你急什么?马上就好了,你哥哥应该在父亲的书房里,别打扰他们,大概在聊你哥哥工作上的事,先去玩会儿吧”。 “哦!那我去哥哥房间里玩会,他那个模拟沙盘更好玩,吃饭了叫我啊!” 徐啸杰临走前还顺走一块点心,嬉皮笑脸的蹭了蹭李婵的脖子,就在母亲的唠叨下跑上了楼。 一切都很正常,何况徐啸杰也没有心思放在游戏之外的地方上,毕竟哥哥房里的游戏体验不是一般的好。 身临其境的冒险模式,惊险刺激的生存法则,一切都足够麻痹,徐啸杰那已经麻木的身心。 打了一会儿,徐啸杰就没了兴致,他丢掉手柄,歪在哥哥的躺椅上看向窗外朦胧的夜空。 夜晚空空的,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没有,徐啸杰无所事事的左顾右盼,突然,他看见了桌子旁的一只拖鞋,那是哥哥日常在家时穿的。 哥哥徐啸东是个纪律严明的军人,房间平时都是打扫的有条不紊,不会出现散落鞋子这种随意的事情。 再说了,哥哥就算是去找父亲谈正事,也没有必要换鞋子吧,还是只换了一只?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而且徐啸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与不安。 徐啸杰把哥哥的鞋子摆正,鼓了鼓嘴,一跺脚打算去父亲的书房看看。 此时,徐啸杰的心里突然有些发慌,脑子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他使劲摇摇头阻止自己的可怕想法继续发展。 还在肚子里一直安慰自己,“嗨!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可能就是哥哥太累了,一时疏忽而已啦!偷偷看一眼求证一下不就好了吗?” 徐啸杰这样想着站起了身,还没转身,眼尖的他突然在黑漆漆的夜光下,看见了一个东西,一个突然将他闷头打醒的东西。 借着灯光和月光交叠的轮廓,徐啸杰分明清晰的看见,那是哥哥的另一只拖鞋,仿佛还沾着血。 这一眼之后,徐啸杰立刻感觉这间屋子也不太对劲,空气突然变得阴森森的,不断的从地缝里渗出阴气来,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无意间,他踢了一脚丢在一旁的游戏手柄,按键触碰的一瞬间,屋内投影出了哥哥还在工作的场景。 刚开始还是一切正常,几秒钟后,哥哥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对,是撞开的。 一个魁梧的熟悉身影,倒映在了徐啸杰惊恐的眼眸里,那是父亲,是口水四流,面容和躯干都极度扭曲的父亲,就好像电影里描述的走尸一般,狰狞恐怖。 哥哥刚应声回头,父亲就扑了过来,然后影像中断了,只剩徐啸杰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又过了几分钟,徐啸杰打游戏的影像就出现了,然后慢条斯理的放映着,等影像结束,徐啸杰还瘫在地上。 这时候,徐啸杰算是能彻底死心了,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该怎么办?告诉母亲报警吧!不行,不对……” 徐啸杰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来,刚才影像的最后几秒,他在父亲的身后还看见了一个人,是钟叔。 钟叔,一直都很听父亲的吩咐,不对,不准确,是最近几年,更愿意听母亲的话。 如果是这样,那该怎么办才好,徐啸杰瘫在地上抱着头想了半天,渐渐地月光被遮盖,黑影将他完全的笼罩,看不清他的一点神情。 楼下灯火通明,温火煮着热汤,甜腻的点心和冰饮,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温馨,李婵正哼着小曲,摆着两双筷子。 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像猴子一样,直接从楼梯上跃下来时,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教训着说道,“又这样下楼,小心摔个屁股开花!快,洗手吃饭了,等你去了虚海市读书,就吃不到母亲的手艺了,多吃几碗啊!” 徐啸杰依旧是嬉皮笑脸的,蹦蹦跳跳的跑去洗手,然后一下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筷子就要开吃。 他夹了一块肉,刚要送进嘴里,看看旁边空着的座位,问道,“母亲,老头和大哥人呢?我去叫他们吃饭吧!” 李婵果不其然,拦住了徐啸杰,柔声说道,“别管他们了,这不刚走嘛,又要出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我们娘俩吃”。 徐啸杰嚼完肉,咬着筷子,“又出差了?我在楼上怎么不知道他们下楼出去了?” 李婵盛了一碗汤递过来,絮絮叨叨的说着,“你玩游戏的时候能听到什么?叫你吃饭有时候都叫不动,你哥也是罩着你,万一让你父亲发现你又玩哥哥的工作设备,估计又要让你掉层皮……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白费了我这一晚上的大作”。 徐啸杰不以为意的喝了口汤,然后抬头笑嘻嘻的对母亲说,“是他们没口福,我最喜欢母亲做的饭菜了,这些我今天包圆了,保证不浪费母亲的一片心意!” 徐啸杰这样嘴甜且不要脸的样子,让李婵像是如释重负般,深深的悄悄叹了口气。 然后笑着说,“你呀……” 这顿饭后,徐啸杰像往常一样,在客厅里打游戏打到很晚才去洗漱睡觉,要不是李婵催促着,他能玩一晚上。 回到房间,徐啸杰一关上门腿立刻就软了,直接瘫在了地上,不断的深呼气,不断的吸气。 但也不敢太过大声,他衣服鞋子都没脱,直接钻上床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靠在床脚一直发抖。 脑子里全是虚幻的景象,不断地交叠织绘,像是时间轴一般,不停地在脑海里滚动。 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徐啸杰迷迷糊糊的坐着睡着了,也是从这一晚起,他开始不断的梦见那群可怕的小鸟。 灰红色的羽毛,就像是已经干枯发黑的血迹,即使是暗色也十分的刺眼,扎挠着震荡的心房,疼痛久久散不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平日里的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每天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真的不知道。 直到徐啸杰被接到虚海市,他才暂时强迫自己忘却这件事,但梦魇一直缠着他,慢慢耗着他的热气心血。 只是,这样的逃避,毕竟只是暂时的。 …… 沉默过后,徐啸杰继续说,“我梦里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杂毛小东西,看样子是没完全成型,只是……” 莫以尘默默地接过话题,“只是,残次品都能找到我们了,何况是其他的”。 “所以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那,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跑呢?” 吴释转着笔,看着两人问道。 徐啸杰抬起头,抿着嘴问道,“你们还打算带着我一起啊,这群辣鸡就是冲着我来的,带着我不是累赘吗?” 莫以尘揉了揉手上的伤口,说,“你不是不想回去吗,不和我们一起,你还想去哪?” 徐啸杰闪着星星眼,感激涕零的看着莫以尘,“真的?!真是好兄弟!” “滚,有这功夫撒泼还不如赶紧跑路,吴哥,接下来要看你的了”,莫以尘站起来,将手里的粽子放在了徐啸杰的手上。 吴释却没有立刻搭腔,而是站起来拍了拍莫以尘的肩膀,说,“这话不对,你好像也要出点力才对吧”。 徐啸杰把只露出头的小粽子,拿得离自己远远的,使劲点头,“对啊,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隔空取物啊?这技能不用不是浪费了吗?我想有还没有呢……怎么就我还没有啊,不公平”。 “什么隔空取物,就是利用气流玩的小把戏,还没到能伤人的地步”,莫以尘伸出手,小粽子便随之飘浮起来,慢悠悠的在三人之间徘徊。 徐啸杰已经一扫心头的阴霾,兴致勃勃的盯着莫以尘看,表情有点不太正经。 莫以尘皱着眉头,躲开了一点,“这么看着我干嘛?而且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憋着好招”。 吴释扬扬眉毛,问徐啸杰,“你有什么妙计吗?说来听听”。 “嗯,也不算什么妙计,我只是在想,能不能让莫哥把我直接送上去,这样我和吴哥你一起去打开卡口,胜算是不是会更大一点呢?然后莫以尘再上来,怎么样,是不是两全其美啊?” 徐啸杰说得好像很容易似的,莫以尘白了他一眼,有些吃力的叹了口气,“送你上去?你多重心里没点数吗?当我现在有多么厉害似的,送你上西天还差不多”。 说完,莫以尘将小粽子一甩,直接丢到了徐啸杰怀里,然后扭头走向了卡口的方向。 徐啸杰像是拿了块烫手山芋,胡乱拨弄着手里的东西,喊道,“莫以尘你个混蛋!快拿走啊!吴哥救命啊!哎,别走啊!我错了嘛!” 吴释眯着眼睛笑得开心,摆摆手,跟上了莫以尘的背影,把徐啸杰无情的丢在了最后面。 等徐啸杰笨手笨脚的跟上来,莫以尘和吴释已经在草丛里观察好一会了,卡口没有多少人把守,应该都被调到城里巡逻了。 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弄掉检测器,搞定那个守卫兵就行了。 说动手就动手,时间不等人,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想上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夜幕深深初降临,趁着夕阳西下,光线昏暗,一鼓作气,烧毁仪器,打晕守卫,打开卡口开关,到此为止都是十分的顺利。 徐啸杰用两根手指提溜着小粽子,此时小粽子还活泛得很,一直转着脑袋流着口水。 看徐啸杰这么难堪,莫以尘不知是出于什么好心,主动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还顺手推开了徐啸杰的热情拥抱。 莫以尘盯着小家伙,默默地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 “嘿,愣着干嘛?赶紧翻过去啊,来,我拉你,莫以尘?” 不管徐啸杰怎么叫唤,莫以尘始终没有握上他的手,而是用力推了徐啸杰一把,退后一步按下了关闭卡口的按钮。 立刻,莫以尘一拳下去,砸坏了线路装置,反正暂时是打不开了。 徐啸杰跌在吴释的怀里,失声叫到,“莫以尘,你干什么?!你发什么疯,给我过来!” 莫以尘垂下眼眸,突然笑了笑,然后朝他们两个摇摇头,随后转过了身去。 徐啸杰刚想上前,被吴释一把拉住了,随着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徐啸杰的谩骂声渐渐消失在风里。 等徐啸杰累到锤打不动卡口的隔罩,再抬眼的时候,出现在他和吴释眼前的,是一条巨大的通天巨物,像是蛇身伫立在那里,上接天下触地。 莫以尘模糊且渺小的身影,在风里不停的摇摆着,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前走去。 那蛇身似乎被风富裕了生命,开始摇摇晃晃的扭动起来,渐渐的其身体分裂成无数的丝线,纠缠在一起,变换成类似拂尘的样子。 拂尘散出丝线来,接触地面的瞬间立刻变得锋利起来,直直地刺入地面之下,激起千层污浊的尘浪。 几根细如发丝的丝线,无情的穿透莫以尘的身躯,他颤抖手心里的鸟儿,也发出凄厉的叫声,随后化作一抹尘埃被风吹散。 嘴角流出的血慢慢滴下,落下的时候打湿了丝线的一寸方地,微微颤抖下,透体的伤痛愈加强烈。 莫以尘还是站在那里,压着嗓子,吼出一句,“我,再也不想,再次原谅你了……” 或许,他看见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趟旅途注定是没有他的身影了。 所以,这样的选择,也许并不算太差。 至少,有人走出去了。 第226章 狂野的牧场物语 呲,呲,呲…… …… 哗啦,哗啦…… …… (好烦的声音……) 相信一般人都受不了,这种尖锐物品划过平整地面的刺耳声音,吱嘎吱嘎的声音,挠心抓肺的煎熬在脑海里蔓延。 总让人忍不住,想找个倒霉蛋揍一顿,发泄发泄。 只是,如果你面对的是吴释这样,无所事事又整天乐呵呵的人,估计哭得很惨的,就是制作噪音的你本人了。 有时候,他精神状态稳定的,好像没有感情一样,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狐笑,看着就有八百个心眼似的。 徐啸杰正烦闷的踩着石块,时不时地猛踩一脚,在坪石上刺啦一声划过,然后默默踢开,继续重复。 就像,一个小孩孜孜不倦的,重复着做一个十分幼稚,但你又无可奈何的白痴动作,让人百般煎熬。 只能说,徐啸杰运气好,陪在他身边的是吴释,还能多忍他一会。 走在不知名的路途上,太阳越来越低,身后的影子越拖越长,几乎要把本身的光芒撕裂,抛向天空的余晖,成为残余的希望。 吴释转着毛笔,徐啸杰低着头,好像什么思想都没有,只能看见他一双俊逸的眉头紧蹙着,吐息越来越沉重。 吴释终于舍得开口了,道,“嘿,我们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会不会被发现,然后一枪爆头啊?小兄弟,你怕不怕?” “这么危险吗?那倒挺好,省的被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追在屁股后面,惴惴不安的不得安生”。 说着,徐啸杰不受控制的,开始轻轻哆嗦起来。 吴释推着徐啸杰往隐蔽的地方走,两人的身影逐渐靠近城区,灯光璀璨,被发现了,一眼就能要命。 “就是,莫以尘之前抓的小鸟,把你吓得魂飞魄散的那个东西?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徐啸杰好似突然睡醒了一般,猛得挺直了腰板,语气有些不太友善。 “还提他干什么?他都丢下我们自己跑了!真是一点义气都没有……还有,谁吓得魂飞魄散了?我那明明是……” 眼看徐啸杰的脸越涨越红,情绪高涨起来,吴释赶紧拿毛笔压了压他的肩膀。 “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提这个了还不行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他自己的造化就是了”。 吴释揽着徐啸杰的肩膀,徐啸杰才没有跳起来。 吴释又继续问,“那你给我说说小鸟的事呗,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徐啸杰叹口气,又恢复了之前低落的神态,“你还是别知道了,为你好,也为我好”。 吴释也很识趣,松开徐啸杰的肩膀,又转起了毛笔。 “行吧,我脑子也装不下太多东西了,先混进城再说,小兄弟,给个想法?” “嗯……” …… 天色吞墨自噬,慢慢晕染了思思纤云,将掌权交于月色的皎洁无边。 这种时候,最合适的就是,偷摸潜入,间谍出击,上演大片。 即使,和这两人没什么关系,但气氛到这里了,就凑个数吧。 徐啸杰闷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一抬头一拍腿,橘红色的眼睛亮闪闪的看向吴释。 颇有情绪的喊了出来,“硬闯!” “……这就是你的大计划?呵呵,我已经开始想念莫小哥了,说真的,你们两个……能不能换一换”。 吴释本来平淡的眼眸,都已经被徐啸杰惊起一波涟漪了,结果又活生生的被他掐灭。 吴释都忍不住无语起来,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随着脚步的起舞,眼前的灯光璀璨越来越近,不一会,十分不费力的就进入了城市。 这样,倒显得这俩人有点蠢的意味。 瞑海市这是摆烂了吗? 虚海市的教训已经足够警醒世人,为何还有这样草率的守卫工作? 但其实,转念一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临到末日崩塌的最后几秒,谁还会在意什么其他的突发情况呢? 可是,末日在哪里呢? 这里看上去祥和得很,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就和出事的虚海市一样。 出于上几次的教训,徐啸杰异常的警惕,几乎进城后的全程,都是猫着腰前进的。 吴释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到人类社会,对于许多新奇的东西都十分有兴趣,东看看西看看,浑身都散发着逛夜市的松弛感,好像一点也不怕死的感觉。 “许多年不回来,变化这么大,哎,这是什么玩意?” 徐啸杰紧张兮兮,吴释松松垮垮,谁都没在对方的频道上,每走一步都在互相折磨。 徐啸杰扯了扯吴释的袖子,埋怨道,“大哥,能不能等会再看,我这正紧张呢!别忘了我们背后还有人监视着呢!能不能稍微紧迫一点”。 吴释放下刚才顺手摸到的小玩意,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不是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吗,那我们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干嘛这么认真,看现在的情况横竖都是一死”。 徐啸杰摆摆手指,纠正道,“那也不能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啊!能躲就躲,我反正是想好了,死在哪里都比直挺挺的死在家里强”。 “好吧,我喜欢你的做法,就依你了”,吴释将毛笔塞回腰包,顺势停下脚步,就要敲一户人家的门。 徐啸杰眼疾手快,在叫出声之前,迅速扯住了吴释的胳膊,撤到十米开外的地方。 压着喉咙,喊道,“你干嘛?!要死啊!就这样敲门的话,八成会被打死的!” 吴释耸耸肩,十分镇定的说,“这么紧张干什么?别忘了,我可是有超能力的,实在不行,提溜着你跑路就是了”。 看着吴释那张轻松愉快的脸,徐啸杰真的想给他一拳,但痒劲到手上就戛然而止了。 “别闹,你厉害是你自己厉害,我一个弱鸡还是求稳的好,我们还是……” 徐啸杰面对着吴释,还没说完,吴释突然大声喊了一声。 然后一下推开了徐啸杰,“躲开!” 徐啸杰瞬间感受到了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尖锐寒风,径直略过他的耳尖,温热的血液顷刻间蹦了出来,溅在了徐啸杰的脸颊上。 徐啸杰脑子来不及反应,身体下意识的作出反应,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眼前的璀璨灯光眨眼间熄灭,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徐啸杰只能看见吴释的身前,涌现一个壮硕的身影。 睫毛微颤之际,猛然朝他们扑了过来。 黑暗中,貌似有无数的类人头骨在此起彼伏的穿梭,粗壮的长条物体掠过街道旁的建筑物,不断的发出楼层断裂的声音。 整个大地都在不停的颤抖,徐啸杰几乎站不稳,却也迈不出一步去,只能紧张的注视着身前的庞然大物。 幽绿色的焰火在吴释的脚边燃烧,将深黑的世界撕裂一抹,也将庞然大物的面目照出一角。 那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似蛇,似人,却又长着数不清的手臂,还是人类的手臂。 而这样的脸,还有无数个,都瞪着豆大的眼睛,盯着发愣的徐啸杰和吴释。 脚下的动荡似乎都感受不到,只能在克制耳鸣和腿抖的同时,努力抑制住瘫软下去的冲动。 楼层和地面的塌陷,是现实,而眼前这个压迫心跳的怪物,又显得如此梦幻。 一时间,怎么也分不清是不是做梦。 蛇头突然窜了过来,吴释抬起手臂抵挡,却被撞飞出去,狠狠抵在了断裂的墙壁上。 吴释那幽绿色的光芒,只是一脚,就被怪物踩个粉碎。 焰火四窜,像是炸裂开来的烟花,将徐啸杰已经煞白的脸庞照得清清楚楚。 他害怕,但也后退不了几步,毕竟现在的情况下,盲目的跑是没有意义的。 不知是因为什么,徐啸杰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直接撒腿就跑,而是稍稍后撤几步,没有惊动怪兽。 就对峙的那几秒,怪兽也出奇的没有猛扑过去,而是齐齐的盯着徐啸杰看了几秒。 好像,在确定什么。 火星蹦到徐啸杰身前,照亮他脖颈的一刹那,怪兽的眼前闪起一个光点。 一个剑形影子,映射在怪兽的无数瞳孔之中。 怪兽仰起千头,朝着深黑的天空咆哮起来,震彻的声音响彻云霄。 虽然不理解它们的做法,但徐啸杰来不及思考,他脑海里就一个想法,不能现在就这样死在这里。 徐啸杰拽着吴释的胳膊,把他架在身上,快速离开了。 被破坏的街道上,路灯还有些许在闪烁,徐啸杰偷着光线,飞快的躲避着怪物的层层追捕。 吴释被徐啸杰颠醒了,他侧过头,看向身后穷追不舍的数个蛇形头颅,金黄色的眼眸慢慢闪起了异样的色彩。 …… 跑进城市中心区域,徐啸杰试图触发警报,寻求城市护卫队的帮助,但不管他怎么拼命的拍打警报器,就是没有人回应。 整个城市都安静的可怕,仿佛一个活人都不存在。 徐啸杰累的气喘吁吁,流不断的汗水打湿了脖子前的项链,凉津津的触感让徐啸杰怎么也感受不到劳累和疲倦。 只是,脚下不断的前进,再前进。 徐啸杰此刻的心情,大概是,希望这是一场能尽快醒来的梦境。 这样的话,之前的梦,和现在的梦,都不会是真的。 离开的那些人,改变的那些人,就都能回来了。 渐渐的,徐啸杰感受到,胸前的项链在发烫,几乎要把自己的肺腑都烧开。 徐啸杰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喘不上来气了。 突然眼前一恍惚,脚前一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一阵的脑晕,和耳鸣过后,徐啸杰甩甩脑袋,才发现灯罩之下,自己的脚旁是一个被斩断的蛇形头颅。 此时,它正滋滋冒着血,浸湿了徐啸杰的半边裤腿。 “我……是被这个绊倒的?这……” 徐啸杰懵懵的,抬起头看了看,只见吴释的背影遮盖了半边天空,将灯光拦住大半。 光束散发之际,还照耀着吴释手里的一个长形物体,尖端还带着毛。 似乎,是一支加长版的毛笔。 此刻,毛笔正挥发着金色的光芒,将怪兽的庞大身躯逼退数步。 而吴释,也在发着光。 他后撤几步,将光芒抛向徐啸杰的身前。 徐啸杰还有点懵,坐在地上,脑海里涌现无数的遐想。 几声怒气冲天的吼声后,数以千计的头骨冲了过来,闪着绿光的眼睛几乎要将天空都占满。 吴释竖起毛笔,笔端扫过地面,携带着建筑碎屑,迸发出金色的光亮,袭向怪兽。 凡是金光所到之地,所触及的一切东西,都像被岩浆照烧一般,化作一摊金色的液体,在半空中蒸发,消散。 随着金光的闪耀,怪兽的一部分身躯化作烟尘消散,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简直,要刺穿耳膜的极限。 徐啸杰死命捂住耳朵,紧咬的牙也渗出了血,但他从未感受过,自己的心脏像现在一样的炽热。 吴释似乎并不是多么熟练,毛笔发出的威力并不算大,只是将怪兽吓退了几步。 吴释则吃力的手持毛笔,从他不断起伏的肩膀可以看出,他有些把握不住手里那个武器的威力。 只是一招,吴释的能量就有些撑不住了,周遭焕发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怪兽颤抖着身躯,扭曲的臂膀和头颅又涌上前来,那些损坏的躯体也在奇迹般的慢慢恢复。 显然现在,他们还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徐啸杰翻身跳起来,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吴释,他一手握住胸前的项链,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阵阵灼烧感。 心里,急切的渴望着,能再发生什么奇迹的时刻。 他或许在想,会不会自己的身上也能发生什么奇迹,自己也能,不再被当成软弱无能之辈呢? 不会,再需要被家人保护,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孩看不起,再也不会遇见什么事,而无能为力了呢? 徐啸杰迎着汹涌的深渊巨口,脸上坚毅的表情一丝都没有动摇,眼盯着深渊降临在自己的面前。 但可惜,直至臭烘烘的味道压盖在他的鼻尖上,徐啸杰还是没有等到什么天来的异象。 却只听见,身后窜出数个尖锐的声线,猛得刺进了怪兽的身体里,将怪兽逼退进黑暗之中。 不一会,就彻底没有了声响。 而徐啸杰心脏里的汹涌澎湃,也直接熄了火。 灯光褪去金色的光彩,恢复了浑厚的白昼流星之色,围绕在徐啸杰和吴释的头顶,形成一道保护圈。 怪兽的低吟退去不久,两人身后就传来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是城市护卫队来了。 徐啸杰回身一看,一众高大的队伍前面,却冒出来了一个矮小的人影,要不是仔细看,还真是容易忽略掉。 是谁? 没等徐啸杰把吴释扶正,一支支冰冷的箭支就戳在了他们的气管上,这时候,那个矮小的人影发话了。 “什么人?在这乱晃什么!要是想死,本少爷有上千种,别在这没事找事去喂怪物吃!喂,和你们说话呢!能不能吱个声!” 随着矮人声音的放大,箭端抵得越来越紧,马上就要刺穿喉咙了。 吴释头昏脑涨的扒拉着徐啸杰的肩膀,这才勉强站住脚,自然无力搭理矮人的质问。 徐啸杰则咽了咽口水,喉结艰难的微微一颤,然后说道,“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躲着,没想到遇见怪物了,这只是个意外”。 矮人的语气明显是不相信,腔调尖锐了不少,“意外?哄傻子呢!早就发出警报信号了,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避难所,你们还另找藏身处?当我傻吗?莫非,你们不是本城的人?” 可能是矮人太矮,一时间看不清徐啸杰和吴释的面容,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本城的人。 本来每个城市的人就没多少,身在要职,自然是颇为能认出生人面孔的。 矮人说着,就朝前迈进了几步,灯光的角度正正好好,将矮人的脸照的雪亮。 那一刻,徐啸杰和吴释,以及矮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而且叫出了声。 “……是你!!!!!!” 旁边的士兵不明所以,立刻警觉的端起枪支和箭弩,怼脸对准了此时不知所措的徐啸杰。 而矮人突然大喝一声,“都给我放下!谁都不许开枪!” “巫马少爷,这……您这是……” “废什么话?让你放就放!” 巫马少爷头也不回的,只是盯着眼前的两人看,刚才还暴跳如雷,此刻却沉默的不像他的做派。 半晌,他嘀咕出一句,“你们,我……算了,先跟我来!快点!” 徐啸杰和吴释显然也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之余反应过来,只是闭着嘴,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彼此,在一众怀疑和疑惑的目光下,跟在了巫马少爷的身后。 走近之后,两人也终于在眼前恍惚之际,看清楚了巫马少爷的全貌。 和他们脑海里回放过无数遍的,那段有着高度重合度的记忆,几乎可以是完全一致。 而这一现象,似乎又是科学所解释不了的。 谁知道,他们的记忆是不是串通的,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不是能预设未来的呢? 脑海里浮现的朦胧记忆,在看见彼此的那一刻,都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就在昨日才发生一般。 就是一瞬间的事,好像脑海里就重重复复的出现好多画面,曾经有多模糊,现在就有多清晰。 如此的不可思议,又如此的真切,不可质疑。 或许,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谁又能说得准。 尽管在徐啸杰眼前的,是他打心眼里很讨厌的人,但现在徐啸杰也很恍惚,只能呆呆的跟上巫马少爷的脚步。 一路穿过层层叠叠的,又难以发现的护卫,才到达瞑海市的庇护所,它深藏在广袤草地的一处偏僻之地,讲真的,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在这里搭建避难所。 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里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草堆,平庸的不能再平庸了。 不得不承认,巫马少爷这躲猫猫的功力,还真不是凡人所能企及的。 瞑海市的天空格外的黑,仿佛永远都没有白昼,从踏上这里的那一刻起,好像黑夜就不断在延长。 若说是错觉,还真的不好说吧! …… 秋季的风拂过草原,将牧场变作一幅画卷,慢慢在混黑的玄空下铺展开来。 牛羊不再遍地,枯黄的草蔓延四野,岛下的黑雾蠢蠢欲动,溢上来些许的恐惧与迷惑。 怪异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将嘈杂的草堆打穿,慢悠悠的钻入人们的耳朵,打个猛烈的寒颤。 “阿嚏!呼……” 徐啸杰抖抖肩膀,揉了揉塞满尘土的鼻子,喝了一口热水,僵硬的脑子才缓过神来。 他抬起眼来,就看见一脸猴样的巫马少爷正贼眉鼠眼的溜着眼睛看他。 混乱的记忆,交叠不清的梦境与现实,再看心里厌恶的那张脸时,却意外的感觉无比的安心。 徐啸杰出奇的,没有开口就骂他,“你,不会正好是叫,巫马聪吧?” 面对徐啸杰颇为善意的问候,巫马少爷也很别扭的说道,“那你,不会也正好叫徐啸杰吧?而他,是叫吴释,不会吧?” 吴释歪坐在一边,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好像谁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和隐隐的厌恶之意。 于是,吴释很不厚道的,突然笑了出来。 “呵,有趣!” “哪里有趣?!明明是造孽啊!!干嘛学我说话!”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说了差不多的话,一时间接受不了,都哑口无言的瞪着彼此。 巫马聪的鼠眼慢慢眯起,弯成一道沟,嫌弃的表情都快怼到徐啸杰的脸上了。 巫马聪皱巴着眼角,用尖锐的声调叫道,“真是晦气,怎么可能呢?不科学啊,我居然能梦想成真,这世界真是够了!” 徐啸杰拍了拍桌角,明显很不服气,“这话我说还差不多,落在你手里还不如被怪兽吃掉呢!你比怪兽可怕多了!” 提及现在的状况,巫马聪明显得意了许多,他翘着短短的二郎腿。 叫嚣道,“还用你说?等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剖开你的肚子,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实心的!这要真的是一场梦,那也算是验证一下真假了!” 看着巫马聪依旧得意洋洋的样子,徐啸杰却很冷静,仿佛变了一个人。 只是冷笑着说道,“是吗?我看你也只是在为你以前的无能辩解罢了,究竟是谁被揍得满地找牙,还用明说吗?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你觉得我还会怕吗?亡命天涯,还有什么好怕的!” 果不其然,巫马聪变了脸,青紫青紫的,还是一副动不动就爱吃瘪生气的样子。 也许,什么时候他能把自己那没有的面子,和虚假的虚荣心放下,他就能真正的发挥自己的能力了。 就不会,一直被在意的人瞧不起了。 巫马聪呲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少得意,现在你们才是瓮中之鳖!谁治谁还不一定呢!” 吴释此时突然挥挥手,阻断了徐啸杰的下话,笑嘻嘻的说,“怎么?巫马少爷又要报私仇?” 巫马聪将眯眯眼落在吴释身上,吐出几句话来,“怕了吧?我如今想要你们两个的命,可是易如反掌的事!就算是梦,是假的,我也不管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管在什么情况,都是坏事做尽的主!” 话说的不错,巫马聪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眼,毒心肠,反正没少得罪人。 他毒心思背后,偷偷隐藏着脆弱的心房,时不时刺痛着他的血肉之躯。 凡是正常智力的人,都会有平凡的感情,这是人性,也是克服不了的致命弱点。 或许,许多反派角色,都是败在了这里。 讲真的,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做一个受拥戴的,名义上的正派角色。 相信,人生来不会是恶种(暂且排除超雄基因),只会是被逼的。 可能,换个角度看,巫马聪就不是坏人了吧! 吴释看着语气激动的巫马聪,金色的眼眸闪烁几瞬,继而说道,“没错,你是可以将我们碎尸万段,这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但作为一个有智慧的人,你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徐啸杰抱着胳膊,哐哐的吐酸水,嘲讽道,“那可难说,巫马少爷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吧!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真实的记忆,就放弃虐杀生命的快感呢?吴哥,你还是太高看巫马少爷了!唉,我们还是洗洗脖子,等着归天吧!” 接着话头,徐啸杰顺势就做了个洗脖子的动作,一套动作配合的不要太默契。 这俩人的狡猾,还真的不是练出来的,就单纯的是狡猾而已。 而巫马聪虽然气愤,但他又不傻,孰轻孰重,现在的他还是能分清的。 试问,杀人一时爽快乐,还是解开心中的困惑快乐,相信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 后者,绝对是居上的。 巫马聪是不太善良,但能混到如今的地步,没点谋算和脑子还是不太可能的。 脑子稍微转转,巫马聪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们激我是吧?那我还偏不杀你们了!让你们死得太痛快,岂不是便宜了你们两个!” 徐啸杰甩甩头发,灯光随之跳动了几下,“这么说,巫马少爷是要留我们喽?真是荣幸之至啊!” 巫马聪挥挥自己的拳头,恶狠狠的骂道,“你这货能不能闭嘴!听得我头疼!和梦里一个死出样……” 吴释摊摊手,表示无奈和随便。 随着巫马聪的话音一落,避难所的屋顶开始摇摇晃晃的震动起来,几人忙奔出去查看情况。 地面抖动不止,地下不时传来人们的呼救和哀嚎声,而地面上漆黑一片,除了灯光所触及的地区,什么都看不清。 徐啸杰试探性的探出几步,立刻脚下就裂开几道口子,直逼避难所的所在地。 世界摇晃震荡不止,几人脑热之余,还能做出颇为正确的动作来。 没跑开几步,耳朵传来几声凄厉的呼唤声,三人几乎同时刹住了脚。 立刻克制了害怕的本能意识,朝着不断延伸的裂缝跑去,快要接近入口时,从地下窜出几条粗壮的手臂,拦住了徐啸杰的前进脚步。 浑天的尘土飞扬着,将眼前的事物都朦胧了一番,徐啸杰立刻捂住口鼻,眯着眼睛目送吴释和巫马聪冲进尘海。 徐啸杰迅速回过身,眼前渐渐被庞大的身躯遮盖了视线,除了那星星点点的眼光,什么光亮都看不见。 怪兽开始扭动身躯,手臂和长长的脖子乱舞不止,徐啸杰拼命地躲闪跳跃,在尘雾里逃窜属实不易。 没多长时间,徐啸杰就累得双腿发麻,汗珠顺着他的骨线往下坠,落下时不断激起尘土的愤扬起越。 他也感受到,牧场的环境在悄悄改变,眼眸之中的汗珠闪烁后,便变化一幅场景。 猛然间,似乎闪现了一幅江南水乡的画面。 伴随着怪兽的咆哮,徐啸杰胸前的项链吊坠,越来越滚烫,每一次触及肌肤,都在脑海里掠过一个狂妄的念想。 被撞得四散而起的灯光碎片,攀上高耸之云,将牧场照亮些许,怪兽的全貌也得以看到。 徐啸杰好像记得,在书上读到过,“拥有无数头和手臂的怪物,每个头都有着不同的面孔”。 这,是——提丰。 (提丰 - 在希腊神话中,提丰是最可怕的怪兽之一,他是宙斯的敌人,拥有一百个龙头。在一些描述中,提丰试图吞噬太阳,但被宙斯击败并监禁在塔尔塔罗斯山底。) 第227章 奇迹再现 凌乱的眼眸倒映着,凌乱的碎片浮现,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暂且放下,顺其自然,或许才能为上上策。 …… 巫马聪这次倒是把逃跑的本领,破天荒的用在救人上了,一溜烟就闪了过去。 吴释都差点没看清,赶紧跟了上去,冲过尘埃的阻隔,微亮的光芒才刺入眼眸。 “爷爷!爷爷,你在哪?!” 巫马聪大喊着,趴在地上摸索着入口的标识,不断吃进嘴里几口土,时不时地咳嗽着。 吴释执笔一挥,烟尘碎作几团,退开一块空地,勉强可见几米开外的地方。 巫马聪趴在地上,贴着地面听着地下的声响,随之,地面上的小石子跳动了起来。 分散的士兵们从别处赶了过来,但迟迟不见地下冒出人来,巫马聪蹭了一把鼻子上的灰,笨拙的爬了起来,看样子被呛得不轻。 烟尘入喉,巫马聪原本尖锐的声音都变了个调,“快……咳咳咳!把底下的人给我救出来,用探测器探查具体位置,快点!都傻愣着干嘛?!” 命令下达之后,却没有一个人行动起来,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彼此,然后向巫马聪投去一个为难的眼神。 “少爷,探测器……好像,失灵了!我们……” 士兵说到一半,就只能看见巫马聪冲出老远的背影,以及他愤怒之余摔在地上的传声器。 士兵们端了端武器,随着巫马聪一起找起了,那早已坍塌,不知所踪的入口。 人都走完了,吴释还是站在原地,周围的黑暗慢慢逼近,每根发丝掠起来的瞬间,都被低沉的吼叫声震颤着不停的抖动。 此时,手里的毛笔突然发出金光来,逐步将黑气逼退,显露出伪装下的真容。 牧草被连根掀翻,凌乱的倒在一旁,再往旁边便是一个庞大的粗壮蛇形生物,它从地底钻出来,锋利的鳞片直接切开了坚硬的地层。 随着它不断的冒出头,鳞片划过土块,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吴释随即后撤几步,皱起了眉头。 虽说现在不能熟练运用,手里的毛笔怎么也算是一个威慑物,能暂且压一压这巨兽的气焰,再多争取些时间,想想该怎么脱身。 吴释这样在心里盘算着,一晃神,突然发现巨蛇朝自己冲了过来,脚下灵巧的迈开步子,擦边躲了过去。 只是,巨蛇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径直朝那边的士兵们袭击而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顷刻间,混杂着泥土的草草尘灰落下,只见遍地都是尸体。 还在,温热的流淌着鲜血,染红了金色枯黄的草根。 吴释狂奔几步,刚到跟前,就被脚下的剧烈震动晃得头昏眼花。 迷茫之际,地下又窜出一节粗壮的蛇身,将地层完全的撕裂,随之而来的便是庇护所的轰然倒塌。 回过神时,地面已经多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泥土掩埋的不仅是各种器械和建筑材料,还有几双被砸的血淋淋的,低垂耷拉着的手。 孤零零的,在秋风中摇曳着,死气沉沉又浮浮。 …… 嗖的一声,箭头刺中了鳞片间的缝隙,粘稠的血液慢滋滋的溢出来,喷溅在了四周。 巫马聪瞪红了眼,发疯一般似的疯狂朝巨蛇射箭,箭端刺进去的几秒后,便发生剧烈的爆炸,将坚硬的蛇身护甲炸的粉碎,肉泥像厚雪般不断地落下。 按理说,普通的随身小炸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为何巫马聪射出来的如此不同。 吴释抹掉眼前的血泥,却看见蛇身正不断的愈合,损伤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愈合的效率。 而巫马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猛烈进攻着。 眼看这小子越走越近,吴释立刻闪过去,抓起巫马聪的胳膊甩出老远。 回身便划出一笔,在蛇身上划了一道,成功惹怒了它。 趁着巨蛇追赶吴释的空档,巫马聪又一瘸一拐的蹦跶了回来,费力的跳进深坑里,开始拼命的刨土。 他自己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是半点都不顾了。 “爷爷,爷爷!你在哪呢?你……你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别逗我玩啊!爷爷……” 噼里啪啦的乱翻声,在空旷的黑野地里回响,但此刻,应该不会有谁来打扰他了。 …… “咳咳……痛死了,要杀就快杀,能不能别遛我玩了!呸,坏东西!” 徐啸杰甩甩已经青紫的手,嘴里谩骂道。 从刚才直到现在,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想要做什么,徐啸杰是半点都捉摸不透。 但只有一点,徐啸杰是能肯定的,这多头多手怪就是在戏弄他,都耗半天了,就是不下死手。 徐啸杰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在做什么回笼梦呢。 “东咬一口,西撞一下的,你非要把我折磨到死才肯下嘴吃吗?变态人蛇怪!” 几个头又撞了下来,徐啸杰不管怎么躲,都甩不掉它们。 总感觉,它们就是认准了徐啸杰,死咬着不松口了。 几下闪躲过去,徐啸杰偷空擦了擦身上的汗,偶然摸到脖子的时候才发现,项链掉了! “掉了?!掉哪去了?” 徐啸杰瞄了几眼,立刻锁定了蛇人身下的一个闪亮亮的东西,那不是自己的宝贝项链,又是什么呢? 几下蹭了蹭手心里的汗,徐啸杰一咬牙冲了过去,快接近的时候一弯腰一伸腿,侧滑了过去,顺利抵达提丰的视野盲区。 伸手够到了项链,锁在手心里后,便立刻调转方向,开溜。 跑了几步,突然就动不了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项链的一端被一个大头咬住了,锁链卡在它的牙缝里出不来了。 徐啸杰猛得被扥住了,这一下胳膊是真的疼,马上就要分家的感觉。 也不知道徐啸杰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猛得挣了一下,项链立刻就炸线了,顶端的小剑柄就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 说巧也巧,小剑柄正好戳进了鳞片里。 就像一柄锋利的剑,掉进了水里,十分流畅的刺了进去,而且是直接穿透了过去,整个。 橘红色的剑光穿过黑暗,刺破了玄空的笼罩,徐啸杰眨了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巨蛇便化作烟尘,被一阵秋风吹散,变作了牧草的肥料。 破晓的黎明在天空中展开,将紧逼的黑气融化,枯黄的野草此时也显得生机勃勃起来。 虽说危机解除了,是值得高兴的事,但这…… “也太……草率了吧?就,就这样,就没了?” 徐啸杰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实力,毕竟他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收好小剑柄,徐啸杰一连扇了自己几个嘴巴,确定自己不是痴呆了才收手。 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徐啸杰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正在缓缓下落的山体。 那,似乎是一直悬在半空中的仙岛,怎么此刻自动下来了? “嗯,我肯定是撞昏头了,怎么还没醒……疼疼疼!不是做梦啊!” 徐啸杰捶了捶自己的脑壳,短暂的脑袋空白后,展现在他眼前的,还是一幅崩坏的画面。 而走近岛屿的边缘,黑气退却的无影无踪,下面展现的便是星空般的虚无画卷。 再往下,好像还有许多之前沉下去的暗岛,幽幽的飘在那里。 肉眼看起来,似乎挺近的,要是踩上一脚会是什么感觉? 这样想着,徐啸杰便伸出脚踩了踩,什么都没有踩到,反而失重一般的跌了一跤。 好在,及时被人拉了一把,接着脑门就被狠狠锤了一下,立刻清醒不少。 徐啸杰揉着脑袋,回头一看,撇了撇嘴,“就知道是你,吴哥,下次能不能别敲脑袋,本来就不聪明”。 吴释扯了扯被撕碎的袖子,摇摇头,说道,“是挺不聪明的,前面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敢这么往里迈腿?你要是死了……” “我死了怎么样?你还挺惦记我啊?” 吴释侧身,指了指远处的一处尘土飞扬处,颇为无语的说,“少臭美了,我的意思是,你死了,那家伙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了”。 “……你真无耻,那货怎么了?嚎丧什么呢?” 吴释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顺势推了徐啸杰一把。 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冷血,不会安慰人,你上!相信你!” 徐啸杰瘪瘪嘴,白了吴释一眼,“你确定我行吗?我的血也快冷凝到堵塞血管了,那猴子你还不知道,挠起人来没底线,肯定改不了之前的脾气……能不能不去,别管他了不行吗?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吴释挑挑眉,看着徐啸杰一边往前走,一边嘴里不停地发牢骚,然后默默地推了他好几把。 “省点唾沫,留着劝那家伙才是正经事,靠你了啊!” “哼!先说好,我只是尽量啊”。 …… 扒拉着尖锐的建筑废料,手指不免要划出层层叠叠的口子出来,此时废料上的水渍,已经分不出是血迹干涸了,还是泪水模糊了。 只能看见一摊摊血滋滋的印子,在泪珠下闪闪发光。 璀璨的阳光照射下来时,将巫马聪已经哭花的黑脸美白了几分,此刻就算他哭得再难看一点,谁也不忍心再刺激他了。 走近深坑,那深埋的土层已经被扒开了半数地方,小坑里僵僵的躺着一个佝偻的身躯。 是个老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巫马聪的爷爷——巫马明。 老人半边身子被砸在地里,露出来的那半边也是血淋淋的,几乎没有整洁的一寸地方。 整张脸还算完整,神态自若的仰面躺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睡得还很熟。 估计谁来,都叫不醒他。 巫马聪则慌乱的蹭干净自己的脏手,小心翼翼的,轻轻擦拭爷爷脸上的血迹和灰尘。 一边擦,一边梗着鼻子,强忍着没有嚎啕大哭起来。 内心的剧烈情感动荡,带动他的瘦小肩膀随之一起抖动,每一次颤抖,都能看见他的肩膀上方散发出,阵阵被阳光照得耀眼的粉尘。 好似,是天神给他镀了一层金,度了一重劫难。 只不过,此时此刻,巫马聪根本不想领情。 只是一个劲的埋着头,轻缓着手里的动作,慢慢将爷爷苍白的脸擦干净。 这一系列的表现,太过于正常,正常到都让徐啸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毕竟正常来说,巫马聪这个人要是不疯,都能把别人给逼疯了。 徐啸杰挨着吴释,一齐站在深坑的边缘,不敢贸然下去惊动正处于崩溃地带的巫马少爷。 徐啸杰终于是把自己的耐心消耗完了,怼了怼吴释,小声说道,“看这架势,不好劝啊,要不……改天?” 吴释见招拆招,笑着说,“改天?改哪天?那你给个具体时间吧!我都无条件支持你的”。 “嘶——你,是专门来针对我的吧,那你也给点想法呗”,徐啸杰知道说不过,就只好躲过去。 “简单”,吴释轻松的话语,成功骗到了徐啸杰的天真。 徐啸杰正要高兴的张口问,却感觉身子突然悬空,然后一个踉跄摔进了深坑里,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最后还是脸着地才刹住了车。 “哎呀妈呀,我的腰啊……呸,卑鄙小人,好疼啊!” 徐啸杰拍拍屁股爬起来,慢悠悠的踱步到,正鼻涕邋遢的巫马聪身边。 巫马聪一抬头,大吼一声,“给老子滚!都滚开!滚……爷爷他,我……” 徐啸杰后撤几步,确保之间的距离不会被他咬到,才蹲下来好好说话。 “我说,你也别哭这么惨啊,身为讨厌你的人都有点心软了,收着点吧……咦,这大鼻涕”,徐啸杰说着,有些嫌弃的蹭了蹭自己的鼻子。 巫马聪整张脸都是青紫的,好像喘不上来气似的,憋出嘴的几句话,也都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 徐啸杰在一旁蹲着,都挺替他难受的,怕他一激动再把自己背过去。 “滚开!老子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徐啸杰依旧如故,蹲在地上,隔着老远看着巫马聪的表现。 巫马聪又发起一波嘴上功夫,骂道,“你不是讨厌我吗?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慈悲!我这样官认的恶人,还值得什么慈悲的感化?呸,恶心!” 徐啸杰先是一愣,估计是在鼓捣什么诡计,然后语出惊人。 “啊……对,你是恶人,专业的恶人!不管在什么时空都是毋庸置疑的存在,也不值得同情和可怜,你就该立即死在这,和你爷一起去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立即,巫马聪被噎住了,“你!那你……现在动手就是了,老子怕你不成?!你……那个,我……” 巫马聪恶狠狠的瞪了瞪徐啸杰,又有点不舍的看向爷爷,迟缓之余还有些许的恐慌之色闪过眼前。 起作用了,徐啸杰背过手,朝吴释打了个手势。 (你过来啊,该你忽悠加恐吓了,不能光我一个人上啊!) 隔着不近的距离,吴释一双狐媚的眼珠溜溜的,顺利捕捉到了信息。 随即,整了整衣襟便开始了表演,“行啊,我动手能力强,我来吧,保证让你死得痛痛快快,一点感觉都没有”。 吴释迈着颇为轻松愉快的步伐,慢慢走到两人身旁,随着他的靠近,巫马聪感到自己的神经仿佛受到了压迫,一时间身体有些跟不上脑子的指令。 就瘫坐在废墟堆里,没敢动一分一毫。 徐啸杰顺势站起身,一脸可惜的表情,不时还咂吧着嘴。 “啧,只是可惜,你不能亲手为你爷爷复仇了,多遗憾啊!” 这句话,怎么听都挺欠的,像巫马聪这样自尊心强到爆表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这么侮辱自己。 冷静下来后,巫马聪自然也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来,一句话,他是二了点,但不傻。 巫马聪再次看了看爷爷,然后又用之前自己刨开的土盖了回去,他那皱巴巴的脸纹此时也舒展开来。 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看这个场景,自然是不便外人和陌生人插手,徐啸杰和吴释很自觉的爬出了深坑,留给这爷俩最后的独处时刻。 “爷爷……” 埋到一半,巫马聪已经捧起来的手里土中,突然不停的颤抖起来,像是有什么活物在试图挣脱着束缚。 突然,一个小东西从巫马聪手里跳了出来,扑腾扑腾的飞在了半空中,时不时抖落一兜石子碎块。 就算临在鼻子前,巫马聪也只来及看清楚那东西的样子,是一只小蝙蝠,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巫马聪再次皱巴起了自己的扭曲面容,看他一脸的猥琐样,估计没想到什么好事。 埋好土,巫马聪折断一根箭,放在了爷爷跟前,然后爬了出去。 而他身后,已然悄悄跟了一个小东西。 第228章 古域起,同,今时融 身处科技领先的华夏世界,走在科技感十足的街道上,要是迎面撞上一群身着汉服的人,个个神采奕奕,宛若仙人谪居,这可能会是一个很让人神往,很惊奇的场景。 若是,连周围的环境和建筑都是采用了,科技与传统,以及未来的结合。 就很像游戏里的场面,宛如,巨大的树下建筑着连片的城区,云雾缭绕的山端伫立着通天的高塔,等等。 真实的做到了,未来可期的梦幻世界。 说不定,这就是华夏现在,以及未来的真实样子。 在这里,生活中又兴起穿传统服饰的流行浪潮,人们怀揣着科技的创新热情,热情如火的传承着华夏文明,发扬着独属于华夏人的灵魂风范。 若灵魂真的可以出窍,而如今身处的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万千平行世界中的一个,那古时与今日的交叠,该会迸发出怎样的光彩啊! 可能,是我(一个普通的00后弱鸡写手)太过痴心妄想,将未来的事情提前自行做了幻想,那请暂时原谅我的狂妄,先看着我的幻想生根发芽吧。 我也许只是希望,自己的小说,能贯穿古今中外,将华夏的风范以自己的方式,发扬出去。 将自己的幻想,进行到底,才不枉我身为华夏子孙的骄傲。 生而为人,我自当狂妄一点,否则我又何必为人。 若是,能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征途,那我的世界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 昨日青空无限,但已然成为过去,接下来的征途自当一往无前。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谁不希望呢? 昨日旧图已去,威严雄伟的古建筑顷刻间拔地而起,在现代建筑中站出自己的地盘。 古今交汇间,唯见庄重。 原本飘浮于黑气之上的岛屿,转身间,便化作银河里的一艘小舟,幽幽地漂浮着。 头顶苍穹,脚踏银河,一时间让人神晃,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哪里才是大地。 梦幻般的诡谲,将这片天地划分为完整的一块,或许,这才是华夏的真实面容。 一夜之间,如梦境般凭空冒出来的事物,又何止是自然环境和建筑造业。 万千鲜活的生灵,自当也占据着一片光明。 典雅大方的植株毫不吝啬自己的风采,以及旺盛的生命力,将这广袤无垠的梦幻天地装点的形色各异。 独有一番,华夏庄重又不失清新脱俗的风味。 身躯庞大的鲲鹏在云间遨游,游龙戏水银河之海,榉木深林遮蔽天日…… 一晃眼,就宛如自己身处仙境,穿梭在古籍书剑之上。 牧场物语渐渐消失在耳后,迎面而来的是参天的巨树,树端落着几只嘴巴细长,身材小巧玲珑的鸟,正歪着脑袋看着树下鬼鬼祟祟的几个人影。 这几个人手脚忙乱的,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着,脱下来的衣服都是风格迥异的现代服饰,此时正仔细的打点换上的新汉装。 其中一个人甩了甩自己棕色的短发,仰起了脸,“还是咱们的传统服饰好看,我的披风怎么样?帅吧!” 徐啸杰炫耀似的甩了甩自己的披风,橘红色的花纹装点着羽翼般的穗子,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古代将军的风采。 披风尾部甩起来的时候,正好打在巫马聪的脸上,不高不低,正正好好。 巫马聪正费劲吧啦的提着自己的裤子,可惜裤子有点长,怎么穿都不合适。 巫马聪甩开徐啸杰的披风,气呼呼的叉了叉腰,然后埋下头去,把裤腿塞进了靴子里。 白到反光的丝质布料,将巫马聪黄黑黄黑的皮肤,衬托的愈加难看起来。 虽然这样以貌取人很肤浅,但真的见到这样的,可能也不应该是当事人是错吧。 谁让眼前人,怎么看怎么烦人呢? 再加上他一脸的不爽,不管看谁一眼,都会觉得自己好像欠他钱一样。 徐啸杰似乎是被巫马聪的全身白净,闪到了眼睛,说道,“我说巫马少爷,您就非要穿这身吗?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那家店里不是有合适你尺寸的衣服吗?何必为难自己呢?” 巫马聪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腰带,用蔑视的眼神扫了徐啸杰一眼,接着又用自己尖酸刻薄的腔调回怼道。 “那些颜色低贱的衣服怎么配得上我!白色才是最高贵的色彩,你懂什么?” 一旁静静看戏的吴释,又转起了自己的毛笔,“白色好是好,就是不太吉利,只是单从习俗上来说,没别的意思,别误会”。 可是,吴释后面补充的那几句,怎么听怎么别扭。 巫马聪的眉眼本就长得有些潦草,一生气就更加让人觉得可怖起来,张牙舞爪的样子属实是有些招架不住。 “可你这话……明摆着就是有其他意思!当我傻帽吗?看你打扮的一身轻浮样,还好意思打趣本少爷?” 巫马聪提好裤子,摸了摸自己已经秃了半边的头发,鄙视地瞥了瞥,正笑盈盈摆弄着毛笔的吴释。 一袭青衣着身,白衫内衬,竹绿色的晶石点缀在领口。 天然一副媚骨,眼睛轮廓精巧,细长而上翘,如同精致的工艺品,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出无尽的魅力。 吴释又松松垮垮的性格,总是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说难听点,有点像不务正业的风流公子。 相信大多数人听别人这样说自己,肯定是不会愿意的,但到了吴释这里,就没有什么所谓了。 吴释主打一个信仰,乐得一个自在,其他的都是浮云。 毕竟,他自己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还在乎什么别的呢? 对于巫马聪的恶意调侃,吴释也只是一笑而过,仍旧是松松垮垮的做派,站起身遥望了一下远方。 拿着毛笔比划了一下,问道,“我们是从牧场偷的衣服,那前方……是什么地方?我很久都没出来了,你们有谁认路吗?” 吴释转身看向徐啸杰和巫马聪,徐啸杰一甩披风,跺了跺脚开始抗议。 说道,“嘿!什么叫偷?我明明留了钱的好不好!这叫正常交易,懂不懂?” 巫马聪抻了抻脖子,讥笑道,“正常交易?呵,没见过破门而入的交易,你家交易都是这样走偏门的啊?真是开了眼了!” 徐啸杰一连给了吴释和巫马聪好几个白眼,然后气冲冲地走到了前面,“爱穿不穿,你们的衣服还是我付的钱!能不能要点脸?” 刚走几步,巫马聪也耸耸肩跟了上去,不料徐啸杰突然刹住了脚,巫马聪便直接栽在了徐啸杰的身上。 巫马聪后退几步,摸了摸脑袋,骂道,“突然停什么!见鬼了?!” 徐啸杰只是站在那,没有立刻回答。 只有,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吴释也侧着身往前看去,嘴上同时说道,“我看看,是什么能让你有这么大反应”。 投射在吴释金色眼眸之中的,是一个女孩的身影,一袭白衣正在风中飘拂着。 “……是你吗!” …… 疾风掠过叶尖,将秋日的晨露震下,纷纷扬扬的融在混满泥土的枯叶里。 黄绿色的叶片沙沙作响,将阳光遮去半边,显露出来的空白区,皆被一抹迅疾的白影占满。 随着白影的极速前进,徐啸杰不由得加快脚步,拼命地想要追上她。 当耳边不断地掠过茂林修竹,以及层层叠叠的建筑物时,眼前猛然出现一片空旷的地域。 水波接天,稻谷抽穗,小船流水,水乡的温柔莫过于此。 这里,分明就是虚海市的样子,难道说,又绕回来了? 不会这么点背吧? 白影踏着树端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水面的一艘小船上,波澜不惊,唯有风动。 徐啸杰跑上桥顶,压着自己的喘息,一刻也不敢让自己的眼睛离开这个身影。 白影转过身来,用一张黑漆漆看不见的面孔,看向惴惴不安的徐啸杰。 时间在此刻静止,流水都慢慢的停滞了,只能感受到风传递过来的呼吸和心跳声。 徐啸杰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真的很不像平时的他。 只是努力的看着白影,他这个样子,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还是在最后确认什么? 愣了好一会场,徐啸杰突然猛得低下头,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摸索着。 摸到一半,就听见小船上嗖的一声,随之四周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徐啸杰知道,她走了,不知道的是,她是不是呢? 徐啸杰继续摸着,然后默默地攥着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却没有拿出来,只是把手缩了回来。 不一会儿,徐啸杰刚走下桥,吴释和巫马聪就追了上来。 巫马聪涨着黑红黑红的脸,大口喘气的同时还不忘问一嘴,“你……跑,这么快,抓到人,没有啊?那鬼影呢?是不是她?喂,问你话呢!” 徐啸杰没有搭理巫马聪的问候,而是朝吴释投向一个奇怪的眼神,这个眼神既有喜悦,又有莫名其妙的担忧之色。 连吴释,都有点被搞蒙了,一时间还有些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徐啸杰的意思。 徐啸杰的表现却也像是,不怎么在意吴释会不会理解自己,只是爽朗一笑,就当做无事发生般的撇过了脸。 吴释这时候,才淡淡一笑,可能是明白了徐啸杰的意思。 只有巫马聪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打什么恶心的主意呢?要是想弄死我就直说,别搞背后的小动作行不行?” 徐啸杰摆摆手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老爱背后算计人吗?话说回来,你怎么就这样不待见我们两个呢?天天这么往坏的方面想我们”。 “哼,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合起伙来欺负我,不早做打算怎么行,出来混心眼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巫马聪一颠一颠的,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秒他的心意就实现了。 突然从天而降一大群人,橄榄色的棕色皮肤,身材瘦瘦小小的,穿着花纹多样的长袍和宽松裤子。 看容貌和装扮,不像是华夏地区的人。 他们拿着弓箭,以及长长的矛,等等武器,一脸凶狠的瞪着徐啸杰三人看。 可能,是把他们当成入侵者了。 徐啸杰腆着一张笑脸,赶紧解释道,“各位大哥,别紧张啊!我们就是迷路了,没有恶意的!” 几个手拿武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然后其中一个人张嘴说话了。 只是,具体说了什么,就听不懂了。 “叽里咕噜……” ⊙▽⊙? “额……那个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徐啸杰一脸蒙圈,努力盯着那人的嘴唇看,试图从口唇间的动作,窥探一丝自己能理解的意思。 看了许久,什么头绪都没摸到。 那人似乎也说累了,咽了口唾沫就不再和徐啸杰废话了,转而和他的同伴交谈起来。 徐啸杰举着双手,侧身想向吴释和巫马聪求助,但刚撇过去一点,就被一根冰冷的矛戳中了胸口,不得不认怂转了回去。 徐啸杰刚挤出一个笑脸,就看见戳着自己的人,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惊恐的表情,随之他执着矛,猛得向前一冲。 一道光束随即从矛尖射出,速度快到徐啸杰眼睛都没来及眨一下,等他喘过气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蹦到了几米开外,肩上的披风明显被刺穿了一个洞。 “妈呀,幸好躲开了……只是可惜了我的衣服,这……哎哎!有话好说别动手!” 矛头指向徐啸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手举了起来,然后一把弩箭被扔在了他的脚下。 眼熟,很眼熟。 “你们这群没开化的强盗!脏手别碰本少爷!把箭弩还给我,撒开!” 徐啸杰撇撇嘴,瞪了巫马聪一眼,“行了,他们听不懂我们说什么,你能不能别鬼嚎了……还有,你这么菜还想玩偷袭?连累我们了吧!” 巫马聪也不顾怼在自己身上的矛头,回怼道,“也不知道那个弱鸡上来就投降了,你……” 一直保持沉默的吴释,此刻发话了,“留点力气吧,到了牢里你们有的是时间对骂,到时候没人拦你们”。 徐啸杰这时候也发问了,“吴哥,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出手啊!” 吴释笑了笑,很自然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厉害了?我也是弱鸡啊!” 徐啸杰闭上嘴,扶了扶额头,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咕咕噜噜……叽哩咕……” 在几人的催促下,徐啸杰和巫马聪才不情不愿的闭上嘴,被半推半搡的往前走着。 穿过一片稻田,雾蒙蒙的雨幕在头顶飘过,水天一色美如画的景色便变了一副模样,高楼大厦平地起,在碧水云天间静立着,渔鸥戏水,锦鲤样式的水上车轨滚滚行驶。 蒙蒙的水汽散尽后,更多身穿长袍的,有着棕色皮肤的人们涌现在眼前。 他们好奇的盯着三人,上下打量几番,就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从他们的眼神中,还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恶意。 徐啸杰正四处打量着,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冷不丁的栽了一跤。 回身一看,地上匍匐着一个绿色的东西,身材瘦瘦小小的,手和脚上还有蹼,头部似乎还有一个凹陷的圆形顶骨,里面装满了水。 那东西一抬头,赫然出现一张龇牙咧嘴,双眼突出的人猴模样。 着实把几人吓了一跳,徐啸杰连连后退却被它缠住了脚,最后在几个侍卫的驱逐下,那鬼哈哈的小东西才松开手,一眨眼就钻水里去了。 惊魂未定,空中突然又飞过去几个白影,还从它们无形的嘴里,发出阵阵奇怪的笑声。 大白天的,窸窸窣窣,怪吓人的。 气温较为温热,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干的,总是湿漉漉的。 走了一路,眉毛和睫毛上都挂满了水珠,心情郁闷死了。 到了地牢,发现还不如外面,里面又湿又潮,还有一股散不去的霉臭味。 在里面待久了,都容易从脑子里长出霉菌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有谁知道吗? 第229章 有点失败的,外交会面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金色的阳光轻轻洒在广阔的稻田上,水波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荡漾,反射出点点光芒,如同镶嵌在大地上的碎银。 稻田里,一株株稻穗挺拔而立,它们在秋日的阳光下茁壮成长,从青涩逐渐变为金黄,此刻正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金色,宛如无边的金色海洋,与天边的蔚蓝相接,构成一幅壮阔而宁静的画面。 稻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大地的波浪,一层层地向前推进,与水波相呼应,形成了一曲自然的交响乐。 随着自然交响曲的演奏,悠扬的秋风中还夹杂着,些许凄惨的喊叫声。 “救~命~啊~!!!放我出去啊啊啊!有没有人管一下我啊!” “闭嘴行不行?我脑瓜子疼!” 巫马聪站在墙角,提着自己的衣角,嫌弃的提防着地上的污水,生怕自己不够高,脏水染脏了自己的白衣服。 徐啸杰扒着地牢的小窗户,努力扯着嗓子往外喊,得亏铁栏上没有附上电流之类的,不然这会子应该就可以清静许多了。 吴释则静静地靠在墙角,手里转着毛笔,垂眉思索着什么。 本来三人是各忙各的,互不打扰的。 然后,吴释突然停下来手里的动作,说道,“你们觉得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有些,真实的太过荒谬了呢?” 徐啸杰没有回身,更没有放弃,继续用力掰扯着那个可怜的小窗户。 喊道,“谁说不是呢!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都是身穿各种奇装异服的……要不是,我偷出来这几件穿上,我们早就在牧场就被当成异类给干掉了!” 巫马聪拍了拍身上那,被屋顶水珠打脏的袖口,阴阳怪气的说道,“遇上你们就没有好事,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了!” 徐啸杰也阴阳怪气,嘀嘀咕咕地说,“那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老欺负人,报应呗!” 巫马聪一激动,便想伸手摸出身上的箭弩,这才想起来武器已经被没收了。 刚才没注意,巫马聪一低头才看见自己的衣角已经脏了,应该是刚才自己一着急一跺脚,就悲剧了。 既然已经脏了,巫马聪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着急忙慌的就要找徐啸杰理论。 刚走上前,一昂头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见徐啸杰的眼睛,脖子都伸长了还是不能和徐啸杰平视对骂。 巫马聪气得脸通红,但也奈何不了徐啸杰半分,只能对立着生气。 这时,吴释突然呵斥道,“嘘!安静,有人来了”。 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脚下的浅浅脏水,被鞋子的微动作搅动一番,发出一丁点声响。 慢慢的,暗幽幽的走道里出现一个人影,看起来小小的,身形像是个女孩。 “什么人!” …… 随着人影越来越近,徐啸杰的心跳也加快了速度。 三人的呼吸都放得很慢,周围安静的可怕。 突然,徐啸杰又喊了一声,“等等!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啊?” 这时,人影明显愣住了几秒钟,前后矛盾着,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走。 吴释敲了敲他的后脑勺,捂住了他的破嘴,“你喊什么?是不是闲的!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徐啸杰挣扎开,有理有据的争辩起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她能不能听懂我们说话啊?要是听不懂的话,那她过来和我们交谈也没有意义啊!干嘛浪费这个精力?” 吴释无语的叹了口气,揪住了徐啸杰的耳朵,“可是你这么大喊大叫的,要是把她吓跑了,我们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了!能不能长点心?” “是吗?” “你闭嘴吧!等她过来再说”,巫马聪也嫌弃的瞥了徐啸杰一眼。 好不容易,这三人终于安静了下来,那角落里的人影,才又颤颤巍巍的继续往前走。 还未见容貌,就听见幽暗的阴影下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你们,是……华夏本土的人吗?” 徐啸杰一听这个声音,立刻激动了起来,下意识的抓住了牢房的铁栏杆。 “我们……” 瞬间,一股电流流过了他的身体,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浓郁的焦糊味飘满了整个牢房。 徐啸杰都没反应过来,连到嘴边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一跟头仰面倒了下去。 两眼一抹黑,有那么几分钟,徐啸杰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他迷迷糊糊的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眼前一个白净净的人影。 原以为是鬼之类的,徐啸杰立刻蹿起来,连手带脚的马上就打了出去。 幸好白影离得比较远,没有被这个冒失鬼伤到。 吴释一拳捶在徐啸杰的脑瓜子上,徐啸杰才歇下菜来,揉揉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面前哪里是什么鬼怪,明明是一个十七八岁,长得水灵灵的女孩。 身穿一件点缀百花的白色长袍,和稍紧身的白色裤子,梳着一个小盘头,一绺头发垂垂的挽在耳边。 初看只觉清新,细看下更觉得纯净和温润,果真是个水灵灵的小精灵。 女孩正躲在吴释的身后,有些胆怯的看着徐啸杰,她一身清新,站在这牢房里,是这般格格不入。 女孩怯懦懦的问道,“你没事吧?这电流柱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这么直接上手,保不准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白衣女孩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即使在这么冷清的地牢里,都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而且,也许是因为偷偷进地牢的后怕,和眼前这几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女孩的声音越压越小,以至于最后一句几乎都没有声音。 徐啸杰大大咧咧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就往前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没事没事!姑娘,你说什么?大点声音呗,我耳朵可能电麻了,听不太清楚啊”。 徐啸杰一往前凑,女孩更加胆怯起来,又往后退了几步。 吴释一掌推开徐啸杰的大脸,还顺带着蹭了蹭手上的苔尘,转身对女孩说,“姑娘,在下就一个问题想问,你,是这里的原住民吗?” 女孩抬起头看了看吴释,嘴唇由紧闭,慢慢松弛了一下,“我……” 巫马聪站在一旁,渐渐没了耐心,着急的问道,“丫头片子,你能不能快点啊?不行的话我们自己跑还不行吗?真是……唔!” 徐啸杰死死勒住巫马聪的嘴巴,朝女孩笑笑,让她慢慢说不着急。 女孩还是有点不自然,微微笑了一下。 这时候,地牢外围传来阵阵脚步声,这次真有人来了。 见状,女孩立刻咬着自己的手指,吹了声口哨,地牢里的浅水里便咕噜噜的冒起了泡。 突然,水下面凭空钻出来一个绿油油的东西,脑袋上长有一个凹陷的碗状的顶骨,里面装满了水。 徐啸杰一看这个小玩意,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话都说不利落了。 “姑娘,这这这……这什么鬼东西?哎,别过来!” 女孩又吹了声口哨,鬼东西便爬出水,迅速的绕着几个人转起了圈。 浅水层便猛然涌起,直直地化作一面水墙,将几人包围了起来。 当水墙落下的时候,几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满天的泡泡在飘舞。 以及,几个匆匆赶来,却一无所获,一脸茫然的侍卫。 …… 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女孩正抠着手指,背靠着墙面有些局促的站着。 直到徐啸杰换好衣服,隔着几米远,轻轻戳了戳女孩的肩膀,女孩才放下手指,站直了身子。 “姑娘,谢谢你救我们啊!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叫我徐啸杰就行,哦对,是啸天的啸,杰出的杰,不是那个小姐的意思啊!” 徐啸杰天生自来熟,女孩也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轻轻点点头,柔声细语的说道,“马寒寒,其实……你们也不用谢我,该谢谢它才对”。 “它?谁啊?妈呀!又是它!它怎么这么习惯抱人的大腿?快下来!” 徐啸杰总觉得自己腿上沉沉的,一抬腿果然看见那个绿莹莹的小东西,正仰着头,呲着牙朝他笑得开心着呢。 徐啸杰抬着一条腿,另一条腿蹦哒着,样子滑稽得很,就算换了一身新衣服也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内敛的马寒寒终于,也是被他的开朗逗笑了,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河童爷爷别闹了,快下来,他是真的有点害怕您呢”,马寒寒蹲下身,一招手小家伙就爬了下来,乖乖的被她抱在了怀里。 徐啸杰这才放心喘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马姑娘,你刚才叫这个小家伙什么?爷爷?它今年多大了?” 马寒寒抱着河童,脸上的羞涩之意并没有消减半分,她的性格应该就是这样怯懦懦的。 柔声细语的回答道,“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几百岁了吧,从我爷爷那辈起就这样称呼它了。你别害怕,它脾气很好的,就是见到陌生人太热情了一点”。 徐啸杰还是紧巴巴的缩着脖子,“这叫热情一点?算了吧,我还是喜欢保持点距离……” “你这社牛还怕接触?是不是我听错了?” 吴释换好本土化的衣服,转了转毛笔,调侃着走到了徐啸杰身边。 徐啸杰皱皱眉,抗议道,“谁说的,我明明内敛的很好不好?吴哥,你别当着人家的面拆我台啊!” 吴释懒得搭理徐啸杰,只是朝马寒寒鞠躬道谢,然后说道,“马姑娘,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看……” 马寒寒面对吴释的道谢,显得有些局促,略微朝后退了几步,连忙摆手。 “不用谢,不用谢……我只是住在这里很久了,实在是看不惯他们把外来人当成食物,架在火上烤,太残忍了,我见过好多次了……这次就……” 马寒寒抠着手指,声音越来越小。 但徐啸杰却出乎意料的,听清了马寒寒在说什么,他立刻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大叫起来,“什么?!架火烤人?这么残忍的吗?等等,不会……最后,都进了肚子里吧?” 徐啸杰胆怯的问道,而马寒寒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齐齐的刘海。 这下,徐啸杰腿肚子都快软下去了,他扒拉着吴释的胳膊,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吴释则用毛笔戳了戳下巴,盯着马寒寒看了几秒,说,“那你私自放我们出逃,就不怕也被……” 马寒寒摇摇头,然后抬起了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怕,但见死不救的滋味更让我害怕……反正,我也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而已,就算死了,对大家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吴释金色的眼眸闪烁一瞬,点了点头。 而徐啸杰站稳脚跟后,朝马寒寒比了个大拇指,“马姑娘,你真勇敢!比我厉害多了!谁说女子不如男,对不对?” 马寒寒突然被夸了一番,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两颊泛起了红,“哪有,那么夸张啊?也就是运气好点,我平时很少被注意到,没人怀疑到我身上罢了”。 徐啸杰大大咧咧的说道,“马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们都看不见吗?那他们真是太有眼不识泰山了!我打赌,要是换成巫马聪那家伙,肯定隔着十米远就能注意到他!” 马姑娘只是微微笑一笑,没敢多说什么,毕竟这话听起来就挺得罪人的。 吴释则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对着徐啸杰问道,“巫马那家伙呢?这么久,还没出来?” “对哦,把那家伙给忘了,喂,巫马……” 徐啸杰这嗓子没喊完,吴释突然比了个嘘的动作,徐啸杰立刻接收到了危险的信号。 两人朝巷道角落里躲了躲,吴释挥挥手,示意马寒寒快跑,这样就不会连累她了。 马寒寒有些担忧的点点头,抱着小河童,提起裙子就往另一个巷口跑。 等马寒寒没了影,吴释才将注意力,放在巫马聪消失的那个方位。 吴释贴着墙壁,转头朝徐啸杰使了使眼色,意思是,“你,上去看看!” 徐啸杰瞪大眼睛,半张嘴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似乎在说,“什么?我上?我不去行不行?” 吴释似笑非笑的,慢慢将毛笔举至胸口,然后轻轻比划了一个动作。 然后,徐啸杰就耷拉着脑袋,乖乖往前挪了。 估计,他现在心里肯定在嘀咕着,“那黑皮猴害人害己的,死了正好,干嘛还浪费自己这么宝贵的身躯去救他?真是浪费……” 到了巷口,徐啸杰伸头往外看了看,还没来及缩回脑袋,就感觉小腿上一记重击,他连滚带爬的翻倒在了地上。 稳住身子,一抬头就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撞了个对视。 不,再往旁边一看,是好几双黑溜溜的眼睛才对。 这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反正好几秒都没有人敢动。 连眨眼的动作,似乎都成了多余的。 “……额……那个我,你们好啊!” 离徐啸杰最近的人,眨了眨眼,他身后的人便悄悄往前走了几步。 徐啸杰眼看着,是没什么希望用魅力征服他们,就慢悠悠站直了身体。 义正言辞的说道,“各位!待会儿,别打脸行不行?” 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然后直接端起了长矛,就差架在徐啸杰的脖子上了。 徐啸杰撒腿就跑,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吴哥,救命啊!你个混蛋——!!!” 再拐进巷口,吴释的那一身青色的残影,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徐啸杰连连不断的惨叫声,很快就把附近所有的人都吸引了过去,果不其然,没跑出多远就被生擒了。 不对,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主动投降,认怂才对。 徐啸杰被众人押送着,往高耸的宫殿建筑走去,这建筑物造在水上,由无数根水柱支撑着,悬浮在半空中。 从外观上来看,颇有点江南高脚楼的建筑特点,但又不是完全一样。 仔细看看,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地方。 比如,宫殿四周的装饰画,刻的都是一些外观圆滚滚的东西,最主要的特征估计就是头顶那个类似碗的形状。 这画上的家伙,是河童。 看来在这个地方,河童代表着某种神物,寓意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徐啸杰左顾右盼的,并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的约束,反而感觉挺自由的。 虽然,他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如果是烤肉架,他现在就算拼死一搏,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再怎么说,就算被乱箭射死,也比变成烤乳猪强吧! 一路走过来,徐啸杰空白的脑子里也浮现了一点东西,“河童,河童……” 这东西,徐啸杰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而且听说有一个地方的人,自古十分信仰河童,并将它们视为可以改善水质的神兽。 至于这个地方是哪里,叫什么名字,徐啸杰朦朦胧胧的记不真切,他甚至都不太相信自己脑海里看到的,毕竟,他身处何地,是不是在做梦,他还不能完全确定。 徐啸杰自己可能都不清楚,自己的记忆到底有多混乱,仿佛无数叠加的异界出现在眼前,却每个里面都有自己的存在。 他现在能做到,也许就只有跟着现在眼睛能看到的,随着游戏的规则而前进,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游戏,徐啸杰肯定会选择放弃,爱谁玩谁玩,他反正是累的玩不动了。 徐啸杰暗自嘟囔着,“到底是什么鬼?嘶,不会……” “放开本少爷!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别以为你们听不懂,我就不会骂你们了!告诉你们,本少爷不会上当的!!你们肯定是装听不懂,然后想迷惑我,哼,被我识破了吧……” 这个吵啊,徐啸杰就已经足够知道是谁了。 巫马聪被五花大绑的,捆成了个暴跳如雷的黑泥鳅,被推搡着带到了徐啸杰的旁边。 两个人一齐,被带着往宫殿内走。 看巫马聪这狼狈的样子,他肯定是经历了一番奋勇的抗争,不然也不能被绑成这个鬼样子。 徐啸杰郑重其事的,朝巫马聪拱手握拳拜了拜,说道,“好汉!一会就拜托你了,记得掩护我啊!” “掩护你什么?去死吧你!别招惹我!” 巫马聪本就一脸不是一脸,徐啸杰又来幸灾乐祸,他挣了挣身上紧绷的绳子,还是半点都动不了。 干脆,直接摆烂,听天由命吧! 徐啸杰也不在意,耸耸肩,时刻准备着逃跑。 快走完通往正殿的台阶时,徐啸杰踮脚一看,屋子正中央好像摆着一个类似鼎的东西。 完了,这东西不就是用来煮东西吃的吗? 快跑! 赶紧跑! 被射成筛子,也要跑! 徐啸杰几下撞开猝不及防的侍卫,丢下巫马聪就跑,跑了半路,又咬咬牙跑了回来。 扛着巫马聪又跑了起来,不管巫马聪怎么抗拒,徐啸杰就是死皮赖脸的什么都不顾了。 刚下台阶,身后就传来声音,急切的喊道,“华夏的两位少侠!留步留步啊!我们只是想请几位上座,之前手下怠慢了,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什么鬼? 徐啸杰猛得刹住脚,脑子在那一刻想了很多,盘算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相信,这个听起来蛮老实的声音呢? 徐啸杰脑子还没转过弯,身体倒是很诚实,抢先转了过去。 远远望去,一个英俊而威严的战士站在雄伟的殿前,离近看,他有着深邃的眼神和浓密的黑色长发,身着华丽的战袍,手持一根长长的矛。 这些,应该,都是象征着他的力量和智慧的,吧? 这么想的话,他应该讲点武德,不会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 那男子眉眼间满是正气,笑得很和善的朝徐啸杰鞠了鞠躬,还挥手让侍卫退后,给足了徐啸杰和巫马聪较为安全的距离感。 徐啸杰见状,一下把巫马聪扔在了地上,正了正身板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上座?我们能对你有什么大用处,无非就是春夏秋冬来回更替,填饱肚子第一位吧!别想骗我们!” 男子依旧是笑容可掬,朗声担保道,“少侠放心,我们百越国只是想和华夏建交,没有其他的意图,华夏天地无极,我们这小国小家的,又怎敢为难几位呢?之前都是手下的疏忽,还请谅解!” 建交? 百越国? 没听人说过啊? 难道,是外域来客? 不对,应该是自己误入别人的地盘了才对。 只是,之前从未有哪本典籍记载,也没有什么人说过,华夏之外还有其他的人种和地域存在啊! 但是,确实华夏地区的人都长一个样,的确存在可能说,存在着其他的人种。 徐啸杰仰望着这个男人,他咖啡棕的肤色格外耀眼,眨眼间恍若一个世纪飞过,将那个时代的神明遗落下来,等待着某个奇迹的出现。 巫马聪从地上支棱起来,昂着脑袋,倒了倒脑门上的灰,说道,“建交?我们又不是什么外交官,建哪门子的交?” 说来也奇怪,徐啸杰和巫马聪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百越国,脑子里倒是时常莫名其妙的蹦出很多奇怪,却又十分熟悉和顺嘴的词汇。 尽管,他们连它们的出处都不清楚,还是嘴上说的溜得很。 这些概念,或者是,其他之类匪夷所思的东西,都挺来路不明的。 也许,它们也是外域来客,也说不准呢? 先不管那么多,就这次“外交”会面,也是真的蛮失败的。 如果,真的算是,一场正经外交的话…… 第230章 神明初降世 巷口在城市里交叠错乱,时常阳光都照射不到,温热的空气更加使得其湿拉拉的,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霉味。 虽说外面的现代化建筑是如此的耀眼,但也难保没有阴森晦暗之地,存在这两岸光芒的夹缝之下。 更别提,这小小的国度之外,还会有怎样的存在。 白色的衣裙在阴影下穿梭,显得格外醒目,只要是站在高处俯视,应该都能发现踪迹的。 整齐划一的建筑,清一色的都是水青色,其中硬是混入了一抹艳丽的颜色。 此刻,这抹浓艳的绿色,正摆弄着手里的东西,眼睛里的金光闪闪的,指不定在想着什么鬼点子。 迎风,沐阳的坐在屋顶,说实话,要是时间久了,他也不怕被人发现给提溜下来。 好在,他找的人终于出现了。 白色的娇小身影刚跑到附近,正弯着腰努力喘着气,就从天而降一抹翠绿来,吓得女孩慌乱的后退了好几步。 她怀里抱着的绿色小东西,猛得扑了过去,却没几下就被捏住了脖子的后面,无情的提溜了起来。 那人走出阴影,他的面容才能看得清,女孩也松了口气。 有些责怪的说道,“是你啊,吓到我了刚刚……哎,他们两个呢?” 吴释把小河童递给马寒寒,嘴唇勾起一丝浅笑来,仍旧在转着手里的毛笔。 “他们?哦,他们没我跑得快,被抓住烤成乳猪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马寒寒明显相信了,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又往后退了几步。 声音有些颤抖,问道,“你,你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能一点都不伤心,还,还想着去凑热闹呢!我……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马寒寒已经吓得说不出整话来了,吴释却挑了挑眉,越靠越近。 河童瞪着眼睛,张牙舞爪的朝吴释吼叫,但吴释只是在空中划了几笔,金光弥散着就将河童的凄厉叫声压了下去。 吴释笑着问道,“你害怕什么?我可是记得你说过,曾经亲眼目睹过人被烤成乳猪的过程,怎么现在倒不敢和我一起去看了?” 马寒寒慌乱的朝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慢慢的她被逼到了死墙角。 吴释身上的那股压迫感,随着距离的缩近,也愈加强烈起来。 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紧紧抱着小河童,颤抖着说道,“我是见过!但绝不会以这个为乐,还专门跑去观……赏……我救你们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丝良心,你要是不信我,我也没办法……若你要是想拿我的命,去换什么名利,我就算逃不掉,也绝对不会看得起你的!你,你动手吧!” 马寒寒说完立刻闭上了眼睛,倔强地抿着嘴,怀里依旧护着河童老爷爷。 眼前骤然一黑,却慢慢的浮现一抹红晕,脸上暖暖的。 吴释那有些懒散的声音,也在马寒寒的耳内响起,“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可以相信你了,喏给你”。 马寒寒还是没敢睁眼,只是感觉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而吴释后退了几步,身上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这时候,马寒寒才眯开眼睛,看到了手里那颗鲜亮的苹果。 没等马寒寒反应过来,苹果已经被小河童咬了一口,丰厚的汁水溢满了它的小嘴角。 似乎,河童也感受到了吴释并非有敌意,所以才这么不忌惮的咬了苹果吧! 马寒寒将紧绷的脚跟从墙角挪出来,缓了缓胸口的闷痛,随后问吴释,“你刚才说,‘我这么说你就能信我’,是什么意思啊?” 吴释走出巷子,淋漓的阳光洒在身上,将他金色的瞳眸照得光亮亮的。 如金风送爽般,轻轻吹落枯叶,慢悠悠的温暖感至极。 他这次笑得很真诚,很温暖,回答道,“同理,你怕我抓你邀赏,我也怕你扮猪吃老虎,行走在外,信任这个词很难做到,对吧,马姑娘?” 马寒寒眨眨眼,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整齐的刘海也跟着一起一伏的。 还是,单纯的可爱。 马寒寒也大胆迈出了脚,从阴暗的地方走向了阳光普照之处,走到了吴释的身边。 只是还有一件事,她有点想不明白,“可是,你就算能信任我了,仅凭我们两个也救不出他们啊?” 吴释却肯定以及确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救”。 “为什么?难道,他们真的已经……” 吴释笑着指了指,正啃的带劲的小河童,故弄玄虚的说道,“那就要问他了,小河童爷爷”。 河童咬了口苹果,抬眼看了看吴释,应该是觉察到了不怀好意的眼神,它嚼了嚼嘴里的,然后对着吴释就吐了过去。 吴释后退几步,摇了摇手指,“老人家,别闹,你想做的,总不会只有这一件事吧”。 小河童的眼睛,圆溜溜的转了几下。 也像,没安什么好心。 …… 规整的殿堂内,齐齐摆放着样式怪异的器具。 有长着人脸的青铜鼎,高脚站立的鸟形灯架,河童形象的雕刻壁画,还有吊脚的飞天人像…… 越看,越觉得眼花缭乱。 徐啸杰坐在上宾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四处观望,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但该有的警觉性还是不能丢的,比如,徐啸杰一直躲在巫马聪那低矮的山峰后面。 他可能是想着,关键时刻,这家伙起码能挡一挡。 缺德,倒是不缺心眼了。 巫马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是被揍的,还是被徐啸杰气的。 徐啸杰是装瞎怎么都看不到,还一直东张西望的看,着实让巫马聪十分的恼怒。 但奈何,如今身在贼营,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哪里来的闲工夫计较其他虚头巴脑的东西。 先暂且忍忍他,一起脱身后,巫马聪不把徐啸杰整死了,都算便宜他了。 器具精美,装饰大气,观赏度极高,在这样的场合下用膳,都感觉自己不是自己,十分的不自在。 反正别人怎么想的,徐啸杰是不会费脑子去猜测的,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就够了。 说来奇怪,这些徐啸杰讨厌的,虚头巴脑的,都是假摆饰的东西,莫名其妙的看着很眼熟。 很像是,华夏礼仪之邦,什么什么之类的,反正就是宴客或者摆架子的时候,专门使用的道具。 不会,这片天外之地,还真的和华夏,早就扯上过关系吧? 仔细分析分析的话,这里的建筑构造,饮食习惯,衣着服饰,都和华夏相似。 甚至,这里还有懂得华语的人存在。 怎么解释,似乎都不太合理。 总不能,华夏和这片地区,在远古的某一时段,真的是连在一起的吧? 如今,迢迢银河,将这两地间的隔阂撕裂开,露出远古的疤痕,生机再次交叠起伏,交换着彼此之间的盎然意味,再次书写新的奇迹。 如果,真的,历史文脉可与宇宙洪荒构建在一起,那也是真的足够荒谬。 足够,那些顶着招牌信誉的,去到处鼓吹自己的见地了。 可是,这浩瀚无垠的宇宙,又岂是一人之见,可以任意解释的呢? 世间无常,世间无常的,可这说得究竟是什么无常,谁又能知道。 当华夏和外界碰撞,擦出双方质疑的火花时,身处其中的少年郎,又该作何抉择呢? 梦境未必虚幻,现实也未必真实。 前世的记忆碎片,会不会带给现身的自己一个指引,还不好说。 但,能确定的是,自己的灵魂是始终如一的,它总会指出一条,能让自己心甘情愿走下去的路。 别刻意顾及其他,先问问此下自己的心,它想告诉你什么呢? 徐啸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眉头紧锁,看得一旁同样担忧的巫马聪,终于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悄声问道,“喂,你怎么想的?要不要拼死一搏,这些家伙怎么可能安好心,他们都不如你值得我相信!嘿,哑巴了?” 巫马聪勾手怼了徐啸杰一拳,气得牙根痒痒,不管过多久,徐啸杰还是这么磨叽。 徐啸杰忽然转头,十分郑重的看着巫马聪的眼睛,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嗯,说得对,那先吃饭吧!” 那一刻,巫马聪感觉自己的脑子石化了一瞬,然后颤颤巍巍的抖动起来,脑子里是一片刺挠。 就在巫马聪石化的这段时间,徐啸杰已经毫不客气的动起了筷子,(哦,这里也用筷子),不顾殿上其他人的彬彬有礼和斯斯文文的问候,狼吞虎咽的先把自己喂饱了。 那位华服男子正襟危坐,正坐在殿堂上的主位上,手里举着酒杯,和善得朝徐啸杰和巫马聪笑笑。 男子一挥手,各色水产佳肴上桌,高架起来的围帐之后,还传来丝丝入骨的乐器声。 音乐的旋律线条流畅,似乎是采用的五声音阶,给人以宁静而深远的感觉。 配合着满桌的食物,和甘甜可口的酒水,能从内而外的驱散这水泽之地的湿气。 侍卫们虽然听不懂这两个外来人在说什么,但也是能看出来,这俩货关系指定不怎么好,一直在和对方撕吧。 巫马聪把能骂出来的词汇,基本上都快骂完了,徐啸杰只是咬着筷子,一边吃一边肯定的点点头,时不时还竖起大拇指。 “嗯嗯嗯!你说得对,不吃白不吃,放心好了,他要是想弄死我们也没必要浪费这点毒药啊!所以,先吃饱,再想办法跑,不然就你这小身板行不行啊?到时候别拖我后腿就行……” 徐啸杰十分认真的,用点头应答巫马聪的每一句骂街,时间长了,巫马聪气消了之后,还真的不得不承认,徐啸杰说得有道理。 