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后通房带娃跑路了》 第一章 不着急先办事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空气中织起一张雾蒙蒙的网,微风吹拂都是潮湿黏腻的空气。 温颂坐在亭子里,羡慕地看着水池中的金鱼,时不时冒出水面吐出一个个小泡泡。 它都有机会换气,自己却只能憋在偌大的宅子里,表面风光,其实都要憋死了。 “姑娘,三爷回来了。“ 就在她暗自神伤时,老嬷嬷声音让她回神。 院里丫鬟们神情紧张,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拿着纱布,在屋里屋外来回穿梭。 温颂起身抚了下裙摆,快步向屋里走去。 老嬷嬷拉住她,低声提醒道,“一会上药轻点,老爷用了狠劲儿,记得和少爷多说些贴心话。“ “是。“ 温颂眼神时不时越过她看向屋内,很是着急。 老嬷嬷虽然看不上她,不过看她不似掺假的担忧,也就没说什么,只要是真心疼少爷就好。 “大夫人找你,伺候完就过去。“ “是。“ 老嬷嬷不经意皱下眉,她除了是还有别的话吗? 温颂等人走后,瞬间收起表情,神色淡淡的向着屋里走去。 屋里的丫鬟围在床旁,看到她进来,不约而同的起身,即使有心不甘的,也被同伴强行拽着离去。 屋门关闭,温颂上前轻轻掀开床幔,一个精壮男子趴在床上,只穿着里衣,屁股的位置还隐隐有血迹渗出。 温颂看他这惨样,忍不住轻叹出声。 一天一骂,三天一打,真抗揍... 刚想掀开看看怎么样,突然天翻地转,被摁倒在了床上。 温颂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看着近如咫尺的剑目英眉,眨了眨眼睛。 不明白怎么刚还蔫蔫巴巴的男人此刻却生龙活虎,哪里像被打的模样。 沈明奕看她这幅招人喜的模样,又故意往下压了压,“小爷好好的,叹什么晦气。“ 今天天气闷热,温颂穿的很是轻薄,粉色的薄纱裙绣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像是青涩又诱人的她,映衬着皮肤更加雪白滑嫩,上好的白玉也不过如此。 他离着近,贴着也近,看的美景更加清晰。 沈明奕喉结滑动,他自然知道里面的风景有多迷人,心里蠢蠢欲动,双手不老实的游走起来。 温颂红着脸挡住他的手,疑惑道,“少爷没事?“ 他可是被人抬回来的,血也不像假的,怎么这会... 沈明奕反客为主捏住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说呢。“ 温颂避开他炙热的目光,试图阻拦他的行为,“都出血了。“ “不碍事。“ 沈明奕说的毫不在乎,耐心耗尽,直接俯下身。 “等等,等等少爷...“温颂避开他的嘴,把头扭到一边,“我先给少爷上药吧。“ “不着急,先办事。“沈明奕喘息着,紧紧裹住她乱动的身体,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温颂艰难的避开他的触碰,“等等...“ 一会儿她还得去找大夫人,肯定不能和他折腾,如果真做点什么,耽误了时间,受苦的还是自己。 想到此,温颂狠狠心,挣扎用了些力气,“不小心“踢到了他的伤处。 沈明奕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本就白皙的脸更加惨白。 “少爷?“ 温颂赶忙起身逃离他的掌控,拿起一旁备好的药,“我先给少爷上药吧。“ 沈明奕不置可否,自己掀开衣服,什么心思也没了,“老头今天下死手啊...“ 他不是娇气的人,但此刻也忍不住低哼出声,疼痛让他老实,乖乖趴好,任由对方动作。 第二章 你可知错 温颂偷偷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不顾老爷命令偷跑出去玩乐,老爷怎么可能生这么大气。 不仅罚跪祠堂三天,还打了十几棍子。 好好的屁股被打成了红肿溃烂,看着就胆寒。 虽然有治疗的痕迹,但是因为刚刚的意外,还是有血渗出。 “都这样了,少爷还说没事。“ 温颂心疼地说着,用干净地手帕沾药粉为他擦拭。 沈明奕不再说话,又疼又享受。 几天没有休息好,在她柔情蜜意地伺候下,慢慢睡了过去。 温颂上完药,还用沾水的湿巾给他擦拭身体,收拾好一切,才轻轻的出了门。 大夫人找她,不用猜也知道因为什么,少不了为难。 温颂强忍住心慌,等婆子通报结束,才进门。 “大夫人。“ 温颂请安跪在地上,头垂的低,根本不敢看她。 屋里昏沉,只有烛光隐隐照亮,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坐高堂,静静的品着手里的茶。 不看跪着的温颂,不说话也不说让她起。 温颂不敢有怨言,板板正正跪好,把头垂的更低,静静等着发落。 半晌,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知道犯了什么错吗?“ 温颂捏住手指,紧张的说道,“奴婢没拦住少爷出门,也没跟紧少爷。“ “知道就好。“大夫人轻轻放下茶杯,示意老嬷嬷过去,“你认罚?“ “奴婢认罚。“ 温颂沉下狂跳的心脏,缓慢的抬起双手,手心冲上。 老嬷嬷得令,拿起戒条狠狠抽向她的手掌心,嘴里倒数着,“十,九,八……“ 温颂疼的狂冒冷汗,可不敢叫也不敢躲,只能用力咬住嘴里的嫩肉,试图用另一种疼痛转移手心的疼痛。 老嬷嬷的声音,更像是催命符,温颂每听一声,心就绝望一些。 来府里两个月,这种事时有发生,她只不过是个小小通房,哪有能力阻止少爷。 温颂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从前。 幼时父母双亡,辗转卖到扬州做瘦马时,半路碰到大夫人,觉得可怜就买下了她,随手养在上京的寺庙。 住持人好留下她,平日就让她做扫洒打杂,顺便照顾他们不方便接近的女施主们。 日子不算多好但也算安稳。 直到两个月前,她突然被接到了国公府邸,塞给了府里三子做通房。 那是她第二次见到大夫人。 即使有千不甘万不愿,也没资格反抗,这是她的命运。 用其他人的话说,这是她的福气。 一个贱卖的丫头被夫人救下,又一跃冲天成为沈三少房里的,她应该诚惶诚恐的感恩,尽心尽力的伺候。 听着下面安静地动静,大夫人终于舍得把目光投向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打量。 心中不免惊叹。 自己当初只是偶尔发善心买下了她,小时候看不出模样,刚进府也是清秀,如今开了苞怎么这么夺目。 她跪在地上,瘦弱的肩膀直打颤,豆大的冷汗顺着饱满的额头流到下巴。 平时上挑的桃花眼此刻水汪汪,眼泪要落不落的困在微红的眼眶里,饱满艳丽的嘴唇也被咬的毫无血色,却无一丝狼狈模样,只会让人心生怜惜。 就连不经意露出的肌肤也白的晃眼。 大夫人没错过她锁骨处的一抹粉红,不满地收回目光。 虽然人是她塞过去的,但做母亲的,还是不得不提防。 主子伤着,她还敢往床上勾,真是欠管教! 要不是因为明奕看不上府里的丫鬟,她也不至于把生面孔的温颂接来。 到底是没经过培养,现在真是后悔也来不及。 索性,这丫头胆小怕事好拿捏,比府里其他丫鬟心思干净,也算不错。 大夫人收起眼里的打量,继续品着香茶。 第三章 梦到自己的死亡 惩戒结束,老嬷嬷冷漠收起戒尺。 温颂强忍手心的火辣痛感,膝盖麻木,免不了摇摇晃晃,但是她还是尽力稳着身形。 大夫人厉声说着,“寸步不离明奕的身边,这是你的用处,记住了吗?” 温颂低声细语,“奴婢记住了。“ “如果再发生一次,你的用处也就结束了。” 大夫人冷漠的发出最后通牒,她嘴里的结束可不是让她从哪来的回哪里。 温颂一个激灵,手指发白紧紧抓住裙边,强忍恐惧从嗓眼里蹦出一个字。 “是...” 大夫人挥手让她退下。 从大夫人院里出来,温颂踉跄走远一些,看到一处凉亭,观察着四下无人,才跌坐在那里。 清凉的泪水夹杂着迷茫无力,一并顺着眼角流出。 她甚至不敢放声大哭。 初到府时,就收到了大夫人警告,让她看住少爷,别让外面的狐媚子迷了心。 承诺等他成婚后,就破例把她抬为妾室,不说荣华富贵,也是衣食无忧。 这个诱惑对漂泊无依的温颂来说简直太诱人,对于不知以后命运的人,眼前有根明绳,她只会紧紧抓住。 想法简单,实施却难,少爷又怎么是她能缠住的。 府里人明面上叫她一声姑娘,其实心里谁都瞧不上她。 以色待人,注定不会长久,更何况她只是通房,等正主进了门,她的结局还不定是什么。 没哭多久,远处人影走来,温颂快速擦干眼泪,收拾妥当起身离开。 夜色给了她暂时放任悲伤的勇气,也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前面未知的路。 - 翌日,天未亮。 睡梦中的温颂突然惊坐起,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她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还是她的小房间,长舒了一口气,皱着的眉头也慢慢松开。 她刚做了一场噩梦,一场真实到她醒后还心有余悸的梦。 梦里她死了,是被沈明奕刚娶回来的妻子毒死的。 时间是明年立春,也就是六个月后。 梦里自己老实本分,不争不抢,本以为会得善终,可还是在他的大婚之夜,一杯毒酒送了命。 被几个婆子压制着灌入毒酒的疼痛感和无力感真实的令人后怕,以至于醒后,仿佛毒酒还在她喉咙里剐蹭燃烧。 新娘进门的喜日,就是她的死期。 不行!她不能死! 温颂下床大口喝着冷水,努力平复心里的恐惧。 父母双亡,她没想着死,从小颠沛流离,她没想过死,卖身做通房她也未曾想过死。 因为爹娘叮嘱过她,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她怎么能就因为一杯毒酒死掉。 不行不行... 温颂捏紧茶杯,双眉紧皱,心里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要离开国公府,离开沈明奕。 这个想法大胆危险,却充满自由和希望。 成了就能活,不成肯定死。 结局只会更坏更糟糕,她何不拼一把!为自己! 可离开的前提,是银子,她需要足够生存下去的银子。 在沈府,她根本就不需要银子,加上大夫人有意控制,更不会让她手里有银子,所以现在让她拿一钱都拿不出。 突然升起的愁绪令她被恐惧占据的脑袋瞬间清醒。 可是,万一这个梦是假的呢?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被大夫人一通教训,她有可能是怕了才会做这场梦。 她不能冲动。 温颂静坐片刻,收拾妥当向着沈明奕房间走去。 不管梦是否真假,她确实应该攒点钱,以防万一,总归是好的。 而她来钱的途径目前也只有他... 第四章 首饰等于银子 丫鬟早就端着水盆在门口侯着,温颂接过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就看到一双幽怨的目光。 温颂脚步一顿,扬起笑脸,“少爷?起的早啊。“ “谁允许你离开这间屋子的?“ 沈明奕面露不愉,对一睁眼没看到她感到非常不满。 温颂不由带上一抹撒娇,“奴婢怕碰到少爷的伤口。“ 她声音本就好听,刻意加重鼻音后,更是如上好地蜂蜜一般,甜蜜却不黏腻。 沈明奕果然不在追究,声音都放软一些,“不是说不让你自称奴婢,又忘了?“ “是,听少爷的。“ 沈明奕看她这么听话,心头一动,招手唤她过来。 温颂疑惑,但还是走过去,按照他的指示蹲下,和他面对面。 沈明奕忽然亲了过去,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撤开,露出得意的笑。 温颂错愕,回神后看到的就是对方恶作剧成功的笑颜,心不受控制的快速跳了几下。 沈明奕的脸十分有诱惑性,正处在青涩和沉稳过渡中,有成熟男人的性感,又不缺少年的意气风发。 平常不笑就够惹人眼球的,更别说笑起来。 突然,脑海浮现自己死亡的恐怖模样,心一惊,瞬间回神。 温颂快速后退一步,淡笑开口,“洗漱吧,少爷。“ 沈明奕撇了她一眼,不在意道,“给小爷挠挠痒。“ 趴了一晚上,后背不舒服也挠不到,一动就扯的疼,他又不喜欢让其他人碰,睁眼又看不到温颂,难免烦躁。 温颂按摩时,“不经意“让他看到自己的手掌。 果然,沈明奕眉头紧锁,一把抓住她的手。 “怎么回事?“ 语气不算好。 温颂知道他这个人对自己的所有物有强烈的占有欲,幸好自己也属于他的范围。 “没事...“ 温颂慌张的把手背到身后,声音在空气中轻轻颤动,像一片纤细的树叶在微微摇曳。 沈明奕神色晦暗,扫了一眼她只用木簪束起的发髻,捏了下她的脸颊,难得温柔。 “等小爷好了,带你买首饰去。“ 他很聪明,猜到怎么回事,可他不在意。 “谢谢少爷~“ 温颂扬起笑脸,本来她的目标就不是让他撑腰。 首饰啊,可以换银子... 前不久国公爷给他下达了禁足惩罚,没想到转眼,沈明奕就偷跑了出去,虽然很快就被抓回来,也狠狠的惩罚了他,但是今儿一早,他这里的护院又加重不少。 看来不让他出门的决心很强烈。 看着院里拿着刀剑的守卫,沈明奕冷哼一声,“老头真看的起我。” 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至于这么防着? 温颂听到了也没做声,这可不是她能跟着议论的。 她低头认真的为他捶着身体,这可是自己的财神爷,可得用心伺候。