看了眼满桌的饭菜,肚子又适时的叫起来,巫马聪这刻在骨子里的娇贵公子病,可算是被再次激发出来了,不立马补补气血怎么行呢? “呼……咕噜咕噜……” 站在他俩旁边侍奉的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毕竟这俩活爹可算是闭上嘴安静了下来。 他们要是安静不下来,那正座上的那位,不就要一直等待了吗? 或许,是因为土生土长在这里,他们十分的,真实的了解这位王的脾气。 所以,一分一毫的行事,都不敢有一丁点差错。 就像,这过于规整的大殿,好似一个过度强势的病人精心布置的牢笼。 要不是快饿昏头了,徐啸杰待在这里,还真不一定能咽下嘴里的那口食物。 难以下咽的同时,正座上的王之凝视,也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他那咖啡色的皮肤,似乎更加衬托出,那眼神里的威慑和狩猎的本能狂野。 …… 宴客结束后,为一尽地主之谊,两人被邀请在中心城区走走。 说是随便走走,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就是为了展示展示自己的实力,以便,好昭示纳垢。 但,谁是垢,谁想成为垢,那就不好说了。 “怎么样二位?我百越国的风景还不错吧?都说海乃百川,海景绝佳,但我觉得,百越奔海也可视为一奇观,如何?” 的确,万川入海流,波澜壮阔,丝毫不输海洋的浩瀚无垠。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来赏景,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特别,是对于两个俘虏来说,这更像是最后的自然晚宴。 徐啸杰礼貌的举举手,问道,“等等,那个,阁下怎么称呼还不知道呢?” 男子拂了拂衣袖,字正腔圆的答道,“百越无海却又近海,百越有水却无河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下是百越国的主神,龙王神”。 龙王神? 好耳熟…… 哎呀,算了,先不管了! 徐啸杰甩甩脑袋,嘴里开始嘀咕着,“龙王神……龙王离了海洋守百川,确实是件新鲜事哈!” 巫马聪踮踮脚,张望了一下远处的河川海流交汇之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那,龙王神守的,是河川上的什么呢? 子民吗? 就算是为了子民,为了勤于刻正,也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住宅地搬到岸上来吧? 那只能说明,海里也不安全,甚至比岸上还要危险,才不得不舍弃祖宅,搬到了陆地上。 海里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把龙王神给吓跑呢? 这百越之地,大概没有什么神怪能威胁到主神,那只有可能是天外飞仙,异界神明降临。 将这里原本固定的自然规则,给强行改变了。 异界来客? 徐啸杰想着,除了他们这几个倒霉蛋,好像就只有…… 之前在牧场遇到的那几条大蛇了,它们,会是异界锁链的关卡口吗? 要解开秘密,难不成要亲自去正面会会它们? 那不就是找死吗? ……等等,这龙王神想与我泱泱华夏建交? 嘶,感觉没安好心啊! 是想抱大腿免于一死,还是临死拉一个垫背,又或者是贼喊捉贼又联贼,要侵占我华夏大地吗? 这么说,这神仙是看中了自己的华夏身份,才以礼相待,好空手套白狼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徐啸杰也不清楚,自己哪来那么多脑细胞想这么多事,立刻觉得头发根疼得厉害,都快秃秃了。 “这位少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龙王神用颇为慈爱的目光看着徐啸杰,那眼神友善宽厚,完全就是一个慈祥的天主,关切的注视着自己的子民。 “没有啊!我就是刚才吃得好饱,有点噎得慌,没事,您别管我……” 徐啸杰赶紧收起愁容,强颜欢笑起来,免得这威严的主神起疑心,那他们这两个小凡人就别想活了。 等龙王神继续引领他们观光时,徐啸杰偷着空,赶紧向巫马聪传递眼神。 巫马聪起初一脸恶心,脸上的每一寸皱纹都写满了嫌弃,也怪徐啸杰面对他时的表情,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眼睛瞪圆,嘴角抽搐的,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癫狂症犯了。 着实是吓人。 幸好,好歹他们两个还算能心有灵犀,至少能猜到对方在搞什么鬼点子。 巫马聪恶狠狠的瞪了徐啸杰几眼,然后比划了个封嘴的手势,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就是,让徐啸杰把嘴管严实就行了。 正走着,龙王神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看向眉来眼去的两人。 问道,“记得手下人说,见到了三位华夏的少年郎,怎么现如今只有你们二位了?这第三位,去哪里了?还是让侍卫们去找找吧!也好,将本神的诚意尽到底啊”。 徐啸杰和巫马聪,同时,阴阳怪气的说道,“跑了呗,胆小鬼……” 对于这个答案,龙王神只是淡淡一笑。 但,刚才龙王神这话,乍一听是没有什么毛病,但也不怎么合理。 他一个神明,还需要别人帮忙跑腿去寻人吗? 难道不应该是,他施展意念控制之类的法术,轻而易举的就能找到人吗? 这百越国的主神,这么弱的吗? 而且,身为肉体凡胎,就这样直接站在神旁边,徐啸杰竟然感受不到一点压迫感,甚至于他本身的能量可能都比这个龙王神的神力浑厚。 这鬼次元,还能把神明削弱,将时空和普理扭曲了吗? 不会吧,不会吧…… 这要是真的猜对了,还不得赶紧跑? 第231章 鹰过河,海入侵 神明变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这里的生灵也没有多少时日可以存活了呢? 这个层次的问题,徐啸杰还真的理解不了,毕竟他一个肉体凡胎,眼界又能高到哪里去。 或许,只有身处其位,才能切身的懂得其中的弯弯绕吧。 这么想的话,其实成为神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居于高位必然多担责任,当然,这一规则是对于那些尚且存有良知的神来说。 而没有良知与责任的神,自然也就不会担忧许多,毕竟这些都与他无关紧要。 看龙王神这个忧愁的样子,挺像是忧国忧民的明神,但也难保他不是装出来的。 若他真的是装出来的,那可比他本身一无是处,还要可怕几百倍。 为了防止掉进什么圈套,接下来的每一步,龙王神说得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对待,搞不好就是尸骨无存,还害了其他人。 良知,这个东西,可不是谁都有的。 神也不例外。 逛完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红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撕扯出丝丝入扣的光线,将城市里的建筑缠绕囚禁,在空中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抬头仰望天空,丝线的投影还能被眼眸捕捉到一丝痕迹,摇摇晃晃的游荡在眼睑下垂。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究竟是天空的囚笼,还是眼界的局限。 龙王神安排两人住进了宫殿,细致入微的招待,反而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就像,杀猪前的温水浴,既醉人又致命。 好不容易打发走侍奉的人,徐啸杰仰头往后一倒,直直地躺在了床上,手指深深地嵌在头发里。 看得出来,他是很头疼的。 巫马聪坐在桌子旁,手里不停的擦拭着他的宝贝箭弩,而他却一直逮着一个地方擦,都快擦秃噜皮了,也没见他有换个地方的动作。 也能清晰的知道,他也挺烦恼的。 先不说他们究竟身处何地,是不是又在做梦,就连那神秘兮兮的龙王神想要做什么,又想要他们两个做什么,都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这情况,还能不着急吗? 死也就死了,对于他俩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难的是,要弄清楚一切诡谲的事情,超脱其中,得到最终想要的结果。 可眼下,能想的招都想过了,也只能先跟着这梦境般的现实,和自己的心声往前走了。 徐啸杰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挠了挠头,“你说,这龙王神到底抓我们干嘛呢?我们一穷二白的,连自己在不在做梦都不清楚,怎么顺着他的游戏规则走下去呢?” 巫马聪眯着眼睛,还在认真的擦拭,回答道,“你见过哪个梦里的人物,会顺着做梦人的思路行事的?他明明只会顺着自己现在的趋势往下走……再说了,他怎知道是在做梦呢,和虚有虚无的梦境记忆相比,还是过好眼前才是正经事……你怎么还是这么婆婆妈妈?依本少爷说,先想办法跑路才最要紧”。 徐啸杰锤了锤脑壳,嘟囔着,“对对对,先跑再说,鬼知道接下来会怎么发展……我也是脑子抽抽了,怎么净想这些虚头巴脑的事……”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神经都快衰弱了,徐啸杰都快记不得自己之前过得日子,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了。 整个世界啊,都是个骗局罢了。 不在意,就不在意了。 顺其自然,也就顺其自然吧! 脑子太乱的时候,把自己独独地置身于眼前,就能全身心的应对了。 斑驳陆离的光影,在华丽的地毯上起舞,将两人的背影照得有些忘我般的失语。 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徐啸杰盯着自己手心里的小剑柄,睫毛上的光斑正看得出神,来不及眨几下就粘在了睫毛上,随之上下舞动起来。 徐啸杰想的出神,不着急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嗯……无所谓了,先这样苟下去呗……哎呦妈呀!什么东西?!!” 房间里正安静,徐啸杰突然大叫一声,连带着腿脚一蹬,从床上弹了起来。 巫马聪被冷不丁吓了一跳,一转身拿起箭弩,就是一顿狂射。 出箭的速度快到,连漫天萤火般的灯光,都没来及将光点抛洒到箭身上。 就听见几声嘈杂的碰撞声,随之箭头落地,房间回归平静。 好一阵的寂静,屋内没声,屋外也没声。 暂且可以欢呼一下,至少侍卫们没有立刻察觉这一动静,说明,还是有回旋的余地。 …… 水泡泡颗颗爆裂,水波与残影匀称相融,慢慢在房间里投出一个影子来。 在荧光的照射下,碧绿色的余影暴露出来,人影也活灵活现的活动起来。 “…吴…吴释!” 其实,两人更想喊出,“吴释去死”这几个字,但一想他可能是来救自己的,就硬生生的把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在两人的震惊下,吴释的表情依旧懒洋洋的,他平摊着双手,故意做出一副保持低调的样子。 看得人,真的蛮不爽的,这个样子真的太欠揍了。 但徐啸杰还是一脸惊喜的凑上去,伸手不断的触摸虚影,想着能不能有瞬间移动的能力,这样他就不用被客气的困在这里了。 每次手指划过去的时候,都只剩一抹残影,吴释那张欠兮兮的狐媚脸还是揍不到。 巫马聪倒是十分厌恶吴释,只是气呼呼的走过去,收回刚才自己射出去的箭。 有些箭射的高,巫马聪还不得不踩着板凳才能够到,一想到这,他就更气了。 鼓囊着自己那,本来也挺臭的嘴巴,暗戳戳的骂着。 徐啸杰急得直跳脚,指着吴释的脸,质问道,“吴哥,你好不地道啊!要不要那么损,为了自己跑还专门踹我一脚啊!” 吴释一脸无所谓,摆摆手说,“你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嘛,你说说,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内外联动,明暗配合,多好的战略布置!” “我呸!我们羊入虎口,你猫着看戏,还战略安排?你个老狐狸!” 徐啸杰指着吴释的鼻子骂,讲真的,他是真不怕自己的大嗓门会把侍卫引来。 巫马聪甩了个箭头过来,徐啸杰一抬手,一把攥在了手里。 这时候,徐啸杰的声音才小下去一点。 巫马聪一边轻巧的蹦哒着去够箭头,一边嘴上一点都不饶人的骂道,“徐啸杰,你的嘴是不是永远都闭不上啊!非要拉着我同归于尽才罢休是吧?” “对,你个黑皮猴再骂我一句的话,我们现在就能同归于尽!和你待在一起我都怕起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怼,都快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吴释咳嗽一声,说道,“行了!别吵吵了,你们还是早些休息,也好应对明天的危机啊!” 早些休息? 还应对危机? 什么意思? 不是来救人出去的吗? 徐啸杰猛得高举手来,打断吴释的话语,问道,“等等!吴哥,听你这意思,你不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啊?那你来干嘛!” 巫马聪也有些不解的看向吴释,手里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吴释勾唇邪魅一笑,那就准没有好事。 吴释接着打趣道,“你猜呢?你们这么聪明,肯定最了解我的心思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只能。 徐啸杰一推手,示意吴释可以不用说下去了,“停,我知道了,你这是硬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嗨,心好痛痛哦,说好的同生死共患难呢?” 这小子胆子不大,心眼不小,演技倒是杠杠的。 巫马聪一掌拍下徐啸杰的手,不耐烦的催促道,“演够了吧?比本少爷还能演,快点休息吧!本来和你一间屋子就够糟心的了,能不能让我安静的思考一会?” 徐啸杰也嫌弃的蹭了蹭自己的手,回复道,“你以为谁想和你一间是的……” 一言不合就掐架,这俩活宝靠不靠谱,还真难说。 吴释轻叹口气,嘱咐道,“常联系,我会时时刻刻关注你们的哦,回见”。 鼓囊囊的水泡又浮现出来,慢悠悠的开始聚拢,随之一声水花溅落响起,再一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徐啸杰悄声喊道,“吴哥,等等!你可别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啊!我怕鬼啊!你听见没有啊?” …… 百川赴海难,返潮易。 站在波澜壮阔,波涛汹涌的百川入海口,海风狂野吹袭,青衣摇摆不定。 这世间的种种无常,又何尝不是如此。 吴释站在浪尖上,乌黑的头发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将金色的瞳眸遮掩的只剩冷静的叹息。 他回身,开口轻悠悠的问道,“马姑娘,你确定是这里吗?” “吴大哥,你……” 吴释只是庄重的,笑了笑。 身后的白衣女孩,虽紧蹙着眉头,却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怀里的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奔涌不息的黑色海洋。 执笔画江山,水天一色望无边,一笔划下,金光闪闪刺入深渊。 骤然间,天空破碎,银河回转,时空的交叠通道再次被打开。 梦境的历史,可以再次被书写,也可再次演绎。 不过,此时眼前的重新书写,只是在眼前的而已,并不是绝对的。 换句话来说,它,也可能已经被书写好了吧? 撕裂的天空撒下一抹耀眼的光芒,将黑漆到底的百川照亮,也照亮了它们的前路。 汹涌的波涛拍打着岸涯,那随着浪潮声而来的,散落下暗红色的羽翼,便悄无声息的融入无尽的夜色中。 “这,应该就对了吧?” …… 等这个世界的太阳升起,天上的星星已经将裂痕缝合,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甚至,是神明。 龙王神一大早的,就站在城市的最高层,注视着远处的晨阳,若有苦思。 脸上那俊逸整齐的眉眼,都略带一丝丝苦涩,不知是一整夜都没睡,还是被什么事情折磨的。 反正,脸色是挺臭的,不然…… 也不能把徐啸杰和巫马聪叫来后,却一直在一旁晾着他俩。 都站了好几个点了,徐啸杰本就是个急性子,就这样无情的晾着他,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想着凑上前去扯扯神明的衣角,但被巫马聪死拉着上不去,徐啸杰不爽的推搡了巫马聪一把。 “干嘛拦我?也不能就这样干耗着啊!” 巫马聪鄙视的看着徐啸杰,解释道,“你懂不懂政场上的为人处世,人情世故!你没事上前找什么存在感?老实待着就行了!” 徐啸杰半信半疑的挠挠头,“真假的?哪那么多弯弯绕,上辈子我就理解不了”。 巫马聪看徐啸杰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的优越感一下就爆棚了。 昂着头说道,“看你这没头脑的样子,那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发发慈悲,给你讲讲我这些年的独门见解吧!” 徐啸杰翻着白眼,十分不屑的说道,“还独门见解?我看叫,‘独门狗腿子底层生存指南’,还差不多吧!别卖你那套口舌了,现在的我还能怕死不成吗?” “就冲你这样不怕死,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臭脾气,也难怪你上几辈子都挺得罪人的,再给你几辈子也混不到本少爷的位置!” “我乐意!你要你的权贵,我无权干涉也懒得评价……不过现在,你也别看不起我,毕竟在这里你那一套可未必管用,今天还非听我的不可了!” “不行,你就是想拉我下水!看谁别扭的过谁……” 行吧,又干起来了。 不过还挺管用,成功引起了注意,龙王神的眼珠总算是转到了他俩的身上。 不然,不就白费了演这场戏的口水了吗? 巫马聪瞟见了龙王神的眼神,顿时有些兴奋起来,想着终于不用再当背景板了。 徐啸杰则做戏做全套,努努嘴,示意巫马聪先别出戏,观察一段时间等神明情绪稳定了再说。 巫马聪斜瞟的眼睛里,明显透露着不耐烦和鄙夷不屑的意思,但也只能忍着恶心努力配合徐啸杰那唬人的演技。 巫马聪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这时候突然,从远处急袭来一阵刺耳的尖锐爆鸣声。 声波擦过耳垂的瞬间,甚至都能感受到,锐利如刀片般的切割感。 耳鸣席卷全身,只在一瞬间。 抱头蹲下,死命的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紧接着,更加猛烈的风潮袭来,将原地匍匐的人们吹得四分五裂。 顶着疾风抬起头,只见乌云蔽日,黑压压的一大片物体,飞速的朝竹架式宫殿突袭而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龙王神的神力似乎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别说守护万民的保护罩了,就是连个赋予反抗的招式都发不出来。 龙王神只得指挥群众紧急避难,将黑云压城的主攻点,集中在他的身前。 但再怎么说,龙王神还是个神明,面对这样的劲风,总归还是能站稳脚的。 但站在他身旁的其他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徐啸杰躲在鼎的后面,死死抱着一条腿,几乎也要被吹得飘起来,他拼命挣扎着还是能看见外面的情况的。 而巫马聪身材瘦小,加上天生病疾的身体,他不得不藏到最后方的大殿内,才能保全自身。 对于外面乌漆嘛黑的状况,他暂时还顾不上关心。 在一片凌乱中,徐啸杰的眼前,只能容纳下那个救命的鼎,和龙王神驻足于黑渊下的背影。 背影有些失措,有些嘈乱,但依旧挺拔。 这一刻,徐啸杰可以什么都不希望,唯独恳切的奢望,这个背影是真实的坚韧。 而不是,用心良苦,装出来的,款款作秀。 说实话,有时候真的挺难不去怀疑的。 毕竟,用现在的眼光看世界,不管什么世界,都是一个样。 信任,这一个词,这两个字,这一人性,都是最难做到的。 可能,这是历史长河中,和宇宙轮回下,唯一无解的一个刻薄,“命”,题。 ……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想到这句诗,或许,便能真切的感受眼前的场景。 天际尽头,乌云密布。 但在这厚重的云层之下,却酝酿着一场壮观的自然奇观。 无数雄鹰,如天界的勇士,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的数量之多,整个天空都被其羽翼所覆盖,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暗影,铺天盖地地向大地迫近。 每一双鹰翼,都是力量与自由的象征,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 每一次振翅,都是在向这个世界,宣告着它们的主权。 这不仅仅是飞行,而是一场壮观的天际舞蹈,一场力量与美的交织。 雄鹰的队伍,如同古代的战阵,整齐而有序。 它们的飞行,没有一丝混乱。 每一双眼睛都聚焦于前方,坚定而无畏。 羽翼在阳光下闪烁,宛如无数把锋利的剑,刺破厚重的云层,划破宁静的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破空声。 那是力量的宣言,是某种程度上的,自由的呼唤。 黑压压的鹰群,不再是死寂,而是一种静默的威严,一种即将爆发的生命力。 当然,这是从上帝视角来看的,要是换做底下的目光,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黑压压一片袭来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是入侵,要不就是闲的胃疼,来展示一下自己的雄风。 按照俗套的剧情发展,应该,两种都挺有可能的,不然,也没有什么好的创意了,总不能,是来提溜人的吧? 其实,也说不准。 百鹰越海而来,飞过了百越河川,将百越之地围堵的水泄不通。 随着鹰翼的飘落,海潮汹涌澎湃,不断逼退着百河之水的汇入。 将百越天地,一度变作海洋的陆上窥探所,不断地撕裂着百越的保护外衣。 以便,越过百越,将魔爪伸向华夏的宇宙洪荒之内。 第232章 选择,还是放弃? 入侵,入侵,可能只有真正的进去之后,才能算作真正的入侵。 也不知道这规定是谁提出来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反正,占据上层宇宙地位的,就是这样规定的呗。 …… 鹰击长空,剑指黎明。 黑蒙蒙的天色,有了羽翼的加持,愈加浓烈起来,将百越河川笼罩的一丝外来生机都透不进来。 要是所有的类似状况下,都预示着灾难的到来,倒也省了提前预警的开支了。 直接看看天空,瞧一瞧有没有谁在装逼,应该就大差不差能猜准,可以明确逃跑路线了。 不过,必要的条件是,你可以迈开腿跑。 要是被压制在地上,一点都动弹不了,那还是省了逃跑的心思,先苟活下来才是正经事。 徐啸杰对于这件事,在此时此刻,可能是最有发言权的了。 他双手双脚,同时死死扒拉着巨鼎的腿,吊在半空中探头探脑的向外看。 他这作死的样子,也真是不怕被老鹰叼了去,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还怂得喜欢动不动就哭鼻子。 就他这样的,估计,老鹰都挑食,斜眼都看不上他这个货色。 偌大的城市里,已是几近黄昏独自愁,再不见一点人影。 面对这样的情形,汹涌来袭的鹰云,自然将攻坚的主心骨都投放在了宫殿的最高处,那顶巨鼎的身旁。 不过,它们的目标却不像是瞄准龙王神,而是目光齐齐汇聚于鼎的背后。 放在了那一角,鲜亮的橘红色衣角上。 鹰云挥散一角,从中暴露出一团漆黑的影子,架着云彩缓慢的移入眼帘。 祥云成阶,瑞云称座,满身羽翼丰硕的鸟人呼啸而来。 尖锐的鸟鸣声,像极了猎鹰震天动地的杀戮预警,将沉沉河川震荡的只剩无声的摆荡。 疾驰的劲风随着呼啸声而停滞,徐啸杰原本摇摇摆摆的身躯,也终于得以落地得安。 双膝着地的滋味,说实话,还真的蛮疼的。 徐啸杰扒着鼎足,费了半天劲,才好不容易站起来。 刚站起来缓口气,头皮就开始发麻,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好的气息。 条件反射似的,徐啸杰立刻缩着脖子蹲了下去。 只感受到,头顶几根发丝被无声斩断,飘飘的扫过耳尖流窜而去。 徐啸杰猛得转过身,背靠着鼎足,只看见一只目光锐利,且不怎么怀好意的雄鹰,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弯钩似的嘴巴,也一张一合的吧唧着,要是被勾住了,不出几分钟,肯定就碎成一堆渣了。 之前怕鸟的阴影还没过去,此刻又怼到脸上来了,还这么大只,徐啸杰着实被吓得腿软难控。 他抱着鼎足,极力稳住自己的腿,橘红色的眼眸已经瞪到了最大。 一点,都不敢放松。 这只雄鹰,说保守点,也有几米宽的翼展,完全张开翅膀的话还是很吓人的。 徐啸杰口齿不清的磕巴着,“大哥,你,冷静啊!别过来,我肉不好吃的……那有个神仙,他肯定比我好吃的!你别,盯着我看了,我害怕……” 显然,一个不懂人话,一个不会说鸟语,这波交涉失败了。 雄鹰一双明目炯炯有神,自然的散发着王者的气息,将周遭的一切都压制了下去。 长而锋利的鹰爪刮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音,还打点着飞溅的火花,将鹰目照得闪闪发亮。 盯着这样一双眼睛,估计没人敢轻举妄动。 但巧了,徐啸杰还真的就不是个一般人。 他也顾不上什么楸准时机了,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趁雄鹰躲闪的反应间隙,立刻往龙王神的身旁跑。 就算这龙王神太弱,也有可能是冒充的,或者被踢出神族了。 徐啸杰还是觉得,待在他身边应该安全一点。 不然,他直溜溜的站在那,怎么没有一只鹰扑在他身上呢? 只是,这次徐啸杰算是失算了,随着他自己的移动,反而招来了更多的瞩目。 这下好了,直接成了露天的待宰羊羔了。 徐啸杰紧急时刻,猛得抱住龙王神的大腿。 还好,雄鹰见状,就没有再靠近一步。 而龙王神好歹身为神明,身材高大壮硕也是很正常的,徐啸杰趴在龙王神身上,倒也不显得过于突兀和变态。 龙王神像是完全,无视徐啸杰的存在一样,连一个简单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只是,极其冷淡的仰望着天空,和一团黑影对个满目的眼神。 透过天空的糜烂,洪通的声线传入耳朵,“怎么?小龙王,打不过还真的找隔壁搬了个救兵啊!就这一个小废柴吗?看来,人家还是没想要搭理你啊,你这百越之地还是太小了,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吧”。 龙王神立了立身姿,昂首挺胸向前走了几步,威声说道,“就算地方再小,也还是有某些眼馋肚饱的扩张狂,在明里暗里的觊觎啊!鹰坚,你说对吗?” “哈哈哈哈……” 一掌穿云而过,黑云翻墨而未遮山,一双鹰目割破了天空。 鹰坚继续说道,“没错,蚂蚁就算再小也是肉啊!保不住命的时候自然也就会,往旁边挪了挪,抱了抱盘龙腿以求自保”。 龙王神没有接话,两方对立,站得笔直,谁都不服谁。 徐啸杰躲在神明的脚下,暗自嘀咕着,“这就是神仙打架吗?在这……装什么呢都是……要打,就赶紧打啊,我好趁乱跑路呀……” …… 比起昏天黑地的剑拔弩张,似乎,一直保持对立站位这一场景,会更加的惹人心急。 尤其,是对于那些根本插不上嘴,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能保全自身的俗人来说。 俗人,俗人嘛,又不是能人和神仙,能提出的要求,真的不算高。 眼下这种神明对峙的画面下,徐啸杰就只祈祷,待会打起来的时候,不要伤及无辜就好。 骤风下睫毛微颤,乌云连绵的压顶而来,这个气氛或许更有利于决斗,这两个神仙也总算是打了起来,不然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局外人是半点都理解不了,不都说打架要先发制人的吗,难道还非得战前眼神交流一波吗? 要徐啸杰这类人说,早打早收工,哪那么多的虚张声势,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该装的时候不装,现在人家打上门来了,却又拍拍衣服装起来了。 仔细一想,那这龙王神和鹰什么的,也真是有病。 总是,拿着别人的生死安危,来成全自己的虚伪荣耀之心。 就算不是故意为之,恐怕也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念头,在熙熙作怪吧! 可能,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会有些许的浅薄。 但作为现代人,和古时人的思绪结合体,徐啸杰觉得自己怎么想,也无伤大雅啊。 “神明要是不做实事,光口头上絮叨了,也挺无耻的哈……哎,打到哪里去了?” 徐啸杰出神了这几秒钟,一抬头,早就不见两大神明的踪迹了。 而他自己瘫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什么时候被踢下来都不知道。 但眼下也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毕竟那只凶巴巴的雄鹰还扑棱着翅膀,朝自己怒鸣着。 “鹰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儿呢?你要是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弱男子,那可不体面啊……” 徐啸杰面朝着雄鹰,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手里攥着的小剑柄,暗自替自己捏了把汗。 心想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保佑我……这东西要怎么用啊?能不能直接变大,把它吓跑也行啊……之前的奇迹能不能再来一次,就算我贪心不足好了……” 一秒,两秒,三秒…… 三十秒都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奇迹再现的征兆出现,徐啸杰咽了咽口水,喉结一颤一颤的。 鹰眼如匕首般锐利,刺穿微薄的宇宙口腔,直逼心口脉尖。 宽大的羽翼张开,疾风穿翼而过,凌乱飘舞的碎羽便腾空而起,将平坦的场地圈画出来,怕是插翅也难逃。 徐啸杰咬了咬牙,又嘀咕了几句,“你还真欺负我啊,真是越强越不要脸……那我,就更不能要脸了……” 看着鹰爪越来越近,徐啸杰心脏怦怦跳的同时,还是能保持点理智的。 当然,腿软这个暂时还克服不了,只希望到时候逃跑时不要摔倒才好。 既然不能往外跑,那就朝危险的地方凑,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徐啸杰后撤几步,铆足了所有的力气,猛得朝雄鹰奔去。 雄鹰瞧见猎物朝自己跑过来,立刻腾空而起,勾着爪子扑了过去。 距离还有几尺的时候,徐啸杰一个紧急刹车,卧在地上从雄鹰的下方滑了过去,雄鹰冷不丁的扑了个空。 只在爪子上,刮蹭下一块橘红色的晚霞残片。 总说人在危难之际,会爆发出超出平常的力量,而且,还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怂货。 雄鹰俯冲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没逮到徐啸杰,下一秒,还没来及转身,它的身后就隆起一片绚丽的晚霞。 猝不及防的,被徐啸杰用披风蒙了个满头大,为了安全起见,徐啸杰还特意争分夺秒的打了个死结。 无头苍鹰腾空乱飞,跌跌撞撞的扑棱着,徐啸杰缩着双手,识相的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被误伤。 “得罪得罪,谁让你长得这么吓人……” 徐啸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把鸡皮疙瘩按了下去,转身就要往殿内走。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爆炸,绚烂的晚霞被碎成了残片,飘零零的和羽翼齐舞。 雄鹰的怒喝声响彻云霄,徐啸杰被冲击波掀翻了好几个跟头,最后撞在大殿内的柱子上才停止翻滚。 耳鸣头胀的同时,徐啸杰似乎还听见几声喊叫,好像在说,“快让开,闪开!别挡我的道!” 脑子是还没清醒,身体倒是很诚实,本能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路来。 眼前的黑不是黑,而是懵懂的深渊。 只听见耳边飞过一只破风箭,以及刺穿肉身骨骼的爆裂声,和那雄阔壮远的悲鸣声。 随之一切都尘埃落定,徐啸杰从耳鸣震荡之中苏醒了过来,定睛一看,满是血迹浸染了大殿。 将威严雄伟的周遭,例如建筑,雕刻以及绸彩,都染了个透底红,湿漉漉的在风中凌乱,将滴滴血水抛洒如阳光的背阴处。 有可能终其几生,都不会再得以见到,那曾经平平无奇,终日可以见到的阳光了。 建筑物开始崩裂,在灰尘仆仆之下,是空旷的银河视角,诡异的光冷冷的洒在温热的生命体上,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反应。 以至于,到现在,徐啸杰都以为不是在做梦,而是在历劫般的尘世间涅盘。 等待,属于所有人的重生。 …… 抬头遇见的都是柔情,和银河灿漫,低下头便是满手的尘灰,和宇宙浩瀚无垠。 身处其中,再无一丝的心智波澜。 这,可能,就是近乎宇宙,近乎概念上的神明吧! 那只雄鹰倒在血泊里,徐啸杰虽然庆幸自己得以活下来,但也不可避免的,有些有病似的为它伤感起来。 这是有病似的软弱,也是,人性的真正光辉之处。 性这个字,因为有了心,才有了人的生命真气。 可以为了生存去杀戮,却,绝不可以为了玩弄和快意恩仇,去肆意妄为的虐杀。 这样的人,有人性,即使有时候软弱无能,却也能安详的死去。 因为,灵魂没有负担,可以问心无愧的接受轮回的洗礼。 说实话,有人性的人是什么样子,没有答案。 可能拥有的统一特质,是,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和看法,遵从最原始的人之光辉。 能有多少事可以想清楚,又有多少能称心如意,不过是借着时间这趟旅程,和自己慢慢的和解罢了。 残破出尘的羽翼,在脸颊旁擦过,也在心间柔抚,让徐啸杰不得不吸收很多。 他用指甲抠了抠地面,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发出刺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心间拨乱琴弦。 徐啸杰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思很粗的人,从未想过,这短短在宇宙中穿梭的几段记忆,就已经足以让他心思沉重起来了。 不知其他人,是不是同样的感受。 可是话说回来,谁能理解自己,谁能感同身受,还真的不怎么好确定。 现实中尚且如此,何况梦境呢? 灵魂出神的身体,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轻轻一碰,就能立刻将思绪抽回来。 巫马聪的小黑手还没碰到他,徐啸杰就从地上猛得弹了起来,两个人就差同时起步跳了,默契的很呢。 巫马聪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很不满地说道,“你吓本少爷做什么?好好爬起来会死啊!瞧你这小胆子,刚才吓得都快瘫地上了”。 徐啸杰正了正歪斜的腰带,看向巫马聪的满眼,都充斥着不服气。 说道,“那也比你强点,你这又是猫在哪里发出偷袭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不然就凭你这尿性,能躲哪里去?” “嘿嘿,这就骂的有点过头了吧!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挺猥琐不要脸的,但……之前欺负你的事已经是几辈子前的了,你要不要一直这么用有色眼镜看我啊!人是会变的……好歹,我刚才也救了你一命啊!” 徐啸杰甩甩已经被汗浸湿的头发,朗声笑了笑,替巫马聪拍了拍身上的灰。 “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嘛!我们都斗了几辈子了,我想,在记得彼此善意的同时,还是保持原状,这样感情才会更加长久啊!打打骂骂的,双方才不会觉得别扭……” 巫马聪甩掉徐啸杰殷勤的手,一脸的嫌弃,“得了吧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这种东西最不能轻易相信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装出来的和善……善恶往往只在一瞬间,就能发生倒反天罡的改变,你也能理解的吧,不用我多解释……不过,你说的确实对,还是保持原状的好,省得多生事端,能相信的相信,不能相信的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 话说得轻松,做起来就难了。 要维持一个别扭的信任平衡,这是绝无仅有的,前人没栽树,后人还等着评价,如今也只能靠自己的感觉去走心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秒,然后就捂着嘴躲开了视线,都开始干呕起来。 算了,就算心凑的再近,该恶心还是会恶心。 巫马聪抹了抹嘴,走到平台的边缘看了看,问道,“徐啸杰,现在什么情况了,你刚才不会一直哭天喊地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吧?” 徐啸杰切了一声,向平台走去,“我说……啊??!!额,好疼……” 乌黑的天空被撕裂,从天而降一道闪电,伴随着暴风雨一般的水滴,噼里啪啦的砸在胸口上。 徐啸杰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刚才把自己震飞的,会是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华丽的衣着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样子没有了半分神性,不是指外表,而是内在。 龙王神的头上长出了两只犄角,黑黢黢的上面正闪着暗红色的光斑,一条同样恶心配色的龙尾,正翘首以盼的向徐啸杰逼近。 而龙王神的利爪下,正死死掐着一个濒临爆裂边缘的,脆弱无比的脖颈。 巫马聪的脸色即使在暴雨的洗礼下,还是肉眼可见的清晰的红紫,怕是到了要咽气的地步。 龙王神的神目,幽幽闪闪,有些诡异的盯着徐啸杰看,嶙峋的鳞片已经刺破他的皮肤,将他完完全全包围了起来。 这下,徐啸杰连一点人味,都感受不到了。 徐啸杰一张嘴,苦闲的雨水就流了满嘴,说起话来都变了味。 声音低闷,异常的愤怒,喊道,“放开他!你,不应该是神吗?” 在徐啸杰有限的认知里,神明是需要节欲清心普善的,怎么会染指弑杀呢? 龙王神已经变质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那个浑厚的男低音了,低吼道,“神?呵……你别忘了,神也是由人变来的,能有多大的区别,啊?” 滴答滴答的雨声,仿佛为了这场对峙的气氛烘托,悄然变小了好多。 这下,隐匿百穿的狂躁心跳声,再也遮盖不住了。 徐啸杰看着巫马聪,一点一点的被提溜到悬空的位置,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紧绷起来。 被雨滴蒙盖的眼眸,始终不敢合眼,哪怕是擦一擦的动作都不敢轻易有。 徐啸杰咽了咽雨水,尽量保持镇定的说道,“你想做什么……你不是还需要我们,帮你沟通华夏吗?不是想着救子民于危难中,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龙王神根本没听徐啸杰的废话,高声打断了他的絮叨,“两个选择,要不我杀了你们两个,要不你杀了他,而你不用死,我也会就此收手……选择吧,这时候犹豫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什么!?” 这声“什么”,徐啸杰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声来,只能感觉到这个词在脑海里不断的浮现。 淋透了的身躯,此刻半点温度都没有,仿佛死透掉了。 说假的,这选择真的很难,放弃啊…… 第233章 各自为营…可能也不错 “……他是……他是坏人,是坏人…………恶人!他死不足惜……” “不,那我也不能……不能这样,这是不对的……” 不断的这样,算是,劝说自己吧。 “可是,他欺负我……侮辱我……嘲笑,挖苦我……他不配活着……不配…………” 断断续续的哀鸣,在狂风暴雨下发酵,将湿热的空气熏染的不剩一点生气。 压抑的喘不过气来,雨滴挂在身上,宛如千斤的负担,身体早已虚脱的摇摇欲坠。 眼前模糊不清,笼统的显现出一个影子,掐着脖子,发出临死的呻吟。 可自己,却止步于自己的脚下,前进不了一步。 “杀了,他吗?我……做不到…真的…” “可是,我也想活……我更值得活下去,他不配活着……对,他不配……” 挣扎的念头在心间游荡,时不时剐蹭一下,刮下来属于灵魂的膏汁。 好去滋养,某些无关紧要的私欲。 私欲? 徐啸杰有吗? 当然有,是人都会有,不是人的也会有。 他的私欲,会是什么? 报复? ……不,应该不是,不,肯定不是。 毕竟天性纯良,纵身悲苦,见过人间值得,也理过世事无常,最后还是能保持本心。 但,人会变的,不定时就会变,不分任何场合和时间的,变。 眼下,徐啸杰迷迷糊糊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心底私藏的恶意在疯狂生出血肉,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噬。 这次,他真的有过犹豫,无论作何选择,他可能都不确定自己的心思。 说傻人有傻福吗? 徐啸杰倒宁愿认为,傻人,只有自己假装接受的福禄。 傻福,傻福,中间应该缺了不少字吧。 没有傻人,这世上或许只有,自认为的傻人,和自认为聪明的人。 徐啸杰更不傻,毕竟脑内存储着几辈子的记忆碎片,何为是非,何为心动,他很清楚。 只是,如今作何抉择,他倒真的傻了一会子。 好像,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杀了巫马聪,可以解一时之快。 而杀了自己,可以破这一局。 又或者,还有第三种选择呢? 死磕到底,最后亡命天涯吗? 呵…… 大概率是没可能了,人有了自知之明,还能免去不少烦恼的。 这样,死的还能痛快一点。 …… 在暴雨的洗礼下,徐啸杰浑身淋得透透的,不仅是身体,连灵魂都通透了。 在这紧张到爆炸的气氛关卡,徐啸杰反而异常的平静。 此刻,他站在神明的脚下,有些悲哀的昂起自己的头,最后的倔强着。 华夏传说不都说,神明会带来福祉吗? 怎么……? 还是先算了吧,毕竟,又不是所有的神明,都会有良心。 抛开心头的杂绪,徐啸杰终于还是往前走了一步,手边的雨水洗礼着,握住手心里的小剑柄,随后,变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 这柄剑,金光灿灿,雨水波及到它的剑气,都要绕道走,让出一条路来。 一看就是,正气凛然的正派才会用的。 但讽刺的是,现在,徐啸杰要用来杀死一个人,一个可能不算是反派的人。 还是一个,刚刚救过自己,又不是那么讨厌了的人。 凛冽的剑气旋绕于掌间,每一次都加重灵魂的负担,让人感到绝望。 “他该死吗?” 徐啸杰呆滞着眼神,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再次问了问自己。 答案或许有,但也不是现在了。 徐啸杰几步走到龙王神高大身躯下,低头没看巫马聪的样子,只是提起了剑。 龙王神许是真的守信用,此下,并没有对徐啸杰发起偷袭。 可能也不需要,毕竟对于神来说,人就是个蝼蚁。 而巫马聪已经被雨水淋得没了脾气,抓挠在龙王神手上的双手,显得有些垂死,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巫马聪深知自己,不管过几辈子,他可能永远都是个恶人。 他承认自己的小性子,也曾为自己的过错后悔和买单,但他也想高喊一声,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 当剑气擦过脸颊时,巫马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他问自己,之前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不记得了,也不重要了,他已然心甘情愿。 说得不要脸些,就当把自己这条贱命,还给那些被自己欺负过的人了。 电光火石闪过,没有一滴血溅出来,谁也没有死。 只见一支箭穿过重重雨幕,从远处笔直的冲过来,带着气浪和雨花,和那柄剑撞个满怀。 可能是因为威力太大,也可能是因为猝不及防,龙王神着急松了手,翻身跃到了一旁。 经过雨水的浸泡,他的身躯愈加庞大,身上的鳞甲刺眼般的闪烁着。 华丽体面的衣服早已被挣裂,本相毕露,四爪着地,狰狞的一对翅膀横七竖八插在身上,粗壮有力的尾巴胡乱的舞动着。 神有神相,兽有兽心,那变作兽的神,该是什么呢? 哦,禽兽不如的上层神仙,别说,还挺贴切。 龙王神的异化,意味着两位少年的陨落。 巫马聪像一把湿漉漉的泥土,被水摧残了半生,又被毫不客气的丢下了高楼,就差啪嗒一声摔烂在地上了。 在坠落之前,一双颤抖的手扯住了他,耳边还能听见那个讨人厌的声调。 “喂……!你看着瘦的跟猴子似的,怎么……怎么这么重!” 烦人,怎么是这货救了自己? 巫马聪迷胧的意识,正在涣散。 “使点劲啊,我也累……睁睁眼呗,好歹看看你的救命恩人啊!” 垂死命中,这种无力的悬空感,大概就是这世界上,最普遍的状况吧。 宫殿上凸起的一块东西,不断的硌着徐啸杰的腰腹,纵使有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刚才光顾着没脑子似的耍酷了,现在完全没力气了,真棒呢。 淋淋的雨水从肌肤间划走,拖泥带水的经过,而留下的才是人生痕迹。 脑子很混乱,身体很疲倦,快坚持不住了…… 若是这时候,能开点外挂,或者把谁的主角光环借来用用,那就好了。 混沌之域,谁是主角,都是两说。 除了眼前的深渊,背后还有危机起伏,能不能活下来真的就要看命了。 可是,真的蛮不甘心的,至少也要让人把事情搞明白了,再去死嘛。 龙王神,不对,是龙王兽每逼近一步,都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撼感。 啪嗒啪嗒的雨水,和地上成片的水窝发生碰撞,激起向上飞起的水花,两相对抗下,竟也分不出胜负。 水花和雨滴拮抗着,相互粉碎的间隙,生出许多笑嘻嘻的幽魂来。 它们在空中漫舞,在雨中惬意的笑着,为这紧张的场景增添了不少愉快的气息。 徐啸杰正趴在悬崖边缘,背后忽然响起这个声音,立刻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麻麻酥酥的,全身都快软了,手里越来越滑,怎么都抓不住了。 “明知我怕鬼,老天爷怎么专门针对我啊……” 就这几分钟,徐啸杰身上的汗都不知道流过多少回了,和苦涩的雨水混合着,将他泡的都快浮囊起来了。 徐啸杰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闲人在,便使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喊了出来,“吴释!你个闲鬼,快来救命啊……” …… 有个问题,吴释闲吗? 好吧,确实挺闲的,不然怎么半天都不见人影。 但这样的闲人,往往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作为的。 说实话,也不是他想闲着,关键是,需要他身处的位置可能不太显眼,也不容易被注意到,却又十分重要。 很矛盾是吧,吴释没办法,也不在意,他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足够了。 谁让,他年纪太大了呢? 入海口,波涛接天,浪潮汹涌如恶兽,将百越之地恐吓得微微颤抖着。 越过大海,源源不断的还有雄鹰翱翔而来,但天空之上,那道裂口已然显现出它的威势。 几道光从宇宙而来,降落在这激情澎湃的世界,会碰出怎样的火花,全看造化了。 神兽降世,漫天星辰湮灭或复生,全靠那道裂痕支撑着,来成全这一场梦。 小屋内,吴释把自己用铁链锁了个齐齐整整,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挣开的冲动。 不断伸长的指甲,还在指尖拼命地争夺血肉滋养,皮肤上也开始长出了毛发,金灿灿的根根分明。 金色的瞳孔里,也出现了绿色的分歧,混沌着,分食仅剩的意念。 毫无疑问,打开宇宙的通道,已经将他的意识耗尽了。 门外的马寒寒焦急,也十分的恐慌,僵在一处,不断的掐着手指。 建筑物外时不时传来雄厚的鸟鸣,沙哑而又有穿透力,几乎让人无处可逃。 暴雨加持了海水的涨潮,已经入侵了百越的农田和城市,何时会全面倾倒,可能只在瞬息间。 马寒寒踌躇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趴在门上。 轻声喊道,“吴大哥,你没事吧?外面好多怪物……我害怕……” 没有回应,那,吴释可能已经昏死过去了。 但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至少短时间内他不会变成怪兽,出去吃人了。 吴释交代过,要是没有动静,就让马寒寒先跑,躲得远远的。 马寒寒不知道吴释是谁,甚至连吴释是不是…一个人都不知道,但她还是有些相信他的。 哪怕他是个怪兽,但他失去理智之前,还是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吴释。 要说吴释的不靠谱,那就体现在很多方面了,比如坑朋友这一点,他就挺熟练的。 但,对于处理暗事,摸角落套情报这类事,吴释从来没有马虎过。 所以,马寒寒即使担忧,但也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抱着小河童离开了那里。 乱世之下,马寒寒能去哪里呢? 百越已然摇摇欲坠,虽然这里并不值得她有什么依恋,但好歹也住了这些年。 因为语言不通,长相不同,马寒寒受过太多的歧视和欺负,就算挺过来了也只是勉强而已。 这些年,出于良心未泯,马寒寒没少偷偷放走几个牢犯。 也不为什么情怀之类的大话,就为自己临死前,不会感到不安心。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一生来就背负着无数的杀戮,不管是有形还是无形,是有意还是无意。 所以,要是能制造点温暖,停止一点杀戮,或许还可以免去一些罪过。 有的人或许会说,要是吃顿饭也算杀戮,那干脆不要活了,有病的人才整天神神叨叨的念叨这些东西,别没事给自己找事了。 没错,这样想确实挺有病的,而且这样想的人根本一天都活不下来。 其实,本着这样心思的,也不是说滴水不进,要把自己活活饿死的。 真正能做到这些的,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神仙,俗人可没有这样的能力。 俗人能做到的,也就是不浪费每一颗粮食,能做善事就做,本本分分做自己,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只可惜,到最后,能保重良心的沧海一粟而已。 倒也不是人天生坏,而是后天异化的恶人,实在是收不住了。 人的错吗? 也不全是,还有被造就的环境。 这个世界如此,其他的应该也不会有多少区别,除非飞跃宇宙,抵达另一个次元,或许还有所转机。 能懂得这些,也就不会有什么期待,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伤害了。 马寒寒能做到一生孑然,她自己就很满足了。 眼下,她要做的,能做到的,还能有什么? 马寒寒摸着墙角走,小心翼翼的躲着到处游荡的怪物,她的心头还是装着这些割舍不掉的问题。 有钱的,有权的,有家的,应该都跑光了。 剩下这些没家的,或许还存着几分人性的脆弱光辉,在死亡的球门前,试图拦下那一脚夺命的凶兽。 地狱空荡荡的,魔鬼或许不只是在人间,还有天上白玉京。 神明无法自持,那也说不好,可能就是魔鬼。 现在的状况,以及情节的发展,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如果真的是做梦,这梦,是不是有些太混乱了。 古今中外,天文地理,鸡毛蒜皮,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几乎都混在了一起。 那这个做梦之人,也许是一群做梦人,也是够有病的哈。 这些荒唐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了马寒寒的脑子里,但她似乎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 可能,是灵魂的定位不太一样吧。 走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暴雨似乎已经停歇,呜咽的怒吼在窸窸窣窣的前进,朝着不知名的方向探索着。 走入一个巷口,湿漉漉的尸臭味窜鼻子似的冒了出来,马寒寒从来没有闻过这个味道,顿时被熏得有些睁不开眼。 怀里的小河童突然十分强烈的叫了起来,挣扎着跳出了马寒寒的怀抱,一跃而下掉进了一个小水坑。 落地的一瞬间,脏兮兮的泥水四散而起,将马寒寒洁白的裙角染脏了好几个灰度。 她的心脏砰砰地跳着,四周的一切声响都能让神经紧绷,连正常的呼吸都显得十分困难。 站在原地好一会,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后,马寒寒才微微松泛了一个僵硬的肩膀。 蹲下来,摸了摸小河童有些毛躁的小脑袋,“河童爷爷,您怎么了?啊……?” 小河童在水坑里摸索着,瘦瘦小小的四肢在水中搅动着,激起混乱的涟漪来,彼此交叠,没有丝毫的规律可言。 马寒寒把自己抱成一团,呼出来的气都是热腾腾的,十分不解的看着河童的行为。 时不时,还胆怯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那双可爱灵动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几乎要将黑夜戳出一个洞来。 要是,能从那里透进来一束光,那就太好了。 想到这,马寒寒悲悯似的皱了皱眉,嘴角挂上一丝微笑。 “若这次,没有出路,那……就下辈子再做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吧”。 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遗憾…… 可能还是有的,那就是,自己梦里的那个人,是谁呢? 马寒寒也没有什么奢望,她心里暗自的清楚,心不在一起,什么都是徒劳的。 可能,只是想了解他,完善一下自己的世界观,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吧! 马寒寒这样想着,甜甜的笑了笑。 突然,脚下的小水坑荡起一层层高扬的浪潮,转眼间,便将女孩吞噬,只剩满地的泡影。 …… 另一边,退进两难,死亡正在彼岸挣扎,亡灵海浪不断的将自己淹没。 明明没有多长的时间,徐啸杰和巫马聪却觉得无比的漫长,连脸上的水珠滑落时,都变得十分缓慢。 此刻万事皆空,耳朵已经懒得捕捉任何声音了,只有心跳在身体里流动,调动全身的感官,去最后的感知生命。 两手交错之际,又是无数支箭冲天而来,铺天盖地的破尘拯救。 龙王怒吼着,将漫天的箭头震慑到停滞了几秒,最后还是毫不留情的刺穿他的鳞甲,将这一雨夜染成了鲜红的色彩。 庞大的身躯在建筑物上,接近癫狂般的跳跃,地动山摇都不足以形容。 破天的混乱波动,来自宇宙,也来自内心。 箭头前路无眼,就算是来救人的,也保不准会误伤。 好巧不巧,徐啸杰的一只胳膊,被幸运的钉在了石岩建筑上,流水般的血液沿着墙壁涂满了整面墙。 但也不是太倒霉,箭头扎的还算深,至少让徐啸杰能有个支撑点,腾出力气都用在一只手上。 咬着牙一用力,随着巫马聪落回地面时的一声闷哼,徐啸杰总算是能安心的趴在原地,让自己稍微缓口气了。 巫马聪虚弱的咳嗽着,睫毛湿湿的黏在一起,尝试了好多次才勉强挣开。 龙王还在暴跳,地面的震动十分贴心,那大脚掌要是下一秒就把自己砸死,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并没有,那东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什么都没做。 徐啸杰大概已经濒临死亡的前线,巫马聪弱弱的唤了他几声,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咳咳咳……疼死我了,不会真的就这样,和这家伙死在这里了吧?呵……倒也不错……” 巫马聪眯了眯眼睛,被渐渐变小的雨水激出几滴,似泪非泪的眼角水来。 啪嗒,啪嗒…… 突然脸上的雨水停止了,不,巫马聪定睛一看,涣散的目光下,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此时,他就横在自己的眼前,替自己遮去了雨水。 已经慢慢归于平静的胸脯,又开始剧烈起伏起来,看来这个人带来的惊吓,不算小。 “真丢人现眼!” “…………父…………父亲……” 第234章 无意婵娟,以怨报怨 血水混合着湿黏黏的泥土,从天而降,如被罪恶诅咒的这半生。 淅淅沥沥,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张开嘴唇浅尝一下,除了苦,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就像这,荒诞的一生一世,以及脑海里不切实际的虚假记忆。 或许,真的就无可救药了吧? 天空深深浅浅,地狱无门却被撕扯出一条伤疤,让无处安放的罪恶灵魂,在这世间孤独而邪恶的游荡。 真的很讨厌,很想一死了之。 对哦,好像离死也不算太远了,就在耳边,嗡嗡的响着。 濒死之际,是不是都不太想说话呢? 徐啸杰不知道,毕竟之前死的时候也记得不清楚,糊糊涂涂的就死了好几次了。 但这次,死亡的韵味真的很强烈,就在肩膀和脑海里穿梭着,在伤口和救赎间徘徊着。 有可能,死神在考虑,要什么时候接自己回地府。 死神袖手旁观的站在一旁,等待死亡将灵魂吞噬,将肉身献祭,完成他那被人们定义的职责。 神,不应该拯救世人吗? 为什么现在又…… ……算了,徐啸杰也懒得争辩什么,他的脑海里浮现很多东西,只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呢? 不想了,什么牵挂于他而言,也都已经没有机会了,那就坦然就死吧。 …… 异化之恶,远超所有的想象,灵魂的良心能否经受住考验,就在这为数不多的几刻间吧。 被血水染红的泥流,在那身躯宽大的男人手里萦绕,霸占着暴雨间的几丝空隙。 慢悠悠的朝巫马聪飘了过去,接触泡发的肌肤时,如圣水般生出治愈的功效,那已经被掐断的经脉渐渐复原,好似特效一样的扯淡。 巫马聪凌乱的头发就在眼前,遮盖着那男人的样貌,但他没有打算把头发拨开,现在这样还能让他有点安全感。 男人闷哼一声,满是不屑和嘲讽的鼻息,让巫马聪浑身一颤。 冷风凛冽刺骨,但这声闷哼,显然比一切的极寒都要致命。 即使天色昏暗,也可以明显感觉到,巫马聪的眼神立刻冷了几个度,后槽牙的相互撕咬声愈演愈烈。 一瞬间的面露凶相,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也是挺无奈的。 恐怖的是,这是世间的常态。 既心疼,又无言以对。 心心念念的家人,好不容易见面了,只有一句冷言冷语,和爱搭不理的态度。 而且,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改变,有没有努力,毕竟在有些人心里,他永远都是一样的,无能、废柴、垃圾。 可巫马聪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跪坐在地上,任由风吹雨打。 他始终,无动于衷。 男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即踏步向前,踩了好几脚粘稠的类血液物质,又在地上反复碾了好几次,才觉得蹭干净了。 龙王神满身插得像个刺猬,鳞片间涨得通红,半数皮肤已经将鳞片给挤掉了,露出紫红紫红的狰狞表皮。 虚弱的龙王沦为困兽,卑微的趴在地上,被刺痒的雨水冲刷着,它那可能不太干净的灵魂。 巫马泽顺手就拔出了一支箭,血肉成泥般溅了出来,龙王没有发出太大的悲鸣声,仍旧像一滩烂泥似的烂在那里。 巫马泽撇了撇牙缝,挤出几个刻薄的字来,“真没用,居然连等待支援的本事都没有,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就凭你这烂尾虫也配攀上我华夏大地?”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来自华夏的将军,你好啊!” 半空飘下来一个阴冷的声音,音调窸窸窣窣的,好似无数的羽毛堵塞在了下水道口。 既不能通畅的流下去,也不能畅快的把自己噎死,着实听着很难受。 巫马聪眉梢的横肉慢慢皱起,将浓密的眉毛拧成一团,其中郁结的怨气,逐渐延伸到了全身的每一个部位。 乃至于,感染了周围的环境。 一个情绪不稳定,却总喜欢影响和干涉别人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毫无遮拦,而且一点愧疚都不会有。 巫马泽扔掉手里血津津的箭头,转身抬了抬头,即使身处下位,但他眼神中的威严肃重,丝毫没有减弱。 然后朝空中喊道,“鹰坚,你还没有死心?打不过我们就开始欺负邻居,是不是很不礼貌啊?之前你不是还说,你们鹰国人是最讲信用的,怎么现在就变卦了?” “哪里哪里过奖了,本先生这不是又来表示友好了吗?哪里就是欺负百越子民了呢,地上一具尸体也没有啊!” “哼,你们杀人,还能……让人看见?” 鹰国? 还有什么鹰国人? 都是什么呀…… 徐啸杰稍微挪动一下,就会换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知是从身体上传来的,还是从心底生发出来的。 他努力用手去够肩膀上的箭头,但力气不够,只能稍微擦边碰到一点,稍微一碰就会撕裂伤口,一点一点的往里扥。 说不疼是不可能的,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旁边几个人像是死了一般,看不到徐啸杰也就算了,要是一发狠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推下高楼,也不是不可以的。 所以,还是靠自己吧,就算死了也不会觉得太冤了。 尝试的过程很艰辛,但以徐啸杰的个性,他更喜欢注重甜甜的结果。 这样的话,伤口好像就不太疼了,自己也能开开心心的爬起来了。 在徐啸杰这拼死挣扎的几十分钟内,那几个磨叽鬼的话,他是半点都听不进去,因为太疼了,那段时间真是已经丧失了部分听力。 听不到,又看不到的情况下,别提有多折磨人了。 好在,赶在被人暗地里使坏之前,总算是把箭拔了出来,徐啸杰叹着气把身子缩了回去。 撑着一条胳膊两条腿,出了几身汗,总算是自己爬了起来。 一回头,却见一张分外狰狞的面容,瞬间逼近自己,冷不丁的将徐啸杰撞了个四脚朝天。 直直地掉下了楼,消融在了漫天的雨幕下,雨滴越下越大,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 …… 都说阳光普照,会给大地带来希望。 只是那是老话了,现在…… 就算有阳光又能怎样,如果同时升起的还有乌云,那太阳可能也无能为力。 毕竟现实中,它们还是处于不同维度的,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长寿万疆的太阳也终究,会走向毁灭,陨灭在宇宙银河的浩瀚无垠中。 至于,既不科学也实际的灵魂会不会幻灭,可能宇宙也没有答案。 光,可以穿梭时空,跨越宇宙,却无法拯救一切的阴暗。 毕竟,总有它抵达不了的地方。 这时候,可能学会适当的释然,是唯一的解药。 徐啸杰还记得,他最喜欢的天色,就是初升的朝阳,光将天空照的白亮亮,黄灿灿的,鼻子吸一吸就感觉特别的温暖。 因为只有每天的这个时候,记忆里的家人才是笑脸相迎,没有哀哀怨怨的指责声的。 那些光亮外表下的丑陋,在阳光下,才会显得干净温和一些。 光亮如新,带走无需忍耐的麻木,暂时性的让人可以逃避一会。 虽然不确定脑海里的记忆,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但它们带来的冲击感都是很致命的。 世世的轮回皆是如此,每次的梦境都会有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物设定,但似乎内核都是一样的。 浮夸的外表演绎,空虚无奈的真实内核,怎能不让人迷茫。 记忆最为深刻的,可能就是那一世,这一世天悬九洲,旧陆危难,新旧交叠却怎么也碰撞不出火花来。 暗地里波涛汹涌,命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人生过得稀里糊涂。 自己过得一地鸡毛,无可奈何,却总念想着,自己那颗从小生长起来的肉心,宁愿让自己吃亏,不愿背弃良心的苦果。 你说,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的,哦,是大部分的底层人。 上层人,底层人,明明只差一个字,差别却远不是那一个字能解释清楚的。 梦里轮回往复,徐啸杰似乎过得都是所谓的中上层生活,真诚点也不怕别人喷,他真的没太吃过生活的苦。 家里表面和谐美满,外人眼中的模范家庭,长子是可造之材,而幼子深受宠爱,父亲事业有成,母亲温婉贤淑。 电视剧里的男霸总,大概都会是这样的表面家庭,然后毋庸置疑,背后的真实生活自然是阴暗,见不得人的样子。 有时候总会疑惑,为什么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定会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呢? 难道,只是为了配套的设定,好让套路化的生产线能博得眼球吗? 其实,贴合实际想想,确实是有逻辑在的。 电视剧里的理想主义人设,一般都是真实社会中的中上层子弟,毕竟现实中真正的富豪是不会让普通人看见的。 真正的富豪,儿女生来就是人中龙凤,家中底蕴深厚,根本不会让他们受一丁点苦。 家里纵然比较功利,但孩子一般也不会出现特别严重的心理问题,他们受的教育从来不允许慈悲的衍生。 像徐啸杰这个层次的,可能不太一样。 生来居于高位,认知见地自然理智至极,他们懂得隐藏自己的富贵。 毕竟,那都是收割来的血肉滋养出来的,他们知道罪恶,却无视它们,囚禁罪恶。 至于,会不会有一天改变一切,都是未知数,不是俗人能轻易评定的。 说白了,徐啸杰脑海里经历过的百世轮回,都是在戏台上惺惺作戏,跳梁小丑般在甜蜜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如果徐啸杰自己,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也不至于反反复复的,用同一场噩梦折磨至今吧? 如果他犯的错,是面对恐惧时的软弱,是母亲被家暴时的无能,是父亲拳脚相向时的害怕,是对哥哥的一丝羡慕嫉妒…… 那,徐啸杰可以用命来赔偿,让虚幻中的家人得到救赎,改变一点点现状,一点就好了。 以前,他总是贪图笑容和阳光的明媚,忽略了一些阴暗,现在改的话希望还来得及。 希望来得及,希望,希望…… 要是,能让世界的格局变一变,资源重新分配一下,那世界会不会变得更美好呢? 呸,这也是自己能说的吗? 小心,被…… 既无王者之资,那退而求洒脱,时而出点臭主意,也颇有滋味,吧。 黑暗中透进来一束光,有些笼统,虚虚晃晃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什么东西?” 略微动弹一下,四肢的关节处就会产生刺痛感,像是被绑住了。 “嗯……!?谁!你别摸我脸……!” 徐啸杰浑身没劲,一边胳膊快要断裂似的,时不时还要背刺他一下,不咬着牙根本说不出话来。 “乖,小杰,是妈妈呀!” 一掌下来力道雄厚,正好拍在伤口上,那酸爽,跟撒了把盐一样。 但一向最怕疼,最喜欢瞎叫唤的徐啸杰,始终没吭一声。 等明亮的黄色橘焰,在四周迷彩灯内点亮时,辉煌璀璨的神殿内装,如刺眼的盲流冲进自己的视野。 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李婵的脸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在徐啸杰煞白的脸上,肩膀微微颤抖着,几乎停止不下来。 母亲的手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那般轻巧柔顺,在脸上胡乱的点也半点都不会觉得厌烦。 那掌心尖的温度,是醉人的,是带着芬芳馥郁的血浓味的。 割舍不掉,也靠不了太近,一入脑海里便都是无人知的心酸。 这种心酸,可能是世间万物的常态,只是在家里闻到,会更加无助一点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没有点苦衷呢? 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可怜可怜的。 徐啸杰这样安慰安慰自己,还能说服自己,但面对母亲,他似乎不指望,也不希望她能原谅什么。 这是私心泛滥吗? 是人心险恶吗? 徐啸杰也变得矛盾起来,他可以同情自己,但无法说服自己去劝说母亲。 毕竟,他做不到感同身受。 此刻,此刻……还能怎么办? 徐啸杰没有强烈的情绪,也没有当初想要远离家的冲动,只是弯了弯嘴角,笑了笑。 喊了声,“母亲,我想你了,我……” 李婵轻轻用指尖擦拭眼眶边的泪水,温和慈爱的眼神里,都是小儿子强颜欢笑的倒影。 她只是柔声细语的说道,“不哭,母亲不疼,小杰以后也不会再疼了,听话好不好?” 徐啸杰忍了好久的泪珠,还是划过黑暗,落了下来。 脑子里一时间蹦出来,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说出来,徐啸杰能猜想到后果的严重性。 但他还是抿抿嘴,说了出来,“我,也想哥哥他……们了……” 泪珠刚落,李婵的表情似变非变,笑得更开心了似乎。 “你饿了,母亲给你热饭去,等着啊!” 最后一次的抚摸过后,徐啸杰的眼神里再也抑制不住恐惧,忍不住的干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徐啸杰知道,自己的幼时病又犯了,自己也成功戳破了一个天大的洞。 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对于李婵来说,无异于以怨报怨。 能不能稳住,让自己这场梦变得不同一些,他能有把握吗? 第235章 纸醉金迷 家暴,可能大多数人都,多多少少都经历过。 对于家暴这个词,许多人可能没有概念,觉得只是某人自己的矫情在作祟罢了。 普通意义上的家暴,可能就是,拳脚相向,鼻青脸肿,隐忍无奈,暗自神伤,无人相助的悲戚之苦。 自然明白,以一种身外人的视角,来讲述一个苦命人的一生,是不太负责的傻叉行为。 没有亲身体验过,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而且家暴分为许多种,肉体上的,经济上的,感情上的,精神上的。 可能宽泛一些的定义下,所有家里人带给自己的压力和痛苦,都能被定义为家暴吧。 那这样说的话,有些表面光鲜亮丽的,可能就具有发言权了。 有时候换个角度,就能理解很多方面的困惑,不管这样是不是能被认可。 自己的世界观就是自己做主嘛,何必听取别人的叽叽呱呱声呢? 就像一座山,本来没有山型的定义,因为有人闲的胃疼,也就有了定义。 说实话,有没有定义,其实都一样,山还是那座山,一粒尘土都不会因为没有定义而改变。 山海亦可如此,人亦然。 何况本来的,也没有多么公平正义。 那也别管有人,能多天方夜谭,和不知好歹了。 可能,对于徐啸杰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人生来说,一切可能都不必有什么确定性。 若是随世而动,多少心中郁结着些许不甘,若是随心所欲,多少会被强制磨平了棱角,本身邪恶也罢,可是,真诚良知却最为致命。 对于自己拥有的,什么时候该高兴,什么程度该伤感,徐啸杰从来想不明白。 家庭还算圆满,生活也算有底,友情爱情人情,都经历的差不多。 可,心里还是不太满足,这就是人性的贪婪吗? 说起贪婪,徐啸杰贪的还真挺多的,贪恋世间百态中,真善情的可能爆发性,和被现实嗤之以鼻的道德仁义…… 这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奢望,华夏的教育从小让子孙们有了热血的腔调,却又被前辈们浇的透心凉,彻彻底底的那种。 这种传统是如何传承下来的,已经不可纠察,自然也无法轻易改变。 鲜血沸腾了少年,也颓废了少年,那抹鲜彩的红,是血还是泪,一时间怎么也分不清楚。 恶,大概就是从,亚心开始的。 能让徐啸杰这帮人,守住自己那点良知的,除了灵魂的炽热,还能有什么呢? 他也不清楚,可能觉得自己就是傻吧,还没参透这世事无常,就有脸奢求云端童话。 自嘲,自己都不得不笑。 …… 凤凰宫殿矗立于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如同一座悬浮于天际的仙境。 宫殿的主体结构由最纯净的白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反射着柔和的光芒,是月光下的雪莲,高雅而神秘。 就像假的特效一样,放在普通人的生活中,简直就是极致的浪费行为。 有这功夫和地方,不知道能种多少庄稼,盖多少公共设施和房子了。 不理解,也不尊重,不砸了拿去卖钱,就已经不错了。 毕竟,不能无知者无畏,不顾自己的一家老小。 宫殿的屋顶覆盖着金色的琉璃瓦,每当阳光照耀,便闪耀着耀眼的金光,宛如凤凰展翅时的辉煌。 宫殿的每一根柱子都是用千年古木精心雕刻,表面镶嵌着宝石和珍珠,流光溢彩。 柱间挂着精美的丝绸帘幔,轻柔飘逸,随风轻摆,如仙境中的云雾般缥缈虚无。 宫殿的门扉由珍贵的紫檀木打造,门上刻有凤凰和龙的图腾。 庭院中,四季如春,百花齐放,奇花异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吸引着彩蝶翩翩起舞。 中央有一池清澈见底的碧泉,泉水中游动着金鱼,水面上漂浮着莲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池边种有古老的松柏,树下摆放着精致的玉石桌椅,供人休憩。 宫殿内部,装饰奢华而精致,墙壁上挂着名家的书画,地面铺设着柔软的地毯,图案复杂精美,如同艺术品。 宫殿中央,有一座巨大的水晶灯,每当夜幕降临,便会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宫殿,营造出梦幻般的氛围。 在宫殿的最高处,设有一座观景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宫殿的壮丽景色,以及远处的山川湖海。 每当高空中的凤凰展翅飞过,宫殿周围都会被一层神秘的光环所包围,如同仙境一般,仿佛置身于罪恶的奢侈之中。 晨光初破,万物苏醒,后花园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露珠的清新。 身披凤凰长袍的修长身影缓步其中,此次出现,如同画卷中走出的诗行。 影子都被橘红色的光波,反射的看不出原本的灰暗色彩。 凤凰长袍,以金丝银线精心绣制,图案繁复而精致。 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耀眼自由的光泽。 长袍随风轻摆,如同流动的火焰,又似晨曦中的金色波浪,与此刻的气度相得益彰。 脸庞在金橘色的晨光下更显白皙无瑕,仿佛上好的白玉,温润而细腻。 眼神深邃暗伤,洞察着世间的哀愁,嘴角平平淡淡。 再也没有过多的微动。 步伐轻盈,如同翩翩的落地的羽翼,兜兜转转反复挽救,还是或作污泥。 后花园里,百花争艳,绿叶成荫,与凤凰的传奇色彩十分贴切。 只是,和院子里的人,不太相配。 徐啸杰穿着自己最爱的色彩,脸上却半点光彩都沾染不上,暗淡无光的如隔夜的花香。 要是放在以前,他指定像欢快的小笨鸟,蹦蹦跳跳的在园子里蹦上一整天。 喜欢鲜艳的颜色,华丽美艳的服饰并没有什么错,这是生物本能趋向美丽的选择机制。 可是,披着这身人模狗样的衣服,徐啸杰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还略微带点负罪感。 他有生以来这么强烈的感觉,自己很糜烂的奢华。 要是这些东西拿去换钱,能让多少人吃上饱饭呢? 小时候的味道是,私自抠掉衣服上的珠宝去换钱,蹲在地上和脏兮兮的良人,一起啃起了馒头。 结果,当时很甜,事后很痛。 被家里打,被小伙伴嘲笑讽刺,被错位的精神领导着。 那时的自己,自然抵挡不住污言秽语的群殴,还是慢慢的软弱了胆子,消磨了意志,变成了一个犹豫不决的上位者。 是保护了自己,但也迷失了自己。 身不由己,居然还能传代,即使生死轮转还是没能逃脱。 就像现在,徐啸杰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奢靡的金丝雀,还不得不假装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不开心也就算了,还大型铺设,建造如今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东西,比如这座凤凰宫殿。 这奢华的大殿,恨不得半点人味都没有,空荡荡的好像空了好久的凶宅。 眼到之处,都是刺眼的讽刺溢满。 无人之巅的孤独,莫过于此,现在可算是能理解高寒之人的痛苦了。 只是,太阳光到了这里,也可能会缺氧吧,喘气都喘不利索。 可能就是命贱,消受不了这么华丽的陪衬,还是和三两个狐朋狗友一起吃路边摊来的舒服。 承认自己的短浅,也不奢望什么原谅,毕竟,谁也懒得搭理。 …… 待的越久,徐啸杰越觉得自己该死,就该老实点,快点死透才好。 只是话说回来,自己死了又能怎样,母亲就会不作妖了吗? 蔫驴踢死人,何况是隐忍了几十年的怨妇。 他知道,自己愚蠢的说怨妇坏话有病,也知道不是谁生来就是怨妇,更不该指责深受苦难折磨的母亲。 只是,从这几天的囚禁生涯来看,李婵似乎要搞大事情。 成天除了给自己喂饭,就是给那群阴森森的小鸟喂肉,远远看上去都快比自己壮了。 金色的大殿内,经常突兀的聚集着一茬又一茬,黑压压,红兮兮的肉团,羽毛凌乱不堪,丁大点的脸上歪七扭八,看着就像胖成球的地狱妖怪。 徐啸杰就算隔着老远,也会忍不住的干呕好久,才能缓过气来。 李婵养着这样一群歪瓜裂枣的鸟,让徐啸杰不得不怀疑,母亲是不是和那天的鸟人有关系。 如果有……那光是这个想法,都能催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养着飞天的绞肉机,能干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只能是绞肉了呗。 鸡鸭鱼肉,人肉的,什么不行,只要能和想。 出不去,死不掉的,要是真成了笼中鸟,那徐啸杰真的十分希望只是一场梦。 这场梦,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要实现什么,或者是哪个神经病闲得没事做的实验,那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有一茬没一茬的,这故事线都是割裂的,一个完整的时间线都凑不出来。 如果是在写小说,徐啸杰严重怀疑,这作者指定有病,要不就是想创新却用力过猛,一下栽沟里了,正努力想要弥补呢。 赤了脚走着,满地黄金透心凉的冻脚底,徐啸杰这才想起来,按时间应该到冬季了。 这错乱的时空,连四季都分不清了,唉,又想骂街了…… (背后突然,一阵轻巧的冷风,袭背而来,正中后脑勺) 徐啸杰缩着肩膀,华丽的衣袍跟着他的肌肉颤了颤,闪出独特的光彩来,更加照亮了徐啸杰一瞬间紧绷煞白的脸。 不用转身,李婵便像不受重力控制一般,悠悠的转到了自己眼前。 徐啸杰心脏抽搐了几下,还是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母亲早啊,您也赏花吗?” 李婵没接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几眼,眼前自己这风度翩翩,宛若白玉的小儿子。 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慈爱,“小杰,这几天恢复的不错吧?要是养好了,母亲有礼物送给你,开不开心?” “礼物?我都多大了,您还像小,时候一样哄我玩……” 没等徐啸杰反抗,李婵就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袖,塞了一把金如意在他手里,沉甸甸的。 李婵几步就带着徐啸杰走出了后花园,两个金色的身影越跑越远,前脚一走,后脚的满庭植株就开始枯萎,灰色瞬间笼罩了凤凰的光辉。 果然,死神一直都在身边,守候着时机。 跑到正殿一看,徐啸杰有那么几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迈出那几步,还是被硬拽着往前走完的。 阶前,三千书生跪地,身前白纸绢画横放,金粉从宫殿正中央的水晶灯上,纷纷扬扬的撒下。 迷茫了眼前的最后一丝空白,被金灿灿填满,被怅然若失堵住了心房。 这一刻,心脏,停滞了好几秒。 第236章 极致的糜乐 三千书生那整齐的一跪,直接让徐啸杰足足消化了好几天,小时候的胎里热又连带了出来。 李婵心疼的照看他好几夜,寸步不离,刀刀见血封喉。 徐啸杰,被迫,再次哭着笑。 对,徐啸杰真弱,这一拜多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真是没福气的贱骨头,是吧? …… 对于如何取得人生的乐趣,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做法。 可能从大多数人的视角来看,都是差不多的。 家庭幸福美满,事业蒸蒸日上,健康无灾无难,国家太平祥和……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希望,和道德品质教育上,最好的奢望。 对于这个世界上,其他的,少部分人来说,可能钱财应该足够饱和,无需再过多的剥削。 那,支配和控制大众,就会变得格外乐趣无穷。 这不仅会让自己享受到帝王般的服务,还会在纸醉金迷和腐尸烂肉之间,挑出那一点点仅剩的金子来。 终其一生,何其有趣,何其快活。 支配调动财富是一方面,奴役压制灵魂又是一方面,哪一者都会是致命的枷锁。 很多时候,终其一生都无法挣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反过来,明知上层人不会生出什么怜悯之心,而下层人却也总是傻在其中,甚至于沉醉不知归路。 恶性循环,人性的扭曲,大概会一直循环下去。 在这华夏梦境之内,宇宙之外,无外乎这些见不得人,却又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恶心事件。 且不说,这究竟是道德本身的功利性,还是人心惶惶难测的悲哀,就是想要改变这一格局,该有多难啊。 有时候真的奢求,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在梦里见见就足够了,何必出世又入世之面目,恶心众人的良心呢? 能做到的,可能,也就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洗脑自己,这只是一场恶心的梦,不切实际的噩梦,不会是真实的,也永远不要是真的……才好吧。 …… 三千宠爱在,一身恶肿瘤。 不管走到哪里,以底层人视角看这场梦的徐啸杰,都时时刻刻觉得自己恶心,忍不住的想要酣畅淋漓的吐一场。 以便,让自己变得干净点。 他还在这儿,就不得不放下内心的感觉,垂头丧气的样子面对一切富裕,洗脑自己。 凤凰戏游于森林之间,金灿灿的羽翼似是仙泉,凡是沾染到的一切事物,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除了一群喂不饱的恶鸟,还有整天傻呵呵笑的徐啸杰,一切都十分幸福美满,满是华丽的铺陈于幻境。 即使有九足的把握能猜测,这只是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徐啸杰还是不舍下定决心去死,非想要破一破眼下的格局。 确实,他有病,还病的不轻。 按照爽剧的浅陋逻辑,他就该好好珍惜,好好奢华享受一番才是,最好还能把从前看不起自己的那些人都给灭了,再艳遇几个绝世美人,在天地间立一番绝代风华的事业,最后功成名就才是。 俗称,咸鱼翻身,狗熊变英雄。 这不就是,电视剧上的上帝,那些人希望底层人达到的效果吗? 不是说过吗? 最好的奴役工具,就是信息的闭塞,和精神的定向操控,让人拥有沉醉,怎么也舍不得醒来的极致乐趣。 但让他们失望了,这场梦徐啸杰可不打算买单,之前的几辈子是,现在乃至于未来,都会是这样。 他承认,自己就是一个贱骨头,享受不了极致的梦幻诱惑。 他自己宁愿花下死,守着自己那点从小经营出来的可笑良心,去冒险一次,去勇敢一回。 可能,这是时代进步的必然,也是时代不可避免的悲哀。 不管是少年从小的不甘,还是中年之外的良心未泯,亦或是老年痴呆的回妄,既已决定,那就别顾及什么七七八八的零碎了。 先从小做起吧。 后花园聚集着那群恶魔,以前的自己避之不及,现在的徐啸杰硬着头皮往上凑。 要想变得更强,可不只能靠灵丹妙药的滋补,以及铺天盖地的外挂,还要克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要成功,哪有那么多巧合和意外,只能流血流泪不流汗。 不得不承认,莫以尘预见的很准确,徐啸杰不能永远逃避。 徐啸杰端着一盘肉,拿着纯金镶钻的夹子,哆嗦着脚趾,慢悠悠的,小心翼翼的踱了过去。 咽了咽口水,都能尝出口腔里的一点血腥味,可能是被自己吓的。 “鸟爷们,昨晚睡得好吗?该吃饭,饭,饭了……这是新鲜的蓝牛肉,刚杀的,它们死前还活蹦乱跳的……怪可怜的哈,来,乖,吃饭了……” 隔着八丈远,徐啸杰把手伸得溜长,就差让胳膊上的骨节都分离了。 离得近的几只肥鸟,溜着眼睛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傻缺,尖尖的喙一张一合的,溜长的舌头像蛇信子一样,偶尔舔着嘴角的血迹,越看越渗人。 徐啸杰偶尔瞥见一眼,浑身一颤,原本打算打退堂鼓的脚,硬是被自己撤了回去,一咬牙往前迈了几步,把肉送到了大爷们的嘴边。 大爷猛得张开血盆大口,朝徐啸杰的手咬了过来,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却没有缩回手。 就算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少了一只,可能也算是迈出一大步了。 徐啸杰甚至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主角,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弱,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算了,连胆子也小的可怜。 开个外挂,来个外援也行啊,再不济,这考验胆量的命题稍微高大上一点也行啊! 好歹也是活了几辈子的老人了,这考验胆识和智商,居然还用这么低幼化的考题,战胜恐惧的可爱小故事? 呵,烂大街不说,还显得徐啸杰自己弱智。 说现实点,就是作者太没脑子读书少,想不出什么新奇的点子,只能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徐啸杰吐槽完作者本人,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也是个奇葩只能说。 徐啸杰较为坦然的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手还在,没少指头也没掉皮,而大爷们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埋着头抢食吃,他耸耸肩无奈的转身走了。 一边走一边嘀咕,“嗨……我就知道,我这张帅脸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其实很正常,毕竟对于肉食者来说,他连撒牙缝都不够。 旁边的凤凰高高在上的,嫌弃的抖了抖华丽的翅膀,神兽都是被千百年的老祖宗养出来的娇贵和神圣,看不上乳臭未干的少年小子也是正常的。 换个角度看问题,要是能得到祖宗的认可,或许,也是个特殊的转机吧。 …… 这种幼稚的时刻,也不是天天都能有的。 背后整天跟着面无表情的钟叔,徐啸杰连吃饭都没有心情,还要被李婵每天投喂各种奇珍异宝,灵丹妙药,神经不衰弱就已经不错了。 身残志坚的时候,还不会被折腾的太惨,等伤好了,徐啸杰才意识到噩梦终于来了。 这一天还是死气沉沉的,呆坐着,脑子里想着巫马聪那个死鬼死没死,想着吴释那老狐狸躲哪里了,想着莫以尘逃没逃脱控制,想着叶宿清在哪,何千缘在哪,卫隐,李新匀,虹墨先生,百里齐阳…… 有太多需要牵挂,就这一点人已经是自己脑力的全部,再多,就真的记不住了。 这是人的局限性,也是优势所在,不得不承认还是浅陋一些活得开心。 可奈何,人生如尘露,自己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不快乐也要快乐。 只是,徐啸杰看着钟叔的满脸僵硬,真是快乐不起来,要是能出去走走,好歹…… 徐啸杰好不容易想点有用的事情,这时候一直保持无尽沉默的钟叔,可算是动了动他那紧绷的嘴唇。 说出了这几天以来,最常挂在嘴上的话,“小少爷,该吃晚饭了,夫人马上就回来和您一起用餐,您……别再发呆了,动作快点”。 这整齐划一的声调,不就是冷冰冰的机器人标配吗? 要是以后都这样,那还不如机器人懂人情,会安慰人呢。 徐啸杰深深叹口气,伸出爪子拍了拍钟叔的肩膀,“辛苦你了钟叔,成天看着我这个废柴……” 见钟叔还是绷着脸,没有丝毫的表示,徐啸杰也识相的转身走了,背影在光云的间隙间流浪,忽忽闪闪,怎么也捕捉不到。 望着他的背影,钟叔的眼眸之中慢慢泛起了一丝白,那丝线溜溜的转,却无法轻易察觉,绷直的唇线也开始崩裂般的颤抖起来,恍若间天地皆在缄默。 寻寻觅觅间,都不曾有过什么怀疑,唯独你是个例外。 走了几千步,徐啸杰才迈进厅堂的正门,尽管他的步子已经迈得足够大了,还是追不上某些人的脚步,落后于此地步。 换做谁,可能都有些埋怨,自己。 一路上,蚕丝金线的靴子金光灿烂,走在光滑到发亮的金砖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血淋淋的尸体前进。 越来越沉重,直到腿脚开始发抖,一下栽在座位上。 座椅也是龙血树桩雕刻的,纹路溢出血来,扶上手去都是肉质的感觉。 作孽,作孽啊。 不是这东西本身有多贵重,贵重只是相对的,物也只是以稀为贵,都是人类自己定义的剥削花招而已。 要说实用价值,那普通的家常木凳都是一样的,能坐就有价值,就算不被做成凳子,它好好的生长着也是一样有价值的,它不需要别的生灵去定义什么。 宇宙当初创造出的它,本身就是意义。 最主要的是背后的代价,要雕刻这样一个座椅,雕刻师,伐木工和搬运工都会受为难,既要小心翼翼,又要一丝不苟,而且可能还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这句话可能会被反驳,会说做成这座椅,是能让有些人找到工作,养活自己一家人的,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没错,是有工作了,但能不能得到合理的报酬,会不会被欺压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多数人都没有工作的时候,发放这一项工作的人就拥有了剥削压榨的机会了,剩余劳动人口多就意味着争抢和吃不上饭,那即使发放的人压低工钱,也还是会有人抢着干的,毕竟能暂时不被饿死啊。 坐得起龙血座椅的人,掠夺了世上大部分的资源,压缩大多数人的生存空间,然后,以低报酬继续收割劳动力,以便让自己富得流油的脸上笑得开采,不为挣钱只图一乐。 所以,有工作了又怎样,活下来了又怎样,还不是乖乖傻傻的被榨出了血,拿去堆积那座光彩靓丽的龙血宝座了吗? 可悲的是,很多人没有感觉,很多人又乐在其中,很多人却无可奈何,一时间的热血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悲哀吗? 悲哀啊悲哀,又有个屁用呢? 人家的乐趣无穷,根本就胜过自己的哀愁,除非怒发冲冠,凭栏处,一刀斩尽,杀绝。 徐啸杰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浑身刺挠,感觉自己恶心,邪恶到了极点。 脚趾狠狠的扣着和挠着,那双白玉镶钻的靴子,恨不得把它抓烂,但是…… 它好贵,要是哪天能跑出去,卖了换钱,可能会救很多人吧? 放在以前,徐啸杰调皮捣蛋的,每天不得要穿坏几双鞋子,现在可真是节俭起来了。 他可能天真的觉得,这样也许,会让自己生来的罪孽,和后天无知的罪行,减轻些许。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徐啸杰也开始神神叨叨,一会想要让自己过得好受点,告诉自己有些事不是自己的错,一会又抓心挠肝的痛诉自己是个恶棍,恨自己无法改变世界的现状。 即使这只是一场,人人皆知,人人皆醉卧其中的混沌梦境。 果然,人致清则癫狂,疯疯傻傻才是人间常态。 现在,徐啸杰能真心换肚皮似的,去真正理解何千缘的自我矛盾,理解历史以来所有文人墨客的自残自杀。 那哪里是脆弱,那是无解罢了。 还是,老老实实学会放过自己,再谈世事吧! 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徐啸杰才别别扭扭的坐正,扫了几眼身旁空空荡荡的大殿,心底的空虚瞬间冷冻到提升几个度,咽喉焦灼到难以下咽一切的苦涩与甘甜。 为了寻求一些安慰,徐啸杰只得将视线落在身前的餐桌上,方寸之间,就是他全部的安全。 安全到家就是好,因为,危险也到家了。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徐啸杰正低头苦思,背后就传来几声欢快的谈笑。 母亲李婵的银铃笑声,最先鼓动起耳膜的亲情,“鹰坚将军这一路还顺利吧?没有被路上的难民骚扰吧?如果是,那可真是我们的过错了!” 鹰坚? 鹰…… “…………鹰坚……?” 这一耳,听得寒风刺骨般的直钻骨缝,浑身一下像是被打断了经脉,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铠甲的低吼声越来越近,直至一声巨响踩在脚边,徐啸杰缩小的瞳孔里才露出一点隐藏慌乱。 拿在手里的烫手刀叉,开始摇摇晃晃的摩擦起来,说起来,火点的迸发往往只在一刹那间,那…… “徐小公子,要不要加把火啊?本将军已经期待很久了……” 第237章 众神交食 人生都不知道第几次了,徐啸杰是一口饭都咽不下去,一直咬着餐具,恨不得直接咬断散熊了。 可是现在,就连发发脾气,摔个餐具,甩个脸色,都已经成了奢望。 谁让自己旁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还是一个高尚无比的,不知道从哪个沟里爬出来的神仙呢? 何况,徐啸杰就是个摆设,他要是真有外挂叠满,还管什么世俗礼节,早就把所有的贪神恶兽给干掉了。 这世界的规律从来都很简单,就是没有公平。 只要你不是在最顶层,那你就很可能一辈子都是蝼蚁。 这点道理,徐啸杰活了几辈子要是还不懂,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如果有改变世界格局的能力,还顾什么自己,顾什么后世的评价,就算是为了最本真的良心,被唾骂千百年又能如何呢? 当然,这都是年少轻狂的奢望,而现在…… 就算有再多的埋怨和苦水,也只能先往肚子里咽了,保命要紧呐。 徐啸杰以前确实是没什么见识,这一点他可以很坦荡的承认,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徐啸杰这顿饭吃的,真是让他大跌眼镜。 可能是因为华夏天地与外界的联系,才刚刚打开,所以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也是很正常的。 这个问题,徐啸杰也是能理解的。 他唯独理解不了的,是这货的用餐方式,这大货,非要用刀叉整整齐齐的切完,然后又用手抓起来吃吗? 是不是有病? 你最后都能用手抓着吃了,那何必还要先切好呢? 指定有点毛病,对于这点,徐啸杰也是可以很肯定的。 就算是外界来人的餐饮文化,和华夏比较文雅的方式有所差别,但也好歹顾及一下餐桌上别人的感受吧! 文化自然可以有差别,但在礼貌这一点上,应该全地球都是统一的吧? 那说得直接不好听一点,你这货就是没礼貌呗,不仅恶意攻占百越国的土地,还蓄意伤害无辜百姓。 包括徐啸杰这个,连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都不知道的倒霉蛋。 咦…… 那都已经不叫没礼貌了,直接都可以说是,残暴,贪婪,无节制。 而这些词,一般都是形容没有开化的野兽的。 什么? 徐啸杰不礼貌,而且没见识? 作为主人,徐啸杰不能挑客人的刺? 那徐啸杰起码有心承认,这,叫什么将军的,他根本没有要道歉坦白的意思。 一直在撕咬着食物,没熟透的肉块不断溅出血来,还沾带着些许粘稠的口水,腥臭腥臭的。 偶尔,还会用狩猎者的恶狠狠眼神,盯着徐啸杰看,死死盯着的那种。 换做谁,估计都吃不下去的。 这家伙,完全就是神和兽的结合物,神的悲悯一点都没有,兽的狩猎本能是半分不缺。 徐啸杰真的挺感叹,这个世界的下限和上限,是这样的无限可延伸。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错了,只有更好,永远都没有最好。 …… 以往种种来看,徐啸杰觉得很荒唐。 即使,这看起来很野蛮,真实行事更加蛮横的鹰坚将军,是如此的不值得信任。 李婵还是以上宾位对待,美酒佳宴款待着,歌舞升平,醉色朦胧的。 金色琉璃般幻灭,大殿内回荡着让人窒息的欢笑声,刀叉交叠碰撞又如此尖锐刺耳。 徐啸杰埋着头,呼吸都困难,缺氧的身体开始颤抖,止不住的恐惧蔓延到了脚趾。 按理说,身处金砖迷醉之内,应该狂欢才是。 这个年轻人却如此癫狂,他嫌弃这里的华美,恶心这餐桌上的利益交流,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对吧? 鹰坚吃得满嘴血红,鲨鱼般尖锐的锯齿,痴痴地发出声响,刀刀割人心房。 他优雅的挑挑小拇指,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血,关切地问候道,“徐公子,饭菜都合口味啊!你怎么一口都不吃呢?” 徐啸杰吞了口口水,似乎忘了怎么说话。 鹰坚不紧不慢,继续热心劝导,“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要不换换口味,毕竟你们徐家……呵,才刚刚登上这上层社会,吃不习惯有滋有味的血腥食物很正常!华夏不是有句老话嘛,你我有礼天下和!本将军很善解人意的,来,现在可以尝尝味道了吧!” 出于体面,李婵便温和的问候道,“小杰,将军难得如此欣赏你,今晚不许这么扫兴……看看,喜欢吃哪个?” 徐啸杰脑子里想着,就先顺从再跑呗,又不是第一次…… 在友好的逼迫下,徐啸杰假装轻松的抬了抬头,但他中途突然停下了,下巴和桌面形成的角度很奇怪,看上去就很难受的那种。 就像是,脖子没使上力气,脑袋很沉重的低垂着,却也还能忍受几分钟的样子。 应该是真的挺难受的,但徐啸杰,却不敢再抬起一丁点头来。 毕竟,再抬起来一点,自己的鼻尖就要和桌上人的鼻头,撞个正着了。 是的,桌子上有个人,还是能和徐啸杰平视的那种。 这人很矮吗? 不,生前应该不矮,只是现在只剩下脑袋了,不太能看出来之前有多高了。 徐啸杰猛缩成点的瞳孔,早已经恐惧到了极限,但无论眼前人如何凶神恶煞,还是口流鲜血白眼直翻的,他没敢再动弹半分。 吓傻了? 以徐啸杰强大的内核,应该不会吧? 果然没让人失望,过了几秒,徐啸杰颇为平淡的直了直身子,呆滞无神的眼睛死盯着那人头,然后默默地拿起刀叉。 最后,笑了笑。 这几秒,他究竟想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将军,这份大礼挺不错的,就是长得丑了点,下不去嘴啊……!” 重新将目光放在餐桌上,只见,这人面如死灰,白的出奇。 鼻骨高挺,眼窝深陷,面部棱角分明,唇齿厚重带感,不是华夏人,也不是百越世界的人。 倒是,和鹰坚长得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一类人种吧。 这算是同类相食吧? 那相比之下,徐啸杰确实心理承受能力,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只是现在,徐啸杰也要锻炼一下承受能力了,可能他也要残食同类,才可能有机会活下来吧。 “哎!徐公子此言,什么来着,对,差矣!这白督人虽然皮糙肉厚了一些,但肉质细腻剔透,你看,白里透红的刚刚好啊!拿来配红酒,可是最合适不过的……” 鹰坚的全身被羽毛覆盖着,但还是能从细缝里看出来,他也差不多是白督人。 真狠…… 果然只有更狠,才能登临毫无人性的顶峰,这顶峰之上的风景,确实格外辣眼睛。 站在这无情无义的地方,徐啸杰总算是体会了一把,帝王将相本无种的刻骨冷漠。 脚踏尸骨成山,嘴啃同类血肉,但凡有一丢丢良心发现,应该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半夜三更,可能都会被自己吓醒的。 华夏人的骨子里,可能天生生长着,一种刻骨铭心的人性点,温良可亲万物。 这样的话语,当然是比较刻薄的,其他世界的人应该都会有这样的人性点。 在宇宙间,灵魂的彼此共振,大抵都是相通的。 这些不需要否认,也不必去认可什么,自然而然的发展下去,就能从点点滴滴中看出来。 只是,这样的良心,大多数都被现实打败,化作可笑的少年祈求之物,在生活面前永远都支棱不起来。 可悲,可叹,可惜,这积攒几辈子的错,为何就是没有改正过来呢? 现在的徐啸杰端坐着,觉得自己人模狗样的恶心人,认为自己也大概和一切上层人一样,都在冷眼审视着这个世界,自以为是的操控着别人的人生。 他没见过像今日这样的分食现场,见识很少,也曾经天真的以为,世界只是他自己看到的那个样子,仅此而已。 莫以尘说得对,他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点。 …… 龙血椅慢慢滚烫起来,伸出触手来,将热血沸腾的邪恶灌输到餐桌上,来充当餐桌的移动座垫。 得承认,是新颖的很。 锋利的刀叉切割着肉身,一片一片的掉下来,将洁白的餐盘染得红彻天,腥气弥散成雾,团团围住这上层神明的餐桌。 徐啸杰恍惚间,似乎将餐桌上的食物认成了山丘沟壑,河海云峰,以及山河万里人间,生灵千里绵延。 这时候的刀叉,就是主宰一切的神,任意妄为的宰割着,乖巧的宇宙地球子民们。 眼前的餐桌世界,一点一点的被瓜分,被上层人切割,被不靠谱也不是什么好人的神明掌握。 徐啸杰只觉得胸闷气短,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僵硬许久了,未曾换过一次角度。 什么上层,什么白督,什么鹰国,什么道德情操,什么文明,什么华夏世界观…… “都是梦,对,一切都是梦……假的,假的……” “肯定是,在考验我呢……不能崩不能崩,我,还要逃离地球去拯救宇宙呢……” “不!不对!!我是人,不是,我是神……呵呵呵呵……!” “我现在,是上层人士了……?!能随意践踏别人灵魂了……” “还能不管……什么鬼人道主义,什么道德素质,我,我,我……” 成神了? “呵……呵,呵呵…………咳咳……咳…………” 一片肉,湿哒哒的搁在了盘子里,冷清清的。 这时,徐啸杰流了一滴泪,落在了上面,咸咸的,苦苦的。 这下,不冷清了。 第238章 几重梦演,解心 昨晚餐桌上的癫狂,显然不会让现实产生一丢丢的改变,只是让自己发泄一番。 好接下来,面对这残酷无情的世界,以及以后美化自己的罪行。 徐啸杰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的就吃完了那顿恶心人的饭。 醒来时,就躺回了自己那张足足有三四米大的金丝楠木床上,上面铺着一层毛茸茸的虎皮,虽然很温暖,但徐啸杰却觉得刺骨的寒凉。 好像,是他自己的良心被冻到了,怎么也温暖不起来了。 这几天的奢靡折磨,已经让徐啸杰有些瘦脱相了,原本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眼圈也黑乎乎的。 失眠也很久了,自己那点没心没肺的个性,已经催眠不了自己了。 徐啸杰只觉得累和空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胸闷气短喘不上气。 好想死,但又不能死,还死不了。 肉身是可以随着死亡而解脱,那灵魂呢? 只要还有意识在,就一定会一直痛苦,不断地撕扯魂魄碎作尘粉。 现在让徐啸杰想出点办法来,也是不容易的了。 他好像脑子休逗了,有气无力的瘫在那,几乎要放弃一切。 发完癫了,也该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苟且偷生,力挽狂澜了吧? 呵! 力挽狂澜,这世界烂透了,最亲的人也烂透了,自己依旧无能为力的感觉。 太可笑了。 是不是华夏大地和外界,已经遍地如此了呢? 那就都毁灭吧,别挣扎了…… 几世轮回下来,世界皆是如此,还有什么好拯救的? 除非……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下。 谁来? 徐啸杰自己吗……他真的没底。 …… 哒哒哒——! 有人来了,是送饭的,还是要命的。 徐啸杰都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盯着华丽的天花板发呆,目光呆滞的那种。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小杰,不舒服吗?母亲瞧瞧……没发烧吧?” 李婵的手轻轻贴在徐啸杰额头上,还和小时候一样,母亲的手愈加光滑轻柔。 就是,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实在是有些碍徐啸杰的眼。 徐啸杰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侧过脸,不去看母亲的神情。 “没事,再说……我都多大的人了,母亲不用这么担心”,徐啸杰声音沉沉的。 像是死前的呻吟声。 李婵微微蹙眉,柔美的脸上轻轻的挂着一抹伤感,却不是那么强烈。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母亲当然是最关心你的人,快坐起来醒醒脑子,这么睡下去可不好”,李婵挽着徐啸杰的胳膊,费力的把他拉了起来。 徐啸杰满头漂亮的棕发,此时像枯草般肆意的散乱着,搭在脸前乱糟糟的,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李婵顺手就把他的杂毛理了理,手上的动作此时还算温柔。 但徐啸杰就像被逮住的猎物般,总是觉得没安全感,脸上的神色总是紧绷的状态。 李婵温柔的眼眸里,将这一系列反应都映照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再没有其他的什么感叹。 她是内疚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不好猜,毕竟女人心海底针,母性的敏感可能是天生的。 关键时刻,总还是很有用的。 徐啸杰已经没有情绪的大起大落,像是已经接受和习惯了,本性变不变的就不好说了。 也许,他真的已经变坏了? 徐啸杰脸色冷淡,摸了摸怀里,什么都没找到就把手缩了回来。 问母亲说,“我的小剑柄是不是在你那?还给我吧……” 徐啸杰从百越宫殿上掉下来的时候,剑柄一直攥在他手里,醒来这么久了就是没见过。 应该不会是丢了,徐啸杰还能感受到它的能量波动,就在这座宫殿里。 而且此刻就离得很近,近在咫尺。 李婵揉了揉徐啸杰的头,伸手在自己的袖子里摸了摸,说道,“傻儿子,母亲当然要还给你……这小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要是喜欢兵器,你父亲和哥哥藏的多着呢,随你选!” 父亲和哥哥…… 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说了出来,这语气轻松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丝毫不关她的事。 平淡的好像是一段笑话似的。 徐啸杰心里翻云覆雨,表面上已经麻木到不想有任何表情,慢慢的,心里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彻头彻尾的麻了。 李婵从袖子里拿出那柄剑,锈迹斑斑的,几乎要烂掉了。 徐啸杰接过来捧在手心,紧紧的低着头,内心还是没忍住的驱使自己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母亲……为什么啊?” 徐啸杰想问的,是李婵为什么要杀丈夫和儿子吗? 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家暴当然不可容忍,徐啸杰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但徐啸杰的生命基因还是觉得,弑亲…… 太过残忍和毒心了。 没了父亲和哥哥,徐啸杰当然伤心,但他最难过的是,害怕母亲自己可能会因为杀亲而自伤。 徐啸杰为母亲感到不值得,为什么非要杀死对方呢? 父亲是有罪,徐啸杰也曾经很恨他,但……徐啸杰是下不去手的。 本性如此,岂能轻易改变。 父亲确实做错了事,那哥哥徐啸东呢,他做错了什么? 徐啸杰的印象里,哥哥优秀勇义,有责任有担当,对家里人一直都不错。 在自己看来,母亲也是很喜欢这个大儿子的。 那为什么到最后,会留下自己这个窝囊费呢? 徐啸杰有些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他渴望一个答案。 而李婵是很了解儿子的,她知道他想要知道什么。 于是李婵理了理徐啸杰的衣服,平和的轻声说道,“乖,因为你爱笑啊!你爱对母亲笑,我太喜欢你了,孩子!” “笑……?” 徐啸杰微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婵没回应徐啸杰的疑惑,只是拉着他的手走出了门。 阳光刺眼,金壁恍惚的折射着光芒,一出门眼前就忽闪忽闪的一亮。 没走几步,周围的场景就变换了另一副模样,好像在时间隧道里穿梭一样,如梦如幻。 眼前开始出现一些,朦胧的画面。 …… 光芒转瞬即逝,黑烟压顶而来,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黑暗中传来呻吟,和诡异刺耳的嘶吼声,窸窸窣窣的向徐啸杰身边靠近。 一个恍惚,眼前就冒出来一个人,披头散发的用手拉扯着徐啸杰的肩膀。 喉咙里呜噜噜的喊着,“饿啊……我饿啊!救命……你救我,救我!” 那人的力道大得吓人,几乎镶在了徐啸杰身上,拼命地摇晃和挣扎着。 徐啸杰没有暴力挣脱他,任由口水飞溅在自己脸上,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画面一闪,那人猛得推开徐啸杰,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 像是快死了。 徐啸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手边碰到了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 低头一看,是一桌子的丰盛食物,就那样摆在这里。 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 那人瘫在地上,明明离得很近,但像是眼瞎一样看不到这桌食物。 徐啸杰大手一挥,将桌子整个掀翻,食物滚滚落地。 直接砸在了那人的身上,脑子来不及反应,嘴巴已经大张,让食物肆意的涌进胃里。 眼看他的肚子越来越大,徐啸杰的眼神愈加冷漠,就站在那静静地看着。 什么都不说,“……” 他又该说什么呢? 你随便吃,自己现在是上层人士了,能养活你一个穷酸货? 一个穷酸货……那可远远不止。 当底层饱受苦难,而上层稍有一点怜悯之心,那就是失控的爆发了。 那人不停的吃,不停的吃,一下都没有停…… 连呼吸都忘了。 结果,直接在徐啸杰面前撑死了。 徐啸杰做错了吗? 是的,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说,他就是错了。 良心这个东西,彻彻底底的败了。 徐啸杰也知道,如果他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恐怕会是一样的下场。 人在某些方面,是高度一致的。 这人肚子被撑爆,肠子都烂出来了,恶心的腐臭味四散而去。 这股刺骨的味道,顿时引起了更大的骚动,越来越多的恶鬼扑了过来。 扑在地上就往嘴里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眨,生怕一眨眼自己就饿死了。 数不清的嘴巴在搅动,无数双手在金子做成的地上刨着,挤在一起,争夺那最后的一口饭。 饭没了。 人也清醒了一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神迷离的观望四周。 周围是清一色的粗布,直到瞟见徐啸杰那一身金丝的衣袍,眼眸之中的狂恶再次被激起。 “你……是有钱人,是开了外挂的天之骄子!你肯定有吃的,拿出来!” “真是贪心不知足的烂货……压榨完我们就装起傻子来了!你肯定还有……把我们的血肉吐出来!” “刚才就是他推翻的桌子!你既然这么做了,就要负责到底!不然……你就是在愚众!” “谁让你大发慈悲的!谁让你推翻那座高塔的?你不该,你活该!” “怎么办?我们吃了上层老爷们的食物,会不会被关牢里啊?我……我吐出来,吐出来……!呕……” “都怪你,怪你啊!装什么好人!” “害人精!要是你不掀桌子,我们……根本不会吃那些昂贵的东西!” “干嘛可怜我们!穷死就穷死,也不能违规违纪啊!你好好当你的上层公子哥不好吗?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些话像暴雨般袭来,把徐啸杰浑身浇个透心凉,神情愈加的凝重。 即使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梦,也是如此的真实恐怖。 阶层…… 徐啸杰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面对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再也没退后半分。 然后,一拥而上的潮涌,吞噬了黑暗。 …… 一阵刺骨的撕咬后,徐啸杰睁开眼,似乎又是一层梦。 站在热闹的街道中央,行人来来往往,都是直接穿透他的身体而行。 丝毫看到他。 一切的井然有序,也与他无关紧要。 一场大雪美如画,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一个小小的橘色身影突然穿魂而过,击个正着。 徐啸杰一个踉跄,脚下软软的往前走了几步。 呆滞的眼神忽然闪了闪,那是几世前的自己,岁数不算大也不算小。 只能算是刚刚好,能记住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小人抱着一个油纸包,一蹦一跳的跑到一团杂草旁。 不对,那不是一堆枯草。 而是一个枯朽的老人。 徐啸杰蹲下来,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个大馒头,他小小的手都拿不下。 “爷爷,你吃!还是热的,你先吃一个,剩下的包在包里不容易凉!” 老人抹了抹胡子上的雪,使劲蹭了蹭手上的尘灰,僵硬的手颤颤巍巍的接过热乎乎的馒头。 老人努力挤着脸上的皱纹,温柔的笑了笑,露出几颗残破的黄牙来。 “谢谢啊孩子,爷爷谢谢你……!不过,以后别做这样的傻事了,别让爷爷这把老骨头再连累了你!啊听话……” “连累……是什么?” 徐啸杰搓着小手,把一整包馒头塞给老人,还不太明白老人家的意思。 “小少爷!” 身后忽然有人喊自己,徐啸杰站起来抬头一看,是古板如铜的钟叔。 “少爷,夫人说了,‘别乱行善,容易害人害己’,回家了少爷”,钟叔说着,就抱起徐啸杰转身离去。 远远的看着老人,视线交叠之际,有些东西越来越清晰起来。 徐啸杰看见,一群衣着华丽的人一拥而上,将老人的馒头踩了个精光,一个完整的面皮都没剩下。 老人静静地看着,什么都没做。 那群人临走前,好像在说,“吃得挺好啊,还白面馒头!你配吗?好好做你的乞丐不好吗?非要找揍!碍眼……” 徐啸杰好像还看到,其中一个人朝自己翻了翻白眼,那人好像是儿时的一个玩伴。 但徐啸杰已经记不清了,只能依靠轮廓分辨。 老人捡起脏兮兮的面饼,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他还是吃了。 笑着吃了,仿佛在说,“这才是我这样的人配吃的……小朋友,你要记得爷爷的话啊……!” 徐啸杰趴在钟叔的肩膀上,目睹一切,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为止。 “为什么……要笑啊?我真的不想懂啊……” 一大一小两个人迎面而来,再次穿过灵魂,徐啸杰这次脚下很稳,一点没动。 这次,他也笑了,好像。 第239章 母性的抉择 身为一个母亲,此生比较强悍的时刻,应该就是保护自己和孩子的时候吧? 如果显得有些刻薄,那就是造梦人没文化和见识浅短。 女性的力量永远不会输于母亲。 不是母亲的力量不伟大,而是女性因为包括母亲这个角色,因此变得愈加强大。 历史长河下,女性的力量足以开天辟地,在这虚晃荒唐的世界闯出一片天地来。 这是很伟大的,因为世界上的歧视很多,不仅是同种异性之间的,还可能是同性之间,亦或者其他的种族之间。 都是有可能的,毕竟灵魂是个轮回的圈,总是在循环的。 说不定,你我几辈子前就是一株小草呢? 不管世间如何变迁,母性的光辉是长久相传于世的,永远都没有断根。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而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类似的特殊情况可能就太多了些。 人类毕竟是高智慧的利己生物,且不说灵魂的高度有多高,就是生命的层次已经决定了人类的复杂性。 灵魂,是会随着生命的特点而发生些许变化的。 比如,一个为官做宰的人有一世变成了一朵花,那他前世的功名利禄之心可能就会消散,变得淡然起来。 确实,如果他真的变成花了,好像也不得不放弃什么功名利禄了。 所以说,环境决定灵魂的高度,虽说不一定完全改变,但多少都会有点影响的。 俗话说,前世修来的福分,在今世就会发挥作用。 灵魂的纬度可能会一直变,但总有一些人,会永久的保留一颗至诚的心。 经久不衰,历久弥新,生生世世都是受挫而不知悔改的蠢货。 宇宙的奥秘太多,人类连自己的降生都一无所知,又怎么能猜透宇宙的心思呢? 但造梦人希望,灵魂真的是存在的,至少他的某些猜想会是对的。 例如,生生世世的蠢货是有的,他们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来,所以世世为人,世世受苦。 都说到这里了,那母性又是不是一种灵魂的独特设定呢? 不敢想,造梦人不知道,那局中人就更看不透了。 复杂的人性会隐匿本性,也是不可避免的。 局中人或许更加复杂,因此才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 …… 书上所说的母亲一词,带着历朝历代先人们的解读,读了自然会有所收获。 只是,那毕竟是别人的思想,不是自己的。 应该,只有亲身体验才知道吧。 徐啸杰不喜欢读书,也不愿意听旁人的废话,他一般从实际情况出发,切身的去体会。 他对于母亲的感觉,除了点点滴滴的日常,就是他自己的内心演化。 面对那些可能不够美好,或者达不到自己心底要求的事情,就会在人心里演化,美化。 直到变成自己希望的样子,然后持续的骗自己去相信,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人性的自我保护。 还是有点可悲的。 徐啸杰就是这样骗了自己十几年,许是几辈子也说不准,这春秋大梦真是没完没了。 李婵的母性本能还是很强的,为了孩子忍受几十年的暴力,其实每个母亲都是强大的。 多数母亲都像李婵一样,忍受着,渴求着,压抑着…… 放在这个刻薄的时代,女性有很多的无奈,但这正需要去改变。 许是看透了一切,亦或是受了什么刺激,李婵绝地反击了。 她杀了丈夫和一个儿子,哦,还有一个忠卫。 没杀徐啸杰。 你说,她战胜了母性,变得冷漠吧——好像没错。 你说,她又战胜人性的恶,保留了一部分母性吧——又不错。 那你说,她错了吗? 李婵不觉得自己错得多离谱,她突破了世俗,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而徐啸杰,他好像不能也不想做评价,他自己该不该恨都不清楚。 这一家子里的冲突,真是愈演愈烈,结果演变成了有些悲剧的结局。 面对这一切,徐啸杰似乎没有了感觉,只是时常会发呆,也不笑了。 他可能在想,父亲和钟叔的死是源于家暴,那哥哥呢? 哥哥不是一直很尊敬母亲的吗,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一点,徐啸杰始终想不明白。 前夜的几重梦还在继续,徐啸杰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是不是还在那座恶心的凤凰宝殿里。 不管在哪,徐啸杰只求一个答案,他不是为了发脾气而找借口,只是想知道而已。 他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眼前恍恍惚惚又十分聚焦,眼睛始终能盯着最重要的一幕看,不会轻易失了自己的目标。 橘光漫洒天空,直到完全将黑暗照亮,徐啸杰眯眯眼,发现自己到家了。 是枞洲的徐家大院。 好久没回来了…… 在这很熟悉的画面下,少年年纪的哥哥正在院子里耍着武器。 尚且年幼的徐啸杰坐在一旁,托着自己肉乎乎的小脸,心不在焉的看着哥哥表演。 眼睛一眯一眯的,徐啸杰好像快睡着了。 晨光初破,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照亮了院子中央。 徐啸东立于中央,手持一杆长枪,枪身笔直,枪尖如锋。 眼神专注,呼吸均匀,全身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低沉的呼喝,他舞动了起来。 长枪在少年的手中如同有了生命,随着他的动作灵活舞动起来。 枪尖先是如同灵蛇出洞,快速而精准地向前刺出,又迅速收回。 整个动作流畅而有力,如同白蛇的信条,既迅猛又不失优雅。 紧接着他旋转身体,长枪随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一阵狂风卷过,将周围的空气都带动起来。 枪尖所过之处,仿佛连云都被撕裂,展现出长枪强大的控制力和爆发力。 每一招都舞得张力十足,富有强劲的力道。 橘色的光芒将少年郎,照得浑身金灿灿,仿佛武神降世。 最后徐啸东收枪而立,枪尖稳稳地指向地面,整个人如同一尊不动的雕像。 呼吸平稳,眼神中闪烁着满足与自信的光芒。 整个院落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只有他手中的长枪还在轻轻颤动,诉说着刚才那场精彩的枪舞。 不过,对于徐啸杰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催眠武器。 看弟弟睡得这么香,哥哥不满的同时还是没想要弄醒他,毕竟这小家伙一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哥哥痴迷于练武,根本没有时间和耐心去哄哭闹的弟弟。 再说,一家人的期望都寄托在哥哥的身上,弟弟也无所谓优秀不优秀了。 弟弟年纪还小,不着急,哥哥相信总有一天弟弟会开窍,顺利走上正道的。 只要自己好好教育,引导他。 …… 练完武,哥哥坐在弟弟旁边休息,把弟弟抱在怀里的同时还在继续看着练功书。 这天的阳光很好,哥哥早早地起来练武,却意外的发现父亲今天在家。 平时,父亲都是要忙公务的,今天有些反常啊? 但哥哥也不太在意这些,父亲的公务繁忙,自己也不想多给他添麻烦。 身为大公子也作为继承人,哥哥需要懂事,在很多方面都是这样的。 哥哥看起来是如此的完美,武艺超群,能力出众,管理得体…… 不过要说缺点,哥哥还真有一点,可能就是继承了父亲的大男子主义。 这个时代,难免的嘛。 对于自己的母亲李婵……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的意思。 哥哥只是敬重母亲,而不是爱母亲,可能是和父亲学的吧? 真是没学好。 徐啸东聚精会神的看着书,轻轻拍着弟弟的背,小家伙睡得沉沉的,口水渐渐弄湿了哥哥的衣角。 周围的一切都是静静的,井然有序的平稳进行着。 突然,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在这座宅院里十分扎耳。 哥哥平淡的继续看书,好像已经习惯了。 随后响起的就是求饶声,以及谩骂的粗狂语调,此起彼伏的在院子里荡漾。 哥哥淡漠的用手捂住弟弟的耳朵,继续埋头读书。 直到一个狼狈且慌张的瘦弱身影,突然冲到哥哥的面前,他才把头抬起来看一看。 母亲哭花的脸就在眼前,离得很近,几乎她的泪都能粘在哥哥的睫毛上了。 但哥哥视若无睹,十分平静的看着母亲,眼神里充满不屑的感觉。 光是这一个眼神,就足以杀死一个母亲最后的母性光束。 李婵像是不想死心,皱巴的嘴唇颤抖着,弱弱的喊了出来,“东儿……?你救救母亲吧……好不好?东儿……” 哥哥合上书,抱起弟弟站了起来,站在瘦弱的母亲面前,他是如此的高大威猛。 但是,他真的好狠心,好冷漠。 哥哥都不想触碰哭得稀里哗啦的母亲,向后退了几步,冷冷的说道,“母亲,您应该听父亲的话,让他打几下又不会怎么样,我不是一样的吗?不能这么娇气,古来多少妇人都是这样的,您还是认命吧……” 李婵抱着自己的胳膊,微微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哥哥见母亲没什么反应,也不想再久留,转脸就走了。 而徐啸杰依旧睡着,什么都不知道,傻啊。 哥哥走出几步后,李婵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都不用丈夫动手打了。 倒省事了。 突然哥哥又说道,“母亲……别忘了向父亲道歉,也别再打扰我了”。 李婵在哥哥说出口的前一刻,还在心底存有一丝希望,红胀的眼睛里还有一点光亮。 在这话说出口后,天完全塌了,李婵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变得麻木和呆滞。 颤抖的身体也不抖了,僵硬住了。 哥哥抱着弟弟走远后,李婵站在原地好一会,直到身后传来又一重谩骂声。 一只宽厚的大手从背后落下,重重的拍向李婵纤细的身躯,砰的一声——! 画面被连片拍碎,粉粉碎,狰狞的裂痕划过李婵娇柔的面容,也让她变得扭曲起来。 从正面看,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人形了。 但此刻,李婵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像人一样的活着。 这感觉太好了! …… 前世睡死的徐啸杰,恰巧此刻就站在母亲的面前,从另一个时空和角度,目睹了一切的荒诞和异变。 经历这一切,徐啸杰是不是就会更加理解母亲呢? 他会接受如今时空里的一切吗? 呵…… 站在宇宙洪荒里凌乱的感觉,真的是很酸爽,徐啸杰一张苦脸都忍不住想笑。 关于这个话题,徐啸杰已经折腾够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从最简单的人性来看,是徐啸杰唯一能想明白的途径了。 按照纲常伦理,母亲是大逆不道。 按母性定律,母亲也是违反常理的。 但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母亲是自卫,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清除周围的危险,本就无可厚非。 在这喧嚣浮躁,且毫无公平的宇宙里,母性终究是败给了人性的扭曲。 没什么好嘲笑的,这是别人的抉择,你我总是干涉不了的。 徐啸杰这么简单的想,似乎是全想明白了。 如果换作他自己,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理解母亲的。 第240章 阴沟里的富贵 金凤凰凌空飞起,将金色的霞光洒满大地,似乎是带来了无尽的福祉。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就是为了用表面的和平,来掩饰那些肮脏的脆弱罢了。 李婵又在做局了吧? 还有那个外域人。 那高高在上的凤凰宫殿,奢华富裕都不足以描述它。 而那些站在山沟里的人是不是会想,究竟什么样的人才配住在哪里? 不用往上猜而是应该越往下越好,毕竟道德这个东西只有舍弃了,才可能住上那么高大上的房子。 对啊,那就是个住人的房子而已,能遮风挡雨也能给人安全感。 这些,是就连茅草屋也可以做到的。 这就显得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有点尴尬了。 都这么说了,那身处其中的人是不是就更加无耻了呢? 当然不是,自然是还有更猥琐的。 那座金灿灿的宫殿,好歹在明面上可以看到,当然也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惧怕谁。 只是,住在那里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还算是有点良心。 至少他们明明白白的,把压榨别人的钱摆在那里,明目张胆的炫耀。 虽然气得人牙痒痒,但好歹他们还算比较坦荡的无耻。 比起某些狡猾奸诈,卷了钱就跑路,连个影子都摸不着的贼人要好多了。 对,这样的人更可恨,你只能凭空骂他。 有时候甚至你都不知道该骂谁,真挺好笑的。 逃得真快,生怕老实人拿起武器砍了他们宝贵的脑袋,敢做都不敢当。 没猜错,骂的就是巫马聪这货。 …… 徐啸杰已经继承巨额遗产,成了名副其实的明面富豪,估计短时间内是见不到他了。 而那座最高山巅上的宫殿,遥不可及,尤其是对于巫马聪现在的处境来说。 巫马一家就属于那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偷鸡摸狗鬼鬼祟祟的,估计是已经拿了不干净的钱吧? 这倒也是巫马聪几辈子以来,一直焊在身上的标签,似乎只要一变卦就不是他了。 命运给了他重新悔过的机会,好不容易让他有机会忏悔之前的罪行了,结果一眨眼,又把他放在了邪恶的位置上。 身不由己在他身上,真的足够具象化了。 身处这个恶心人的位置,又能怎么做呢? 净身出户? 那巫马聪肯定知道,自己绝对会变成一个废柴,就真的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既然出不了局,也无法切实改变什么,那就好好在局里待着。 尽量,做出自己的努力来吧! 所以书面定义的坏人,也许只是因为和主要角色的角度不同而已,不一定就是发自骨子里和灵魂上的本源坏蛋。 环境决定人嘛,如果大家能感同身受每一个角色,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巫马聪随父亲回到藏在沟里的家,一路上闷声不吭。 眼前的这个高大身影真真切切,但究竟是不是原来的父亲,巫马聪是有过疑惑。 毕竟,这梦也太深太荒唐了些,连每一世对应的人物都是一样的,剧情也能无缝衔接。 就好像是玩角色扮演游戏一样,不断变换自身的角色身份,但某些对应的关系还是没变。 就比如,巫马聪的世界身份变了,但父亲这个人没变。 就挺奇异,也挺没品的。 估计是造梦人水平低,只能拉着旧演员接着演,以免他自己出戏。 巫马聪哑着嗓子,暗自骂道,“鬼扯……” “行了!牢骚发够了吧?还不快走!” 巫马泽大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呵斥道。 巫马聪立刻哑巴了。 他在父亲面前就是只耗子,丝毫不敢怠慢猫老大的架子。 地下的空间有限,建造这座地底城堡也是很不容易,特别是还要躲着人们的视线。 为了藏起来,也真是够费心思的。 歪歪扭扭的地道四通八达,每一个较大的空间里便是富丽堂皇,果然地下一般都埋着好东西。 除了人之外。 巫马泽表面看着气宇轩昂,刚正不阿,其实如果真的有人来送礼求办事,他也是来者不拒啊! 他也不一定就是贪财,可能就只是被逼无奈,为了自家人能活下去。 而被迫参与了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所以说,他错了吗? 是的,他在大义面前错了,但作为一个家里的顶梁柱,他做得还算可以。 至少没先垮台。 但也离垮台差不了多远了吧! 百越国的那一次大屠杀,且不说是谁挑起的头,反正外域人和华夏巫马家是都动手的了。 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至于李婵这一方,应该只是和鹰坚单独为营,而不管巫马家的动向。 那这样看得话,鹰坚算是勾结了华夏的两个大户人家,为了什么自然也很明显。 无非就是入侵和掠夺。 百越国的这次消亡就是最好的证明。 华夏几千年封闭的地域,终究还是被打开了,祸福焉可知呢? 鹰坚代表着白督人的一方势力,自外界而来到华夏,而百越国就是临近的入口。 要想大规模的让军队踏足华夏,就必须先拿下百越国的地理位置,改造成可以临时补给的营地。 所以,鹰坚这次是志在必得的吧? 如果华夏真的被打开了国门,会发生什么呢? 不管发生什么,估计巫马和徐家是不会做什么的,毕竟是他们引进来的豺狼。 而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取得来自外界的第一手资源,切实掌握上层的状况,进而自家的阶级能更上一层。 他们或许早已感知到了来自华夏之外的力量,而在感知到的那一刻,就已经觉得要顾小家舍大家了。 外界的力量或许不可预测,他们这些聪明人自然不会选择牺牲自己,能早跑就早跑了。 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本性难改的自私的人,他们确实高瞻远瞩,高人一筹的智慧。 他们是怂包一群,但要是换作别人在那个位置上,应该也会做同样的决定吧! 以此可见,华夏确实是危机四伏。 何况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势力,也在各处藏着且虎视眈眈的盯着。 华夏——这片对外界来说的新天地,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珍宝,无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如今的形势,倒也和几世前的九洲步伐一致了。 都在濒临崩塌。 所有混杂的元素缠在一起,恍恍惚惚的,拼凑成这场虚幻荒诞的梦境。 让人头疼到看不懂,也让人实在是有些好奇。 接下来又会如何延边呢? 和华夏的自然生灵演化,一样神奇吗? 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阶段还早着呢。 …… 巫马聪一边走一边想着,脑子里虽然很清晰,但真的下手做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 形势愈加紧张,不可预料的危机正在逼近,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前世的自己没有跑,因为除了九洲之外,根本就没有落脚地。 而现在,巫马家已经和外界打通关系,完全可以携带亲眷跑到华夏之外,去过新鲜的安稳日子。 那么,巫马聪该作何选择呢? 以前没有选择也就罢了,现在机会既然都摆在了眼前,还需要犹豫吗? 巫马聪这个向来精明的人,会怎么选呢? 说实话,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往前大步走着,忽然走进一个洞穴后前面的巫马泽停了下来,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巫马聪一不留神撞了上去,脑子瞬间从纠结中苏醒了过来。 “跪下!” “……父亲?” 巫马聪正疑惑为什么,忽然他抬眼一看面前,一个牌位出现在他的眼前。 “爷爷……!” “跪下,给你爷爷谢罪!” 巫马聪腿下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 泪水哗哗的流着,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意识,巫马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就哭了。 他一向最要脸了。 但爷爷死了,死了啊! 怎么还会不哭呢? 这一哭不得了,几乎要把刚才脑子里的理智冲刷完了,估计巫马聪是再也理智不起来了。 巫马泽居高临下的审视自己的儿子,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又添了把火,“别忘了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再让我失望的话,你还是趁早去陪你爷爷吧!哼……!” 巫马泽这次,这么毅然决然的选择背叛华夏,应该就是因为老爷子的离世。 华夏确实不安全了,牧场已然出现了外界的异兽,何况其他地方。 “恶……那就恶到底好了……!我要活下去……” 尖锐刻薄的声线,再次从巫马聪的喉咙里发出,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只为不再重蹈爷爷的覆辙。 地底下的世界寂静无声,唯有厉风从土块之间的缝隙挤进来时,才会带动地底的空气。 一起生动的震动起来,变得像是人住的地方。 土层震动,尘土飞扬,慢慢的在四处碰壁的状况下,尘土变成了一个活物。 扑棱扑棱的飞了起来,落到了爷爷巫马铭的牌位上,是一只土蝙蝠。 巫马聪的手指死死抠着土地,指甲已经开始发紫,再抬眼时,他的眼睛已经是黑黝黝的了。 看到土蝙蝠的那一刻,他笑了一下,然后爬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走了…… 而那只蝙蝠就跟在他身边,一起走了出去。 第241章 还是无奈之举 破败不堪的回首之城,明明承载着历史长河的偏爱,但在这华夏大地的庇佑下,却还是没有免遭生灵涂炭的命运。 遍地开花的荒芜,将原本充满科技与文化气息的城市,变成了一座空虚寂寞冷的废墟。 到处都开着诡异的命运之花,好像是历史和宇宙联合,和它开了个玩笑。 其实一点都不好笑,也一点都不值得为此黯然神伤。 毕竟历史悠久,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要有牺牲和流血,不管是形式上的还是实事上的。 都不可避免的会发生亏缺和无奈。 这是统治者的锅吗? 应该不全是他的责任,还有外界不断变化的环境,以及许多不可见且不可预测的神秘。 这些应该都会成为一个悲剧的促使源头。 当然也不乏其他的一些零碎,比如现阶段的民众情绪,还有国内局势稳定状况之类的。 在危机到来的关键时刻,就能将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出来了,虽然不一定会是好事。 但也从一定程度上,较为公平的确保了每个人的权益,甚至于比多数安定的时候都要公平公正。 当民众有了表达自己的权利,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个问题从古至今,好像一直都没有哪个状况能实现过,所以百越国会不会就是那个先例呢? 百越的落败多数原因来自外界的入侵,当然也有内部矛盾,以及老大哥出现叛徒这些说法。 或者看开点说,也许就是宇宙选中了百越,想给予它新生的机会呢? 不管是乱世先斩圣母,还是乱世出英雄,都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宇宙像是铆足了劲,想给一些人改变世界的机会,期待着些许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换血。 那就应该顺应宇宙的号召,走下去吧! …… 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将残破的百越水龙泡得发紫,整片地区荒败枯槁。 宛若一只快要枯死的水龙兽,还在微微的喘着。 是在等待死亡,还是奇迹呢? 肯定是奇迹吧,别总是那么丧里丧气的。 不过事先说明,奇迹再现的方式不一定有多好看,甚至于会有点猥琐。 多担待吧。 水乡之地最不缺的,或许就是那成片的金灿灿稻田了。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但百越国的生灵似乎并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反而一点入冬的迹象都没有。 也对,人都快被杀完了,整天躲躲藏藏的,哪里还有闲工夫收稻谷呢? 金灿灿的稻谷还没收割,扎根在田地里摇曳着,几乎要生出独属于百越的血肉出来。 好去拯救自己的家国。 金色的浪潮被鼓鼓的风吹着,时而一边倒去,将稻香抛向破败的城市地区。 期待着能改变点什么,好歹让城市里多一点生机,这万里的稻田要求不高,只要长出来一棵稻苗就好了。 那是生的希望啊。 稻香四溢,勾起些许生灵的千年回忆。 记忆里的儿时,就住在一片金灿灿的稻田里,几乎每天都是香喷喷的。 百越还会在稻田里养鸭子,呱呱地叫着,和稻谷一起茁壮成长。 这个虚虚晃晃的记忆,总是在稻田里奔跑,追赶着丰收的回忆。 总是追着追着,就醉了。 仰天一躺,就能在稻田里睡一整天。 睁开眼时,劳作的人们要是碰巧赶着鸭子路过,也会和这个记忆的主人热情的打招呼。 只因为,这个记忆不吃鸭子,反而还阻止了其他食肉者的来袭。 怎么说,也算是一方稻谷和香鸭的守护神。 生活本就应该这样幸福平淡下去,但老天还是喜欢开玩笑,非要给这个记忆增添点痛苦才肯罢休。 难道,只有经历过疼痛才会懂得人生的真谛吗? 这是谁规定的! 老天爷? 宇宙? 还是神秘不知所踪的神? 不管是谁规定的,错了就是错了,不可置疑的天也是会犯错。 记忆不许苦难的入侵,但天道难违,还是强行吸收了进去。 一道道的沟沟卡卡,到底是跨了过去。 也算是成全了宇宙的荒唐旨意。 而这个记忆再也回过家,享一世的温暖,却千世流浪在银河尽头。 这笔账,宇宙真是比谁都会算。 不知道某天记忆回头看的时候,会不会恨呢? 应该不会,那仰起头看天空的小狐狸嘴巴,淡然似的吐了吐热气,什么都没说。 然后继续沿着银河之路,寻找往返家园的路途。 这千世的轮回往复,应该磨平了他的狐狸爪子,迫使他变得懒散和释然起来。 所以无事,吴释这个名字,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 对吗,稻香小狐狸。 …… 吴释那双狐狸眼没有反应,有些呆滞地望着暗淡的天空,也远远的望着那片记忆中的稻田。 试图,寻找到一丝的相似之处。 可惜他并没有找到,那稻田早已被海水倒灌和暴雨如注摧毁了,看不出一点往日的风采来。 所以,就是又失败了呗? 吴释无奈的扬扬眉毛,有些凌乱嘈杂的造型显得他很没气色,但他也懒得打理了。 一双金色的眼眸十分黯淡,脸色苍白没气色,一点都不像是平时那么懒懒散散,且又保持着精致的他。 吴释也要魔化,抑郁了吗? 怎么会?! 他要是再抑郁了,那这场梦就真的进行不下去了,这不是自砸饭碗吗? 每个人的个性和处境都是不同的,所以做出的选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的,他们是梦中的模糊者,但还是有脑子和主见的。 所以安啦,尽量不会让梦境太过套路化,走别的老路不痛快。 要做梦就要大胆一点,否则多没劲。 吴释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早就把一切都看淡了,怎么会自己为难自己呢? 他之所以变得这么邋里邋遢,主要还是因为实在是使不上劲,吴释低头一看自己的手…… 哦对,现在应该是叫爪子了。 找到家乡本应该是开心的事,但也不必如此返璞归真吧? 吴释的狐狸本相都露出来了,一双爪子长着尖尖的硬指甲,这还怎么可能给自己梳洗打扮呢? 睡觉的时候能忍住不挠脸,就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吴释撇撇嘴,一脸不爽的看着自己的爪子,“唉,就算长出来我也认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还有,那几个小子真不够意思,居然都跑光了。 坐在被水淹没的稻田旁,吴释金灿灿的狐狸眼一闪一闪的,将四周的破败尽收眼底。 耳朵捕捉到的声音,似乎也越清晰。 有人过来了? 吴释用长袖遮住手,回身一看,居然是几个幸存的百越国人。 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似乎经受了不小的冲击,眼神里还藏有些许恐惧。 “%——’?&——!” “哦哦哦……!你说啥呢?” 吴释兴奋的点点头,还以为他听懂了呢。 …… 藏起自己的狐狸尾巴和耳朵,吴释随着这几个骨瘦如柴的百越遗民,来到了他们最后的躲藏地。 虽然还不清楚那群鹰,为何突然停止了进攻,但总算是有段时间能喘口气了。 大概,鹰国人就是在等百越人们自生自灭之后,然后直接连根取缔吧! 确实,现在的百越连粮食都吃不上,还提什么反抗。 鹰国人自然不会白费力气,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了。 一路向北进发,看着方向应该是离华夏地界越来越近了,百越现在也只能靠自己这个不靠谱的老大哥了。 毕竟,百越也是为了华夏的安危,才成了受屠杀的一个卡口。 不过,要是想依靠华夏来拯救百越,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华夏境内的状况也不容乐观,神明无渡且异兽肆孽,就连外界的巨兽都跑了进去。 自保都难,何谈去拯救他人呢? 各方有各自的命运,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华夏会再次联合起来,共渡难关。 几个遗民已经瘦弱不堪,吴释倒真的不太担心自己会被暗算,都上过一回当了,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除非他们真的是狗急跳墙,恶从胆边生,非要给他们的神拉一个陪葬的话,那吴释…… 也就没有必要藏着自己的狐狸爪子了。 一个已经没了良心根基的民族,就没有拯救和接受改变的必要了。 趁早毁灭了对大家都好。 深入地下潮湿的空间,吴释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关押他们几个的地牢。 现在地面的积水已经漫到了小腿肚子,穿着长袍在里面走起路来,还是挺困难的。 吴释那一身清凉脱俗的青衣,被污水染脏后显得皱皱巴巴的,几乎都变成深灰色了。 他提着衣摆,有些无奈的跟在后面走着,“非要到这里来吗?我怎么有种感觉……就是要再把我关起来呢?” 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难不成里面藏着什么秘密武器,怕被发现,所以打算和盘托出给自己吗? 那吴释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选择自己可能草率了些,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但眼下再想跑是不可能的了,几个人死死围住吴释,半点缝都不给他留。 还能往哪里跑,先认栽吧。 说不定就是一点小事呢,别没事想那么多悲观的事情,让自己开心点不好吗? 再糟能有多糟…… 等到了目的地,吴释还是低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站在一间屋子门口,怎么也走不进去。 不是他胆怯到不敢往里走,而是整间屋子根本没有他落脚的地方。 那些红肿的肉块堆满了房间,直至挤到门口,只把一只皱巴巴的眼睛探出门来。 这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看上去神性未泯,兽性不足,人性又有些缺陷。 这是什么生灵才会有的眼神,哦,落败无奈的眼神,是你龙王神? 已经全身肿胀得不成样子的神明,此刻正在卑微的微喘着,略带神性光辉的鼻息吹拂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却连半分的奇效都没有,这一丝未泯的神性怕是也要消亡殆尽了。 且不说之前这神明是如何异化成怪兽的,现在他起码恢复了神智,把自己关了起来,没有再任凭自己为非作歹,伤害自己的子民。 华夏的天门已然被打开,百越这块必经之路上的小卖部,那些外界人估计也是志在必得。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很快就要占领城市,屠尽一切可能存在的生灵。 为切实的踏足华夏大地,做好又一重的准备。 所以,龙王神这个节骨眼将吴释找来,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 黑云压城,暴雨连绵,将腐烂不堪的百越之地浇筑得死气沉沉。 似乎,临近断气之际。 这条被逼上岸的龙王,还能不能撑下去再返回海里呢? 大抵是不能了吧。 如今的海洋已然被全面污染,各种看不见的复杂势力混杂在一起,搅和着这锅糜烂杂陈的腐乳粥。 当百越的海之龙王腐败到一定程度,尸体肯定会散发出神性泯灭的特殊味道,进而吸引更多的外界势力集聚华夏,争相抢夺这一锅烂粥。 一拥而上的抢口热乎的,大概就会是接下来很正常的状况,请不要惊讶。 世界上任何听起来高大上的事物,背后一般都是由肮脏堆积起来的,都只是表面好看罢了。 待到海枯石烂,宇宙洪荒下一场的轮转,应该就能开创新的天地了。 也许,又可见故人归来,万事皆空。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现在龙王神还没死透,还不确定这腐臭味的扩张性会有多大。 说真的,神明会死吗? 神明会心存恶念,异化成嗜血的兽,就已经超出了一般对于神的定义。 其实,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毕竟先前宇宙的历代神明选拔制度本就存在漏洞。 很多时候,根本不足以筛选掉那些连人都不配做的家伙,又怎么能保证神明的质量呢? 所以把一切的期待标准降低,你就不会觉得有多么惊讶了,只会觉得好笑和无奈的悲凉。 是啊,这世界真的烂透了,从地底的鬼和表面的兽,再到天上的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扯淡荒谬。 或许,龙王神的死亡就是改朝换代,世界更替的初表现吧。 地牢里安静异常,吴释已经进去好几个钟头了,外面几个保守的人不免担心起来。 毕竟他们的神如此虚弱,而那个被请来的华夏人究竟靠不靠谱,他们心里真的没底。 深棕黝黑的脸上,也随处可见晶莹剔透的汗珠,夹杂惆怅心绪不断的在心里焦灼着。 忽然,寂静的地牢里传来巨响,砰砰砰的锤击着所有人的心脏! 发生什么事了? 仅剩的几个人一拥而入,争先恐后的查看神明的状况,刚踏进地牢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股神气。 如金色稻浪般滚滚而来,将鼻子里的忧愁冲散半数,焕然一新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金光慢慢散去,碎作无数的金点在空中漫舞,将幽暗的地牢照亮了几分。 在一片金闪闪之中,从那个门框里踏出来一个人影,高大威猛,气宇轩昂。 是他们的神吗? 是他们的神啊! 是龙王神! 他活了,他好了! 龙王神在遗民的簇拥下,脸上却不见明显的喜悦,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一根白玉手杖。 金色的眼眸之中,唯有坚定。 一切都好,可吴释呢? 他做了什么? 又去了哪里呢? 其实不管做了什么,应该双方都挺无奈的吧…… 而且若是搞不好,也就白牺牲了。 第242章 同,时空下的交战 时间存不存在无所谓,生灵一直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精血,一点一点的耗…… 直到躯体一僵硬,去往宇宙轮回,又无奈的开启另一重梦境。 所以当你觉得时间过得快时,那你就错了,只是你自己老得更快了而已。 不要怪罪时间的无情,它也只是生命消逝的一个背锅侠。 真正的罪,应该是源宇宙的。 宇宙创造了生灵,却也给予了爱恨情仇这类毒药,还让无休止的时间溢满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不断的迷茫着,焦灼着…… 宇宙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挑选高维度思考的智慧灵魂? 然后将暗物质撕裂释放,拉着这些灵魂做奴隶吗? 真是高级和创世主般的伟大,谢谢啊! 所以,趁现在还在梦里,该发的牢骚就赶紧发了吧! 省得宇宙把你抓去当奴隶了,你就再也没机会说话了。 …… 稻谷苍天,百川朝海。 百越国事发突然,却也已经过去了许久,时间点点滴滴的推着生灵往前走。 搞得人心惶惶的,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了。 不过也不会太久远,因为百越之地还坚守着,没有合情合理的被攻占下来。 看来这几年时间过去了,龙王神还是尽到自己的职责了。 保住了百越这片,直达华夏地域的门面。 但也别高兴太早,外界显然是蓄谋已久且准备得当的,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百越之战暂且败落,他们肯定还会寻找别的通道,想方设法的将华夏这个沉睡的巨龙唤醒。 好分食龙肉以待长生。 瞎编的先别信。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梦,那又是什么呢? 有些事不重要就不必纠结,费脑子还抓不到重点,返璞归真的想一想。 或许,会有完全不同的感慨。 …… 将视线从百越转移,再次从宇宙的角度,去审视华夏那片尚未开放的天地。 迷雾萦绕苍穹,奇异诡谲的原生态依旧灿烂。 如果不是梦境的离谱变幻,可能华夏人民到死都不知道,在华夏之外还别有洞天。 现在还挤破头的想闯入华夏,各色人种和多样异兽魔物,都在华夏的边界虎视眈眈。 似乎已经合谋好,要做一件足够惊扰宇宙平静的大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宇宙默许的,或者还是亲点的呢? 如果是,那可就惨了! 地球上的所有智慧生灵,都是给高维度的造世主们当牛做马的! 如果不是,那就是地球内部的幼稚争斗了,还算简单一点。 这些虚幻的问题自然很紧急,但也不需要提前焦虑。 因为如果外界真的要攻占进入华夏的入口,应该……不,是一定会选择华夏东面那片外域的。 为什么? 因为宇宙事实证明了一切,那里的人不太适合,太暴戾了。 巫马家从百越之战抽出身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和鹰国人有过来往,但可以确定的是,巫马家转战到了华夏东部地区。 就是那片靠近东部外界的区域,还是临海的。 在那里暂且扎根稳固后,巫马家就在当地开始立威守势,估计是在为以后逃出,现在危机四伏的华夏做准备。 腿脚真快。 而作为家族继承人的巫马聪,自然被委以重任,除了私下接触一些外界人外,他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东部的各种事宜。 买卖,出海,政协,民生……总之和在九洲时期的时候差不多,也相当于一个势力较大的上层管理部门了。 稀里糊涂的过完几辈子,又干回了老本行,巫马聪别提有多上手了。 又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做恶人了,这感觉也是爽到爆。 暗潮涌动时,华夏的巨龙之躯在微微颤抖,来自外界的压迫越来越近。 华夏时日不多了。 但这已经不是巫马聪该过问的事了,他现在正忙着秘密打通东外界的入侵通道,好给家族再拉拢一方势力。 当初巫马聪第一次,见到来自东部的外域人时,差点就怀疑自己的出身问题了。 因为这些外界人,又是和百越国人十分不一样的样貌。 尖嘴猴腮,贼眉鼠眼,身材瘦小,脖子粗且短……乍一看就跟巫马聪的亲人一样,长得有点太像了吧! 穿着粗衣烂布,踩着颇为原始的木屐,梳着半面光头半面长发的发型,看起来…… 不太聪明的样子。 最独特的是,他们那一口标志性的大黑牙。 真不知道究竟美在哪里,但该尊重还是要尊重的。 连十分矮小的巫马聪站在他们之中,都显得十分高大威猛,可巫马聪顶多只有一米七几,这在华夏之内已经是小矮人的存在了。 其实仔细看看,这些东部外界人的打扮,还真的有点像华夏前几百年的款式,但也有他们自己的特点。 可能和百越之地一样,在远古时期和华夏都有过短暂接触的时光,只是华夏淡忘了而已。 例如他们脚上所穿的木屐,就是华夏传过去的。 当然,这已经是他们几年前的打扮方式了。 最近几年来因为华夏和其他外界的帮助,他们进步飞速,自己的风格也是越来越成熟和诡异。 虽然个子还是一副贼兮兮的样子,但人靠衣装,打扮一番后还是挺有国际范的。 他们说得话也是稀里糊涂,有些闷闷的骚感,但还是有些类似于华夏的汉字。 甚至有很多单词都是直接用的汉字,写法和读音几乎没有变化。 在华夏古时候,似乎是称靠近东部的海域为瀛洲。 所以这些矮个子黄皮肤,还有一口黑乎乎的牙齿的人,应该就是东瀛人吧? 东瀛国度,近年来也是对华夏情有独钟,估计是背后受了某些人的指使。 不然,他们哪里来的实力一下子进步这么多。 而且他们好像骨子里就是暴戾的,奉行的风气也是格斗圣上,变态的武艺崇拜十分张扬。 这大概就是宇宙不太会选择这里的原因吧,谁会喜欢天天喊打喊杀,动不动就使用暴力的人种当奴隶呢? 反正挺难搞的,骨头又硬又臭,偷偷摸摸的还不敢承认的癞皮狗一个简直是。 怎么和百越相差那么大呢? 算了不说了,费嘴。 最多的也就是给个痛快,直接灭种算了。 …… 反正巫马聪和这些突然优越感爆棚的人打交道,是真的很难受和憋屈。 而且他们的最高领导者,还十分不屑与巫马家交涉,几次三番的推脱会面的时间。 也不知道几年前,是谁还腆着脸找上来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哭啼啼的求着巫马聪帮忙。 现在真是翅膀硬了。 也能理解,毕竟人家的主人有实力罩着他们,现在他们只要按指示办事就行了。 但就怕不知足,再反咬一口的话,那可就精彩了! 所以现在,巫马聪也是难做事,恨得牙痒痒。 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灭了他们,可能的话,再把背后的贼王一并收拾了才好。 这天巫马聪还在犯愁,突然间截获了一封来自东部外界的信,似乎让状况有了些许变化。 “外界来的?这群狗东西居然能想明白,主动来求情了?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咦?这是……” 巫马聪拆开信一看,才发现不是东瀛人的来信,而是写着另一种不同的语言。 巫马聪来到这里这么久,还真的没见过这样的文字,“写的什么都是?会……见?” 从看不懂的字里行间,巫马聪依稀辨认出几个类似汉字的衍生词,写法和意思应该差不了多少。 既然都是在华夏边界扎根的国度,应该多多少少都会受点影响,文化大抵是有相通的地方的。 所以,这是来自一个未知国度的战信? 会是给谁的呢? 华夏境内虽然已经乱套,但乱窝里出枭雄,肯定还会有能耐人存在的。 会是梦境里描述的那样,都是前世的熟人吗? 不会吧,这么离谱的设定究竟要闹哪样啊?! 巫马聪好不容易忘记百越国的扯淡,现在又要重返上演了吗? 他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内心波澜了,毕竟已经发过毒誓了,一定要好好做坏人。 所以为了防止出什么岔子,还是要把这个隐藏的国度给挖出来,巫马聪摆弄着手里的信封,若有所思。 然后指尖敲了敲桌面,规整华丽的高大办公桌上,就落下来一只皱了吧唧的小蝙蝠。 叽叽歪歪的叫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巫马聪把信封怼到它的鼻子旁,小蝙蝠接着深吸一口气,利用自己特殊的喉咙结构发出超声波,读取信封上的隐藏信息。 人耳捕捉不到的超声波,在另一个维度上独占鳌头,是很有用的特殊技能。 巫马聪不愧是最擅长偷鸡摸狗,探取情报的人,这异化出来的能力也是十分切合自己需求和特点的。 他自己深知自己的弱,还是老实待在后方比较安全。 深入敌方阵营的任务,还是交给这些灵巧的小蝙蝠吧,它们的本事可远远不止于此。 巫马聪坐在几丈高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还是很强的。 “去吧,看看那群喂不熟的狗儿子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活着回来就给你记功”。 小蝙蝠像是被哄骗一样,傻乎乎的就开心飞走了,翅膀扑棱扑棱的抖落尘土,把巫马聪的眼睛迷得很到位。 他揉搓了好久,出了不少的眼泪才缓过来。 “若是真的对华夏不利,我该管吗……?” 巫马聪是在问自己吧。 …… 小蝙蝠卖力的扇动翅膀,飞越沿海的地平线,从云端跌落至山巅。 一路磕磕绊绊的,终于寻着相同的声波频率,找到了信封的发出地。 这是一座隐蔽在雾状冰海里的岛屿,从外面看几乎分辨不出什么,基本看到的就是一朵虚无缥缈的云而已。 这岛上的生物气息忽隐忽现,若有若无的难以察觉,也难怪世代住在附近的东瀛人一直没发现。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的存在。 且先去看看再说。 小蝙蝠发出声波,靠着与周围环境的碰撞来辨别方向,很快就较为顺利的进入了岛屿。 小蝙蝠的气息还不算强大,故而不太容易被发现。 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别看外围的一层冰雾清冷无情,里面居然能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温度。 不管在海上漂泊多久,或者是飘到哪里,都是如此的适宜居住。 这样的好地方,不知道是何方妖孽在守着,估计不会多好说话。 偏僻之地一般都民风彪悍,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 巫马聪还是小心为好,毕竟他现在做的勾当,也没有多能见得了人。 跋扈是跋扈,但也是要选对象的,比如所有的外界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巫马聪以前那种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还是对着外人来的好。 随着巫马聪的进一步指挥,小蝙蝠悄摸的溜进岛屿中央的居住地带,想要一探究竟。 随着探索的深入,冰晶雪魄般的魅力世界在眼前展现,这里仿佛是冰雪的天地。 一切都是被冰赋予的生命。 忙碌的人们来来往往,脸上却笑容常挂,一颦一笑都是文明的魅力。 这里根本就不像什么荒夷之地,反而看上去具备高度的文明程度,比起东瀛矮子们真的高了不知道几个维度。 街道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人们友善礼貌相互尊重,空气里都是淳朴的真性情。 这里的人种身材中等,不高也不矮,面容看起来温和良善,比起华夏子孙多了一丝自然的天真气质。 一切的一切都……好梦幻。 会是谁这么幸运,恰巧打造了这世外桃源呢? 小蝙蝠歪着脑袋,正看得出神,突然一阵刺骨凛冽的寒风吹来,将瘦小的小家伙吹得东倒西歪,差点被被直接冻死。 这么强劲的寒气,来人肯定凶神恶煞,威严雄伟,不怒自威。 然而,当小蝙蝠把目光投向寒风袭来的方向时,巫马聪被吓出一身冷汗。 那双疏离冷漠的,浅浅的靛青色眼眸,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在上几辈子和梦里,从小看到大的。 怎么会认错呢? 只看了这一眼之后,小蝙蝠就再也没有传来任何画面和信息,应该是被直接冰封住了。 暴露了,完了。 巫马聪瘫在高椅上,目光呆滞且怪异,嘴里喃喃的说道,“卫隐……” …… 原来,在巫马聪努力跑路的同时,还有人在同时空下奋战。 可能都在为了一个目的,自己的小家和华夏的未来…… 那他们会是战友吗? 第243章 苍白的内心对白 乱世多出英雄还是枭雄呢? 其实选哪个都不太对。 因为枭雄和英雄本质是差不多的,都是在世界混乱之际勇敢站出来的人,分什么高低贵贱。 就算是史书上记载的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当时各派之间的相互诋毁,以达到需要的政治背景而已。 说白了,就是强行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好还是坏,都是在苍白的开脱而已。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加心安理得的,做着不一定惠民的事情。 然后在书上胡写乱写,洗白自己。 所以,英雄和枭雄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区别,脸皮都是一样的厚且又同时的死要面子,做就做了还害怕被后生骂。 真够窝囊的。 因此做大事之前心态要放好,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做好自己该做的,本本分分的当一个坏人这辈子就足够了。 坏人总比好人强,至少不会被道德绑架,还能比较自由的做你想做的事。 毕竟,谁规定好人做的事就一定是好事了? 这个肮脏杂乱的世界,还是坏人活得更好一点,所以坏也就坏了。 没实力打过别人的孬种,才会打着正义的旗帜,来搬弄是非找存在感。 看清楚些,这些都是卫隐多年来的经验之谈,很值得学习的。 卫隐应该就是枭雄吧,他真的懒得去和猪交涉,很明智不得不说。 毕竟猪永远都比人真诚,还不说废话,只知道为了来日被宰杀而狂吃。 要说卫隐究竟有什么目标,他可能只是觉得生活无趣,想找点麻醉药让自己清醒清醒。 前几世修来的记忆,每天不知道多少次在脑子里回放,从烦躁渐渐变得麻木。 尔虞我诈,利益勾结,亲人反目,婚姻不幸……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所以还追求什么呢? 卫隐不是没有自杀过,但是失败了。 这梦境就像是往复循环的剧本一样,好像完不成某些任务,你就永远都死不了。 意识永远存在,但就是做不了超脱宇宙的事情来,还是挺让人苦闷的。 躺平不让躺,梦境还虚虚假假的变幻着,卫隐确实觉得没意思。 卫隐这个人,就是典型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内心的想法只要不说出来,一般谁都猜不透。 所以当他面对宇宙洪荒的无限循环时,卫隐没有什么意气风发的感觉,相反异常的平稳和冷漠。 你就算把他放在爽文和重生爆剧里,卫隐也不会想着报复,或者让自己爽到底这之类的事。 他经历太多失望太多,再加上没什么牵挂,所以这个梦幻的世界真的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卫隐的心理年龄已经很大,对一切不公早已经见怪不怪,没有去改变的兴趣和欲望。 比起自己那些师弟师妹,他变得最为佛系和清淡,总是说自己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前世的轻狂了,之前他确实有野心征服一切。 但当父亲化作他掌心的力量时,母亲疯疯癫癫的从来不在意自己时,卫隐一瞬间释然了。 不争了,因为他们永远看不到。 自己还是别瞎折腾了,反正也死不了,慢慢看着这世界波谲云诡吧。 有时候,还是要学会尊重他人的选择,不管在自己的角度看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搞不好还是会变的。 …… 没错,反转又来了。 卫隐终究还是出山了,是谁教唆的呢? 谁还能有这个实力,把一个接近最无欲无求的冷漠人,再次唤醒呢? 这可能就要从前世的九洲说起了。 时空混乱之际,死去的记忆大门重新翻修,显露出不一样的风采。 穿过大门,卫隐褪去冷若冰霜的厌世感,再次披上那时候的野心勃勃。 十五六岁的时候,卫隐只想着在学业和事业上有所发展,但也只是为了博得家里人的关注。 并没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埋头苦干的日子过得很辛苦,但为了家里能和谐一点,他必须逼着自己努力。 这时候的卫隐,还算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虽说成绩名列前茅,各方能力也是十分的出众,但失望还是一点一点的积攒,逐渐将热情浇灭了。 每一次兴高采烈的回家,换来的都是冷漠和敷衍,甚至是直接的无视。 父亲忙着政务,母亲天天神神叨叨的念佛,谁知道他们到底在关心什么呢? 饱读诗书的卫隐还是理解不了,成年人的世界就这么麻木吗? 慢慢的卫隐就无所谓了,开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整天也不学习了。 突然有一天,卫隐坐在自己的课桌旁发呆,看着桌子上有一张满分的答卷,他不知道自己该伤心还是开心。 要是现在开心了,回家一定是不开心的,因为家里有父母。 要是现在不开心,那就会一直不开心。 都是不开心(????)…… 那还留你何用? 卫隐抓起卷子,青筋暴起的手开始颤抖着撕扯它,当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时,他就更加的烦躁。 “……那个卫同窗,你这是干嘛呢?” 忽然有人凑了过来,真没眼力见儿,没看到正在输入怒气吗? 卫隐冷冷的狠狠地瞪了这人一眼,咬着牙没有搭话。 这个同学也是颤颤巍巍的,平时唯唯诺诺的不吱声,今天怎么这么有胆子来招惹卫隐了? 卫隐一瞬间发怒后,又立刻冷静了下来,“做什么?” “我想问你……你这卷子要是不想要了,能借给我吗?” “……什么?” 卫隐很诧异的喊出了声。 那人忙摆手解释道,“我,我就是这次……考得太差,怕回家挨揍……你就帮帮我吧,我看你不太想要这卷子的感觉……要是你不想我就……” 卫隐盯着这人缩头缩脚的模样,竟一时间心里有了些许难以言说的快感,一瞬间充斥着胸腔,让卫隐有点欲罢不能。 他变态了? “……好啊,送你”,卫隐大手一挥,把卷子甩给了这位同学。 “真的?!太谢谢了!我我……你人真好,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嘴笨……”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把卷子给我一下”,卫隐开始笑着,面对外界的一切了。 不得不说,卫隐在表演这一赛道上,真是天赋型满级选手。 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正正好好不高不低,给人一种迷惑的感觉。 慢慢的就会深陷他的虚假温柔里,成功的把自己骗个底朝天,还傻乎乎的觉得人家好。 同学就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小白鼠,乖乖的就把卷子递了过去。 卫隐拿起笔在自己的名字上勾了勾,直到看不到自己的名字时,又递还给了同学。 还贴心的说道,“到家你就说是不小心写错了,其他地方你再稍微改一改字形就好了”。 同学真是哭得稀里哗啦,那叫一个感激涕零的语无伦次。 连连道谢后,就急不可耐的去重新修改自己的这份满分答卷了。 卫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愈发固化起来,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只要这个笑一出现,内心仿佛就会有极大的满足感。 但好像还不够,卫隐依旧觉得效果不够持久,这种帮助人的快感很快就会变淡。 他需要更大一点的刺激。 卫隐记得刚刚勾自己名字的时候,好像用了点法力,只要到了足够的时间,那墨迹就会慢慢变淡,然后显露出下面的原样字迹来。 其实当初拿笔时,卫隐真的还没有想要做什么,但下意识的他还是做了。 而且事后真的很兴奋。 他十几年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看到第二天这位同学的表情。 就算他责怪痛恨卫隐,恨他骗自己玩弄自己,卫隐都能欣然接受。 说得对,很对,继续不要停! 只有这样,卫隐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痛苦比麻木还是要好太多了。 但是他又没有如愿,从第二天开始,那位同学就再也没有来过学府了。 听说是家庭变故,被家里人直接打死了,连考卷都没来及拿出来。 所以竟还不是卫隐的错,他又错了一次感受痛苦的机会。 “呵……真好呢”,卫隐参加这位只说过几句话的同学的葬礼,全程脸上一个表情都没有。 而且还看着自己借出去的考卷,被大火烧了个精光,化作这位同学的陪葬品之一。 自始至终,卫隐都没有一丝的心灵波动,正常现象。 因为这本就不是他的锅。 卫隐放出去的那个钩子还没派上用场,就被焚毁了。 他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双悲哀啊! 卫隐还没体会到那种支配别人心理的快感呢……怎么人就没了呢? …… 可能是卫隐自己还不配去支配别人,毕竟,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有些把握不住。 在家里如此,在学堂也如此。 这又从何说起呢? 那就要怪老师的引导不对了。 草草结束的葬礼后,卫隐被先生独自谈话了,而这个人是虹箬。 对,那个泼辣美艳的红衣先生,她找了卫隐。 前几世她都是隐匿在暗处的彼岸花,悄然开出最妖艳的骨朵,在隐蔽的花芯燃起憋屈的怒火。 等待着全盘计划的运转…… 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摸不着,但不得不承认女子的细腻心思是很有前瞻性的。 虹箬在有一天整理考卷时发现了端倪,但她并没有张扬,而是想牢牢抓住这个潜在的帮手。 到了外面,虹箬也不卖关子,直接就拿出了一张卷子。 问道,“卫隐学子,你的考卷呢?” 卫隐也不打算装糊涂,直接承认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位先生不一样,身上没有沉迷俗世的胭粉气息,而是一种带着火辣辣的魔性气质。 这是虹箬身上独有的气质,也是野性和神性的一次疏忽,一不小心就将世间置于了危险中。 阴曹地府里的彼岸花太过老旧,激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已经被年轻的宇宙淘汰了。 不是它不够美,而是不够符合当下的环境气氛。 带着火焰的彼岸花才够劲,能点燃阴曹地府里枉死的冤魂,再次转起命运的自由轮回。 再也不必听什么天道好轮回的屁话了,都是自由的在宇宙之海里游荡,没有了阶级性的什么神明鬼怪的排列组合和不公待遇。 宇宙如此浩瀚,哪里有时间去专门针对某一些灵魂呢? 还是现在的机制太坑爹,早就该改改了。 当地府里可以自然的产出光来,世界的局限性就会被彻底打破,回归最原始的公平正义。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而不是阶级压迫,和利益固化。 这股从阴间燃起来的火,已经茁壮成长至今,几辈子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虹箬已经等不及了。 当初虹箬算是袒护了卫隐,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卫隐的责任还可能真不小。 要是碰上那种,不得理也不饶人的货,那卫隐那一辈子肯定就完了。 但虹箬也没有威逼利诱卫隐为自己做什么,只是找他聊聊天,慢慢的交个心结个盟。 当同频共振的人相认,之后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根本说不上是谁利用谁。 自那天后,卫隐在学府里愈加的风生水起,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笑脸相迎。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卫隐迷惑起人心来,更加上手和熟能生巧。 渐渐的沉溺在玩弄的感觉中,将自己那有些变态的心理藏得很好,伪装成了一个很成功的正常人。 只有不断的寻找掌控感,卫隐才不会闲下来时空虚寂寞,深深怀疑这个世界的一切。 其实也不只是他一个人会这样,但凡认知程度高的人,都会在被生活折磨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思考一些看起来很有病的问题。 现在的卫隐已经有资格把握别人,但对自己还是一知半解的,有时候也猜不透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在某些阶段安稳的活着,上学……教书……同谋……叛变……迷茫……封闭…… 然后再次陷入空虚之中。 这应该是大部分身不由己的人,好几辈子的无奈活法,在卫隐的身上体现的还算淋漓尽致。 人这一生真的不容易,大多数时候都是迷糊着的。 …… 所以卫隐在虚海市任教,虹箬再次发出了邀请时,就像当初在九源学府一样。 卫隐犹豫了吗? 犹豫过挣扎过,但还是做了。 是的,卫隐又一次作为主要的帮凶,毁了自己待了半生的地方。 说实在的,他不难过。 因为有些人是自找的,对,就是当了两辈子倒霉校长的完颜耀,他就该死。 不管多少次的轮回,不管是否身处梦境还是现实,虹箬只要见到他,就一定会弄死他。 这其中的渊源一时间说不清,但总是不会是恶意的搞破坏,虹箬没那么无聊。 卫隐之所以帮忙,也只是因为看不惯这世间的风气,就算是梦境又如何? 还不是一样的烂透了,看着那些灵动的陌生且熟悉的年轻灵魂,卫隐只想让让他们解脱。 所以他擅自决定了,要杀了那些年轻人。 除了虹箬的安排……对了,虹箬就是那年头插簪子的班主任,她还真是深藏不露。 心思藏得真够深的。 而且时隔这么多年,少年们居然唯独没有认出她来,难道他们的灵魂不在一个频道上吗? 实在是没有发现吗…… 虹箬肯定不止卫隐这一个同谋,此外还有叶宿清,她也在杀人后消失很久了。 卫隐的那封信就是给叶宿清的,不过她已经许久没回过信了。 卫隐有些着急,但他分不开身。 现在卫隐寻得这一处隐蔽洞天,已经好好安稳了下来,因为他另有一重别的打算。 手里必须要有点资本,才能讲其他的。 而这其中的一切,还要从几年前虚海市覆灭之后不久,开始说起。 那是一场漫长持久的噩梦…… 时间长了,卫隐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只记得那年他的心再次激荡起来,久久沸腾着自己的鲜血。 他创造的这座冰雾岛,就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打造出来的,为此他消耗了许多的精血和灵气。 也再也不能轻易离开这里了,但他心甘情愿。 之前抓住的那只小蝙蝠,应该就代表着这里暴露了,苦苦躲避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 巫马聪这家伙探寻信息的能力,还是这么出色,是卫隐一时粗心而没想到的。 眼下是不得不提前起航了……希望不会辜负。 …… 在脑海里过完这些事情,卫隐将手里拿着的小蝙蝠冰雕搁在了矮桌上。 晶莹剔透的冰晶魅灵透着光泽,将小蝙蝠还在跳动的心脏照得清清楚楚。 卫隐没弄死它,应该是不惧怕它会告什么密。 也可能是懒得再杀生。 无论如何,卫隐要尽快了。 第244章 罪旧陆的前世 正义……? 究竟什么是正义? 谁知道呢…… 正义的定义只是来源于人类,至于宇宙答不答应,灵魂共不共情,以现在的标准来说很难去辩解什么。 以光速的几十倍速度在宇宙中前行,都需要将近百年的时间才能到达某个领域,所以人类究竟是有多么渺小可想而知。 何况人类还困足于地球,连周围的异化和奇幻现象都解释不了,哪里来的底气去定义什么正义? 所以,谁也别高高在上,都是宇宙之下看不见的蝼蚁。 别仗着一丢丢的局域性权威,就仗势欺负同类和同域之下的生灵,无法无天的达到自己心目中的目的。 还恶意搞什么星球内斗,幼稚且粗俗。 必要的索取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为了随心所欲的欲望宣泄,就不能稍微高维度的生活下去吗? 宇宙是个轮回的体系,物质和能量会交替回转,灵魂意识也会轮回不止。 自然,罪恶和恶魔也是会被记住,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这些听着是很难以理解和有病,但这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完颜耀大长老,用血肉和泪换来的教训。 灵魂是个循环利用的小容器,每一世都会有新的阅历和感慨,不断地将灵魂维度高修,进而…… 拥有解读宇宙奥秘的觊觎之心。 但并不是每一个灵魂都能抓住的,要是抓不住,那就继续轮回喽。 所以完颜耀少说也轮回了几万年了吧? 但他还是克服不了内心人性的恶,不断地犯错,不断地被制裁,不断地堕入轮回。 宇宙有眼亦有心。 前世的九洲就是他欲望的一个载体,自然既然敢做,天就敢看。 九洲是新生,但也是又一重地狱。 完颜耀凭借众人战胜了旧陆的异兽,又牺牲了许许多多的生命建造了九洲仙岛。 即使他借着侥幸当上了大长老,但还是不知足和不心安,生怕那些有军功的老战友和弟子们会谋反,所以随便找了些理由就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 像铁铉和卫殇这样的老人家们,已经是很幸运了,起码苟活到了晚年。 完颜耀留着他们,应该不是因为有人是铁憨憨,就是因为有人太老实,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想要坐稳江山,好歹手里要留几个傻乎乎的得力干将,顺便也能显得自己特别的仗义和义气。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他低估某些人的死心塌地,和宇宙的残忍无情了。 完颜耀也就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年舒心日子,然后从何千缘入学开始,他就越来越力不从心,总感觉有什么人盯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人老了容易胡思乱想,还是确实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怕鬼缠身,完颜耀每天胆战心惊的睡不好觉。 所以格外的看谁都很不顺眼,自然就要找事了。 至于找了谁的事,前世已经有了很清楚的答案,就是何千缘那条撞上枪口的鱼呗。 不过也是有机缘巧合在内的。 比如,要不是林炫冒险出现在昪洲过于长的时间,完颜耀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曾经最得意的小弟子…… 居然还活着。 …… 前世之前,九洲还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不存在概念,在远古的华夏大地上,有那么一片较为封闭的地方——旧陆。 那里的生灵拥有灵力,可与万物之间交替能量,进而拥有超乎自然的力量。 其实,也就是俗套的可修仙玄幻世界。 虽说以现代的目光来看只是想象力作怪而已,但也并没有实力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存在过。 所以,随便啦反正。 那时候的旧陆戾气较重,生灵的能量都异常的躁动,异兽更是漫天遍野的厮杀着。 唯有具有一定高维智慧的人类,还能勉强维持着那里的相对平衡。 然后人类渐渐有了城镇,有了护卫队,有了打造一个安宁世界的梦想。 这个梦想——就是一切因果循环的原始起因,万世的罪恶皆从那里而来。 不止是用尸山堆砌梦想的阶梯,更是无意中,助长了人性罪恶的又一重拔高。 团结的时候你我毫无芥蒂,世界和平的时候,你我就是相见恨晚的仇人。 即使是相伴许久的战友,和亲如骨肉的弟子,都是绊脚石罢了。 像林炫就是其中之一,他当时算是队里的队医加后勤人员,虽然不是冲锋陷阵的前线队员,但他还是很受大家喜欢和尊重的。 可能是因为,他是个比较老实和善的青年吧。 林炫属于那种温和如玉般的谦谦公子,说起话来也是柔声细语的,可能是因为自己家里的影响。 他自小学医,饱读药理经络之类的书籍,整天扎在药材堆里,估计都被药味给熏傻了。 但也是无奈,谁让人善就被人欺呢? 林炫最终虽然在那次大屠杀之中活了下来,但也只能从此隐姓埋名,过着和死尸打交道以讨生活的日子。 虽说林炫从小到大没享过多大的福,也没少吃过苦,但那次死里逃生之后,他还是有好几次都崩溃了。 林炫甚至还觉得,是因为自己矫情,这么大的人了天天哭哭啼啼的。 都让自己好笑。 只是…… 如父如兄的师父痛下杀手,朝夕相处的伙伴死的死,各路前辈牺牲自己换来了又一个地狱,走哪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怎么能轻易自解呢? 他当时能活下来,就是一种罪! 林炫恨自己该死,但那时居然没死成,之后的几次自杀又不了了之,死局总是被命运般的破解。 好像,宇宙在和他开玩笑,非要让他痛苦的活着。 好几次都是这样…… 马上林炫就要把自己饿死,或者要把血管里的血放干净了,等等等等…… 然后都要凭空冒出来,一些受伤垂死的小生命,可怜巴巴的望着林炫……直勾勾的望着。 还撕心裂肺的叫着。 让好心的他,永远都要自己先别死,救它们的命要紧啊。 真歹毒呢,宇宙。 林炫就这样一次次的自杀,一个个的放弃,再一次次的痛苦和煎熬。 终于有一次,林炫另辟蹊径没有先自杀,而是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搞坏。 这样应该,再有什么东西来破坏他自杀的时候,自己就不会第一时间产生同情心了吧? 本以为宇宙终于要放弃林炫了,但还是天真了,这次宇宙赌了把大的。 小生命就算再可爱,也是不能排解心中的郁闷和苦闷的,毕竟语言不通,感同身受的程度就会不太一样。 但是如果是人,那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炫学的就是人类的经脉和气血,对于人是如此的熟悉和亲切,但最终还是被人伤的最深。 他可能觉得自己,生生世世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变得孤僻和独世确实很能保护自己。 孤独和麻木的痛苦相比,真的已经很好了。 这次的林炫眼瞎耳聋,几乎对于外界没有了任何感觉,静静地摸索着爬上山峰。 脚下踩着的这条路已经被林炫踩过无数次,毕竟他为了保证自杀的靠谱性,都选了一个固定的地方。 也算是一种另外意义上的性格稳定,和无限的执着吧! 虽然很有病,很不良,很让人反感。 但就是这么丧的人,这么一心求死的人,怎么还死不了呢? …… 走在无尽黑暗和无声的路上,只有脚底的和鞋子的碰撞摩擦,还能感觉到自己是在这个世间活着的。 林炫爬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落在自己身上的是血还是泪水,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再走几步,到了悬崖边就能解脱了。 走着走着也不乏被什么物体绊一跤,林炫也习惯了,脚上的鞋子早就磨得不成样子。 踢到什么东西也不在意,大不了赤脚也能往上走,走累了歇一歇然后再去死。 抱着必死的决心,拖着已经几乎无感的身体,林炫这次再也不会为任何无聊的把戏停留了。 但是现实往往打脸,还是直挺挺的正好打在脸上,半点都不带偏离的。 林炫已经冷漠的路过好几条小生命,纵使心如红铁,还是把自己烧了个精光。 痛苦啊,无奈啊,对不起。 然后,林炫好像又绊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林炫这次愣住了,血淋淋的脚再也迈不出去了。 “是……是,是……人?人!人吗?” 即使看不见听不见,林炫只能靠嗅觉闻到些许血腥的味道,如果这还不足以确定的话,那刚才自己脚上的感觉是绝对不会错的。 仅仅是靠脚上的感觉…… 林炫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怀疑是不是自己在骗自己,但又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前功尽弃。 于是不理不睬自己的心跳,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坚定无情的走出几步后,林炫强压自己的情绪,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管,千万不要管…… “小哥哥……哥哥……别丢下我……别走”。 什么声音? 怎么可能,林炫自己明明把自己毒聋了啊! 不可能,不可能……又来耍人吗? 林炫双手撕扯着自己的耳朵,血流满面的同时自己的腿一下就软了,颤颤巍巍的再也前进不了。 “死不了……我怎么就是死不了,为什么耍我啊……我想家人了,我想朋友了……” “我……早就该死了,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突然一双冷冷的小手,拉住了林炫正在残害自己的血手,轻轻的碰触着早已死去的灵魂。 这轻轻的一下,比拯救多少条生命好像都有效,因为这是较为同频的共振,可以真切的触及灵魂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林炫稍微一愣,然后就开始稀里哗啦的哭起来,一切的委屈和心酸都化作泪水顷刻而出。 几乎哭到脱水。 “……我,我……” 然后,林炫的耳朵好像失去了歹毒的药效,慢慢的听见了那个声音。 “我信你……总行了吧……你,你别真走啊……”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林炫感觉得到,女孩手上干巴巴的沾着血迹,黏糊糊的和自己身上新鲜的血液融在一起。 冰冷和炽热交织,一时间竟也没有那么想死了。 这是同类之间特殊的共鸣吧,交织不可分离的命运,就此时开始又重新萌发了。 先不死了,救活她再死吧? …… 暂时没了听觉和视觉,林炫只能靠着摸索和品尝配药,马马虎虎的,迷迷糊糊的,谁知道能不能准确有效呢? 不过也是奇迹,小女孩居然还真活下来了。 林炫悬着的心也安稳一些,要是没把人救活,他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算了。 也不是林炫的医术有多好,是她生存的意志能量很强,挺了好几天的高烧才慢慢恢复。 命真大,也真是不想死,比林炫强多了。 救了这个小女孩,林炫也不是就想不死了,还是想死的。 只不过这个周期长了点,要到女孩长大一些去上了学…… 然后,死去。 挺讽刺的其实,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有了生活的希望了,又被那个人再次杀死。 从尸山里爬出来,又从尸山里爬回去,好像一切都是注定的。 其实林炫送妹妹去上学的时候,就纠结过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暴露? 妹妹会不会因此受牵连,再次落入水火地狱之间? 会不会……? 这些都是要事先考虑好的,林炫确实也纠结了许久,犹豫了很多次。 但看着妹妹慢慢长大,正是该学点东西和见见世面的年纪,总不好一直跟着自己累死累活的讨生活,还总是人见人烦的…… 既然机会落了下来砸在头上,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窝囊,而委屈无辜的妹妹吧。 林炫还是选择冒险,只要他偷偷摸摸的不被发现,应该就没多大的事吧? 不过他还是大意了,一连串的压榨和打击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心心念念的死亡时刻终于到来,林炫反而又变卦到不想去死了,他自己都想扇自己。 怪自己当初就该狠心一点,别让妹妹活下来,是不是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痛苦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 还能怎么做呢,林炫最终还是自私的让妹妹活了下去,自己则死得透透的。 连自己的灵魂都被他扯碎了,也怪不得何千缘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的魂魄。 林炫也是个自私鬼,他也有罪,他的罪赎了一辈子还是没还清。 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奈之罪,人人相怨而抱,人人都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让对方不得好死。 曾经代表着所谓的正义,现在全身每一个部位都是原罪,刮骨剃鳞都不足以赎罪。 所以,什么狗屁正义,都是宇宙梦境的迷惑恶性。 自己的罪孽,还是需要自己下辈子来偿还的。 这辈子光是活着,就已经是罪孽深重了…… 第245章 冰棺下的隐秘 过早的看破世间,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只是白白的增添内耗的程度。 年纪小又怎样呢? 某些自视清高和阅历高深的大人,还不是会借着自己年纪大就指手画脚,倚老卖老的无意或者有意的干涉别人的生活。 在卫隐看来,还真的蛮搞笑的。 他们的阅历深厚? 说得好像别人都看不见这世间的真相似的,大家只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要不然只要是个有良知有见识的人,都可以毫无疑问的成为专家。 而且还是阅历深厚的专家,专门胡扯乱说的谦谦君子,呵。 在极致的理性下看世界,又在无法避免的欲海里浮沉,想要做到真正的道法自然和释然,哪有那么容易啊? 卫隐在此事上还真的挺有发言权的,毕竟他这几辈子,都是这样浮浮沉沉漂泊着,好像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本心。 既想要避世,又想要改变世间荒唐和恶心的规律,却又往往力不从心,无限的悲哀萦绕。 这世间的苦永远没有结束,一个人也不太可能经历所有的痛苦,这自然也就造就了不同的个性。 有人经常会问,为什么一个成功或者残忍的人背后,一般都有一个痛苦的原生家庭呢? 这不是废话吗? 要是家庭幸福美满,万事如意,前途无量……你有时间抑郁吗? 那些从出生起就是人生赢家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成功而成功的,他们需要的只是学会残忍无情和淡漠无畏。 所以这些人基本上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内秀不张扬,骨子里透着自信和勇气,当然更多的是对世俗的不屑。 所以成功的人也是有区别的,他们表面上可能看不出来什么分歧,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而那些家庭本就有问题的,也不管贫穷还是富贵,都是要靠自己爬出去的。 