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了一注越来越炙热的视线。 她也不是当初青涩的少女,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这青天白日的... 温颂忍不住红了脸,只能装作看不到,继续手里的捶打,身体不经意地往远处挪动。 伤成这样还能想这事,看来还是不严重,老爷就该再用点力。 她狠狠想着,手里动作也不由地加重。 沈明奕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也刚开荤不久,眼前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自己的,不享用等甚。 更何况,她的小手还在自己身上撩拨,自己就随了她的意,云雨一番。 即使受伤了,他的力气也不见小,轻松两下就摁住了她。 温颂抵住他的胸膛,低声说着,“外面还有人呢...“ 因为害羞,她的脸粉红一片,加上挣扎,外面出了一层盈盈汗珠,仿佛出水的水蜜桃一般。 甚是可口。 沈明奕双眼聚起暗雾,冲着她的脸蛋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放心,她们不敢进屋。“ 温颂并不情愿,面上却不能显露,劝阻无用,看他有强来的意思,为了不受伤只有小心地配合。 第五章 新寡妇祈阴福 沈明奕侧目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勾了勾唇,眼里闪过不屑,动作更加激烈。 一大早闹的动静,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大夫人耳里,刚洗漱完毕,温颂气都没喘匀就被传唤。 回来后,手还没好就又添了新伤。 沈明奕见了直乐,“这下好了,咱俩一块养着吧。“ 温颂不敢言语,只用委屈的目光看着他。 沈明奕收起笑容,口头多赏了她一套首饰。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沈明奕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歇下的心又飞了起来。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沈明奕吃着点心,慵懒的半靠着,眼神时不时的看向一旁独自兴奋的女人。 “我出府,你跟着干什么。“ 温颂掀开一角窗帘,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街道,听到他的声音头也不回,“当然是离开少爷我就茶不思饭不想,恨不得时时刻刻跟着少爷才好。“ 言外之意就是监视你。 沈明奕冷笑一声,“说话的时候,先把眼睛从外面收回来。“ 从出府她的眼神就没落在他身上,谁信? “是真的。“ 温颂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不过终是把目光投向了车里的人。 沈明奕刚想说什么,突然马车急停,巨大的惯性让温颂一头扎进他怀里。 沈明奕反应很快,牢牢地接住她。 两人姿势暧昧,却谁都没动。 沈明奕眼神冷冽地看向外面。 下一刻,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来人看到里面的场景一愣,随即钻进来挡住外面人群打量的目光。 云溪坐定,神色暧昧的扫视两人,“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人来人往就行此事,明奕你也太着急了吧。“ “你上来干什么。“ 沈明奕神色自若地放开她,一点也没有窘迫。 温颂不认识他,得到自由后,快速起身坐到角落,降低存在感。 云溪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男人,“这不是担心你吗,太没良心了,要不是陪你,我也不至于被我爹打,后背现在还疼呢。“ 就他爹那个护犊子劲头,怎么可能真打,顶多吓唬一下。 沈明奕没有接他的话茬,自顾自把玩着温颂的小手。 马车没走多远,就又停下,似乎是在让路。 云溪座位靠外,好奇的掀开一角看向外面,故作不经意地说着,“新寡旦王妃的马车,说是去清缘寺为王爷祈阴福,为期一个月,真是伉俪情深。“ 说完,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明奕,试图看出什么。 听到旦王妃的名号,沈明奕睫毛微动,缓缓张开双眼。 一旁低着头的温颂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偷偷瞄了一眼。 正好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苦涩。 心中大惊,赶忙低下头。 自己好像联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到了首饰铺,把温颂放下,让她自己四处转转。 温颂想到大夫人的交代,有些犹豫。 这时沈明奕指了下后面,“我们去酒楼,一会接你。“ 听他这么说,温颂看了一眼后面的地方,这才点头。 云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首饰铺,不知想到什么,对她露出一抹坏笑。 温颂往旁闪了闪,忽略心里的异样,乖乖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等人没影,她才迫不及待进到铺子里。 她得好好挑一个不太珍贵又能卖出好价格的首饰。 一心想着首饰的她并没有发现周围的异常。 明明是首饰铺为什么没有女子来逛,反而都躲远远的。 第六章 心里可装着人 食香客酒楼二楼雅间,正好能从窗外看到对面首饰铺的全貌。 沈明奕喝了一口香酒,收回目光。 云溪眼神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我看你这个通房姿色一绝,今天终于见到了,果然人如其名,温温柔柔。” 沈明奕眉头一皱,“你要是喜欢,求我就送给你。” 说完,忽略心里那一丝丝别扭,猛的灌了一杯酒。 “别。” 云溪连连摆手,一脸明了的揽过他的肩膀,“君子不夺人所爱。” 沈明奕嗤笑,语气和表情都已经透出十分的危险,“什么爱不爱的。” 云溪听明白了他的潜意思,认同的点点头,而后又问,“既然瞧不上,为何此次同游?” “补偿而已。“沈明奕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深意,不善的看向他,“还继续打听吗?” 云溪识相的摇摇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似笑非笑的说着,“伯母可是对我小妹很是喜欢,给我们家下了不少帖子。” “所以我这个做哥哥的,提前找你探探底。” “探什么。”沈明奕横了他一眼,郁闷的说着,“我什么底你还不清楚?” 云溪按住他喝酒的手,正色道,“因为清楚,所以才要问你,明奕心里可还装着什么人?” 他说的不是温颂。 一个没背景的小小通房,并不值得他关注。 沈明奕没有立即开口,眼里涌上一丝痛苦,不偏不倚的迎上云溪打量的目光,反问,“你说呢?” 这便是忘不掉... 云溪叹了口气,惋惜道,“我还挺想听你叫我一声大舅哥的,但我那小妹活泼善良,舍不得让她受委屈,你还是祸害别人吧。” 云溪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其他来。 基本都是自说自话,沈明奕偶尔才会出声回复一两句。 他眼睛直直盯着外面,突然不知看到了什么,重重放下酒杯,快速向外面走去。 云溪回过神只看到一抹残影,怔楞片刻,低头轻笑为自己斟了杯茶。 首饰铺。 温颂挨个看着精美的首饰,各式各样,材质也是五花八门,价格更是贵花了眼。 太贵重的不好意思要,太便宜的又卖不上银子。 她很纠结,不知道该要哪个。 就在此时,一双大手试图环抱住她,幸好她一直很警惕周围环境,第一时间躲闪开。 “你干什么!” “小娘子一人来的?”男子长的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对着她不停抛媚眼,还穿着一身粉袍,拿着一把扇子不停扇风,故作高雅,一看就是装模作样。 温颂敢肯定,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她后退两米远,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关你何事。” 男子一听瞬间来劲,扇子一收,呲着大牙开乐,“呦,还挺冲,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够呛够劲儿!” “呸!脑袋大脖子粗简直一个行走的猪。” 温颂恶心的汗毛直立,嘴上加大音量,想着把事情闹大以此吓退男人。 这边的情况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人认出了男子。 “这不是张侍郎家的公子吗。” “像是他...” “就是他!仗着姐姐是贵妃就随意祸害民间女子。“ “真是畜生。” “你忘了李老头一家了?下场多惨,女儿被他玷污自裁而死,老李去报官,结果被打没了半条命,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低声些低声些,让他听见可不得了...” “唉...可怜的姑娘啊...” 张公子不在乎外人的议论,满眼都是眼前的小娘子。 第七章 独爱寡妇 张公子听着周围的议论丝毫不觉丢人,反而很是得意。 垂涎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美人儿。 竟不知上京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张新面孔,真是让人心痒痒。 温颂想离开,却被他带的几人挡住去路,无奈向店家投去求助目光,可对方竟然扭过头,装作没看到。 温颂心一沉,正想着该怎么办时,挡门的几人瞬间被踹飞几米远。 看着逆光而站的男人,温颂愣在原地,心脏也不受控制的乱了一瞬。 张公子瞪大绿豆眼,看着躺地哀嚎的手下,大声叫嚷着,“谁啊!敢踹本公子的人,不想活了吧!“ 待看清来人,他眼睛一眯,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独爱寡妇的沈三爷啊~” 声音很大,尾调拖长,像是故意给他难堪。 话一出,周围人们认出了沈明奕,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对他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温颂感觉到沈明奕瞬间迸发出的杀人寒意,赶紧低下头,信息量有点大,她一时理不清。 人们又开始对温颂产生了好奇,都在猜测她是谁,能让两个男人争抢。 温颂不适的躲开那些探究的目光。 沈明奕看了她一眼,“过来。“ 她垂头,快步来到他身后,看着眼前挺拔的背影,安心许多。 张公子看自己相中的女子离开,气的不管不顾就要冲过去抓她。 沈明奕眉头轻挑,直接抬起一脚,张公子竟然飞了起来,径直撞到柜台晕了过去。 温颂震惊的看着他,那么大体格子竟然被他踹飞了! 里面摆放整齐的首饰也被这个体重冲击的全掉了出来。 躲起来的店家低声痛哭起来,这摔的哪里是首饰,是他的命啊! 沈明奕坚定地牵起温颂的手,不紧不慢地穿过看热闹的人群。 温颂盯着他紧握自己的手,有些失神,悄悄回握。 今天太热了,热的她心里暖暖的。 马车里。 沈明奕冷着脸,温颂也不知为什么,只能缩成一团降低自己存在感。 看着马车驶向国公府,温颂彻底死心。 她的首饰泡汤了,不知道下次得赏又是什么时候。 沈明奕先一步下车,步伐很快,温颂穿着裙子自然跟不上他。 勉强跟了一段路,距离不近反而更远,自己还险些摔倒。 索性放弃,独自慢走。 没走多远,突然冲出两个婆子,强势押着她来到了大夫人住所。 屋里气氛严肃,大夫人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的盯着压来的人,眉眼尽显急迫。 惊魂未定的温颂忍着剧痛跪在地上,颔首低眉,使劲思考着原因。 难不成是知道她讨赏了? 想到这个猜想,一股寒意瞬间袭上心头。 “今天出去发生了什么,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见温颂沉默不语,大夫人用力把茶杯一扔,精美昂贵的物件就在她面前碎成了两半。 意有所指的震慑很是成功,温颂即使有私心隐瞒,也没胆量做,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大夫人似乎很是焦躁,重点追问,“路上见到了什么人?” 温颂心神一动,试探开口,“碰到了旦王妃出行的马车。“ 果然,大夫人身体前倾,很是在意这件事。 “见面了?” 温颂心里有底,就没那么紧张,摇摇头道,“没有,只是马车迎面碰到让路。” 听到这个回答,大夫人彻底放下心,身体也坐了回去。 温颂也跟着偷偷长舒一口气,果真没她的事。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第八章 您心疼一下我 “母亲为何不直接问我。” 