对于他们来说,爬出去了就是成功了,而且有野心的人会越来越成功。 只不过,最后只剩人性的考验了,挺下来的才配和那些人中龙凤同屏出现。 所以家庭是第一课,而人生第一课就教会了你人性本恶,那你今后又怎会不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呢? 因此,别太看不起年轻人,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现实的多。 青年人的满腔热血渐渐消磨,已经焕发不出什么生机来了,那就都毁灭好了。 …… 说实话,卫隐之前就是这样想的,毕竟这世上哪有值得真正真心对待的人呢? 就算有,也轮不到像自己这样两面三刀,背后会捅刀子的下贱人。 卫隐是个很孤独和冷漠的人,但也是最脆弱的人,他绝对不会因为别人一点点的付出就感激涕零。 这根本不是他。 但他又为何悲哀呢? 因为他极度的理智,一切的事物发展都差不多能看透,自然就容易想的多。 天天面对虚虚假假的人情世故,卫隐的心早就死了。 但当有人真的诚心对待他时,而且他自己很久才敢于领悟到时,他又会恨自己的清醒和胆怯脆弱。 真正的悲哀不是身处孤独,而是当自己意识到得到了真心时,自己居然没有勇气去承认,事后还是会后悔的那个惨样子。 所以卫隐早就对自己说了,自己这种冷漠至极的人就不适合去爱人,看到自己有点心动的女孩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 美好的女孩从来都不需要过多的关注和赞美,因为她终究会值得那个,最好最适合她的人永远陪着她。 卫隐觉得,自己还是先学会爱自己,和爱众生之后…… 才有资格谈别的吧。 因此炸了虚海市之后,卫隐就和虹箬断了联系,打算独身前往,那些自己只知表面的底层去看看。 自己受的苦只是家长里短的,还是太过于片面,所以走到从未去过的地方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枉死的爸,疯癫的妈,破碎的家…… 一切都已经是前世的记忆,就算这几辈子还是这样的命中设定,卫隐也不会再受伤了。 俗套的剧情一遍就够了,说多了,有点过于矫情了。 哦好吧,凡是还是有俗套的过场剧情的,也还是有意外存在的。 比如,某个无意间搭救过的小师弟,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卫隐身后。 几辈子了都甩不掉。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冷漠的他,忠痴的他,感觉这设定也挺别扭的。 ……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感觉会是一个好天气。 卫隐上完课收拾完实验器材,独自站在实验室里发呆,偏头看向天空的时候,靛青色的浅淡眼眸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应该已经决定好了。 随着窗外树影的摇曳,将光斑轻轻的洒落,把镜片照得反射着光波优美的弧度,如梦如幻。 像一座快要融化,摇摇欲坠的冰山,马上就要北极化般的超脱于世间繁杂。 然后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溜了进来,倒也不是他有多笨,而是他这个鬼鬼祟祟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可笑。 “嘿!师兄你干嘛呢?” 李新匀突然从后背拍了卫隐一下,然后勾着自己的唇角,闪到了卫隐面前。 卫隐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复道,“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好吧是有点事找你……刚才上课讲的什么氢化钙我没听懂,你再给我讲讲呗!” 卫隐轻笑一声,扶了扶眼镜,戳穿了他的谎言,“你从小学医问典,这些化学物质之类的东西还能不了解吗?不说正事就一边玩去,别打扰我了”。 卫隐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已经被白大褂压得有些褶皱了,然后拿起课卷就要离开。 李新匀和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依旧紧紧的跟着,“师兄等等我!你还没给我讲题呢!” 这天卫隐心情比较烦躁,对谁的态度都不是太好,李新匀还一直往枪口上撞。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呢? 李新匀确实有点毛病,前世的病今世还残留于身,估计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可变因素了。 前世的他独守孤坟,偌大的学府宛如一个巨大的坟墓,他在里面呐喊尖叫也不会有谁会听见。 他又不想要怪谁,人都死了还怪什么人,应该怪鬼才是。 对,应该怪鬼,还有从来都不干实事的神。 这世间的不公真的数不清,李新匀从小衣食虽然无忧,但精神世界还是蛮空虚的。 感觉把整个学府里的人加起来,都能把所有的苦难凑齐了,完完整整的一整套苦难深重。 真巧呢! 李新匀该怪谁根本不用怀疑,应该就是他从未来及叫过一声母亲的母亲吧,他母亲——酌芸明明一直在身边…… 为什么非要隐瞒这个事实呢? 哪怕你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自己的儿子难道会不理解吗? 不能一起面对的话,大不了一起瞒天过海不就行了吗? 非要搞到最后徒劳无功,最终事情还是暴露了,连面对面相认的机会都没有。 这岂不是更大的悲凉吗? 可能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个人的想法会不一样,父母和孩子有时候可能永远都无法真正理解对方。 酌芸有自己的思考,李新匀也有自己的不满和小脾气,谁能说一定就有绝对的相互理解呢? 有些人终其一生,不就是在和自己较劲吗? 身为旁观者也只能说一句,活该吧! 李新匀骨子里就是个比较钻牛角尖的人,他有自己的看法,就算错了是可以承认的,但是他可不一定会改。 倔强的刺头不就是这样吗? 不过有时候刺着刺着就容易把自己给伤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可能走不出来,陷入一个死循环里无法自拔。 李新匀就是这样,在学院都搬空了之后,还是选择一个人留了下来。 守着养育自己的老师,也是从未相认的母亲。 独自相守的日子确实苦,要不是他从小学了点药材,不然连野菜都不认识。 饿都把自己饿死了。 虽说学院里的设施还算完整,起码不会挨饿受冻,但真的是孤独和焦灼。 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号称检查的官场人员,来伺机搜查学院之类的事情发生。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看完颜长老那段时间力不从心,他们好在顾不上学院的时候捞点好东西。 人老了,力不从心了,或者被什么人背刺了……都有可能消极怠世或者偷梁换柱。 总之那段日子谁都不好过,李新匀一个人独战群狼,能撑下来那三年真的是强。 该说不说,李新匀确实对得起学府的栽培,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总不能一直这样荒废下去,有些事他还是要搞清楚的,比如自己的家世和母亲的经历。 以及,那个混蛋的父亲……这也是需要清楚了解的,不然不清不楚的活着也没意思。 …… 即使平凡却不将就,李新匀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眉间一点朱砂红的童子痣。 在漫天飞雪里扫着墓,远远望去,真的好像天界仙间的仙鹤神童。 白白嫩嫩的,惹人怜爱。 但你如果靠得太近,他手中的匕首也是不长眼的,随时可能背刺你一下。 谁让你没事找事误入仙境呢? 果然就有人没事找事的犯贱,三年下来,李新匀自然也成熟了不少。 虽然他是正面打不过,背后也不一定偷袭得成功,但是他奸诈啊! 这不就好办了吗? 他在学府里四四散散的布满了陷阱,有带毒刺的荆棘牢笼,有淬满毒的自发式射击弩箭,还有诸如此类的……等等等等。 要是法力稍微差一点,肯定是个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虽然这里面没有法力的特效加持,但好在这些东西的成本低而且能量波动也小,一般的楞头官员还真发现不了。 一来一回准要掉层皮。 突然有一天,那些恶心人的官员好像突然学聪明了,不再往学府深处探索,转而往建筑少的山头上走。 刚开始李新匀还觉得奇怪,但细想想,那里好像是…… 他突然意识到,那里是酌芸的坟地所在! 完了,那里因为自己经常去打扫,就没设什么机关! 这群狗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要是敢掘坟辱尸……! 拼了这条命也要弄死他们! 李新匀疯一般的狂奔过去,原本娇瘦的身躯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像是射向不公与肮脏的光芒。 无畏但也无奈。 飞奔到那里,果然看见几个肥溜溜的庞大身躯,像是饿虎扑食般堆在了干干净净的坟堆旁。 坟地干干净净的,这群人的脸上倒是因为天寒,而流出一把又一把的虚汗和浓油。 看起来油滋滋的像是一堆,浸满了油却又根本不满足的肥皂泡,肥肥嘟嘟的胖的让人发指。 李新匀气冲冲的赶到,白净净的脸上溢满了愤怒,恶狠狠的眼神恨不得马上吃了这群畜生。 即使吃到嘴里腻得发呕,李新匀也想立刻就拥有一口吞掉他们的超能力,省得碍眼。 “你们……要做什么?!!!给我离那里离远点!我只说一次!” 官员们面面相觑的笑得恶心,满是不屑和鄙夷的眼神,持续触及别人的底线。 “呵呵哈哈哈……你瞎吗?看不出来是要开棺验宝吗?!你这小子天天守在这里,肯定偷了什么宝贝了!识相的就滚开,以前的账还没找你算账呢!滚滚滚……!” 说完,其中一个官员还挠了挠之前被背刺的猪腰子,估计还在痛呢。 怎么还不长个记性。 李新匀深知这些人的无耻,好好说话是根本没用的,所以直接动手最直接。 “你们才给我滚开!” 李新匀拿着匕首就冲了过去,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藏着什么厉害的武器,但是以一敌十的日子也不是第一次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雪花随着身体的移动而飘舞,在匕首旁形成了几道雪刃,无形中加持了匕首的威力。 而且还像是被赋予了能量般,飞速且准确的扎了过去,扑哧一声又扎在了那人的腰上。 然后,猪叫声嘶吼般的怒吼哀怨,估计是连根都被刺穿了吧? 有那么疼吗,真矫情呢…… 然后李新匀很不客气的又补了一刀,噗呲冒血的那种,该喷出来的也都喷出来了。 一时间,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庞臭。 李新匀毕竟是猛虎难敌群狼,一把匕首也对付不了数十头猪,还是专业不对口。 要是让他用毒和耍阴招,然后让自己再狠一点,这群猪三年前肯定都已经僵硬了。 几头猪拿出高高在上的法器,没几下就凭借降维打击把李新匀打倒在地。 白净的脸被一双臭烘烘的大脚丫踩在雪泥里,动弹不得,眼看着母亲的坟墓被一点点的掘开,一点点的…… 眼睛里流着冰凉和热泪,鬓角流着雪白鲜红的血,想要杀人的罪恶感达到了巅峰。 …… 酌芸去世的时间点毕竟不巧,正好是九源学府开始衰落的时候,没人关心,也没钱让她比较体面的下葬。 李新匀就自己靠给人治病,接点上不了台面的散活,多数都是看不起正规医馆的穷苦人家,好歹给母亲买了一顶棺材。 毕竟只是一般的木料打造的,材质和耐久性肯定不怎么样,被挖出来的时候都快烂完了。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闻,反而有股药香味,仿佛是从白骨里散发出来的。 不…… 不是白骨,而是肉身。 尸体……没有腐烂吗? 李新匀拼命眨了眨眼,把眼睛里的泥土挤掉一点,想要看清楚眼前这屈辱的一幕。 好日后,将他们碎尸万段。 已经发黑枯朽的木棺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雪白的身影,仿佛还活着般的鲜亮和有生气。 这是人类能散发出来的气质吗? 白骨精? 酌芸的样貌纯净脱俗,躺在那里,有种污泥之中开出来了白雪莲的感觉。 如此不可思议。 “哎?什么情况,这女的怎么没烂成泥啊?” “鬼知道,管这些干什么!快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把棺材外围扒拉个精光,什么都没有发现。 “坑里除了烂泥就是臭水的,啥好货都没有!呸!晦气死了……” “再看看棺材里面……!” “真够穷酸的,之前还装什么装清高……” 李新匀开始拼命挣扎,双手被扣在泥里,脸都抬不起来,眼睛已经快被糊死了。 “住手!你们这群混蛋……!!” 脏兮兮的猪蹄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染指那雪地里唯一开放的雪莲了,不知道会不会遭报应呢? 嗖的一声! 一个冰锥突袭而来,刺穿踩在自己脸上的那人的肥胸膛,突然就感觉脸上巨大的压力消失了,嵌在地里的眼睛也勉强能睁开了。 淋满血的冰锥又迅疾的刺穿另外几个人,像是串糖葫芦般连成了一串,滚烫的鲜血消融着冰天雪地下的冷漠,浇了一头热血。 随着一头头的猪倒下,李新匀也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泥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雪白的地面开着火红的花朵,花芯还在燃烧着烈焰,殷红的光泽将冰雪融化,慢慢和旁边的血水相连在一起…… 汇成一条相互奔赴的河流,好浪漫吗? 其实怪恐怖的……像是地狱而来的彼岸花,将冰封许久的雪妖释放了出来,双双获得重生。 燃起来的数朵彼岸花,在那几头猪的逃跑脚步后穷追不舍,咬着他们的鞋跟不放口。 直到燃烧蔓延到他们的全身,然后被冰锥一刺,便化做了一摊还在发光的炭块。 慢慢的就被雪覆盖了。 许久…… 李新匀站直了身子,只见一道浅浅的冰凌光束照在了破旧的棺椁上,随之沿着原来棺材的外形变幻出一个新的来。 亮晶晶的透着光,里面的雪莲依旧安安静静的躺着,没受半点的俗世干扰。 是一个精致的冰棺,明媚的阳光照进去的时候,好像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第246章 消极的避世感 经历过脏眼睛的那一幕后,李新匀表现的倒还算平静,默默地擦了擦身上蹭出的血迹。 救了自己的那两个人离得还很远,李新匀还是有些恍惚,他摇摇晃晃的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 低头看了看地上烧焦的血块,李新匀可能是出于想要打扫的心理,默默地又蹲了下去。 受了伤还不老实的待着,你不晕谁晕。 果然刚蹲下李新匀就眼前一黑,脚踝一软就跌了下去,迷迷糊糊的感觉谁拉了自己一把。 等眼前恢复了明亮,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更加明亮的人…… 好像神仙一样,好美。 整个人长发飘飘的样子,额间佩戴着一个熟悉的珍珠饰品,清冷的眼眸淡淡的盯着自己。 好像没有一丝的情绪。 这样的异常冷淡,反而让李新匀心脏跳得特别快,砰砰砰的……血液都加快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以前看见卫隐,李新匀从来都是避之不及,毕竟卫隐家世显赫,和自己这样的……私生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但这次离得这么近,第一次这么近,李新匀倒是觉得卫隐和以前那温柔爱笑的样子不一样了。 虽然看起来极度冷漠,就像是一块冰山,高不可攀的感觉。 但李新匀好像有一身的反骨。 他自己落难之时被救起来,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被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和小动物的印随行为一样,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 因此自此之后,李新匀就和着了魔一样,除了卫隐的话,其他谁的话都不听。 天天都黏着卫隐,要不是后来卫隐成婚,李新匀闹了点小脾气离开了。 两人肯定一直都会在一起待着的。 只是可惜…… 前世的缘分就只到珑洲的冰封,此后万事的轮回都以此前为鉴,生生不息。 不过李新匀却在时间长河里,把母亲的棺椁弄丢了,至今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和前世如出一辙,都是突然的消失不见了。 而林炫的尸身好像也是这样,就是不清楚两件事之间,有没有某种联系了…… 但好在他们又在校园里重逢,卫隐还是老师,李新匀还是那个性子别扭极端的学生。 那天卫隐明明想甩掉李新匀,独自一个人前往别处的,但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在卫隐身上安了定位器,两人连做梦都是一样的。 这是缘分吗? 卫隐不知道还有点烦,不管怎样,那就只能怪老天爷了。 …… 说实话,那场梦还挺贴近卫隐的生活,就是尔虞我诈的官场。 官场就是个不拿白不拿,你不拿你就死的鬼地方。 大家都同流合污了,你倒搞起了洁身自好,那你不就是大家的公敌吗? 这样的人就是傻缺,要是不幸死了,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的。 除非你身居高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将就着自己的良心,看着某些蛀虫大拿特拿,还没有丝毫的办法。 你说卫隐为什么小小年纪看得那么通透,当然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已经被恶心喂饱了。 外面的那些小打小闹,自然连塞牙缝都不够。 还不一定有一场晚宴上,突破下线的破事多呢。 那宇宙这次又安排这样的鬼设定,是要干什么呢? 让卫隐继续冷眼旁观吗? 谁知道……局中人身不由己,只能寻着梦境的指引前进,不然就只能从头再来一次。 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的重复,因为卫隐每一次都选择了沉默和袖手旁观,自然宇宙是没打算放过他。 卫隐越是不听话,宇宙越是轴到底,看谁能耗过谁。 既然卫隐已经看破红尘了,宇宙肯定就要想歪点子,另辟蹊径的让他想要去破梦了。 刺激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抓住他的软肋,比如他打死也不在明面上表示自己在意的一个人。 这个人就相当于卫隐的隐藏逆鳞,平时看上去满不在意,一旦触及到了可能就是冰山崩塌,末世降临。 毕竟一片雪花的错位,还是有可能引发一场剧烈的雪崩运动的。 又一次的重复开局了,卫隐表情还是冷冷的,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 反正他举目无亲的,死也死不了,那就一直重复下去可能也不错。 冰山还会惧怕时间吗? 冰山只会惧怕温暖吧! 这个温暖可能有些烦人,紧紧的跟着,又远远的望着,不近不远的很敬重的感觉。 这也算是一种,对自己眼中救世主的供养吧。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李新匀倒是乐在其中,小嘴跟摸了毒一样。 谁要是看不惯,他一般就直接怼上去,骂到对方怀疑人生。 卫隐一开始真的挺想赶他走的,但李新匀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掉,最后只能任由他跟着自己。 无所谓了,无视他就好了。 但愿能成功…… 毕竟这小子精力过剩,个子虽然不高不矮也不胖不瘦,但是一天使不完的牛劲。 天天鼓捣什么奇怪的实验,药理医学,化工原理,黑暗料理的……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像是天天都在忙,但是每样都忙不好的笨蛋。 不会是故意搞砸,逗卫隐开心的吧? “唉……你天天这么折腾,不累吗?” “不累!” “……那你也把杂草除了”。 “好!” “……” 卫隐为了躲开宇宙命中安排的鬼梦,特意开辟了一片小天地,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卫隐不是说过吗,自己想要深入平凡的生活,好好洗涤一下自己肮脏的心灵。 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卫隐才会面对宇宙的考验吧? 说实在的,卫隐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做,理由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思也猜不透。 难道宇宙一轮转,连脑子都换掉了吗? 可能是看透了只想躲一躲,逃避一下荒芜压抑的现代社会吧! 不丢人,强撑着面子装孙子才丢人。 …… 避世,鄙视,应该同属于一个生产线吧。 除了读音不同,意思嘛……稍微加上个人的看法应该也是一样的。 词语就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有什么不能修改的,别那么死板人生才不会无聊。 反正都是讨厌这个世界嘛,而找借口想要离开喧嚣罢了。 软弱就软弱,懦夫就懦夫,你看卫隐会搭理你不。 又没吃你家米菜,管那么多闲事也不嫌牙疼。 避世说起来容易,其实也并不是多容易,你除了要开垦耕种,观察气候变化……之类的。 还要时时不得不关注,那些没事找事的蠢货。 这间茅舍位于海边,地理位置和珑洲有些相似,可能会在海风中传来宇宙之外家的味道吧。 当然,也会传来一些不友好的声音。 “这山上住着什么人啊?以前没见过……” “不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人吧,你看海上来的那些矮子们不也是面傻心黑的货嘛……!” “可是,他们长得就是华夏人典型的样貌啊!看起来高高大大的,长得也很周正……不像啊”。 “啧!老祖宗不是说过了吗,不可以貌取人的!谁知道是不是来当间谍的……” “也是,最近华夏境界边缘来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种,以前见都没见过……确实应该防着点!” 议论纷纷的声音随着海风,不断的流入卫隐的耳朵,但他眉间还是冷冰冰的,低头继续种着自己的地。 可能华夏人民一旦觉醒了,都会触发种地的隐藏技能吧,也是怪神奇的。 但总比那些因为厌世,而逐渐演变成仇世恨世的大魔王,干着一些不分青红皂白就害人不浅的事情。 要强得多。 怂是怂了点,但好歹卫隐还算情绪稳定,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那些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的狂热分子,还是靠边站吧,太戾气逼人。 也显得有些太做作了,你要是真有毁灭世界的能力,还不如去做点实事,尝试着改变改变世界格局呢。 虽然你这一代做的不一定有什么效果,但没有人做就一直会这样,人生不就是要冒着会失败的风险勇于创新吗? 那不然你这个思想封建的残余,宇宙要你何用呢?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重复,所以宇宙才要一遍遍的创造梦境,想要选出一些敢于创新的人吧! 宇宙总要返老还童的归于平静,容错率还是很大的,不妨大胆一点喽! 但这也不是说就能强迫谁,去做什么做什么,还是要尊重灵魂的各自意见的。 宇宙要是都没有了这一点的公平正义,那灵魂也没必要存在了,直接自爆完算了。 所以卫隐真的懒得搭理这些破事,安安静静地疗愈自己的内心,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还真就不信,宇宙这场梦会做出什么突破下限的事情。 外族入侵? 天灾人祸? 神明降世? 异兽横行? 都不管了,要死就死,要杀就杀,卫隐一个都不管了。 手中穿肠破肚的冰锥,现在变成了稳定的浇灌工具,只要从早到晚的在田里放上一块,一天的浇灌工作就差不多了。 为了低调行事,卫隐的茅草屋极尽简洁,除了李新匀要做实验用的屋子建得结实些。 卫隐怕他一不小心失手,就把房子给炸没了,看他以后住哪。 总不能和卫隐挤一间屋子吧? 说起来,李新匀也是真有耐心,天天鼓捣这些东西没完没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卫隐几乎看不见他,还是有些担心呢。 …… 清晨起来,卫隐学着从海边集市上买的菜本,做好了早饭。 敲了敲李新匀的房门,“吃饭……李师弟?不吃就要等午饭了……李新匀!” “……” 没人应……这小子搞什么鬼。 卫隐推开了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硫硝味,差点就能把人熏晕。 卫隐皱着眉拂了拂衣袖,把屋子里的浓烟清扫一些,才渐渐看清楚了屋子里的状况。 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也可能是熏晕了,手里还攥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不肯松手。 “唉……” 卫隐无奈就只能大手一挥,将空气中弥漫着的要命毒气都冻住,化作冰雹砸下来叫醒这个闯祸精。 “哎呀!什么东西?冰雹……!?哎,卫师兄你醒了?” 李新匀随手一丢拿着的小玩意,腰酸背痛的跳了起来,笑着蹦跶到卫隐面前。 “是你醒了,吃饭吧”,卫隐表情依旧冷淡,只有眉头因为屋子里的难闻气味,而微微紧蹙着。 “师兄你还会做饭啊?不是说好我跟着你,都让我做饭的吗?” “那你可以不吃,没人强求……” “不不……!我不是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很惊喜罢了!真的!” 李新匀应该是发现了卫隐的不舒服,又解释道,“师兄你别紧张……我不是要制毒害人什么的,就是搞点小玩意玩玩,你放心好了!” 卫隐满不在意的说道,“不紧张,毕竟与我无关,别把房子烧了就行……什么味道?” 卫隐忽然眼眸一亮,眉头皱得更紧了。 李新匀抹了抹脸上的粉尘,有点蒙的说,“没有啊,什么味道?味道不是都让师兄你变成冰雹了吗……哎!” “过来!”卫隐突然拉着李新匀的手,快速的躲出了门。 随着视线的模糊,李新匀的耳边还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破声,轰隆一声后……万籁俱寂。 只有心跳得好快。 再抬眼的时候,眼前早已被夷为平地了……额……该来的还是来了。 卫隐严重怀疑李新匀,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非要在那么封闭的空间里,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千防万防没防住家贼。 卫隐还是失算了。 李新匀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卫隐,额间的那点童子痣也可怜兮兮的,都已经被尘土掩盖了大半。 卫隐的黑发已经被染白,灰白灰白的,但看起来并不是多么的显老。 他也没有怪罪什么,只是平静地说道,“嗯……吃完饭再一起收拾吧,过来”。 “谢谢……师兄”。 可能是已经无语惯了。 李新匀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脖子,轻轻抬手拂去了卫隐肩上的灰,默默地闭住嘴。 两人挪步到摆放较远的餐桌,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至少灰没落到食物上。 坐下后气氛一直很冷清,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都不说话。 李新匀咬了一口青菜,脸上的难过显然易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难吃…… 卫隐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挑挑眉问道,“不好吃吗?” 李新匀摇摇头,又点点头。 “咳咳咳……不是,是我刚才吃太急噎着了!噎着了……” 卫隐依旧无所谓的样子,回答道,“嗯……没关系,不好吃就吐出来,我口味比较淡”。 李新匀感激的点点头,咬着筷子欲言又止,“嗯……那个?” “什么事?” “就是山下那些嚼舌根的,师兄不打算修理修理吗?” “他们影响不到我,无所谓”。 “但是我忍不了……!” 卫隐身上超绝的避世感,好鄙视哦…… 第247章 按耐不住的心 “忍不了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别给我找事就行了”,卫隐神情淡漠,自顾自的吃了饭,就起身去收拾爆破后的烂屋子了。 李新匀撇撇嘴也没说什么,估计心里有点难过,也有可能还在鼓捣什么坏点子。 草草的吃过饭刷完碗,李新匀也跑去帮卫隐收拾残局,毕竟是他自己闯出来的祸。 卫隐能收留他已经是十分的忍耐了,李新匀要是再闯点祸,估计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但他看上去也没有收敛多少,依旧腆着脸往上凑,反正李新匀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脸皮厚一点就厚一点了,多张层皮有什么不好的吗? “师兄……我帮你啊!” “你离远点就行了”。 李新匀上手想去拿卫隐手里的扫把,但卫隐冷冰冰的瞟了他一眼,神色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了。 几乎整个屋子都已经烧完了,更别提里面的陈设物品了,没烧到别的地方就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李新匀这家伙自己待在学院那么久,没失手把学府整个炸了,都已经算是他命大了。 李新匀到底在研究什么呢,整天神神叨叨的。 卫隐蹲下身捡起一个冰雹球来,在手心里盘了盘,似乎在感知冰里面的物质元素。 然后起身问李新匀,说道,“你搞这么多硫磺做什么,不怕毒死自己吗?” “不怕啊!我就是想要……” “你最好别告诉我是投毒之类的……如果是,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卫隐眼神充满了杀气,和冷漠的质问气息。 卫隐的性情波动还是比较大的,可能是最近生理周期紊乱了吧? 明明前世的时候还好好的……变化这么大的吗? 上了年纪的人应该都会有这么一天,理解的。 李新匀连忙摆着手,解释道,“师兄,我就是想研制点不一样的东西,说不定那到山下好卖出去呢?也好补贴家用……” 李新匀也十分懂分寸和距离感,也知道卫隐的脾气阴晴不定的,自己还是要多注意点。 和性子反差大的人相处,就不得不小心一些,至少在形成生死之交以前还是要保持距离的。 如果想要走近他的心,就更要有耐心了。 以前他调皮捣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别人的感受了? 妥妥的双标狗。 卫隐轻轻摆弄着手里的冰雹球,疏离淡漠的眸子微微闪烁,随后指尖一用力就把冰球碾碎了。 “……以后小心点,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谢谢师兄!我保证……!” 不管怎么说,还是死皮赖脸的留下来了,对于李新匀来说算是好事。 …… 两人收拾完残局,海边之夜已经悄然而至,海风习习的吹拂着。 将爆破产生的灼烧味,吹淡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一切应该都不是问题,就是李新匀该住在哪里,卫隐丝毫没有表示。 可能,门口那棵树就不错,睡着应该挺结实的。 临到睡前,卫隐都没有说过什么,李新匀期待着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最讨厌了。 李新匀洗完碗就坐在凳子上,摆弄着自己的小匕首,暗自鼓嘴生闷气。 “今晚……” “你,进屋睡觉去”,卫隐从自己的房屋走出来,语气冷漠的对李新匀说道。 “我?真的!?” 李新匀嘴上说着不相信,但身体很诚实,立刻蹦蹦跶跶的跑到了卫隐身旁。 卫隐则敷衍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李新匀忙问道,“师兄你去哪?天都这么黑了……!” “你先睡,其他别管”,说完卫隐就走入了黑暗,高挺的身影几乎被一瞬间吞没。 李新匀虽然不太满意,但还是乖乖的听话了。 忽然,他又转念一想,“师兄刚才没说不能动他的东西吧?那我还扭捏什么,被发现了也不怕!” 然后李新匀进了屋关上门,点燃了一支蜡烛,在里面开始不客气的寻摸起来。 他是没被教过,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看吗? 可是他觉得,既然没有明说那为什么不可以。 思想不要那么封建嘛。 也怪不了他自己,谁让他一个人野了三年,什么世俗纲常肯定早都抛在脑后了。 卫隐的房间异常的安静,异常的寒冷,几乎比外面要低十个度。 像是个天然的冰窟,倒挺适合性子冷淡的人居住的,起码脾气不会太容易暴躁起来。 李新匀轻轻搓着手,小心翼翼的举着照明灯,渐渐地看清楚了里面的布局和陈设。 特别的简单简洁,除了一张床和书桌,就是两个木制的书柜和一些贝壳标本藏品。 还有一些保存得很好的海螺,个个都珠光宝气的感觉,十分珍贵的样子。 而且很显眼的是,好像其中有一个书格上面是空的,从底座上的浅浅印子来看,应该是被拿走了什么东西。 不会,还是海螺吧? 卫隐还真是挺喜欢收集海洋藏品的,但也没见他有多喜欢大海啊,甚至说严重点还有点怕海的感觉。 应该又是小时候的阴影吧,经历过的懂得都懂。 李新匀也有童年阴影,那就是讨厌所有为官做宰的伪君子,是伪君子。 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 人的好坏本性都是可以天长地久的看出来的,李新匀在昪洲的学院里长大,什么妖魔鬼怪变的官员没见过。 他的嘴毒估计也是这样练出来的,阴阳怪气的劲好像是从九洲传承过来的,一点都不带荒废的。 李新匀在卫隐的房间里到处转了转,本来地方就不大,东西也不多。 便坐在了整齐的被褥上,说实话,也有些冷冰冰的冻屁股。 “师兄他不冷吗?” …… 卫隐睡不着的时候…… 大概占多数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房间里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冷,也可能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几次轮回梦都是这样,明明自己已经身处农耕田园之中了,卫隐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似乎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平静下来的关键点。 归于田园了却又不甘心,出仕为官自己又看不惯,很容易抑郁…… 而且还想死死不了,欲破梦境又无可奈何。 这宇宙的狡诈和奸滑,还真是让卫隐开了眼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卫隐如今都被困在了这片梦境心魔之中,要是不给宇宙答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看来是永远都要困在这里了。 是梦吗? 有时候卫隐看着眼前的真实景象,恍恍惚惚的,真的不确定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呢? 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这样的呢?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卫隐可以确定李新匀是和自己同一赛道的,至于其他…… 还是要再遇上一个熟人,才能真正的下定论。 不管生在哪一个时代,好像人类都是这样,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往哪里去…… 挺悲哀,也挺浪漫的。 人生的不确定性,应该就是宇宙最高级的浪漫吧! 不管怎么给自己喂鸡汤,还是要自己去真实体会,才能得出属于自己的见解的。 “……” 卫隐遥望着暗夜之下的大海,听着波涛汹涌和无声的哀怨,他逐渐冻结的心房也不可避免的震荡起来。 卫隐也知道自己愈加的冷漠起来,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心要被冰封了吧。 报应吧应该,毕竟卫隐觉得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仅擅自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还消极避世而不愿面对那些肮脏的东西。 自己确实懦弱无能,卫隐承认。 疏离淡漠的眸子盯着大海,谁也看不透谁的心思,谁也都别不服谁。 深邃如海,亦如你的眼眸。 只不过卫隐这片海,快要被连根冻住,马上就要形成一座高耸入云的冰山了。 手心里的温柔渐渐褪去,被寒冷的气息突袭,蔓延上指尖又裂出口子来。 指尖上的鲜血在冰中获得重生,宛若一朵朵绽放的花,不断地挑战着人体的耐寒上限。 卫隐已经习惯手上长年的冻疮,不管寒天暑热,只要沾上水或者流多了汗,就会刺骨的疼。 而且你是越挠越痒,不挠更痒,恨不得把骨头给掰折了才能杀痒。 要么你足够狠直接把手废了,要么你像卫隐一样能忍,扛个几千年的也不是什么问题。 反正暂时还死不了人。 如果还能像前世一样,李新匀能…… 罢了,卫隐现在这张臭脸是谁都不愿意靠近,还是别强求别人了。 卫隐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夜景苦思,“海……” 突然他眼睛一亮,立马起身往悬崖边上靠了靠,努力去分辨着什么。 “那是……!” 远远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月色还算明亮,卫隐看得比较清楚。 只见微微亮的海面上,小小的飘着几只帆船,看起来十分的古早。 像是传统渔民出海时,才会用到的渔船。 华夏现在的境界内,已经将渔业发展的很好了,虽然没有了那些高科技的加持,但也没有那么老旧的船只吧? 会是从哪里来的呢? 卫隐本能的怀疑一切,觉得来者不善的样子。 …… 卫隐在海边观察巡视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去,一到屋前就发现门口躺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李新匀……搞什么鬼?” 李新匀抱着腿坐在地上,向后靠着门框睡着了,鼻头红红的像是被夜风吹的。 他出来睡干嘛? 专门等卫隐的吗? 卫隐无奈戳了戳他的脑袋,那顶小纱帽镶嵌着一颗宝石,亮闪闪的让人忍不住下手用力戳。 卫隐的力道很轻,可李新匀还是摇摇晃晃的往旁边一倒,哐当一声撞到头就行了。 “哎呀我的头……!啊,师兄你回来了,我……哎呦……!” 李新匀捶捶自己的腰,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微微打着哈欠说道。 卫隐上下打量一番他,然后问道,“屋里不好睡吗?是不是太冷了……有厚被子忘了告诉你,抱歉”。 “没事没事……啊!抱,抱歉?!师兄你,你刚才说什么?” 李新匀好像没打开耳朵,听得不太清楚,激动的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卫隐皱着眉摇摇头,“至于吗?你没听错,我和你道歉了”。 “好,好啊!我已经知道了!” 李新匀的表现好像过于夸张了,他可能已经忘了要让自己的脑子想一想,卫隐出去一趟变化这么大的吗? 自己这么调皮捣蛋,奸诈狡猾的家伙,难道不应该怀疑一下吗? 但是李新匀没有动脑子,而是心跳的很快,根本慢不下来。 这颗心怎么也按耐不住。 “行了,别这么夸张,我去烧点热水给你取取暖”,卫隐拍了拍李新匀的肩膀,难得笑着说道。 李新匀受宠若惊的没出息样,感觉他马上就要跳到外太空去了。 真舔狗的感觉。 至于卫隐是怎么想的,那就很简单了,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错误道个歉。 顺便打探打探自己想要的消息,卫隐那习惯性的假笑,又开始上脸了。 卫隐还是下意识的就会利用别人,也还是做的挺滴水不漏的,至少那张严肃俊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卫隐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也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肮脏还是没有洗干净。 非要让卫隐掉层皮,估计他才能真正的脱胎换骨,真正的了解和看透自己。 估计是不太远了。 卫隐烧好水又做好饭,都整整齐齐的摆好了,李新匀才满心欢喜的上桌动筷子。 “师兄你今天辛苦了!阿嚏……!我好像感冒了……要不你先吃我等一会吧!” 李新匀揉了揉鼻子,然后默默地拉着自己的椅子往后退,还贴心的把自己的口鼻都捂住了。 卫隐则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有些苍白和无力的感觉,应该也是昨天晚上被风吹着了。 说道,“都是病号,没事”。 李新匀见状又扯着椅子凑回来,把手放在衣袖里摸索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师兄你看,这是我给你调制的冻疮膏,虽然药材有限但也和以前的差不多,你收好每天涂一涂就行了”。 李新匀把小瓶子推到卫隐面前,但卫隐好像反应有些过大了,呆呆愣愣的好久没说话。 “……” “师兄,你怎么了?” 卫隐默默地拿起小瓶,抬眸看向眼前的白面小生,心里有些怪怪的跳动了一下。 “……没什么,谢谢了,先吃饭”,卫隐收好药膏,又主动的给李新匀夹起了菜。 “好吧!不够了我再配,就是山上没什么野生的药材,恐怕还是要去买药”,李新匀咬了一口寡淡的青菜,喃喃地嘀咕着。 卫隐低着头吃饭,咽下去一口之后说道,“你不是想去卖你那些小东西吗?换了钱你随便买药材……我也可以帮忙”。 李新匀眨眨眼,惊喜的问道,“真的?师兄你帮我卖东西?当然好啊!明天我们就下山吧……” 卫隐点点头,李新匀则手舞足蹈的摇摇头。 两人的状态还真是天壤之别。 卫隐的这次主动肯定是有目的的,不过就是借着李新匀这个幌子,好在山下海边探寻探寻,以此来解答自己的疑惑。 就是不知道,李新匀是不是本来就猜得到,只是在装傻呢? 但愿如此吧,好歹也是对得起自己的心跳了。 第248章 偶遇故人归 宇宙可以探索,自然也就可以坍缩,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且可捏造的。 万物的形态似乎本就没有什么定数,都是由基本的粒子和精神频率波组成,生命之旅这个模糊的概念应该也是如此吧。 生命旅程的不确定性是来自灵魂,还是源于宇宙的自然定律,如今也只能说是两个不死方休的争论观念点。 谁对谁错都只是在口头上说说而已,谁又能提供切实可信的证据呢? 大概率是不能的。 当然在人类主导的地球上,或许是可以让类似的事情发生的,不过也是有些主观上的干涉作用的。 比如,白蚁为了生存和繁衍,无意间腐蚀掉了一户人家的木房子。 那这户人家为了维护自己在人类社会的财产,就要暴力铲除这些无心搞破坏的白蚁们,没得商量,也不会有哪一个人提出质疑。 因为,这里是人类说了算。 然后的某一天,白蚁们正在忙碌的过着自己朴实无华的正经生活,突然一涌热水从天而降,像是突发的天灾般猝不及防。 热水摧毁了几乎一切,白蚁们死的死散的散,最后还是灭族了。 白蚁们可能不会高兴,但一定不知道该不该发火,该向谁发火,又该找谁复仇。 毕竟站在各自的角度,谁都没有犯错。 站在上帝视角的人类杀白蚁,就像是宇宙打了个喷嚏不小心的波及到地球,在宇宙间泛起的涟漪太小太小,几乎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且人类还会满不在意的笑口常开,因为人类铲除了一个祸害,一个微不足道的祸害。 白蚁以为人类就是天神,就是恐怖的宇宙恶魔,随时都可能让自己家破人亡。 而人类丝毫不会在意蝼蚁能不能活下来,而是只关心自己生活的整体水平,犄角旮旯里的东西根本无伤大雅。 所以身处现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人类是可以捏造改变“小宇宙”的运行规律的,是受精神世界控制的。 大部分的智慧生灵应该都是受精神控制,而不是体内的那些激素小分子催化的,是主动而非被动。 那如果更大胆的猜测一下,会不会生灵的意识也是宇宙安排好的呢? 那这些虚无缥缈的精神,有可能就是外世界,用来监测地球这个实验基地的一双耳目。 而操控生灵的灵魂,就是宇宙主宰的一部分流放者,为了观测恐怖的七情六欲而被编造出来的谎言。 用粒子和频率波编排……就像是人类发明的编程,都是用量化的方式描述一个鲜活的生命。 细想想,还真是挺恐怖的。 就算只是猜测,但谁能保证不是真的呢? 就像偶遇这样的巧合,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难道不可以说是宇宙安排好的吗? 宇宙都可以坍缩扭曲,为什么精神世界不可以呢,扩散一下思维,这个世界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也许,精神里想象的东西都是对的呢,都是地球之外的真实现状呢? 当宇宙的尽头是玄幻的想象时,那么万事皆有可能,就不会只是一句空话。 先从这里入手,凭空想象和感受一下这诡谲多变的世界吧,这场梦或许会被宇宙铭记。 …… 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想象,总还是要为了现实停止一下的,至少让自己足够强大和成熟之后,才能更多的参透奥秘吧。 说不定这场梦,就是这样想的嘛! 而且想摆烂还摆烂不了,宇宙能让你堕入无尽的循环梦境,直到把你逼疯为止 然后,就很可能把你舍弃,换下一个倒霉的目标了。 就是这样蛮不讲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场梦是挺丧气的,不像传统爽文之类的,上来就是什么飞天大帝,万古之神……巴拉巴拉的可与天地比肩的无尽强者。 宇宙的本质可能就比较俗,也很素,哪有那么多的强者让你当。 还是丧气的话,更能让人对各自的人生意义有所改观,从而过得更加从容吧! 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喽,宇宙借这场梦应该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内心,想着能为灵魂这一奥秘解解烦。 让灵魂生活得轻松点。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就像今早下山卖东西,卫隐和李新匀就正好遇上人流多的时候。 按理说最近的经济状况不景气,人们出来买东西的欲望也越来越小了,怎么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的人呢? 莫不是之前说好的? 赶海都没有这么巧合且积极的吧,真是巧了。 希望还是巧合少点为好,两人就是想单纯的补贴家用,实在是没想引起多大的重视。 被瞩目的太过于焦灼,反而不利于生意做下去,很有可能会被报复的。 不是卫隐有被迫害妄想症,而是多一个坏心眼准是没错的,至少不会吃没必要的亏。 可惜还是凑巧了……两人也就刚下山一会,就被人来人往的潮流挤住了。 大家还真是热情啊! 呵呵……假高兴罢了。 “哎,小郎君你们这是卖什么呢?我买回去得知道怎么用啊!” “还有这个,黄不拉几的东西是什么?能吃还是能摸脸上啊……” “什么鬼东西这是,怎么是绿色的?不会有毒吧……” 李新匀悄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默默地翻了翻白眼。 随后转而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防潮除湿的药粉,对人体无害的……还有毒老鼠的……” 大家秉持着不太相信的眼神,纷纷扰扰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真的假的?我们怎么知道该不该信你呢?” “就是,不会毒死人吧?你给我们演示演示,没问题了我们就买!” “对对,你当着我们的面试一试,不死就行……” 这话……没毛病啊! 就是感觉有点伤身体,李新匀这个毒舌,能轻易接受吗? 答案是肯定的。 李新匀全程笑嘻嘻的,几乎空口尝遍了所有的药粉,然后大家才安心买单。 这样的买卖可能才赚得不昧良心吧,就是不能多卖,很容易把自己给补过头了。 一上午下来几乎都把带来的卖光了,李新匀一边数钱一边拿纸堵自己的鼻子,应该是吃太多的药结果流鼻血了。 卫隐全程都没能帮什么忙,默默地看着李新匀忙碌,也悄默的听着大爷大妈的八卦。 卫隐想干也干不了,李新匀是死活不让他沾手,卫隐无奈到就只能自己闲着了。 一般的八卦可以不听,但是从大爷大妈嘴里说出来的,那还是很有必要听一听的。 “听说海上的那些人又来了!是不是真的?” “有人说是昨天晚上的事,官府已经接待他们了好像……” “外来人就这样放了进来,会不会有点草率和危险啊?” “谁知道官府是怎么想的……!感觉从来都不问老百姓的意愿,不是说天下是全天下人的吗?真是出尔反尔……臭不要脸的!” “嘘!死老头子你嚎什么!小心别人听见了……” “怕什么?只要那群宰人的畜生听不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谁还能出卖一家人吗? “也对,尽是不干人事的货色……早晚烂了舌头,曝尸荒野!” “前辈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居然让这样的贼子给卖了……真是没救了!” “……果然还是这样吗?” …… 卫隐默默地盯着眼前的一切,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的他身处最高的官场,也是类似这样的无力。 明明心思百般的透彻,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去切实改变什么。 反观那些奸诈狡猾,拿钱不管事,弄权不做人的狗官,卫隐实在是太傻了。 有权有势还不开心,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呢? 大概是骨子里的认知,还是不允许他将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咽下去从来不当回事吧。 好在的是这个世界还算人少,要是人但凡多一点,卫隐的利用价值没那么大,估计他早就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了。 这条定理,也同样适用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这就挺玄幻的。 这场来自宇宙考验的梦境,它的玄幻可是完全不一样的,应该是开创了一个新的渠道吧! 不管好不好,宇宙可根本不会在意,也永远都不会停下永无止息的混乱脚步。 在混乱之中疯狂生长的机遇与巧合,被宇宙赋予一层极致的浪漫,倒也不显得那么尴尬了。 “师兄……师兄!卫师兄!” 卫隐听见李新匀在叫自己,抬眸看向眼前,但很快就有些尴尬的挪开了视线。 李新匀不知是不是过敏的问题,他的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嘴唇醉红,眉眼含春般的娇媚。 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总让卫隐觉得有些别扭。 卫隐好像已经许久没有,类似这样的难堪过了。 李新匀此时还在问,还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东西都卖完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卫隐定定神,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些药当真对人体无害?那你这是……” 李新匀拍拍胸脯,保证着说道,“当然!师兄放心,我就算人品不怎么靠谱,但也不会学着那些奸商害人的!我刚刚都试过了,没事的……可能就是吃多了有点腻,还有点烧心,哈哈……” 李新匀摸了摸自己红透了的脖子,笑着解释道。 “……” 卫隐听完也没说话,只是接过李新匀手里的包裹,然后凭空变出来一个小冰锥,放在李新匀手里给他降温用。 卫隐几步慢走到了前面,转过身时扬了扬头,示意李新匀跟自己回家了。 李新匀双手捧着冰冰凉的小冰块,心底的燥热也减少不了多少,依旧热乎乎的暖着心房。 “好嘞,师兄带带我!” 李新匀飞快的蹦跶到卫隐身旁,犹豫着抬起手想拉着他的衣袖,总是别别扭扭的下不去手。 最后卫隐无奈,只能配合着往旁边挪了挪,让李新匀拉上了自己的衣服。 这可把李新匀乐坏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根本压不住,看起来像个偷偷乐呵呵的傻小子。 此刻笑起来的时候,额间的那颗红痣在亮晶晶眼睛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红润耀眼。 卫隐倒是没多少表情,身上佩戴着的几颗珍珠略微闪闪的,好似被重新浸润洗刷过一样。 心思总是藏起来的时候,才可能是更加迷人的。 只要不一直藏着掖着,应该就不会引发什么误会,再搞出来什么奇奇怪怪的自相残杀之类的低俗把戏。 在理智下的感情,虽然寡淡了一点,但好歹是有点脑子在的。 不至于让别人觉得弱智。 反正宇宙是不太理解,那些天天要死要活的相互厮杀,但就是不知道开口说明实情的恋情。 那可比宇宙的这场测试,还要有毛病数百倍呢。 有这个闲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实事,别天天没事就叫苦喊冤的。 但凡定睛一看,他们自己可是一个比一个的会享乐,那是真会为自己找借口啊! 连草稿都不用打的。 所以理智一点,克制一点,动脑子一点,就不会在自己犯傻之后觉得有多么尴尬了。 因为经过理智思考的决定,对于自己来说,就已经不会是错误的了。 怎么还会觉得尴尬呢? 咳……有点跑题了,但不多。 卫隐和李新匀这些人,都算是很理智的人,但也同样是很勇敢的。 期望这个世界会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美好,不再暴戾,不再征战……最起码人和人之间不要有过大的差距,幸福全人类才是最重要的。 …… 两人拉扯着对方在路上走,行人匆匆忙忙的,好像都不是那么开心快乐的样子。 应该又是被压榨了吧。 李新匀凑近一点,对卫隐小声地说道,“师兄,怎么感觉这里的人那么……死气沉沉呢?杀气好重啊,不会又有什么贪官污吏欺负人吧?” 卫隐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哪里不是这样……习惯了,之前你不也是见识过的吗?” 也对,李新匀跟着卫隐的前几辈子,可算是长见识了。 不仅见识了什么叫贪官无德,却硬是打肿脸充德意的胖子,哄骗民众。 什么叫民众本善,却是不可知晓自己命运的待宰羔羊,一辈子碌碌无为。 什么叫民众的无声反抗,或者是有声反抗,在权势面前一事无成。 终究会被一阵风吹走,什么都不会剩下。 民众还是没有愤怒到极点,不然谁都别活。 还是世界太戾气也太不公平,人性这个恶魔毒害了太多的灵魂,已经快要无可救药了。 不知道经过几辈子的碎片梦境洗礼,大家会发生改变吗? 如果有的话还是赶快吧,要是遇见什么灭顶的天灾,突然一下子都给解决了,那就太便宜某些人了。 李新匀反正是这么想的,他是比较疯的,疯起来乱咬人的那种。 卫隐可能都看不住他。 这不正走得好好的,突然一群人追着一个人,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了大街上。 被追的好像还是个女孩子。 李新匀哪里能看得惯,想着肯定又是什么欺压百姓的俗剧情,于是朝卫隐要了个默许的眼神后。 李新匀就开始捣鬼了。 女孩跌跌撞撞的跑着,行人们纷纷避让,但总有几个不长眼的会挡路。 “闪开!都给老娘闪开!” “哎——!” 还是被绊倒了…… 女孩跌在地上,一时间有些爬不起来了。 那群人猛得扑过来,简直是没想给人留活路,像是要把女孩直接撕烂似的。 众人被这群糙老汉吓到了,纷纷远离了这里。 突然,这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雨水还是绿莹莹的。 看起来就有毒的样子。 而且很巧合且很戏剧的是,这朵下雨的云只是飘在那群人的头上,其地方的人是滴雨未沾。 这绿油油的雨水虽然不致命,但是能吓死人。 李新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鬼点子,居然把生发用的东西和别的材料掺在了一起,搅和搅和,就变成了这样的绿莹莹大补品。 凡是被这雨淋到的人,估计是眼睛里面都能长出头发来,绿莹莹的还会发光的那种。 不是很有趣吗? 李新匀觉得有趣,这群人是真的觉得恐怖,彼此看着从喉咙里长出来的绿毛,胆子都快吓破了。 纷纷落荒而逃。 好在之前的人群已经散去,应该没吓到无辜的人。 李新匀得意的笑着,又眨眨眼朝卫隐求夸。 卫隐敷衍似的笑了笑,李新匀也是很开心的。 卫隐接着走过去扶那女孩,说道,“姑娘……你?慕容娆儿?” 李新匀听见卫隐疑惑的声音就跑了过来,也是被吓了一跳。 “真的是你!” 倒在地上的女孩也是同样的惊讶,抬头时,却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一条腿。 是断肢…… “你们……?!!” 果然是偶遇,什么逻辑都不带有的。 第249章 任性的苦果,刺激? 偶遇故人……嗯,很俗套的剧情没错的,看来造梦人还是没太有什么创造力。 并不是刻意的针对谁,就只是针对宇宙这个无聊且卑鄙的家伙罢了。 你说宇宙爆炸就爆炸了,创造生命也就创造生命了,为什么还要分化出一个精神的世界,来暗自操控物质的变化趋势呢? 灵魂寄托在物质的基础之上,看起来好像是生生相惜的感人操作,但实际上是当基体死亡后,灵魂却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嗯,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始乱终弃吗? 灵魂可以无限的轮回,不断的在宇宙空间里找寻下一个寄存体,从现有的认知水平下来看,灵魂应该就是永生的。 一草一木一菩提,都有可能成为灵魂的寄托。 但是生生世世的轮回后,那些寄存过灵魂的物质基体,能不能再次拥有可以行动的能力都是不好说的。 这样一看的话,好像灵魂也是挺花心的。 纵使这是宇宙的整体趋势,灵魂皆是以波的形式存在,而且可能那些高维度的生物也就是这样活着的。 人类可能是被遗弃的试验品,还无法达到这样的水平,何况宇宙中百分之九十的物质,人类都是看不到的。 但宇宙尽头是玄幻这件事,还是挺玄乎,挺匪夷所思的问题。 如果这些遐想都是真实的,那那些精神病说不定就是神明的一世轮回,还有人偶尔的精神崩溃可能也就好解释了。 华夏的老祖宗似乎已经在书籍里,留下了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奇迹,以及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或者说是真实记录? 全地球上这么多的灵魂,却一直被困在这里逃不出去,也见识不到真实的宇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颗星球上的多数元素物质,是如此的美轮美奂,但它们的起源都是微不足道的粒子和电波,这又是何其的神奇。 说了这么多没头没脑的话,造梦人究竟想说什么呢? 别介意,就是发个牢骚而已,哈哈哈。 这些关于宇宙的话题,还要再等等才能写到,就是怕思维太过跳脱会写着写着越来越离谱,大家可能就没耐心看下去了。 本来大家都过得不怎么顺心,看造梦人发发牢骚也不是不行。 这些玄乎其玄的理论本就没什么人关注,对于人类的未来……说实话谁有那个闲工夫天天去天马行空的瞎想,可能也就造梦人最近比较闲,能和大家说一说自己的想象。 至于为什么把这些东西写在正文里,造梦人主要是懒得换地方,而且还能在脑子里凑字数,也能偷摸着发发牢骚,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 宇宙要是发现了,有可能会封杀这个整天编排和造谣自己的这货,要是真的乌鸦嘴成真了,那就再造一场梦接着造谣。 黑白颠倒都可以,造点不生事的谣……应该还行的吧。 压力大,压力大,就只能每天对着星星说话,说多了都是宇宙的鄙视。 造梦人每天白日做梦,自己却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不知不觉的也坚持这么久了。 在把自己作死之前,造梦人肯定还会继续努力的,要说唯一的愿望,可能只有一个词…… 国泰民安吧,别再伤害同胞,别再伤害自己的灵魂本心了。 假来假去的,真的没什么意思,摊牌呗。 还是哄着自己继续努力吧! 这样的状态肯定就是有病了,卫隐对此很有话语权,有时候他真的挺像造梦人的。 一样的口是心非,一样的隐忍不发,一样的怂…… 对,卫隐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他既没有少年的朝气,也没有老年人的沉稳和善,整天假笑挂在脸上,哭兮兮的冷眼看着一切,心里却总是止不住的乱想。 卫隐属于那种,拿不起也放不下的尴尬人格,在现在越来越清醒的世界里,也算是很正常的了。 对于卫隐来说,人生好像真的没有一点的意义。 他已经懒得装什么平和稳重,只想躺着不想动,可能也是在等待什么可以刺激自己的东西到来吧! 说人话就是,卫隐需要找点刺激让自己兴奋,不管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能让他走出心房里的那座冰殿,就足够了。 他心上压的这座冰殿,和大海一样无穷无尽,甚至深植于地壳之内。 就是连岩浆,都融不化的程度。 也难怪他这么冷漠,且死气沉沉浮浮的。 …… 再不有点刺激出现,卫隐可能就真的要把自己耗死了。 但好在喧闹来了,来得很突然也很无奈。 卫隐站在屋外,颇为烦躁,“……” 山峰上的那个茅草屋里,不断地传出惨烈的喊叫声,把旁边落脚休息的小鸟都吓跑了。 “李新匀!你要死啊!能不能下手轻点!我是伤员好不好……!” “闭嘴吧你!不疼怎么办?我又没有做麻药的药材,忍着!” “我凭什么忍!就喊!你们肯定是联合起来欺负我的……啊,啊啊啊嘶……!轻点!” “别乱蹬腿……我不治了,以后你就一条腿蹦跶吧!” 然后李新匀哐当一声推开了门,气鼓鼓的一下坐在椅子上,头顶好像都冒烟了…… 不至于吧? 李新匀觉得很至于这样,这女人太难伺候了,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她了呢? 碰上头猪都比这货强。 好歹猪只会乱叫,最起码不会说人话骂人,何况这女人说得都不是什么人话。 李新匀不停的拍自己的胸口,气得他自己心口都疼,头顶冒出来的烟都快能点着了。 第一次见李新匀这么无奈,也真是遇到自己的克星了。 卫隐站在门口也都听明白了,刚才他们那些谈话的水准……分明就是两个小孩子在吵架。 看着李新匀逐渐要燃烧起来的脑袋,还有头顶那顶小傻帽也看起来烫烫的,卫隐就有心的伸出手,用自己冰冷的温度给他降降温。 李新匀正生着闷气,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上沉了一下,似乎还有点凉津津的。 他微微侧身抬起头来,略微偷看到了卫隐的一丝神情,虽然他还是淡漠的感觉,但已经足够温暖如初了。 李新匀的体温不降反升,渐渐的越来越变得红热起来,燃烧起来的趋势也愈加猛烈。 卫隐感觉手心热乎乎的,微微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我这是法力失效了……?你怎么越来越烫了……李新匀?” 李新匀的耳朵里都快冒出气来了,脸颊红红的连忙弹了起来,“没事!不是师兄的问题,也……不是我的!就是那个……我……” 卫隐平稳淡漠的收回被一下子弹开的手,挑挑眉看着李新匀,说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我去看着她就行……” “不行!师兄你别去,那女人有病!你还是别去了,省得她发疯讹上你……” 没等卫隐说完话,李新匀立刻表示自己十分的不同意,连头带手的直摇摆。 脸上的红还是那么深刻和尴尬,摇头摆手的时候当真有点搞笑。 卫隐先是没说话,然后向前走了一步,抬手贴了贴李新匀的额头。 “……师兄,你这是?” 沉默一会,卫隐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没烧傻啊,说什么胡话,去休息,听话”。 卫隐把手都收回去好一会了,李新匀才连连点头,乖巧的跟在卫隐身后。 额……也算是休息了吧? 起码不会正面硬刚慕容娆儿了,也算是功德一件,能多活一段时间。 太气人的人,还是不太适合做人,做头猪就挺好的。 还没走出去几步,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蹦蹦跶跶的从房间里跳了出来,乍一看…… 还以为是僵尸呢。 “你们两个聊够了吧!还能不能帮我治伤了?磨磨唧唧的干啥呢……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我这么柔弱的女子……” 果然,她还是闭上嘴的好。 …… 慕容娆儿的左腿从膝盖往下都是空的,先前是用木头做的假肢,可能是材质有些粗糙不舒服。 所以李新匀才想着给她换一个,用什么材料呢? 有了,卫隐的冰雕技术和李新匀的炼制能力,总算是能有点实际的用处了。 一条永远都不会变形,还冰冰凉凉能保温,甚至还含有本草的多种草药,可以多功能驱虫的假肢…… 有谁会不觉得新奇呢? 听起来功能是很不错,也挺心动的。 但就是有人不领情,泼辣不讲理这些就都不说了,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教训别人。 这样的活祖宗怎么还活着呢? 慕容娆儿娇生惯养的,光是换假肢时的疼痛都忍不了,也不知道之前踩着个木疙瘩是怎么挺过来的。 李新匀就觉得她是碰上熟人了,觉着自己之前忍受的痛苦都可以发泄出来了,所以才装模作样的哭爹喊娘,就是故意的。 呸,疼死你! 有麻药也不给你用! 不让你长个记性,李新匀都能改和自己的父亲姓了! 李新匀抱着肩膀,就站在那看着慕容娆儿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再叫嚣什么了。 “你……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我疼还不能喊吗?” 慕容娆儿一条腿站着不方便,卫隐随手递给她一个板凳,她也是不客气的直接坐下了。 就这样为难别人,她还自己把自己气得不行,气鼓鼓的样子真是不值得一点的可怜。 她这样的没被人打死,都算是大家足够善良了。 这样往前想的话…… 之前她被一群人追着打的时,可能就是因为她嘴欠不饶人,所以才招人报复的吧。 那她活该,早知道就不救她了。 李新匀撇撇嘴,无奈的看着慕容娆儿渐渐平静下来,然后说道,“发泄完了吧?行了姑奶奶!我伺候你带假肢吧!就一点,别骂街别激动,疼了先忍着行不行?” 可能是折腾累了,慕容娆儿傲娇的侧过脸,也闭上了嘴,可能算是默许了。 希望她别突然发疯就行,李新匀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把他惹毛了肯定就把你毒死了。 卫隐将假肢拿给李新匀的时候,还是特别冰冰凉凉的,可能是又增添了一层法力加持。 毕竟这疯丫头不老实,万一哪天又主动惹事了,跑的时候起码不会拖后腿。 李新匀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对接上残肢的截面。 说实话,截面看起来真的有点吓人,丑都不说了,就是…… 会把自己吓哭。 慕容娆儿从小备受宠爱,性子还这么骄傲,肯定很难接受自己会变成这样。 但命运就是这样,总爱捉弄人,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吸引法则吧,怪讨人厌的,还总是一惊一乍的毫无预兆。 宇宙就不能提前给点预兆吗? 宇宙反正又不怕遭雷劈,怕什么真是的。 李新匀可能见惯了残肢断臂,对于自己的情绪管理还是挺到位的,起码要尊重别人的隐私和痛处。 这是身为医者最起码的操守,就算再讨厌她也还是要遵守的。 对接的过程还算顺利,慕容娆儿也是几乎忍着没吭声,就是脑门上的汗一直止不住。 伤口发炎的有些严重。 估计是之前的木墩子磨损太严重,再加上前一天被人追逐的狂奔,导致截面有些烂的不忍直视。 不然李新匀也不会废了一夜的功夫给她调制药膏,该尽心的还是要尽心尽责。 用卫隐的永久冰块敷一敷,再涂上药,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装上新的材质好的假肢,慕容娆儿站起来时,都不太能感受到之前那种疼痛感了。 就算还不能剧烈的运动,慕容娆儿也算是很满足了,装上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试探,感觉效果很不错。 怎么说,她也该感谢吧? 李新匀蹭了蹭鬓角的汗珠,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怎么样?高低配度如何,还有药草会不会太刺激了……” 慕容娆儿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白了李新匀一眼,嘀咕道,“用不着你们假惺惺的可怜我,我早晚会还给你们的……装什么装”。 果然,白眼狼永远都养不熟! 李新匀憋红了脸,伸出去的拳头还是没打她脸上去,活生生的咽了回去。 卫隐则很平常心的接受了,毕竟这些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妹妹,他也算是很了解的了。 没必要惊讶,看透就好了。 …… 慕容娆儿这个人……应该就是个比较传统且矫揉造作的女孩,在家里就是横行霸道的那种,自然到了外面可能就会觉得别人都应该让着自己。 认为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所以一般都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向来是我行我素的惯了。 只是这都过了几辈子了,还是这么死不悔改的吗? 那她还真是挺执着的,这种印在骨子里的记忆真不容易打断,也怪不得她到哪里都容易得罪人被揍。 也难怪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她,合情合理的讨厌,那就不能说是讨厌而是避难了吧! 慕容娆儿还总是觉得别人针对她,可是在明白人的大家眼里看来,她要是不改改自己的臭毛病,可能永远都不会拥有朋友的。 虽然她可能不需要朋友,毕竟她的家底足够自己挥霍几辈子的了。 可是按理说,宇宙造就的这场梦是基于前世九洲的实际情况的,那慕容娆儿应该还是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被人追到无路可退了呢? 不对劲的话,那就很对头了。 又有事了呗…… 慕容娆儿试完自己的假肢后,慢慢的也考虑起了自己的现状,想着有现成的两个厉害苦力…… 岂能没有不用白不用的道理。 慕容娆儿正自作聪明的,盘算着怎么设计人家的方法时,卫隐其实早就把她看穿了。 卫隐也懒得再搞什么弯弯绕,直说就是了,反正这丫头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 于是说道,“慕容小姐,你最好认清楚现状,乱搞事情的话会死得很惨的”。 卫隐这次是笑着说话的,看起来比他冷着脸时更加的可怕,笑面虎的恐怖真不是假的。 慕容娆儿确实没有什么资本再叫嚣,但她挺直的腰板和扬起的头还是不减半分,金丝冰蚕的衣绸无形给她增添了些许气势。 真够倔的。 然后铆足了劲,说道,“卫师兄你别吓我!别以为就你会装腔作势!我……我,能有什么搞事的本事,我这腿都还捏在你手里呢……我又不傻”。 慕容娆儿虽然也算是从小在大家族里读书识字,但也没太见识了尔虞我诈,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可能确实没什么辨别能力。 但在生死面前,她又能傻到哪里去呢? 任性妄为的度她可能不会把控,但生死的界限还是能分清楚的,起码她不想这么早死。 可能是因为有了征服的快感,卫隐的气色异常的好了起来,好像真的被尚未迸发的血腥味刺激到了。 李新匀看了看慕容娆儿倔强的怂样,再看看卫隐脸上的冷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的扯了扯卫隐的袖子,问道,“师兄,你没事吧?你脸色好难看……” 卫隐皱皱眉,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激动,“没事……今晚先休息,明天再做打算”。 “真的?那好……” 什么打算? 卫隐想清楚什么了吗? 这么快的……? 不,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几人在山头上静静地待着,冷风从海洋上席卷而来,带来来自深渊的问候…… 以及源自内心的激荡。 卫隐看向那假肢的时候,冰凉从地狱而来,透彻的蔓延上肉身的深浅,将隐藏的记忆了解得透透彻彻的…… 冰,入体了。 第250章 雪花,责怪掌心的温度? 以什么开口好呢……嗯,造梦人这个人很讨厌循规蹈矩,但又没多大的本领。 只能在梦里发泄发泄,描绘一下自己渴望的美好世界,展望一下遥不可及的宇宙和未来。 生于苟且之中,却心怀星辰之梦,想想就很好笑。 很适合在茶余饭后讨论谈论,方便家里人笑口常开。 宇宙或许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创造了一切的奇迹,也不清楚自己脚下的这片荒芜之地是如何运行的,但它始终操控着这一切。 宇宙的诞生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场阴谋,都是未知的。 宇宙也有许多不理解的东西。 就像人类降生在这个世上,天生的就会不明白为什么要循规蹈矩,还天天要用各种条条框框束缚自己。 这是违反生物本能的反应,却在人类之中十分的受用,就好像是被编排好的一串代码,规规矩矩的运行着…… 容不得半分的质疑与反抗。 活在这巨大的谜团之中,人类应该是无奈的。 虽然人类也只是偶尔会想起来自己的渺小,但每一次就会让人胆战心惊,吓得不敢再往下想。 只能再次不情不愿的,投身于繁杂枯燥的生活中去,直到生命的轮回再次启动。 人类的循规蹈矩,会不会就是宇宙的一个小缩影呢? 或许宇宙,和宇宙之外都是这样运转的。 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都是这样较为嘈杂的,又看上去很规矩的循环着。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逐渐的走向最完美的混乱和无序。 就像基本的粒子一样,都是杂乱无章的。 灵魂大抵也如此吧,不然轮回就失去它的公平和随机性了,哪还有什么宇宙的基本道理存在呢? 所以道家说,世世轮回不可免,万物皆可是你,原来都是真的啊…… 至于这其中有没有因果报应参半,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今世的善还不一定能成就来世的幸福呢? 一切的定数都是宇宙设定好的,那我们就只有活在当下喽。 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不会瞎担心什么前世后生的福报了,就做好自己就好。 先不说什么宏图大志之类的,就是想要这辈子都躺平也是没有问题的,这毕竟是你个人的人生。 你做主就好。 当然,只要你付出你该付出的代价,接受所有的因果相关,别到处骂街就行了。 你选的路跪着也要自己走完,这也是你的人生。 就像如果你不打算循规蹈矩,那就要想办法去改变不满意的现状,可能在冥冥之中宇宙就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你只需要勇敢做出自己的选择,然后坚持下去……坚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倘若真的做到无悔了,此生你便也真正的胜利了。 当然这个过程真的很艰难,不是你坚持就能成功的,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心态…… 一定要快乐,至少要做自己热爱终生的事。 各行各业,各个人有各个人的想法,永远都没有以偏概全的真道理。 总之,有太多太多的无奈……需要去克服。 光嘴上说有什么用。 何况人类的天生矛盾圣体,总是不会轻易的让自己好过的,做好准备迎接自己的挑战吧! 起码别一躺不起,忘了自己良心所向的真正的渴望。 这或许就是心灵鸡汤,也是另类的道德绑架,大是大非还是要看真实是现实情况如何,普通人…… 还是先活下去吧。 骂吧,骂出来心里舒服点。 这毕竟也就是造梦人的无奈吐槽,凑字数罢了。 世界有太多的事与愿违,我们终究只能饱含一身的热血,最后却无奈放手。 不甘心的造梦人,便将自己的愿景寄托于此梦之中,希望能让世界的格局变一变,一点点就好。 起码,笔下这些有血有肉的人物,能切实的为大众想一想。 以各自的身份去破壁,用自己的生死换取公平正义,而不是以他们个人为中心,潦草的过完看似很爽的一生。 只期望在长久的日子里,这场不切实际且无人问津的梦,会像某位伟大的华夏伟人一样,最终切实地做出些许让世界改变的贡献。 将这样狂妄的思想投放到各个社会阶层,可能会被一瞬间秒杀,也可能会被迫的同化…… 但,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他们死不了就终究会成功改变世界格局,他们不是要拯救谁,只是要改变一个东西——人性。 确实很狂妄。 但这就是普通人最美好的愿望,要什么富贵权势,只要公平正义和宽以待人,足矣。 不管怎样,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吧,加油! …… 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听起来是挺常态化的。 但这仅限于十分能忍,和特别不要脸的人之间,有病的可能就做不到。 卫隐是已经厌恶至极了,他被恶心的官场文化扼住喉咙好些年,心里的阴影好像永远都消除不掉。 想要平静的生活,怎么可能呢? 何况现在的世道人心都变了,正常的活着早就已经是奢望了,大家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都在为了活着拼尽全力…… 所以没人最可怜,只有更可怜。 现在你要是可以循规蹈矩,那就该庆幸还能享受一会这样的平淡,因为世界的波谲云诡永远都在暗涌……改变很有可能就在下一秒。 任何都有可能发生。 卫隐对于突破下限的荒唐事,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真的立即发生了什么,他可能也不会有过多的表情。 毕竟他现在躲在这山上,就是为了逃避和哄骗自己,想着能躲远一点就远一点。 可惜卫隐找不到比海边更空虚的地方,他还是离得不够远,还是离人类聚集的地方很近,耳朵里全是嗡嗡嗡…… 嘈杂的世俗言论和民生的疾苦。 卫隐是既不忍心,又心很累不想管,很矛盾。 闲了这段时间,卫隐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怎么也找不到让自己开心起来的事物。 除了之前在海边看到的帆船,还有慕容娆儿的麻烦到来,卫隐好像很感兴趣……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像是快要沉睡死去的人,突然被悦耳的旋律唤醒,再也忍不下心去沉睡。 却还是不清楚,接下来自己的具体行动该是怎样的呢? 这旋律不是嘈杂的,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真切期望的,这也可以说是卫隐的心思吧。 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沉隐,冥冥之中还是被心底的念头操控着,不断坚持着去忠于他自己的良心。 卫隐需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但也更需要时间走出来,真正找到自己可以付出生命的珍贵。 那时候,他可能就会像某些人一样的坚定了吧? 眼下这个刺激来源于哪里呢?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就来源于慕容娆儿的这次被追逐过程了,相比于追查海上的那些外来帆船,还是前一件事更加好上手。 一大早,卫隐做好饭大家都上桌后,慕容娆儿一边警惕一边娓娓道来。 这丫头能不能说实话还不能确定,先用着看呗,反正着急的不是卫隐他们两个。 原来慕容娆儿的一家子,都被新上任的海官给发配到地狱去了……几乎所有人都死光了。 就只有慕容娆儿趁着装腿疼的空子,侥幸逃到了大街上。 但她也就此流落街头,连家都没有了。 可是慕容家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就平白无故的被灭了门,烧杀抢掠的一件事都没落下。 慕容娆儿逃到街上,四处奔波时也向别人求救过,但是出于戒备心人家都拒绝了。 你说人家做的有错吗? 当然没错,人家哪里来的义务去救助一个看上去就是逃犯的家伙。 且都不说慕容娆儿穿得都是绫罗绸缎了,就是难民灾民求到家门口了,也都是不能轻易接受的。 身穿绫罗绸缎来求助,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觉得有诈的吧,这很正常。 一旦和有身份的人搅在一起,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谁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去逞英雄拯救一个落难之人呢? 那你如果真的这样仗义疏财了,你确实是外人眼中一时的英雄,但也会是全家永生永世的仇人。 听起来是很扎心和刻薄,但这就是现实。 人类的善良主要是建立在,自己本身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你才有资格去拯救别人。 不然你就是愚蠢和鲁莽,在人性本能的面前你就是傻,也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人类真的不是不想善良,连宇宙都相信华夏子民都是发自肺腑的善良淳朴,但是现实状况不允许啊! 世道太难,每个人都太没有安全感,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善良呢? 都是被逼的,谁都没有资格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一个想要活下来的普通人。 这不是道德素质的问题,是社会病态的问题,世界真的快要烂透了。 大家真的快要撑不住了,这样选择性的麻木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没有暴戾的再次将上层推翻,更没有让历史上的无数悲剧再次重演。 因为大部分人还是善良的,不想杀戮,只是想平平淡淡的活着而已。 怎么就这么难呢? …… 更有甚者,如果你因为自己的困难而没有帮助他,还会遭到他恶意的报复打击……继而承受着百倍增加的压力。 要按真理说,像这样没理却硬是要绑架别人的家伙才是真的恶,自己遭遇了恶却还要祸害别人,呸! 真不要脸,有没有点良心和节操啊! 你有这欺负老实人的功夫,怎么不去找原凶手讨公道呢? 是不敢吧! 就会欺负老实人,那些恶霸明明才是罪魁祸首,怎么就不能想办法把他们铲除掉呢? 找老实人出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的人改变世界的认知能力,没能力的人才天天发疯一样乱吼乱叫。 没错,说得就是慕容娆儿这家伙。 她天天高高在上的,哪里会懂得这些道理。 正讲述着事情经过呢,她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埋怨起别人来了。 她脸怎么就那么大呢…… “那些人真是自私!看到人家有难处了就不能伸出手救一救吗?帮一下是会死吗?穷不死的家伙……” “下层人就是素质低,没有担当没有责任心……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吗!” “……趁早死光,别想着我以后会平白无故的帮他们……!” 慕容娆儿小嘴巴巴的,真够臭的。 卫隐早就面露难色,却也只是无语的侧过脸,不想看见她。 李新匀也是颇为无语,但他可不打算维护这丫头的那点小自尊。 直截了当的说道,“行了行了……!姑奶奶,您还真是记仇啊!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你还记得呢?真是佩服你!” 慕容娆儿蹙起眉头,显然不明白李新匀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还小吗?!你们到底站哪边啊!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卫隐挑挑眉,突然讥笑一声,“受害者?应该是人家才对吧,你顶多算恼羞成怒的乞讨者”。 乞讨者!? 慕容娆儿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字眼,立马拍桌子表示不服,“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意思!是说我才是施暴人吗?明明是那些穷鬼见死不救!怎么就成了我错了!我不服……!” 和认知水平有限的人说话,还真的是累得很。 李新匀看卫隐脸色淡淡的,像是已经盘算好了什么打算一样,李新匀便也学着他深沉的样子,故意无视慕容娆儿的暴跳如雷。 果然,最不讲理的人最先暴躁,她又说道,“喂!不理人也是不礼貌的吧!你们都欺负我……” 卫隐还是保持着沉默,只是突然在她最暴躁的时候,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慕容娆儿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十分不服气的挣扎开,娇柔的脸蛋上布满了狰狞的怒气。 “你干嘛!放开我的手……!” 李新匀则保持着明面上的不爽,很讨厌她刚才对自己师兄那么鲁莽的行为,估计正在心里暗自骂她呢。 卫隐则稳当的挥了挥手,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才开口说道,“你刚才是不是很反感我,还用力的推开了,对吧?” “废话!” 慕容娆儿觉得卫隐莫名其妙的,干嘛突然凑得那么近。 卫隐继续说,“我倒是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和你之前冒冒失失的跑到别人家去求助,是一样的情形”。 “怎么可能!你骗人!我哪有你刚才那么……那么突然!” 李新匀撇撇嘴问道,“还不突然?刚才师兄都把我吓一跳,你哪来的脸说还不够突然的!师兄你也是,干嘛那么突然……” 卫隐微微瞪了李新匀一眼,小医师就讪讪的闭了嘴,只能暗地里表示不开心。 慕容娆儿显然气势变弱了,支支吾吾的有些接不上卫隐的话了。 而且卫隐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看不透的冷漠和杀气,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是来自上层压迫者的气息,卫隐骨子里还是这么冷,可能在高堂庙宇待得太久了。 等慕容娆儿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卫隐才以一种说教的身份,去缓缓的说出自己的见解。 从气势上,卫隐就已经赢了。 卫隐默默地伸出手,在掌心里凝出几朵交叠的霜花,摆在几人的视线焦点上。 然后才说道,“你看,雪花明明怕热,但由于不可控的下坠力和风力不足,它只能奔向本就没有希望的温热掌心,终究归于死亡……” “所以你说,雪花是错的吗?掌心是错的吗?谁是施暴者,谁又是受害者……”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有时间仔细的去思考对错,有时候交换不同的角度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看法……” “雪花一心求救,但淡忘了掌心的实际温度……” “掌心也想拯救下坠的雪花,稳稳当当的在下方等着,但也忘了自身的能力有限……” “结果谁都没捞着好处,还相互的埋怨起来……” 随着卫隐冷冷的语气,掌心上方的雪花也开始起舞,时而如流星般坠落温暖地狱,时而绕过掌心落向未知……的寒冬。 “雪花娇贵,便怪上了手掌的无动于衷,和自私自利……” “掌心本老实厚重,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忍受谩骂和侮辱……不断地陷入愧疚漩涡……” 所以谁对吗? 谁都没对,也都没错。 错的是老天爷的安排,为什么非要让雪花和掌心相遇呢? 难道就不可避免吗? 大概是避免不了的,因为……雪花不落在掌心里,就只能落入污泥里。 就像慕容娆儿这样的上层人家,要不是有普通老百姓的偶然善意,这些高贵的雪花早都被生活中的恶兽撕碎了。 你还有脸嫌弃掌心的偶尔自保? 真是不知好歹的庸俗货。 …… 慕容娆儿听得云里雾里,可能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她的眼神还是有些戾气。 不服气的样子…… 卫隐把手一攥实,雪花随之被捏得粉碎,化作一片白雾飘散。 最后说了一句,“少点戾气多点共情,你就懂了……收拾一下,去见一个人”。 李新匀立刻配合的站起来,问道,“是去找那个新来的什么海官吧?师兄我也要去!” 卫隐朝李新匀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个人是铁铉吧?” 慕容娆儿还一脸不服气的沉思着,不知道脑子能不能转过来弯,看起来呆呆的样子。 李新匀有些吃惊,“师兄,她也没说是谁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娆儿点点头,说道,“是他……恶心的大老粗!我这就回去弄死他……!” 说着她就气冲冲的走开了,估计是去磨刀了吧? 李新匀还是有些疑惑,卫隐到底是碰巧猜到的,还是谁告诉他的……? 怎么师兄没告诉自己呢? 李新匀撇撇嘴,偷偷摸摸的看着冷漠的卫隐,偷感十足。 第251章 血淋淋的对抗 贪婪应该是众多人性之中,最为致命的特性之一,而且它很可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 皆有可能吧。 它像一种若有若无的气体,虽不直接致命但足以摧毁一切的美好,而且往往是钻进骨子里的深刻。 和毒品一样戒都不好戒,不断的吸食着自身的精气,直到你把这样的气息传递给别人,得以传承下去。 然后你就万劫不复了。 当然,这些破事都是暗地里的,摆在明面上的那些体面很可能都是伪装。 贪婪的外衣也有很多款式,比如憨厚,真诚相待,装傻充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要装傻子可比装天才简单多了。 毕竟你可能是真的傻,但就是不可能真的天才。 上限和下限距离中线位置,不一定就是等距的距离,不然这个世界的天才和傻子就都是两个极端了…… 那该有多可怕! 上下限还是有个限度的好,以免突破人类的极限,让宇宙都看不下去,一气之下灭了人类……那就不值当的了。 世界已经很可怕了,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有时候自己都猜不透自己,何况别人呢? 像铁铉这样,看上去就是大老粗的典型模样的人,反而也让人很难琢磨。 因为他平时太过正常,整天舞刀弄枪的,身上的皮感觉比谁都要厚,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他什么心思呢? 卫隐从小的记忆里,铁铉除了嚣张一点,跋扈不羁一些,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寻的心理踪迹。 感觉就是一个老实人的样子。 对,只是感觉而已。 这个从小的刻板印象,可能就让卫隐疏忽了,居然把这个隐藏的钢铁野兽给忘了。 …… 至于卫隐是如何,在慕容娆儿什么都没说的情况下,还猜出是铁铉霸占了海岸线的……这个问题。 其实李新匀会更加的好奇,也可以说是急切的难受,一上午都浑身刺挠到坐不住。 卫隐就算看出来他的别扭,也没打算直接告诉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吊着胃口。 李新匀是有点怂的,有些话现在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毕竟卫隐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 要是卫隐一生气,再把李新匀赶出去,那不就亏大发了吗? 最后卫隐看李新匀憋得满脸通红,只得无奈告诉他了。 卫隐也没有张嘴说什么,只是把李新匀的手包在自己手里,用极致的冰粒穿透物质的基层,然后与神经网络对接在一起。 李新匀先是羞得全身滚烫,然后又被极寒封印住炽热,感受到了另一重世界的联动。 虚无缥缈的意识空间里,冰天雪地的大雪纷飞,所有的往事记忆都随着冰霜的肆虐而来。 一股脑的涌流过脑海,留下永久属于极寒的痕迹。 李新匀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眯开眼睛的时候,见卫隐还在闭着双眼。 便偷偷的直勾勾看了起来…… 卫隐的五官比较端正,面部的线条较为硬挺,嘴唇薄且颜色浅淡,一双若隐若现的浅色眸子看上去也很淡漠。 但笑起来的时候又极尽温暖,可能是因为眉骨不算太突出,笑起来时显得眼神较为柔和,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总是很恰当的温柔。 属于那种看起来冷漠,笑起来十分温柔的类型,恰当揉和了两个极端的长相特征。 再加上从小混迹于官场,看透不说透的事见多了,性子就愈加的沉稳起来。 看面相,说是冷漠无情也不为过。 身形挺拔笔直的同时不免就有些僵硬,但佩戴的珍珠装饰闪亮亮的,泛着柔和的光泽便也削弱了他身上的戾气。 珍珠的玲珑小巧,倒也让卫隐这个一米九几的大个子,显得意外且格外的温柔体贴。 这样矛盾的样貌,倒是很符合卫隐的个性……笑面虎,背藏刀。 确实是很心机的长相…… 就算是放在上古时期,也是很适合当腹黑统帅者的,可能在那里他能更加如鱼得水吧。 只可惜,卫隐生了一个现代思维的大脑,这让他感觉万劫不复的同时,还无法自拔。 清风掠过冰山时,可能也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便只能微微撩起卫隐的长发,轻轻触及李新匀露在外面的手腕。 李新匀倒是感觉不到寒意,反而全身烫烫的,他的脸都快比额间的红痣要鲜艳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新匀的热,卫隐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淡淡的扫了李新匀一眼。 “你脸红什么?毛病……事情经过都清楚了吧”。 “清楚了!都清楚了……!” 卫隐冷冷的体温一离开,李新匀脸上的红烧更加明显了,感觉耳朵都要冒出气来了。 原来卫隐是通过冰这个物质,来探查人心的记忆线的,那岂不是…… 李新匀之前也被看穿了? 想到这个,李新匀就更加红温了,头顶小纱帽两边的展脚都弹了起来,弯成一个很奇怪的弧度。 看起来像是两只灵活的耳朵,忽闪忽闪的蛮好玩的。 卫隐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问道,“慕容娆儿人呢,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 李新匀撇撇嘴,鄙夷地说,“师兄放心好了!那丫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自己跑回去,在屋里窝着呢……估计在哭鼻子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新匀故意提高了声量,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慕容娆儿被卫隐教训了一番,估计还没消化完呢。 心灵要是受到伤害了,李新匀也不会治疗,就该让她自己好好抗一抗。 不然她身上傲气太重,到了外面很容易得罪别人,不拿人当人看的话,她肯定会被砍死的。 出门在外还是要和善一点,警惕一点。 别欺负一个苦苦挣扎的苦命人,因为你怂,人家都是逼急了直接玩命的。 别找死。 …… 出了门下了山,人迹渐渐多了起来,冷冰冰的寒气也少了不少。 或许只有在人间,才能真正的体会到生命的意义。 基因里的良心问题,可能终其一生,有些人也是克服不了的。 这就是命吗? 其实看开点的话,应该都是宇宙的无聊把戏,想要考验考验被流放灵魂的质量…… 才好为这盘局挑一个好奴隶啊! 猜测,猜测而已,先别信。 反正奴隶多得是,只要你足够强大和不要脸,就有数不尽的人会假惺惺的捧杀你。 然后,让你死得很惨。 恐怖吗? 是挺恐怖的,但也总有人不长记性,也从来不把民众的生命和利益放在第一位。 所以,他早晚会自讨苦吃罢了。 说得就是铁铉这个假情假意的伪君子,看上去一身正气,好似一位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 实则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而他脸上的刀疤也变得不再闪耀,而是恶心人的有些糊别人的眼睛。 所以铁铉这样喜欢背刺和搞偷袭的人,完颜耀是知道的吗? 如果完颜耀是知道的,那他把铁铉支离昪洲到了偏远地区,应该就是为了磨砺铁铉的性子吧。 毕竟是几十年的兄弟,谁还能不了解谁吗? 之所以完颜耀没有直接杀了他,可能还念在铁铉的战绩和实力,要是当初再杀下去的话,完颜耀就连一个得力的助手都没有了。 而且铁铉这些年折服在完颜耀的领导下,保不准已经在背后发展了多大的实力,完颜耀可能没有把握去动铁铉这个铁疙瘩。 就只能在职位上,略微把铁铉支远一点,好歹断一断铁铉暗地里偷偷联系起来的勾结。 说是勾结可能有些不好听,但确实是实话。 不过换个角度说,也可能在某些人眼里,铁铉就是破除垄断的大英雄呢? 何况反过来说,铁铉又不是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完颜大长老,以前又在背地里干过什么肮脏的交易。 说明了就是两只狗相互撕咬,谁也赢不了谁,谁也不比对方不狗。 都是半斤八两的样子,有什么好争吵的。 俩兄弟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估计当初分功劳的时候就已经闹不痛快了。 能撑到如今花甲之年了,还是能这么的记仇,俩老头也是不容易的。 几世轮回下来,直到现在两人都还在争,也不知道争的东西还是不是年轻时的呢? 年轻时气血旺盛,肯定是喜欢出风头的,这是不可避免和没必要感觉胆怯的。 少年的时候不去争不去抢,等老了后悔吗? 只是如今都快老掉牙了,还想要争什么呢? 铁铉如今的取而代之,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还是什么别的呢…… 杀了慕容一家后,倒也没有多大的动静,这就十分的惹人好奇了。 卫隐此番前去,也不是为了什么正道的光,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 他可能只是想和这位前辈,聊一聊吧……不过要是真的打起来,卫隐也不会怂的。 毕竟父亲的生命已经融入他的血身,似乎给卫隐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不同于功利心的作祟,而是…… 一股热乎乎的红色力量。 很温暖的那种,好像还承载着许许多多的寄托,似乎都来自于遥远的历史对岸,他们都在热切的祈求着什么。 卫隐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独特温度,是…… 一心为民,无私奉献的宇宙级别爱意。 不止是为了搞清楚铁铉的真实目的,卫隐还想着,父亲应该会想要见一见故人的吧? 卫隐好像也不是那么冷漠,内心的强大要将冰山融化了吗? 挺期待他心灵上能成长的,毕竟他会是很好的领头人,有可能带领华夏的未来去往……。 …… 海边的风浪永远都是平稳的疯着,透着一丝诡异的狂野,似乎想要将一切的不公给撕碎。 浪涛汹涌澎湃,在这无尽的大海之上还隐藏着什么,好像是空间交错下的一个广袤草原。 又好像是银河断裂,释放出无尽的星子浪潮来,将华夏的大地变幻得如痴如醉。 铁铉扛着一把锋利的大刀,从旷野一路杀到海边,除掉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富贵人家。 散尽掠得的财富后,继续前进,好像永远都没有可以停下的终点。 这路途上越走越远,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悲苦,见识到人世间数不尽的低劣下贱求生招数。 在战场上的厮杀,是一种痛苦和煎熬。 而在战场之外,还有无尽的深渊地狱在吞噬着人类的良知。 这些可怕的深渊,有时候是附在一个人身上的恶,有时候是一群人之中的人性外露,有时候还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行为举止…… 万事万物都在异化,发生现阶段不可逆转的损伤,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杀戮。 杀光了,是不是就可以安稳的过过小日子了呢? 铁铉这样的老前辈,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怎么会不知道人性的可怕呢? 只是就算是了解透彻,又能怎么样了呢? 这样深渊总是防不胜防,不是你意识坚定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的,稍不留神就会坠入那无穷尽的地狱。 所以,铁铉将军也是扛不住了吗? 战功赫赫的老将军们都中了招,那现阶段那些病恹恹的年轻人呢? 他们就能坚持住吗? 当然不可能打包票,谁都是人啊! 只是少年人还是经历的太少,没被完全磨平棱角,总还是能死犟死犟的坚持一会的。 成年人不是不行,只是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多,其实他们只是有些累了,而绝对不是怂了。 前辈的光辉永远照耀着后生,这是不容否定的。 青年人要紧跟前辈的脚步,然后走出自己的路,用自己的新方式去振兴中华。 华夏已经岌岌可危,前辈们被人性压弯了腰,被低估的年轻人真的不是没一点用……他们只是有些迷茫。 尽管隔着几辈子的认知代沟,大家都还是华夏的子孙,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的。 可能现在青年人还是不着调,但成长是需要时间的,认知也是需要慢慢觉醒的。 眼前的苟且还未解决,真的没有别的余力去看看广阔的宇宙世界,再等等吧…… 新时代的年轻人,总会杀出一条新的血路来,解救被人性压迫的华夏大地的。 不管是面对人性,还是来自其他任何虚虚假假的挑战,都需要勇气和资格。 这入场券真的很难拿,尤其是在现阶段,华夏已经被人性不可避免的恶支配许久了。 铁铉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杀光全部恶势力的权贵,让世界暂且恢复公平正义。 这毕竟有些偏激,宇宙不知道怎么想的,让铁铉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难道是宇宙的又一重考验吗? 以规定某人的行为方式,还不可改变,来考验一下青年人的觉悟…… 这招还真够损的。 看来革命不见血,是不太正式的了。 还有各式各样的个人矛盾,而且相互之间也在矛盾着,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头疼。 而且还有的人,根本就是人性恶的本源化身,更是难搞。 恨不得油盐不进且软硬不吃,恐怕就要动刀子才行。 而且事情一旦复杂起来,就很难做到完美了。 还特别是站在各个人的角度上,每个人的考虑还可能都是对的,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呢? 听谁的? 总不能靠划拳来决定吧! 大概率是要见血才行的,用实力说话才更能让人心服口服。 所以,这次应该要打一场硬仗了。 是关乎青年和老一辈的抗争吗? 不对,哪有那么肤浅! 明明就是为了华夏的未来而辩论,而去争取改变世界格局的机会! 不管谁输谁赢,都是在和天斗争,为了华夏而斗争。 所以,卫隐到底该怎么做呢? 如果这次还是失败收尾,实在不行的话……卫隐就直接隐居山林,再也不过问人间的事就是了。 哪一次的革命进步,不是血淋淋的呢? 不血腥,哪来的青春热血,哪来的心血来潮时的勇猛。 前辈如此,后生不也应当吗? 接下来不管和谁对抗,只希望别失去希望和良心……努力坚持到黎明吧。 第252章 无知无畏的上位 无知无畏是美德吗? 这可不好说,身处不同的社会位置,身处不同的现实境遇,结果都会是不一样的。 无知无畏说得好听,不就是一旦成功了就是勇义,一旦失败了就是无脑向前冲吗? 别在意谁的看法,毕竟连你自己都可能看不透当下的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呢。 所以,当你面前真的有了一个机会,可能让你一下子跨越阶级,彻底的摆脱贫困和被别人支配的恐惧时…… 可能还是要别害怕,抓住它。 受气被欺负了好几辈子,偶尔一次的反抗和叛逆,有何不可? 那些达官显贵都富得流油,还天天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说教普通人。 这么恶心人的东西,怎么就没人去制裁他们呢? 因为制裁不道德? 呵…… 对于活都活不下来的人,你要是和他讲道德,无异于和一只饥饿的猛兽讲杀人犯法这件事。 你这不是有病吗? 别轻易的劝人向善,因为你可能永远都体会不到他们的痛苦。 说不定你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有人无知无畏,那也是别人的事,只要不触及自己的生存,问题就不会太大。 可是如果他的无知无畏,是要以牺牲别人为代价的,那可就不是不关自己事的事了。 你可以自己无知无畏,但是不能为了展示自己的无知,而越级去管理自己根本没能力插足的领域。 那你这就不是无畏了,而是坏,毕竟你可能会伤害无辜的别人。 要是你连这点都不顾了,你也不是道德败坏的问题,而是人性扭曲的本恶。 你已经忘了自己是个人了,人性不止是有恶,还有很多闪亮的光辉。 不能以偏概全的。 只是人性的恶也是很难控制的,一旦一个长期受压迫的人获得权利,获得与自己能力不符合的身份地位时…… 很有可能权利就会被滥用,从而异化出人性败坏的地狱,致使民不聊生。 恶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增多的呢? 恶有天生的,当然就会有后来异化的,这两者之间可能差别还是有的。 但也不会太多,本身都是来自于本源的罪,宇宙级别的浪漫吗? 世界就是这样,总是因为人性而形成一个圈。 一切的罪恶与神经,都可能代代相传,不断的在某些时刻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闭环。 似乎只要一天不战胜人性这个东西,世界上就会源源不断的涌现恶与善……纷争不息,世世纠缠。 所以拯救世界这个话题,似乎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拯救是拯救不完的。 拯救这个词的影响程度,还是太浅,在时间长河里支撑不了太久。 可能改变,彻彻底底的改变世界格局,改变人性的认知……才能多支撑一会吧! 谁好说呢? 革命还是修补,推翻还是维护……这些问题可能世世代代的先祖们都是考虑过的。 但身处的境遇不同,认知和见解也会是不一样的,只能参考一下,而切实的做饭还是要靠这一世的人民。 任重道远,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要改变谈何容易,还是先踏好如今脚下的这一步吧。 …… 要是真的上了位,多数受压迫的病态人会怎么做呢? 有一个人可能会提供,最符合现实的答案。 还记得前世卫府的那个小丫头吗? 对,就是叫莣儿的那个小侍女。 她可能在一堆重要角色面前,看上去那么的并不起眼,但是她最能代表大多数病人的心理素质和压力。 并不是为了讽刺她这样的人,只是想借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孩,聊一聊这个病态的世界…… 最好的是真的能做出点改变,那就太好不过了。 其实也不止是她一个人有病,所有现在活着,或者之前活着,以后活着的人应该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可能连沙子,都有病…… 只是在病态的现实中,显得没有那么突兀了而已。 所以别担心,都陪着你呢。 莣儿也抗争着,想要证明自己这样的人,不是只能被剥削的。 只可惜她的方向错了,想证明自己,想要翻身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你不能伤害别人啊! 铁铉在屠杀了沿海几乎所有世家权贵后,并没有自己坐上海官的位子,而是直接放手给了一个小丫头。 这难道不是不负责吗? 对啊! 就是要不负责任,铁铉都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还要负什么责任? 神经。 铁铉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又不是要什么高官厚禄,这可能是他如今最嗤之以鼻的烂东西了。 虽说铁铉是嗤之以鼻了,但究竟是他自愿的,还是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就算去拷问宇宙,你觉得它老人家会承认吗? 还是别傻了,事情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吧! 反正都是宇宙内定好了的,就看某些人怎么抉择了。 走这一路,真的是很难受。 因为街道上到处都挂满了,五花八门,花花绿绿的旗帜,上面写着什么…… 底层人民万岁! 打倒一切的贪官污吏,富商巨贾……! 要自由要公平正义! 看上去真的有点,热血沸腾的尴尬感。 没必要这么偏激吧? 这是要走革命复兴大道了吗? 当然无可置疑的是,会有一定的警示作用,可能也会让大家的思维改变一点。 但也不必这么做作吧,多说无益,多挂这些旗帜也无益……还是多做点实事来得切实吧? 要是光靠嘴上说说,就能解决千百年来的人性难题,那那些只会嘴上功夫的豪门专家们早就成了。 人类的复杂程度,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虽然此举有点怪怪的,但起码还是有心的。 说明这个女孩,还是有些良心为华夏人民做点什么的。 比某些人强多了。 …… 曾经身处黑暗……事情便也很快就变得诡谲多变,快意起来。 虽然也算是短暂的爬上来了,但是可能就是因为曾经自己苦过,就不想再看别人经历吧。 果然某些东西,只存在于底层之间。 这话刻薄吗? 莣儿觉得不刻薄,准确的不能再准确了,她就是没文化没见识,就是以自己浅陋的目光看世界了! 那又能如何呢? 有本事你咬她啊! 不好意思,你现在没资格去当狗咬人家,人家现在是才是真正的掌权者,你不服也要服。 自从江山易主,民众的呼声当然是有好有坏,莣儿也不是傻子就都听了进去。 但你猜,她会改吗? “这新上位的海官怎么是个女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汉呢?” “不会是他的女儿吧?毕竟这贵圈里乱的很,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搞什么……怎么自相残杀起来了?” “鬼知道,这铁大将军虽说是帮我们除了某些大的吸血虫,那又能顶个屁用……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就是,我们活我们的,干嘛非要再给我们找个祖宗供着……?” “这官民相顾不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吗?没有官,社会不得乱套了吗?” “话是这样说,可能他们得干人事啊!都是话说得好听,谁敢保证以后不会变呢?之前那些吸血虫不都是这样的吗,假的要死……” “可是没人管理,那华夏怎么进步呢?那么多想和华夏建交的外域人总要有人去接待吧,我们老百姓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办呢?” “老汉,我们的意思不是不服从管理,而是想要公平公正的真正为老百姓办事的人!要是能让华夏的后生好过些,我们怎么不能咬咬牙努努力呢?就是因为太失望,才这么不想干了……!”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没有人去给上层提议呢?” “提意见?算了吧,大家都不去,就一个人去肯定是个死,我只想好好活着,这样冒险不讨好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那你这不就是消极怠世吗?你刚才还说得振振有词呢!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矛盾还只是这一点吗?多了去了好吧!千百年来不都是因为集体沉默,而最后不了了之了吗?” “对啊!老汉,你说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犯错的成本太高,我们付不起啊!一家子老小难道就因为你的豪言壮志去死吗?您说该怎么办?” “一边让我们有了理智的理想抱负,一边却又无情的扼杀我们,一边还在叫苦连天的祈求我们去牺牲去拯救……这不就是耍猴吗?我们是人,不是机器和工具!” “多数都是因为无奈,不是没有血性,再耗下去可能连华夏的血性都没有了……可悲可叹啊!” “而且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好像自己的心里总是被一种杂念支配着,就像明明有理智在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像历史的车轮般滚滚前行,我们都只是过客和牺牲者而已……” “可能我们都是工具人吧!可就算是工具人,我们的牺牲也是要有贡献的,不止是让某些人觉醒,还要潜移默化的逐渐改变人性的固化……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些,一点点也好,就一点点……” “别以为我们普通人傻,只是因为无奈而已……所以那些有可为的人们可要撑住啊!请求你们别放弃人类……在尘埃落定之前再努努力……” “和红色的先辈们,一样……” “只要值得,我们什么都愿意,别说是被宇宙当成被恶心和扭曲工具人了,就是被彻底的丑化又能怎么样?值得就好……!” “我们大概率会发疯,会有病似的阻挠你们,但请别放弃治疗……我们只是太害怕,太无奈了……” “救救吧……!”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所以人还是要有些叛逆的,不改变的话就太没意思了。 就是心理要强大一点,不然很容易被宇宙玩弄到抑郁的……保重。 新法律一经发布,到处也都是张灯结彩的挂着各种标语,看上去还挺顺利的。 莣儿可能也就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兴奋和骄傲起来。 悻悻地说道,“看来管理还是不难的嘛,那些货色到底是怎么把社会搞得这么乌烟瘴气的?废物……!” 莣儿瘫坐在海官的大交椅上,高高在上的看着堂上堂下的陈设布置,感觉自己真的很厉害的样子。 原来这就是得到权利的滋味吗?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是真的很爽,有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爽感。 只是这样的爽感,总就是害了很多人,也连累了许许多多的家庭。 有些覆辙是不可避免的,可能就是宇宙的一个把戏,想要不断的考验考验……直到世界尽头的崩溃。 莣儿原本还是如鱼得水的感觉,突然从天而降的各种问题,就马上会把她压了下去。 有侍卫匆匆忙忙跑进来,失声喊道,“海官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法规不是挺公平挺自由的吗?” 莣儿有些没头绪的理了理自己的小发髻,心里有些不安和慌张。 “可是……百姓都堵在官府门口了!说是什么……市场太自由没有价格规定,大家强买强卖似的压低价,卖不出去……” “什么先前来的那些外域人没人接待,已经开始在街上闹事了……” “还有人因为一点私人恩怨,就直接大开杀戒,已经屠戮了快一村的人了……!” “以及,吃不上饭的人开始抢寺庙,烧杀抢掠……也没有强制管理的人员去管理!” “干活的都不干了,想干活的都被杀了,一切的景点古迹都已经被踏烂,都毁了……” “书籍被烧了,房屋被毁了,财富被疯抢……都乱了!” “有人好心去维护,却直接被当成异类扭断了脖子,慢慢的就没人发声了……” “集体沉默之后,社会更加乱了……叫苦连天的无休无止……就是这样”。 “然后大家都开始埋怨官府的不作为了!已经开始砸门……啊!” 侍卫还没说完,就被从天而降的大门板给砸成了肉泥,血溅了莣儿一身。 她坐在高位上,手握实权也干了实事,还切身的为了大家而考虑……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莣儿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吗? 桌案上的法案原稿,被血浸透了,湿漉漉的好像什么功效都失去了。 无知无畏? 好像一个无休止的骗局,怎么就是让人做不到美好呢? 所以,轻易地还是不要去触及人性的问题,免得自己落得一个粉身碎骨。 恶魔如暴雨梨花,腥风血雨般涌进典雅高尚的观堂,将女孩吓得一动不敢动。 只能颤抖着流下几滴泪,恨恨的说道,“为什么啊?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改行不行?” 究竟哪里错了呢……不明白,根本不明白。 …… 这场闹剧好像就这样草率的结束了? 真草率……呢? 也许是宇宙的曲面无限,导致卫隐几人下山的路走了许久,好像走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久久都到不了山下的人间,自然也就错过了许多血腥的风景。 直到闹剧的发生,高潮,结局,和处置……几人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烟火人间的魅力。 血都溅到了脸上,当然是真真切切的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高堂被踏成废墟,街道变成血流成河的地狱,尸横遍野的堆在那里,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而新上任三个时辰的海官,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大街的正中央,脱缰的野兽们团团地围住这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杀了她吧!什么狗屁政策!把我们都给毁了……!” “就是,没本事还吱哇乱叫的喊着要拯救世界?死去吧你!” “哎,还是个孩子啊!放过她吧!” “放了她?那我因此而死去的亲人怎么办……谁给他们陪葬!你这么有心的话,不如就你也死好了!” “额……当我没说!不,不是我说的……!谁说的站出来……!别害人害己了!” “老死鬼……杀了她!” 还有人小声的说,“起码有胆量啊……我可不行,我怕死也怕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被压迫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至少比现在好多了吧?” “之前是逼着你不死,现在是想不死都难,都难啊……!” “所以说,好好的改变什么呢?终究是逃不过人性的教训的!” “年轻人啊!真无知……” “不靠年轻人又能靠谁呢?已经快被腐朽完的我们吗?说实话,真的不敢想……” “改什么改?就这样了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都没错,都有罪,世界难道就是这样了吗?” “她不死也行,死也行,那就……去死吧!” “要不要换下一个统领者呢?不能再继续乱下去了……” 源源不断的异化着,将无尽的野兽世界不断地扩充,不断地延展到宇宙之外。 大概,世界上的异兽都是这样来的吧? 在人类社会里,人就是兽,就是最大的恶魔。 就连最本真的野兽,都被吓得不敢踏足半步这片地狱,躲得远远的。 袖手旁观的人多得是,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缘由。 袖手旁观了就是袖手旁观了,无心有心的,结果又没有什么变化。 卫隐默默地看着一切,根本没打算做什么。 因为他们被隔离在另一个空间,只能真切的看着感受着,无脑的站着不说话。 李新匀略微向前走一步,伸出手后,却什么都摸不到,直接穿身而过。 好像是投影的假象一般。 但即使知道是假的,知道只是上帝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慕容娆儿的内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是先前最为不屑的,也是如今最为震撼的,眼睛已经红肿热痛到根本闭不上。 直到看见莣儿像是落败者一般,被刀刀割心,剑剑剥皮的杀死时,慕容娆儿才突然瘫在地上,根本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随着莣儿身体里最后一滴血的流逝,随后眼前的画面又是一个急转直下,然后再次变幻起来了。 变幻得,越来越无知且无畏……肝肠寸断起来。 第253章 铁上的黄昏恋 戾气太重了飞不起来,善良太重了压弯了腰,情感太重了走不了路…… 还是适当的好,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还是面对现实和梦境,等等等等。 量力而为就好了吧? 但有些情况还是不一样的,像老一辈的思量的话,可能就会完全不一样的。 铁铉的思维就不一样,铁式思维……应该算是一条路走到底吧,也不理睬什么对与错了,他认为对就做下去好了。 可能是因为他发现只是一场梦,所以将前世无力的时刻,都发泄在了这场梦里。 企图,用自己的理念和方法改变一下现状。 所以他一路斩杀了所有的吸血虫,也破坏了一切看似有序的社会秩序,又把钱财散尽而后继续前进。 他究竟想做什么? 凭一己之力改变现状,让大家立刻变得公平正义起来? 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实现,华夏前几世的努力又算什么呢……白费功夫吗? 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华夏为什么还是丢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呢? 华夏现在的历史记忆,是断断续续的那种,好像遗忘了许许多多的重要事件和任务。 也丢失了一些独属于华夏子孙的东西……比如,血性。 但还是有人没弄丢,铁铉应该就算是一个,虽然他的方法过于极端和血腥。 但在这内外危难之际,极端一点可能也没什么不好的。 铁铉自己并没有坐上最高的位子,估计是嫌脏……可能也是有别的打算。 他把位置让给了莣儿……一个小侍女……为什么吗? 总不能真的就是,什么她是他女儿这样的狗血剧情吧? 不可能! 铁铉没这么庸俗,那他还能为了什么呢? 卫隐看完凌迟的现场后,神情依旧淡漠,恍惚的眼神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想铁铉为什么这么做吗? 应该不是…… 大概是在想前世的莣儿吧,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已,好歹也是从小陪自己长大的。 虽然她是有点不太体面的小心思,总是偷鸡摸狗的拿点东西,但也只是为了换钱补贴家用。 卫隐发现过几次,但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自己的零用钱偷偷贴上了那个漏洞。 生存都是如此艰难的事情了,卫隐也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反正自己的利益也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当你有能力让别人身败名裂时,你却选择了隐瞒和忽视,那你就是善良。 善良的定义很广泛,没必要因为没切实的做什么就苛刻自己。 有时候你不去伤害,就可以是善良的。 何况,莣儿这样的挣扎求生之人,又是谁把他们害成这样的呢? 卫隐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就是社会分配不均匀的原因,他自己肯定也是有原罪在的。 明明先辈们说好的公平公正呢? 被狗吃了吗? 其实就是良心被狗吃了,真是不怕鬼敲门的勇义之人。 你有能力你多拿点,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你为华夏争光了大家肯定会拥护你的,这根本不用怀疑。 但是你不能一直坑自己人啊! 华夏的子民们就求个值得,要是哪一天你不值得了,绝对也会让你死得很惨。 刻在dna里的血性,终有一天会再次迸发出来的。 卫隐深知这一点,那铁铉又怎会不知呢? 他历经了千辛万苦,走遍了人世间的沧桑与无奈,怎么会不了解华夏人的激情澎湃呢? 那他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恐怕还是要他亲口说出来才好吧,光是乱猜可是容易出事的。 …… 血海一朝起一夕落,莣儿如同千千万万的人类一样,永远都陷入宇宙的轮回,去找寻自己的灵魂之旅了。 不知什么时候,这片大地上那些想死也死不了的人们,也能解脱出逃宇宙之外呢? 千年以后? 太久了,不如就从现在的脚下开始吧。 卫隐一踏上那座铁打的擂台时,就感到无限的血腥从脚到头的灌入,浑身不免开始剧烈的沸腾起来。 铜壁铁栏将四周都围了起来,将几个死不了的紧紧困住,没打算再去打扰人世间仅存的一点安宁。 可能,就像是前世的九洲与星岛隔离着,如今的华夏也与其他的外域之地割裂着。 互不干扰,却又生生相惜。 前世的孽缘,终究还是延续到了现代,好戏剧的一幕啊! 千年来的闭环还是形成了。 卫隐被单独搁在了一座高台上,李新匀在下面的观战台急得直跺脚,慕容娆儿也是懵到有些失神。 “怎么回事?师兄!” “……待着别动!” 随着铁战台的持续拔高,铁链不断的相互碰撞,忽闪之际一把大弯刀劈脸而下。 卫隐急忙在狭小的铁柱上变换位置,几番调整脚步后,才得以出手挡下攻击。 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卫隐那略显浅淡的几根断根乌发,轻飘飘的飘过视线交锋的时刻。 铁铉胡子拉碴的笑得很狂野,眼神中的杀气与兴奋交叠而起。 随后不客气地说道,“卫公子还真敢来啊?不怕我把你削成狗吗!你们这群贼骨头!” 卫隐虽说也是挺厉害的,但他的法术擅长远程控制,近战对他来说还是勉强了些。 赤手空拳的接下铁铉的大弯刀,已经快要把冰做的手臂,给完全震碎了。 卫隐还算比较平稳的回答道,“将军言重了,我们哪里配得上狗这个称呼呢?您才配吧……!” “嘴真硬,那你的骨头是不是也这么硬!?” “嘶……!” 铁铉嘴角微微扬起,下一秒就直接提刀再次砍了下来,力道一次比一次厉害。 狭小的铁柱上连走路都困难,何况是面对猛烈的正面攻击了,卫隐没被砍成两半都已经很幸运了。 也要感谢卫隐的骨头硬,好歹也是极致的冰晶凝结而成的,看起来有时候骨子里的冷也是能救命的。 虽然很疼,但是知足了。 卫隐双臂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感觉再砍几刀就要连根碎掉了,你要是见过东北被冻的颤颤巍巍大冰瘤子应该就知道了。 身体上的痛还算能忍,精神上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真的是杀人诛心的程度。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最怕的估计就是出现熟悉的声音,还有自己无能为力的叹息。 …… “你让我们活不了……现在是怎么有脸说要我们奉献的呢?” “你要脸吗?你是人吗?” “我们连营生的工作都没有啊……你们还嫌自己富的不够流油吗?” “现在外敌入侵了,你们霸占着大部分的资源,你们怎么不去冲锋陷阵呢?你们凭什么要求我们牺牲……就因为你位高权重?” “醒醒吧你!远古的皇帝都死绝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贡献贡献没有,德行德行不行……现在是讲人权的时代了……” “以前大家念着卫府造福百姓,我们当然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时候卫殇长老是真的干实事的人……” “可是现在呢?你母亲那个疯女人是非不分,道法不明的……!她居然敢独揽大权,想着自己念了几年的佛就能真正懂人间了吗?愚蠢!” 原来,卫隐的母亲也在这吗? 兜兜转转的怎么还是跌进了这里,还是在自己的家里转圈,逃不出这个诡谲的怪圈吗? 原来,铁铉也抓了母亲赤竹吗? 她在哪呢现在……卫隐朦朦胧胧的好像听到,也想到了这些。 卫隐好想逃啊。 母亲顶替了父亲的位置,她也只是想做好自己的想法吧……可能她还是太不相信别人,才导致的悲剧吗? 赤竹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丈夫的遗愿呢? 赤竹前世最讨厌的,就是丈夫顾别人不顾家,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夫妻离心,何其心寒。 可能卫隐对于家的冷漠,就是来源于此吧。 那现在又该如何解释呢? 是赤竹的自我冲动,还是真心的袒露……卫隐不敢想,也想不到什么。 他可能宁愿相信,是母亲遇人不淑,自己的能力不足,而引起了大家的不满。 才被铁铉钻了空子,拿了江山。 卫隐只敢这样想,他脑子里对家的固有印象,致使他有些不近人情的刻板和凉薄。 那事实果真如此吗? 杀人诛心的话语,依旧在酝酿着持续,丝毫不给卫隐逃避的机会。 “就是!你不是念佛诵经之人吗?你怎么不出山去劝那些外域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你倒是去啊……就会嘚嘚嘴皮子!” “不是嫌弃你是女的,咱们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别害大家了,本来都快活不下去了……恶心人!” “还说什么我们的孩子是废物?是谁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你们就没点数吗?!我们想这样吗?还不是被逼的……” “哦,现在华夏急急危已了,你们倒是想起来我们的孩子们了?我呸!大不了老娘拉着你们一起死……!谁都跑不了!” 是啊,真是身居高位而嘴贱,魂处下层则免费。 卫隐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是不配为人的,什么都做不了就都不说了,往往还居高临下的贬低别人,何其有病。 可是不止老一辈的有些人,卫隐这样的年轻人也想改变啊,但又谈何容易呢? 光是一个集体沉默,或者一个信任危机,就足以浇灭一切的激情澎湃了。 身处不同的位置,也是会生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的,但是现实永远都不是那么容易。 当激情被浇灭,哪里来的少年凌云志呢? 要想挣脱这些,不能只靠青年人的自身努力,还要有这场幻梦自身的影响啊! 谁来救救华夏的这场梦呢? …… 滔滔不绝的扎心实话,如巨浪般涌入卫隐的脑海,几乎要决堤而出淹没一切的一切。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 到底该怎么做…… 怎么做呢? 无力感充斥着少年的心,激情澎湃沸腾着血液,荒诞无稽的梦境压抑着灵魂……一切都难以挣脱,难以做出一丝的改变。 好累,但是华夏的前辈们,华夏的这代青年们,真的不甘心啊! 烈焰带着世俗的宇宙级愤怒,正打算无情的插进卫隐的冰躯之内……然后铁台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哗哗啦啦的响着来自远古的声响。 “别杀他,铁兄弟”。 这个声音…… 是谁……? 不,不可能的……不会是你! 铁铉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血淋淋的大砍刀就这样横在卫隐的身前,还差几毫米距离就要插了进来。 卫隐也默默地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着伤口上烈焰的渐渐冷却,从骨头里生出新的冰花来,慢慢的冷凝成一个朦胧的投影…… 在半空中形成人影的模样,果然很熟悉吗? “……老伙计,还真的是你啊……你这牙口也不行啊,都掉完了吧?” 卫殇笑着露出自己过度衰老的牙齿,呵呵的笑着,“你这铁疙瘩,好不容易见面就不能嘴甜一点吗?” 铁铉本来是十分的不相信,但见到老朋友的那张皱巴巴的脸时,还是放下了傲慢的架子。 就这样开启了斗嘴模式,两人心还真大。 铁铉蹭了蹭脸上的血,继续骂道,“你这老货走了那么久,怎么还舍得回来了?” 卫殇依旧笑得温和,先是看了眼满身伤的卫隐,然后转头继续吵架。 “当然是想你了!你这不仅关住了我老婆,还重伤了我儿子,我这要是再不来怎么能行呢?” “你老婆就是个疯子,没能力还硬指挥什么?不锁她锁谁!你这老东西怎么不讲道理……还有你家这小子天天躲在山上,难道也不该教训一下吗?” 两个快要老掉牙的家伙,这样站在天上你一嘴我一嘴的,看起来很滑稽,但也很让人触动的。 铁柱落下的时候,卫隐也慢慢的恢复了平稳的气息,李新匀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手忙脚乱的摸出膏药来给卫隐疗伤。 “师兄怎么样?慕容娆儿你过来帮个忙!” 慕容娆儿先是吓得都不会说话了,然后才慢吞吞的走过去,“帮什么忙?你干嘛!我的袖子!” 李新匀二话不说撕了她的袖角,拿来给卫隐包扎伤口,她的衣服材质最好,拿来包扎肯定最好不过了。 卫隐则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伤势,因为有李新匀在。 现在卫隐更关心的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已经几辈子没见过的父亲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复杂,可能是最好的解释。 卫殇还是一副老先生的样子,身材因为维持前世的那座冰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和和蔼蔼的样子就和教书时一样。 “铁铉,看在我这么老的份上,你就给我儿子一个机会呗……他只是有点迷茫而已,你我年少的时候谁没经历过啊!” “说得真好听,我凭什么给你面子?你个孤魂野鬼还和我讨价还价,老哥你脸还是那么大啊!” 铁铉毫不顾形象的吐了口唾沫星子,算是表达对卫殇一走好几千年的不满,满脸的胡茬此刻倒也显得可爱了起来。 卫殇就知道铁铉会是这副鬼样子,依旧笑呵呵的说,“那我给你打个包票,不让我老婆再霍霍人了行不?卫隐嘛,他自己的路要自己走,你我就别干涉了呗,好不好?” 铁铉抹了抹胡子,翻了翻白眼,“别恶心我了……你就护短行!不仅护外人还护自己人,你就惯着吧!” 卫殇笑了笑,他知道铁铉算是答应了,可能铁铉本来就没打算太为难卫隐。 也许,也只是想把卫殇这个老东西逼出来叙叙旧吧! 还挺浪漫的? …… 有人可不同意,毕竟正主还在呢。 “卫殇!你个死鬼!” 这声嘶力竭的狮吼功,卫殇还真的是很熟悉,也很怀念呢! 卫殇刚刚闭上眼回味一下,还没睁开眼呢,就迎头赶上一记重击。 砰的一声巨响! 还发出类似竹竿折裂的动静,肯定很疼……但愿不是骨头碎了。 撕开层层包裹的铁链,赤竹借着拔地而起的竹子,气冲冲的撞开挡道碍事的铁铉,站到了丈夫的面前。 铁铉挠了挠后脑勺,暗戳戳的嘀咕道,“这疯婆子真猛,当初为了锁住她真是累煞我了……一家子都是硬骨头”。 没等卫殇缓过神,迎面就是一记耳光,打得他差点没站住脚。 “哎哎!老婆大人!别刚见面就打人啊……我知道错了!儿子还在呢!” 赤竹不解气的又捶了他几拳,才看了看已经被缠满纱布的卫隐,微微对他愧疚而隐忍的一笑。 “……” 卫隐只是静静地看着父母,什么表情都没有,但眼神里的迷失还是很明显的。 赤竹然后骂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老娘被人欺负了你才知道回家啊!怎么当丈夫和父亲的……老死鬼!” 卫殇笑出自己的豁牙,无力的辩解道,“我这不是怂嘛,老婆最知道我了!老婆撑起一片天来是我最大的幸运!就是苦了你了……只是下次咱还是量力而为,你这管理能力……” 赤竹刚还觉得丈夫要夸自己,结果还是没听见什么好话,怒目圆睁的质问道,“我能力怎么了?!你再说一遍!老娘厉害着呢好不好!” “是是是……老婆说得对!” 铁铉则暗戳戳的撇撇嘴,继续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妻管严……都几辈子了本性怎么就改不了呢?” 夕阳的山脚下,海边落日余晖待你而归,飘飘的浪花一朵朵跃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恋字。 黄昏下的爱恋,也许并没有那么轰轰烈烈,但也足够与天一样的长久,可靠。 虽然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突然的谈情说爱起来,显得很突兀和无脑,但也只是为了缓和一下紧绷的心情罢了。 别见怪,不是为了凑字数哈! 夕阳的最后视野,可能没有交给任何人,但唯独给了卫隐一个落幕的角度…… 让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紧张的错愕感,好像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而且可以很近,但也很远,不像是只有一个的样子…… 第254章 反噬铁的自弑 要说铁铉这一辈子是什么样子的…… 可能说是传奇都不为过。 反正他老人家是这样认为的,创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军了,就算是不低调了又能怎么样呢? 还不是要宠着点嘛。 那些同时代的老家伙们死得死,失踪的失踪,华夏的身边就只剩铁铉一个人了吧? 谁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呢……总不会是为了偷闲或者修仙什么的,就丢下九洲和华夏不要了? 也许,他们已经异化成了兽,虽然丢了人心却还守在这片土地之上。 只是自己太过浅陋,看不见他们而已。 铁铉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那些有头有脑的家伙都丢了呢……自己这个糙老汉倒是留了下来,也不知道这场梦究竟想要做什么。 乱套的乱套,外来的外来,该不该救都成了一个世纪难题……多么可悲可笑的事啊! 难道宇宙是打算,把所有有经验的老人家都弄走,让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们去独当一面吗? 虽然现在还只是猜测,但铁铉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现在的形势已经开始呈现这样的趋势了。 事到如今了,完颜耀这个老大哥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为了一己私利把兄弟们尽数抹杀……铁铉还是想不明白。 明明完颜耀曾经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对兄弟两肋插刀,是非分明的事迹比比皆是,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说别人的时候,铁铉虽然不想连带着自己,但自己做了错事还是要承认的。 铁铉确实也感觉自己,有些被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时而会控制不住的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就是照样做了出来,连后悔的想法都表达不出来。 可能完颜耀也是这样的,被一些无形的卑鄙家伙给控制了,才导致了现在华夏连个能坐镇江山的老将都没有。 那些嫩瓜秧子似的年轻人,能行吗? 铁铉真的很担心这一点,毕竟现在的年轻人看起来白白嫩嫩的,长得也是越来越漂亮而不是很阳刚,这怎么能行啊! 到时候远古时期的外敌再次入侵,还有数不尽的隐秘角落,像这样的年轻人到时候不投降都是好样的。 铁铉是哪眼看哪眼烦,既没有强健的黑皮体魄,也没有足够深厚的历史底蕴,还被生活所逼的死气沉沉…… 华夏怎能不危已呢? 可能铁铉是有些偏激和刻薄了,但这样的担忧也是有备无患嘛! 还有些所谓的上层人,恬不知耻的命令老百姓去上阵杀敌,还抠搜的不让人家吃饱穿暖的……真是不要脸! 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 人家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为了自己的家国情怀,为了后世的和平而战! 要是人家吃不饱穿不暖,都等着要死了,就算不去卖命了也是情有可原。 人家是人,不是机器,你当人家欠你的吗? 铁铉最看不惯这样道貌岸然,还天天嘴里喷粪,就是不干实事的贱骨头。 要铁铉觉得,华夏的衰亡就是这些毒虫给害的,老百姓是最爱国的群体,也是最善良,最具有代表性的华夏子孙。 一般的华夏至善,都只存在于民间。 不信你就去街上试试,只要你是真诚求助的,大家肯定能帮的绝对会帮。 但总有些自诩清高的百姓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就什么都不愿意为华夏的未来贡献,跑到外域去躲清闲倒是一把好手。 真可笑……真难啊。 现在的外域被强行打开,华夏这古老的巨龙也是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再次俯瞰大地时却有些难免的失望。 恶毒横行,上层溃烂,下层埋棺……异化的生灵之躯在疯狂杀戮,好似是来源于宇宙的震怒。 这明明只是一部分灵魂的恶,为什么一定要降灾于全地球呢? 不,不应该这么天真的……宇宙是什么啊。 它怎么会管蝼蚁的死活呢? 能给困在地球上的这些孤魂,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已经是宇宙的最大宽恕了。 肆虐的自然灾害,狂怒的异兽来袭,神明的人性扭曲,各种奇葩问题层出不穷……皆是自食其果罢了。 铁铉不是不知道宇宙的旨意,只是想在自己消失之前,好歹给华夏的后生们留下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呢……一点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实在不行就装傻充愣呗,有什么放不开的! …… 送走了那对夕阳红,几人也算是能歇一歇,好好聊一聊私人之间的事了。 看来还是要打一架……卫殇有点不行啊,铁铉根本就没听他的。 其实铁铉可能也不想打,但是他毕竟屠了慕容娆儿一家人,总要给个说法吧。 铁铉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自然也就没有跑,直接就坐在了茅屋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 是挺没礼貌的,但是铁铉应该不至于杀了人还这么嚣张,可能是有其他的打算吧。 最好是的,不然慕容娆儿都快要把桌子抠烂了,她看着铁铉一脸的悠闲样就来气。 恨不得直接掐死他,杀了自己全家人还能坐在这里嗑瓜子,他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可能慕容娆儿不相信什么梦境,也根本不屑于知道什么,就只知道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铁铉屠了自己家。 对此铁铉虽然表面上没什么表示,但他心里还是挺有感触的,不过不是为自己的行为而抱歉,而是觉得杀得还不够多。 听起来就挺让人生气的,何况是慕容娆儿这个受害人了。 慕容娆儿终于是忍不了了,发起疯来也是谁都不敢管,直接把石桌给掀翻了。 “你个老贼!居然还能吃得下东西?我弄死你!” 说着,慕容娆儿四下看了看,就顺手抄起一个紫砂壶要砸过去。 谁知道铁铉没什么动静,倒是李新匀激动的不行,赶紧上去护住自己的宝贝炉子。 “姑奶奶!这是我炼药用的紫砂壶!别给我摔坏了!师兄的伤还没好呢,我上哪里去找平替去……快给我!” 李新匀夺下来宝贝后,就赶紧逃离了现场,生怕祸及己身。 慕容娆儿站起来后,身上的怒气是越来越大,尤其是看着铁铉若无其事的嗑瓜子,心底的火恨不得马上窜起来烧死他。 可惜她还是太弱,连自己趁手的武器都没带在身上,即使被气得发抖也不敢直接动动手。 慕容娆儿正想着怎么弄他呢,突然铁铉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个东西。 搁在桌子上的时候,别提慕容娆儿有多惊讶了,简直都快傻眼了。 桌子上摆着的明显就是,就是慕容娆儿的法器——一把花梨木做成的古筝。 通身有着独特的香味和漂亮的纹路,发出的声音也是世间仅有,慕容娆儿就是修习的音律之法。 她不喜欢打打杀杀,更不喜欢浑身粘上血液,所以这样的法器还是很适合她的。 而且她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学点互通的法术岂不是白费了小时候的一番功夫嘛,好歹也算是个能保护自己的手段啊。 可是,铁铉这又是什么意思? 主动提供武器了,是要打一架吗? 慕容娆儿也是根本不怂了,都死过好多回了,这场没完没了的梦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直接拎起古筝,踩着灵活的冰假肢退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用自己还没来及剪掉的指甲弹奏起来。 洁白无瑕的指甲在银线上划过,手指娴熟而流畅,犹如泉水流淌过山涧。 时而激昂,时而婉转。 指尖在弦上跳跃,演绎一段古老而悠远的故事,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感情与灵魂。 但释放出来的便是杀气了,接连不断的朝翘着二郎腿的铁铉袭去,似乎是要把他撕碎。 铁铉倒是一点都不慌,还在嗑瓜子。 …… 随着乐曲逐渐达到高潮,她的双手更加灵活自如,左右交替,快而不乱。 释放出来的杀气,也是时时刻刻的经久不散,飞过树丛的时候几乎会斩断拦路的一切。 慕容娆儿跟不会换气似的,一连串的弹完了一首曲子,直到手指被震得再也动不了,才慢慢的停下来…… 但直至最后一音落下,余音依旧袅袅,久久回荡在空气中,还是那么令人陶醉。 一抬眼,发现一直坐着的铁铉还在坐着,一手拿刀一手还在往嘴里扔着瓜子。 还拍手叫好,“好听好听!大家小姐的琴技真不错!” “这是古筝!!你个老逼……!” 慕容娆儿气得想直接把古筝砸他头上,就算是自己技不如人,你轻松化解了也就算了。 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嚣张,稍微有点羞耻心不行吗……居然还能把古筝和古琴认错?! 士可忍孰不可忍! 高举古筝还没砸下去,慕容娆儿就突然觉得手里一轻,感受不到古筝自身的重量了。 回头一看才知道,是卫隐默默地把古筝一把夺了过去,一手高举到慕容娆儿蹦起来都够不到的高度。 “卫隐你还给我!!给我!告诉你别把我逼急了,否则……!” 慕容娆儿净身高应该有一米七八左右,比何千缘稍微高一点,又比叶宿清矮一点。 在这个时代的华夏,算是比较匀称的身高了。 但比起卫隐还是差了很多,怎么蹦跶都够不着,腿上的冰假肢咯吱咯吱的响着,感觉快要断了似的。 李新匀赶紧按住她的脑袋,嘱咐道,“姑奶奶别蹦了,你这新腿不想要了是不是?别急啊,既然铁铉将军都表达的这么清楚了,我们好歹也尽尽情意再打吧?” 慕容娆儿甩开李新匀的手,依旧剑拔弩张的朝铁铉喊道,“尽什么情意?老娘没把他的大脸打肿就已经不错了!你在这假惺惺的到底要干嘛!” 卫隐冷冷的垂眸看了她一眼,只是说道,“够了别闹了,坐回去”。 “你……你们两个!坐就坐!狗仗人势的东西……” 慕容娆儿对视上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眼眸,也是打心底里的发冷发怵,所以也就很认怂的就坐下了。 气鼓鼓的还鼓着腮,像只歹毒的胖滚滚小河豚,分分钟能毒死你的那种。 慕容娆儿安静下来后,随后周围便也都安静了,几人面对面坐着却谁都没说话。 应该是在等那个最有权威的人,率先开口说话吧。 铁铉嗑完瓜子,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然后以长者的身份开了口。 首先当然是对慕容娆儿说的,毕竟这丫头挺恨自己的。 “丫头,你也别太气着自己了,本将军呢确实是对不起你们一家人,但我还是敢作敢当的……” 没等铁铉说完,慕容娆儿自然就骂上了话,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那你倒是去死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赔罪……!光会说,你倒是做事啊!” 两个人面对着怒目圆瞪,让旁边的两人颇为无奈,也只能先看着再说吧。 “唉……和事佬怎么也这么难当啊?” 听慕容娆儿说自己不干实事,那铁铉可就来精神了,立马换了个姿势准备战斗。 “咳咳!丫头你说我不干实事?那我就要问问了,你们家干过什么利民的实事没有啊?细想想,千万别漏掉一个,不然就一个都没有了!” 慕容娆儿果然一下就被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硬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后才结结巴巴的吼道,“你这是偷换概念!我们说的明明是你的事!你这就是不负责任的借口……!” 铁铉抹了抹胡子,抱着胳膊往后一靠,笑着说道,“对啊!不是要说关于你们家的事吗?我哪里说错了?丫头到底是谁找借口掩饰心虚啊……你再想想”。 “我……你个……我,我没有!” 果然人被气到极致了,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慕容娆儿无奈的朝旁边看了看,似乎是想要寻求帮助,但她还是自作多情了。 这种私家之间的恩怨情仇,怎么能让外人掺和呢? 卫隐冷冷的喝着茶,眼眸都不带抬一下的。 而李新匀则紧紧抱着自己的紫砂壶,靠在卫隐身边,小心翼翼的拿着一株草看。 这事不关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真是恨得人牙痒痒。 你们要不要这么无情啊! 外人就是外人,还是别腆着脸往前凑了。 你们随意,打架也随意,就是别在这里打! …… 没等慕容娆儿和铁铉正式宣战,山脚下就传来轰隆震天的巨响,连大地都压不住这突来的动静。 又出什么事了? 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私人恩怨了,几人急匆匆的跑到山下,见识了一幕十分戏剧性的画面。 沿海涌上来一窝蜂的小矮人,留着短寸的小胡子,半秃的脑袋后面还有一个小辫子,长得不怎么威武倒是眼神挺凶狠的。 为首的一个矮子倒是长得稍微周正一些,穿着较为精细的衣服料子,举着一把长长的薄薄的刀,正在高声呐喊着什么。 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杀伤力,华夏的子孙们都是大高个,怎么可能会制服不了他们呢? 可是,戏剧就是戏剧,总还是有些不合理的历史因素在影响的。 华夏的子孙们就像是看到地狱使者一般,撒腿就跑,也根本没想着要反抗。 狼狈不堪的样子真的很让人难受,你倒是打啊??! 怎么还有人抱着一堆金银珠宝跑呢? 那人是要把全部的家底都绑在身上吗? 都什么时候了?! 这难道就是羊群效应吗? 那也不至于看到一只狗就跑吧? 可能还是生活环境的压迫,让大家都没有了血性吧,麻木了呗。 这能怨谁呢? 总不能以道德的制高点去怪罪,那些想要侵占华夏的人吧,你和未开化的东西讲道德就只能说明一点…… 你真有病,讲什么讲,人家都打上门来还讲什么废话,干就完了! 铁铉二话不说直接就是拔刀相向,一刀就切了好几个,瞬间在人堆里砍出一条血路出来。 这时候可能是因为脑子清醒了一些,华夏之中渐渐的有了反抗声音,开始拿起武器去战斗了。 大家只是害怕吧,还是需要有人先豁出去,起一个领头羊的作用的。 华夏人的血性不是没有,只是被一些奴性的东西给磨平了,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新匀拿着一把小匕首,也直接冲到了最前面,毕竟他这武器不近身是根本伤不到对方的。 卫隐则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整个局面的控场画面,以自己的极致冰雕艺术,将这些入侵者一一冰冻起来。 送入冰封的坟墓。 矮子们虽然个子不高,武器和灵气也很弱,但是兽性很强悍,拼起命来也是根本不怕死。 虽说智力和文明可能还未完全开化,但日后如果崛起了,也会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他们的凝聚力还是很强的,虽然不一定在意识上是自愿的,但是身体里的血液还是同频沸腾着,目标十分的明确和一致。 这样极度凝聚的无意识民族,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如果自身的自主意识比较弱,肉身的动物本能比较强,那扰乱心智的魔音摄魂可能就没那么有效了。 慕容娆儿弹奏着古筝,指甲都快磨没了,这些野兽根本连一丝的反应都没有,太不懂得欣赏了! “一群莽夫……哼!” 魔音灌耳既然没用……那就该弹奏战歌吧,气势上不能输! 铿锵有力的音乐下,海滩渐渐被鲜红的血液染红。 血泡随着海浪的前后拍打,不断地起起伏伏,渐渐的没入大海的远处,和深蓝色的天际融为一体。 慢慢的便尸横遍野…… 其实大多数都是华夏人民干掉的,那几人只是起到一个小小的带头作用,战争最主要的还是军民一体。 民众需要具备反抗的能力和信心,这样的东西很难得,也有时候很难掌控。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个人毕竟是个人,你不能永远都控制他们的思想,还是需要从骨子里改变一下认知与思维定义。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时间和用心程度的问题,任重而道远啊。 等把敌人都杀得差不多了,海滩上只剩下已经凉凉的尸体,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波了吧? 错了,哪有那么多的一帆风顺,不然不就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的成功了吗? 有那么一个人,他很惨,家里人都被这群外来狗给杀了,他于是参了军也杀了很多去给家里人陪葬。 但是一切都结束之后,他有些空虚,也有些不知所措。 偶然看见沙滩上的尸体时,他不受控制的萌发了一个念头……辱尸。 他再次拿起武器,对着尸体拼命地疯狂地穿刺,血肉横飞,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个,两个……到数不尽的时候,他又有了一个想法。 他转头将刀子对准了活人,还是自己人。 在众人还惊讶于他辱尸的时候,他已经掀翻了好几个自己人,逐渐的杀红了眼。 他是故意的吗? 应该相信他不是的,他不坏,可能只是悲伤到了极点,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性了。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不能留他祸害别人。 铁铉直接一刀,将他的罪恶了结了。 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当然还没有,惊喜吧! 有羊群效应自然就有别的效应,什么狼群效应啊之类的,反正产生的影响都差不多。 就是一只狼一旦疯了,可能就会导致其他的狼也野起来,场面自然就一发不可收拾。 异化这个事,说白了就是将一些固有的本能无限放大,直到失去控制为止。 就比如人性也是一样的,人性的恶无限放大就是恶魔,人性的善无限放大可能就是神了。 所以一切的因果,都来源于灵魂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毕竟所有的本能都是灵魂带来的,和肉身可能没有多大的关系。 至于激素刺激嘛……为什么不能也是灵魂在背后捣鬼呢? 有些现阶段还解释不了的东西,交给玄学这个不靠谱的,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先有猜测,然后才能证明嘛。 所以场面就再次失控了,还比前一次更严重了呢。 …… 虽然大家可能在平时,对彼此不怎么喜欢,但是在一致对外这个事上还是很统一的。 自然而然的,在对于恶这件事上,大家也是出奇的统一。 绝不能容忍,毕竟这华夏的后生们可是希望,怎么能从现在自己的手里溜走一个祸害呢? 所以大家都是很勇敢的,也很痛心的和已经异化的自己人拼杀,场面既悲壮又心酸。 等到杀完了这一波,又接着异化了下一波,无穷无尽…… 难道人性的恶就这么难以克服吗? 不应该这样的,宇宙创造人类难道就只是为了看一场笑话吗? 还是说真的就只是这样呢…… 真的好不甘心,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人呢…… 是因为生而为人做了太多的坏事吗…… 可是,人类身为人类就是自愿的吗…… 为什么就不能去指责宇宙的无情,和更高维度生灵的冷漠呢…… 是我们不配吧? 无奈之下,更多的人为了不变成危害世间的怪物,开始选择主动的自杀…… 自相残杀,自戕而亡……相互了断……喋喋不休。 华夏的浩大情意,应该这就是最好的体现吧…… 还是太无私了。 铁铉也是杀着杀着,就开始收不住手了,那把所向睥睨的大砍刀也是温润了他的眼角,流下一行血泪。 到最后直接演变成了几人之间的对抗,这也算是一场迟来的决斗吧,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画面来进行。 还能怎么办? 只能傻下去了,也杀下去了。 铁铉怎么说也算是华夏现在的第一将军,以一挑三那不是小儿科嘛,打这些小孩子们还是太容易了些。 为了不让华夏断根,铁铉也是不容易,处于狂暴模式下还能控制一下力度,以免直接把这些年轻人给伤到了。 铁铉可不想背几辈子的骂名,他这辈子还是只想死在华夏的战场上,以身殉国。 手里那把弯刀,从前世的守九洲到现在的护华夏,也慢慢的从小型化作了大砍刀,好像是从先辈那里传承下来的一般。 即使沾染再多的尘土,也还是那般的鲜红靓丽。 它不断地迸发着碎铁般的烙印,像是满天的火星在燎原,烈焰如注般浇筑华夏的大地。 洋溢着世世代代的华夏子孙,熔岩般的意志力。 都说人如其名,铁铉的坚定也是不负此名了。 眼下这一刀,现在确实要砍到华夏年轻人的身上了吗? 铁铉应该比谁都要伤感,都要自责吧…… 没几刀下去,卫隐和李新匀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这样的猛攻还是不适合他们两个来抵挡,更不用说慕容娆儿了。 两人被打趴下后,慕容娆儿抱着自己的古筝,都不知道怎么跑。 好像跑哪里都是个死,铁铉那把刀眼下也是不长眼的猛兽。 刀身还在像熔岩一般的发红发亮,要是被烫一下,肯定得掉层皮。 别想着能有什么外挂加身了,此刻赶紧闭上眼的话,可能还显得体面一点。 刀口砍下来的时候,慕容娆儿紧紧闭上了双眼,只听见噗嗤一声,随后便死寂的可怕…… 来不及睁开眼看看,自己是不是多了一个大窟窿,就又听见一声扑通倒地的声音。 “铁将军!” 慕容娆儿惊讶的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嘴唇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磕磕巴巴的挤出一句话来,“你……没病吧?为什么不砍下来……” 烈焰无情,灼烧了肌肤,也烧毁了肉身。 那把战功赫赫的大砍刀,插在铁铉的身体里,似乎也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毕竟强者都只配强者的。 但是强,也是需要代价的。 修习这把刀是会受反噬的,不然铁铉的身体也不会比一般人要钢强,就是很容易就会浑身灼烧难耐。 眼下也算是解脱了,对于强者来说,可能自弑会比无限的孤独要好受一点。 而且自己的灵魂不仅能守在华夏这片土地上,还给年轻人让出了施展身手的位置,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还有,还了那些死在自己刀下亡魂的一个债,好歹了了心事。 所以,真的没什么好伤心的。 比起千千万万的先辈们,铁铉是挺幸运的了。 他可能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些孩子们了…… 一定要顽强啊! 可别让自己太早的,在宇宙的穷荒地狱里看见你们,否则……! 第255章 真诚以待的孽 “丫头片子……你过来点,放心……老汉我已经动不了了,伤不着你,就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过来点呗?” “……你想干嘛?别耍花招啊!” “咳咳……咳,你真想多了,我呢就是和你道个歉,抱歉因为我的偏见与偏激而伤了你,但我不后悔……你若是想恨我就恨吧,别憋着自己难受就行……” “你就算不这么说,我也是会恨你的!不用你死之前还假惺惺的……装什么可怜……” “呵,呵咳咳……那就好,恨我一个人就好了,最后能请你记住我一句话呗……” “什么话?你说你的,记不记是本小姐自己的事,别想办法让我愧疚了,我才不上你的当!” “这样就很好……记得真诚啊,真诚是人类最伟大的光辉之一,别让它再次被长久的埋没……别走我的老路就行……” “什么真诚不真诚的?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啊!喂,你先别死啊,你说清楚再死……喂!” “……记得真诚待人接物,那样才有,希望……” 慕容娆儿猛然摇了摇头,从之前的记忆里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又继续托着腮发呆。 坐在夜幕之下的山坡上,晚风吹袭而过指尖,凉意些许。 心中的愁绪倒是一点都没散。 说实话,能让慕容娆儿感觉到迷茫的事情,从小到大还真就没有多少,她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此刻这样有些空虚的状态,却来得十分强烈,总是挥之不散的萦绕在心头。 是因为家里人都去世了吗? 可是在前世的几重梦里,明明已经死活很多回了,为什么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呢? 难道之前是假死,现在是真的死了吗? 这不是梦吗? 卫隐和李新匀不是说,这只是一场天罗地网的梦境吗? 为什么心痛的感觉如此强烈,却又有些让人空虚的无措感呢? 这样矛盾的两种感觉,居然能凑在一起……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真的是因为之前的自己,不够真诚……? 慕容娆儿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但在历史长河的玄妙面前,也显得有些失神的渺小。 不过话说回来,她明明都饱读诗书了,为什么还是这般跋扈呢? 可能性格这件事,有时候真的不是读书就能改变的,也许生命的阅历会更加有效一些吧。 天性一词,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有些事应该就是命中注定的。 都说富人家的孩子见识广,比穷人家的孩子要更加懂得社会的规则,话是肯定没错的,毕竟千百年来的规律都是这样的。 但当社会动荡不安,原有的好坏参半的规律被打破时,富人的那套理论可能就不管用了。 在战乱时代活下来才是王道,有些人放不下来的面子,很可能最后成为他们葬送自己的棺椁。 穷人是文化水平低一些,但不代表他们的人生认识就也低下,关键时刻最靠得住的还是这些所谓的普通人。 所以该存天理灭人性的时候,天理应该就是对的,人性的自我认知可能还是狭隘了一些。 历史长河奔腾不息,人类的渺小,甚至是地球的渺小都是可以预见的。 在自然面前,人类还是要收敛一些自己的本性,努力去顺从天理的。 真诚……难道就是天理吗? …… 什么天理……活不下来就皆是空,都是心理作用吧。 如果天理真的存在于人心,存在于虚无缥缈的宇宙银海……那为什么好人总是惊人的吃亏呢? 对,好人总是吃亏,善人总是被欺。 好人? 慕容娆儿摇摇头,她知道自己前几世的所作所为算不上好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让人恶心的坏人。 善恶之分在书上写得很清楚,慕容娆儿也是从小在脑海里就有这样的概念,可事到如今究竟什么是善恶……她也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时候也是真的不懂事,书上说过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什么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她好像都一致的忽略了。 可能真的是自己的缺陷,和环境的双重影响吧……再回头看一看连自己都觉得很惭愧。 但人性就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慕容娆儿心底还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不小心而已…… 自己不是故意的。 难道那些被欺负的人,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对,就像何千缘……! 她难道就不讨人厌吗? 天天假惺惺的好像无欲无求似的,还对谁都一个事不关己的样子,别提有多让人反感了! 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穷酸丫头嘛! 她才是装的好吧! 明明都那么穷了还无欲无求的,谁信呢…… 穷酸丫头? 慕容娆儿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还是带着满满的鄙视感,真的掩盖不住的优越感啊! 可能是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十分刻薄,慕容娆儿慢慢的就不气愤了,默默地闭上了嘴。 “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慕容娆儿翻了翻白眼,头也不回的继续托着腮,“我说卫小先生,您每次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靠近啊?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有阴影了,现在都多大年纪就不必了吧!” 卫隐冷笑一声,才将脚上的动作放重一些,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站立着。 “动作不轻一点,怎么能趁机窥探到你们这些小孩子的花招呢?我这先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在想铁将军的话吧?” “你这不就已经知道了吗?还问我干什么……我才没有想他的话!死就死了呗,就是……” “就是有些怀疑是不是?” 慕容娆儿鼓着腮帮子,没好气的说道,“您就不能让人家自己说完吗?就算是您自己厉害,好歹给别人留点话语权好不好?你就这点最讨人厌!” 卫隐只是挑挑眉,倒也没有反驳慕容娆儿对自己的评价,毕竟她说得对。 在窥探人心这一块,卫隐还是小有成就的,一般人还真逃不过他的法眼。 是优点也是缺点,卫隐的冷漠可能就是从这里,逐渐茁壮和离谱出来的。 “讨人厌?那我们还真挺像的……” “你什么意思?!” 好嘛,又激动起来了,肯定又要好好上一课了。 …… 慕容娆儿还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讨人嫌,嘴犟得很,估计还是觉得自己有家在,可以肆意妄为的任性吧…… 那她就有点太娇气了,在宇宙的急流面前,你这一点小傲气算得了什么呢? 说难听点,没让铁铉将军彻底暴走,把你直接送走就已经不错了好吧~_~ 要不是铁铉不忍心让本就人少的年轻人,再次面临缺胳膊少腿的没人来支撑的尴尬场面,他怎么着还是要再拉几个垫背的。 别觉得铁铉有些愧疚,就蹬鼻子上脸的嘴硬死不承认,他可能就在天上看着呢。 慕容娆儿只是搓搓自己的胳膊,继续不服气的嘀嘀咕咕的。 卫隐一站在旁边,周围的空气冷了不知道多少个度,搞得人家不得不手动取暖。 卫隐今天肯定是不打算放过她了,他一肚子的墨水可不是白喝的,说教起人来可是没完没了。 尽管他不喜欢多说话,但是这不是有点闲空嘛,不说教说教恐怕以后还是会出乱子。 卫隐微微咳嗽几声,慕容娆儿就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不得不半掩着自己的耳朵。 一般来说…… 凡是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人类肯定是不会乐意听的,就会自觉的过滤掉那些难听的话,这很正常。 但你当卫隐这么多年的老师,真的就是白当的了吗? 要想说教别人,首先就要先抓住她的兴趣和激动点,拿捏住人心的躁动起伏是很重要的前提。 所以……先是没必要假装自己很随意,或者是很无意的提及敏感话题,而是要真诚以待。 真诚且直白的问问题,不仅很容易抓住重点,还能一下子引起对方的神经紧张。 对方在较为紧张和慌乱的情况下,就增加了自身犯错误的风险,自然也就比较好套出自己想要的话来了。 当然,这一招仅限于对方是个急性子,要是对方也是个闷不吭声且慢条斯理的人,那可能就不太奏效了。 以毒攻毒的招,当然要找最相配的对象施展,才更有研究人性的意义。 额……咳咳。 卫隐怎么一聊起窥探人心这种事,就这么兴奋呢……大概是因为变态吧? 至于成不成功的,那就要看卫隐挑的这个问题……足不足够敏感了。 卫隐随即收敛自己的心思,开口说道,“你知道莫以尘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卫隐一开口果然就是一个炸弹,慕容娆儿立刻浑身一颤又一愣,然后就有些激动和紧张的聚拢了自己涣散的目光。 她转身抬头看着卫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要想羞辱我也不用带上别人吧!莫师兄他……他的心思你又怎么会懂?!我才不信你……!” “……” 卫隐只是笑了笑,就没再继续说话。 而慕容娆儿却急了,直接跳起来指着卫隐的鼻子。 有些气愤的说道,“说话啊你!是不是被我拆穿谎言了?!就知道不能相信你!纸糊的假老虎你都不如……!” 卫隐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冰冷的可怕,但嘴角还是挂着一抹微笑。 这眼神分明就是在蔑视嘛……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但这次卫隐开口说话了,“你现在倒是真的虎,你在莫以尘面前也是这样吗,没有一点伪装的成分……?” 慕容娆儿咬着嘴唇,看上去眼神怒气冲冲的,但其实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搜索,前世自己的那些假面证据了。 她自己想起来可能都觉得,有些做作的不好意思。 渐渐的,她脸颊两侧就被自己憋粉了,好像一口气没上来似的。 没办法,直接承认了吧! “我……是又怎么样?!现在谁活着不是拿自己当个招摇的牌子,我也只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娇柔可爱而已……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我又没犯法……” 慕容娆儿急声急气的说完,脸都憋得有些发红了,确实让人不得不相信她说得都是心底的真话。 卫隐当然也能听出来她的真诚,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是显得不太完整。 毕竟卫隐的猜测可没有这么简单。 至于慕容娆儿这个,饱受家庭氛围熏陶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只是这么单纯呢? 卫隐于是补充问道,“我能感受到你的真诚,但是不太纯粹吧?大小姐……?” 这一声大小姐……比刚才任何一句话的杀伤力都要大,慕容娆儿开始不受控制的反思自己的过去…… 试图寻找到什么。 …… 慕容娆儿小时候的生活……虽然很甜蜜很富足很饱满,但是也有很多她听不太懂的话题。 什么家族联姻…… 家业继承的权利……大伯又带人来家里“做客”了,然后走的时候还会留下家里一地的狼藉…… 什么哥哥被单独培养起来,不让家族里的人见……等待成年之后再…… 还有家里曾经的大姐,她因为渐渐生的不太漂亮了……就再也没在家里出现过…… 但是父亲母亲还是很爱自己的,每天看完哥哥后还会专门抽空…… 陪自己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练习,总是刻意,或者假装无意的夸奖自己做得好…… 还说什么自己以后要做得更好才行,那样才能嫁个…… 家里也都是捧着自己的,生怕自己磕着碰着,从小到大身上恨不得一点伤疤都没有…… 长大了自然就是美貌如玉,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的绝色佳人…… 何愁找不到强大的靠山呢? 细致入微的哄骗呵护下,慕容娆儿自然就是从小跋扈,一般的世家子弟她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而且从小家里灌输的思想,就是一定要找往上的,再往上的……不择手段都是可以的。 慕容娆儿怎么说也是读过书,好歹也明点事理的,太过分的行为她肯定也做不出来。 当然除非她也变态…… 最多也就是把自己装的柔弱一点,说话柔声细语的,时不时展露一下自己的才能之类的…… 但家庭从小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多少会有点不好说的因素在的,想要靠自身去做出改变的肯定是要付出很多努力的。 总不会是一两句话,或者几个小时就能改变的,这可能是一个漫长一生的命运抗题。 在脑海里过完自己的前世,慕容娆儿可能是以现代的眼光去看待的,会有很多的矛盾感触。 但更直观的感受可能就是,脊背发凉。 现在想来…… 慕容娆儿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个交易的商品,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丢了半条腿,可能早就不知道被卖给谁了。 所以说命运啊,还真是喜欢捉弄人,干嘛又给自己新生呢? 自己不是恶人吗? “唉……” 想到这些事情,发现自己还真的有点假呢……以前自己都没发现。 慕容娆儿渐渐的也平静了许多,缓缓开口说道,“我可能真的打心底还是有私心在的……但我也是真的很喜欢莫师兄的,这一点你不许不信我!我这个人总要有点真的东西在身上吧……” 卫隐这次则舒展眉头,眼眸变得温柔起来,“我当然信你,毕竟你每次见到莫以尘的时候眼睛都发光,想不相信都难”。 “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那么夸张啊!恨不得一口把人家给吃了好不好?你那疯劲可是无人能及的!” 李新匀突然端着一个小碟子过来了,上面摆着几个小茶杯,热腾腾的泡着一些驱寒的药材。 慕容娆儿撇撇嘴,捧着自己的小茶杯说道,“就你话多的很!一天天的……” 李新匀不在意的耸耸肩,把另一杯递给了卫隐,然后自己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 温热的草药饮品下肚,清新雅淡,回味起来也是清情的回甘味。 闻着茶香,慕容娆儿好像又想起了很多的往事……多数都是和学府有关的。 那段日子是真的自在,虽然自己有些混蛋,但也是有些快乐时刻可以回忆的。 有病应该不至于,完全的有罪吧? …… 还记得第一次见莫以尘的画面,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吹嘘的。 但也许灿烂的女孩子,还是希望那一刻能更加的美好一些。 第一次真正心动的时刻,对于女孩子应该总是美好的。 不免得,就有些自动的夸张的滤镜加持。 好让自己回忆起这一刻的时候,满满都是属于自己的青春热情和美好回忆,也再也不关乎于任何人。 只为自己而已。 那天……应该是慕容娆儿第一次到昪洲去玩。 当时九洲位列前位的大家族,都会时不时的挑选日子聚一聚,好彼此多熟悉以便以后的联系和沟通。 那年漫山的茶树开得十分烂漫,原本粉白粉白的花瓣却突然呈现些许蓝色的色调,看起来十分的新奇。 自然而然的,那年的聚会就特别的盛大,其实也就是借着风景不错多揽一些人来罢了。 那年慕容娆儿……大概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吧,可能连自己身上佩戴的宝石都认不全呢。 对于情情爱爱的事,自然也是一知半解的,多数的感觉可能还是来源于书籍上的描写。 慕容娆儿天天听家里人唠叨,已经有了些许厌烦的心理。 想着这世上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完美的人呢……都是这些穷酸不得志的世人,自己编出来骗自己的吧! “嗯,一定是本小姐太完美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配得上我的……人……啊……?” 慕容娆儿正趴在桌子上,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就在一片朱红酒绿之间,盯住了一抹清新幽淡的蓝色。 他坐在那里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眼眸淡淡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也不喝也不说话。 但是脸上的表情并不僵硬,有种说不出来的忧愁,淡淡的像是一杯清新的淡茶。 隔着老远,慕容娆儿好像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就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可能是自己眼睛滤镜的问题,只是简单的看了几眼,就出现幻觉了? 慕容娆儿属于胆子比较大的,也可能是因为从小在家里豪惯了,就直接从宴席的这一边窜到了另一边。 还直接凑到男孩的眼前,十分自然的问道,“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在别的宴会上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你到底是谁家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输出……倒也不是说什么她不礼貌的事了,孩子家调皮捣蛋一点很正常。 而且这在日常中,也是孩子间很正常的打招呼方式。 但就是也要分人的,此举还是有些让眼前这个男孩尴尬的,可能他是社恐吧。 男孩只是简单的笑了笑,然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依旧没说话。 “……” 慕容娆儿也是骄横惯了,不得到答案就不依不饶,还是一直在追问。 “你不会说话吗?真可惜……没关系!我家也养着哑奴陪我玩的,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比他们强多了!你应该会写字的吧……” 不知为何,男孩听到哑奴这个词瞬间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悄悄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会说话也不一定比谁强”,男孩忽然说话了。 慕容娆儿先是一惊,然后呆呆的愣了许久,才笑嘻嘻的继续往前凑。 “你会说话啊!太好了,比家里那些哑巴好太多了……我看你也没人说话,不如我们一起……哎!你去哪?带着我玩呗……!” 男孩很没礼貌的起身就走。 他起身离开后,那股淡淡的茶香慢慢的,就被酒会上的烟火气盖了过去。 一点踪迹都找不到了。 慕容娆儿慢了几步没追上,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敛起来。 从小到大她还真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讨自己喜欢的人……不一样的感觉果然很不一样。 也许她的喜欢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慢慢的两人也熟悉了一些,也终于知道了男孩究竟是谁。 怎么说呢,很符合家族给自己从小灌输的,那个完美爱人的模样。 有能力,有身份地位…… 而且慕容娆儿也是有些心动的,这不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自然而然的,她可能就会变得更加偏激一些,自认为已经认准了一个对的人。 可是这藏在真诚里的私心,真的会没人看的出来吗? 当然在表面上不容易看到,用心去看生活中的细节,从点滴和微动作看人一般都不会错。 莫以尘应该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确信,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不在同一个认知层次上的人,就算以后能生活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也没想过把自己的感情分给很多人,有一个知晓自己心意的人就足够了。 而且按莫以尘这个比较偏执和淡漠的性格,他要是遇不到灵魂同频的那个人,很可能就会选择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说,可能是有些超前的多虑了,不过…… 本性这个东西还是不难看透的,那些极致简单的人一眼就足够了。 但是本性很难改倒是真的,这样偏执的人一般结局也都是很惨的,基本没有例外。 莫以尘不就是个例子吗,最后他的下场好吗? 所以……如果要和一个长得年轻,心理年龄却很成熟的人亲近,最好提前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 不然你会被无情碾压的,至少在认知层面上。 …… 正静坐着彼此无言,慕容娆儿倒是主动找了话题聊,这下聊得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问道,“你说莫以尘这个人,真的那么偏激吗?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李新匀呼了呼热水药汤,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回答道,“他还不偏激吗?为了能摆脱这个束缚的世界,去寻到那一丝虚无缥缈的生机,直接就能把自己给杀了……要不是我之前给他号脉,不然我也不信有人能对自己那么狠”。 慕容娆儿也是说不出什么,只是轻声说道,“原来……他还真是自杀的啊?” 卫隐此刻还站在原地,他周遭的冷气还是若有若无的,时不时的配合着微风侵袭肌肤的每一寸。 卫隐接上话,继续说道,“他从小就这样,表面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腹黑了……像他这样的人灵魂感量会很强,天生就对世界上的事物比较敏感,一般人的小九九他不用猜都能知道”。 慕容娆儿无语的抬起头,回怼道,“卫师兄你就不能不点我了吗?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该贸然高攀还不行了吗?” 卫隐又是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那你就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不是你高攀这样的烂问题,而是他不想让你委屈自己”。 委屈自己? 慕容娆儿的表情,明显就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卫隐看出了她的疑惑,却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提醒道,“你忘了?他是个很真诚的人,你自己想想吧”。 真诚的人……也会真诚对待每一个人…… 就会真实的看见每个人的优点,不会忍心看着这样独特的,一个个人被无情埋没的。 所以他只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做自己,至少先从慕容娆儿开始吧,从小就开始。 先从拒绝开始,他自己学会拒绝,她也学会了被拒绝。 在当时的情况下,可能这就是最保险的方法吧。 不知道慕容娆儿会不会想清楚,反正这最近的糟心事这么多,应该也不差多想这一个了。 就随她去吧,反正宇宙是从来都不会在意的。 慕容娆儿继续喝自己的茶,神色似乎是放松了许多,再抬头看着天空的时候眼神也不太涣散了。 可是……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迷茫,先辈们把这华夏大地交给了年轻人守候,谁知道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 这些年轻人现在真是空有一身的本领,可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都不确定,还能在哪里施展身手呢……总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那该拿谁开刀呢? 这个幸运的倒霉蛋…… 慕容娆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忽然就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李新匀身上,一双大眼睛闪闪的感觉没安什么好心。 李新匀也很快地做出防御反应,直接拔出匕首对准了她的脸,但也只是说着玩玩而已,不会离得不太近。 “……慕容娆儿你干嘛呢?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李新匀也不知道紧张什么,一下子跳得老高,头顶的那两个小揪揪都颤了颤。 “干嘛这么激动,我还没做什么呢……难不成你真的心虚了,怕被别人盯着看久了会暴露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慕容娆儿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很自然的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卫隐身上,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根本压不住。 卫隐则很快的躲开眼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似乎他周围的冷气都变热了些许。 很快,卫隐也只是将李新匀匕首压下去,算是比较沉默且草率的敷衍了事了。 慕容娆儿不依不饶的性子一旦起来,可是没完没了的,依旧不停地追问,“那我也想请问卫师兄一个问题,你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真诚吗?又对谁最真诚呢……?” 这次李新匀没有急切的掩饰什么,只是也将目光定格在了卫隐的脸上,像是在很期待什么一样。 其实他俩独处的时间并不算短,但好像情节上也没有什么大事可说,都是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尝过家的味道,所以这样平淡简单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吧! 可卫隐最后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我还不够真诚,也不配别人真诚以待……就这样都休息吧”。 李新匀的眼眸一下暗了些许,脑子一下就空了,手上那把匕首越来越热,因为…… 卫隐把手拿开了,走了。 他在害怕什么呢? 是怕自己无法胜任这份……吗? 可能还是父母的影响有些大,他一时间也抉择不了。 李新匀能理解,但是真的不想接受。 最后便只能平淡而散。 …… 今天还算是比较平稳的,至少没发生什么大事,那就挺好的。 夜晚静悄悄的,可能连大海都休息了,但是沙滩上有个人睡不熟便独自走着。 “母亲……” 突然,他好像看见了前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扭扭曲曲的样子。 不会是人吧…… 壮着胆子走过去,一看还真是个人啊!!? 这黏黏糊糊的一摊,都是他身上的肉体组织吗? 这是吃什么了居然能长成这样……呕……对不起无意冒犯。 凭借十几年的中医知识和知识,真的愣是没看出来这东西究竟是个啥,章鱼……肉肠……? 想着再凑近一点看看,结果那东西突然暴起,直接张开爪子吐了什么东西出来,糊在眼睛里怎么都擦不掉。 随着眼前的黑暗笼罩,海滩边也涌现一大群的肉糊糊,狰狞可怖的爬上岸……赖赖歪歪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随后,便一口吞了那一抹白色的衣角。 只掉在沙滩上一把匕首……和些许肉沫。 什么东西又造孽了? 第256章 初登东瀛之地 兜兜转转……我们还会是我们吗? 可能还是吧。 此刻再将视线放回正确的时空之下,可能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今生的前后……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往复轮回的圈,好像永远都逃不出去。 以此刻的目光去回忆华夏虚虚假假的历史,前辈们是一种心情,年轻人也是一种心情。 如果难得会相同的话,那也是件好事。 宇宙的这场梦虽不知何意,但好像是在为当下的人类找些活下去的理由,让年轻人能有个施展拳脚的地方,不再被生活压迫的失了热血。 可是它又不像是单纯的爽文,还是有许许多多的无奈时刻,或许不关乎你的实力有多强大,而是放重心于心智的成长之上。 不是说年轻人不明事理,不关心时事,而是让他们更加的具有韧性,面对世间的一切无常时,可以以比较成熟的心态去面对。 确实是好事,毕竟年轻人是华夏的未来啊。 只是宇宙做的真绝,用各种无耻的手段把老将们都收走了,一点学习经验的机会都不给年轻人留。 这是非逼着年轻人自己去面对一切,自己去切身体会的努力成长起来。 年轻人是挺事不关己的摆烂的,但是当不得不站起来,或者终于有机会站起来时,年轻人也永远不会是垮掉的一代! 再往下猜…… 宇宙是要着手整顿人类社会了吧? 不然怎么会多出这么多,在别人看起来疯疯癫癫,一事无成的年轻人呢? 总不会是偶然吧。 如果真的就是猜测的这样,那宇宙比谁都要狗,但也是一个很好的教育者了。 起码它知道怎么玩弄人心,来狠狠地折磨这群年轻人的身心,以此来筛选最适合为奴的高档货。 筛选奴隶? 宇宙有这么没档次吗? 也不一定吧,宇宙高深莫测的,高维生物更是看都看不见,又有谁能猜透他们的心思呢? 可能就和人类玩弄蚂蚁一样,只是为了好玩,就可以花上一段时间蹲守在蚂蚁窝旁。 直到随手摧毁一切,然后蹦蹦跳跳的再寻找下一个窝。 所以能被宇宙看上眼,也可能只是因为我们的地球母亲太过于美丽,怪只怪我们对自己的认知太不清晰,没有早点做好被消灭的准备。 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还来不来得及呢? 先不说虚的,就是现在知道了一切又能怎么样,华夏之外还是一片乱麻。 不团结起来怎么可能有机会,在宇宙面前苟且偷生呢。 人类都为难人类,那宇宙把人类灭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道理而已。 因此,年轻人可要好好想清楚,到底以后该怎么走呢? 逃出华夏也是没有用的,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就是有人做不到。 …… 华夏初开大门的几年来,巫马家还是做着藏于地下的不体面外勾,主要就是为了打通自己以后逃离华夏的暗道。 也是不得不和外域人做起了买卖,毕竟华夏内部现在是满目疮痍,再待下去估计所有生灵都会异化成为怪物。 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动物,生物本能还是很强的,自然会第一反应的选择趋利避害。 这时候,自然灵魂的掌控力就会削弱一点。 这是当然可以理解的,可能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应该都会这样选择的。 巫马家也只是个家而已。 巫马泽为了自己的家人背叛华夏,虽然不太道德,但是此人对于这个家来说已经是个英雄了。 更别提有些人甚至能只为自己而抛弃一切,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让自己顺利出逃,根本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死活,哪怕是家里人。 