沈明奕从外面阔步走来。 所有人都不免打了个冷颤,齐刷刷低头向后退了一步。 温颂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瞬间低下头,秀气的眉毛都拧成了死结。 她的行为算是卖主求生了吧。 两边都是主子,她都开罪不起。 一个捏着她的卖身契,一个捏着她的人,墙头草也不是好做的。 沈明奕冷着脸把上前阻拦的婆子推了个踉跄,路过温颂身旁时甩了下衣袍,不轻不重抽在她胳膊上。 温颂瑟缩一下,降低存在感。 “明奕!” 大夫人见他这幅没规矩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吓的所有人一抖。 可沈明奕看都不看她,自己找位置坐下,懒散说着,“母亲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大夫人自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什么,只能满眼怒火的看着这个继承自己外貌的小儿子。 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作为最小的儿子,全家的宠爱几乎都给了他,没成想却养成了混不吝。 半晌没人说话,沈明奕斜了一眼温颂,语气有些恶劣,“没什么要问的,以后就不要随意找我的人,她有这功夫还得留着床上伺候我。” 大胆的话令所有人脸色一变,年龄小的更是红了脸颊,年长一些的下人看温颂的目光更是鄙夷。 温颂感觉到了四周恶意的打量,却不敢动。 如果现在有任何小动作,大夫人一定会把怒火发泄到她身上。 沈明奕不顾大夫人的愤怒,起身来到装死的女人身边冷哼一声,随后径直离开。 温颂从他进来到走,一直神经紧绷,听到那声冷哼更是胆颤,知道是让跟上的信号,她不再敢停留,对着大夫人匆匆行礼后一瘸一拐跟上。 温颂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摸不清他此刻的心情,她也不敢说话。 一路无话,气氛诡异。 回到院里,温颂犹豫再三,还是想着暂时躲开他为好,等他气消了自己再来请罪。 “出去!” 沈明奕进门突然大声呵斥,屋里所有丫鬟纷纷低头离开。 温颂咽下嘴边的话,知道躲不过,索性直接跪下。 沈明奕被她识相地动作气笑了,“说话啊,那会儿嘴不还是挺能说的吗。” 温颂低着头酝酿片刻,大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明奕一愣,大手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哭什么。”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那双笑盈盈地双眸此刻被泪水笼罩。 沈明奕有些别扭的为她擦拭眼泪,似乎不习惯这样做,简单擦了两下,就把她提了起来。 “别以为哭就能逃避你出卖我的事实。” “我实在是没办法,少爷体谅一下我吧,您心疼一下我吧。” 温颂眼泪枯竭,怕被他察觉,只能扑到他的怀里抽泣着。 沈明奕喉结滑动,捏在她纤细的后颈上的大手微微用力,“让我怎么心疼你?” 显然是想歪了。 “我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那...”温颂很是忐忑,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卖身契捏在大夫人手里始终不是长法,要是在沈明奕手里,她到时候吹个床边风,能要回来最好,要不回来也至少不用受大夫人管制。 日后有什么打算都方便。 沈明奕不出声,他垂眸,泼墨般的瞳子映着她的身影,叫人看不出情绪。 温颂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又往他怀里埋了埋。 半晌,轻抬起头仰视他,眼里满是深情,“这样我就完全属于你了。”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下,声音轻颤,却满是对他的臣服信任。 沈明奕眸色加深,弯腰一把横抱起她,向着里屋走去。 第九章 温颂的卖身契 温颂知道计划已成,十分配合他,尽显柔情蜜意。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明奕这次一点也不留情,动作粗鲁,恍惚间,她还以为回到了初次,除了痛就是痛。 醒来时,全身仿佛散架一般,屋里只有她一人,床铺和她身体也被清理过。 身体的痕迹她自己都不忍心看。 听到屋里的动静,丫鬟春夏拿着药瓶走了进来。 “姑娘,三爷让奴婢给你上药。” “哪里?” 温颂不解,没觉得自己有不舒服。 “姑娘的膝盖。” 春夏低着头,恭敬回道。 温颂掀开裤腿看去,发现膝盖红肿一片,还有青紫淤青,她有些怔愣,用手指重重的戳了过去。 竟然一点都不疼。 “姑娘!” 倒是春夏吓的不行,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拿出药膏为她按摩着。 温颂情不自禁苦笑起来,谁说她一无所有,这不是还有失去痛觉的膝盖吗。 “我自己来吧。” 身份差不多,她怎么好意思享受她的伺候。 春夏避开她的手,摇头,“姑娘休息会吧。” 前不久屋里折腾出来的动静她们都听见了,一开始还有些害羞,不过后来随着姑娘的叫声越来越痛苦,她们就都有些害怕。 进屋收拾时,更是被她身上痕迹吓的不轻。 春夏忍不住升起一丝同情,突然觉得,通房还不如她们当丫鬟的。 “谢谢。” 温颂确实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听她这么说,也就躺了回去。 另一边,沈明奕去找了大夫人。 看着走来的小儿子,大夫人视线有些湿润。 多久了? 自己的儿子都有多久没有主动来找她了。 在一旁老嬷嬷的提醒下,她这才回过神,赶忙招呼伺候的丫鬟,“给少爷添碗筷。” “不用了。” 沈明奕面无表情拒绝同桌共食。 大夫人面露不愉,沈明奕看到,噙起一抹冷笑,“万一饭菜里再多点什么料怎么办。” 大夫人心一抖,有些心虚,“明奕,你一定要这么和娘说话吗?我们是母子,不是仇人。” “呵~” 一声冷笑从他唇角荡出。 温颂刚被送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碰她的打算,可谁家母亲会给儿子下药,就为了让他收用通房。 大夫人也想到了她做的事,虽然有些不磊落,但不后悔。 沈明奕拧眉,也没了交流的耐心,直接表明来意,“我要温颂的卖身契。” “不可能。” 她想都没想就给拒了。 沈明奕毫不意外,要是轻松要到,他还会怀疑有古怪。 “哪有当母亲的紧攥着儿子通房的道理,我房里那么多你的眼线还不够探听的?” 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大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似被针扎一般,“娘做一切都是为你好!” 这句话精准踩到了沈明奕怒区,他顿时就笑了,怨恨的看向她。 “比如?监视我?为了让我收通房不惜下药?甚至用歪招拆散我和...” “沈明奕!” 大夫人从未如此生气,迫不及待的打断他接下来的话,“你要注意自己的话,祸从口出乱从心起。” 大夫人用眼神警告他,外面盯着他们沈家的有的事,一句不经意的话引来的后果不可估量。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要替他防备,即使他会因此埋怨自己,她也不后悔。 沈明奕自知接下来的话不合时宜,用力咽下嘴边的话,赌气扭头看向一边。 母子二人陷入沉默,谁都不再开口说话,唯有桌上的饭菜飘出热气,证明时间还正常流逝。 第十章 喜欢吗?自由换的 温颂搬了个摇椅在小花园休息,晚上没睡好,早晨又折腾一通,此刻是身心俱疲。 就在她惬意享受时,突然一双大手捏住她的鼻子,把她硬生生憋醒了。 温颂挣扎起身,惊讶的看向悄无声息地始作俑者,“少爷?“ “小爷不在你竟然敢睡觉。“ 话多少有点不讲理,温颂反应很快,面上笑盈盈,“就是因为想少爷,我才睡觉的。“ “怎么说?“ 沈明奕眉毛一挑,来了兴趣,大咧咧地躺在她身边。 温颂顺势扑在他怀里,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因为我的梦里全是少爷。“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沈明奕喉结微动,轻轻拍了一下她屁股,“受不了就别招惹我。“ 他还没忘她痛苦的表情,现在竟然还敢勾他,简直欠打。 温颂察觉到他的异样,悄悄的离他远一些,她可惜命,再来一次非得出事。 就在这时,沈明奕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在她面前晃过。 温颂看清后心脏狂跳不止,差点没忍住抢过来。 她的卖身契! 沈明奕没有错过她的表情,轻笑道,“我先给你收着,等表现好了,赏给你。“ 温颂目光灼灼地盯着被他收起来的卖身契,心里盘算着要是直接偷,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幸好理智回笼,让她冷静下来。 怕是自己偷完了还没离府,就会被杀的一干二净。 “谢谢少爷~” 温颂弯眉笑起,“果然,少爷是最棒的。” 她得好好表现。 沈明奕轻柔地顺着她的后背,像抚摸小动物一样。 半晌过后,他突然叹息一声,听着很是惆怅,“小爷以后可不好过了...“ “为什么?“ “你觉得卖身契这么好要?还不是小爷我用自由换的。“ 温颂一头雾水,沈明奕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她。 沈家一共三子,老大老二都有官职,唯独老三还整天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老爷早就想给他安排事情,他可却如烂泥扶不上墙一样,插科打诨就是不认真对待。 后来干脆就放弃了他,反正家里不缺他吃不缺他喝,愿意干嘛就干嘛吧,只要不犯错误就睁一眼闭一只眼。 他如今求大夫人,正好把把柄柄主动递了过来,给卖身契的前提,是让他做些正经事。 沈明奕咬咬牙就应了下来,谁让他答应了温颂。 温颂突然好奇,“做什么?“ “等老头回来再说。“ 和他郁闷不同,温颂很是开心。 这就证明沈明奕会忙碌起来,自己不用随时随地应付他。 好消息!好消息!! 温颂低着头掩饰着嘴边的笑。 就在这时头顶一沉,她拿下来一看,竟然是根通透白玉簪。 “少爷?“温颂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惊喜。 “给你的。“ 沈明奕随意的态度,让不懂的人还以为不值钱,可温颂恰巧知道,这质地和他身上的玉佩一样,贵重且难得。 有钱进账,温颂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对着沈明奕那张帅脸,用力亲了一口。 沈明奕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刚想做点什么,温颂就背过身欣赏发簪去了。 看她那副财迷样,沈明奕气笑了,这才哪到哪,要是她伺候好了,自己能给更多。 第十一章 参加宴会 一大早,温颂就被春夏摁在了梳妆台前。 自己哈欠连天,春夏忙碌的和花丛中的蝴蝶一样,没多久,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出现在镜中。 她身材高挑,杨柳细腰,精美合身的剪裁更是把她的优点放大,水蓝色纱裙很衬她的白皙肌肤。 沈明奕眼里一暗,抚起她,“走吧。“ 温颂心里直打鼓,犹豫道,“少爷,我这样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你是小爷的人,贴身伺候着才对。“ “我是说这身打扮。“ 她的身份就是丫鬟,穿这么招摇也太不像话了,让人看到不定怎么议论。 “走了。“ 沈明奕没了再和她说话的耐心,扔下两个字,独自向外走去。 温颂提起裙摆,手忙脚乱的跟在他身后,不敢有一句怨言。 马车行至侯府,看门小厮看是他,立马迎上去。 校场内,男子们纷纷骑马射箭,欢声笑语好不潇洒。 女子则高坐看台,品着新鲜的瓜果点心,还能欣赏场内男子们英姿勃发的身姿。 热闹的氛围随着他的出现瞬间静止,女眷们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二人,主要是被他护在身后的温颂。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她的底细,难掩鄙夷。 一个通房丫鬟,穿的这么花哨,真是不知廉耻。 顾忌沈明奕还在,她们很是克制。 沈明奕神色自若,对温颂低声耳语一番,随后向着校场走去。 温颂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敢凑近那些贵人攀谈,独自寻了一处不碍眼的地方。 见她这么识趣,其他人也就不再关注,毕竟跟她说话简直是自损形象。 侯府举行的打马会,是为了相看未来的儿媳,也就是云溪的相亲宴。 云溪作为侯府的小侯爷,长相是一等一的好,品行端正,学业上进,前途自然无量。 