作为一个父亲,巫马泽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这个偷偷摸摸的赛道,虽说以后逃跑时的作用很大,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很多的。 一般人很难承受。 倒也不是有多费钱费力,只是……有些考验肠胃罢了。 怎么说呢……就是巫马聪只要和那些东瀛人见面交谈事宜,就会莫名其妙的犯恶心。 不仅是他们的礼仪模式,以及说的那些客套话,既夹杂着悦耳的中文,又掺和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发音,听得后背发凉了都。 可能是地域差异的问题,不接受但是尊重。 也不知道为啥,他们鞠个躬非要到将近九十度才肯罢休,明明长着一张本来就有点磕碜的脸,一鞠躬一凑近就更加明显了。 有好几次都快怼到巫马聪的身上了,也只能幸好他长得没那么高,不然一下子他的头就磕到牙上了。 大家想象一下错位的位置就知道了,画面太美就不在这里描述了,怕被封。 反正巫马聪是很反感和那些人交涉,但是为了家族的出逃,只能借着他们那个平台铺设道路。 而且他们背后的那个主人,更是对华夏垂涎三尺,恨不得马上就突袭占领。 能有什么目的呢,可能是华夏的地大物博被他们看上了眼,又或者外域也是不太好过…… 只能都往几千年来未开放的华夏挤来,想要让自己活下去? 这样的事不理解也不尊重,你有困难当然可以说,华夏又不是不会帮你。 但是如果你为了所谓的自救,而去侵扰杀戮华夏的任何一个地区,你绝对死定了。 可巫马聪作为一个汉奸还能说什么呢,前世在九洲他的名声就不太好,眼下好像也无所谓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那就以死谢罪吧。 还有一件算是很幸运的是…… 死之前他还走出了华夏,去到了曾经的领地之上,也就是现在的东瀛地区。 开了眼,也死了同情心。 …… 同情心这个东西一旦沾上了,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噩梦,不管你处于什么阶层位置。 或许你该同情上层人,因为他们需要治理时不时要造反的底层人,以保住自己压榨来的财富。 或许你又该同情底层人,因为他们需要勾心斗角的讨好上层人,以求取生存下去的机会。 这就是地球人类社会的常态,不管是在华夏之内还是之外,人性所做的孽似乎都是一样的。 也可能在宇宙的广袤空间里,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人性——或者说是念想这个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永远都是奈何不了的噩梦。 哪怕是宇宙和高维生物,可能也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人类真的只是用来研究以抵制念想的试验品吗? 好酷,也好惨。 别觉得巫马聪就没有同情心,他是有的,至少他特别同情他自己。 似乎每一个内心比较恶的人,都有一段受苦沉默的时光,这可能就是小说标准坏人的标配吧。 没有一段悲惨的过去,就好像这个人物都不完整了,片面的介绍肯定是比不过比较立体的构成的。 但是立体的构成一旦成为标配,似乎也就显得有些过于刻意了,可能也就显得更模式化的片面了。 所以还是别太整这一套,巫马聪都觉得这场梦的设定很低劣,为什么他就一定生生世世都是坏人呢? 惨就算了,还天天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不是小人就是汉奸的。 巫马聪连喊冤都没人信,所以他只同情自己就好了,谁都别在自己面前卖惨,他绝对不会上当受骗的。 但是他的这点自私的同情心,还是忍不住的泛滥了一些,结果可想而知,肯定是让他自食其果了。 这下可算是老实了。 巫马聪第一次代表家族,到达东瀛地区去拜访,果然是开门红的大场面。 一落地就见了血,不仅有人恶意的闹事捣乱,还有使用法术无差别攻击人群的。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突袭的人身手都比较……猥琐? 对就是猥琐,打完就猫起来让人根本就找不到,好像会直接隐身似的。 逃跑的时候还会在空气里,放出什么白色迷胧的气体,好像他们借着一溜烟就能成功出逃了。 感觉就和臭鼬逃跑时,喜欢放臭屁是一样一样的,熏得人睁不开眼。 这么猥琐的法术攻击,也真是对应了这个地区的人文特点。 人是这般的矮小猥琐,就连建筑、音乐、服装…… 都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拘谨,和过于的奴性。 每个人感觉都是唯唯诺诺,鞠躬都恨不得怼你脸上的样子,实在是和华夏比较庄重大方的风格有些迥异。 虽然看不惯,但巫马聪也只能假装很尊重,毕竟以前也是华夏的一个分支,再怎么说也算是自家人,能忍就忍一忍吧……! 听着像是葬礼上伴乐的歌曲,以及踩着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杂音,还有画得和鬼一样的美女们……都挺让人难以下咽的。 不仅是这些……还有最为根本的食物,怎么几乎都是生的呢? 前一秒还在水里游,下一秒就被宰了,随后直接被搁在了小的可怜的盘子里。 而且以巫马聪这个比较矮小的身量,他愣是吃到半夜都没吃饱,量少就算了还上得贼慢……磨磨唧唧的。 巫马聪恨不得饿得啃桌子…… 要不是东瀛的接待人说最近这片地区也不安生,鹰国驻扎军都不好随意活动,最好等到天完全亮了再出门。 巫马聪这大半夜的,肯定要出门找点吃的,不然还没回去就被饿死了。 “不去就不去呗……唉,也不知道明天那一顿什么时候吃,但愿能让我吃饱……” 饿到根本睡不着……他还是跑出去觅食了,但愿不会让他自己成为猎物就好。 …… 巫马聪虽然在华夏算是小鸡崽子,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他领起来,但这是在东瀛好吧。 “老子这走出去都是巨人一般的存在了,应该不会有谁闲着没事攻击我吧?来了也好……我倒真要看看,白天偷袭我的到底是什么货色……” 夜半三更的,没想到这东瀛之地也有打更这一习惯,咚咚咚的声音在温湿的空气里回荡着…… 巫马聪一个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街边有矮小的原住房,也有高大现代化的高楼大厦。 走在这样的路上,前前后后的擦肩而过,难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个民族的发展速度确实很快,不知是不是因为鹰国人的入驻,也带来了许多的科技发展技术。 肯定是的吧,毕竟养条狗都需要倾注心血,何况是在培养冲锋陷阵的野狗呢? 世界就是这样,利益永远为上,从来都不会把平民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入驻了会带来发展,但是也增大了各种各样的风险。 不让入驻吧,鹰国人大概会像对待百越国那样,直接连根拔起然后收为备用基地。 不管怎么选择,好像百姓永远都是受苦的,上层呢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先忍受着等待以后能有机会摆脱束缚吧。 无奈是无奈,但也不是恶意去侵略别的地区的理由,这不是无奈而是将恶意放大且转移了。 鹰国人施压于你,而你也施加于别人,那你们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念想作怪的帮凶罢了。 好吧,就算你是被逼的,那受侵略的地区不原谅你们也是无可厚非的。 你们侵略只是侵略,但是具体怎么做的可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别想找别的理由开脱。 犯了错就该承认。 身边好似历史的一次回放,足以让巫马聪有种不知错的恍惚感,静静地看着却也内心翻涌不止。 只能说,“和平就那么难吗……九洲是这样纷争不断,几个世纪都过去了,怎么还是这样?” 宇宙还真是个圈,灵魂会往复回转,连这些糟粕的事情也是会重复的,真有趣呢! 巫马聪反正都是几世的坏人了,对于层出不穷的糟粕也是见惯了,可即使身处世间的最高位也是无奈的。 他也想拯救世界啊……从小谁不是意气风发的,想要成为什么什么样的人,可是结果呢? 哼……都是被逼的,为了活下去都已经很难了,还讲什么梦想呢…… “先顾好自己吧……哎呦……还真来了啊……!” 巫马聪来来回回的绕着走了好几圈,可算是把那群小老鼠给盼来了,这么久都没活动了,正好练练手。 暗影之下的鬼鬼祟祟,听起来不像是少数。 巫马聪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然也就需要借助改变环境来作弊了,这里的空气有些潮湿不适应。 巫马聪只是举起手,在掌心里幻化出来一个小圆球,渐渐的扑棱扑棱翅膀飞了起来。 一只小蝙蝠哗啦哗啦飞过月下,随带着的层层土尘将月色变得十分朦胧,慢慢的连身下的影子都看不清了。 这下也就不必在隐身了吧? “嘿,还不出来吗?” 第257章 戏耍东瀛妖神 打架虽然不擅长,但是好歹也是贼喜欢偷鸡摸狗而出身的,巫马聪正愁着没什么东西练练手呢。 这不好巧不巧的送上门来了吗? 你们不义,就别怪自己不仁了。 再说了,巫马聪本来就不怎么要脸,到时候可别说人家下手狠。 夜幕高临,月牙悬挂在墨蓝色的天穹,星光点点。 映照着街边古老与现代的碰撞,不断地愈演愈烈。 在这样的诡异时刻,一行行动比猫还要轻盈的访客悄然而至。 手里长刀的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一股浓浓的烟雾遮蔽了所有视线。 当再次凝望之时,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街道建筑上的最高点,似乎在俯瞰着这东瀛世界的整个规模。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彼此心中的计谋正在悄然展开…… 好吧,装不下去了! 直接开打就完了,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既然都要搞偷袭了还光明正大的站在那,是显得自己很威风吗? 你看,巫马聪可以很大方的承认自己的猥琐,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学着点呢? 猥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学着做个真诚的人就那么难吗? 算了,边疆小国而已,地域狭窄人口拥挤的,行为方式有点上不了台面也是正常的。 咱们呢,就大度一点呗。 当小小的蝙蝠在夜幕下起舞时,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静止,一点点的声响都能被超声波捕捉到。 哪怕你是什么忍者神龟之类的,只要你移动必然引起空气的震动,那就别想着能藏于黑暗之中了。 乖乖束手就擒才是正道,巫马聪可没那个闲工夫陪你们玩,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巫马聪叉着腰仰起头,朝着那高楼大厦之上的几坨黑影,就大声喊道,“喂!要打就打,本少爷还要去吃饭呢!有没有什么好地方推荐一下呗!别是生的就行……!” 黑影披着床单一样的披风,在月下十分神气且神经的站了许久,才又放了一股烟直冲下来。 巫马聪从手里变出大号的箭弩,对着四下周遭就是一顿狂射,感受着反弹而来的波动去射击,命中率几乎是百分百。 任凭这些神龟到处闪现隐身也没用,箭弩到达东瀛后就自带了跟踪的特性,让他们根本就是插翅难逃。 感觉像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血脉一样,巫马聪是越杀越起劲,根本停不下来。 不幸被射中的那些倒霉蛋,巫马聪只是瞟一眼就直接不管了,扔给自己的那些小蝙蝠可爱们打打牙祭去了。 巫马聪感兴趣的自然是,那个自身发出的波动频率十分强大的家伙,只有抓到头目才更有价值嘛。 而且这些家伙都是动不动就切腹的主,那几个小神龟落地没多久就自杀了,根本用不着小蝙蝠们动嘴撕咬。 小兵们估计就是个卖命的,可能也不会知道什么内幕,那这个头目应该就不一样了,怎么着也得爆点情报出来吧。 不然有他好看的。 …… 最后几发箭射了出去,夜幕下便也没有了那些讨厌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是把老鼠都给解决掉了。 那,那只肥一点的老鼠王呢? 总不会也被干掉了吧……不会这么弱的吧。 巫马聪转了转自己的贼眼,把箭弩往自己肩上一扛,就打算打道回府。 不一会小蝙蝠们也是吃饱了,纷纷抹了抹自己的小嘴后飞了回来,几乎一点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也真是不挑食,这样的货色也能吃下去。 还有一点,个子矮脖子短都先不吐槽了,为什么一个个的都那么干瘦? 是没吃过饱饭吗? 对哦,吃得东西都是夹生的,还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没饿死都算好的了。 巫马聪摸了摸小蝙蝠们的小脑袋,就扛着箭弩开始寻觅,像是想在这些人掉落的装备里淘点什么好东西。 一边翻倒,一边嘴上嘀嘀咕咕的,“什么烂东西都是……毒镖?这些东西唐朝的时候都被淘汰了好吧……真是地小人矮的,可怜啊!” 过了许久,巫马聪已经把所有的装备都翻遍了,可惜一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过我倒还真是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更加饿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宵夜呢……?” 嗖的一声! 一支毒镖擦耳而过,不巧的是一点皮都没擦破。 巫马聪倒是可能吸了点毒气,一时间好像有些慌神,躲避的时候腿脚稍微有点不稳。 扎不到人身上,就换成释放毒气了是吧? 真是高水准。 巫马聪可能真的有点嚣张过头了,这次不幸中招了,渐渐的连扛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迅疾的臭气,急切的围绕着自己旋转而起,带着独属于东瀛地区的诡异风气侵袭入体。 总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被污染了一样,脏了脏了真脏了。 这感觉就和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难受,全身上下的骨头里都是这样的味道,但愿自己的华夏心还没被污染。 随着巫马聪的败下阵来,唯一幸存的那个神龟总算舍得露脸了,再不出来还真以为他被干死了呢。 踏着星月而来,那猥琐短小的身影倒是被拉长了不少,好歹显得稍微威武一些了。 就像是在本地的一个穷屌丝,终于在外域人的面前,抬起了一辈子都抬不起来的头。 巫马聪在官场察言观色的多久了,一搭眼就觉得这龟儿子撑死也就是个,替别人卖命的没什么地位的屌丝。 可惜,巫马聪这次也是又失算了,这龟儿子居然还真的有几分身份地位。 华夏之外的官场和阶级斗争,到底是不太一样的。 不知现在这样礼崩乐坏的世界,东瀛这个比较崇尚君武的民族,还会是和以前一样的吗? 巫马聪自己反正是觉得,狗改不了吃屎,应该不会差别太多吧。 毕竟人类认知和人性凸显的程度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还是不能随意凭自己的感觉一概定论。 这龟神先是以一种标准的龟姿势,踮着脚尖的一步一步挪过来,弯着身子蹦到巫马聪的面前。 然后十分威武霸气的拔下腰间的刀,装模作样的开始在巫马聪的脖子周围比划,蒙着面的大脸上只露出一双恶狠狠的贼眼。 就这样的……也是神吗? 巫马聪是真的不想承认,毕竟他自己这个汉奸,都比这货的行为举动像是神仙。 但是这家伙身上散发的气息,倒是和百越国的那位龙王神一样,都是略带着神秘和烟火气息的神威。 可能只是地域差异……对,只是有点差异而已。 谁说长得猥琐就不能是神了? 这时候这位龟神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你%@_@?j~四号……?%!!” 额…… 能不能说人话? …… 巫马聪坐在地上,有些无语和不耐烦的瞪着这位活神仙,然后说道,“我说老兄,你丫来杀我还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吗?我听得懂吗!能不能别装你那套苦逼的面子套装了?!” 龟神微微一愣,可能是一下被点醒了,有些尴尬的把长刀又往前架高了一点。 随后清清嗓子,低声吼道,“咳咳……!你这华夏的走狗到我们这东瀛大地来,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吗?半夜三更不睡觉想要做什么?!” “你不是神吗?你还问我做什么,您自己猜呗!难道你猜不到吗?” 神龟又有些语塞,眼神凶狠而窝囊,像是有些吵架却使不上劲的颓废感。 果然论阴阳怪气的功力,还有怼人不留情面的技艺,还是华夏的老祖宗们传承下来的最抗时间的考验。 巫马聪也算是在前几辈子里,练得十分的炉火纯青了。 神龟气愤的回答道,“现在你还有功夫调侃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巫马聪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继续说道,“您别着急生气啊!我这不是命都在您手上了吗?就算再嘴硬也只是嘴硬而已嘛!” 神龟应该是被夸爽了,眼神明显嘚瑟起来了,“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我还是要杀了你,谁让你踏足东瀛大地的!我们作为千年来的守护神,自然需要清理不必要的外来杂货……” “等等等……!你们不知道是东瀛请我来的吗?这年轻的领导者们没和您们达成一致意见啊……?” 可算是有点让巫马聪感兴趣的东西了,这还不得抓紧嘲讽嘲讽? 看来哪里都是一样的,年轻一辈和老辈的碰撞,是从未停止的。 但愿都是为了世界和平而努力吧! 神龟应该是被触及了疼感神经,一下子就有些癫狂了,根本收不住的那种。 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他们……都是一群白痴!根本没有领悟东瀛大地的伟大和浩瀚无际!居然卑躬屈膝的给你们外域人做走狗!真是丢人现眼……” 他这骂的……应该是现在东瀛的顶头上司——鹰国人吧。 华夏人和西方那些长得差这么多,这都能把火气撒错地方,看来真是被气糊涂了吧。 说起自己的民族情分后,这龟神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开始毫无遮拦的对着天地输出心中的不满。 开始无止境的输出后,自然就忘了本来的打算了,巫马聪也就直接被晾在了一边。 “堂堂几千年的大东瀛王国,就这样为了别人唯唯诺诺,算什么东瀛未来的接班人!还不如我们这些老掉牙的神仙呢!我们起码有血性……” 不错,东瀛地区从前确实挺有血性的,毕竟未开化的程度高嘛,野性还是十分充足的。 一把切腹刀就能走遍东瀛,打不赢就跑。 要是跑到岛的边界实在不行了,就直接切腹自尽呗! 这是传统嘛,虽然有些血腥,但也是这里独有的血性代表。 还是有一定的意义的。 但是这些都不是巫马聪关心的,他想要知道的,大概都差不多了。 能有利于自己以后发展的方向,巫马聪已经心里有数了,就没必要再费劲吧啦的装什么柔弱了。 龟神还在骂骂咧咧的自我安慰呢,巫马聪已经爬了起来,什么废话都不想多说,直接一箭就送走了这还算有些气节的老神仙。 老神仙掩着面倒在地上,眼神抽搐着四处乱晃,慢慢的就没了气息。 随后又是一股烟而过,这个地位估计比较低的神仙,就悄然消失了。 巫马聪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自己的白衣服蹭得锃亮。 随后无奈说道,“就您再这样的磨叽下去,什么反派都得死干净了!哪来的那么多话呢我就不明白了,抓到人了不赶紧拷问和灭口还等什么呢?有毛病……” 巫马聪抻了抻脖子,刚打算把地上的残骸处理掉,就又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波动。 这是又来了一个呢……还是按照东瀛的神话传说一样,神明死而复生的成了怪物呢? 不对,世界各地应该都是这样的,什么东西都是可以异化的……自然也就不止东瀛这个诡异的地方了。 还真没完没了的,也好,省得浪费了今晚难得的手感。 管这无聊的宇宙究竟要做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足够了。 …… 要是明天有人问起来,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巫马聪就只是饿得直接睡昏过去了……根本没有出过门。 谁会怀疑,谁敢怀疑呢? 巫马聪可是背叛华夏而来的活菩萨,对于东瀛这个鹰国人的第一舔狗来说,他可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说不定以后全面入侵华夏,就要靠巫马聪了呢? 历史总是会轮回的,所有可能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再次卷土重来。 说不定这样的局面,已经是发生过许许多多次的了呢? 可即使是这样,历史的具体走向还是会有所不同,毕竟每个时代的人都是不一样的。 但多数人还是只希望,和平就好,公平公正就好……不求永恒只求维持的时间长一点就好。 巫马聪莫名其妙的,在脑海里蹦出这样的想法来,然后就在朦胧的月下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一轮皓月挂于天际,银辉倾泻而下,照亮了静谧的古都。 此时此刻,空气里突然弥漫出淡淡的樱花香。 微风吹过,带起了几片飘零的花瓣。 它们在月色中旋转、飞舞,最终轻轻地落下,铺就了一条通往诡异未知的道路。 随后伴着樱花香和臭狐味,在月下出现一个狐模狐样的女人,嗯……应该叫类似女人的东西吧。 脸上抹着什么粉红粉红的东西,银色嘈杂的干枯头发在风中凌乱,九条粗壮有力的尾巴摇摇晃晃的撩拨着月光的底线。 果然,附属地就连神仙都是盗版的……这不就是照着华夏山海经里的妖怪变化的模样吗? 巫马聪幸好是读过书,好歹是认出了这个盗版的东海神明,没有很冒昧的把这家伙认成华夏的远古妖怪。 不然就太冒昧了。 这九尾妖倒是没有十分贸然的攻击巫马聪,应该是看见了他手里那把明晃晃的箭弩,才稍微收敛一些的小心挪动着脚步。 巫马聪不怕来战,就是有些好奇,这东瀛地区的神仙到底分几波呢……怎么一点都不合呢? 其实华夏现在的情况也够呛,但是表面看上去还可以,不至于如此的极端割裂。 而且巫马聪也是不太敢在华夏冒头了,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很讨人厌,还是收敛点好。 九尾妖仙只是沿着,那些被杀的忍者神龟的尸体,快速的蹿过时将散漏的死气收集起来,随后就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吞下去好一会也没有什么反应,巫马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以防以后的不测。 那东西拾了东西就跑,放了很多难以言表的恶心臭气,几乎都让人睁不开眼的程度。 夜幕此时也慢慢变亮,在朦胧的云雾之下,凭空升起许多血色的醉云朵,点缀着弱弱的繁星成群。 微光背后到底是血色浪漫,还是隐藏的又一重罪恶横生呢? 巫马聪好像也不该关心这些,他已经回不了头,只能一路走到黑喽。 偶然间看到街边的下水沟时,巫马聪盯着落魄的枯叶,略微有些奇怪的触动。 它们……有些被污水打湿,有些却还带着一点世俗的干燥……久久沉沦不下去。 “还是饿……早知道把那只冒牌的狐狸烤了吃算了,好想念草原牧场的新鲜烤肉啊……!这里都是什么玩意?” 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还低三下四的被人吆喝着做事,真是有够恶心的。 当坏人……这次也没有当的很纯正,当好人又入不了门,一切的一切都是宇宙的错! 乱造什么鬼梦…… 第258章 应邀的外交战 你说奇不奇怪,外域地区尚有神明的存在,而华夏如此广袤无垠的天地之下,居然一个神明都找不着了。 事情的走向也荒谬到,外域的神仙开始和凡人交谈交易,好像完全把凡人当成了管事人一样。 这好像多少有点身份上的不匹配吧? 可能是有些荒诞,但是可能就是一场异想天开的梦境呢? 而在这场宇宙级别谋划的梦境之中…… 人性,神性,兽性……这些虚幻的东西,似乎起到了很大的影响作用。 念想的力量打破了实力的次元壁,开始将精神力量搬上重要的舞台,所以才会出现礼崩乐坏的情况吧! 毕竟只有一定的秩序之下,才能让世界稳定。 而约束住灵魂摆渡这样的宇宙级难题,肯定会是一个不错的手段。 心乱则万物祸起,物质的规律与趋势应该也是被心境定论好的,所以灵魂这个东西真的蛮难搞的。 说也说不明白,听也听不明白,毕竟没有证据的支持,就只能在这梦里无理无头的乱想一通了。 而这些稀里糊涂的东西,倒是在巫马聪这样的九洲遗人的脑海里,无数次的莫名其妙的蹦出来扰乱心绪。 现在的时代是神明化兽,兽身化人,人……那还能化神吗? 谁知道,反正精神是有些绷不住了,物质基础的肉身可能也离崩溃不远了。 而且对于巫马聪来说,精神崩不崩溃的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身子是真的马上就要垮了! 他真的要饿死了……! 巫马聪一个一米七八高,一百斤出头的瘦猴……天天吃得和减脂餐一样,能不快饿死了吗? 想要续餐吧,这些东瀛人抠搜搜的又只是呈上一小碗米饭,连塞牙缝都不够好不好。 饿得巫马聪这几天都瘦了好几斤,有几次趁着没人捞了几条鱼,还被当成偷鱼贼给罚了款。 真是越待越憋屈,要是在牧场的家里怎么着也要烤一个全羊来吃,真是小地方……也难怪长得都不怎么高。 脖子还这么短,估计是因为吃的少省得咽太长时间,怕给自己噎死吧。 巫马聪早就呆够了,但是那个该死的东瀛领导人迟迟不见人,说是要处理什么域内的私事。 除了第一天的时候握了握手,到现在已经好几天都不见了,怕不是死在家里了吧? 毕竟这里的文化就是,“我好抑郁……我好无助……我天天酗酒,天天啃老……老人都被啃死了他还没死……” 呵……尊重,尊重,不发表评论。 咱们礼貌大度。 …… 这天终于啊! 巫马聪总算是再次见到那尊贵的大人物了,他应邀到一间酒店聊一聊局势,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毕竟,再不谈话的话他就要饿死了。 巫马聪看这家酒店的规模,不像是东瀛传统的格局,倒像是西方鹰国人的风格。 那做的食物应该也不一样吧? 巫马聪激动的对自己嘀咕道,“妈耶,终于能吃一顿饱饭了!今天一定要吃饱喝足,不然都对不起这几天掉的肉……” 等到了地方,巫马聪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奇装异服的美女,什么高档华贵的装修,什么客套话之类的…… 他什么都没看进去,也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着赶紧上菜吃饭。 等吃饱了,巫马聪才打算好好算算这几天的账,万一谈崩了那不是吃不上饱饭了吗? 巫马聪还是很鸡贼的。 再说了,这穷到都吃不上饱饭的鬼地方,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好维护的。 先吃饱再说吧! 一会磨磨唧唧的上了菜………………额……这…………这是菜? 巫马聪看着盘子里滋滋冒血的牛排,还有夹生到爆汁的硬邦生菜……眼神里的光都消失了。 还有手边十分别扭的叉子和勺子,感觉吃个饭和上刑一样,哪来的那么多废柴仪式感。 对面的小胡子将军倒是沉得住气,一刀切了大半天才吃到一小块,满嘴流油流血的看得人恶心。 巫马聪出于礼貌只能象征性的切了切,最后实在是没有耐心和等待的能力了,直接竖着叉子插到了牛排上。 噗嗤一声之后,喷溅的血液溅到了洁白的餐桌上,留下一行道德败坏的血痕。 对面的小胡子微微一怔,只是看着巫马聪把刀叉一扔,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双筷子就痛快的吃了起来。 餐厅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多数应该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不得不说管的真多。 又没塞你嘴里,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就行了,这小胡子还没说什么呢! 等巫马聪吃完这一块血淋淋的肉,他只是嫌弃的擦了擦嘴,然后又要了十分熟的十份牛排…… 直到吃饱为止。 华夏的烤牛排一般都讲究要烤得焦酥,烤的冒油那才叫好吃,才叫能吃。 这样吃生的东西很容易……被寄生虫住满肚子的。 老祖宗几千年前都不吃生了,怎么到了外面还完全反过来了呢? 果然还是老祖宗厉害…… 巫马聪狂吃海塞的时候,对面那小胡子只是一直笑,无意间暴露出来的几颗豁牙,像是直接将他的内心世界展现了出来。 猥琐这个词,好像已经不足够形容他了。 巫马聪听着他心脏发出的微弱波动,就知道这货没憋什么好招,也只是一直吃东西什么都没说。 像是都在试探对方的诚意,也在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摆架子,都是说不出来的做作。 年轻这一辈,怎么也要搞这虚头巴脑的一套吗? 要不要这么低劣。 …… 吃饱喝足之后,那小胡子带着巫马聪到了岛边,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巫马聪只觉得这小矮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小胡子突然清了清嗓子,说道,“巫马先生,您喜欢东瀛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巫马……先生?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还自由呢……饮食都不能自由还硬吹什么自由! 巫马聪才懒得按照他这套路子走下去,直截了当的说道,“小少佐有什么话能不能直说?咱们年轻人就别搞这套了吧!听起来好像我真的要换身份了一样……” “换了有什么不好的吗?大东瀛帝国永远欢迎华夏的朋友!我们地大物博的……” “呵呵……我们都是猥琐的货色,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切,真不害臊,要不是为了忍早就干死你了。 还大东瀛帝国……指甲盖大小的鬼地方,估计是吃那鬼饭团噎住脑子了。 小少佐也只是十分神气的耸耸肩,像是完全屏蔽了巫马聪的真话,然后抬手指了指远处海洋上的一个方向。 说道,“巫马先生你看,那里是什么?” “就是海呗,能有什么……?” 小胡子猥琐一笑,什么都没说,“……呵”。 巫马聪第一眼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突然想起来几日前自己截获的那封信,好像小蝙蝠消失的位置就在那一片。 难不成这二毛胡子想要做什么坏事……这可惨了。 卫隐那家伙可不是好惹的,虽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造出那一座冰岛的,但是能到现在还没被这群狗入侵,也算是十分隐秘了。 巫马聪现在也只能先装糊涂,套出点信息再说。 于是装傻充愣的说道,“小少佐这是什么意思,带我来这就是为了看海吗?这海应该也是文人墨客才有情趣看的,咱们这两个门外汉来这凑什么热闹……” 小胡子微微做作的鞠躬,然后说道,“先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只是想请先生代表家族帮东瀛帝国一个小忙,事后是绝对不会亏待巫马家族的……” 哼……肯定是鸿门宴之类的圈套,要不就是觉得巫马聪隐瞒了什么,非要逼着他跟去玩玩。 巫马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只见那小胡子的肩上,突然窜出来一只奇形怪状的东西。 确实让巫马聪有些意想不到,但定睛一看,他觉得十分的眼熟和鼻子痒痒。 哦……是那只臭屁狐狸。 果然,这臭屁的东西肯定是告密了,这神明怎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果然人是什么样,神就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那些皱皱巴巴的动植物,不是长着类似过期果冻的触手,就是整个身子异化的好像一坨翔,真的没眼看…… 好像给人的感觉就是恶心想吐,而不是神威或者生命上的压迫感,就只是单纯的恶心人而已。 这也是地域文化的差异吗? 那巫马聪就只能感谢自己生于华夏,是何等的幸运了。 虽然华夏也是千百年来,一直存在着些许诟病的,但是哪就有那么完美的事物呢? 万物皆有灵,可能有了一些瑕疵会更加富有生命力。 当然有些东西就是单纯的坏,根本就没有完不完美这一说,比如…… 这只只会放臭屁的狐狸,居然也是神仙的化身? 对哦忘记了,这货应该是已经异化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随时暴起攻击人。 兽性是暴戾的,当它压过神性和人性时,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见了血的兽,怎么还会想要变回吃糠咽菜的牲畜呢? 巫马聪眯着自己的贼眼,看着眼前这个九尾的神狐,心虚静静地却很不安宁。 总感觉再往前走一步的话,就会永恒的坠落深渊。 …… 九尾狐跳下小胡子的肩头,仰头朝着华夏大陆的方向悲鸣了几声,那几秒钟似乎它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是想家了吧。 随后九条尾巴在风云之中翻转,满天都是星星点点的水珠,逐渐在朦胧的海雾之中聚拢旋绕。 形成一幕奇异变幻的景象,也是像卷轴般缓缓在眼前展开,好似站在上帝的视角看过往的一幕幕历史。 战争到处都是战争……眼花缭乱的。 从史前到现代,从冷兵器到热兵器,从内陆到沿海……漫天遍地的都是枉死的冤魂,经久不散。 隔海而战的侵略,割线而对立的同根人,操纵一切的幕后黑手们…… 好像大家的上层都在草菅人命,又似乎他们都在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争取着难得可贵的和平。 是非对错不重要,毕竟黑白在这样的时刻,是可以随意颠倒的……难道不是吗? 随着几声巨响,炮火将一切都夷为平地,海浪高举齐天到几乎要吞噬所有。 万世万物在这几瞬间,好像度过了几千年的漫长历史,又好像在宇宙面前只是弹指一挥间就悄然远离。 且不说这样的是是非非,和恩恩怨怨,是不是宇宙研究者们愿意看到的,就是人类自己……… 可能也早就看不下去了。 但是想要改变的话,真的可能就是痴人说梦而已。 精神层面的认知,和价值观还是很难改变的,这好歹也是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百鬼之贵。 难也要有人去做吧,不然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胡子俯下身伸出手,将九尾狐再次举托在肩上,然后转身问巫马聪。 说道,“怎么样?真精彩吧……可是我们东瀛的百姓真的折腾不起,我们需要改变,还请先生帮我们!” 巫马聪垂眸看着他卑躬屈膝的头顶,先是没说话,然后冷冷的笑了一声。 随后问道,“为了你们的百姓……所以就可以不把别的人当人了吗?” “您真是高抬我了,我这个人可是很自私的,要么一视同仁的都不管,要不就要都管好……” “可惜我没这个旷世绝命的开挂命,只能猥琐的为了自己的小命而活了,那这事难不难做啊?我先参考参考一下!” 听巫马聪这个语气,好像是答应了小胡子的请求。 小胡子立马抬起头来,一脸激动过火的样子,紧紧的握着巫马聪的手不肯撒手。 搞得好像和他很熟一样……巫马聪抽开手还蹭了蹭,只能假笑着应付一下。 小胡子随后说道,“这不难,只要拿下那片地区,能让东瀛人到那里航海捕鱼即可!这已经困扰我们很久了……真是太谢谢您了!” 果然还是吃不饱饭了吗……难怪要急切的给别人当狗腿子,原来是真的火烧眉毛了。 巫马聪可能是想着,能再给家族寻得一个讨条件的机会,应该也是不错的。 别的不用他考虑,就是怎么在卫隐眼皮子底下卖弄可是件麻烦事,谁能那么容易的搞得过卫隐那个伪君子呢? 除非你特别的奸诈,或者是实力超群出众,不然……最好别惹他。 巫马聪这个汉奸也是不容易,对战的还是自己的前老师。 估计自己要是失败了,肯定会被卫隐直接冻成鱼干喂鱼的。 巫马聪算是一边矛盾的恶心着,一边又是无奈的为家里做事,两边不是人这个说法在他这里算是具象化了。 做人难,想做汉奸更难,但路是自己选的,怪不得谁。 …… 巫马聪怀有疑虑的看了一眼九尾狐,然后将目光转移到波涛汹涌的海岸之上,放空大脑的同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响。 “……这是?” 巫马聪开始皱着眉头,努力去听那个声线,铿铿锵锵的……好像是什么乐器发出来的。 感知着这个声音,巫马聪突然在茫茫海雾之中,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个身影…… 艳黄色衣袂飘飘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表妹?!” 第259章 割线而望的念 表妹……这个词,还有这个人。 不是广西的那个表妹啊! 巫马聪对于自己的这个表妹,嗯……真的有些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疏离感。 说是很熟悉吧,又根本没有十分想念她的冲动。 说是不熟悉吧,又几乎天天都见面,一见到就还忍不住吵架斗嘴的。 年轻人的现状可能都是这样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死感,和死也死不掉的压迫感牵绊。 呵呵……习惯了。 巫马家和慕容家,也算是远古时期就比较达官显贵的了,所以你说他们能有什么烦恼呢? 估计就只是讨论讨论哪家的姑娘好看,哪家的公子帅气,以及以后的财产怎么继承的问题吧。 无聊是挺无聊的,但至少没有尝遍世间的苦楚,没人在物质上压迫逼死你。 上层顶多就是精神上有些空虚,可是底层呢……除了精神上的压力就还有逃不过的生存无奈。 当然,这只是看到的些许表面,真正的上层生活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白了就是弱肉强食,你不行就死呗,有什么好狡辩的。 这个烂包的世界,目前为止到哪里都一样。 所以当宇宙将一副牌重新组合的时候,就会迸发出奇异的火花出来,各个层面都是互通的。 思维上的狭隘突然被炸开,物质上的分配趋向公平公正,而那些无能为力的人就不止是底层了…… 大概是宇宙看腻了阶级固化,想要搞出点新鲜的花招,所以才轻轻掷了掷色子,将宇宙的定律打破了一点。 真好玩。 谁说宇宙不会掷色子的? 以我们人类的渺小和浅陋,自然是看不到那百分之九十的虚幻空间的,所以你真的敢说你了解宇宙吗? 如果一切真的都拥有定数,那人类这个承载灵魂的工具,还是扮演好自己的小角色,安安心心的做一只宇宙身上的小细菌吧! 别伤心,有可能我们连细菌都算不上。 因此你还管什么表妹不表妹的,有点血缘关系就知足吧,好歹你也算是有个同盟了。 能善待家里人就尽量善待,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 说实话,巫马聪真的很费解,那死丫头是怎么和卫隐待在一起的,明明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难道是拐带? 不可能! 那丫头嘴毒脸皮厚的,天天除了睡就是吃,卫隐养着她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吗? 但是那乐器发出的频率,确实就是慕容娆儿的古筝,巫马聪应该不会听错的。 总不会是什么海上妖人,模仿声带震动发出来的吧? 那也真是够像的。 这丫头无缘无故的弹什么古筝呢……莫非冰岛上的人是知道这东瀛矮子的计划了? 也可能是巫马聪那只小蝙蝠,让他们提高了警惕性吧。 ……不管怎样,既然答应了那个小胡子,还是先按常规走下去,然后再做别的打算。 “唉……怎么当个合格的汉奸怎么难,难道就因为我还是个华夏人吗?挺好……以后要是落马了肯定是个酣畅淋漓的罪行吧?” 隔海相望的时候,还是会想起草原的宽广和浩瀚,只是他已经不自由了。 毕竟,前几世的孽已经种下了,他还是要负责任的。 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是要承担因果轮回的,就比如…… 巫马聪因为答应了那个蹩脚的请求,就只能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一连吃了好几天的臭饭团。 真是活该自己找罪受……给别人当走狗就是这样的待遇,所以千万轻易的不要学巫马聪哦,免得把自己饿到怀疑人生。 个人品味不同,饿死才是终局,加油! 临出战前,那二楞胡子的矮子又请吃饭,巫马聪为了能活着回到华夏的怀抱,只能配着臭纳豆硬噎米饭。 吃得脖子都被撑短了一节,看起来跟得了甲状腺肿瘤似的,更加显得人蹉了。 这次吃饭真的没什么新鲜的,倒是又来一个倒胃口的货色,闻起来是一股的酸泡菜味。 小眯眯眼,不厚不薄的嘴唇,看起来十分具有假感的高鼻梁……还有紧贴头皮的大油头刘海。 穿着的衣服呢有些像是汉服的盗版,又宽又肥一点不修身,单一寡淡的色调和配图……真的和东瀛的风格很像。 像是出殡时穿的孝服……一点汉服那种飘逸朦胧的美感都没偷去,看着真的很没有心情。 巫马聪知道,汉服的华贵一般只存在于上层人间,平民百姓穿的都还是粗布衣服。 但是世间的不公就是这样,还需要想办法打破这个怪圈,才能让宇宙觉得有新意吧? 外域地区不也是这样吗……有富贵就有贫苦,巨大的贫富差距和阶级固化都是互通的,像诅咒一般在宇宙间流窜。 可能连宇宙都无能为力,就先别让自己想太多了,太累了。 只是这好歹也是全球般的见面,就不能稍微穿的庄重一点吗? 你们没有传统不可怕,就是能不能别在平时窜出来吓人呢,做人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真的搞不懂有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百姓无益的盗版货……又不是像书籍这样又有的财富,说真的就别摆上台面来了吧……丢人都不够的。 那眯眯眼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反胃,巫马聪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 眯眯眼的小酸菜,这时突然殷勤的递上来一盘菜。 满嘴酸味的说道,“巫马先生没胃口吗?尝尝我们南寒的传统美食——泡菜吧!保证开胃!” 巫马聪垂眸一看,一盘子都装不满……居然还好意思说是美食? 还有这泡菜,不是平常人家都能吃上的吗,就这也配叫做传统美食。 巫马聪都没力气吐槽了,只能为了接下来能有劲打架,象征性的扒了几口进肚。 酸菜的刺鼻味灌入鼻腔,混合着嘴里还未散尽的臭袜子味,还有硬邦邦冰冰凉的米饭……一起在舌尖上搅和着味蕾的底线。 好一个通气大礼包,这个人都通气了,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刚刚好。 然后巫马聪忍着眼泪,一狠心,含着最违心的笑咽了下去。 “……咳咳,那啥……额呕,好吃……!” 猪糠都比这好吃。 小酸菜好像是没听出来这里面满满的讽刺,以及很假的笑着,“是吧!真的很美味!这里还有南寒的满汉全席,您再尝尝吧!” “不用了哈谢谢,我饱了!” 满汉全席,呵……巫马聪都气笑了。 满桌子的腌酸菜,还能叫做满汉全席,连凉菜都算不上好吧。 好好……不说了也不吃了,直接无底线的尊重就是了。 吃了这顿窝囊饭,总算是可以谈正事了,真是形式主义拉满,就不能直接说正事吗? 这种无聊的糟粕,早就该被封杀了。 谈话间隙,巫马聪从一大堆的讨好话以及废话中,自己费劲吧啦的挑选出有用的信息,可是费了牛劲了。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你活该。 南寒是为了讨回自己的北寒,对,他们说是自己的北寒。 毕竟之前他们是一体的,所以就很自然且恬不知耻的打起了坏主意,一点都不带不好意思的。 巫马聪就好奇了,你们那老大哥怎么不帮帮你们呢? 是没实力,还是压根懒得管你呢? 答案显然易见,就是忌惮北寒有人撑腰呗,那极寒顽固的冰之圣地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谁让他们磕上卫隐这个硬茬子了呢……要不然怎么说是活该,简直就是自己没事找死嘛。 这场梦真有意思,什么奇葩合理的事情都能见识到,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为了拿回自己的土地,南寒便和东瀛不情不愿的结了盟,这估计也是背后老大哥的意思。 就算相互看不顺眼,也还是为了自己的苟且偷生和荣华富贵,不顾民众的反应毅然决然的勾结在了一起。 说真的,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这世界就是少数人的世界,多数人都是来凑数的。 宇宙也是怪自己太马虎,一不小心的没收住,就让人类的发展失控了。 就和混乱无章的宇宙一样,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也是什么意思都感受不到。 造梦人记得,上一个宇宙维度空间,好像就是这样把自己孤独死的。 所以地球人类的发展变化,真的很有试验价值,集一切的七情六欲为一身的监狱……也是不容易找到的。 可不能浪费这样的好地方……所有的糟粕和肮脏都往这里加,千万不要心软! …… 所以人疯一点,真的是很正常的现象,别大惊小怪的。 你还没见过更疯的呢……别这么没见识。 你看。 南寒和北寒隔海相望,说是单相思呢还是相依恋,好像都挺膈应人的。 血海深仇更是谈不上,就只是个地域划分和文化稍有不同的小问题,干嘛非要拿枪弄棒的呢?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得就是这么回事吧。 发动战争的人都是噩梦,就该让这样的家伙异化成怪物,然后被虐成渣渣永世不得超生。 免得祸害我们老百姓,不管生于什么时代,最苦的永远都是民众。 所以世界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们都没余力去关心。 反正都是个死,早死晚死都行,对我们来说可能只是所受苦难的长短问题而已。 这些小岛上的人,望的是自己未来的安心,这份安心只有强大的祖国才能给予。 而大陆上的人,只希望少点打打杀杀的烂事,当然外来者也不拒绝,只要别伤害这片土地上的真诚就好。 因望而生的念,最后别带着憋屈,也别带着绝望,这样的戾气是一切杀人的根本。 巫马聪呢? 他真的不敢有什么念,自己一个烂人,什么都救不了还一个劲的搞破坏……有什么资格提念想二字。 能苟延残喘就够了,至少把自己最嗤之以鼻的血缘亲情,在死透之前收集齐全吧! 小家的责任太沉重,偶尔想逃避一下也不是什么……会让天塌下来的事情。 你还没有背负大家的期待呢,放轻松点就好了。 带着两个假惺惺的小老弟,巫马聪也算是当上主角了,悄摸的摸上了那座雾里云里的冰雪大世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当这个冤种,明知道卫隐可能会因为看不惯而直接噶自己,巫马聪还是登上了岛。 可能真的是为了救自己的表妹吧,慕容娆儿肯定是不会感动的,毕竟这俩兄妹是真的一个赛一个的无情无义。 他们自己公认过的,在他俩之间还是很有信服力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岛上冰雾弥漫,偶然吸进肺里就是一个冷颤,根本不受脑子控制的那种。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浅陋,或者是在旧人的熟悉压迫下,巫马聪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就像是精神涣散的人,突然有些发病了一样,止不住的发抖起来。 旁边的小胡子和小酸菜也是直发抖,恨不得直接挤在巫马聪的庇护下,这怂样也怪不得他们不敢自己登岛。 神明应该是无法离开自己的本土的,所以这样的任务就只能交给这些年轻人了,和华夏的境况差不多。 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嫩秧子,被强行压上了战场,面对滚滚不停的历史川流很迷茫的感觉。 不管怎样,也算是为之踏出了第一步,进步就好。 别尿裤子就行,巫马聪暗搓搓的对自己嘱咐道,待会要是见了卫隐千万要挺住! 你说反派为什么那么在意童年阴影,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害怕就是害怕,本能这玩意有什么好控制的? 巫马聪小时候第一次见卫隐,看着那张俊美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脸,他就是忍不住的腿软。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就被卫隐那一双疏离的眼眸,给……吓尿了。 那是他那一辈子,脸色最白的一次,没有之一。 可能这是男人的第六感? 虽然丢人,但是保命啊! 一会要是真的打起来,巫马聪肯定头也不回的直接丢下这俩货跑,谁情愿被卫隐冻成冰棍似的……谁爱谁上,反正别拉着自己就行。 等自己爬回去了,就说战况十分惨烈,还是别打人家的主意了! …… 冰雾在尸骨上朵朵开,慢慢的侵袭进入体内,就像是慢性的冰毒一般,让人有些欲罢不能的快感。 临死前的那种超脱感,肯定很刺激的。 这冰里是不是被下毒了呀? 随着全身的疼感逐渐消失,周围各种各样的冰堡也是这样,开始在微弱的光下变幻出异样的光泽,将眼前之景照射得愈加迷人且危机。 好像穿梭在冰点的边缘,和死亡彼此并肩于雪山之巅,稍不留神就会骨断筋裂,化作一片无辜却该死的雪花。 当冰冻达到一定的基点,温度便开始立刻回温,直接从冰窟化作火焰山。 让肌肤经受着极致的折磨,却只能无能为力的四处抓挠,直到亲手扯下自己的一块皮肉。 直接脱骨的那种,酸爽感不言而喻。 巫马聪因为天生的机体孱弱,皮肤松弛无弹性,就算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是一点柔性都没有。 这倒是让他躲过一死,等其他两人都化成烂泥了,巫马聪也是已经虚脱的爬不起来。 只能无力的瘫在地上,任由混合着油渍和血肉的烂泥,在自己的指尖流窜。 这是进化到什么鬼地步了? 不带这样降维打击的吧! 好歹给自己一点逃跑的机会啊……神明都没有这样的力量,真的是太扯淡了! 不对,可能是目前神明和异兽的力量还没完全释放出来,也可能就是毫无逻辑的乱写。 梦境嘛,恶心一些也能接受。 当温度再次达到人类的极限,冰雾再次凌空而来,铺天盖地的下起了暴雨,从头到脚的淋了个透心凉。 巫马聪整个人都被烤得红彤彤的,都快要熟了吧。 这熟悉的压迫感……卫隐还是卫隐,再怎么变也还是那么不讲理。 “靠……谱,真打算弄死我啊……” 当闭上焦红的双眼时,耳边传来优美的乐声,伴随着稀里哗啦的冰水,好似没有尽头的一则篇章。 冰水冻结一切的罪恶,乐曲抚慰弑魂的灵,这一刻反倒有些解脱的前兆。 巫马聪回想起父亲的话语,也没有了战战兢兢的悬浮感,只有一切尘埃落定的稳重。 恶人自有恶人磨,该死了。 此后便什么都听不到了,连半载情绪的断弦声,都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住了。 断弦何人晓,唯有故人知。 第260章 囚禁下的张扬 被囚禁过的人应该都知道,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这是根本都不用怀疑的。 但也不排除有些人确实喜欢被束缚的感觉,那就表示尊重,无意冒犯。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格品味迥异一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说比较大众的口味,应该都是不太喜欢被控制的,因为人类这种生物具有很强的自我意识,一般不会轻易的屈服于某人。 但也难保不会在生存压力太大的情况下,无奈的选择当牛做马,来求取这一世的生存机会。 这是真实的写照,不需要刻意的夸大什么,看看上班的大家就都清楚了。 未来的不久以后,大家应该都是一样的,都是普普通通的牛马罢了。 牛马想要冲破世俗的牢笼,估计就只有发动战争,或者异想天开的时候才能实现吧! 所以这场梦就这么开始喽,梦起来解解压而已,没必要太入戏。 戏都是会散的。 而囚禁是永无止境的,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宇宙洪荒的空间之内。 所以好好做自己的梦吧,别留下太多的遗憾。 …… 巫马聪有什么遗憾呢……从未谋面的母亲? 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小时候被伙伴欺负? 爷爷的去世……? 拜托,都不是小孩子了,巫马聪当然还是很在意的啦! 人生要是没有遗憾这一说,岂不是太没有意思了,这说法应该对谁都适用吧。 就算是有遗憾,可是牛马的一生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是强行装着孙子去英勇就义罢了。 巫马聪不想提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反正都是被宇宙操控的一生,有什么好遗憾的…… 丧是丧了点,但是自己好歹会轻松一点嘛。 而且现在被关在这冰窟里,巫马聪哪有什么资格谈别的,还是先活下来最重要。 “这地方还真小……连我的小短腿都伸不开”。 巫马聪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姿势,好让自己稍微能以一种舒适的样子待着。 挪动着挪动着,巫马聪突然觉得这个狭小的空间像是翻了个个,好像是像一个圆滚的球翻滚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是要把我当球踢吗?哎呦……!” 哐啷哐啷的响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巫马聪脑子蒙蒙的,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类似盒子一样的东西被打开了。 他还有些懵圈,就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衣领,猛得拽了出去摔在地上。 接触到的地面也是冷冰冰的,好像也是冰块做成的,都冻手。 巫马聪被提溜着连滚带爬的,根本站不住脚,摔在地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自己的目光从冰面移向朦胧的上方时,果然是看见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眸,正在十分蔑视的上下打量巫马聪。 随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还真的是你啊……当走狗的滋味好受吗?” 完了,今天非死即伤。 “喂……我说卫师兄啊,我们好歹也是老友再见面,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副说教的样子啊?还这么粗鲁的对待我……嘶!” “哼……” 之前被冻伤加烤熟的皮肤,现在只要一沾凉的东西,还是会十分剧烈的肿胀且钻心的疼痛。 巫马聪的手一沾到冰面就立刻回弹,龇牙咧嘴的捂着手,一刻都不敢在冰面上多待了。 半爬半撞的艰难站了起来,巫马聪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是被一群彪形大汉围住的。 像是一群野兽在虎视眈眈的,死死盯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鸡仔子似的。 这些大汉有些是黄皮肤,有些是棕色的,还有些是白色和黑色的样貌……区别度还是很大的。 也不知道卫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群壮汉,一个个都是一米八九左右的大个子,而且长得也是很具有异样的地域风格的。 果然有统率力的人,就是能吸引各式各样的英雄人物,不论时代如何变化。 可这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些外域人都投奔华夏来了,而没有选择自己地域的领导人呢? 他们的神明还在吗? 上层也是吃人不眨眼的吗? 也活不下去了吧…… 没关系,都是理解的。 …… 以华夏人的视角来写,可能多多少少会有点扯淡,也有些曲解其他地区的意思。 但是造梦人还是觉得…… 华夏的超前大一统思想,还是会带给这个世界长久和平的,只要有相信。 有相信,有敢于去念想的勇气,都是很难得可贵的。 当然这也是很难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老将都被宇宙骗走了……那这些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们还是要努力的。 毕竟现在,是连求神明都没用的时代了。 你还想靠什么,靠美貌吗? 省省吧,整容也不管用,造假在宇宙面前是不太能通过的。 不然你看哪个人造卫星的下场,是很美好的了? 所以言归正传,卫隐能集齐这各路的好汉,也真的是不简单。 那他是漂洋过海笼络来的呢? 还是走狗屎运碰巧遇到了呢? 怎么这种好事从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巫马聪有时候真的很想骂人,长相长相不占优势就算了,怎么什么优势都占不到…… 偏心眼就是偏心眼。 现在又着了卫隐的招了,也真是醉了。 看着身边五大三粗的汉子,略显潦草且弱小的巫马聪,心灵上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一点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真憋屈。 巫马聪看着坐在冰王座上的卫隐,只觉得心头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也只能死皮赖脸的先笑为敬了。 “卫师兄,您这是真的要宰了我吗?” “对啊,宰了你之前先做人体活体实验用,很期待吧……你应该也是亲眼目睹过的吧”。 也不知道卫隐对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敌意……难道就因为自己当叛徒了? 卫隐和那东瀛与南寒,难道真的有什么恩怨在吗……不至于这么迁怒于别人吧。 背锅侠都没有这么着急背锅的……干嘛这么上赶子伤人伤己,巫马聪虽然猥琐但是也弱鸡啊!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卫隐就喜欢搞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折磨人心最拿手了。 不过…… 巫马聪确实在东瀛见过,那些被剥皮抽筋的无辜华夏人,还是被当成历史纪念品展览出来的。 他这么奸诈猥琐且邪恶的人,都实在是看不下去那样的场景,更别提这样的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巫马聪早就开始腿抖了,怎么也止不住的那种感觉。 想起马上就要被连根带尾的剥皮,还有被活活的蒸干体内的水分,以及挑战人体极限的冰冻实验……巫马聪就想干呕。 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要对自己的同类如此残忍,远古时期未开化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代了…… 也是返璞归真了。 都怪那些可恶的东瀛人,干嘛连累别人呢,自己去死不好吗…… 卫隐开始上下打量巫马聪,像是再找下刀的最好位置,方便到时候一刀到底直接拿下。 巫马聪上次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在九洲学习那时,具体到那天在课堂上作弊那一刻……当时好像也是卫隐监考的。 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寒气立刻逼入体内,止不住的开始不停发抖。 卫隐倒是真的不急着弄死他,只是在试探和羞辱人吧? 巫马聪也没脾气了,能拖一会是一会。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要么被干死,要么被折磨死。 巫马聪都不想选,就只能投机取巧了。 …… 趁着几秒钟的间隙,巫马聪四处张望,偶然间看到了自己那只被冻起来的小蝙蝠。 便心生一计。 立刻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开始扶着自己的额头卖惨。 喊道,“哎呀不行了!我的脑子好像被冻傻了!卫师兄你先等等,我恢复一下就让你们做实验……!” “……” 卫隐当然知道他在装傻,除非卫隐也傻。 也不知道卫隐打的什么算盘,像是故意配合巫马聪演戏一样,愣是十分反常的没有直接宰了他。 卫隐最讨厌磨磨唧唧,抓到人就喜欢直接快刀斩乱麻,到巫马聪这里倒是有一份独特的偏袒了。 这也算是踩到狗屎运了,起码卫隐和巫马聪还算是了解彼此的,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接下来的局势会是最好的。 要杀人也不是现在,等他彻底没用了再讲这事也不迟。 巫马聪趁着装傻充愣的空隙,赶紧掏出一支箭来,击碎那囚禁的冰块后就立刻一溜烟的没影了。 几个壮汉围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慌了神一样什么都没看清。 卫隐只是摇摇头,拂袖挥去了那一溜烟,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地上的冰晶就融进了地面,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打开那厚重的冰门时,侵袭压迫十足的寒气扑面而来,瞬间又降低了好几度的气温。 随着淅淅沥沥的雪花落下,汇聚成一团又一团的旋涡,渐渐的就有了神韵般的形状。 在冰暴之中好似出现了一个,身披冰甲的巨熊姿态,正劈天盖地的朝风暴中心走去。 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偶尔还会有一两只冰鹤,平坦且安逸的落在胸背上,啄啄翅膀和熊耳,好似在鼓舞着一个即将上战场的英雄。 虽然还不知道是一场怎样的战争,但还是需要勇敢的踏入那一片迷雾之中,去扞卫自己的和平之地域。 为彼此而战的场景,不一定有多么的壮丽,但一定是最感人的……足够感染每一个有良心的人。 不知这样的勇气,能不能冲破巨熊和仙鹤身上的枷锁呢? 也许,那只逃出生天的小蝙蝠会知道吧! 所以逃跑的不一定就是怂货,留下来坚守的也不一定就是英雄,都只是个称呼而已。 能坚持初心的,活出自己的,那才叫真正的英雄。 别轻易放弃自己,万事皆有可能的,加油! …… 冰封的领域被限制于此,虽然是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需要用自己的自由,换取获得以后得来不易胜利的机会,这是等价的交换。 再也后悔不了的。 至于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那就先不说了,想一想前后的逻辑应该就没问题了。 现在的主角可是小蝙蝠,不要抢戏好不好? 什么样的场合就该什么样的人,去肆意的张扬,毕竟谁都可以是主角。 只是叙事的角度会有所不同而已,没差啦。 巫马聪只要逃出了这冰窟,那就……还是跑不了! 这座冰岛满天都是冰雾弥散,就像是被一层摸不着看不见的防护掩盖着,要想飞出去……可是就算有翅膀也没用。 何况巫马聪还是一只没翅膀的老鼠,怎么可能跑掉。 除非破了这一层障碍…… 巫马聪在雪地里跑着,突感冰面一阵跌宕起伏,随后一声乐音穿雾而来,在冰上劈开几道大口子。 无形的弦杀气在迷雾里四散,不断的变换方向突杀而来,也是在肉身上留下了磨灭不掉的伤痕。 也算是来此一趟的特产了,就是有点疼。 巫马聪蹭了蹭脸上的血迹,咧着干巴出血的嘴,笑着说道,“我说表妹,这才几年没见你就下手这么狠……真的合适吗?表哥的心好痛哦!” “表哥,你也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怎么还是这么狼狈的样子啊?!” 踏雪而来的身影,抱着一台古筝缓缓走出来,孤傲的站在自己的前世亲人面前。 慕容娆儿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宛若成熟的神女一般,金光闪闪的降临在这冰天雪地。 为什么说是前世的亲人呢,毕竟这些设定都是宇宙定下来的,谁知道自己真的是谁呢? 先这样叫着吧,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怎么说吧现在,直接开打就行了是吧?打赢了你跟我走,打不赢我就死在这,怎么样?” “表哥,这话你说得很有水准嘛!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巫马聪整理好自己的白衣袍,再次端正的站立着,但当他真的看见自己表妹时,还是微微一愣。 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久别重逢应该都是这样,这不太一样的开端,到最后却可能都是一样的结局。 大概率会全部失散,在这茫茫的宇宙空间里,很可能在数以亿计的年数之后…… 我们会再次幸运的相遇吧! 打斗也就那回事,总归是要有一个胜出,一个可惜的落败一点。 应该到最后都是为了未来可期,而主动的让出一条路来,让此刻最有潜力的人去勇敢飞翔。 谁说蝙蝠就代表着邪恶,哪里来的刻板偏见,蝙蝠只是不喜欢光,又不是见不得人。 只要良心还是热的,就都是华夏,乃至地球世界的不定性变量。 你当然可以在特定的时刻,去掌握一些洪荒的事情,但初衷还是要维持和平的。 和平很难,战争很简单,避免战争来维持和平会更难。 不信你就可以自己去试试,别哭着鼻子回来就行。 结果显而易见,巫马聪胜利了,虽然双方都没有使出全力但也足够了。 明白对方的心意就好。 不过以后要是再碰见,那可就不只是过过招这么简单的事了,头破血流可能都是正常的。 你要说这次囚禁算是什么囚禁嘛! 根本就是演了一场很没水准的戏,还每个人都放水了,这有什么意思嘛! 对啊,很多事就是没有意思的,人生不也如此吗? 不是打打杀杀的快意恩仇又能怎么样呢……达到目的不就好了,该装的时候装,不该装了就好好做事不就挺好的吗? 卫隐也只是想试试巫马聪的水分,也是以免以后的勾当不协调,才装模作样的吓一吓他吧! 慕容娆儿呢也是不会跟他走的,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了,长大了就该自己去承担责任。 巫马聪这个烂人,应该是理解的,就算不理解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能是因为,别轻易和宇宙定律作对吧! …… 当迷雾散去,阳光重新照耀这片世外之地的时候,巫马聪觉得自己的心境异常明净…… 也可能是被卫隐吓破胆子了。 那几个家伙真是的,干嘛这么吓人,知道你们很厉害了还不行吗? “对了,怎么不见李新匀那家伙……死哪去了?” 巫马聪正站在岸边嘀咕,突然背后就窜出来一个身影,像是冰雾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 跟一阵阴风似的。 “嘿!这么想我的吗?” “我去!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李新匀你这是……!” 李新匀的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好像就是雾气化成的,来去皆自由的超脱感。 李新匀随意的摆摆手,说道,“这个你先别管,我这不是好好的出现了吗?你还不走想干嘛,等着吃饭啊!走你!” 一脚被踹下去,巫马聪便也顺势跳下了冰台,随后突然从背上生发出一双蝙蝠的翅膀。 躲过肆虐的冰暴,终于逃离了。 李新匀远远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感慨的说道,“跑得真快,就只希望你能一直跑这么快!千万别被某些人抓住了……” “没问题的”。 李新匀一抬头,一双温暖的手正贴在自己头上,卫隐正和自己并肩而立。 虽然周围的空气还是有些冷冷的,但是感觉已经好多了,至少多了些许人情味。 慕容娆儿也抱着古筝走了过来,同样仰望着明媚的天空,雨过天晴的模样。 呢喃的说道,“放心,刚才打架的时候都嘱咐过了……我这个表哥啊张扬得很,肯定不会让某些人好过的!” 这囚笼虽然还困着一些人,但终有一天会彻底消失,还世间万物一个公平公正的自由的。 好好相信吧! 有点草率的一击,但造梦人觉得可以继续努力,加油! 第261章 获救还是死局? 蝙蝠虽然见不了光,但是……它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可能也是希望能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吧? 谁还没有个希望呢,就算不能实现,好歹也是有过梦想的。 巫马聪也曾经有过梦想,当然那也只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可能已经褪去了那层炽热,不得不面对现实。 说实话儿时草原的广阔,并没有让巫马聪觉得多么自由自在,反而被一些挣脱不开的东西束缚着……好像永远都逃不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似乎不管身处何地大家的生活好像也没有差很多,谁让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身不由己呢。 巫马聪还是和正常的上层显贵子弟,稍微有些不一样的,他也常常沉溺于纸醉金迷无法自拔,但是很快就会觉得空虚,什么意思都没有。 他前世看不清很多人,看不起莫以尘这类人的假清高,看不起穷人的声嘶力竭,也看不起很多和自己一样的烂人…… 矛盾来矛盾去,说不空虚那都是假话。 可能是因为酒足饭饱思淫欲,要是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为了生存而奔波,可能巫马聪也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但是这些问题总还是要有人去想清楚的,不然就只是个无限循环的怪圈,层层叠叠的悲剧也会连绵不绝的继续传承。 梦想里曾经想过的大同世界,又何尝不是巫马聪希望的,他又不是天生的坏种,也是从正常人变成现在这样的。 能和平相处的话难道不是最好吗? 整天耀武扬威的讨人嫌,也是很没意思的,人这种感性的动物还是需要关爱的。 再坏的人应该在心里也是有柔软存在的,除了超雄这样的天生坏种,所以再恶毒的人也会有黯然失色的时候。 这样幼稚的想法,大概会被认为是弱者的思维,但是如果没有心软的神温暖这个世界…… 岂不是太没有温度了。 这样的世界在低微的维度里是很常见的,但还是希望人类的世界,不会让类似的残局再次上演。 至少宇宙创造人类的初衷,应该还是有些期许在的,不太可能只是为了找乐子的。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可能是存在即意义,也可能是因为有你这个世界真的会有所不同,还可能我们真的可以创造奇迹……让宇宙不再是冰冷和空旷的。 每个灵魂都是可以感受到爱恨情仇的,如果可以这样爱,那轮回这样苦逼的事好像也挺好的。 痛苦总比麻木要好。 所以说巫马聪如果真的想改变一下,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可能真的只是太孤独了。 毕竟他们这些老不死的梦中人,如果不去感知痛苦,那就真的要生生世世的麻木下去了。 渐渐的被宇宙遗忘,连重新凝聚灵魂的资格,可能都被剥夺了。 来世可能化作一只蝙蝠,往往复复的做着同样的事情,重复,重复……直到死去。 然后再重来,想想就恐怖。 无论如何的拯救或者是改变,都是一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就算是结局已经注定无解,还是要做到无悔的。 身处何位,就做好何事吧,情绪的稳定是根本。 可要控制着点,每个人的底线都不一样,必须吼住了。 …… 从冰雾岛上逃脱后,巫马聪迷迷糊糊的飞了许久,朝着不知目的方向前进了许久。 突然撞在了一座建筑物上,直直地坠落在地,可能是砸出了一个大坑,巫马聪像是被束缚住了四肢,一时间竟也动弹不得。 虽然被寒气折腾的有些糊涂,巫马聪暂时分辨不出这里是哪,但是这空气里熟悉的臭味和酸味,让他不得不知道自己砸在哪里了。 只能无语的骂道,“我去……怎么又把自己送回这里了?还把那俩货弄丢了,这可怎么交代呢……” 其实临跑前,巫马聪是想过找卫隐讨回那两个已经化成水的人,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都化成水了怎么带回来先不说,就是卫隐那副臭脸也是不太好说话的,这能让自己活着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干嘛再去戳老虎的鼻子呢? 再说了那俩人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不然怎么会派他们两个去送死,估计是没人会在意这俩人的消失的。 而且巫马聪也是打心眼里,不太想救他俩,他们背后做的那些恶心事真的是不想回忆……一句话他们死都是自己作的。 明明是博学多识的年轻人,为什么也是那般的残暴,那脑子被洗得真不算轻,都沦为某些有心人的工具罢了。 这个地区的觉醒者呢? 为什么一个都没有……是因为从小到大所受的观念影响的吗? 华夏也是有思想糟粕在的,为什么就会有像巫马聪这样的傻缺呢? 不对,肯定是会有少部分的,应该都在暗处隐藏着保护自己吧! 华夏可能是因为传统观念的作用,也可能是悠久历史的各路文人英雄引导,而产生了如此多的傻货。 好事吧,至少没有落后于世界和地球的脚步。 需要像卫隐一样的联合这些人吗? 这么些年间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相互结合过吗? 可能就算是结合过,也只能因为人数和资源不够的问题,而一直被搁置着,随后便不了了之了。 所以还需要去争取。 巫马聪这次再次到来,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些许不一样的火花呢……他可能也没底。 不管这世界如何被欲念肆虐,也不管是不是有什么天外来客侵占,眼下只能从这里开始,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但愿能让宇宙满意,稍微放缓它想要毁灭人类的想法,再给一次机会也好呢? 虽然这样的正派之举,不应该落在巫马聪这样的小人手里,但是还是相信他能做好的。 他也可以不是坏人的,至少对于自己的心来说,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巫马聪再讨厌这里,现在也还是半步都走不了了,父亲那边也从来不会过多的关注他,那就留下吧。 说不定自己真的能创造奇迹呢? …… 隔天,巫马聪就造访了东瀛和南寒的联合部,算是比较合理的解释了事情的假起因和经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极度危险的冰岛还是先别去了,而且可能最近都再也见不到了,还是省点力气解决点实际的问题最好。 巫马聪也是借着这次出色的汉奸行为,初步赢得了这两地的信任,也算是正式的要在这里久待了。 除了吃不好,睡不好,巫马聪也时时刻刻的在锻炼自己的认知极限,尽量的适应这样的荒诞日子。 去争取自己想要的认可,或者说是自己的初心,好歹也是不辜负宇宙这次的看走眼。 宇宙的兴趣点总是比较小众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只是看惯了千篇一律的生活,想找点乐子吧! 先打破人类的壁垒,再去祸害别的生灵,宇宙它老人家也是真够闲的。 但还是足够公平了,巫马聪这样的怪胎,都有机会去改变世界的现状了。 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巫马聪这前前后后的一段时间,也是很深入了解社会的现状了,突破自己认知的事情真的是层出不穷。 以前巫马聪的身份高贵,从来都不屑于去观察什么底层真实生活,可是现在他真的能沉下心去观察观察了。 一看就知道了,他自己以前是真的很混蛋。 当穿梭于繁华大道时,在目光两侧匆匆而过的都是些……贴着黑帮大佬约架,和变态连环杀手害了多少人的,都是些震碎三观的货色。 但好像在这里的文化中,是十分正常的现象,见怪不怪的程度了都是。 还有更炸裂的,居然还有因为杀人犯长得帅……而被无脑人要求无罪释放的?! 特别是年轻的受众都普遍认为,什么在逃的王子,和犹豫少年一时糊涂杀了人……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只是因为那人长得帅。 甚至于还有人自说自话的认为,自己是那杀人犯的什么大老婆二老婆,一大群一大群的无脑人真的是不堪入目。 这样畸形的价值观念,真的很难不让人担心,这样的人类族群真的能延续下去吗? 就算各个社会都是有这样的,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也没有类似这里这么扎堆的吧! 这就是社会和民族风气的问题,不能不重视。 还有满大街还在干活的七老八十老人,游手好闲的幻瘾君子,还有找不到工作的无奈蛰居族……难道不都是社会整体的问题吗? 究竟怎样才能改变,让大家都活得还有些呢……真的挺让人头疼的。 可是巫马聪看那些上层领导人,还有些许已经无所谓的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带着急的,天天吃香喝辣的什么都不操心。 阶级固化越来越严重,资源分配也是不公平到了极点,也是真的越来越烂根,让人无语和无奈。 这让少数清醒的人,确实十分的痛苦。 当大家都开始麻木,再也不关注什么了,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东瀛是这样的,隔壁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财阀政客垄断资本,教育竞争激烈,生来不是当舔狗就是牛马,或者直接躺平享受生活。 大家都活得差不多,是一样的窝囊,一样的嘴硬骨头酸。 天天躺着都躺不安,还要为下一顿能不能吃上饭而愁。 其实巫马聪以前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当时被同阶层的人教导到,只要这样维持下去就是对自己这样的人最好的。 千万不要揭露这些,不然很容易粉身碎骨,跌落神坛再也爬不起来。 现在亲身体验了才知道,到底有多么不容易,自己是有多混蛋。 一旦这样的同理心生成,万劫不复就会接踵而至,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挠你。 因为你违规了,要小心。 …… 还没恢复好,巫马聪就收到了来自父亲的嘱咐,真的很闹心吧。 “是不是待野了?要是不打算立刻回来就好好做事,别丢人现眼就行……” “要是有人笼络就自己看着办,这么大的人了也要学着点,来日给家族带来方便……” “以前不是都很熟悉的吗?你那些偷鸡摸狗的本事正好用的上……” “之前要在明面上装好人,怪膈应人的……现在能在那边全心全意的当恶人了,那就好好干……” “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咱们一家都是这样的……末世降临就什么都别管了,先顾家!” 之前是和星岛勾结,现在是和外域暗度陈仓,巫马聪当然再熟悉这个业务不过了,肯定干得明明白白且漂漂亮亮的。 就是有些道德底线,巫马聪可能真的突破不了,这已经不是地域差异上的问题了。 而是能不能被称为人类的本质难题。 当这些所谓的领导人,让年轻漂亮的姑娘和少男……以好多种极其扭曲和恶劣的姿势,朝他们自己的大臭脚爬过来的时候,说真的…… 有很多个瞬间,巫马聪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他从来不敢想真实的世界会是这样的。 巫马聪也不敢想,自己的父亲和那些老官前辈们,会不会也做过类似这种的恶心事,真的不敢想。 究竟是怎样扭曲的观念,才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那样无知且无尊严的痴兽,去摆弄一切的底线呢? 不仅明知故犯,还只是因为无聊而已,所以这底线就这样不值得的持续往下掉了……好颠。 巫马聪原本可能以为,父亲私自收下送来的礼品就已经很低劣了,没想到还是自己天真了。 这样类似的事情居然,在千百年来一直在发生,人们却只能无能为力的一遍遍无视,一遍遍痛苦。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改变呢……千古难题也是落到了自己身上,巫马聪该怎么做连天都不知道。 难道要毁灭一切吗? 没用的,万事万物都是个轮回怪圈,肯定还是会上演的。 要改变就要彻彻底底,对啊,彻彻底底的。 当巫马聪局促的僵在那里时,一只娇嫩无比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用十分谄媚的语气问候道,“哥哥您怎么这么紧张啊?是第一次吧,没关系妹妹很熟练的!” 巫马聪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绝美女孩,光是一点点的微光照在她身上,就已经足够窥探她的美貌,可见她是有多么的美艳惹人爱。 可是巫马聪一点激动都没有,只觉得替她惋惜,也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恶心。 巫马聪自己看自己的脸,都是能直接吐出来的程度,这女孩到底是怎么把那句娇滴滴的哥哥喊出口的呢? 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是真的蛮心疼这些苦命女孩的,天天干活不说还看着这么丑的脸,真的不容易。 巫马聪只是冷着脸,给女孩塞了很多现金,然后把能推出去的几个都偷偷摸摸的打发走了。 随后不情不愿的把那几只喝得烂醉的猪,送回去,自己再点上一根烟默默地吐息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得果然没错。 巫马聪只是往街角一搭眼,就远远的看见一具无人管的尸体,看上去已经臭了很多天也没人发现。 这一重又一重的死局叠加,还真是难搞,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巫马聪吐了口烟,抬头望了望夜空,朝那已经启航的冰之岛遥遥看去。 “卫隐那几个家伙应该已经出发了,但愿他们都没事……还有那个死丫头最好不要哭着回来找我,不然都别好过,真以为老子怕他是吧?!” 丢了烟头进垃圾箱,巫马聪又让小蝙蝠们处理了尸体,然后默默地走向黑暗最深处。 就算是死局,也还是要有傻子入局的。 …… 当温柔的岛屿燃起一缕青烟时,那已经远离的冰岛却是依旧寒冷,只能远远的瞥见一丝温暖。 那冰冷王座上的男人,微微抬眸看向雾蒙蒙的海面,身旁的巨物便随着他的目光而缓慢移动。 踩过的地面发出轰隆的异响,像是冰层断裂的呻吟,和来自远方的杂声扰绕交叠起伏,合奏起来也是真的难听。 在众人的目光下,冰凉的雾气中腾升起又一重的毒气,两相呼应下也是双倍的酸爽。 当最为蛊惑人心的乐声响起时,周围压抑的气氛达到了顶峰,好似即将要开启一次没有终点的旅行。 那金灿灿的娇柔背影,还是那般的傲娇而轻稳。 走下王座,众人俯首,死寂之中只能听见一个声音,“前辈,你确定是这条路吧?” 旁边直立着的一个白督人,此时庄重的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华夏的朋友,那里就隐藏着世间的一个秘密……我们真的要去吗?” “没有别的选择了,全速出发吧”。 众人点点头,都庄重的坚定起目光,回归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师兄!这里有一封信,好像是巫马聪那家伙留下来的,你看看!” 信封还是之前从这里发出去的那一个,但是一打开里面是不一样的,是一封信的内容。 而且来自华夏的内陆,落款的署名是——叶宿清。 “……这样吗?” “所以师兄,我们要不要管呢?” “不必!巫马聪肯定找了更合适的人选,我们先开自己这边的路为好”。 “好吧,那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死局的边缘线吧……离死亡可能不远了”。 第262章 暂停,一次梦者的自白 莫怪,这一次有些语无伦次,但愿大家能批判性的看一看吧。 没资格强求,毕竟自己的人生已经是一塌糊涂,不想再为难别人。 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吧。 …… 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要说真话的话,应该就是随心所欲的选择,最是符合自己预期的那一个。 所以,还犹豫什么呢? 人类总是喜欢反复的质疑自己,其实并不是自己有多么的不确定,只是有些对于未来的恐惧感太超前了。 既见未来的时候,总是这样不可避免的会有焦虑,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抛个硬币决定。 但往往抛出的结果并不重要,只是给自己一个相信的虚假由头,暂时的欺骗自己这就是最好的。 而且抛出去的那一刻,相信你的内心早已做出了选择,并且会是你最希望的那一个。 人类的复杂性本就是一个解不开的谜题,有时候能骗过自己那待机的大脑,也是不错的体验吧!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除了那些没被生活逼迫的人,他们生来就拥有了近乎完美的一生,根本不需要焦虑。 所受的苦难越多,只能说明是宇宙看上了你,它很有眼光。 天选之人必定会遭遇各种困难,所以心态一定要放好,我们可是能影响宇宙的主角们。 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虽然只是在自己的这一方小维度里,我们才能自说自话的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也足够了。 宇宙之大根本无法想象,人类的渺小程度甚至于还不如我们自己身上的细菌,相比之下干嘛在意那么多的恶心真相呢? 来此一生,感受万物和七情六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够了。 就算躺平一辈子又如何,吃几辈子的粗茶淡饭又怎样,乐得一个自在和无悔就好。 人生最高的境界,大概就是一切的淡然皆从心起,无关他人与物,只在这山水之间游魂戏弄。 当宇宙的热情无法抵挡时,先接受,看看这躺平之前还能让这个世界改变多少…… 应该此后,就能让自己做到淡然了吧? 只希望,这一代的年轻人不会是被看扁的一辈,至少别让自己失望。 别觉得年轻人都是废物,我们只是没机会罢了,千万别让我们靠极端的方式取得机遇…… 只怕有些人坐不住。 满腔的热血被现实浇灭,又岂是我们所愿呢? 现在倒也无所谓了,宇宙已经开始整顿人类社会了,光辉的时刻终将会来临。 因此谁还犹豫呢……都是装的罢了。 造梦人也算是这样。 …… 为什么造梦人的视角如此奇怪呢? 这好像也是这个世界构建的神奇所在,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身份和定位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这样更具有普遍性,还有……一个个都有名字的话就太没必要了。 各个社会阶层的状况,其实都差不多,明明都是大同小异的了,为什么还要特别的论述一个角色呢? 造梦人可能觉得这样更有普络性,能在比较朦胧的感觉下,将所要的感觉表达出来就好了。 个人的想法就是,真的很没有必要去强加一个身份信息,世人慌慌张张的何必再去伤害他们。 逮着几个迫害一下就差不多了,别再把这样的普遍罪恶扩大化了,大家可能真的不需要再多一次伤害了。 这个世界的构建本来就是…… 即见过去,又立根基于现代,还有时会展望未来。 乍一看就是一个变态的组合体,根本没有任何的逻辑可言,这可能是一种新的尝试吧。 大神们把能梦到的赛道都占完了,留给年轻人们的机会真的是少之又少,为了能挣得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就只好大胆的创新了。 虽然这里面的风险很大,也不一定会有多少人共情这个新世界,但是还能接受。 毕竟比起现实中的无措与挫败,虚拟世界里的逐步苟且,威力也不算太大。 在虚拟的梦境中寻找安慰,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怪怪的,毕竟构建于此的故事并不是太爽歪歪,还是不能完全的麻痹自己。 基于实际的梦境可能会有点压抑,看多了真的会像吃了失魂丹一般,对于人生这个东西会有些难免的失望。 人总是这样,清醒了会无奈的焦虑,不清醒又会不可避免的沉沦,怎么看都是不怎么好的人生方向。 但像造梦人和梦中人,大概宁愿清醒的痛苦,也不愿冷漠的麻木着。 神经病吧,大概是活透了。 我们身处不同的阶级,但良心总还是不安的……还没被现实磨平棱角就算不错了。 但良心过不去还是过不去,苟且偷生的活着总不是个事,何况现在宇宙听到了被压榨的声音,已经开始着手操办了。 还是不能让下一代,也是这样吧? 将视线聚焦到现代的年轻人,只希望能让自己有所作为,就算不能为人类,哪怕是为社会也好呢? 这是私心,是为了让年轻人不受控制的私心,因为真的太难了。 “……” “……” “……嗯……嗯?” “……怎么还不会说话了呢?真笨啊……” 莫怪这里的语无伦次,看不懂不是大家的问题,是造梦人太孤独了。 一个人恍恍惚惚已经年过二十,看着社会上的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心中的最后一丝热情已经灭亡,好像什么都已经废了对自己来说。 热情不足,身体不好,能力不够,心气太高……说得就是自己这样的人。 大概有些人说的对,我们就是社会培养的一群废物,除了为社会提供工作和工资,什么用处都没有了。 只能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做着春秋大梦,哭出最深的黑眼圈吧。 少年的意气风发? 唉……真的和我们有关系吗? 又是谁把我们的青春消耗了……难道你们就没有数吗? 对,你们当然有数,天天纸醉金迷的,哪里会管我们这些牛马的死活呢。 我们要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了,谁还弯腰驼背把您抬啊! 呼……歇一歇,这场疏离不切实际的吐槽梦,也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 知道,懂得都懂,要是被迫梦醒了且无路可走,那就换个地方继续猥琐发育吧。 反正一无所有,还怕什么挫折。 …… 其实这快一年的时间,能走到这里已经很好了,很知足。 虽然同路的人不算多,也比不过那些资深的大神们,能那么容易的将自己的感受传达出去。 自己的整体感受就是有些丧气,大家不爱看也是正常的,那些梦中人就更不用说了,都是无法逆天改命的废柴罢了…… 嗯。 自己还在新手路上徘徊不定,停滞不前……迷茫就不用说了,等再过几年可能连梦都醉不起了。 “……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己这一年只是想说说话,排解排解心情而已,也是有点烦人的。 o?o。 但是实在不知道该对谁说,周围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晃荡在无意义的生活之中,而自己清醒却绝望,说得话也没有谁会听。 自己是有病还是神经衰弱,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梦里什么都有,胡思乱想的时候睡一觉就能暂时缓解一下。 有时候写梦中人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恍惚,好像他们真的在对自己说话一样。 慢慢的,开始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可能也是梦境的叙述方式,如此拖拖拉拉的原因,因为总是加入上帝的哭诉视角,让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跳脱。 说是大胆的创新吧……其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但也只能这样圆谎了。 还能怎么办呢? 回炉重造一下? 说实话在努力了,可是时间有些不允许,天天上着那些没用的废课,换谁都会郁闷的。 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秘密现实,就是百分之八十的梦之大学,都是为了套你的钱而已。 毕竟不能社会上的大部分人都做学者,社会需要运转力,而不是一直压秤的秤砣。 是吧,我们都是秤砣,还是掏空了父母一辈子积蓄的毒秤砣。 可是无奈啊,不掏钱可能就要去死,这吃人的社会鲁迅先生描写的还是保守了一些。 大部分的骆驼祥子还没被迫害呢,可能就已经被迫降级,成为街边捡垃圾的老鼠了。 各个社会的悲剧会有所不同,各种层出不穷的定义也是毫不忌讳,描述我们那些极惨的词语可是半分的怜悯都没有。 所以……无产阶级真的就该死吗? 奴隶主们能不能给条活路,自己真的也不想有病,也不想成为拖累人类社会的累赘。 自己只是想要一个糊口的收入,一个可以得到尊重的对待,一个不用靠发疯来排解苦闷的环境……真的只需要这些,能不能松松口啊? 你们吃独食的样子,你们吸大家血的样子,真的很脏很难看。 “……” 对了,你们也不会在意,毕竟这只是梦境,就更不用在意了。 反正也没人看见。 梦中人也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能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来呢? 太窝囊了,自己真是窝囊,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何况还只是在梦里呢。 以窝囊为伴的一生,好不值得。 还想骂怎么办? 继续吧。 为了明天更好的书写,再吐吐苦水应该没问题吧! …… 瀛海无渡,断肢残。 这个篇章下确实有些血腥,但也都只是将现实展露出来而已,比起其他的更加贴近生活一些吧。 但也是已经避免了很多……嗯,有些露骨的画面,现在还是不方便写出来。 吃人吃人嘛,不细致一点都没有意思,玄幻加持着现实的残酷,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说起来宇宙的这场梦确实有些跑偏,光看题材的分类都已经很不贴合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让爱看甜文的各位有些接受不了吧? 谁让限制那么多,还是分类做得太简单,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大家都说娱乐至死,但是不娱乐是真的会死得很快,人生都没有乐趣了还活什么呢? 再说了,这些也只是某些人控制我们的手段而已,他们自己可是从来都不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真搞笑呢。 此时此刻到了这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嗯…… 请为数不多的同行人放心,自己是不会放弃的,至少也要把这场梦写完整吧! 半途而废可不好,所以建议还是写到老,梦中人都是自己倾注过感情的,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陪自己走过这快一年的光阴,也是难为他们了,毕竟自己的文笔和逻辑欠佳,有待加强。 要是来一场真真切切的谈话,估计自己会被梦中人骂得很惨,谁让所有的苦难都安排到他们身上了,生气也是正常的。 嘴毒心不毒的大家伙,可能会…… 何千缘可能是最惨的那一个,被整得满身伤不说,还在精神上受委屈……真该骂自己。 “大学生真麻烦……就会嘴上功夫,谁理你似的……” 莫以尘也是嘴上不饶人的,“我道貌岸然?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嗯……(汗流浃背@_@) 李新匀大概会说,“连中医都没学过,居然还敢指挥我的行为习惯!你好意思吗?还是回去读书吧你!” :额……(#-.-)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的专业不是这个呢? 其实自己是理工科的,神奇吧,这年头自己这样的猫猫狗狗都想写东西了……哈哈哈? 确实有些专业的东西说不明白,还请见谅。 要是实在觉得不合适,那就还是靠那套理论,宇宙皆是谜题,大家就别在意这些细节了! 万一这个梦境的构建,真的是宇宙真相呢? 那不就牛逼了吗! 好了暂停废话! 又跑偏了,自己这病真的不轻,臆想症现在估计是没救了。 再说说接下来的构想吧,可能比大家想的要……夸张一点,前面已经或多或少的提起过了。 真的不是什么胡诌的话,而是想要将其变成梦中的现实,创造一个独特的未知世界,让世事的无常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大言不惭的说完,好歹也要给点前瞻性的预见吧。 接下来的剧情会有些时间上的交叉,慢慢梳理可能会看得更清楚一点,毕竟是把上下八千年的扯淡都揉了进去。 远古的山海前世,九洲已经陨落尘灰。 未来的世界在期间崭露锋芒,但只是短暂的,很快就被另一个奇幻的世界取代。 是山海华夏的一重演绎,和地球这个现代的思维联系在了一起,让现实和幻想碰撞一下,产生创新性的世界和价值构建。 随后在现代的建筑风格之下,戏剧性的出现远古和历史的真实投影,古风交叠着现代的荒诞总是有趣的。 再次引入外域的概念,扩展华夏的历史底蕴和广阔地域,与之相连的还有科技的演化发展。 尽量做到集齐奇幻灵魂,现代基础,以及科技梦奇的相和谐,构造出一个奇迹的空间。 因为自己总觉得,未来当人类能突破次元和维度的束缚时,宇宙已经就是这样的一番风味。 算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随后引入神明的玄幻说法,将人,兽和神的关系重组,换进新鲜的血液以求新生。 现在的世界构建都差不多,还是创新来得刺激,虽然有可能被别人抢走,但是这是难免的。 再说了,肯定远不止自己这样想过,大家的创造能力都是很强的,只是没机会施展罢了。 现在就算先写出来一点,应该也没有多大的影响,毕竟真的没几个人看。 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何况,自己还有底牌呢,不怕某些造梦的机制抄袭。 等等,刚刚说到哪里了? 哦对,神明的引入,会更加清楚的让自己的内心想法表达出来,可能会有些颠覆认知。 轻点喷,自己还算能扛住,但也轻点拜托了。 然后再慢慢的往宇宙之外引进,看起来是有点吓人的漫长,但还有一辈子可以构思呢,不着急。 一辈子写一本属于自己的梦之书,也是不错的人生体验,等到以后去搬砖的时候也算有个支撑自己的念想。 曾经确实很向往宇宙的浩瀚,虽然自己的成绩不是太好,勉勉强强的上个大学,但是那种热爱的感觉还存在心底,不想忘记。 也不会忘记。 等自己仔细研究研究关于宇宙的文章,还有再天马行空的想象一下,大概这个故事就能持续下去了。 如果可以,甚至可以再不断的复盘一下前面的内容,毕竟还是有些瑕疵在的。 存在即合理这句话在自己这里,可能还是有些不甘,每个字最好自己都读过才好。 顺便修改一下梦里的错误,之前写的有些失神,难免有些尴尬的瞬间在,还是再改一改的好。 而且自己也挺懒的,保不准哪天就突然犯懒病不想写了,所以先不着急,顺其自然吧! 暂停这一次好像是梦里的一朵搁浅,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撑不住,让自己再次烦扰大家听取这样的牢骚…… 先说一句对不起,再握握手当陌路人吧! 这一生关于很多人的风景,都是与自己无关的,流水纵然无情,但可能也不是对自己的。 所以,自己很淡然,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当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但愿灵魂可以共鸣,在这孤单的世上留有一份流水般的温润。 让宿命不再缘浅缘散。 别像何千缘的名字一样,何……千缘……呢? 何千缘…… 何必……存有……千缘呢? …… 好了,明天见! 祝大家天天幸福。 这瀛海的梦该醒了。 第263章 刻意的合适? 合适合适,太合适了…… 可是有时候太合适了反而又不好,毕竟事极则乱,还是微量适度的好。 哪有那么多适合的时候,都是将就着将就着,就没办法的继续下去了。 人生如此艰难和无奈,这世界上的一草一木,似乎也是这样子的。 将就着,等待着,很快就过完了一生。 人类此般渺小,自然还是无法参透这些奥秘的。 就连常常挂在嘴边的时间,都是一个尚未完全解读的东西,还存在着很多解释不了的方面。 比如,每个人身上的时间都是一样流逝的吗? 为什么时间在低空和高空的时候,会呈现出不同的反应呢? 为什么时间一定是在流逝,而不是我们万事万物自己在消逝呢? 难道就因为人类的灵魂维度高,就可以随意定义宇宙的真相吗? 其实放在人类这个小世界里,确实是可以的,毕竟没有谁会真的开个罚单让你不要这么做。 把目光放小一点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但是人类总不能一直囚困于太阳系,这里早晚会被各种各样的意外吞噬,还是要走出家门口去寻找新的家园环境。 如果不得不放弃地球,那就放弃,但是人类的文化和生命瑰宝是不能断绝的。 虽然在宇宙面前只是几秒钟的历史,但却是在有限的宇宙空间里,唯一暂时能证明人类存在过的证明了。 来此世一趟,总要留下点是吧? 哪怕是暂时的。 人世沧桑无奈,合适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但在某些事上还是要较较真的。 比如,能让这个世界因为自己而改变什么呢? 不求多,也不强求,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去做,自身难保的时候就先顾自己,这才是最合适的分配。 有能力和时间的人,还是要勇于冲在前列的,当然还是要你主观愿意的情况下,总不能强求你吧。 当你很有能力的时候,不一定是你自己有多厉害,而可能是宇宙选中了你。 人生嘛,一靠投胎,二靠幸运,三靠拔尖的技能。 这里面是很存在命运主导作用的,不是意志多么坚定的问题,而是赌的勇气。 尽管有时候宇宙也会看错眼,总是让某些不懂得珍惜机会的人,获得了无法言喻的超群运气,却又往往不干人事。 这也是宇宙的疏忽,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毕竟宇宙都有……138亿岁大了。 但是也有赌对的时候,起码手里的牌没有打得稀烂,还是为宇宙的一丝生机留下了活路。 年轻组成的物质基础,肯定会有新的创新思维,能让宇宙的囚笼里焕发出新的生机。 尽管现在的光芒还十分微弱,但是罪恶的地方不只是诞生恶,还可能会是真挚的重生。 空空荡荡的活了上亿年,宇宙如果真的存在自己的神之视角,怎么可能一点思想上的觉悟都没有呢? 还能一直糊涂下去吗? 高维度的生灵可能也不会乐意的。 毕竟那座囚笼有可能一不小心也是他们的归宿,那里充斥着最恶毒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全身而退的。 什么东西呢? 还不知道呢! …… 而且有些人现在还真的在意不起来呢,天天晕头转向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还想知道个锤子啊! 漫天的沙子像是怪物般,根本不受控制的往脑子里转,声音和粗糙的质感不断摩擦着耳膜,都快要聋了。 无故形成的各种型号的龙卷风也是不错的,走哪跟哪的那种,卷着沙子就往嘴里塞,生怕过路人吃不饱一样。 这赤壁古战场,也是如今一片荒芜的沙海之地,真的像是九洲那燚洲和壑洲般的人间地狱。 华夏的大地也是物资丰饶,地域广阔到让人有些抓狂,怎么什么地形都有啊! 前世倒霉的生活在沙漠就算了,这怎么还来吗? 如果真算是对于自己的惩罚……那自己就认了,可是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的情绪呢? 人抓狂的时候,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拳脚,所以最好还是要离她远点。 话还没说完,一拳就砸在了巨型仙人掌的身上,滋啦滋啦的开始流血。 施力方和受力方都流血了,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何况还是这么狠的一下。 沿着那强忍着疼不肯松手的肩膀,微微颤抖的时候,窥探到一抹媚色的血脂玫红。 叶宿清已经被困在这沙海里许久了,可能已经有好几年了,从和卫隐分开后到达这里就一直走不出去。 本来是跟着虹箬一起来的,谁知道那疯女人直接丢下自己跑了,明明说好了要兑现她许过的承诺的。 真是骗子! 你还是自己以前的先生呢! 有这么给学子做榜样的老师吗? 真不要脸! 有辱师门…… 虽然叶宿清也不是什么喜欢循规蹈矩的货色,也有些欣赏虹箬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的……但是她就是很生气。 骗自己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长得好看的都不能相信,当然叶宿清也知道自己也漂亮,也是不好轻易让别人相信的。 这点她倒是很乐意承认。 “疯婆子,前世差点就被你耍,到了今天倒还是被你耍了哈!?也难怪你人家当初不接受你……这么泼辣的女人谁能轻易招架得住!” 叶宿清松了松扎满刺的拳头,像是根本不知道疼似的,一股脑似的发泄出来,直接把刺全拔了下来。 血液已经因为高温变得粘稠,糊在手上真的让人心情很烦躁,特别是对于有点洁癖的叶宿清来说。 叶宿清无奈但是还端着自己的小傲娇,使劲往沙子上蹭着手,等到手掌几乎被搓得麻痹了,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真脏……!我真脏……” 低头看着沙子,就好像在看不完整却时刻不在破碎的自己,永永远远都拼凑不起来一样。 叶宿清很讨厌沙漠的荒芜,这里的鲜花和草木很少,母亲也是从来都不喜欢这里,太荒凉了。 你说叶宿清有自己的主见和自我意识吗? 当然不用质疑,她能从那社会的束缚挣脱出来,就已经可以说明她的心性了。 她执着于为母亲而战,并不是一定想让母亲看见什么,也不想无形的给母亲增添一层无意义的价值牢笼。 当然,叶宿清是自己这样想的,可是做出来的时候又会是不一样的感觉。 心口不一是常态嘛,计不计较的还是会发生的不是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静观其变吧! 母亲只是母亲,她可以永远自己发着光,她的光照在叶宿清身上的时候只是有引领的微微作用,而不是什么一味的绑架和勒索。 这里面不必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存在,叶宿清只是想要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让母亲不遗憾呢? 叶宿清太不了解母亲,她去世的时候很早,早到叶宿清还不能清晰记住她的一点一滴,只有一个笼统的意识感觉。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不了解,所以叶宿清又有些自相矛盾,明明不想强加给母亲什么名义,但还是一意孤行的想要让她活过来。 强求母亲活过来这件事,其实就已经有些刻意了,和何千缘有些不约而同的默契。 但她们两个也是不一样的。 何千缘在这个逆天的过程中,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确实承认了自己的罪,慢慢的她还是变得释然般顺其自然了。 就和林炫当初希望的一样,何千缘只要这一辈子做到无悔和释然,就已经足够了。 而叶宿清可能是从小太过于自强,有些孤傲到不解人情,也不了解自己的内心,既有些不可逆转的偏执。 叶宿清的生长环境比较固化,不像何千缘那样混迹于世俗人间,她可能还是有些太过于钻牛角尖了。 有时候是不太好的。 那简单点说就是,大小姐的固执己见,有些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罢了。 她一直这样强硬,自然也就慢慢的没人敢再纠正她了,无奈可能都是这样产生的吧? 所以叶宿清就一直走在自己的路上,渐渐的也回不了头了,她已经彻底杀了自己的过去。 回不去了。 可能她也不想回去吧? …… 可能真的是自己的执着,让自己走不出去这个沙海地狱,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都是假的! 叶宿清无助的狂怒,生气的跺脚和破坏,已经化为了一个强力推土机,把周围的一大片沙堆都破坏完了。 连满身刺的仙人掌,都没能幸免于难。 终于把自己的大小姐脾气折腾下来后,叶宿清瘫在沙地上,栗色长发上已经沾满了沙子,正透过汗珠的窥视镜看向天空的旷远之外。 冷静下来后,叶宿清微微颤抖着粉唇,呢喃道,“也不知道,她把何千缘弄哪去了?真不该又连累她……我真的烦死了都!” 叶宿清娇嫩白皙的皮肤,到现在已经被太阳晒黑了几个度,但还是遮盖不住她的清丽妩媚的容姿。 在这烈阳下,还是如此的养眼。 前世虽然也生活在沙漠,但是那时候家里管得严,几乎天天都见不着几分钟的太阳,自己的皮肤应该就是这样养白的。 现在天天暴晒,果然还是黑得这么快! 叶宿清确实没受过这个罪,真不知道何千缘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皮肤还真好……白得像鬼似的。 叶宿清躺着冥思的时候,眼前的黑暗似乎就是个投影屏幕,慢慢的开始投放一些不知道什么时期的画面。 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就只是有一个熟悉的轮廓,在那里很熟悉的演绎着一场又一场的梦境。 直到叶宿清有些脱水到昏睡过去,脑子里还是烦躁到平静不下来,总是奇奇怪怪的有些声音在呢喃。 这鬼地方……为什么一个客栈和过路的商铺都没有呢,难不成真的闹鬼吗? 最好是这样的,也好让叶宿清出出气,她这些天都快憋疯了! 在梦里这样念着,可能真的就能实现吧,反正叶宿清是暂时逃不出去了,就这样在梦里杀疯一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叶宿清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已经做了恶,那干脆直接就做到底吧。 黑暗已经笼罩许久,以一己之力斩出一道光来,虽然不一定会被接受,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需要出气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才最重要,叶宿清真的疯起来更可怕。 想要最合适的抉择? 真的是太难了,叶宿清真的不再想管这些了! 说不定,杀得那些自己见过的罪恶之后,叶宿清就能被天道审判,可以直接被干掉而解脱了呢? 对,就这样干! 叶宿清已经当过一次女魔头了,再当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杀得也不是什么好货。 别觉得叶宿清天天被困在闺房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见过的恶心事不比谁少。 只不过涉及的层面,比较挑战人类的极限罢了。 也可以完全说是……真实的在研究兽类的行径,而不是人的。 他们都不配为人,这些就是叶宿清本人说的,不服憋着。 别逼她靠蛮力征服你。 你还真的打不过她。 …… 有时候人疯了,真的可能只是自己太过于刻意的纠结一些糟粕,然后迟迟地走不出来。 别太为难自己这件事……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外在的很多因素也是很重要的。 叶宿清的牛角尖可能就来源于此,是一道永远都无法轻易破除的壁垒,如果她真的放不过自己的话。 不为任何人,任何人! 只为自己考虑呢? 给她多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可能就能有一丝转机让她活得开心吧? 毕竟你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当时的她有多绝望呢……感同身受什么都是骗人的。 都是自我安慰罢了。 叶宿清见过的世界,哼……又是一个全新的未知压缩包,里面的内容真的是既刺激又靡费。 根本不是俗人能看的。 什么又是俗人呢? 通白的讲就是只知稻谷人间的蠢人,而丝毫体会不到那种复杂到变态的心情,说是地狱满仓仓都不为过。 地狱空荡荡? 那是因为人间的地狱满仓仓罢了,都跑出来也没人管,也就怪不得礼崩乐坏了。 真是什么肮脏都被这一代看见了,其实这话也不对,那一辈子没有见过罪恶的人。 只不过时代进步了,年轻人也越来越看得清,太早的见识过很多的肮脏了。 如果再刻意的去了解,可能人早就疯了,叶宿清还算心理素质比较强的一批了。 就算这个年纪就如此早熟,对于这个时代可能是不太合适的,但是现在已经势不可挡的要改变一下了。 再这样乱下去,人类迟早要灭亡。 叶宿清真的不想回忆那些脏东西,她一想起来就会不自主的觉得,好像自己整个人也是脏的。 还总是动不动就会……有些精神洁癖,很莫名其妙的嫌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香的臭的,好像都或多或少的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当然也只是有时候而已。 多数还是心理作用,叶宿清不太能接受一些……嗯,可能会很丧的东西。 什么叫可能会脏的东西? 别见怪,叶宿清只是有些过于谨慎和挑剔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谁让她自己的父亲,都靠不住呢……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小心谨慎呢,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见过父亲偷鸡摸狗的偷腥……从来都不顾家里的颜面的。 也见过父亲成群结队的领着人,去挑选舞姬歌姬助兴…… 还见过很多像母亲这样……被强抢豪夺的无辜女子,从此像是被养在花房里的温室花朵,永远也见不到真正的天日。 豁出仅剩的脸面去,叶宿清可以笑着骂出来很多……很多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多到父亲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好笑吧? 叶宿清也想笑,还要笑得最大声,因为他们真的太让人恶心了! 当然比起讨厌他们所有人,叶宿清也挺讨厌那些温房里的花的,但也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欢。 讨厌是因为它们很像自己,永远都逃不出去。 喜欢它们是因为它们本身就很美,几乎就是美到了自己的心坎里,就根本如天生的一样无法抗拒。 这样的矛盾真的很困惑,叶宿清有时候一天就能纠结好多次,经常就是上午栽了花……下午就发疯一般的全都拔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有些抑制不住想要让家里人对自己刮目相看的野心,她想要的远远不止眼前的这些…… 可能就是见不得那些蛀虫,天天扭来扭去的在自己眼前作怪,叶宿清就想要自己掌权……然后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干死了才好! 在这件事上,叶宿清永远都不会接受合适着合适着凑合,她就要刻意的弄死所有碍事的人。 有违天道? 天道不公,你我这一届凡人又何必随之呢! “哈哈哈哈……!啊哈哈……” 癫了癫了……离远点。 所以……叶宿清还真的要谢谢何千缘那时的暴走,不然还要她自己亲手去清理门户。 杀得好,太好了……原来都死光了呢! 只可惜当时没有亲眼看到那壮丽的场面,太可惜了! 就算是一场自己臆想的梦,叶宿清也是觉得很痛快,大义灭亲的感觉倒也还好。 毕竟杀得都是人渣罢了。 不止是那个老不死的色鬼,几乎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是一样的恶,根本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本恶,没有任何逻辑在。 好在叶宿清是年纪最大的,当父亲叶湫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她已经能够辨别是非了。 弟弟妹妹那些小恶魔,几乎都比叶宿清小个五六岁的样子,有时候根本来不及纠正他们的价值观就已经定型了。 叶宿清真的挺无力的,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家人时,什么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 真的失望透底了。 年幼丧母后,父亲疯了一般的续弦纳妾,家里真的像是产鱼卵似的一下子就爆满了。 一瞬间花香满溢的家里,都是苦恼的恶魔之音,到处飘散着独属于婴孩的奶臭味…... 熏得叶宿清脑子都不太正常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疯狂的养花炼香,每天让自己身上香喷喷的,好像这样就能麻痹自己的嗅觉,暂时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迷失了。 还刻意的制造一些幼稚的行为,只为了让家里人觉得自己有病,千万别让自己带小孩,否则…… 死的就不只是一个了。 这样不合适吗? 叶宿清觉得很好,反正自己起码没再受过气,大小姐脾气也是那时候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 谁闲的没事喜欢当疯子呢? 除非被逼的……别轻易反驳,叶宿清从来都是用拳头让人信服的。 小心点,睡觉的时候也最好睁着眼。 第264章 沙舟上的戏场,不散 其实自己本身从来没有想过未来,多数情况下都是想一想就完了,谁让我们只能预见现在呢? 不过这也挺好的,起码不会提前焦虑什么,只要好好的关注眼前的一切就足够了。 望着眼前这些破事,确实让人闲不下心思来,去想别的破事。 可能想要快乐是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面对苟且的规定一生时,多数都是被疲倦和无力充斥着,快乐? 快乐只是短暂的几刻钟,从来都没有永恒的快乐,除非你是天之骄子般的神话,或者是没心没肺的蠢货。 除此之外应该是别无二物了,极端就对了。 人生就是一场极致的冒险,时时刻刻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和来自灵魂深处的未知压力。 人类还是太渺小了,就连骗自己开心的能力都没有,真可笑。 什么前瞻性的眼光……如果真的能超脱世俗之外,预见以后遥远的未来,那人生真的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快乐确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几秒钟,但有时候快乐是会顺延的,就像一个持之以恒的目标。 追逐的过程中有快乐,失败了也有快乐的收获,成功了也会有对应的快乐。 不论结局如何,都是快乐的过程叠加而成的。 因此现在有什么能力去承诺快乐,或者是什么意义重大的诺言呢? 顾好眼前,让眼前稳稳当当的走过自己的一生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自己的过去有多不堪,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它只是个经验之谈,并不能决定你的人生和认知能力。 让眼前胜过失措,让自己放轻松的活下去,要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这样做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嗯!好难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一声愤怒却无能为力的叫喊声,开始浩浩荡荡的在沙漠里回荡,这穿透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强。 估计隔着中间的微宇宙,都可以让人听见了。 “为什么他们的情绪那么稳定?!我怎么就是静不下来啊!!好难啊……” 都快死翘翘了,谁还能多冷静不成,都是别逼的罢了。 如今的华夏内外……应该说都是一片沙盘的模样,各个地方好像是地貌迥异的副本闯关一样。 且不说目的是什么,背后又有什么神秘力量在搞鬼,就是这一个个的让人…… 真的很不爽。 明明就是一个故意整人的剧本杀,待在哪里都可以被提溜出来,然后被一大群的怪异现象给秒杀的一粒渣渣都不剩! 现实的骨感,历史的厚重,文化的差异,人性的扭曲,世事的无常……恨不得所有的礼包都一下子爆出来,炸得别人措手不及。 难道这就是神明的游戏吗? 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地球上的生灵根本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想让我们死就死,苟活就苟活着。 连自主控制自己的情绪掌控,有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被一些记忆碎片影响,根本连抑郁都没时间发作。 别人抑不抑郁的叶宿清不知道,也根本关心不了,她自己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最迟今天的傍晚时分,如果她再走不出去这片沙地,就真的要被烤成肉干了。 …… 因为太阳的暴晒,叶宿清的皮肤已经开始蜕皮和红肿,就算是用仙人掌的汁液也无法缓解。 仙人掌有些也支撑不住太阳的毒辣,已经慢慢的开始枯萎,它们身上储存的水分也早已消失殆尽。 叶宿清记得,自己应该有快三个时辰没有喝过水了。 之前还有些力气去无能的发泄,现在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往前走,没走几步就觉得心口烧疼,根本喘不上来一口新鲜的气。 从小被管着关着虽然是很不爽的,但是确实也没受过什么苦,叶宿清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体验过自己家乡的危险。 现在可是记住了,永远都不会再忘记了。 穿着较为清凉遮光的传统沙漠纱衣,还算是能比较顺畅的散散热,还不至于被自己给热晕。 一边叶宿清在艰难的往前走,一边飞舞在空中的轻舞正给她擦擦汗。 轻柔的丝带划过脸上的灼痕时,还微微刺痛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 叶宿清晕头转向的走着,在茫茫的沙地里似乎看见了幻象,眼睫毛上的细沙朦朦胧胧的。 好像看见了一队商队,正在艰难的往前匍匐爬行,没有骆驼也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就只是这样往前爬。 他们身上的装束很古旧,应该是很久之前的过路幻象,借着海市蜃楼重现于人间了。 当风沙开始突然暴起时,叶宿清也不得不弯着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躲到一旁暂时停了下来。 风尘仆仆的扑面而来,几乎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只能极力的眯开一条缝去略微观察一下情况。 当风向急转,沙尘再次卷起一重纱雾和之前的相交叠时,仿佛是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前行逆风者。 一队,两队……直到目光所至的地方全部挤满了,才敢略微的说一句话。 叶宿清仿佛是在告诉自己,说道,“原来……现在这么难走的路也是你们拿命踏出来的啊?” 沙漠其实没有路,但是一代一代的人都走这一条,久而久之的就都习惯这条路的风格了,便慢慢的踏出一条特殊的路来。 这也许不是他们本人的福禄,但一定会是后世子孙的福报,因为他们有无畏无惧的祖辈楷模。 尽管是被生活所迫,但还是要敬重他们的付出,在沙漠里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叶宿清也让自己相信,这条路一定会帮上自己的,可能会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至少这条路上,都是让人安心的人在守护着,从来都没有闹过什么异化鬼怪的事情。 当然,只要没有有心之人有机可乘就行…… 风暴持续增强,叶宿清这次是非要趴在地上来掩护自己了,尽管她十分的不乐意,但是她还不想认输。 干燥粗糙的沙子摩擦着皮肤,刺刺挠挠的感觉除了疼就是酸爽十足,就算是见了血可能也没有知觉了。 而且要是真的比起惨来,叶宿清确实没什么好哀嚎的,她穿的衣服可都是拿人命换来这里的…… 尽管她很无辜,但也不能完全抽身事外。 要改变的东西还多着呢。 “真麻烦,本小姐才不想伺候呢……!” …… 好嘛,该伺候的还是要伺候,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变成一具木乃伊吧? 叶宿清从小就爱美的,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可能接受自己以一种极其难看的样子离开这个世界。 即使世界千疮百孔,但是自己该有的个人生活态度还是要有的,反正自己只能活几十年。 这华夏的乱世之下,在什么时候陨灭还真的不一定和自己有关,叶宿清这点还是看的挺开的。 虽然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容得他们这些年轻的废柴躺平了,叶宿清还是想先最好自己吧。 人类主宰地球的想法真的很幼稚,先不说现代那永无止境的科学技术,何况还有那些鬼神亡灵世界,以及各种各样的神明之说。 现在还有那么多的未解之谜存在,哪是人类说怎样就怎样的呢? 在自然面前,在宇宙面前,还是要放低姿态和保持尊重的。 风沙还未完全平息,叶宿清满嘴的干皱已经忍受不了了多久,她冲着那沙暴就进去了。 轻舞在周围飞扬着,好歹拦住了一些沙砾的迎面袭击,让叶宿清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多远。 追上那些亡魂旅客的时候,叶宿清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地面之下就开始暗潮涌动了。 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水流在沸腾……慢慢的淹没了那些匆匆忙忙的一生沙漠旅客。 血色掺杂着太阳的晕光,将淹没之下的沙砾重新打磨了一番,好像是变得格外的耀眼闪亮了。 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将周围的沙地瞬间吞噬,只在叶宿清的脚下留下一片模糊的空白地区。 眼看着自己被困住了,叶宿清此刻却完全想不起来要逃跑,看着那满满当当溢出来的血水。 口干舌燥的极限感觉,立刻盖过自己那此刻显得格外可怜的小傲娇,让叶宿清失去理智似的俯下身想要去喝水。 刚下定决心趴下去,捧到嘴边的水突然凭空蒸发掉了,化作一缕青烟就被阳光撕裂消失了。 叶宿清还没来及狂躁,脚下立刻开始地动山摇,汹涌澎湃的血池也激情的荡漾起来。 摇摇晃晃的那几秒,似乎那血水变得凝固起来,好似也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形状。 突然就拔地而起一个庞然大物,直接载着叶宿清就冲向了天际,跌跌撞撞的飞出去好几十米才落在地上。 “……!” 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而是如鱼得水似的滑行的飞快,好像是一艘沙海上的巨型船只。 通体血色罗裙翻酒污似的渲染,看上去就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巨兽,奄奄一息却又生机勃勃的往前进。 叶宿清被这庞然大物撞得头晕眼花的,自己似乎是跌倒在了什么硬板的表面上,反正只是迷迷糊糊的抱住什么东西,勉强让自己不被摔下来。 本来就是严重的缺水和饥饿,现在还这么激烈的摇晃,是个有嘴有胃的估计都不会吐不出来的。 当然吐出来的不是什么食糜,而是苦水和胆汁吧? 肯定酸死了,只是光想一想就很够味了。 等稀里哗啦的一阵晃荡后,这艘大船可算是稍微平稳了一点,叶宿清趴在船围栏上开始干呕。 愣是半天都吐不出来什么东西,连水都没有,就只有回过头的时候满眼的血丝。 看上去像是要杀人。 此刻无论谁出现在她面前,最好离远一点,最好离得很远很远……叶宿清可能会更擅长远程控制。 不信你就试试。 …… “我……呕…………什么鬼东西这是,我在……船上?哎哎哎……!” 叶宿清眼冒金星的,还在努力聚焦自己的视野,当眼前的九重影化为三重影的时候,她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叶宿清此刻确实是在船上,只不过这艘船不是海船,而是航行和穿梭在沙漠里的沙船。 是沙船,而不是杀人的船,这是需要特别说明的。 别害怕,叶宿清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杀不了谁的。 轻舞慢条斯理的飘过来,让叶宿清扯着自己慢慢的站直站稳,也不知道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叶宿清抹抹嘴唇,埋怨道,“你这懒家伙,刚才怎么不过来帮我啊?哦对……你重量轻,没被冲击波吹没都算不错了,怪我错怪你了……” 叶宿清抬手微微拍了拍轻舞,算是对自己的失言的道歉。 轻舞本就有灵性,也只是欢快的舞动了几下,就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毕竟……叶宿清本来就是不好惹的。 何况现在叶宿清的面前,还站着一个看上去就很不舒服的人影。 血色浓稠的花衣糜乱,将眼前的光束扭曲成林,在肆意的疯狂生长着自己的光彩。 好像是唱戏的戏服? 这特殊的身份属性和特征,感觉有点不妙啊? 叶宿清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还是不安心且装蒜的喊了一嗓子,“你……你们两个!是不是那两个戏鬼?给本小姐出来!呕咳咳……” “戏子就是戏子,鬼就是鬼,能不能不要总是把这两个混在一起啊!你和我们有仇是不是?” 听见这个粗口爆出来,叶宿清总算是放松了一些,只是很直白的翻了翻白眼。 然后仰头往后倒了下去,随着背后的一个推力出现,叶宿清也算是比较真实的感受到了周围的世界。 刚才的声音就是背后这个人说出来的,如果没有恶意搞怪,或者是什么幻音诡计的话,应该就是碎英这货了。 碎英轻轻往前推了一把,叶宿清才没有很狼狈的砸在地上,只是踉踉跄跄的再次稳住了脚。 随着身体的稳定,另一个很讨厌的声音也在耳旁响起……就不能先等人缓过来再讥讽吗? “大小姐您还真让我们好找啊!我们都溜溜的转了好几圈了,这才很及时的拯救了您……” 这拿腔拿调的姿态,让叶宿清也是懒得搭理。 只是弱弱的问候了一句,“狗兄弟……” 煋原踏着卖弄的小步伐,慢条斯理的挪了过来,一颦一笑都尽显他的神韵。 但不得不说,他这女相男身的模样扮起装来,确实是绝有的一番美艳。 唯一的不该就是,不太应该大白天的跳出来吓人,那脸白得都能让人吓好几跳了。 何千缘的皮肤好歹还有点血色,而这俩真鬼的货色是一点血气都没有,恨不得就是刚刚从地里爬出来的。 看得叶宿清眼睛更花了,只能等会再骂他们了。 …… 喝了口救命的水,叶宿清脸上的赤红也算是消了才去,只剩下有些白里透黑的黑黢黢。 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白嫩了,但是别有一番风味,看上去就是个异域之地的美人。 也可以算是一个重新的开始吧,至少身上应该没有那么脏了。 喝饱水,叶宿清又开始不顾形象的大口吃着羊肉,膻味十足的味道实在是刺鼻得很。 她也是真的饿坏了,一点都不带歇一歇的。 煋原端着盘子,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小姐您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不是吗?别噎死自己了!” 碎英则眼巴巴的蹲在一旁,想吃却吃不到,只能咬着自己的嘴唇死装。 “好香的样子……”(咽了咽口水) 叶宿清也只是埋头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干裂的嘴唇已经撕开了口子,渗出的血慢慢浸湿了肉块。 “……” 可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了,以后打死都不会忘记这个羊膻味。 记得叶宿清以前最讨厌这种味道了,比起清新的花香味,这种浓郁冲鼻的感觉真的有些不适应。 而且羊肉在家乡这边就该烤着吃,自己才可能不会闻到那一股膻味,叶宿清才能没有心理顾忌的多吃几口。 矫情是矫情了点,可谁还能敢多说她什么不成,除非你找死。 等一盘子的肉被消灭干净后,叶宿清总算是将身上的怨气压了下去,微微喘着粗气不说话。 碎英则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口水,自己把自己的大嘴堵得死死的,就怕突然忍不住了抢几块肉塞进去。 煋原一边担心叶宿清情绪失控,一边还要照顾小孩子脾性的馋嘴碎英,最后只能再拿出一盘肉来安慰安慰他。 碎英得了吃食立刻笑开了花,很乖巧的躲了到一旁,好像是怕叶宿清会和他抢似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感觉叶宿清有些神志不清,却又有些过于的冷静了些,应该是错觉吧? 千万别是爆发前的沉默啊! 情绪这个东西可不是说控制住,就能控制住的。 煋原听着船周渐渐响起的异响,又看见叶宿清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的怨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等那粗壮的带刺藤蔓冲出沙海,煋原直接眼疾手快的一掌打晕了她。 碎英也是很有眼色的跑过来一把接住她,还是把沾满油的双手张开后,才将人抱在了怀里。 可能是觉得她怕脏,也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的油手蹭干净,不然就没法继续畅快的干饭了。 煋原收手后继续端着架子,摆弄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继续上演粉墨登场的丑剧。 说道,“呼……!好险好险,这丫头真够犟的,不就是掉了层皮吗……我说你这家伙,就不能别那么眼馋肚饱的吗?刚才差点都没接住我的意思!” 碎英把叶宿清扶稳坐在旁边后,就蹭了蹭自己的脏手,直接蹦到煋原的面前撒娇。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太饿了,再也不敢了好不好?你别生气嘛……” 确实,煋原也很饿。 他们两个被困在这里都不知道多久了。 前世卫隐将残破的他们交给虹箬之后,就一直被她封着,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就是…… 虹箬居然懂他们主人的秘法,还真的将他们给治好了,和以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力量之感。 也没听过主人提起过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巧的被她治好了呢? 肯定有什么猫腻在,这八卦不扒出来岂不可惜了! 什么身世啊,复仇之类的东西根本不重要。 他们有彼此,和眼下的一丢丢无赖信仰就够了。 当鬼嘛,乐得几世的自由就好了! 煋原想到这,下意识的捶了捶碎英的胸口,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 突然煋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重要的事,嘀咕道,“对哦……忘了这茬了!” 碎英有些蒙圈,问道,“什么这茬那茬的?公子你还生气吗?” “不是这事,我又没真的生气……!只是想起来我们这壳子撑不了多久,既然摆脱了烂主人的控制,还是要寻找续命的法子的吧!” 煋原一点拨,碎英立刻一拍脑子反应了过来,喊道,“是啊!我们都忘了找着大小姐干什么的了,她肯定知道点那女人的行踪轨迹!抓住她肯定没错的!” 原来这俩货也是喜欢健忘的主啊? 正常,他们毕竟被困了好些年,脑子一时间秀逗了也能理解。 只是这么巧的就让他们遇上了叶宿清,这似乎也太刻意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卫隐暗自搞得鬼……他的心机还是有待考察的。 也可能早就和宇宙串通一气了吧? 先不管怎样,找到人就是好的了,还要保证这丫头暂时不发疯才是眼下的正事。 怎么才能让她乖乖听话呢…… 碎英眼睛一亮,提议道,“公子,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把她的记忆封锁一段,这样她就能稍微安定点了?” 煋原却很笃定的摇摇头,说道,“你太天真了点,哪是那么容易的,不如还是直接锁住她的活动能力为好!记忆碎片什么的我们慢慢窃取就好了,也算是还了囚禁我们的债了!” “这样好吗……毕竟囚禁我们的事她没参加啊,这不是张冠李戴的错事吗?” “这……好像也对,当时的情况下确实也不能说谁就是全错,那怎么办,你觉得这丫头会乖乖和我们待在一起吗?” “这事也很难啊,但我们是坏人啊!坏人做点坏事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对哦,他们都忘了自己是恶人了,恶人做恶事好像是挺正常的。 “……那就这么说了?坏人就做到底喽,反正我们也无所谓有什么脸面”,煋原摊摊手,算是同意了这个想法。 碎英再次蹭了蹭手,轻轻把叶宿清抱了起来,说道,“那好,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再说吧……她好像有点重啊,怪不得刚才吃那么多,都没给我剩多少”。 煋原则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指责道,“啧,别把自己的弱归于别人的重,你看她能有多重?不就是个子高一点嘛,再说了这样珠圆玉润的样子多好看,这才是健康的美!” 叶宿清看上去确实不胖,但是一米八几大高个怎么可能有多轻,都快抵到碎英的嘴巴那般高了。 煋原虽然比较瘦但好歹也是男儿身,怎么说也有个将近一米九,他的体重也是比叶宿清要重不少的。 碎英抱着煋原都绰绰有余,现在倒还抱怨起来了? 肯定就是因为刚才没吃到肉,碎英有点小脾气而已,真是长不大的小孩。 碎英心虚的撇撇嘴,自我安慰一下后,立刻又咧嘴笑了起来。 嘴里的小尖牙微微闪着光,说道,“公子,那我们接下来先干嘛?” “先……唱唱戏赚点钱,我还饿着肚子呢”。 “好!公子您请……” …… 航行的血木之舟缓缓向前,行进之间,皆在沙海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应该是在给宇宙发信号,又或者是在做标记,防止迷路重走。 乘着舟前进,果然不出几个时辰就离开了茫茫的沙海,逐渐看见了绿洲和人烟的足迹。 伴着袅袅炊烟升起,船舶停在了路边不碍事的地方,随后便渐渐的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夜幕下的好戏,终究还是开场了。 希望不会太早就散场,至少也要让这一方天地的月亮,赏个够吧? 都265章 最正规的征服 “我渴望被你征服……”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分时候的了,强取豪夺也是征服,铁骑横扫也是一种高尚的征服。 为什么高尚呢? 因为这样的征服是为了自己的族群,为了更好的活下去,那在自己人眼里可不就是最高尚的存在吗? 正所谓强者为尊,你都败了还叫嚣个什么劲啊! 但是征服只能是领土上的,而绝不可能是肉体,或者是精神内涵上的,这是文化原则和人格尊严的严重问题。 不然你就不配为人,直接改叫兽人好了,而且绝对不可能臣服于你。 杀之而后快还等不及呢,还敬你? 武力征服不是不行,但是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底线还是要有的,不能像某些地区一样……人畜不分的扭曲变态。 沿海是这样,沙海也是这样,就华夏一个不死鸟还算能坚持住自己的底线。 也是艰难啊,被这样一群人不人还鬼不鬼的东西围着,但愿不要真的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最后受苦的,一般都是普通人啊。 …… 夜幕充当着起落幕的临时演员,在人流渐渐聚拢的时候,很合时候的拉响了第一声问候。 随着人们的目光在舞台上游弋,一个高瘦窈窕的身姿缓步走了出来,伴随着铿锵有力的鼓点慢慢开腔。 有一点很奇怪,这船上总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好像还昏迷着。 那这鼓声是从哪里来的? 难不成真的是闹鬼了…… 哦对,他们俩肯定多多少少会一点傀儡术,造个临时的打工仔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也算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假买卖了。 唱曲虽然是真的,但是这背景伴乐还是差了点意思,可能还是真人版更刺激。 要怪就只能怪仇沝这家伙,教的都只是些皮毛,没有把魂魄入体这样的秘技告知他们。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谁还能把这样的秘籍告诉两个人造人呢? 能凑活用就行了。 煋原呢也不挑剔,只要有点声音伴奏就行了。 再说了,他们这两个恶棍没有直接抢劫就不错了,还知道规规矩矩的按照……那名存实亡的破世俗规定安稳做事。 你还有什么挑什么呢? 这良辰美景,暮暮朝朝衬着万盏华灯的,这咿咿呀呀的唱腔岂能辜负? 高昂的曲调悠远细长,仿佛能穿透这沙漠的屏障,让这世界之外的生灵也能知道,这里也是有生命存在的。 并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破地方,只要有改变的毅力,沙漠也是可以变绿洲的。 这样新颖且不知好歹的行为,确实是很勇敢的举动,带给这里不一样的风范趣味。 这里应该是古西域的旧地,充斥着浓郁的异域风情,歌曲悠长浩远民风淳朴,和华夏主流的沉稳和含蓄还是略有不同的。 就算是叶宿清从小生长在这里,也还是没太接触过这些异域风味,可能这还是有传统文化上的些许地区差异在吧。 如今内敛与豪放相遇,自然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在华夏的大地上书写暴风雨般沉闷的巨响。 这样的异响,不知能否让那些天上的先辈和鬼神们,感受到年轻的活力无限。 说不定就会重燃希望,忍不住就会一起合力和人类并肩,拯救地球这一小小的宇宙尘埃了呢? 千万别这么就放弃啊,人类总不能一点进步都没有,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克服基因里携带的,和灵魂上烙印的生物本能罪恶吧! 只能再努努力喽,人类的渺小只可能在于肉身上的,可不限于心灵上的强悍和勇义。 这也许就是人类被抛弃的这些年来,进化出来的一个独特属性吧? 人性这样的东西,肯定是含有天生的,也含有后天自身生发的。 阴阳相继冤冤相报的,估计等到宇宙消亡了可能都不会停止。 这是属于人类的奇迹,也是一个不错的契机,但愿不会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破坏掉。 水袖扶风而舞,华丽庄重的服饰翩翩随之,似乎预示着一切都在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 这场首演算是煋原的独唱,也不是他自身的霸道行事,而是碎英那家伙不放心后面的临时工,自己主动要求退居幕后的。 还有主要是看着叶宿清,她虽然还在昏迷,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暴走了。 要是真的这样发生了,煋原和碎英两个人可能都不是她的对手,谁让现在叶宿清是个不可或缺的引路锚呢? 你哪敢把她打伤了……忍着吧。 台下的欢呼声也是渐渐多了起来,从刚开始的有些拘谨和不理解,慢慢的也融入到了戏腔里的旷远世界里,开始大大方方的叫彩起来。 碎英看到这样的热闹反响,也是放心些来,调皮的躲在幕后朝煋原眨了眨眼。 煋原只是打出袖子,玩弄的回应了一声。 刚煋原转过身,碎英就立刻瞪大了眼睛,十分惊恐的冲了出去挡在戏台人群的面前。 砰的一声巨响,蘑菇云般的烟雾腾空而起,人们都被吓得四散而逃。 但是很快就被一群不速之客围堵住了,一个都跑不掉。 …… “什么人啊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走?你们那里没有王法了是吧!” “怎么长得和我们不一样啊……长胡子长脸大鼻子的,不会是什么怪兽吧?” “应该也是人吧……你看鼻子眼睛嘴巴一个都不少,可能是传说中的外域凶人攻进来了?!” 西域地区从远古时期,就一直流传着七七八八的传说,多数都是从九洲那时的古印象里传下来的。 杂七杂八的也分不清真伪,就只当个茶余饭后的话题传了下来,也没什么人会相信。 只是眼下,是不信也不行了。 这些人也是人高马大的,和华夏这时候的身量差不多,但眼神里透出来的原始杀气也是藏不住的。 来者不善的家伙,肯定是不能长得多友善了,和解之类的想法还是别太有。 免得死得很惨。 “@_@)~·(%:&——+·)~(&%⊙▽⊙!” “……” “额……你这是什么鸟语?” “……这些人叽里咕噜骂了一顿,到底在说什么?” “听不懂,但是有些发音好像还能大概猜着什么意思,我们这里谁研究过古文来着?” “好像是叶文那个伙计,他不总是天天神神叨叨的吗?他人现在在这吗……哎呦喂!好汉您别动手动脚的,我不是什么习武之人!放手……!” 对面有几个人上来推搡了几下,但还没有到动手的地步,应该是在观察人们会不会反抗吧。 没上手几下就松了手,还是在试探实力高低吗? “跟他们拼了!我你妈的,敢到我们这里来撒野,事先也不睁开眼看看这是哪里!” “现在的情况你拼什么拼!没看见他们手里有武器吗?先静观其变……” “咱们的耙子和锄头呢?抡圆了不照样拍扁他们的脑袋啊!有什么好等的……看上去就一副强盗的打扮!” 几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对方察觉了没有。 “刚才的爆炸你没看见吗?我们的这玩意根本就比不了!你想死的话就动手吧……!” “是啊,我们这连自卫的能力都没有了……还不是怪那些修仙的狗东西把门路垄断了,不交钱根本连个防身术都不教给我们!” “可不是……我们老百姓供他们吃穿用度的,他们倒好这一下就自诩高贵去了,把本都给忘了!” “之前那些高科技产品也是,虽然只在梦里存在了很短的时间,但也完全没有给我们大众使用权利!就会和我们抢饭碗吃,他们就是没有心,都是一群蛀虫!” “现在历史重演了又如何?受苦的还不是普通大众人群……” “我都愁得慌!为什么脑子里会时不时的回放这些破事啊?” “平时闲下来的时候就只有那么一点时间,还被这些虚虚假假的东西占据着,根本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彻头彻尾的就是一场梦,骗局!” “哎行行行!先管好眼前吧!就嘴上会说……” “要是真让你习得什么武功秘术,该你上的时候还指不定会不会吓尿裤子呢……!这是需要胆量的,别打肿脸充胖子!” 真能叭叭,你倒是也好歹分一下场合啊! 就这十几秒的时间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唉,算了,反正看样子也是打不过的。 还不如直接闲聊聊,多配合一点,还能让家人少受点罪。 确实这群强盗也不费事,直接绑了人就走,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他们手里的杀伤性武器很棘手,不能贸然拼死反抗。 村落里被洗劫一空,原本完好的房屋还是被恶意破坏了,看来强盗就是强盗,即使你暂时的假装臣服了也还是会被欺负。 就不该对什么烂货抱希望,这样只会对自己不利,自己就算再大度也是不能轻易原谅的。 空落落的风沙掩盖住罪恶的足迹,将微带血腥味的杀戮修饰成佛,落得一个赤裸裸的跨越。 连带着那个巨大的红舟,也消失在了茫茫的沙海中,不是被那群强盗给拖走了,他们根本丝毫没有办法。 因为这巨舟一旦被他们碰触,就好像是打开了什么自毁模式,直接瞬间化作一滩血水,嵌入沙地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戏场也是被迫中断,随着残月的躲避而隐匿其中,静待该算账的时候。 …… 随着骆驼的足迹逐渐靠近更大的沙漠,这华夏边界的沙漠似乎是多了一分不安稳的躁动,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什么不好的事情。 走了许久还是没有走出华夏的境地,队伍只是在一处古老的建筑物四周停了下来,这里满是岩洞和石雕璀璨。 充斥着辉煌厚重的历史感,融合着异域豪情与佛道相合,似是将庄严与神圣完美的结合在了一个事物上。 来到那雕刻的脚下,好像在仰望神明一般。 内心激荡不安的血脉,好像在怒吼着什么无法言说和泯灭的激情,久久无法平静。 但是比起心里的激动,人们还是更担心这里的安全,毕竟来到这里的可还有人模狗样的强盗们。 华夏的这部分地区现在虽然是地广人稀的,但是先辈还是留下了这样的艺术瑰宝,世世代代都有人自愿守护在这里。 但是最近几年来,尽显沧桑,根本找不到一个坚守的人。 为什么呢? 可能不是大家的错,有可能是当守卫者都快活不下去了,又有谁再来守卫这里呢…… 靠道德和人性底下的敌人自己觉悟? 大国胸怀坦荡固然重要,但是也该分清楚什么养得熟什么养不熟,是非曲直大家都心里明白的,还是不要太过于圣人心。 最重要的还是要对自己人好,这样华夏才能真的屹立不倒,为什么现在要对自己的同胞这么苛刻呢? 难道你不是华夏人吗…… 不说谎,真的有人就是这样的,忘本就算了还反咬一口的没良心。 年轻人大概就是被这样的现实,给强行磨没了棱角,也不想再关心什么传承之类的东西了。 归根结底就一个问题,你靠这个能活下来吗? 大概率不能,在西域这边不也是一样的嘛,其实全世界都差不多。 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所以……这块华丽的古旧遗址已经许久没有人问津了,还真的要感谢这些强盗的入侵,不然还真的就麻木到底了。 强行征服别人过来维护,自然也在千百年来有过,但是没有真诚就没有灵魂,复刻出来的也是呆呆板板的没有生命。 这个深深的,一树根扎到底的观念和诟病,必须要赶紧改一改啊! 不然家底都没人继承,快被那些人搬空喽! 见到这些被华夏隐藏了几千年的华贵事物,这群外域强盗自然是疯魔般的欢呼雀跃,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自己那历史都写不全的小家。 看见这样的疯狂情形,是个有血性的华夏人都是忍不了的,都开始不断地反抗起来了。 “你们要干嘛?别用你们的脏手碰老祖宗的智慧!你们配吗?!我呸……!” “我们这些嫡孙子辈的还没赞赏过呢,你们算哪根葱?给老子滚蛋!” 血脉觉醒了,拉都拉不住。 “就是,谁说我们不打算继承这些了?!只要能让老子和家人吃饱饭过得简简单单就好,老子肯定做得比谁都好!” “别想挑拨离间我们的文化!自己是强盗文化就算了,还到处偷盗别人的,要不要脸啊?” “肯定是进化的时候把脑子丢了,那大脑袋估计就缺道德人权这一部分……” 别觉得大家都是病猫,有时候怂真的只是顾及一点点的后果,但在华夏这个大问题上就没有和谈的余地! 可能也是怕损坏文物,这些强盗倒还有些理智,没有直接用火箭炮伤人。 双方暂时只是厮打在了一起,难分伯仲而已。 不过也可能是怕把洞穴干塌了,给自己也埋进去,在怕死这件事上他们还真不傻。 最后还是因为寡不敌众,再次被围困住了,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反击。 只能…… 轰隆轰隆的声音震荡而来,似乎是从强盗的队伍后方传来的,怎么回事? 他们自相残杀,还是失误走火了? 不对,之前的蘑菇云是屎黄色的,这次的爆炸好像是血红色的。 紧接着从那浓厚的云层中,飞出一个白花花的人影,落地时一脚就震飞了好几个大胡子。 气浪将洞外的骆驼都惊扰了片刻,但随后又回归平静,它们继续目光呆滞且极其淡定的咀嚼仙人掌,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突如其来的事发情况,也是着实惊吓到了一些人,他们还是不顾自己死活的开了炮。 碎英扬扬头,一跃而起时一手就捏碎了一个炮弹,幸好是没有伤到大家和那些建筑物。 随着炮弹越打越少,强盗们也是很惜命,连滚带爬的就跑出了洞穴,连骆驼都落下了几只。 尘烟缭绕眼眸,渐渐沉淀了冷暖之时,雕塑好像被镀上了一层神光,熠熠生辉般要活过来似的。 被坑惨了的人们站在光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感谢谁…… 因为神虽然是在光下,但好像除了充当吉祥物的作用,好像就真的没了。 而真正做了实事的,却是那站在黑暗之中的,那个鬼魂一样的男子。 虽说这鬼救了大家,但是放不下防备心还是必不可少的,毕竟神鬼难辨真伪。 你怎么知道神是不是鬼,而鬼是不是神呢? 大家自成一道防御阵型,把老弱病残护在中间,小心翼翼的看着碎英的动向。 但显然他们有些多心了,碎英只是捡起强盗逃跑时掉落的钱袋,打开数了数自己唱戏该得的银两后,就把钱袋扔回给了众人。 然后随口招呼了一句,“哎,你们的看戏钱我拿了啊!都散了吧回家了!放心走,那些家伙都跑光了……” 随后碎英揣着口袋,就悠哉悠哉的走了出去。 只有大家拿着钱袋,仰头看了看暮光的神明,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 可能是在思考,究竟是该被谁征服呢……这是个好问题。 可要好好想一想。 其实碎英不是为了当什么英雄去救人,只是为了追回自己的钱而已,劳动最光荣不错,但是你也不能不给钱就被抓走吧! 于是碎英就混在人群中跟了上来,还趁乱摸到了对方的背后偷袭,也只是顺手牵羊的救了人罢了。 其实也挺麻烦的,害得他把时间都耽搁了一些,现在好像是感应不到煋原和叶宿清的位置了。 奇怪了真是……之前就算是深入地下几百米都是可以感觉到的,现在是一点能量的波动都没有了。 不会出事了吧? 可是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本来走前还看到巨舟朝村落的方向前进,他知道应该是煋原去救人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碎英回到村落的时候只看到一片废墟,难道煋原没来及救人就遇到不测了? 难道是宇宙时空又扭曲了吗……这上了年纪怎么这么容易就变态,动不动就更年期发作的! 能不能消停一会了,刚才还没玩够是吧? 早晚会栽在他手里,整个华夏都被整顿的不成人样了,更别提个人了。 话说回来这能跑哪里去呢,总不能被宇宙收编成队,要去攻打外太空了吧。 但这也是疯狂的正规征服模式,当然还是毫不讲理的任性感觉,宇宙之大脸皮再厚都装不下,就别计较这些了。 好好陪他老人家玩吧,谁让华夏被我们折腾成这样了呢? 可是我们要说,真的不是这样背锅的,有人信吗? 第266章 万人坑,心渐明 无聊,无聊,好无聊啊! 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真的没办法吗? 有啊,做白日梦呗。 哎呀……为什么人生这么无聊且不如意,看来投个好胎真的很重要,什么天赋和努力都是需要运气的成分。 唉,还能说什么呢……反正都是没用的牢骚话。 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老实人吧。 其实除了那些极个别的掌权人,我们不管身处什么位置都是蝼蚁阶梯而已,反正都大差不差的被剥削过。 就算你高贵如叶宿清,也逃不过宇宙此番改革的洪流,照样还不是被当成耍小法器的幼稚鬼玩弄。 这不又掉坑里了,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给留。 要是能把这宇宙的背后操控人揪出来,叶宿清肯定第一个弄死他,起码现在做梦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着的。 梦里是什么都有,但是什么糟粕稀烂也都齐了,恐怕你避都避不了。 放宽心,宇宙也许也已经找上你了呢? 此外……将这样荒唐的梦境发散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应该会发挥出更佳的效果,反正目前为止的表现状态还是不错的。 宇宙现在位于遥远的光年之外,应该正笑得猥琐。 这时候,叶宿清算是一下子惊醒了,也是无休无止的烂俗做梦套路,没什么好说的。 “醒了?快过来帮忙!” “……?” 叶宿清晃晃脑袋,渐渐看清了眼前搞笑的一幕。 只见煋原披着戏服,倒挂着悬在巨舟的船舷之上,此刻正微微颤抖着自己的肢体来求救。 叶宿清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借着从头顶沙面投下来的些许光束,她走近点然后慢慢的打量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没有救人的意思,煋原也是很识趣,就只好直接瘫软摆烂的挂在那里了。 还自顾自的说道,“嗨呀,就知道你们这些活人啊都是烂货……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死不了,挂着晒晒湿气吧!” 叶宿清呼噜了一把脸,算是已经很清醒了,刚才骂自己的可能一句都没听见。 身上之前脱的那层皮,现在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新生出来的皮肤依旧算是白嫩的。 当然代价也是不少的。 她有些虚弱的靠在船身上,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们这是搞哪套啊?绑架本小姐失误就把自己给坑了吧……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你就挂在这等着变干尸吧!” 叶宿清理了理头发,起身就要走,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但这巨舟好像是陷进沙地里了,从头顶应该是没戏出去了,搞不好就会全面塌方把自己给活埋了。 这地下的空间还真不小,虽说有些太过于俗套的明显了,就这样这么巧合的在地底下出现这么一个通道,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所担忧的。 但没办法,这烂剧本就是这样写的,只能硬着头皮按照这么演了。 不然还真的留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救,或者慢慢的变成丑不拉几的干尸吗? 叶宿清可干不了这事,她宁愿走进那山洞就被吃了,也不要特别丑的很孤寂的离开这个世界。 这世界本来就够丑的了,叶宿清不想再增添一份,来得很容易的丑陋。 甩甩依旧靓丽的秀发,叶宿清很神气的朝洞口走去,突然间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后悔了呗,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有时候别想太多,真相往往都挺简单和弱智的。 “不对啊,我现在还没恢复力量,这独自上路不就是去送死吗?不行,不能这么不明智!” 果然还是有脑子的人能活下去没脑子的要是不给个外挂都说不过去,不然很容易就全剧终了。 宇宙挑人还是看智商的,不然它也挺颠的。 …… 煋原很悠闲的倒挂着,因为细小的沙子卡进了自己的细缝关节里,好像是让机关失效动不了了。 他也很佛系,知道碎英不多久应该就会找过来的,叶宿清他是指望不上了,偶尔倒倒立也是不错的。 虽然在这段时间内很无聊,但胜在自己轻易死不了,煋原脑子里记录的各种戏文就能派上解闷的作用了。 于是…… 他就唱了起来。 咿咿呀呀,八八九九的,虽然让人有些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他是很悠哉和快乐的。 在这么昏暗且空荡的洞穴里唱戏曲,你不觉得诡异吗? 他还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唱的可起劲,就差把顶上的沙盖给震塌了。 窸窸窣窣的漏沙声清楚的响起,逐渐在那仅有的光线下撒出一片莹点,金灿灿的随着微弱的气流飞散。 最后全都撒头上了……有时候真的挺想杀人的,因为有些人是真的狗。 叶宿清闭着眼拱着鼻子,凡是脸上有沟壑的地方,是都没能避免被活埋的命运。 一喘气的话还老是喷粉,从脸上白花花的落下来,就好像抹了好几层劣质粉底一样。 俩字,稀碎。 这几秒钟里,叶宿清确实真的不想救人了,爱干净的人是绝对忍不了这个的。 可是…… 煋原突然很欠的,柔弱弱的问道,“叶小姐您怎么还不走啊?是不是我唱的太好听了,你舍不得丢下我了啊!我好受宠若惊哦!原来你们这些上层人,也是会有寸步难行的时候呦……” 对于这样的冷嘲热讽,叶宿清可能还是听不惯,毕竟之前都在杀人了,根本就没机会让那些人骂自己。 这冷不丁的一听,叶宿清还是有些恼火到收不住,直接抛出丝带一拉,把巨舟的柱子拽歪了。 这力气……也没什么需要别人帮忙的呀,她自己逃出去应该没问题吧! 煋原也就摇摇晃晃的摔到了地上,这一摔把脑子里塞着的沙子磕了出来,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了。 爬起来娇气的抱怨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粗鲁,力气这么大根本不用怕任何人好不好!哎呦我的胳膊……还不如不让你救呢……” 叶宿清挠掉身上的沙尘,白着眼看了看煋原,不屑的说道,“那你就待着别走了,本小姐不需要你帮忙就是了,谁稀罕你的帮我似的!小人一个……!” 叶宿清骂完走了,煋原则拍了拍那巨舟的船身,立马转身跟了上去。 还一边不停的嘴里巴拉巴拉,“对啊,我们就是小人得志,还是小鬼难缠呢!可比不了你们这些生来就高贵的上层猪……还是很低下的嘛”。 叶宿清回怼道,“你说谁是猪?!嘴里怎么那么脏!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 煋原一副得逞的样子,挑挑画出来的浓密眉毛继续说道,“干嘛生气啊?我又没有添油加醋的多说什么,这不都是事实吗?你们确实从来都看不起我们呀,哪里冤枉你了”。 叶宿清还是不服气,很不客气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抓我做什么,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自戕,看谁更狠就是了!反正我活不活的也没什么影响……” 她知道他们的目的? 谁告诉她的……碎英那个碎嘴子吗? 怎么会,叶宿清不是一直昏迷着的吗……难道她昏迷着都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稀了个奇了,这是老天爷都明目张胆的搞偏心了是吧……太不厚道了。 煋原明知如此了,自然也就懒得再装什么算了,直接实话实说咯。 于是说道,“行行行大小姐,你赢了好不好?我们卑鄙无耻下流货,就为了自己的贱命想要要挟你找到那个疯女人,您行行好给点信息就行,我们就是您忠诚的狗腿子……” “……等等,你说什么刚才?” 唱戏的都像煋原这样能叭叭吗? 吵死了,叶宿清忍着火气不耐烦的听着他絮叨,突然她抓住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点。 女人,疯女人? 叶宿清能想到就只有虹箬一个人,这又是哪里来的渊源……有完没完了啊。 但既然知道了这层联系,叶宿清还不能不过问,万一能从中得知一点信息呢? 烦死人了,早知道之前就该把自己一块给炸死,也省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了。 可杀了那么多人,哪里是说死就死的,还需要这该死的命运做主呗。 煋原忽然来了更大的兴致,开始在叶宿清左右晃荡,不停的念叨着,“怎么,你这是也对八卦很感兴趣啊!那疯女人毕竟也做过你的先生,你肯定很了解她吧?” 叶宿清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做过我先生……难道你读取我的记忆了?啧,别晃荡了!” 煋原有些心虚的摆弄着身姿和手势,一颦一笑都感觉像是台上搞诈骗的小角,演起来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他这戏路还真的蛮广的哈。 最后还是半真半假的承认了,安慰似的说道,“放心,就只来及看了一点点而已!我们虽然没道德素质,但是该有的底线和节操是有点的……你这是什么眼神?都是一艘船上的遗民了,能不能多点信任啊?” 叶宿清哼了下鼻子,无所谓的说道,“谁稀罕和你们同行,我谁都不相信!等走出这里我告诉你们,不许跟着我!你们爱上哪里找上哪里找,老娘才不伺候你们!” “你这不讲武德,就这样想甩了我们两个啊?明明相处的这般愉快呀……忘恩负义的女人,也难怪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也真的很难听,叶宿清一时语塞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是话说回来,叶宿清不是也想找到虹箬吗,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两个结伴而行呢? 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嘛,自然是叶宿清不相信任何人,她也经历了很多的苟且与无奈,怎么说也是明白“相信”这个词的危害的。 一旦相信了,就难保不会被伤害,何况有时候甚至不相信都有可能被误伤,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目的的实现效率,叶宿清还不打算冒险。 能躲着人远一点,就远一点吧! 戴罪之人,一意孤行,换来的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吧? …… 走在空寂的地下洞穴里,细沙相互挤压和碰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水流般在沙子里流窜。 伴奏着心跳,和脚踩沙子的摩擦声,将紧张无限的放大。 更紧张的是,煋原那一张涂满颜料的脸离得很近,洞里又是黑黢黢的,猛然一回头的时候很可能会被吓一跳。 “……唉,真膈应人!” “哪有,明明是你不懂得欣赏……” 最后在叶宿清的强烈要求下,煋原有些委屈的,心疼的擦掉了脸上的艺术妆造。 他卸妆后的煞白脸庞虽然还是有些渗人,但起码能看下去了,叶宿清手心的汗也稍微收敛了些许。 这通道一看就是人造出来的,岩壁光滑的恨不得能当镜子用,随着激荡的灵魂越来越深入洞穴里面,人味似乎变得浓郁起来。 这里面……好像有人? 应该不会是什么万人坑之类的吧……闻起来好像还没腐烂干净,可能就是最近才埋下来的。 沙漠里气温高,虽然昼夜温差大了点,但也不太影响尸体的腐烂。 煋原对这样的味道很熟悉,毕竟他成为拥有自由意志的鬼儡之前,就是个普普通通打工的搬尸工。 而叶宿清只觉得很难闻,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想用自身衣服上的香味来掩盖这样能钻进骨头里的气味。 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叶宿清还是有些被熏得喘不上气。 煋原则好心的提醒道,“大小姐别遮了,这样做大概率是没有效果的……因为这人类的尸臭是会专找同类的,这就是生物的本能反应,你挡不了如此的深入骨髓就别费力气了,我可是好心劝你,别觉得我又是有所图什么的”。 “你这唱戏的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是不是不说话就不会唱戏了?” 叶宿清也不得不信,于是很气愤的甩下了袖子,努力试着习惯这样刻进基因里的嗅觉本能。 煋原甩甩长长的袖子,很认真的说道,“对啊,毕竟戏如人生啊,你不多在生活里找艺术灵感怎么能行呢?” 叶宿清还是一脸的不屑,“切,随你怎么说,去前面看看吧”。 “哎,你不是和何千缘是朋友吗?怎么你没听她讲过这些常识的东西啊,哦对啊,你不相信她……当然也不会听她说什么自己那家长里短的破事了!果然阶级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连做个朋友都不是真心的……” “……是吗?” 这话没毛病,也确实不让人感到无聊了,叶宿清这次居然真的听进去了。 回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真的没仔细听过何千缘说类似这样的话题,好像都是不耐烦的搪塞过去了。 叶宿清确实是不感兴趣,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她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样的事情,所以……也就真的没有当一回事去听。 作为朋友,叶宿清是做得不够好,可能还是有些介意何千缘的身份吧。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偏见,在不知不觉中还是对人生有所影响的,至少现在为止叶宿清本身还是印证了这一点的。 不相信这样的事,很难避免,就算是何千缘也是带着时时刻刻都戒备心的。 所以作为朋友,谁好像都没有做得很好,都是半斤八两的新手小菜鸟。 只希望何千缘还活着,能稍微弥补一下这样的亏欠,至少她要兑现自己的承诺——永远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 尸臭味越来越重,凿开那已经有些塌方的小入口,一股刺鼻的浓郁气味便扑面而来,就像是百十年没有清理过的旱厕一样,实在是无法呼吸了。 “呕……” 轻舞便环绕在两人周围,靠自身的灵气抵挡这气味,躲在这庇护罩里总算是可以呼吸了。 眼前黑黢黢的自然什么都看不清,于是煋原燃烧自己的鬼血,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给照亮。 光线刚落到最近的地上,站在前面的叶宿清就猛得缩回脚,浑身一颤后就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煋原侧侧头往前一看,还问道,“怎么了这是?你怎么不走了……啊?!果然是这样,真的是万人坑啊,好久见过这么残暴的画面了,你不看看吗?” 叶宿清沉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最后又摇了摇头。 离脚底最近的地方,赫然正在腐烂着一只手,看起来有些粘稠的黄色液体将黑绿色的肢体泡得有些肿胀,在较为密闭的空间里这样的画面很正常。 但是第一次见的人,可能还是有些受不了,尤其是在这么近的地方。 这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往里走惊喜可能会更多,煋原想要往里走,叶宿清却毫不犹豫的往后一退,像是要打退堂鼓了。 指尖燃烧的火焰较为微弱,但当煋原更加靠近尸山血海的时候,还是将更多的琳琅满目照了出来。 叶宿清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手脚冰凉到有些不知所措的颤抖,这样的画面可能做梦都是绝对梦不到的。 虽然这些可能都是枉死的同胞,当然也并不清楚这万人坑的历史,但确实不该这么不礼貌的站在这打扰人家安眠…… 可是害怕这样的本能,克服起来还是比较难为情的,至少身体技能的某些失效就可能比较在大家面前丢人了。 亡魂们可能会说,“呦,这年轻人怎么这么胆小,想当年我们上阵杀敌报效祖国的时候,面对的可都是活鬼啊!那比死鬼可怕多了,虽然只是多了口气的事……” “年轻人这么拉胯的吗?” “你不迈出这一步,就别为难自己了,还是安安心心的去受别人的剥削吧!” “孩子,别后悔就行,年轻人又不是万能的,别听这些老不死的家伙瞎逼逼…… “怕就怕呗,好像谁不怕是的……” 未见全貌只闻其声,这样的回声略显惊悚,但也挺温馨和辛辣刺激的。 就这一步还能就走不了了吗? 叶宿清咬着牙,终于克服自己走出了第一步,虽然畏畏缩缩的又前后挣扎了几次,但还是有进步的。 脑子此刻也不知道该想什么,好像只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嘿,你难道不想了解何千缘那个丫头了吗?这可能就是她的日常,往前走一步算一步……” “呼……” “要你说……本小姐可以的”。 而且这万人坑,说不定,就是有人穷尽一生寻找的地方。 万人坑,坑万人。 我们还是幸运的,至少能亲眼目睹这样的悲壮,年轻一代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虽然很多还未开化,只能先相信着试试了,宇宙还是给机会了,不然也不会让你们有可以相信的剩余勇气。 第267章 地狱赎,不如不救 像这样隐蔽且被刻意隐瞒的尸坑,应该肯定有很多,这都是不用猜的问题好吧。 就像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且又普普通通的人,几乎没有什么被立刻发掘出来的必要。 除非里面有宝藏,不然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你要是生活窘迫而不得不为之,还是可以原谅的,当然要在大众都能接受的范围内。 当然如果里面没有宝藏,只是有一些可怜人的孤魂,你最后还去肆意破坏了他们的安宁……那你就真的该死。 也不知道你是真坏还是装傻,反正大家的眼光都是雪亮的,你该还的永远都逃不掉。 不管是何历史原因,结局都是以死为尾的悲伤,总是会有人不得不去悲伤。 我们能做到,也许就只是力所能及的记住他们。 不管是名字也好,还是什么有关身份的证明也好,多多少少记住一点就好。 像这样的尸坑,也不能永远被埋没下去,该有的血性不能断,至少在年轻这一辈不可能。 首先! 要克服的就是,如何在看到腐烂尸体的时候不会轻易吐出来,这是为了训练自己的忍耐力。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吐,不是不能吐,你起码忍个几分钟。 给老前辈点尊重吧! 虽然这些虚头巴脑的,有时候只是形式上的些许不必要,但人生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 毕竟这才哪里到哪里,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年轻人的缺陷和优势还没有完全的合二为一,没有发挥出自身最大的力量。 你以为,就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了? 想得美,现在只是你自己在闯荡和修成自己价值观的时候,还没到那些老家伙修理你们的时机呢! 别太自恋,走好眼下的路才是对自己最负责的选择。 …… 当然,也不是说现在那些不在场的老东西就不为难你们了,还是会背地里使绊子的。 脚下的尸山血海已经蔓延到脚脖子,叶宿清虽说已经走出了几步,但是她那眼睛就和被针缝上了一样,只留一点点的缝。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路都怕她被自己给绊倒。 脚上的绣花鞋华丽丽的,已经被血泡得有点串色了,紫一块红一块的,看上去像是被打肿的胖脚丫。 在那血水里一搅一搅的,都感觉是在熬骨头汤,血气腾腾的还挺上色的。 时不时从水里冒出头的发面五指山,咣当咣当的响着奇怪的声音,似乎是皮肤脱落时和水花碰撞时发出来的。 不会溅到自己身上吧? 叶宿清光是这样就绪的想着,就已经快要崩溃了,努力的给自己洗脑。 “这只是水而已,只是水,走在水里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不会不会……!” “好怕怕~~” 叶宿清正害怕呢,煋原这个不用脸的还在一旁幸灾乐祸,一会有他好看的! 话说煋原怎么这么冷静,难不成他就是从这样的尸山里爬出来的? 那可能就不奇怪了。 “不会有什么怪东西抓住自己的脚的,不会……绝对不会……嗯?!!??” 叶宿清很不巧的感受到了什么东西,正死死的钳住自己的脚腕,是一点都挪动不了了。 然后她想到了求助煋原,虽然他肯定不靠谱,但这一点救命稻草还是要抓住的。 “喂,你个唱戏的快来帮我!有东西勾住我的脚了……!” “什么?是吗?太棒了!你快制服它吧,我给你加油!” “你不帮我吗?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两个人一起更安全,你……” “哎!你不是说我们各走各路吗?我凭什么听你的话啊,再说了这都已经走了半程,你的法力也应该恢复了,我就不给你添乱了!” 这次换作煋原是转身就走,混乱摆弄的戏服也是很调皮的招招手,然后随着他的动作一跃而下就隐入了黑暗。 叶宿清独站在混乱嘈杂的光线下,周围若隐若现的残肢断尾皆是惊心之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脚上湿漉漉的缠着什么东西,似乎是类似头发之类的,黏黏糊糊的勾着脚脖子,只要微微一动就会溢出满脚的浆糊。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无意冒犯到前辈们,我只是想过路去找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这么感动的故事能不能给个优惠,让我走呗……” “别再蹭我的裤脚了,里面都快灌满你们的脑浆了……!我有洁癖……” “放过我这个可怜虫,可能也不是那么好……” “我间接的杀了我全家,杀戮了许多无辜的人不说,还时常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害朋友坑爱人,祸害世间,危害世人……我是真该死,但不后悔”。 “我杀的都是畜生,还有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将来会有多悲哀的人……” “即使我没有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利,但是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 “我就是坠入地狱,也不会改过错误……就算这只是一场梦,该承担的责任也是逃不掉的!” “何况有了邪恶的梦境,就是代表了罪恶的开始,我……愿意承担,但请别让我就这样死在这里,还不甘心呢”。 有些遗憾,总不能带着死亡和打扰别人的安宁,去自私的独自消化吧? …… 不知过了多久,叶宿清好像是往前走了几步。 而且说了几句她是不记得了,走了几步好像也忘了,整个人都是蒙蒙的。 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嗨大小姐!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恭喜恭喜啊!” 叶宿清一睁开眼,就看见煋原那张煞白的脸凑得很近,于是她赶紧一把推开了。 抗拒的说道,“别离我这么近!哎?我,我走过来了?真的走过来了!” 叶宿清揉揉眼睛,才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向自己走过的路,那条黑乎乎还血气腥腥的路上已经没了尸山的阻隔。 尸体似乎是解脱般,都渐渐的在一片尘沙之下消失了,之前特意给叶宿清让出的一条路也是逐渐融入了这消散的队列里。 当灵魂得到释然的时候,就像是被点亮的颗颗星子,将这黯淡了许久的坟墓照亮成华丽的谢幕之台。 应该是受不了叶宿清那聒噪的内心独白,或者是觉得后生可畏,便都开始放心的离开了。 这千百年的守候,总算是没有白费吧! 虽然这年轻人还有些浮躁,华夏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还不稳妥,但不用担心——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特训的! 每一个灵魂的自由,都迫使头顶上的沙盖蜕化一层沙皮,很快这里就要坍塌了。 现在不能久待了,老家伙们都要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个窝还是别留着了。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再掉进来,谁来救他? 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的,特别是在这个世道,能抓住的机会千万别放手。 当灵魂共歌于此间,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该撤的时候就撤吧。 两人踩着脚上的湿鞋子,一路狂奔到远离震荡的地区,才稍微安心的停下来歇一歇。 这才跑出去一段距离,煋原就有些累得喘不上气,娇气的喊道,“我不行了,累死了……大小姐你背背我呗,我走不动了”。 “你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还背你?要不自己走,要不你就死这里吧!” 叶宿清架不住煋原的热烈祈求加星星眼,只得一扭头把脸转了过去,十分厌恶的躲开了他的目光。 煋原倒是直接很主动的,把胳膊架在了叶宿清肩膀上,别说这高度还真的不错。 叶宿清恼羞成怒,使劲肘击了一下,“撒手!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煋原直接接上话,一点犹豫都没有,“谁说我是男的,我是你们常说的娘炮不行吗?把我当好闺蜜不就行了!” 叶宿清黑着脸,只能架着他往前走,“咦~~算了吧,我已经有闺蜜了,你……自己玩您的去吧”。 “你歧视我啊?要不要这么古板,这都什么年代了,就是在那远古的时代,都是很开……唔!” 煋原还没说完话,叶宿清突然死死捂住他的嘴,扯着他就往旁边躲了起来。 “怎么了?” “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你耳朵有那么好使吗?我没听见啊……倒是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人发出来的?” “我要是说女人的第六感你信吗?你不信也要信,反正你也没有这东西!” “我……好吧确实是没有,但你也不用这么谨慎吧?尸山都踏过来了,不至于事事都这么上纲上线的好不好,别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了”。 “走,你去看看”,叶宿清说着就把煋原往前一推,自己倒是双手一叉腰跟监工似的往那一躲。 煋原立刻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的还是走了上去,“你这坑队友的家伙,小心我让你失去我这个唯二的伙计,哼……要不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老子才……” 随着越来越深入洞穴,煋原说出来的话都被渐渐的消磨,听上去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浑厚壮阔。 “别废话了,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有一些小虫子而已,不信你进来看看就是了,我才懒得骗你呢……” 煋原的声音在此刻还算能听得清晰,但是已经有些朦胧的失措,让叶宿清不由得为他和自己捏了把汗。 叶宿清看煋原半天都没回来,就鼓足气也走了进去。 湿漉漉的裙摆在地上较为干燥的地方,轻轻的留下新鲜的痕迹,算是时间交错之际的一次私心迸发吧。 毕竟谁知道按照宇宙的规则,现在是过去,还是未来是过去。 亦或者是,现在只是过去的重演之梦,而未来就是此刻的现实宇宙,而未来永远都只是在明天而已。 不管怎样迈出这一步,都是未来的你重走历史之征途,感受着现在此刻的无形和有形,去略微预判过去和现在的明天会更好。 “嗯……好俗的套路和感觉?” 管他呢,反正都是破罐子破摔了,就当和这烂宇宙玩到底呗。 …… 跑了几步之后,叶宿清很快的就找到了煋原,往四周一看发现他确实没有撒谎。 周围装饰着一些亮晶晶的萤石,还有清一色黑漆漆的岩壁,就只有一点看上去温和无害的小虫子在四周爬而已。 确实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叶宿清很镇定的四处探了探。 煋原也表情很自然的问道,“大小姐你不怕虫子吗?我看你很淡定嘛!刚才不是还差点哭出来吗……” “闭嘴吧你!这大沙漠里除了虫子也没有多少别的生物了,从小看到大的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它们不跑我脸上,就……哎!它会飞?滚开……!” “……好像也有东西钻我关节里了?你还是自己顾好自己吧!我这都自身不保了……!” 刚说完就打脸,群虫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齐齐的起飞,像是铺天的富贵一般洋洋洒洒的落到了脸上。 要是稍微反应慢一点,估计鼻孔里都要被塞满了,掉嘴里倒还好……算是加顿肉了。 呸呸呸……呸!!! 被这突如其来的痛击打得睁不开眼,好不容易靠着自己手里那一点可怜的外挂法力,总算是把地底的这些老祖宗们送走了。 可是一睁开眼四周的环境都变了,恨不得……怎么说好呢,完全就是彻彻底底的换了个副本继续玩你。 你愤怒但是没用,哎,好不好玩? 地下还是地下,毕竟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只不过时间可能稍微调整到了贴近现实一点的地方。 较为老旧破烂的地下室,摆放着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医疗器械,上面也是各种针管和药剂数不胜数。 昏暗却极其聚焦的高强光射,永远都照射在冰冷平台上的一个角落,丝毫不会浪费一点点的剩余资源。 而且还不会泄露其他的秘密,只让你看到该看到的。 至于别的什么因为个体差异,而产生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与你丝毫无关了。 因为她或者他叫得再惨,那些钱,都不会是你的。 除非你也做这个,这个无风险高回报的好差事,别急别挤都排好队,想往这里跳的傻小妞傻小子多着呢。 什么,你想问这里是做什么的? 自己看好了,光靠和你说可不一定能说的明白。 取卵针…… 过期的止疼药…… 精液蛋白成堆…… 卖身契,情感诈骗…… 高学历选拔…… 没钱治病救人…… 男模女宠孩子羹…… 有时候,有些人…… 就只能铤而走险的卖命,去赚快钱…… 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死人。 对,这些都是事实,这都是积善成德的好事啊,没有这块钱你们连死都不敢死啊! 真是忘恩负义呢,有本事别让自己这么穷啊,这穷病我们可治不了。 当一具具鲜活的身体,躺在那冰冷的手术台上时,面对的是化身恶魔的白衣天使。 他们的手法真的很熟练,收黑钱时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冷静,全屋子都是雪白白的装饰,但是…… 在旁边的墙壁上,亮堂堂的挂着一幅幅锦旗,写着——医者仁心,无悔折翼。 那血红亮堂的颜色,将屋内的惨白和悲戚衬托得很忙碌,忙忙碌碌的不知道该不该隐藏自己的柔弱。 针管上的血迹融汇成扎染锦旗的颜料,如此新鲜,如此刺鼻的恶心。 躺在那里不知未来,也不记得过去,就连当下的痛苦都是无感的。 目光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嘴里也只是僵硬且机械性的嘶声喊着,没听出来有点生气的感觉。 扎在身上的管子也成了束缚,不管旁观者怎么推搡,就是不愿意醒过来。 局内人痴呆似的看不出生的欲望,即使有希望也可能只是暂时的,只能先表示理解……而最痛苦的却是既见全貌的局外人。 想要伸手去阻挠,总是有无形的力量在从中作梗,每一次都是这样,都是这样的无声无息就被压下去了。 不知到底是人权,还是宇宙的神威在作祟啊? 怎么有这么大的权利,去终结有些人心心念念的希望呢? 是真坏,还是图好玩,不过最可能的是怕大家拿起武器反抗吧……? 既然这样,大概是要把所有的富商权贵都干掉才行,可是宇宙应该不会同意吧。 哼…… 对啊,真正的背后控权者怎么会让自己暴露呢,宇宙永远都是最后的赢家,因为你根本拿他没办法。 你就连他的全貌都看不见,何谈什么突破封禁。 看得到摸不着,还不让管,就让这么真真切切的看着! 这招真够狠的,就直接这样诛心了。 曾经和现在的多数普通年轻人,应该都是这样慢慢冷漠起来的,想不抑郁都难吧。 如果只有诛心才能长大……那自己宁愿就死在童年好了,也免去这层原罪了。 …… 万人坑,坑万人,这两个坑还真是挨着的。 一边埋着忠烈不屈的老人,一边活埋着苟延残喘的年轻人,不论往哪边跑都是地狱之眼的一个入口而已。 叶宿清僵着身子看了半天,阻挠几次无果后,她开始将目标放在手术台上。 她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轻声对所有还能听见声音的人,有些失声的说道,“跑吗?我帮你们……” 话都不用说完,几乎所有人都轻轻摇摇头,虽然不整齐但是已经很扎心的了。 还是接踵而至的那种,一排排的扎过来,一丝喘气的机会都不给。 “干嘛救我们,就说我家里的救命钱还没拿到呢,但还是谢谢你了”。 “签了合同的,虽然他们什么想反悔就都能反悔,但是我们不能……逃跑被抓了一家子都得遭殃”。 “你们非说这勾当不干净,干不干净好像我们谁心里没个数是的,那又能怎么办……” “宇宙权力机关啊……除了想方设法的扣我们的血汗钱和血命,什么时候想着替我们解决问题了?可笑……” “我们要是跟你跑了,钱没了不说,人不管死活都还得进监狱……有这样为难自己人的吗你问问,这世道就这样”。 “妹妹你还是别太较真,这任何地下都多了去了这些破事,宇宙都管不过来你还想管?” “先别待在这里了,这里不安全的……从那里就能跑出去……记住别回头,也千万别让自己落成我这个样子”。 “对了,你以后要是想起来我,们……别把我们想得太坏好不好?我们只是太没安全感了,真的不是坏人……求你了”。 这感觉比吃满嘴的虫子,还要恶心一百倍。 不是坏人? 对某些别人来说可能是警示作用,对有些人也可能会是取笑的笑柄,而对于你们自己来说…… 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恶魔,为什么要把自己活成这样啊……身不由己都是万能答案了,就不能再想个别的理由吗? 哪怕你说你就是贱,就是贪财好色也行呢?!!! 这样大家就不会这么同情你了,干嘛这么折磨尚且存有良心的大家伙呢? 救赎别人都不如救赎自己,所以麻烦你们以后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哪怕是生活不如意也别自己硬撑好不好? 非要坠落到地狱深处,才想起来拯救和改变,那时候还有什么屁用! 求你了,先对自己好点,某些天生和宇宙有仇的人不着急的。 他们连地狱都下不去,放心…… 第268章 死也逃不掉 讨厌,烦人。 这样的脏东西为什么要放进这场梦里! 明明已经足够恶心的了,为什么……难道是嫌弃自己还看的不够多,看的不够透彻吗? 真的够了,这些烂糟的东西光是在新闻上听一听,就已经足够抑郁好久了。 再加强度的话,局内人就要造反了。 “嘿,醒醒!” “……?” 煋原推了推叶宿清的肩膀,“不觉得眼睛酸呼呼的吗,你还看什么?” 叶宿清揉揉眼睛,扭过头去了,“要你管!有什么好酸的,反正从小也没少见过这样类似的……本小姐承受能力很强的!” “是吗……那你刚才哆嗦胳膊干什么?我可是看见……” “……啧!你再多嘴就别再跟着我了,和你那楞头的搭档浪迹天涯吧,死了也别找我!” “别啊,我闭嘴就是喽!我做戏子的最会看人眼色行事了”,煋原甩甩袖子,一脸的谄媚样。 叶宿清使劲推开了他,然后又默不作声的看了看眼前的幻象,还是这般的真切。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跟一具具尸体一样,体上的温度已经压不住骨子里的尸气了。 又产生幻觉了……? 习惯了就好,自身存在世界就存在,做梦应该都是真真假假的。 这些东西四处散发的时候,感觉都能把四面八方的人都感染了,你逃可不一定能逃过。 钻地里也没用,因为尸气漫天的时候是不受限制的,它属于精神和物质两个层面都通吃的东西。 你就算是死了,可能也会被感染。 所以说嘛,该怎么办呢? 现在这个拧巴问题搁在这里了,宇宙都点名道姓的找到你来解决了,你就脑洞大开解决一下吧。 人性之恶主导的东西还想改变,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宇宙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就这样丢给人类了? 也是啊,这座用来囚禁灵魂的监狱既然都已经荒废这么久了,现在用来排泄罪恶的精神之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让远古时创造的人类来解决,或者是用来找乐子,都是一个不错的娱乐方式。 高维度的人和宇宙之心本身,可能才是罪恶之源,所以怎么看这招都蛮狠的。 叶宿清真的不知道这是抽什么风,实体的或者是精神的都上演了这样一场大梦,还让自己这个…… 神经病来解决问题,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怎么解决呢? 精神病该怎么解决? 全杀了……吧? 这个念头再次出现在叶宿清的脑海里,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仪器和血淋淋的罪恶,自己那颗躁动的逆反心理开始震颤了。 虽然自己是个集远古,现代和未来记忆为一体的不伦不类的东西,叶宿清还是从骨子里厌恶这些类似的罪恶滔天。 