他自然是上京女子们首选的良人。 沈明奕来到校场,云溪早早牵着马等他。 两人翻身上马,很快加入到比赛中。 云溪打进一球只是低调地笑笑,而沈明奕打进则高呼出声,全场都是他爽朗的笑声。 两人配合默契,完全吊打另一队。 沈明奕又一次一杆进球,高举手臂欢呼。 温颂看过去,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样子突兀撞入眼帘。 她只失神一瞬,很快收回目光。 他再怎么好,也不是自己能妄想的。 场内其他公子们也各有各色,却都没有沈明奕那样的贵气加匪气来的刺激。 这也是明明全场俊男很多,偏偏他格外耀眼的原因。 今日他穿了一件湛蓝骑马装,宽肩窄臀显露无疑,因为持续得分,他脸上带着不羁地笑,夺目极了。 如玉雕般的面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双丹凤眼时不时看向看台,眉峰微挑好似暗送秋波,惹的世家小姐们纷纷遮面垂眼,红了脸颊。 这个沈三爷,要是私下正经点,早就被各家挣抢了。 温颂垂头听着周围小姐们的讨论,围绕两人,云溪和沈明奕。 云溪君子如玉,品学兼优,家世高贵,前途无量,是最佳夫婿人选。 沈明奕出身好长相好,但私下口碑不好。 就单前不久冒出的风流花事,就够上京人津津乐道的了,更别说为通房当众打了张侍郎家的儿子。 还没说亲就为通房闹这么一出,家世好一些女子很是唾弃。 他真是让所有适龄的世家女子又爱又厌。 不过眼下,看着他场内的肆意潇洒,女子们心里纷纷起了心思。 被归训久了,最是被这种人吸引。 温颂一口茶水一口点心的吃着,眼睛注视着场内,耳朵却竖老高。 她之前一直在偏僻的寺庙从未外出,来沈府后不过几个月,也没外出机会,对沈明奕的了解少之甚少。 听到有人讨论到他的事迹,她立马仔细听着。 突然腿边一凉,还有一股浓厚的酒气扑鼻而来。 第十二章 竟然是你 温颂回神,就见一个小丫鬟打扮的女子正一脸惊慌的为她擦拭着,地上还有一个空酒杯。 “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温颂看了一眼,打湿的地方不大,并没有为难对方。 “奴婢带您下去换一身吧。” “不用。” 温颂再次拒绝。 谁知,丫鬟格外坚持,“换一身吧,酒干掉会有味道的。” 她格外热切的模样引起温颂的警惕,自己都说不用,她还一个劲的让她跟着去换,实在是可疑。 她眼底一沉,用力撕掉被弄脏的裙摆,因为穿的多,撕掉一点也并不明显,而且外面还有罩衣遮着,并不影响美观。 丫鬟明显不知道她会做此反应,一下愣在了原地,就连到嘴边的劝说都卡在喉咙。 场上的沈明奕看似在打球,实则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到温颂身上,自然没错过刚发生的事,眼里不禁浮上诧异。 就在这空挡,对面一队趁机打进一球。 欢呼声让他回神,抿紧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云溪骑马来到他身边,低声说着,“你的小通房比看着要精明,真有意思。” 他不说话,云溪转而笑了笑,“和我说说,你又再算计什么?” “打你的球吧。”沈明奕冷冷地斜他一眼,一夹马肚,飞奔而去。 云溪看向一脸无知的温颂,升起一抹怜悯。 小可怜~ 看她打定主意不去,丫鬟眸色深了又深,最后一个巧劲把她控制在了怀里。 看着瘦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大力,温颂不免慌乱起来。 “姑娘换身衣服吧。” 话里带上威胁,温颂稳住心神,看向场上的沈明奕,对方沉浸在马球中,无暇顾及自己。 她不死心又看向周围,发现女子们目光均被场上吸引,即使有个别看向她这的,也不在乎地收回视线。 温颂有些绝望,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有多渺小。 她还想拖延时间,却被丫鬟识破,掏出怀里的刺刀对准她。 “走吧。” 冰凉尖锐的刀尖轻轻戳破她的衣服,温颂没了办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悄悄的伸向桌子拿了个什么藏起来,这才跟着她起身。 她的突然离席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关注,远处看好像两人搀扶行走,并无异样。 穿过长廊,拐进院门,丫鬟来到屋门前,用力一推,温颂踉跄倒在地上,她顺势关紧房门。 温颂快速起身去拽门,门丝毫未动,她却累的半死。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大笑,似乎是看热闹看够了。 温颂惊慌失措看向身后,瞳孔一缩,原来是他! “好久不见啊小娘子。“ “是你。“ “小娘子还记的我?“张公子一脸惊喜,放肆狞笑起来,“我就知道本公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见过的女人都会被我吸引。“ 温颂嫌弃的后退一步,到底谁给他的自信? 把这自信匀给上京所有人,他还富裕! 张公子收起扇子,垂涎的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外到里,白胖的脸都因为激动变得粉红,更显油腻。 “你骂我啊,继续骂我啊,怎么这会这么老实了?” 要知道,他就喜欢呛辣椒被他征服的样子。 第十三章 不要怕不要慌 温颂被他恶心到了,怎么还有上赶着求骂的。 心里诽谤,不过她面上却不敢激怒他,快速找寻着周围能用作防身的武器。 他的体重顶自己仨,如果硬来自己怕是毫无反抗余地。 可惜屋内陈设空荡更像是许久未住人的样子。 防备他突然扑上来,温颂一边挪动一边开口,“张公子,我家少爷还在等我。” 如果自己不回去,那么沈明奕就会找过来。 温颂想借此让他心里产生顾虑,从而放自己离开。 “哈哈,等你?” 没成想,张公子笑的更欢,两只眼睛都被横肉挡起来了,讥讽道,“你当你多重要啊?你只不过是他用来挡住流言蜚语的玩意,就算本公子要了你,他也得双手捧给我!” 温颂心被一捏,继续装糊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少爷还让我快点回去。” 张公子奸笑着向她靠近,“上次在首饰铺里我就看上你了,说来也巧,沈明奕手里明明有不少首饰铺,怎偏偏进了我的,这就是缘分...” 温颂退后的脚步一顿,心中掩藏起来的屈辱感瞬间涌上来,胸口有一瞬间的窒息。 奇怪?明明盛夏时节,她突然觉得好冷,从脚底窜到头顶的刺冷。 原来从首饰铺就开始了... 温颂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深呼一口气,坚定说着,“我要离开。” 张公子怎么可能放她离开,自从那日碰面,他可是夜夜都在想着她的滋味,馋的他都要疯了。 他玩过多少女人,还没一个这么让他想的。 刚刚在看台自己一眼就看到她了,一个丫鬟在众贵女中依旧那么出挑,穿的还这么合他心意,自己不做些什么都不行。 窗户和门已经被锁死,屋里也没有能防身的东西,温颂手脚发凉,心里越害怕,脸上越冷静。 他肯定有怪癖,自己怎么能如他愿。 张公子没有看到想看的神情,不禁有些烦躁,于是一把抓过她,双眼发红,索性直白说着。 “一个月前他和旦王妃之间的风流韵事传的人尽皆知,那日在首饰铺里高调护着你,还真以为是在意你?只不过是用你做他心上人的盾牌罢了。” 温颂听后谈不上伤心,只是有些果然如此的感慨。 她就知道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她之前也猜到了他和旦王妃之间可能有交集,没想到果真如此。 那大夫人突然把自己塞给他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原来自己就是个拿来做掩饰的明牌。 温颂心里思绪万千,面上配合他摆起痛苦的表情。 张公子看她眼眶湿润,暴虐的舒爽瞬间传遍全身,对她的防备也松了些。 他最喜欢女人哭,越惨越好。 “跟他不如跟我,我可是全心全意喜欢你的这张脸。”张公子满意的拉她入怀,色眯眯的抚摸着她不堪一握地细腰,“穿的这一身真衬你,快,让我亲亲~” 张公子迫不及待撅起油腻腻的厚嘴唇向她靠近。 温颂嫌弃的后仰,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好赖。 和肥头大耳的张公子比起来,沈明奕真是天资绝色举世无双。 温颂从最初的恐慌已经演变成了愤怒,既然挣脱不开,那就只能豁出去了。 她心一横,另一只自由的手悄悄摸向藏起来的银叉。 幸好自己那会儿有准备,不能杀他,只要能刺伤他,留给自己逃跑余地就好。 怕不能一击重伤,温颂耐下心,一边躲避他,一边等待时机。 温颂,不要慌,不要怕,冷静冷静... 就在他越靠越近时,温颂双眼微眯,咬紧后槽牙,狠狠心用力挥去。 锋利地银叉闪着刺骨寒光,就在重重落下时,屋门被人用力撞开。 瞬间屋内尘土飞扬,温颂愣在原地,手还定在半空。 第十四章 不怕 沈明奕看到屋里情况,脸色阴沉的让人不寒而栗,双眸通红一片,像是蓄力准备进攻的狼。 温颂从未见过他这种表情,危险又瘆人,攥紧叉子的手不免松了几分。 沈明奕快步上前夺过她的叉子,用力戳进了张公子的嘴里。 张公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寒光闪过。 瞬间,剧痛从他嘴里传遍全身,凄厉地惨叫声响彻整个府邸。 叉子整个都叉进他嘴里,鲜血顺着合不拢的嘴巴不断流出,双眼因为疼痛怒张着,一只手还哆哆嗦嗦地指着他们二人。 温颂皱眉,刚想转过身不看他,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捂住眼睛。 “不怕。“ 他嗓音沙哑,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力抚摸她的背,温柔安抚。 温颂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对方有一丝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出事? 别逗了,这不是他的目的吗。 还是怕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传出对他和她不利的话? 温颂敛回飘散的心神,自己怕吗? 是有一点,不过还是解气为主。 这个张公子不是好东西,用沈明奕的手对付他,也算替天行道。 至于他的贵妃姐姐会不会找麻烦,那就不是她操心的,毕竟她弟弟又不是她刺伤的。 自己可是受害者,既然沈明奕觉得自己怕,那就怕好了。 温颂瞬间全身一软,犹如受伤的小鸟瑟瑟发抖,双手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襟。 手掌因为紧攥叉子而印刻出的血痕很是扎眼。 沈明奕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脱下外袍紧紧罩住她,弯腰抱起向着外面走去。 正好撞上跟着来的世家子女们,一并来的还有一队官兵,领头人和沈明奕不经意对换一个眼神,随即立马下令捉拿张侍郎之子。 满嘴是血的张公子被官兵拖出来,那副惨样吓的在场女子纷纷白了脸。 沈明奕的怒火如同野火燎原,连旁人都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人群里情不自禁为他让出一条宽敞的路,似震惊似羡慕似嫉妒的目光追随着急步而去的挺拔背影。 没多久,沈明奕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就传遍了上京。 人们都在讨论温颂是何人,早就忘了之前旦王妃和沈明奕一事。 温颂被他一路从马车抱回院里,轻轻放在床上,眼里怜惜不似假,就连后面洗漱宽衣都是亲自动手。 温颂心里并不平静,所以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露出异样,只能装作害怕闭着眼睛,任由他动作。 沈明奕脱鞋一并躺下,让她窝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似是安抚。 手有些僵硬,想来应该不是常做。 温颂在他怀里悄悄睁开眼睛,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不免有些烦躁。 他这一连串的行为,把自己算是推到了上风口,以后不定会有多少人盯着。 而且今天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少不了他的手笔,现在又装的很关心她,真是利用的彻底。 他不是直接参与者,但绝对是冷眼旁观顺势推舟者。 从带她去张公子的首饰铺,到穿好看的衣服参加马球会,引张公子伤害自己,众目睽睽之下又为她伤了张公子,成功转移目光到她身上…… 好连环的算计,好精湛的演技。 就在这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低声。 “别怕,他活不了。” 温颂心里一紧,他是谁?张公子吗?活不了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到,从侯府出来时,自己隐约看到了官兵。 