要说自己有什么高见识,叶宿清还真的没有,除了断断续续的远古腐朽修仙…… 什么战争年代道德沦丧…… 什么现代苦逼生活…… 亦或者是未来的无感之奴…… 应该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在脑海里,残存一些相关的信息和疑惑,所以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谁还没个幻想呢? 那宇宙是不是眼瞎了,才找自己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来这场梦里演出自己的情绪崩溃呢? 好想打破这层骗局,才好揍它一顿……解解这些日子的气。 …… 外面的天地已然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是要出去亲眼看一看才知道,老是被梦境牵着鼻子走可不行。 毕竟都是年轻人,怎么着也要给某些人一个教训吧。 叶宿清很淡定的拿起丝带,抬手轻轻一挥,将罪恶之下掩埋的些许希望的种子唤醒。 叶宿清这次可能不打算自己动手,让被抹杀的灵魂本身来报复,可能会更加的合乎情理和因果轮回。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叶宿清嫌自己脏,怕扰了别人的灵魂之纯净。 当灵魂被重新的解放,离开这具被伤透底的身体时,就是获得新生的时刻。 谁说灵魂的复活,不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彻底解脱呢? 从钢筋水泥之中钻出来的藤蔓,即使不是最光明正大和美丽的,但肯定是最为坚韧和贴近现实灵魂的。 它们虽然无情的穿透了尸身,也掠取了某些人的幻梦,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会怪罪她。 反而可能会更加的解脱,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 和天地混合的那一刻,也许他们都能明白,来世千万不能再做人,或者至少不能再让自己和家人受伤害了。 人生无奈的时刻多得是,但是依旧还是要在苦难之后,去笑对人生的无常。 不过这样的情况,还是要在人类意志改变好了的时候才能实现,希望在他们再为人之前就能圆满完成。 可能就需要从现在这根藤蔓开始了,它们不是谁的附属,而是来自自然和宇宙的一点点因果变数。 这样的变数在人类历史中发生,应该是宇宙那边有谁叛变了吧? 不然人类早就死透彻了,好好珍惜吧。 “嘶……疼!比之前扎针的时候还疼啊,我是不是太虚了点……?” “我倒是还行吧,之前花钱打的麻药还没过劲呢……咳咳咳哈哈,你要不要来点缓一缓,这还有……” 滴滴滴……人没了,藤蔓穿透了他的心脏。 这环境真幽静,一个来阻止的人都没有,可能是被钱财给堵住脑子了。 呸! 一个肾的大哥有些虚的喊道,“哎妹妹你可要说实话,这真的只是一场梦是吧?我家里的一家老小是不是没生病也没什么事啊!” “撒谎的话现在就劈死我,但还是要告诉你句实话,其实……我也不确定,这里太……” “哈哈哈,哈哈……妹子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人生几十年来大大小小的记忆梦境早就数不过来了,还差这一个吗?我们还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相信你!” 大哥还挺幽默,差点吓死人了。 藤蔓一个一个的穿过枯朽的生命,不知能不能赋予新的重生,但至少是切断了痛苦的来源。 伴随着植物生长的声音,那些苍老的声音,稚嫩的声音,甜美和浑厚的声音都有些许合奏……但听着还是悲伤无比的。 “姐姐我有点疼,还有药吗……之前做手术虽然也是不打麻药的,但是这次我不想哭了……好不好?” “我一把年纪了不需要,留给孩子吧,临走前总要感受点人生的平静的,只是下辈子……” “再也不想做人了……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哀嚎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习惯了,所以这里还是冷冰冰的温热不起来。 鲜血被新生的植物吸干,化作春泥更去护花,算是以新的身份获得宇宙的再一次垂怜。 偶然漏掉的一滴,掉在地上也是看不见的,因为这里太黑了点。 …… 当古风与现代的精神病结合,疯批的本质暴露无遗,碰撞出来的异能量爆炸绝对是最绚丽的色彩。 这里不都是空穴来风的想象,借助历史和未来的拉扯感,这样的真切现实感只会越来越强。 别逃,你死也逃不掉。 你是心虚了吗? 你站在黑暗里,居然还会怕黑暗之中的审判吗? 那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幸运了一点,投了个好胎而已。 叔本华的亲身经历,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有人说财富自由才是真的自由。 这才是正解吧。 当黑暗无法承受来自光明的高压,就需要有谁来守住这样的道德底线,他们不是英雄而是可能会被人人唾弃的死神。 你的无知和错位观念,不会影响一个饱受摧残之人,那一点点的良心之争。 为了缓解痛苦和罪恶的蔓延,就必须有人身处深渊手拿邪念,去维护那摇摇欲坠的人性底线。 煋原看他们太过于痛苦,不想再磨叽下去了,即使这个死亡的过程只有几秒钟。 他还是选择化作那人心之中的恶魔,将痛觉和感知暂时吞噬,好让大家至少平平淡淡的离开这里的悲痛。 灵魂剥离物质肉身的时候很痛苦,煋原已经感受过了,所以也想为别人略微遮遮伞。 有良心的傻缺就是这样,自己都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居然还有那些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所以磨叽了半天呗,还是什么进度都没有,除了收割了几个普通人的命格。 也没做什么好像。 等到这里的活物只剩下他们两个了,这个小插曲才算结束,该进入主题了吧? 对,现在还没进主题,连磨叽这个特性都是家传的。 有病! …… 藤蔓吸收完精气和鲜血,粗细程度都向上涨了好几个程度,和那种十几年的大蟒蛇一样。 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吓尿的,还真是越看越像反派,再磨叽可能就没时间杀戮了,快点。 诡异且阴暗的病房已经被清扫干净,那这些机械和用具是不是也要给它们重生一下呢? 叶宿清看着看着就不爽了,提了提裙子就开始砸,藤蔓将这里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噼里啪啦的一顿砸,果然打架闹场子还是要靠流氓,或者是正规的军人和武装人员。 叶宿清应该算是流氓那一队的,毕竟谁家正规军械人员是穿着这么粉的裙子和古典装饰打架的,除非这真的是完全癫了。 这震彻天地的动静总算是引起了注意,众多身穿白色衣服的西装暴徒挤了进来,手拿手术刀脚蹬恨天高。 都是不怕崴脚的主,虽然根本无法知道眼前这些,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可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佛经和道法都是这样说的。 科学无法解释的,华夏的老祖宗们都已经解决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呢? 就当是一场梦,睡饱后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远程控场和强攻输出都上阵,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将这沙地之下的梦魇连根拔起。 沿着通往未知的通道前进,旁边许许多多的簇拥着蜂窝状的小房间,时不时还发出嗡嗡的噪音。 这是哪里的蜜蜂把巢,筑在这里面了吗? 估计又是哪只不知道危险怎么写的……不靠谱母蜂…… 叶宿清跑到出口前端,突然就停了下来,呆滞几秒钟后又立刻往回跑。 煋原是摸不着头脑的,只能跟着一起往回跑,“大小姐你去哪啊?等等我喂!这疯丫头……” 穿梭在这千年的狗血之间,能保持理智应该是最重要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糟粕糊到脸上来。 猛地推开看上去是产房的大门,一群四肢僵硬且眼神呆滞的护士僵尸,正死死的围在产床的周围似乎是想要帮忙。 但是它们手里拿着的巨型针管,以及不签字就不打麻药的单子,还有旁边面如死灰一般的主刀医生……都显得这么恐怖和让人膈应。 更加恐怖的是,产床上的人好像在招手喊停,但是根本没有人察觉这个动作。 可能是已经出现休克症状,那人的手都是颤颤巍巍的,时不时还会撞上医生手里的手术刀,溅出几滴血来滋润一下干巴的嘴唇。 叶宿清走上去牵住她的手,而且根本没有触碰到周围的那些僵尸,像是两个不同的次元在一个空间里会面了。 这明明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了,毕竟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但是叶宿清还是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间凝固了半天,她才颤抖着嘴唇说道,“母亲……?你怎么,怎么回事……你不该在这的!你起来,起来!母亲……!” 明明双手就在真真切切的握着呢,可是叶宿清无论如何拉扯,就是触碰不到母亲的脸庞。 只是看着母亲有些吃力的对自己笑,笑得还是和以前一样美,漂亮娇柔和勇敢。 整个身子都插满了管子,还被青绿色的遮尸布遮盖着全身,鲜血撒上去的时候会变成黑红色。 慢慢的还会变黑发臭,直到生命的可能性流逝,这就是人性的日常侵染吧? 挺快速的,至少还没来及把下一代人也感染。 握着那只不真切的手,叶宿清都不会哭了,眉头都皱得不能再皱了,还是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只是不停的摇头,像是要把自己给摇醒,告诉自己这眼前的都不是真的。 而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有上演,能爆出来的所剩无几,这也许只是历史悲哀的一个回光返照而已。 幻境自然很快就要消失了,就算不是真的,但也很足足的可以把一个普通人变成老愤青了。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也不是个人的事情,这是人类能不能进一步发展文明的很重要一步。 可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会是一个重要的变量,不信就先走着瞧一瞧吧。 无数伟大的母亲应该都是很忍耐的,只是很温柔的说道,“照顾好自己就行,有能耐没能耐的,都别忘了……自己的良心,有你母亲真的很幸福”。 “……” 不用说话,心里知道该做什么应该就够了。 叶宿清本来是个那么傲气的一个人,现在是连哭都没有底气,气喘吁吁的不成人样子。 煋原看情况还算稳定,就微微戳了戳那些虚像投影的僵尸,歪七扭八的哪里有华夏本地出土的老僵尸优雅。 “咦~~莫怪莫怪,是晚辈见识短浅,只见过比较体面和干净的老祖宗,没见过您们这样不拘小节的大神们……哎,你刚才是不是瞪了我一眼啊?” 这刚才那一戳可不得了,好像按到了什么要命的机关,让僵尸开启了狂躁模式,疯狂的开始颤抖起来。 随后鼓鼓囊囊的开始膨胀,一瞬间的事就炸开了,粘液喷了满屋子,可这还不算什么大事。 最难以接受的是,这些被炸碎的身体慢慢有聚拢成型,开始幻化成小孩子的模样,笑嘻嘻的朝两人爬过来。 它们手里捏着的小玩具,胖嘟嘟的看上去像是河马宝宝,圆溜溜的和涂满液体的块状物一样,丝滑的很。 而且那些提溜滑的小东西也在叫,听起来怪怪的,像是被踩断脖子似的哽咽声,听得让人都有些喘不上气。 煋原越看越恐慌,他一个鬼都有些受不了了,立刻拉着叶宿清狂奔出逃。 后方的恐怖笑声紧随其后,根本甩不掉,直到冲出沙地坟墓的封闭才稍微能呼一口新鲜的空气。 “要吐了,快离我远点……呕……咳咳!” 煋原最后实在是没有忍住,趴在沙地上就开始吐了起来,然后虚脱的挥挥手安慰依旧呆愣的叶宿清。 “抱歉,不是针对你喊的那声母亲,只是我对这样的魔性笑声有些过敏,有些心理阴影……抱歉啊!呕……” 叶宿清只是垂下眼眸,扶着煋原站了起来,努力的克制自己去一言不发。 太阳升起来了。 衣裙腰带上那红色的丝带,被风吹得热泪盈眶,好像是某些灵魂的超脱在世间最后的依存。 随风飘起的时候会扫到地上,不一定就是想要打谁的脸,应该只是想把地面扫干净而已。 毕竟华夏的这个红,能横扫一切的罪恶,和龙血可是属于同一血脉的。 …… 随着天空一声巨响,笔直的落下来一个巨物,哐当一声砸在了沙地上。 还十分不客气的扬起一层灰,把全身都撒满了。 背对着刺眼的阳光,一个身影威武霸气的出现在巨物之上,露出一个略显憨厚的小马尾。 一探头才发现,“哎!公子你们在这啊!我可算是把你们从地里刨出来了!” 叶宿清总算是比较自然的,做了个嫌弃的表情,无语的看着碎英。 “……唉”。 “……你就不能说个好听点的词吗?还刨出来……我还没变回干尸呢好不好!” 第269章 万能的神啊,救命 华夏从古至今都有很多的神,自然也有很多根本没必要的神,没用到什么地步呢? 嗯…… 恨不得一个芝麻大小的屁事能分成十几件事去做,磨磨唧唧的半天都解决不了。 还有那些没必要做的破事,一堆一堆的。 什么那家的富贵少爷出生了,哎呀那命格好得不得了啊! 于是就纷纷跑去送祝福,这福那福的都是在搞特殊,而且这样的孩子多数长大之后也没个什么本事,就会抱大腿。 他们往往还能特别理直气壮的,去嘲讽别人也想要抱大腿的行为和想法,真是脸皮厚到没有一点点的边际。 这种人要不就是娇生惯养的,无脑似的养成了认知上的幼稚和局限,就觉得别人对自己的奉承和善良都是应该的。 你的无耻真的让人无语,别把别人的善良当成应该,谁来到这个世界都不是欠你的。 要是真想得到大家的认可,就放下你高高在上的姿态,走进民生与群众之间,少说那些空话。 像这样的货色以后就别往成仙的路上推了,因为你就算是花钱买人情的帮他拿到这个资格了,他本身就是个连品行都不行的人,怎么可能不让大家失望呢? 所以识相的话就离远点,别把那些真正努力而且合适的位置给占了,去找找适合自己且感兴趣的东西不好吗? 你本身就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别浪费这样的幸运。 虽然华夏一般是信奉神道的,但是很多的关键时刻还是都靠自己,人定胜天嘛! 老祖宗的规矩有些还是不能轻易破的,这可是华夏的国运所在,从远古的尧舜禹时期就已经开始了。 那可是四千多年前啊! 因此华夏的人们在一般情况下,都是绝对不服输的改命人,那也就在这样的千年历程下造就了这片土地的丰腴与伟大。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有毒的糟粕肯定会更加出色的,相信! …… 什么糟粕呢? 呵呵,多着呢别着急,还能写几百万字呢。 反正动不动就让人吐血的无语事件,肯定是信手捏来的成群成片,大家都懂的都懂的。 比如,从来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烂人破事,还是多以自己熟悉之人的面孔来体现的,你就说膈不膈应吧。 这不刚从地里爬出来,就碰见呕心沥血的鬼东西。 吐着口水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你,恨不得立刻撕了你的那种。 而且,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恨你,明明是该你恨他才对。 倒反天罡的事情屡见不鲜,倒也不值得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了,只配自己的鞋底来踩一踩。 碎英从巨物之上一跃而下,顺手还牵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四肢着地的同时显得前低后高,似乎是个人类。 煋原拍拍胸脯,顺了顺刚才狂吐的恶心劲,问道,“这是谁啊?怎么刚见面就行这么大的礼,趴地上干什么……哎呦,还咬人?” 煋原刚撸撸袖子想去扶他,那披头散发的脸就扑了过来,应该是大张着嘴还流着口水。 那口水要是没有躲过去,滴在手上估计会被灼烧皮肤,还好叶宿清提前扯了煋原一把。 叶宿清只是淡定的挑挑眉毛,然后提着裙子走近了几步,那人立刻大声喊叫起来,似乎是对她有很大的敌意。 “……” “劲真大,他到底是不是人变的,一般的兽人可没有这个力气……!” 碎英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人拴住,肯定不会是个炮灰级别的人物吧? 煋原再次试探性的靠近,想着能不能窥探一下他的记忆,但这家伙四下乱窜的根本近不了身。 “吓人,我不再近你身好了吧!别叫了,再把什么不好的东西引来……” 碎英咬着牙说道,“公子你别试了,我刚才都试过好多次了,不行!哎……他见谁都跟见鬼似的狂跳,这都快受不住铁链子了!而且刚才还算比较冷静了,现在怎么越来越狂躁了?” 叶宿清问道,“你在哪里抓到他的?” 碎英双手还在扯着铁链,为了让自己想起来刚才的细节,居然还想着要把一只手抽出来挠挠头。 煋原见状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骂道,“这时候还挠头?!你给我收回爪子!动脑子好好想就行了……别真的让他给挣脱了!” 碎英晃晃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开始皱着眉头努力想。 “……哦哦!就是之前我们落台演戏的那个地方,我听他们说这个人好像懂什么阿拉语言,可能会对我们有帮助,然后我就给绑来了!” 叶宿清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人,继续问道,“你一见他,他就是这样的了?” 碎英又皱皱眉,想了几秒钟后说道,“对啊,我摸进他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附身,或者他自己变态了吧?不是我的锅啊,把他好心锁着就已经是我本人对别人最大的善意了……毕竟我又不是什么好人,稍微尽心尽力就好了”。 碎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叶宿清好像是没听,只是默不作声的再次伸出手去。 这一次靠着沙地顽强的藤条相助,很容易就控制住了这个乱吼乱叫的变态,然后在堵住他的嘴之后,叶宿清撩开了他的脏发。 脏兮兮的头发后面,还是一副脏兮兮却依旧高高在上的脸皮,虽说这样扭曲的表情已经不含人性,但叶宿清还是能认出来的。 “叶文老伙计,我们好久不见啊!” 煋原则皱着眉,有些疑惑的说道,“这面部骨骼都变形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神韵?这都肿成这样了,也是可怜啊……” 那你还站那么远……是怕被咬,还是嫌弃人家吐的口水啊? 脸皮真不薄。 …… 你看到了什么没有? 没有吗? 再仔细看看! 瞪大眼睛好好看看! 好吧……是什么都没有,好玩吗? 哈哈哈……莫名其妙。 “嘴巴张大,快点!张大点我看不见里面……”(怒气飙升中) 叶宿清捏着叶文老前辈的嘴,是怎么想怎么生气,于是就一巴掌狠狠地扇了上去。 “张嘴!别逼我不顾旧情了!” 呵呵……你已经这样做了好不好? 啪的一声脆响,几乎压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只有噼里啪啦的火堆还在较为稳定的发出声响,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叶宿清这次是一点旧情都不顾了,直接把下巴快给掰掉了,只听见咔嚓一声就连空气都静止了。 叶宿清,“哼……!” 煋原,“……” 碎英,“……” 然后嘴巴里面就看得很清楚了,烂糟烂糟的都看不过来,都是殷红腐烂的烂肉和臭水,眼睛都快没地方落脚了。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旁边不停哆嗦,和忍不住咽口水的两人。 也怪渗人的。 可不是想要吃肉的冲动啊! 只是精神上的理智,暂时没有克制住生理上的膈应,毕竟这丫头是真的虎啊。 碎英自己虽然也挺残暴的,但是这么近距离看别人干这事,还是如此声泪俱下的感觉……时间久到离谱,根本就是如坐针毡。 果然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这样自己的脑子就会来不及反思自己,也不能痛恨自己的狠辣了。 煋原也是自己动手没问题,要是看别人干这种事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而且这样血腥的活已经许久没做过了,猛然一见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所以就只能告诉自己,“我们是坏人坏人!做坏事什么的最擅长了,即使现在不需要天天杀戮了也还是坏人……” “对,我们不会同情别人一点点的,毕竟我们也够惨的……” “这点微不足道的同情心,还是先留给自己吧……!装什么高贵的悲悯圣人,做好自己的小角色就够了!” “对对对对,金盆洗手了不代表没有血腥……我们还是人人唾弃的恶人!” “……” 叶宿清看着旁边两个神情别扭的家伙,就撇撇嘴无语的说道,“你们俩干嘛呢,之前绑我的时候不是还很嚣张吗?现在我们不都是坏人了吗,是的话就来帮个忙!煋原你别描你那个破眉了,过来帮我!” 煋原只得收拾了家伙,上来不情不愿的搭把手,“你居然敢这么命令我?翅膀硬了吧你……” 叶宿清只是笑着说道,“那我们明天就散伙!你们是生是死的就听天由命,反正我呢……不急着找到那虹箬先生!” 煋原拱着鼻子说不出话,惨白惨白的脸居然被气得有些红红的了,看起来感觉亲切多了。 碎英也上来帮忙,顺便安慰安慰,“公子我们还是先服软吧,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你别碰他,我来!” 果然有把柄在手,天下我有。 叶宿清是很得意了一番,然后继续在那张嘴里翻啦翻啦,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好翻的。 而且她还真是不嫌臭了,果然还是人类能忍,面对宇宙现实的戏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能怎样,没办法呗! 煋原这种从小在尸堆里长大的,这长时间没见了都有些受不了,叶宿清这面不改色的样子还真有些吓人啊。 煋原很快的适应之后,就问道,“大小姐你这是被臭得失去嗅觉了吗?还挺能忍的”。 碎英小心翼翼的托着叶文的肩膀不让他倒下去,也很平静的说道,“怎么样,你们翻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这嘴里到底有什么好翻的啊,这柴火都快烧干净了,我还要去捡一些呢”。 叶宿清可能是因为姿势不舒服,双手扭在一起的行动,让她有点施展不开的急出了一身汗。 眯着眼睛尽量轻松的说道,“快了快了……别着急,找到了!” 随着话音刚落,叶宿清猛得缩回手一掏,下巴被再次往下一击…… 嗯彻底脱臼了。 “……额,那个……真好,没完全掉下来啊……!” “得罪得罪了,你要是有事直接找她本人就行……” 没义气,这就不管自己的恶魔队友了吗? 对啊,拜拜! …… 人平躺好,双手相互搭好,然后下巴归位……算是比较体面的被暂时封印住了。 碎英依旧是很负责的守在旁边,想着让叶文老伙计稍微安静一会,然后自己再去找点能烧的柴火。 枯草之类的就行,也不会走多远的。 叶宿清把从嘴里掏出来的东西,拿在手里后再使劲的在地上蹭,很快就把上面的东西给擦干净了。 然后,叶宿清好像很兴奋的举到了二人的面前,还喊道,“你们看!戒指!看到了吗?” 煋原摆摆手,连忙开口说道,“哎哎哎……能看到能看到,你别怼我脸上行不行?戒指就戒指呗,重要的是谁的”。 碎英也凑上来,隔着老远问道,“你的戒指?还是你母亲的?不会是你父亲的吧……造孽啊,你这伙计不会把你爸给吃了吧??!!!” “这可难说哦……!” 叶宿清则淡定的笑了笑,然后将戒指拿到火堆之上,借着火光冲天继续观察细节。 还有什么好看的,不是都确定是叶湫的戒指了吗?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四周是凉嗖嗖的感觉,你们感受到了吗?” 煋原裹着自己的肥肥大大戏服,还是觉得空气变得阴森森的,沙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走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气氛到了,远处不适时的响起一些狼嚎鬼叫之类的,好像都有些显得不礼貌了。 “嗷呜嗷呜~~呜呜x﹏x”,有些凄厉和有病。 叶宿清这时候指了指旁边的火堆,说道,“柴火不够了当然会冷啊,你怎么有这么多没用的敏感度,你这第六感比我都强”。 煋原一看那小小的火苗,也只是嘴硬的撇撇嘴,搓了搓自己惨白无血色的双手。 碎英是个实干的家伙,立刻跳起来就去找柴火去了,“公子等等我啊马上就回来,你先裹好自己的衣服,马上就来!” 碎英打了个响指,随后那指尖就冒出一小团绿色的幽火来,接着就走到四周去找柴火了。 沙漠里的植物本来就少,就算是白天马不停蹄的找,也只能找到一些凑合凑合而已。 现在到了晚上,恐怕就更难了吧? 还是先不瞎猜测了,现在可能研究这个戒指会更加的重要,而且叶宿清好像是异常的激动,或者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煋原看着碎英走远后,又转而凑到叶宿清身旁,也仔细盯着那枚微弱光亮之上的玫红粉紫戒指。 那幻梦般的美丽色彩点缀着漆黑的星空,像是要把这火光吞噬,变幻出属于自己的曼陀罗迷醉之境。 光是看着这枚戒指,似乎就能嗅到曼陀罗那醉人的香味,恍恍惚惚的可能就要睡过去了。 煋原好像也中招了,于是狠狠地摇了摇头,深呼一口气问道,“大小姐你看得这么入神,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别告诉我你也困了,哈……问你话呢,理理我行不行?嘿!” “啧,你话还真多,相信我就完了呗!” 叶宿清有些不耐烦的瞟了一眼煋原,然后又把视线转了回去,随后再把戒指往火堆里靠近了一点。 “哦……我听你的就是了,这么凶干什么,脸都崩了”。 煋原只得拱拱鼻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在自己那血红色的眼眸之中倒映着那幻梦的色彩。 看着看着自然就产生幻觉了,但自身应该是比较清晰的能感觉到,自己是身处于幻境之内的。 可能这迷幻的感觉还不够深,能力也有限和不够真切,所以只能稍微窥探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紫色的迷雾之中,开始慢慢的聚拢成一些东西,好像是房屋又好像是烂底的建筑物。 长得着实有些抽象了。 随后,只见有很多圆顶的屋子,还有许许多多披着白色衣袍的外域人,都十分虔诚的跪在地上祈祷什么。 而且都是妇女儿童,鲜少有成年男人的踪影。 这大沙漠里荒郊野外的,这成群结队的干什么呢? 要是在华夏,这么大的阵仗应该就是闷声干大事,或者只是家庭和村落集镇这样的地方,偶然会举行聚会和夜市活动。 再次一点,应该也是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或者是很有吸引力的八卦了。 迷雾渐渐的发散到四周,几乎将幻影变作和正常尺寸一样的大小,就这样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产生的心灵上的震撼应该会更加的热烈。 虽然是不同地域的人,但是……隔空看着各自的眼眸,灵魂深处的心心相系还是会让人有些忍不住的热泪盈眶。 这是属于同样可怜人的共鸣,也是寄托着共同的希望,应该无非就是……公平正义,平等团结,世界和平。 种族不是问题,肤色不是问题,认知偏差不是问题,就连生死可能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华夏自古以来富强,但也难免会有勾心斗角的自戕自害,但广大群众还是希望能留住自己的善良。 谁想要戾气的生活啊,谁没有过归来仍是少年的热情澎湃,谁不是沉淀之前就饱受苦难摧残呢…… 只是不轻易喊疼罢了。 如果真的可以,如果自己有了自保的能力,那帮助那些可以真诚以待华夏的地域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就怕万一不真诚,只是把你当免费的补给站而已,这样的东西最可恶,也丝毫不需要怜悯。 这世间各种各样的人间,都有一个普通且热忱的愿望,就是山河无恙,人间值得。 要是真的有神存在,那唯愿好好爱我们爱的人间,和一切值得的真诚笑脸。 当灵魂终得蹒跚相见于宇宙之外的时候,希望能洗刷那几辈子的耻辱,只为那里不变的山河万里。 人间烟火的尘埃,都是值得的。 …… “……什么鬼?!!别过来!” 谁在喊? “碎英!” 紫色的幻影立刻受惊皱缩起来,最次化作一团耀眼的紫色烟火在眼前炸开了,烟雾四起的时候两人已经冲了出去。 叶宿清在手里攥着那枚戒指,手心的汗都不敢流下来,似乎都被迷幻的梦境给吸收了。 眼前的花色戏服轻飘飘的,在这黑夜里被风吹拂着,好似有生命般助力这一代的前进。 反向力在这里的迸发,似乎就是最好的认可和证明。 无论是来自于人,还是神的。 都不在意就是了嘛! 第270章 来自戒指的恶魔 “别过来,别过来!别逼我打人啊!” “我力气很大的,容易把你肠子打出来……” “没骗你,你离我远点行不行?别拽我!” “你们这群女人怎么不讲理啊,喂!这是我找到的……!” 嗯…… 额……这个谈话内容怎么感觉像是在抢劫啊? 碎英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一般人见着都会绕道走的,谁怎么大胆敢抢他的东西? 刚才好像在喊一群女人? 那就有点可能了,毕竟碎英这家伙打架斗殴他没问题,可能遇到较为弱小的对手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一拳下去,一般有些武力基础的对方可能直接就被打烂了,更别提那些普通的妇女儿童之类的对手了。 这应该就是遇到普通群众了,碎英有些不好下手,所以就只能无奈的被欺负了。 反正他也吃不了多少亏,最多也就是个…… 跑到跟前,叶宿清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猜错了,情况看上去比想象的要危险的多。 因为这些女人都是衣衫不整,半提着裤子,虽然夜里黑乎乎的看不清,但还是能从形体和感觉之中感觉到尴尬的气氛的。 也难怪碎英刚才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被这样一群不知羞耻的人缠上,确实是打不得,骂不得也看不得。 这要是一不小心被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这都不是做不做梦的问题了,这是人格尊严的严肃问题。 哪有这样威胁别人的。 碎英抱着一堆干草,着急却无可奈何的样子,倒显得他有些呆愣愣的可爱。 看到煋原和叶宿清跑过来后,他立刻丢了自己辛辛苦苦收集来的柴火,像是受惊的小猫咪一样躲到煋原的身后。 碎英立刻告状道,“公子!她们不讲理还欺负我!那些都是我找到的……真的是这样我没说谎!你看她们……不对,你别看!” 这是触及到心底的脆弱底线了吧? 感觉碎英一下子变成了小朋友,比较粗糙的语气都有些撒娇的味道了,他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一个大老粗被吓成这样,确实蛮好笑的。 叶宿清抿着嘴憋住笑,然后观察了一下状况,随后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两人的面前。 “咳咳咳,咳!” 煋原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还咳嗽什么?!快点把他们弄走,我是半眼都看不下去!” 碎英捂着自己的眼睛,也喊道,“就是就是!大小姐你快点啊!还有……我的柴火,她们也要还给我!” 虽然这场景谁看都有些辣眼睛,但叶宿清作为唯一的女孩,也只能她自己挺直腰板上了。 没看见旁边那俩货,都被吓得有些脸色红润了吗? 这一吓估计都能让他们自己起死回生,不信你看,肾上腺素都开始分泌激素了呢! 不管怎么说,在这僵持不下的几分钟内,对面的乌泱泱大队伍好像也在议论着什么。 随后她们提上了裤子,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随后一脸虔诚的抱在怀里。 借着连同碎英的那堆柴火,她们一并抱起围住,浩浩荡荡的就要略过几人离开。 这心理素质也是真的强,就想这么走了? 没门! 你好好看着这沙漠里,会不会凭空变出一扇门来! 有的话就算你狠…… 但是我们的东西你必须留下,没得商量。 …… 叶宿清憋了好几年的火,正好没地方撒出来,现在好不容易碰到这样不讲理的人,怎么可能不练练口舌呢? 而且叶宿清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女人之间的吵架,一般都是没有什么胜负因果关系的。 多数时候,就只是想出口气罢了。 懂得都懂。 叶宿清一脚跨在这群衣装华丽的女人面前,叉着腰,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最足的准备。 她一般喜欢先发制人,而且现在对面的人数多,因此还是先掌控局面对自己这方好一点。 所以率先说道,“你们仗着人多就这么欺负人吗?这些是我们的东西!要不放下和谈,要不我就直接抢回来了!” 叶宿清确实是个吵架的好人选,就她这从小养成的傲气跋扈劲,面对这样的情况真是一点都没有白费。 气势十足,且话语说得很清楚明白,是个智力和认知正常的人应该都能听懂的。 虽然这些打扮精致却不怎么干正常事的美女姐姐们,都只是普通的且不会武力的人,但是也不能仗着这个特点就这么欺负人吧。 当然,叶宿清肯定知道,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不想欺负人是一个重要因素,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她也不想多在这里耗时间,那枚戒指才更重要,能简单处理就简单处理了。 柴火不要也就不要了,最关键的是要给碎英出口气,这样他可能才会稍微好受一点。 毕竟心底的伤疤被重新揭开,可不是很容易就能愈合的,而且看他们两个的样子确实很害怕。 美女们左看看右看看,又摇摇晃晃自己的脑袋,身上沉重的金银首饰撞得噼里啪啦的响。 随后为首的一个年老些的女人,终于用能听懂的腔调,开口说话了,“我们说了不算,你们还是找我们的男人说这件事吧,天要亮了,我们要回家了”。 “啊?你,你们什么叫说了不算……不是你?” 叶宿清本来气势十足的,可是一听这样奇怪且无脑的话,一时间嘴里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什么叫自己说了不算? 还非要找她们的男人? 居然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事? 就这? 碎英和煋原本来是很防备的没想参与这谈话,但是偶尔一听到这样的话,相互对视一眼后…… 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们俩的反应还算平静,但是叶宿清可能身为刚烈的女子,对于这样荒谬的话语是没有一点的容忍度。 于是又拦住了美女们的脚步,再次疑问的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啊,这点小事自己决定不就行了吗?不是……” 那个年长的姐姐再次摇摇头,打断了叶宿清的满腔愤慨,很平静的说道,“这是我们这里的宗教传统,大家都遵守的没有一点问题……你们要是还想要讨说法,就去西边的村子里找我们,我们都住在那里,真的要告辞了”。 接着又有姐姐开始帮腔,“这是沙漠之神的馈赠,你们外来人不能随便拿,不尊重……我们伟大的神!” “我们受神的庇护,还有丈夫和儿子的关爱,不需要你们外域人来插手……” “就是这样的话,你们看刚才到的都是神安排好的,都是神圣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神是不可忤逆的,在这里不信神你就该死,我们女人都是该死却没死的,这些肯定都是神在庇佑我们!” “还有神圣的母亲恒河,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堂圣地,你们如果虔诚相待,也会降临在你们身上的……” “最好喝上几口,还要在里面沐浴!” “尸体和垃圾排泄都在里面,都是可以得到净化的呢!去试试……” “不行天马上亮了,还没给丈夫做饭呢,不然又该打我了……” 一股集尸臭,腐烂的臭味,以及来自骨子里的糜烂之味,一瞬间在空气中爆发出来。 随着美女姐姐们的平静离开,这股味道却像是诅咒一般,怎么都挥之不去。 既催泪,又有些恶心。 …… 叶宿清想过打不过就跑,也想过下手太重被追究责任,甚至还想过自己会命丧于此。 可就是没想到,会跌到如此窝囊且毫不费力,又根本不用动手的极致无奈地步。 这种无力感比让自己失败还要难受,叶宿清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外域人的认知也这么不堪,而且还是和自己同属的女子队列。 华夏就算再尊崇男尊女卑,再搞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破事,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这个地方恨不得不把女人当人,根本就是个附属品呗,而且还是在思想上根深蒂固和心甘情愿的附属品。 虽然不一定是她们的错,也不一定都怪这些被迫的执行者,但是他们确实受害最深,观念也是最难改变的。 比起那些居心叵测的上层猪,他们只是认知低和无奈罢了。 真正的恶魔,当然也就是这些下面人所说的“神”,其实就是这些制定规则和尊崇推广一些毒思想的肥猪。 可恨,可怜,又值得深思。 深思什么呢……从个人自己的情绪,到地域之间的差异,再到人性激发程度上的差距。 以及,到底该怎么办? 人性,兽性,神性,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能这么随心所欲的控制一个人,乃至是一个群体和地域上的所有人。 这些东西要是控制不好,就像是毒药迷药一样,完全不会受理智的控制。 宛若给别人卖命的行尸走肉,和异化失控的异兽,以及当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神明。 说句不好听的,可能那些神明啊也压不住自己的罪恶,开始返璞归真,重新为人为兽了。 世界总归是个循环和轮回,你用了什么捷径或者是阴招,要玩都是要还的。 这个空间里的灵魂可能会暂时放任不管,可是宇宙已经插手来整治,终究是逃不掉的。 所以这场梦就算是怪诞了一些,可能背后的逻辑就是最合宇宙心意的,不然怎么会一天一个烂样子呢? 确实挺烂的,叶宿清要不是被关在这个空间里,可能还真的永远都切身体会不到这样的绝望感。 真是谢谢啦! 要是不做点什么大事,都对不起宇宙对自己的信任了,叶宿清生闷气的时候把该想的都想了。 应该是都想明白了。 不管有没有道理,她都必须这么做,不把这场梦搅个天翻地覆她都不叫叶宿清了! 这大半夜的,除了那些出来方便行事的美女们,就只有凉嗖嗖的沙尘在空中发出一点声音。 叶宿清只是闭着嘴,很不爽的皱了一夜的眉头,这多少让旁边的俩人有些不知所措。 煋原裹着自己的戏服,轻声问道,“喂,大小姐你这是干嘛呢,天都快亮了你气还没消吗?” “……嗯——”,叶宿清还是低着头没说话,像是抑郁了一样。 碎英还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抱着自己的胳膊缩成一团,盯着地上的沙子好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随后吸吸鼻子说道,“公子,你干嘛不安慰我呢?明明我受的打击才大吧……” “唉……好吧,过来”。 煋原无奈的转过身,揉了揉碎英的脑袋,然后揽住他的肩膀轻拍着安慰起来。 见叶宿清不想理人,碎英就开始盘算天亮后的打算,这样应该就能让自己想点别的东西了。 “公子,我们天亮后往哪走啊?要不要先回去把我们的船找回来,这样就靠脚走下去太慢了”。 煋原先是看了看袖子里装着的叶文牌僵尸,然后点了点头,“确实,我带着他的确走不快,等天亮先把船刨出来再说吧!” 叶文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管叶宿清怎么捶打,煋原怎么窥探他的记忆碎片,他就是一点信息都吐不出来。 真是没用。 和前世给叶湫当狗腿子害人性命,还有私下里买卖妇女儿童的时候一样,怎么打都不解气。 这可不是辱尸,只是正常获取信息的途径而已,叶宿清说的。 虽然现在是没用的,但也只能先带在身边了,也许是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才能得到消息吧。 毕竟叶文虽然坏,但也不耽误他愚忠啊! …… 直到天亮叶宿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着煋原和碎英的脚步,往回走去找回那艘巨舟了。 走了许久,应该是快要到附近了。 太阳依旧高升,把影子只困在脚底下的一小点地方之间,就和这里的风俗一样,只囚人却不得轻易的死。 碎英仗着高个子,张开双臂撑着自己的外衣,给叶宿清和煋原遮遮太阳光。 两个人身上都是香喷喷的,被太阳烤过之后变得更加醇厚起来,不仅醒脑却也醉人不浅。 碎英偶然闻一闻这样的香味,也算是冲刷了一下之前的心理伤害,再抬头看看远处的热浪心情倒也不烦躁。 于是问道,“今天天气不错吧,我们吃什么呀?” 煋原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用自己的袖子扇扇风之后,回答道,“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呗,再说了你什么东西不吃啊!船上好像还有一点羊肉,烤肉吧?” 碎英咧着大嘴,连连点头,“好啊!我们……” “我们先不吃了,有正事要办呢!” 没想到叶宿清这时候横插一嘴,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说,自然就引得别人的不满了。 尤其是碎英最不满,毕竟叶宿清这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好话,居然不让人吃饭。 这不是要命了吗? 碎英立刻撇撇嘴,表示自己的不满,“凭什么听你的话啊,我饿的走不动了好不好!你也太歹毒了,为什么不让我吃饭……” “……” 叶宿清只是往前走几步,离开阴影之下,然后转过身笑着没说话。 碎英还想要继续抗议,“你这是……唔!?” 煋原突然拿袖子捂住了碎英的嘴,还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停在原地不动了。 碎英皱皱眉,然后朝四周看了看,可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只是看见叶宿清拿出那枚戒指,在光下晃了晃,紫韵的丝线拉扯着禁忌的底线在四周盘绕,并逐渐的产生了光下的反应。 随着戒指的前后变化,光线被拉扯到不清不楚的位置,随之变幻出许多错综复杂的画面。 提着长枪大炮追逐士兵的,拿着大刀长枪厮杀牲畜的,还有挥舞着皮鞭追赶女人孩子的。 白色的冲锋队打破了棕黑色的队列,将未见世面的远古国度击个粉碎,很快就被插满了属于外域的旗帜。 随着历史进度条的快进,各种各样的影像也是被播放了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得越来越迂腐。 从干净利落的街道,变成牛羊成群的垃圾堆积站。 从着装打扮自由的行人,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奴性继承人。 从历史底蕴丰厚的远古强国,变成了被殖民化的杂交大浑炉。 不知道是不是在进步,反正这里的风气还是很自信的,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外域人的看法。 当历史还在前进,总归会落下来几个顽固之人,因此那迷雾之内还有些许实体存在。 见到这个情形,碎英立刻绷紧了神经,一个转身穿好衣服后就挡在了两人面前,早就准备好了自己那锋利的爪子。 煋原也撸了撸袖子,做好作战的准备,问道,“怎么回事,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一点都没察觉到!” 叶宿清抛了抛手里的戒指,很淡定的的回答道,“从你袖子里窜出来的,你居然还没察觉到?那你的触觉感受还真不够格”。 煋原闻言立刻搜了搜自己的袖子,确实里面空空如也,“这叫什么事啊,叶文这位老伙计是怎么跑出去的? 碎英捏了捏拳头,抻抻脖子,“管他呢,打碎了再拼回去都是一样的,你们先退后,我会会他”。 叶文依旧耷拉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在面前舞动,幽绿色的鬼眼也是一下都不带眨的。 几番交锋就不必多说了,飞沙走石的,反正是一片狼藉的场面。 锋利之爪与皮糙肉厚碰面,肯定就要看谁更厉害喽,血流的不多仍是不分高下。 最后一次片刻的对峙之后,碎英踩了踩脚下的沙地,找准自己的力量助力点,准备最后一击必杀了事。 可是还没帅气的腾空而起,碎英就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脚,而且还没来及往下看一眼就被绊倒了。 这东西的力度很大,碎英连一秒钟都没有坚持住,就被整个的掀翻了过去。 幸好他身手灵活,往后翻个跟头就稳住了。 再抬眼的时候碎英又差点没站住脚,因为对面的情况更糟糕,从地下伸出来的数只小手死死的拽着叶文的脚,动弹不得。 此外不难发现,碎英和煋原两个人,好像格外的害怕小孩子和女子这类群体。 肯定不止是不忍心伤害弱小的缘故,背后一定有什么狗血剧情存在,又有的扒了。 碎英见此状况,确实是不想靠得太近,就赶紧收手往后退。 那些来自地狱的小孩子,很快的钻出沙地,将叶文围了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小孩子嬉嬉闹闹的往身上爬,叶文那原本呆滞的表情果然也变得惊悚起来,开始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甩掉这些小可爱。 即使这样的进攻只优待叶文,但对站在远处的煋原和碎英两人来说,还是造成了些许不好的影响。 哆哆嗦嗦的不敢动。 叶宿清倒是看得很起劲,神情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笑意,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随后她上前一步,在旁人的不解眼光之下,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涂在那枚戒指上,然后朝着叶文的位置扔了过去。 随后,轰的一声,紫色的火焰和藤蔓双生而起,将那一堆的恶魔全部缠绕包裹了起来。 看着熊熊的火焰,叶宿清嘴里突然说了一句,“父亲好走……” 那人不是叶文吗? 好像谁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叶宿清那孤义的背影,暗自神游天外。 第271章 无能的上位者,去死 没错一般这样的情况下,又是要煽情的时候了,一二三音乐走起! 达拉达拉……哒哒哒! 话说远古以来历朝历代的,谁还没有个悲惨的童年呢? 那时候啊……那时候,那时候。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华夏的,乃至全世界的可能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罪恶滔天,一样的上层无解之囚禁,一样的底层无奈之求生,就算换个身份都无什么所谓的。 但这些个人亲身经历的苦难,这些不值得歌颂的苦难,还是要有人说出来让别人看见的。 不搞什么乱七八糟的营销,就说说心里话而已,而且说和不说都没差。 大家都已经很清醒了,没必要再掩饰什么,这样做反而显得格外的多此一举和无脑。 好吧那就开始呗,看的开心,看得对大家各自的人生有所帮助和提示,就已经到达写书造梦的目的了。 …… 从前有个很幸福的小女孩,母亲很爱她,父亲也是很成熟稳重的那种感觉。 然后…… 过了几年的虚假且麻醉人心的好日子,母亲就莫名其妙的病逝了,很突然。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然也没人去查。 父亲也干脆不装了,直接放飞自我的寻欢作乐起来,那种疯狂的程度一度让女儿不敢认他。 读过野史的可能会更加的了解,那时候玩得可花着呢,什么美女左拥右抱,角色书童陪伴彻夜,还有熊掌鹿尾鱼翅…… 借用一下某位伟大诗人的诗句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程度。 别以为这些豪门贵族的少爷小姐们,都是一个个的混吃等死的货色,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何学着奴役下一代牛马。 根本没兴趣碰什么游戏和声色犬马的,还会有什么比玩弄群众和骄奢淫逸更有趣的呢? 权贵之中的清醒之人大有人在,叶宿清应该算是一个,所以她过早的就接触了这些与实际年纪不符的事情。 早熟和心理扭曲变态,都是很正常的。 因此别太喷她这样的人,毕竟你也做不到感同身受,她也隔着次元和宇宙维度而无法与你共鸣。 这是谁的错也不会是大家的错,大家都尽力了,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叶宿清曾经也努力过,虽说她努力的层面是不一样的,但也几乎耗尽了她少年的热血。 她想弄清楚母亲的死因…… 想要质问父亲的不作为…… 也想声嘶力竭的哭出来,把那些占据了母亲位置的媚上女人赶出家门…… 也想同情被绑来囚禁的她们…… 她更想飞出去,脱离这家的束缚和捧杀高台…… 但有时候少年的这种轻狂就是很幼稚的,根本意识不到权势滔天之时,你要么有绝对的实力去反抗,要么就是乖乖的顺从…… 当然还有一死。 可是生在这样的家族,你想死都不一定能死成,因为你的轻狂很可能连累无辜之人。 所以你还能轻易的去死吗? 还是等你有实力了再说吧,少年。 于是为了让自己变强,叶宿清开始变得张牙舞爪,好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好欺负,也好在时时刻刻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在既定的破烂规则下,你光有实力也是不行的,还要获得某些不讲理的老家伙认可才能参政插手。 就这样说吧,他们也就只是仗着年纪大还有背景硬,其他的还指不定比不上年轻人呢! 其实大家都懂的,他们就是不想让位,也不想让年轻人把良心散发出去,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哪还能捞到油水呢。 能擅自罢休才怪了,一群老不死的东西。 叶宿清可是见识过那些人恶心的嘴脸,尤其是那种不太拔尖却还天天嗷嗷叫的,不上比不过的就会为难下面的人。 小人得志,一点风度都没有,也难怪总是爬不上去。 人家那些站在最顶端的人,都是彬彬有礼的死装到底,怎么也不会像有些蠢猪似的家伙上来就把自己的愚蠢给暴露了。 所以说在某一处层面待久了,你只要稍微留点心用心观察,很多内幕下的肮脏自然也就看得明明白白了。 看开点,这才只是开场秀而已,下限永远都不会有下限的。 …… 叶宿清那段时间确实有些被洗脑了,很疯狂的想要表现自己,想要得到某些人的认可和点头示意。 为此她甚至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了很厌恶的父亲叶湫,她也是真的疯了才会这样做吧。 而叶湫得知女儿有这样的上进心,也知道要是成功了那自己以后可就有线人随意使唤了,所以那可谓是大力的支持。 所有能使用的谄媚手段都使上了,刚上来效果确实不错,完颜耀还真的有点欣赏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孩了。 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和顺心,上层永远只希望你老老实实的趴在那,根本不会给你任何出头的机会的。 所以就借着一个屁大点的小事,直接把叶家给废了,然后又扶持了百里家顶替这个位置。 很简单的操控嘛,就是谁听话谁老实就用谁,谁想要往上爬就要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上下起伏就是很快的,很可能上午还在天上呢,下午就爬到垃圾堆里找东西吃去了。 别不信,叶宿清都经历过这样的至暗时刻。 而且叶宿清可能还要庆幸一点,完颜耀这个人只是爱权势,倒是不喜欢女色之类的东西,不然…… 叶宿清前世嫁的人,可能就是这个被自己从小叫到大的爷爷了吧? 咦,怪渗人的。 可怕是吧,但也很幸运了,至少比那些被叶湫买卖完的姑娘和小子们要好得多。 哦对了,那件摧毁叶家根基的小事,其实就是叶宿清私自跑进地牢,去偷偷的看被关押的何千缘那次。 当时叶宿清是想要救何千缘出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就犹豫了,然后心态就开始剧烈的往一边倒。 可能是想到自己这样做的后果…… 又或者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她一下子变了个人,突然不会思考了……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戳瞎了何千缘的左眼…… 等叶宿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一只惊愕的血色眼眸看着自己,静静地悲伤的盯着自己。 何千缘伤心归伤心,她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她们那时候终究不是一路人。 能理解的。 怪你也没用。 那就骗自己释然,或者干脆直接恨你到底呗。 那一刻何千缘应该就想好,自己死后该怎么样了吧……都不难猜的。 叶宿清也是不想的,但是无奈,“……” 何千缘最后还是蛮平静的,什么都没有说,眼泪都流不下来一滴。 而且何千缘不是那种遇事就喜欢大喊大叫的人,不管是什么大事小事,她一般都会比较平静的面对。 可是她那双流转星光的眼眸,总是偷偷的把自己给出卖,让有些个人只要见到就无法轻易的自拔。 但何千缘还真不是故意的,她那种与生俱来的灵性和共感力,是能和万物之间产生联系的。 不仅仅限于人类之间。 所以大多数生灵喜欢她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可能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丝慰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无意之举也行。 灵动之魂气肯定不是谁都能有的,这背后往往代表着很大的代价和某方面的缺陷,何千缘身上的缺陷就挺多的。 叶宿清很清楚她的为人处世,也见过她做那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有点傻了吧唧的。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还忍不住去共鸣别人,还拿自己的那点仨瓜俩枣补助陌生人,你就说你是不是傻? 就算该去改变和救赎这个世界,哪里就轮到你了? 叶宿清模糊的还记得,有人这么说过何千缘一句话,但是不记得是谁说的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每天还能傻乐呵呵的?” 这不是有病吗? 那就猜对了呗。 …… 叶宿清承认自己的暴脾气,她在前世就已经忍受不住那样囚禁的生活,能耐着性子学那该死的几年针线活就已经是给他做父亲的面子了。 所以当有一个机会能改变世界格局的时候,叶宿清完全没有犹豫就直接加入了,虽说她对于虹箬拉自己入伙的时间点有些怀疑,但当时也不顾这些不重要的事了。 刺杀完颜耀这件事,就刺激的多了,当时分尸的时候就该用自己那针线技术给爷爷好好整个新造型。 也好解解气,给何千缘那些枉死蒙冤的家伙报报仇,还能让她自己的亏心之心稍微减缓一些。 那可能是叶宿清动手第一次杀人,感觉……还行,不觉得害怕什么的,就只是有些觉得不够过瘾。 毕竟叶宿清之前被软禁了那么久,不做事的那些日子浑身的血气都快熬干了,这好不容易能发泄一下肯定是轻易收不住的。 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徒手去杀人放火烧山,满手血的时候还有些诡异的笑了起来。 那副美艳的躯壳,已经抵挡不住她内心深处肆意生长的野性了,果然还是被压迫得太久了。 上位的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天天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憎恨你呢? 不仅让他们吃不饱饭,而且还时不时的搞什么精神洗脑,好让大家窝在这个温暖的杀房里安安稳稳的为这些人卖命。 这场梦把全宇宙的恶都集齐了,真是折磨人还不让人死的鬼地方,宇宙也是下死手的要整治人类来了。 但是为什么非要盯住这一群人霍霍,真巧就选中这几个九洲的年轻人了,没看见都快被折磨没气了吗? 果然没人性,也没温度。 所以现在是仇也报了一半,这个宇宙历史的年轮也走了一大半,接下来还要在路上走走停停的见证很多世间的肮脏。 躺平不走也不行,这多如灿星的巧合和烂俗剧情是一茬接一茬,根本像是韭菜一样割不完的。 这不就是明目张胆的,而且毫不讲理的pua吗? 年轻人年轻人……年轻人就该玩命的往前走,谁也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 前进…… 人类当然是需要前进的,但也别给年轻人那么大的压力,免得一下把人给逼死了怎么办? 多生? 远古的九洲社会都不生孩子了,现在的人是越冷越清醒和理智,谁还敢轻易的养孩子。 除了有实力的一部分,剩下的能养活自己和父母就不错了,千万别逼着人家去自杀了……不然真的会像九洲一样的绝种。 其实不止是华夏的现状如此,外域地区乃至宇宙之外可能都是一样的,生存难了自然也就事事无奈了。 你看这一路过来不是什么都见过了,眼睛都已经习惯了肮脏,也可能就不需要什么清洗剂来干涉一二。 都那样,没差。 就看自己怎么骗自己好好的想了,走好眼下的路,放好心态都是难得的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规定,都是那些上位者制定的,除了适应就是敢于去打破这个牢笼。 去革命。 不能改变的话该有多无聊,这辈子有时候一眼就能看到百十岁,世事无常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幸福好说。 都是勉强罢了。 所以敢于摧毁一个规则,哪怕就是一场异想天开的梦境,好歹想一想也是可以的。 万一真的可以实现,不至于到时候会犹豫一二,错过杀在第一线的机会。 叶宿清花了几辈子的时间,终于挣脱了这世俗的枷锁,能做点自己希望改变的事情了。 应该每个年少轻狂的少年,都这样无数次的设想过吧,希望自己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人们的观念和社会的状况,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谁都希望,除了某些人以外。 谁不曾年少无知无畏,只是这世道从来不希望出现什么英雄,倒是都祈求大家都是麻木且被疯狂洗脑的草包牛马。 牛马只配向往自由,从来都不配拥有自由。 那就只能由一些恶人来开先例了,叶宿清就是坏人联盟的一员嘛,她自己都已经接受了这个在普遍认知内不怎么光明的身份了,其他的闲杂人等就更不用在意了。 只要有实力,神仙来了都得叫爷爷。 …… 想要抛弃自己从小学到大的知识和眼界,这件事也不是多么容易的,叶宿清可能也在心里纠结了许久才到现在这样。 身边还总是发生这么多的异事,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迷糊得很,感觉自己还是一个提线木偶似的受什么东西指使。 抬头看看天空,好像就能看见一根根的丝线连接着自己的头顶,被宇宙的主人操控着四处漂泊无依。 要是有一天真的能斩断所有的牵扯,能飞出地球之外去看看宇宙,肯定要好好的慰问一下它老人家。 问问它到底是怎么想的,需要这么折磨人吗? 妄想妄想都是妄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好歹稍微变现一点真实的事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烦好想打人,吃什么都没兴趣,干什么都没意义,见谁都烦见谁就想咬谁! 是不是要变异了? 叶宿清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从她抛出那枚戒指之后,就像是失了魂似的找不着北。 可能是觉得他死得太快了吧? 即使是千刀万剐,叶宿清也不会觉得解气的,毕竟再怎么惩罚他……母亲也不会复活了。 何千缘那时候说得对,确实不该把这样的怨气撒在别人身上,也不该任由自己的性子去伤害他人。 这样不仅对别人不公平,也是对自己的极其不负责,人生最怕的就是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为此而后悔终生。 别觉得什么事情都是可以释怀的,有些就是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很多时候,你也只能时常骗自己不要去多想,好好过自己这窝囊的小日子。 一辈子带着愧疚的滋味,就跟全身长满肿瘤一样难受,你但凡有一丁点的良知都能感受得到。 这可能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骗自己是一把好手,折磨自己又是一把好手。 明明什么都拿手,就是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根本没眼看。 为此千万别做傻事,如果做了就要去负责,这样的罪就算一辈子赎不完也是要去做的。 好歹落个安心的骗局。 叶宿清就很想弥补自己的悔恨,所以她现在拼命地想要找到何千缘,想要把她救出来。 以前两人只能站在世界各处,默默地在心里为各自祈祷平安,还总是免不了会因为意见分歧而吵上一架。 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阻隔在中间横着了,叶宿清终于能全心全意的珍惜这段感情了,她就绝对不会放手。 可是虹箬能去哪了呢? 她抓着何千缘做什么? 能因为什么联系到一起……人事物身份地位之类的? 何千缘能有什么……? 好像就只有她哥哥林炫,还能沾点关系了。 叶宿清跟着虹箬干了许久的坏事,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直到她绑了何千缘才察觉到不对劲。 叶宿清也怪自己发现的太晚,没能提前做点什么,就直接被扔在这沙漠幻境里了。 要是叶宿清自己能当上上位者,肯定要改一改这世间的烂规定,首先就要把这封闭的破空间给戳漏了! 银河绕边囚禁着,伸脚都迈不出去,只能呆呆的望着假的天空做白日梦。 做什么白日梦呢? 自然是当上位者呗,干不干的好不知道,反正是挺爽歪歪的。 人性难束,由不得谁能永恒的控制着,宇宙这才开始求救的。 叶宿清不敢保证什么绝对的公平正义,但只要是见过的,她能杀得过的一定都不会放过。 最好都死在这个空间里,都去死,世界就清净了。 叶宿清可以领头。 第272章 毒夜下的漫舞,乱俗 弑父…… 这件事应该很大逆不道,在普通人眼中确实是这样,毕竟华夏有几千年都被儒教给毒害着。 为什么是毒害呢? 因为儒法有些内涵真的是害人不浅,就比如忠孝两全这个理念,你怎么就能保证每个父母都配为人呢? 就想这样直截了当的问问,是不是具有一定的不可确定性,而且这样很容易让有些人一辈子就被毁了。 现代人们越来越清醒,慢慢的都开始反思这样的历史文化怪圈,毕竟时代需要筛选那些真正实际有效的理念,而不是单纯奴性的听取某些人的诱导。 每个人根据自身的情况,自然都会有自己的抉择,就算是违背了一些历史惯性规则又能怎么样,跟你有屁关系。 别打着道德的旗帜来耀武扬威,现代人根本不吃这一套,这不都是拜你们自己的罪行所赐吗…… 别不敢承认,你们吃独食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上层如果想继续奴役大家,还真的再努力动动脑子,不然很容易被宇宙选中的亡命徒给反杀的。 宇宙想要改革的脚步从来都不会停下,有时候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却不懂得珍惜的还是你们。 所以到了临死前千万别喊冤,那样显得太无力,太悲哀了。 也不会有谁会同情的,风水轮流转,也该你们付出代价了。 当然不光是华夏如此,这样的肮脏毒害也深化于世界各地,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罪恶。 华夏这里可能还算是好点,这里的上层虽然坏到极致,但好歹曾经也是当过底层人的,自知理亏的程度还是要高一些。 但也不值得原谅,手的血已经成河成海,现在想收手怕是晚了。 还有一些外域之地的家伙,简直就是自信满满的屠夫,自认为是上帝派到地球的上等生灵。 自此就凭借着一点小聪明而横行霸道,无所不为的作恶。 “……” 无语=_=。 只想在这里说一句,要点脸,都是需要吃喝拉撒的动物有什么值得高傲自大的? 你们这种病态的自我感觉良好之症,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病,你们居然还沾沾自喜的觉得是上帝的偏爱,真可笑。 上次差点被灭种的教训,看来还是不够,不然你们也不会在全世界引起敌意,还不断地发动恶意战争。 你们两个命就是命,其他生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是哪里的道理? 你们上帝的意思? 发动杀戮就摧毁和平的战争,就这样的神明也配为神? 哈哈哈,笑死了。 你们的上帝都不知道是从哪里编造出来,用来掩盖你们骨子里骚气的帮凶。 可能这位上帝的年纪也不会太大吧,毕竟你们这群世界和平的敌人在存在期间,被分分合合的打翻了好几次,上帝估计也是几经转手而衍生了现在的版本。 你们也是从来不长记性,不仅玷污了上帝的怜悯之心,还让你们的先祖和后辈白白受苦。 又不是所有人都想这样,天天打打杀杀的,被别人像过街老鼠一样的驱赶和名垂千古。 有时候还是要学着收敛一点,因为下层人不会永远忍耐,早晚也会让你们后悔的。 也少宣传一些什么反人类的言论,这样只会加深受害人们的怨恨,大家已经不想再被洗脑和安分守己了,别欺人太甚。 毕竟有人连弑父这样的荒唐事都能做出来,更别说那些深受折磨的求死之徒了,要小心点哦! 和平,公平正义,永远都是不被伤害的前提之一。 千万记得,别把自己搞绝种了就行。 …… 弑父听起来就挺不好惹的,虽然难听了点,但是不是无奈的谁也不知道,不过最好还是重视一点,不然容易撞枪口上。 到时候不一定有人救你,自己聪明点比什么都强。 紫色的藤蔓吸干最后一丝血气,将幽幽的火焰扑灭,烟气化解尘封百年的罪恶,将婴孩的笑声揉碎撒向大地。 蹲下来在灰烬里翻了翻,那枚戒指还是亮晶晶的一尘不染,紫色的迷烟旋绕着融入其中,好似打造了一把戾气十足的兵器。 叶宿清捡起来擦干净,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戒指有点大于是她就戴在了大拇指上。 美观倒是还能说过去,就是多少有点不伦不类的别扭气质……算了无所谓,足够霸气就够了。 这二十一克拉的大戒指,戴在手上都有点碍事,上面的紫宝石璀璨夺目,像是紫曼陀一般噬人心魂。 尤其是上面还曾沾染着骨灰,更加显得阴森森的,还时不时传出孩童的欢笑声…… 汗毛都竖起来了。 碎英和煋原都是胆战心惊的,他们都挺怕小孩的,不过现在最怕的应该是叶宿清本人。 要是万一惹她不开心了,被锁进那恶魔般的戒指内,都不用挣扎,直接去死好了。 叶宿清一抬头,看见这俩爱演戏的戏子躲得远远的,便叉着腰喊道,“喂你们两个,躲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吃人!给我回来!” 碎英揪着煋原的袖子,不情不愿的靠了过去,他这大个子躲在煋原后面也还是一览无余,还不如不躲呢。 煋原则理理自己的长袖,尽量保持镇定的说道,“你,你这算是把他们都制裁了吧?可别半夜给我跑出来了啊……行不行大小姐?” 叶宿清笑着虚晃一招,抬了抬自己的手吓唬他们俩玩,“不至于吧应该,你们俩又没动手,要算账也是找我算账好不好!你们怎么害怕小孩吗?” 碎英浑身一颤,冒出了头,说道,“先别说我们了!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你父亲刚那啥,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想哭不用憋着,我们都是什么关系了是吧?又不会笑你……哎,你把手上的戒指拿远点!” 叶宿清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只是微微抿了抿嘴唇,然后默默地把手放下,转身往前走。 “……哼,他不配我的伤心,而且他是自食其果,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额……你好不好再说详细点呢?” 煋原朝碎英点点头,“我也没听懂……” 自食其果? 这犯罪的范围有点广了吧,叶湫是没少做坏事,但也得有个划分范围才好算吧,比如…… 贩卖人口,色情买卖,政商交易,黑白颠倒……总不能全都有所涉猎吧? 其实呢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有实力,和敢想……敢做……不敢当。 就行了是吧。 …… 等把巨舟从沙坑里拽了出来,又四处检查了一番后,几人才趁着夕阳歇息一会。 坐在巨舟之上,感觉离天空更近了点,那些星河万里的东西似乎抬手就能扯下来一块。 看上去很神秘很高深,但和这贫瘠和偏远的地球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一粒尘埃罢了。 宇宙也只是偶尔会想起来,这里还有远古时期流放的犯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呢。 当银河汉道闪烁之时,或许就是主人想起我们了,当然很有可能是要毁灭这里的一个提醒。 这里的维度看不见宇宙的大多数生灵,只能靠意志去冲破牢笼,去往高维度的灵魂世界,寻找…… 解救人类和地球的方法。 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的出现,或者是被有心之举提及,只是不知道和现在到底有多少直接关系呢? 难道现在光是说说话,就能改变一下世界的格局吗? 不敢想,也不能多想,很容易崩溃的。 夕阳多数呈现红紫色,在天际撕开一道属于外来者的见证区间,好让年轻人从时间溃散的角度去观察这个梦境的前世今生。 看上去就像是天空中毒了,都紫了,很可能快要呼吸不了空气了。 怪兽会不会就是这样异化养成的? 人类也是恶兽,要是被逼无奈了可能也会兽化,褪去人性的扭曲,泯灭神性固体的可能性。 所以华夏的神……人……兽,都是一家的。 胡思乱想之后,叶宿清大概也把自己看到的解释清楚了,煋原应该脑子好用点,听完后点了点头。 而碎英则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的抠自己的指甲,还一伸一缩的观察指甲哪个长度最好撕开肉……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叶宿清直接把戒指扔了过去,轻舞拖着戒指在空中上下舞动,顿时把碎英吓得坐直了腰,还连连摆摆手求饶。 “错了错了!我坐直了!好不容易摆脱了控制……现在又落别人手里了,憋屈……” 叶宿清抬手让轻舞把戒指给自己戴上,然后就听见碎英嘀嘀咕咕的念叨什么,就问道,“说什么呢大声点呗,我很可怕吗?” 煋原只是默默地听着两人说话,没有立刻插嘴,“……” 碎英摊摊手,很无奈的说道,“大小姐你自己说呢,你这捏着我们俩的小把柄威胁人,是不是太不厚道太阴险了些啊!” “我又没逼你做什么,你要是想走就走呗!本小姐现在也不需要靠你们保护了,踹了你们两个我还更轻松呢!” 叶宿清很傲娇的挽了挽头发,眼睛四十五度向上,翻了个白眼给碎英看。 碎英气得咬咬牙,然后在地上磨了磨自己的爪子,抗议道,“你倒是高枕无忧了!我们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你虹箬先生的踪迹,要不是你这丫头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我们才懒得伺候你这暴脾气呢!” “怪我咯,我怎么能精准的找到她的踪迹,要是能的话我还用得着在这里和你吵吵吗?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莽夫……” “莽夫怎么了?莽夫也比你骗人强……!” 碎英和叶宿清吵的激烈,眼看碎英就要跳起来了,煋原赶紧采取措施挽救一下和平的气氛。 煋原挥了挥袖子,盖住了碎英逐渐变红的眼睛,把这迸发的火苗给压了下去。 然后发话说道,“好了你们两个,至少我们现在的起点还是一样的,目标也没变,就是找那个人而已”。 碎英委屈巴巴的,把袖子挽起来交还给煋原,然后歪着自己的大嘴不说话了。 叶宿清则先认错,毕竟她确实有些地方过分了些,“行了我道歉,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们确切的情况,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碎英则抱着胳膊,装模作样的接受了,“算你识相,大爷不计较就是了!” 煋原摸了摸碎英的头,然后对叶宿清说道,“这下能让我说话了吧?都晾我这么久了,天黑之前我要先睡觉的,不然长皱纹!” 叶宿清嫌弃的点点头,说道,“赶紧的吧你,想说什么?” 煋原先是摆弄着自己的长袖,然后用唱腔说道,“先前~~我们的记忆~已经都相互窥探的~差不多了~~共同的信息~都应该是一样的~~~对吧?” 非要这样玩吗? 好吧~_~。 叶宿清想了想,“你们了解林炫,以及前世每个人多多少少的秘密,还有之前控制你们的那个主人……我呢了解虹箬,你们却不知道,不过现在算是合上了……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偏差吧?” 煋原摇摇头,叶宿清歪歪头,碎英则听得云里雾里的。 煋原则很做作的摇摇头,继续唱道,“不然~!我们对主人也不了解~~不然也活不到现在~倒是你的记忆里~出现过他的信息~~你细想想~~!” 叶宿清一皱眉,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记忆里出现过? 仇沝……? 在哪里见过,叶宿清绞尽脑汁的想,终于……! …… 叶宿清突然举起手,不停的前后左右的乱点,看得碎英不自觉的往旁边躲了躲。 “哦哦,哦!是不是一个长得很……妖艳的男人?!还喜欢用什么易容法男扮女装,女装大佬!特别奇怪一人是不是……!”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煋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然后撇撇嘴,说道,“冷静点,别带着偏见好不好?这是个性,什么妖艳奇怪的……你说清楚点!” 碎英也帮腔说话,“就是,别瞎说什么大实话,他本人还是很男人很变态的!” 其实这腔也没必要帮,碎英这个愣头青。 叶宿清没理会他俩,继续闷头想那个画面,“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的画像,还有何千缘哥哥的,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对了还有虹箬先生!他们好像都是完颜耀的徒弟?” 碎英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喊道,“那就说得通了,怪不得那仇沝一直想要灭了九洲,果然有什么奸情……!” 煋原揉了揉眉心,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难受,“咳咳,奸情……这个词不对,注意用词准确!” 叶宿清也表示同意,然后开始思考这里面的关系,不过也只是先猜猜,毕竟谁也无法真正知晓一件事情的全貌。 “嗯……” 这个。 “……” 那个的都是脑洞大开。 “……” 思考了半天也只能先得出,他们暂时什么都分析不出来这个结论,还是要找到人去亲耳听当事人们怎么说了。 真是够倒胃口的。 郁闷死了,忙活了这么久,还是连事情的一丝丝全貌都没有看见。 叶宿清开始闲得慌的抱怨起来,就是想找点乐子而已吧,“你们俩跟着仇沝这么久,一点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也是够笨的!” 碎英也是不惯着她,立刻反击着活跃气氛。 说道,“你也不错啊,被自己的先生给坑了一把,而且你也不比我们多知道多少啊!除了我们脑子里都响起这个闹腾的声音,再也没有什么好交换的了……” “谁脑子里没有那噪声似的……那你说说看,你都看到什么我还没看到的事情了?说不出的话你就死定了”,叶宿清很挑衅的说道。 碎英成功被激起了胜负欲,立刻吐出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反正就是数量上占优势了而已。 什么叶宿清的某些糗事,卫隐当时怎么囚禁他们的……还有谁谁许??之类的,还有仇沝让他们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吴释的秘密了…… 还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的八卦满盈。 叶宿清反正是什么都听进去了,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反应来,可能是真的没有什么她在意的人了。 可是总有例外的存在。 叶宿清突然喊道,“停!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何千缘她这货怎么了,还有她和莫以尘什么,怎么就……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碎英一脸的诧异,等叶宿清语无伦次地叫唤完了,他才疑问道,“哦,那鬼丫头没和你说过啊?我还以为真的没有你在意的东西了呢……你干嘛,别过来!” “哎呦,有好戏看了,都不用我演了!” 煋原看热闹看得很起劲,根本没有插手阻挠的意思,只是托着腮笑着看两人对峙。 果然闺蜜之间才是真爱,该打闹的时候打的比谁都狠,但到了该正经关心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掉链子。 除了自己,叶宿清可能看谁都不顺眼。 尤其是何千缘这样的傻憨憨,她不给把把关怎么可能会放心呢? 虽然叶宿清也知道,何千缘这个人一般人是绝对受不了的,而且何千缘对自己的人生早就有独到的看法,她不会吃亏的。 但是! 该刁难的时候叶宿清也是不会忘的,何千缘自己怎么想是她的事,叶宿清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在叶宿清的认知里,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是要谨慎点好。 再说何千缘她嘛……也是一个不省油的灯,也不能轻易放出去害了好人家的男生。 叶宿清挥舞着拳头抗议,“哼,我不管!我就是不允许,除非我先找到她再说!” 碎英躲得远远的,“好好好……你先坐好,别激动”。 大小姐不同意那就难办了,她认准的事肯定不会回头的,谁挡路上谁就死。 就算没关系,叶宿清也不管,也不要别人管,就是不行。 谁也不行。 …… 不知道某人会不会背后打喷嚏呢? 这坏话都说到脸上了,肯定会有感觉的。 叶宿清还想继续揪着碎英问问题,但是远处突然亮起几团火光,然后很快的就把巨舟围了起来。 随后开始响起嘈杂的叫喊声,巨舟被推搡的都有点晃动起来了,光从这一点来看应该就是一群刁难的人,不好对付。 而且也见识过这里的民风彪悍,以及风气古怪的样子了,能忍的都忍了吧。 但是叶宿清现在火气大,很可能一会都得趴那。 碎英见状就在跳下船之前,喊道,“大小姐我们比一比,你要是先解决这场闹剧,那我就什么都告诉你怎么样?走喽!” “怕你不成?!别杀人啊记得……” 叶宿清提了提裙子,也跳了下去。 随后巨舟之下就传来打斗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像打得挺狠的。 煋原则摇摇头,无奈的表示,“什么烂俗的赌约,还是小孩子吗……等等,那是什么?” 天际突然亮起一束光,将巨舟红漆木桔的船身,照得闪闪亮。 乱俗死了。 第273章 戏剧化的佛陀 西域在古时候最具特色的瑰宝之一,可能就要数佛像和壁画之类的最拔尖了,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 当然也不光都是观赏意义重大,还有很多外来因素的融合,告知我们那时候的文化开放和百岑交融的大环境,从历史的上帝视角来看人类的厚重与神奇。 有种普遍的说法是,佛走入华夏不止是一个文化的引进,更是这类文明的汉化成功典例。 老祖宗严选的东西,果然都是比较听话和好驯服的,不然我们的历史书几乎包罗万象呢? 文化多样且万众归一的效果当然是很好的,经历民众人间几千年的洗礼,都沾染上了独属于华夏的烟火温良气息。 不死鸟途经之地,皆是万来归朝的盛世景象,也难怪我们从来没有断过历史文脉。 原本来自多样化天竺地区的佛教,就这样很乖巧的被我们驯服成功,变得越来越慈眉善目,具有神性。 以至于后来完全融入华夏的文化体系,成为影响深远的一道文化学习体系,甚至后来结合道儒两法持续发挥作用。 当然现在说起佛教,都是独属于我们华夏的文化形象了,原版的那些可不是这么友好的。 有个癞头和尚西游的时候,就已经详细的记载过了,那边都是吃人的怪物,彪悍的很! 别不信,不然你可以去读读原着小说,那里面描写的才是真实的天竺西天之地,现代描述的都已经含蓄很多了。 话都说到这了,就畅想一下它现在的样子呗,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因为佛法的前身,有些内容真的不是人能接受的。 挺戏剧化的吧? 居然在本源人自己的手里,还能变异出这样的畸形,真悲哀。 当然,这里面也肯定有殖民统治毒害所在的,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统治阶层的问题,他们为了控制民众是什么都愿意接纳的。 即使是什么强奸主义盛行,还有女子生来卑贱,一出生就要被溺死之类的荒唐习俗……从来都没有人管。 佛在那种地方,就是恶魔的化身,还天天高高在上的压榨最后一滴血汗。 虽然它现在的正统衍生版本,在如今的天竺当地还是主流的思想观念,但是已经因此引发了太多的惨案和愤怒,不改不行了。 神都在借着高尚的借口吃人,那些奴性的阶级矛盾也深入人心,有时候生长在那里真的蛮无奈的,除非从头到尾的换一层血。 对的,从头到尾的杀干净,然后从认知层面开始纠正,慢慢慢慢的才能把局面扭转过来,至少让妇女儿童不会天天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那才是真正的利民政策。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道阻且长,还需要多下一层功夫。 额(ˉ―ˉ?)…… 不对,是成百上千倍的努力才对,你看看那恶兽般未开化的凝视目光就知道了。 瘆得慌。 …… 跳下船,紫色的霞光已经隐没,黑夜之中只能看见绿莹莹的跳跃鬼火,在那里毫无章法的四处张望。 好似是没有组织纪律的行尸走肉,连以群斗取胜的动物猎食群落都不如,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投胎为人的? 就不怕他们无缘无故的伤害别人吗? 虽然这投胎的事具有随机性,但后天不是都有教育吗……除非那些天生有缺陷的天选之人可能会有差缺,但是其他人应该都是能文明一点的吧? 别说做不到,大概率都是借口而已。 这一点真的要纠正,未开化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不可变的事情,就算是狼孩都可能具有人性的特征,那这只能说明是教育和环境的锅。 一点都不冤枉的。 叶宿清就算是撂倒一片了,也还是有人疯了似的往前挤,根本不知道进退有度的策略似的。 而且那一个个的表情,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恨不得都咧大嘴流着酸臭味的口水。 跟不要命似的往前冲,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叶宿清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难道要收过路费……! 收费也不必要半夜来堵人啊,除非真的是穷疯了,或者是怕叶宿清他们仨跑了。 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怎么这么突然间这村子里的人就围堵上来了,不会真的是为了那几捆干草吧……挺无语的就是。 可是你别说还真的有可能,那火光四溅的时候,好像是看见了几捆干柴在燃烧。 原来这柴火是囤着用来抢劫照亮的吗? 女人捡柴烧锅顾家,男人带队吹牛横扫沙漠幻境,就是不知道小孩子是怎么教育的,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天竺的精神超前,还是太超前了点,远古的梦里都有点保守了。 老祖宗的记载果然不会错,确实是民风彪悍且毫无秩序和人气,真可谓是佛神拼命想要摆脱的前世污秽之地,全宇宙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 当然老祖宗还是尊重的,不然历史书上不可能只骂这几句,那几千年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没展现出来呢。 嘴下留德就是给面子了,对吧“老三哥”。(在这场梦里的单一概念是——排在道法,儒法,两个之后的佛法前身) 莫怪莫怪,华夏的神佛来暂时度一趟,不要咬人。 “老板,这点燃的柴火就是为了欢迎你们的到来,好不好看!都是你们华夏传来的技艺,多好看对吧?一口价五十块不讲价……!” 这么直接的吗?! 叶宿清还在掐着他们同伴的脖子,这家伙就这么水灵灵的开始强买强卖了? 效率高得让人反感。 藤蔓缠绕着他们的身体,不断地挤压着逼迫他们后退,但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碎英也是有些体力不支,这些家伙太难缠了,近身肉搏根本不占优势。 叶宿清和碎英两个便跳回了船上,而煋原则一直在清理一两个偷跑上来的漏网之鱼,就算是重伤他们也只是起一点点延缓的作用。 没过一会肯定又爬上来了,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揭不下去,弄得一手都黏糊糊的。 叶宿清嫌弃的退得很远,还恨不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免得溅自己一身深血洗都洗不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臭味,其实闻久了好像还有点别的味道羼杂在里面,也是一种独特的堵鼻孔式窒息感。 可能是咖喱吧。 煋原到现在为止也是打烦了,想着能用什么方法来速战速决,记性不太好的脑瓜子拼命运转起来。 “能有什么招呢?真是没完没了……!” 最后还真让他想了个办法,可能会有点损,但是面对的又不是自己的同胞,那有什么不能用的。 于是煋原朝碎英喊道,“碎英!你帮我搭场戏玩,速战速决……” 碎英稍微短路几秒,然后立刻打了个响指,表示明白了。 叶宿清则负责全面的控场,给这俩留出搭戏台的空间,尽管她也不知道这是要耍什么花招,可也只能先信着了。 最好有效果,不然就把他们串成糖葫芦。 …… 戏剧最讲究什么呢,在下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以自己的理解可能就是—— 什么声光电乐,吟唱舞姿,还有台上之人配合度的高度契合,进而形成一幅整体的统合绚丽画作。 而且戏曲的创造灵感,和佛法的金身婀娜多姿,都是来源于生活本身的熏托。 两者之间虽说没有什么直接的文化路线联系,但是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神佛就是定格的戏曲动画,都代表着普罗大众对于人生的独特见解和艺术演绎。 如果稍加调整和伪装,说不定还是能骗骗人用的,好歹保下来一条命。 当然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煋原只好咬着牙装一装神圣的佛陀金身了,希望借着月色朦胧不会被揭穿。 那和佛陀金身同款花哨且迷醉的彩衣,在暗光环境下看上去差别不大,再借着碎英在后方击鼓鸣笛的操作一番,应该足以骗过这些穷追不舍的狂热信徒了。 碎英翻身跳进船舱里,把锣鼓,笛子,镲之类的东西都鼓捣起来了,好在小时候学得东西还没忘干净,敲打起来还算顺手。 到底也不是多么正宗的那种,碎英也只能稀里糊涂的认认真真的伴奏,尽量给煋原营造一种看上去十分有逼格很有神威的气场,才好震慑住这些人。 乒乒乓乓的乐音按着节奏起拍,渐渐的将骚乱的人群压下去了一些,至少没再有人敢爬上船来了。 叶宿清站在最高处掌控全场的情况,看那些疯子退下去后,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后朝正装得十分尴尬的煋原使眼色。 煋原学着之前见过的壁画,摆弄好自己的手势和神姿,尽量仰着下巴不去偷瞄下面的情况。 其实他挺紧张的,万一被看穿了他们一起涌上来,估计这艘船都要被压塌。 而且他们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隐隐透着一股很难闻的味道,一凑近就是说不上来的那种难受和恶心,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煋原一只恶鬼,居然还能被人给吓着,这事要是说出去都丢人现眼。 可是这些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深深的凝视深渊的窥探,好似永远都在盯着你在等待你露出破绽的那一刻,然后…… 一拥而上把你撕碎,而且人数会越来越多的,根本制止不了。 这是脑子的问题,已经不受些许理智和肉身的限制了,简直就是被本性恶魔附身了一般毫无人性可言。 现在应该情况好些,煋原这个假冒的神佛,也不知道能拖住他们多久。 可是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怎么才能把他们弄走呢? 要是一开口说话会不会直接就暴露了? 局面冷静下来后,船下的信徒们都虔诚的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还都把鞋子给脱了。 有点味儿……说实话。 煋原还拿捏着自己的姿势,想捂鼻子却捂不了,只能努力憋气让自己稍微能好呼吸一点。 碎英见船身不再晃动,就从船仓里跳了出来,跑到煋原的身边假装起了守护神之类的身份。 趁着假信徒们还没抬起头,碎英赶紧递给煋原一块面纱,遮住口鼻后才能呼吸通畅。 叶宿清则已经靠自己的香料,给自己救回好几条命了,她是最受不了自己身上臭烘烘的人,能站在那不动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可能是因为佛身现世,天空居然这时候就亮了起来,金灿灿的照亮满地的信徒。 地上黏糊糊的都是泥巴和垃圾,煋原不忍心刚想让他们起来,信徒们却突然齐刷刷的再次磕了几个头。 叶宿清也跳下来和碎英守在煋原一旁,有些疑惑的看向两人时,却只是得到同步的摇摇头和不理解。 佛光普照大地,金灿灿的光泽掩盖了地上的垃圾成群,铺成一道坦途供谁行走? 煋原是绝对不会走上去的,那上面估计也是黏糊糊的一片,还是算了吧。 煋原这个人有点矫情。 …… 众信徒见他们面前的佛陀不肯移动金身,就纷纷起身了,但好像没有打算就此罢休放过三人。 而是牵来了一头被涂满颜料的水牛,旁边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在牵绳子,他肤色煞白好像涂着什么粉末,脖子上还挂着一圈的人类头骨。 他牵着神牛沿着金光天路往上走,煋原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是得先观察他们是要做什么的才能行动。 这些人也许只是思想观念有问题,脑子有点病而已,但是罪不至死吧。 总不能所到之处,都要杀个遍吧? 忍住,就算是再突破自己的认知底线也要忍住,不能再杀人了。 再杀下去可能就没人了。 随后也不知道是什么神力显现,牛背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一脸茫然无措的呆滞的坐在那。 这是要干嘛呢? 她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吗? 三人都有些看不懂这样的操作,只是觉得这女孩有点奇怪,她双目无神的样子好像是有残疾在身。 不会是什么天竺的修行女童,为了所谓的宗教神话传说就献祭活生生的孩子,然后求取佛陀庇护之类的行事做法吧? 这不就是封建迷信的害人传统嘛! 现代也还是有的吗? 那真是活该你们落后,这人身自由都没有推广实现,还想要超越华夏? 做你的梦去吧。 现在的情形是再也忍不下去了,还是动手清理清理社会垃圾吧! 碎英刚捏捏手骨要上前,却见天路下沿又跑上来一个女人,穿着长长的厚厚的袍子,跑上来这一路也是够费劲的。 这下又该怎么办呢? 女人焦急地喊着什么,好像是要上演苦情戏的前奏,这你还能再不给点面子吗? 宇宙肯定是要出手了,而且手段极其的低劣和幼稚,都懒得吐槽了。 碎英才走出去一步,就莫名其妙的撞上了一面隐形的墙壁,然后就过不去了…… “你妈的还敢耍老子……没完没了的,戏剧都没有这么磨叽!” 叶宿清都开始摆烂了,找了块干净的墙壁就斜靠着乖乖看戏了,“行了行了怎么说也都习惯了,宇宙它老人家要我们看,咱们还能不看吗?” “嗯……真恶心”,煋原系紧了点面纱,无奈且麻木的点了点头。 只能干看着了! 女人冲上来也没有人来拦一把,乌泱泱的一群人就任凭这样肉麻且悲哀的常态画面开场,根本就是甩手掌柜似的不想管。 可能管也没有用,社会风气摆在这呢,就算是申冤了也只能激起一片雪花。 临于雪崩之前,有时候人类还是差了一点力度,神佛也是无用的在这种时刻。 …… 女人紧紧的拉住女孩的手,声泪俱下的说着什么。 女孩应该也是听不见的,神情显得格外的失魂,似乎感觉不到母亲的具体位置一样。 神女? 神要是不能感同生灵的情感,那也没必要称为神了,因为你就不是从正规途径成为的神,而是被迫的吧。 被迫为神,或者说是没有良知的伪神,简直就是降维打击似的不堪一击。 心神不宁的,自然来自宇宙的神力不会认可你,早晚都会出问题的。 眼前的这场献祭仪式,应该就是要崩盘和雪崩的最后一个点了,女人身为母亲的伟大可能真的能改变社会危险的境地。 改革总是伴随着杀戮,和牺牲的。 虽然阻碍时时刻刻的挑战人性底线,身旁的那个骷髅怪就是一个,但有人还是不能一直袖手旁观的。 骷髅怪粗鲁的对待自己人,女人痛苦的喊叫声丝毫没有动摇同胞的怜悯之心,直到他将整个人都撕碎了嚼烂了,也没有任何动静。 碎英是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最后一拳打碎阻碍罩的时候…… 女子已经被嚼成肉沫了。 可是还是没人动。 连那头神牛都舔着女子的热血,目光呆滞的直视着,现在身为伪神的煋原。 当鲜血从天路上缓缓流下来,地下的信徒们像是看见了仙药,疯狂的相互争抢起来,抢着能舔上一口甜美的粘稠血液。 哄抢愈演愈烈,煋原这个假神也是没什么价值再装下去了,三人便开始武力碾压这些……兽人。 神路开始摇摇欲坠的崩塌,神牛坠落的时候有人着急忙慌的跑到下面去接住,而那个献祭失败的神女则无人问津,直直地往下坠去。 叶宿清操控着数条藤蔓,也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救了女孩一下,随后便将女孩抛给了煋原。 煋原好歹也装过几分钟的神明,这些兽人应该不会轻易伤害他,丢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煋原抱着女孩还是有些慌乱,他怕小孩的事现在也顾不得了,只能紧紧抱着孩子在尸群里逃窜。 女孩很乖,小手冷冷的抓着煋原的衣领,身上那种浓郁的香料味真的冲鼻子,总感觉是从她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 可能是从小被当成祭祀品,天天吃香料的原因吧。 女孩身上阴气很重,怕是见不得太强的阳光,刚才晒了那一会现在脸都红了。 要赶紧找个凉快的地方…… 砰的一声——! 一颗极速的子弹穿膛而过,煋原也只是一瞬间差了口气而已,可是小女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心房直接爆炸开花了。 摔倒在地后,煋原耳鸣的同时尽力爬了起来,只见女孩的身上开出金色的一朵朵金链花。 这花的寓意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象征着财富与幸福。 金色花开之上,远处白茫茫的涌来一片,端着先进的武器和装备前来改变罪恶的外衣。 抱歉,自己不是佛陀也保不了你…… 让你失望了,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