官兵来的也太准时了。 莫不成这又是沈明奕的一计... 温颂越想越心惊,如果真如她所想那样,那沈明奕没她想的这么好骗。 她不免想到那个梦,如果是真的,她对于沈明奕来说目前有用,但总有没用的那一天,等他妻子进门,自己下场…… 第十五章 大夫人又找她 越想越觉得梦里的事会真实发生,一个压了卖身契的通房丫鬟,哪会有妻子容的下。 沈明奕对自己肯定没有爱,全是利用,即使有一点喜欢也是因为自己的身子,她是他第一个女人。 到时候他要是为讨妻子开心,也绝对舍的了自己。 沈家真的不能留。 温颂越想越乱,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快速收拾好心情。 反正自己只要银子,等攒够后她就计划远走高飞,两人再无交集。 既然他也是利用自己,那她反利用他,也就不用愧疚了。 温颂心里枷锁一撤,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沈明奕感觉到怀里的她呼吸逐渐平稳,眼里闪过一抹自己都未察觉地温柔。 抚摸她的手情不自禁放轻,一同调整身体让她睡的更舒服。 脑海中想起刚刚的场景,眼中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 他本来计划等温颂一进屋就立马冲进去的,这样能保证她的安全又能完成自己的计划,可谁知去时耽搁一点。 着急赶到,正好看到她被那个猪抱着,瞬间怒火中烧,叉子本来是奔着他的头去的,可幸亏还有一丝理智只伤了他的嘴。 他的口舌肮脏,废了更好。 温颂绵长的呼吸软软地吹到他胸口。 沈明奕眼里戾气消退,垂下眼眸,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伸出手碰了碰。 幸好,幸好她没事... - 温颂这一睡,竟然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睁眼沈明奕不在,春夏进去伺候时,说他一早被皇帝宣走了。 温颂正好乐的他不再,心中不禁窃喜。 怕被她察觉,只好扭过头。 春夏却误会了,还以为她是因为没看到少爷伤心。 赶紧为自家少爷说着好话,“少爷陪了姑娘一天一夜,临走之前还让厨房给热着饭,等姑娘醒了立马端过来,自己却还空着肚子。“ “还说别的了吗?“ 温颂擦脸的手一顿,桃花眼满含期待地盯着春夏。 难道就没有说给点银子首饰票子什么的? 刚利用完她,应该给点补偿啊。 春夏有些无措,看姑娘的模样一定是希望少爷能说些什么,可他确实也没说别的,自己又不能随意编排。 最终,她还是摇摇头,刻意补充一句,“少爷很惦记姑娘。“ 她说完也觉得没用,只能咧嘴干笑笑。 温颂脸一挎,转身去了外屋。 春夏见状懊恼不已,早知道就编些什么话逗姑娘开心了。 她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向温颂。 饭菜已经送来,她此刻肚子空荡的很,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温颂差点喜极而泣。 还真别说,沈明奕倒是细心。 刚要动筷,突然想起春夏说的,沈明奕似乎也陪着她没吃东西。 “少爷的饭菜有备吗?“ “厨房一直备着呢。“ 温颂打消要给他做饭的想法,既然府里有备,她就不献丑了。 春夏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会姑娘还睡着,她就没叫醒她。 “大夫人让姑娘走一趟。“ 温颂夹菜的手一顿,因为食物而升起的欢喜荡然无存。 即便再饥饿,嚼在嘴里几个来回也难以吞咽,索性放下筷子。 “姑娘再吃点吧?“ 春夏皱眉劝说着,她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身体吃不消的。 “不能让大夫人等着。“ 温颂用手帕擦了擦嘴,起身就要出去。 反正免不了一顿教育,早去晚去都得去。 还没出门就迎面碰到从宫里回来的沈明奕。 “不好好吃饭干什么去!“ 温颂眼睛眨了眨,一时忘了回复。 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十六章 赐婚 沈明奕满意地捏了下她的脸颊,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每次见了都会来一下。 “坐回去吃饭。” 说着就牵她一起入座。 温颂挣开他的手,皱眉道,“不行,大夫人让我过去。” “她叫你就过去啊?你忘了现在谁是你主子?” 沈明奕不屑冷哼一声,一把拽着她坐下,重声说着,“吃饭。” 温颂被他唬住,虽然卖身契确实不在大夫人那了,但是她可没他的胆子,大夫人也不会纵着她。 温颂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哄小孩一样说道,“少爷,我快去快回,你先吃好不好?” 温颂的轻声安抚并没有什么用。 沈明奕斜了她一眼,有些烦躁地冲旁说道,“春夏,派人说一声,让她别操心我院里的人,有事直接来问我。” 春夏领命转身离开,屋里只剩两人。 温颂不再多言语,转而拿起筷子品尝美食。 她只是个通房,自然只能听主子的,他不让去自己就只好不去,大夫人怨不到她这里,反正前面还有他挡着。 见她认真吃饭,沈明奕脸色才好看一些。 瘦的不行,还敢不好好吃饭,欠收拾。 看他脸色好些,温颂立马凑过去,笑盈盈地夹起一块鱼肉递过去,“少爷,您也吃。” 沈明奕没有丝毫犹豫,张嘴咬住,咀嚼起来。 很是美味。 他眼中满是欣慰,还算这个女人有良心,不枉他陪她饿了一天一夜。 吃完饭,两人都有些撑,索性去了小花园散步消食。 沈明奕有自己的喜好,他喜欢的花种并不单一,所以命人种下了各式各样的品种。 御花园估计都没这里多。 花园里鲜花簇拥成群,花香扑鼻,吸引着各色的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 温颂呼吸着鼻尖的花香,很是惬意。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一凉。 低头看去,发现多了一个手镯。 她惊喜的看向一脸淡定的男人,“少爷这是给我的?” “打马球的胜利品。” 沈明奕淡淡说着,还不忘打量她的神情。 听到打马会,温颂想到张公子,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沈明奕捕捉到,眼神一暗,握着她的手不觉加重。 “张侍郎家被查了,贵妃也被打去冷宫,这些年借着她的势,张家为非作歹图财害命,逼良为娼,害死不少清白姑娘家的性命,证据呈上去,皇上直接抄了张家,杀的杀流放的流放,那个人昨天就砍了头,抄出的银子拿出一部分给了受迫害的人家,剩下的一部分充了国库...” 一天时间,张侍郎一家就在上京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明奕没说那人的名字,怕她听到会害怕。 温颂听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 这下上京的老百姓也算踏实了,被他伤害的姑娘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温颂从心底佩服,双眸亮晶晶地说道,“皇上真是高明,想出这个办法,那些拿到银子的老百姓也算心里有个宽慰,还间接得了民心。” 沈明奕心里不舒服,捏了她脸颊一把,“那是你少爷我高明。” “这个办法是少爷提的?” 温颂愣住,心里打起鼓,果然张家是他的手笔。 这么狠,难道他和张家有仇? 以后谁再说沈明奕不学无术,她第一个反对。 沈明奕笑笑没说话。 温颂受不了他卖关子,扯着他的手晃晃,“皇上有没有赏什么?” 沈明奕做了件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不赏,皇家赏赐肯定差不了。 沈明奕一眨不眨的看向她,“给我赐婚了。” 第十七章 认真挑选儿媳 温颂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瞬间失焦,瞬间想起梦中通红一片的沈府还有七窍流血的自己。 赐婚吗? 皇帝赐的对方肯定来头不小,侯门将相之女眼里更容不得沙子。 梦中对新娘的信息她并不清楚,只知道新娘进门,就是她的死期。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温颂脑海中一直循环着死讯,就连沈明奕说的什么都没听清。 沈明奕看她愣在原地,眼神复杂,他要成婚对她的打击这么大? 温颂强装镇定,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恭喜少爷,少夫人是哪家小姐?” “你有没有听我说的话?”沈明奕瞳中满是无奈,“逗你玩呢,赏赐过两天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温颂双眼一亮,重新燃起希望,“真的?” 沈明奕点点头,神色认真,并没有扯谎的意思。 温颂再三确定他只是开玩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倒是提醒她了,他早晚会成婚,自己得尽快做准备。 还有什么机会是可以得赏赐的呢? 温颂绞尽脑汁的想着。 沈明奕握紧她冰凉的手,自己只是逗她一下就吓成这样。 看来以后要找,也得找个大度温良的女子做正妻,至少能容的下她。 两人各怀心思,没了散步的闲情。 大夫人左等右等等不到温颂,耐心耗尽前才等来了传话的丫鬟。 沈明奕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大夫人气的直喘气。 “这个老三太不像话了,真是翅膀硬了,简直不把他娘放在眼里!我真是犯了什么天条,生了这么个讨债的儿子。” 老嬷嬷赶忙上前为她顺气,“夫人莫气,我们三爷心里定是有您的,只不过是一时怄气,三爷这么聪慧,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明白夫人的苦心。” 大夫人心里被她顺平了火气,不过看着还是有些难过。 老嬷嬷转而说起好事,“过两天老爷就要回来了,两位少爷也同时回京,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夫人可不能气坏身子。” 说起这个,大夫人顿时扬起笑容,脸上挂上思念,“都一年多没见我的两个儿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胖了瘦了高了还是黑了?有没有受伤...” 自从得了官职各自工干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两个儿子,儿行千里母担忧,娘想儿来泪双流。 她只能把所有心思用到身边的小儿子身上,奈何他又是个混不吝,除了让她生气就是让她憋气。 大夫人陷入回忆,突然脸色一变,抱怨起来,“儿子就是不如女儿,出去都一年了,回回来信一切安好,除了这个其他是一概没有,他们难道就不想想他娘担心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就不知道问问他娘身体可好...” 老嬷嬷为她填上茶,倾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丝毫没有不耐。 大夫人也不容易,这些话除了和她说还能和谁说? 老爷眼里只有公事,在家时候少,大少爷又是个冷冰冰沉默寡言,二少爷倒是温和,但也是个眼里只有公事的主,三少爷不冷也不爱公事,可因为误会和夫人离了心... “几位爷还年轻,等以后成家就懂夫人的苦心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这次回来,他们仨的婚事得尽快安排,年纪都不小了,该成亲了。” 大夫人把上京家里合适的姑娘想了个遍,琢磨着等有机会一定都叫一块儿相看相看。 他们沈家在上京可是一顶一的人家。 当家的是开国元老大将,手握重兵,虽然有隐退的意向,可她还有两个年纪轻轻独自拼得官职的儿子,前途更是不可估量。 三子虽然性傲不羁,但是样貌一绝,整个上京挑不出第二个,而且现在他年龄尚小,等心性稳定后,自然不会差。 他们沈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能高攀的。 大夫人越想心里越自豪,她可得认真挑选未来儿媳,最好明年开春前就都能定下。 这么想着,她眼前似乎出现了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这下有了盼头。 第十八章 任命官职 外面秋风渐起,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这时一片树叶被风吹落,随风飘扬冲她而来。 温颂依在窗框上,情不自禁伸出手,翠绿的树叶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白皙的手心中。 远处是翠绿的树叶,近看却能看见被秋风催黄的一角。 马上入秋了... 这时,她后背一沉,伴随着炙热身躯而来的是一双强装的手臂。 沈明奕趴在她身后,紧紧环住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头埋在她脖颈处深吸一口。 “在干什么?” “今天回来的好早?” 温颂不问反答,惊讶的扭过头,正好看到他眼底的青色。 前不久皇帝的赏赐如约来到沈府,不是温颂所想的金银珠宝,也不是良田地契。 而是官职。 沈明奕从没有官职的官家子弟一跃成为了大理寺少卿。 任命一出,上京全体沸腾了。 当初还看不上他的世家,全都上赶着给沈府送着帖子拜访,连带着作为他榻上唯一的女人温颂都有份,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不花钱似的给她送。 当然她没敢要,虽然很舍不得,但她还是带着浓厚的口头谢意完整送了回去。 谁让她一穷二白,还不上礼。 而且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个通房,要不是因为沈明奕,她怎么可能有这待遇。 可唯独云侯府送来的东西,沈明奕让她好好收着。 问其原因,他说她在云府发生了危险,云府逃不了责任,收下歉礼理所应当。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温颂只假意推脱两回,然后就开心的收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大理寺少卿是一个不仅费力还有生命危险的职位。 从那天开始,沈明奕忙碌起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大理寺,早出晚归,这还是他第一次天亮着时回来。 “明天要出去,今天早些回来歇着。” 沈明奕平常也会和她说一些不打紧的公事,温颂听后直接问道,“去哪里?” “清缘寺。” 温颂一愣,除了因为是她曾经住的地方,还因为和他有传闻的旦王妃不就在哪里吗。 心里疑惑,面上不显。 既然他这么说,一定去的时间不短。 温颂顺手摸了一下他没剃净的胡须,“去多久?” 跟他以后,他的胡须都是自己剃,可最近几天,他早出晚归,自己很少和他清醒碰面。 他又不让其他丫鬟碰,只能和以前一样,自己剃,可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没姑娘细心。 沈明奕用下巴摩了摩她的手,难掩疲惫,“不确定,事情早办完早回来,晚办完就没准了。” “嗯。” 究竟是公事还是私事,她就不问了。 她很会把握分寸,这也是沈明奕愿意和她说的原因。 沈明奕突然抬头直视她,重复一遍,“嗯?” 眼看他眼神越发危险。 温颂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只能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你就嗯一声,没表示?你小爷我可是出去很长时间,有可能还会有危险,你就简简单单嗯一声?!” “我相信少爷,您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完成任务回来。” 看他不满,还要说让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温颂快速转变话题,“我给少爷刮胡子吧。” 沈明奕一噎,略带赌气地对着她嘴重重亲了一口。 胡须把她下巴扎红了一些,在白皙的皮肤是那么的显眼。 温颂捂住嘴,慌张的看向周围,天还亮堂堂,窗户门都开着,两人还站在显眼的窗边,他竟敢! 沈明奕没她那么多顾虑,眼神渐暗,想做点什么时,就被春夏打断。 “三爷,大夫人让您和姑娘去一趟。” 温颂迅速推开他,背过身整理衣服。 春夏进门后,察觉到一种奇妙的氛围,疑惑地低下头。 突然产生一种她好像不该出现的错觉。 沈明奕无奈的看向没眼力见的丫鬟,不好说明,只能生气地斜她一眼,背过身去。 第十九章 你也跟着 两人过去时,大夫人正在挑选首饰,看到温颂,直接免了她的安,还让她坐下。 温颂差点怀疑耳朵,坐下还是跪下? 大夫人反常的行为真是让她受宠若惊,忐忑的都没敢坐实,只虚虚挨了个边,好似蹲马步。 沈明奕倒是自在,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见她这幅小心谨慎模样笑了起来。 “叫上明奕,才能见你一面,派头比我这当国公夫人的还大。” 温颂听后,下意识就要跪下请罪。 虽然她并没有犯错,但还是她的错。 “行了行了。”大夫人不耐烦的挥手,“要是再跪伤了膝盖,明奕不得把你藏起来,到时候我再想见你,还不得三请五申等批准。” 话说的实在是不好听,给温颂扣上一个爱告状并教唆母子反目成仇的帽子。 温颂简直恨死自己的软膝盖了,坐不住还想跪下,就在她又要下跪时,沈明奕出声了。 “母亲。” 话里明含警告。 大夫人差点又要发火,为了个通房竟然敢这样态度对她,在老嬷嬷的示意下强忍住。 长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笑消失,冷着脸随手把首饰扔给她,“赏你的。” 明奕入官职,也算她伺候的好,再加上前不久各府送来的东西她没收,没给沈府丢人,赏个簪子也在理。 温颂慌张接住,摸着到手的首饰差点没笑出来。 又是个贵物件。 镶嵌着翠玉的金簪子。 太棒了! 温颂虽然使劲压抑着嘴角,可喜悦还是从眼里流出。 身旁注视着她的沈明奕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她就这么喜欢首饰? 到底还是个小女孩,以后自己多给她一些好了。 温颂感觉到他的视线,用手帕遮住嘴,不好意思的睨了他一眼。 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沈明奕眼里含笑,很喜欢她真情流露的小表情,要不是大夫人还在,他早就捏上去了。 大夫人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道不妙。 通房就是伺候身子的,可不能把心也收了去。 “你回去吧。” 大夫人出声打断两人眉目传情,语气很是不满,看向儿子时又满眼慈祥,“明奕留下,娘有话要和你说。” 温颂收好金玉簪起身告退。 大夫人等人离开,满脸笑意的转向他,“明奕,你还记得你小暖妹妹吗?” 温颂隐隐约约没听清,就在她迫不及待想回到院里把首饰收进自己的宝盒里时,就被跟出来的老嬷嬷拦住,带去了另一个房间。 老嬷嬷没关紧门,留有一条足以看清外面的缝隙,但是屋里还是暗了一些,温颂的心亦是如此。 “明天三爷去清缘寺,你对哪里也熟悉,你得跟着,别让不三不四的贱人靠近少爷。” 老嬷嬷传达大夫人的命令,没有商量余地。 不三不四的人难道是旦王妃?大夫人对她真是满满的防备。 温颂很是为难,“少爷是去办公事,我怎么能跟着。” 老嬷嬷不满她反驳,加重声音,“别废话,让你跟着就跟着。” “我没办法...” “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温颂沉默不语,心中苦恼,原来大夫人的赏赐是不好拿的。 这是大夫人不想出面做坏人,让她这个不懂事的通房缠着他做坏人。 她想干什么? 让自己看好沈明奕,警备旦王妃?是还想让他因为自己不懂事的吵闹而厌烦自己? 又或者是一箭双雕。 老嬷嬷看她不再说,默认她同意。 随后转身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喝下吧。” 浓重的中药味冲进她的鼻子,很是呛人,温颂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捂住鼻子。 “这是什么?” “雪里青。” 老嬷嬷说的很是轻松,仿佛嘴里说的是甜水,不是要人半条命的东西。 第二十章 不只是梦 雪里青是虎狼药,喝后终生不孕,并且十分伤身。 温颂听过,下意识推开,“我每次都有喝避子药,不会有孕的。” “一劳永逸,省的姑娘每次还得喝那苦汤子,大夫人很是体恤姑娘,趁热喝了吧。” 温颂眼底闪过一抹阴翳。 好一个一劳永逸。 老嬷嬷作势喂她。 温颂浑身止不住颤抖,一个劲儿摇头,“我不嫌麻烦,我保证每次都会喝,绝不会给大夫人添烦恼。” 表情和语气很是真诚。 老嬷嬷却没了耐心,快步上前拉住她,话里带着安抚,“太麻烦了,姑娘还是喝这个省事。” 说着就要强行灌下去。 温颂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她知道大夫人在防备什么,自己虽然也不想有孕,但是和被强制剥夺孕育的资格相比,后者太残忍了。 她不接受,和老嬷嬷推拉起来,幅度很大,碗里的药左右晃荡起来。 药汤在推搡中洒掉不少,而老嬷嬷还没察觉,只一心给她灌进嘴。 温颂自知不喝是走不了的,看碗里只剩下个根时,顺势让她给自己灌了进来。 苦涩的中药汁随着嘴角滑落,温颂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了嬉笑声。 声音越来越近,她不经意看向没关紧的门,一张明媚的笑脸从前走过。 只一眼,她就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浑身血液回流,头重脚轻一下子跌坐在地。 老嬷嬷满意的放下碗,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走过的贵客,眼里闪过欣喜。 看向温颂时又是满眼不屑,“放聪明点,少爷的良人肯定不是你等卑贱之人,反正你日后也不会再有孕,等少夫人进门,没准还能留你一命...” 温颂没听她说什么,满脑嗡嗡作响,定格在那张面孔上。 是她!是她! 梦中穿着喜服和沈明奕拜堂的人。 温颂手指紧扣地面,直到指甲断裂鲜血流出她都未察觉。 她从未见过她,却在梦中清晰的看到那张脸。 那张笑盈盈的脸和被灌药的自己,竟然诡异和梦境重合。 不只是梦…… 出来后,温颂来到无人角落,偷偷吐出未曾咽下的雪里青。 以防万一,她回到院里使劲用清水漱着口,直到一整壶水被她用完才停下。 她不会怀沈明奕的孩子,也不会放任喝下那虎狼药断送自己的未来。 想起刚看到的那副面孔,温颂提起的心终于死了。 梦里发生的竟然是真的,她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她才不要死,她要逍遥自在的活下去。 沈明奕进屋就看到满头大汗的人,脚步一顿,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怎么了?” “少爷?”温颂被吓了一跳,看到是他后,眼泪瞬间掉下来,扑到他怀里委屈叫道,“少爷~” 沈明奕抱紧她,鼻翼微动,“哭什么?她又为难你了?” 想到老嬷嬷跟着她一块出去,沈明奕一下就想明白了。 “大夫人让我明天跟着您一起去,我怎么能去?少爷是公事,我去像什么话。” “就因为这个?” 温颂委屈点点头,眼泪随着动作滴落,看着好不可怜。 “傻~”沈明奕眼神放轻,点了下她的脸颊,“不会大声叫我?” 温颂没有回答,埋在他怀里,眼里含着一丝冷笑,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 怎么好打扰你和未来妻子沟通感情呢。 沈明奕横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抬起她的脸,神色认真,仿佛在看自己的挚爱一般。 “记住,你是小爷的人,除了我谁都不能欺了你。” 他没有丝毫犹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承诺道,“我会护着你。” 听闻此话,她鼻子突然酸的厉害,两眼一热便泪落如珠。 沈明奕神色难辨,隐隐有一丝怜悯划过。 温颂心一颤,最后还是避开他的目光,抱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清缘寺 温颂这些日子观察到,他应该对自己是有一丝愧疚的,能得他这一句承诺简直太好了。 沈明奕不会轻易说出承诺,既然说到就会做到,自己以后应该会在大夫人那好过一些。 此时春夏通报,大夫人院里的老嬷嬷求见。 沈明奕眼底的冰冷一闪而过。 来的正好。 放下温颂,让人关上门,他亲自去见老嬷嬷。 夜幕降临,院里灯笼亮起,昏黄的灯光下,老嬷嬷神色高傲地站在院里等待。 看出来的是三少爷,老嬷嬷不禁有些奇怪。 沈明奕背手站定,隔着台阶居高临下俯视她。 察觉氛围不对,老嬷嬷下意识的低下头躲避,不明白他为何用这种渗人的目光盯着自己。 老嬷嬷反应很快,立马恭敬的行礼,“三爷安,大夫人让老奴给姑娘送些银子,明儿出去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语气也放低许多。 “你怎么知道明天她跟着出去?” 沈明奕面无表情,隐隐有威压传来。 “老奴...” 老嬷嬷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或者被他吓的忘了怎么说。 沈明奕丝毫没有同情,想到温颂的眼泪,和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中药味,怒斥道,“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当初大夫人对温颂的招让他用到了老嬷嬷身上。 真是天道好轮回。 老嬷嬷无措的跪下,顶着他可怕的眼神,始终闭着嘴巴。 “你倒是衷心。” 沈明奕冷哼一声,不意外她有此反应,她从小和大夫人长起来的,后来又陪嫁到了沈家,自然衷心。 “你不说,那我就去问我母亲,问问她又做了什么。” 沈明奕说完作势要去找大夫人,老嬷嬷赶忙拦下他。 “三爷不可啊,为了一个小小的通房去问责母亲,这是大不敬行为,此等行为太伤夫人的心了啊。” 沈明奕如她愿停下脚步,不过不是因为她说的话。 转身看向她,眼里的意思很是明显,“我可以不去,那你就要给我说清楚。” 老嬷嬷犹豫再三,还是不能让他火气冲冲的去找大夫人,要是因为这事起冲突,不仅母子离心,更是让外人笑话。 只能如实说。 离去时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心里泛起嘀咕,三爷何时变的如此恐怖了? 温颂被他留在屋里,没有关注外面的动静。 春夏帮她擦拭着红肿的眼睛,不禁有些心疼。 人的善意就是如此神奇,总会让接受者心里暖洋洋。 温颂笑了起来,“我没事。” 不笑就够让人怜惜的了,这一笑更让人心里酸涩。 沈明奕进来,春夏识趣退下。 温颂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对方脸色不好,似乎还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怎么了?” 沈明奕避而不答,“早些休息吧,明天要一早出发。” 温颂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 翌日一早,两人准时出发,此行很是低调,极简出行。 清缘寺位置偏僻,西临荒山,东临悬崖,南边全是树林,平时香客少的可怜,和尚也不多。 随着气温越来越阴凉,寺庙也就到了。 温颂看着熟悉的地方,不免有些复杂。 毕竟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只不过才离开没几个月,此刻看着竟然有些陌生。 年久失修的寺庙现在竟然金碧辉煌很是气派,而且香客比之前多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么香火鼎盛的寺庙还是那个门可罗雀的清缘寺吗? 如果不是先帝亲篆的牌匾还在,真是看不出之前的旧样。 沈明奕此行虽说是公,却没穿官服,身旁除了几个小厮并没带任何人。 可住持却像是早得了消息,早早迎在门口,看到二人,立马叫着他的官称上前迎接。 温颂好奇的打量着住持打扮的人。 真是奇怪,她怎么没见过此人? 善心住持呢? 第二十二章 寺庙很刺激 住持油光粉面,肚大体宽,脸上谄媚的笑和手中举起的佛珠实在违和。 “少卿大人到此,真是令本寺蓬荜生辉。” 话一出,温颂微微皱眉,这个住持说话好令人不适,油腔滑调不像个出家人。 沈明奕扬起笑脸,稍微侧身挡住温颂,“住持不必客气,最近噩梦连连,前来上柱香听佛音求个心安,和普通香客无差别。” 住持眼里闪过精光,警惕的神经放松些,笑意也更加真诚,“那沈三公子这边请。” 温颂紧跟身旁,偷偷的看了一眼沈明奕,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快速垂下眼帘。 佛殿内部也和温颂记忆中的不一样,比之前更豪华,就连金佛身都多好几座。 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善箱里的银子都快溢了出来,平常几文的香竟然翻了好几倍。 而且多了好些生面孔的和尚,这些和尚无一例外长的都粉面桃花身材瘦小,雌雄莫辨。 两人全都看在眼里,不声张,默契配合上完香回到房间,假借休息为名,送走紧跟的住持。 住持临走前看两人的色眯眯的眼神,实在让温颂心里的违和感更加突出。 她看向沈明奕想说些什么,对方却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沈明奕示意她看向旁的窗户。 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竟然在偷听。 沈明奕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过来。 温颂脸瞬间明白他要干什么,大局为重,她乖乖坐过去配合他。 在对方的注视下,温颂清清嗓子,娇媚出声,“少爷~” 沈明奕一边倒茶水,一边肆意开口,“终于逃出来了,在家都把小爷憋坏了,正好借着外出痛快一回!让小爷抱抱!” 话很放荡,可表情很正经,他甚至还喝了口茶。 温颂偷笑起来,特意冲着偷听的方向说着,“少爷别这样~这里可是寺庙...”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不然来寺庙干什么?乖别动,让小爷亲亲。” “哎呀少爷~” 很快一阵淅淅索索的脱衣服声音传来,连带着喘息和不好言表的动静。 外面偷听的住持脸都笑花了,和身旁的小和尚对视一眼,悄悄离开。 走远后,小和尚满脸佩服的恭维他,“住持好厉害,猜的好准。” 住持的脸通红一片,回味着刚刚的动静,得意开口,“我就说沈家三少的名号没那么厉害,什么少卿大人,不过就是个好色之徒,来这里还带着女人,能有什么正经事干。” “贵人真是太多虑了。” 小和尚连连点头称赞他,随后好奇问道,“那咱们还刻意关注他们吗?” “别管了,玩够就回去了。” 住持在玩字上刻意加重音。 他其实很不屑和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打交道,也就是贵人太谨慎,再三叮嘱不要轻视,不然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搭理他。 等黑影离开,温颂和沈明奕依旧衣衫整齐,各坐一边,神色自若。 就是茶水喝了不少。 温颂喝是因为嗓子嚷的干,沈明奕就不知道了。 等人走远,温颂迫不及待凑近他身旁说着,“少爷,这里好奇怪,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沈明奕眸光如墨,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喉结微动略带沙哑的开口,“之前什么样?” 温颂一口气把自己的发现全说了出来。 越说神色越复杂,秀眉都拧在了一起,“而且,善心住持竟然不在,就连另外几位和尚都没露面,他们不可能不在寺庙,善心大师年龄大了,从未离开过这里,另外几位和尚从小在寺庙长大,早就把这里当了家,更不可能会离开的。” 第二十三章 救命 现在寺庙里的和尚,一个熟脸都没有,各个还都不像和尚,温颂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她觉得怪怪的。 沈明奕抚平她皱紧的眉头,眼里没有惊讶,反倒有一丝对她的赞赏。 “你还挺灵敏。” 温颂心一跳,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还以为你就会少爷~少爷~” 沈明奕学着她的语气,表情似笑不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温颂下意识垂头,却被对方的大手托住。 “在我面前不用低头。” 边说沈明奕边托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温颂心里忐忑,和他四目相对,几个呼吸间就避开了。 她还是不习惯直视他的眼睛。 沈明奕没再说什么,两人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哭泣求救声。 声音还越来越近。 沈明奕不好过去,就让温颂去看看。 她刚来到外面,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向他们屋跑来。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总觉得这个丫鬟想撞自己。 温颂慌张躲过,站稳后疑惑地看向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竟会如此慌张? 如香看清人是她,脸上表情一僵,眼泪也挂在眼角要落不落,很是滑稽,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屋里叫嚷着。 “救救我家夫人吧,大人救命啊~” 明晃晃忽视温颂这个大活人。 温颂离她很近,自然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嫌弃,又看她这幅目的明确的模样,心里也就不着急了。 还心情不错的扬起嘴角笑着看她作秀。 如香嗓子都哑了,还没换回屋内人的回应,咬咬牙看向温颂,仿佛刚看到一般,惊喜说着,“姑娘,快救救我们夫人吧,她是旦王妃。” 刻意加重旦王妃的称号,意味很明显,更像是说给其他人听。 温颂耳朵很灵,几乎瞬间就听到屋内椅子滑动的动静,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不过停在了门口就没了动静。 此处动静招来了不少人,都在看热闹,伸长脖子企图探听到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 温颂笑容收住,认真看着她,“你家夫人生病为什么不找住持和尚,反而上禅院这叫嚷?还是距离最远的一个禅院?” 如香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甘心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继续说着,“和住持说了,他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我实在没办法才求这来的。” “那你应该去状告他。”温颂上前挡在她和门之间,神色淡淡。 “第一他作为住持不管香客的安危,失职再先,第二他作为佛道中人,德高望重大爱无边的住持大师,却对虔诚的信徒生命不管不顾,更衬不起佛一字,第三他蔑视旦王,对他的遗孀不管不顾,这是和朝廷亲王作对,条条当告。” 一字一句,慷锵有力。 三条大罪压身上,躲起来的住持再也稳不住,匆匆现身。 “施主好生心急,本住持只不过让你稍安勿躁,已经去请大夫前来诊治。” 住持话带不满,神情也不太好。 如香被她震的瞪大双眼,可笑的泪水早就挥发干净,回过神就听到住持的指责,心里一惊,知道不能再说下去。 于是擦擦眼泪,感动的谢礼,“我家夫人实在是病弱,都怪我太心急了,真是对不起,误会了住持,也打扰到了姑娘。” 温颂笑着摇摇头,看着很是和善,“谈不上打扰,毕竟礼佛之人都有慈悲心肠,听到你家夫人不适,我也很是担心,不过避免担心则乱才说起这些,最好的办法当时是找住持,姑娘以后看清才好,别耽误了救治。” 围观的众人听后不免点点头认同她的话。 他们礼佛之人自然慈悲心肠。 而且这种事当然是找寺庙管事的,这个丫鬟也太不稳当了,慌张的误会住持不算,求医都求到了其他香客那儿,也不怕冲撞了人家。 看来那个旦王妃管理手段也不行。 第二十四章 真病了 听了她的教训,如香面上感动的点头称是。 暗地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用旁光狠狠夹了她一下,一个用身子伺候人的通房竟然敢教训她? 呸! “快点照看你家王妃去吧。” 温颂有赶人的意思。 如香心里阴沉,不死心的盯着紧闭的屋门,最终还是不甘心的离去。 毕竟她家王妃还病着。 没看到热闹,众人很快散去,住持也笑眯眯的离开,转身就没了笑模样。 那个丫鬟简直蠢透了。 温颂等人全部离开,这才推开门回去。 刚关上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床上。 一双大手紧紧抱住她,倒是没让她受伤。 “我和她你知道多少?” 沈明奕压迫感十足的审视目光,令温颂的心一咯噔。 半晌,稳住心神想了想,没有直面回答,真诚说着,“我永远是少爷这头的。” 话语真假参半。 这也有她的私心,沈明奕再和旦王妃拴到一起,对自己也没好处,还不定会怎么利用自己掩盖。 再多几回张公子的事情,谁又能保证她会永远幸运。 也不知道沈明奕信不信,反正看她的目光软了一些。 温颂见状立马解释,“此等场景少爷绝不能出去,寺庙人多嘴杂,如果被有心人看去,肯定会被编排,我心疼少爷。” 话里满满都是对他的考虑,说到最后还有些委屈。 沈明奕有些松动,不过眼里还是有考量。 温颂眼珠一转,趁热打铁道,“我这就去探视旦王妃,看她身体如何。” 她去了解情况,既能断绝两人的联系和外界的编排,又能安抚沈明奕的担忧。 一举两得。 她都有点佩服自己。 方法确实不错,让人挑不出毛病,可沈明奕就是莫名不太舒服。 面无表情地放开对她上半身的压制,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除此之外,你没有想问的吗?” 比如她和他怎么回事? 身下的小女子认真想了想,随后红了脸,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少爷可以起来了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上半身挺正常,下半身压着的姿势也太不正常了。 “咳。” 沈明奕也觉得不太妥当,刚想起来却看到她的表情又改了想法。 温颂悄悄离他远一些,企图换回他的理智,“这里是寺庙。” 沈明奕挑眉,满不在乎的说,“佛曰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等她来到旦王妃禅房外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因为避嫌,两个禅院各自两头,距离很远。 温颂走了一会,确定自己没有异样后,才敲门。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如香快速拉开门,看到是她,脸上的愁容一变,顿时不满的皱起眉,“怎么是你?” 温颂也不在意,轻声问道,“旦王妃好些了吗?” “沈三爷呢?” 如香不答反问,扒头看向她身后,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似乎多看一眼都嫌烦。 她是个丫鬟竟敢如此行事,定是主子给她的底气。 温颂神情淡淡,看她这样就知道旦王妃应该无事,索性没了探望的意思,就想着离开。 就在这时,屋门一道虚弱的女声伴随着咳嗽传来。 “如香,请进来吧。” 温颂一愣,她真生病了? 如香瞪她一眼,不情愿的让开,“进来吧。” 温颂捏紧手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踏了进去。 一进屋空气就飘着浓郁的中药味,微暗的房间里一个身影单薄的女子侧躺在踏上,她的脸色透着病态般的苍白,黑丝秀发未挽尽情散在一旁,双眼如枯井般了无光彩。 温颂有些吃惊,旦王妃生的真美,即使在生病,也是个病美人。 柳青姿看到她的到来,脸上浮上一抹友善的笑,看着很是友好。 温颂收回视线,赶忙行了礼。 第二十五章 我和阿奕 旦王妃确实漂亮,一身病气丝毫掩盖不了她的光芒,更添怜惜。 温颂有些愧疚,她其实来前对她印象不算太好,如今看来只是她的丫鬟不行。 柳青姿笑笑,唤着身后翻白眼的人,“如香,给姑娘看座。” 如香不情不愿的给她端来椅子,重重放下表达着对她的厌恶。 “放肆!咳咳咳咳...” 旦王妃突然的呵斥,引起了剧烈咳嗽,可把温颂吓了一跳。 “可有请大夫?” 她刚想上前为她顺气,就被冲出来的如香挤到一边。 “王妃,吃药。” 如香伺候她服下,旦王妃这才恢复力气说话。 她歉意的对温颂笑笑,“没吓到姑娘吧?王爷去世时受的病,一直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如香眉毛高挑,难掩得意地撇了一眼温颂,“多亏沈三爷送来的药。” “如香,不许胡说!” 柳青姿厉声打断,瞪了一眼不懂事的丫鬟,眼里神情很是复杂。 突然她想起什么,双眸染上焦急,问温颂,“姑娘,阿奕的伤好了吗?” 说着不等她回答,立马红了眼眶,泪水和不要钱似的流下来,“要不是为了给我送药,他也不会被沈国公打...” 温颂一挑眉,病重守寡的旦王妃,消息还挺灵通呢,沈明奕在家被打屁股她都知道。 “王妃别哭了,三爷看见又要心疼了。” 如香一边说着一边得意的看着温颂,气死她最好。 “如香住嘴!”柳青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始终未出声的温颂,“姑娘别听她胡说,阿奕只是心疼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阿奕没有关系...” 她好像很慌张,一不小心说出大实话还在努力找补。 温颂很是无语,她既然想撇清和沈明奕的关系,为什么张口闭口阿奕?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有温颂说话的空间。 哪里怪怪的... 不再想下去,温颂扬起礼貌的微笑,“王妃不用紧张,旦王生前厚德载物,百姓无一不爱戴,三爷也是因此对您多有关照,也是情理之中。” 柳青姿笑容一顿,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不过还是放心的笑笑,“姑娘不会因此和阿奕生气就好。” “王妃多虑,我和少爷关系甚好。”温颂看时间差不多就准备离开,“就不多打扰王妃了。” 谁知,柳青姿听后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握住她的胳膊,颤抖着要起身,“我送送姑娘。” 温颂很是慌张,轻轻拦住她说着,“不用了,王妃身体重要,奴婢也不值当您亲自送客。” 她一个王妃,自己一个通房,不是自贱,是实在悬殊,送不得。 如香眼神微闪,嘴上劝王妃躺好,手却拉住温颂另一只手,让她无法反抗。 柳青姿没有放弃的打算,像是打定主意要送她,抓着她的手臂一使劲就站了起来。 温颂无奈,只能小心地搀扶住,万一她在自己这摔倒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她的胳膊一阵刺痛传来,低头看去,原来是柳青姿的指甲紧紧扎进她的肉里。 很疼。 却顾虑她的身体不敢甩开,只能咬咬牙,强忍着。 柳青姿一副体力不支要摔倒的模样,抓着温颂走一步退三步。 到门口才几步的距离,却硬生生走了一刻钟。 分开时温颂的额头都疼出了冷汗,手臂也被柳青姿的指甲硬生生掐出了一圈血指印子。 也不知道她生着病怎么劲儿还这么大。 柳青姿等人离去一改虚弱模样,接过如香递来的手帕,仔细擦拭着手指。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修剪成尖形的淡粉色指甲上全是血迹,更甚还有血珠挂在上面。 殷红的嘴唇扬起得意的笑,不复刚才病弱模样。 温颂掀开自己的衣袖,小心查看受伤的地方。 血红的月牙形伤口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个个见血。 第二十六章 谁打的? 一路上注意力不集中,温颂竟然意外来到了之前自己住的地方。 因为寺里和尚居多,为了避嫌,就让她住在了最隐秘的角落,偏僻清净,不会有人过去,一般人也很少会找到。 才时隔几个月,这里竟然也不一样了。 原本整洁宽阔的小院此刻全都堆满了木柴,角落里还有一排木架,密密麻麻晾晒着某种草,看着很眼熟却想不起是什么。 就连进屋的大门门上连着挂了好几道重锁,似乎在保着什么秘密。 天气离冷还早,就算现在储存过冬柴火,也为时尚早。 温颂心生疑惑,纠结片刻还是准备离开。 就在她要转身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院里。 瞬间,温颂心脏狂跳,不太确定是不是他,于是上前,试探开口,“平清?” 背对的身影一顿,像是被吓到,猛地转过身看向她,没有久未见面的重逢欢喜,只有满眼的惊讶恐慌。 温颂扬起笑脸,脸颊因为激动漾上粉红,“太好了,真是你!” 待看清后,笑颜瞬间消失,看到熟人的喜悦也变成了担忧。 平清看着她,双眼迅速聚起泪水,转身就跑,似乎刻意在躲避她。 温颂怎么可能让他离开,快速追上去拦在他身前,张开双臂阻止他逃离的路线。 “平清,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平清不说话,摇摇头,脸上的伤口有新有旧,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就在她想问下去时,外面有人过来。 平清犹如被雷击,双眼盛满恐惧,快速把温颂藏到了一旁柴火堆的后面,面对她疑惑的目光,只是伸出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随后用木筐紧紧挡住,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来到另一边劈柴。 温颂心中起疑,悄悄从缝隙向外看去。 两个面容姣好的和尚来到这里,恶作剧般的拍了一下平清的肩膀。 平清转过身,吓的不轻。 两个和尚被他这副模样取悦到,纷纷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看你这傻样儿,太有意思了。” 平清面对两人的捉弄一脸困惑,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个和尚嫌弃的撇他一眼,不屑说着,“他又聋又哑,你和他说什么话。” “也是。”先前开口的瘦和尚一拍脑袋,懊悔不已,“我都忘了,真是白瞎他这张脸和身段了。” 他垂涎的目光打量着平清,引的另一个和尚不满的推了他一下,“你看你这馋样。” 瘦和尚收敛笑意,安慰他道,“好了,我和你才是最强搭档。” 说完又看向平清,用手势比划起来,“今晚火烧旺点~” 平清点点头,转过身不再理会二人,全身心投入到劈柴中。 瘦和尚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的后背,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这要是能和他... 想想而已,他咽下口水,最后还是和另一个和尚离开。 躲起来的温颂气的浑身发抖,平时活泼开朗的人如今被他们这样戏弄,她眼里的怒火马上就要喷涌而出点燃周围柴火。 平清刚拉她出来,她就迫不及待的问,“他们是谁?为何如此对你?平清你怎么这样了?” 又聋又哑?不是的,平清平时最爱说话了,耳朵也最好使,怎么就又聋又哑了?! “善心住持呢?其他师傅们呢?寺庙里发生了什么事?平清你别总摇头啊,快告诉我。” 温颂心急,迫切地想知道他在隐藏什么。 平清来不及解释,时不时看向外面,生怕再有人会来,用手语比划着让她快走。 温颂不理会,一副势要搞清楚才罢休的姿态。 平清急出了一脑袋汗,顾不得男女大防,动手去推她。 温颂自然不会轻易离开,他推自己就躲。 可平清毕竟是男子,体格也比她壮,决心让她离开自然不会留情,用了大力气,直到把她推出院子,他这才转身跑走。 第二十七章 与你无关 温颂与他周旋累出了一身汗,存了满肚子的疑问,等转过身,平清早就没了影踪。 无奈,只能离开。 才不过短短几个月,清缘寺竟到处都透着诡异。 不行,她得赶紧告诉沈明奕。 耽误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温颂惦记着平清的事,飞快地向着禅房走去,在拐角迎面碰到同样疾步而来的沈明奕。 两人重重撞在一起,温颂的鼻子一酸,下意识捂住,从他坚硬的胸膛撤开,眼泪也流了出来。 “好痛~” 沈明奕焦急的神情瞬间消失,随后不满的皱起眉头,“怎么去这么久?” 温颂焦急的想说平清的事,不过最终还是咽下去,赶忙说着他惦记的事,“王妃身体无碍。” 说这话时,胳膊还隐隐作痛。 谁知他好像对回答不满。 沈明奕锁紧眉头,眼里也有些不悦。 温颂哪里知道他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说的太笼统?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从见面到离开的所有经过说一遍时,沈明奕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拉到眼前。 “这是怎么了?” 温颂一愣,因为刚刚捂鼻子,衣袖滑落,正好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想了想,她随口说着,“路上不小心划到的。” 她可不敢告状,还是告他心上人的状,这不是自找无趣吗。 “划能划成这样?” 沈明奕明显不信,三岁孩童都不会信的谎言。 温颂只能实话实说,尽量控制语气,让话不像告状,免得引起他的反感。 果然,沈明奕听后沉默不语。 温颂也不意外,反而像个没事人安慰他,反正她又不指望他做点什么。 不过,借此要点补偿也未尝不可。 温颂双眼弯弯,心里打起小算盘。 沈明奕凉凉的横她一眼,牵着她向屋里走去。 沈明奕拿着药就要掀她的袖子,温颂从震惊中回过神,不自在的躲了一下。 “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要去拿药瓶,可对方轻松躲了过去。 沈明奕仿佛没听到,稍微使力抓着她不让乱动,“躲什么?再亲密的事都做了。” “那能一样吗...” 温颂小声嘟囔,偷偷斜了他一眼,那事只走身体,上药这就有点走心了吧...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不反抗了,上个药而已。 能让沈三爷沈少卿大人给亲自上药,自己荣幸之至。 两人不再说话,沈明奕神色认真,仿佛她的手臂受了多大伤一样,弄的一旁干看着的温颂有点尴尬。 毕竟,有的地方都快结痂了。 “以后无须忍着,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温颂眨眨眼,以为自己幻听。 沈明奕不再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满认真,正等待她回答。 温颂仔细回味着他说的话,半晌弱弱询问,“少爷是嫌我多管闲事了吗?” 沈明奕脸色一僵,神情复杂的看向她,“你到底是傻还是精?” 温颂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鄙视。 为了掀过此话题,她想起平清,赶忙把看到的和自己觉得奇怪的事情仔细说来。 沈明奕脸色凝重,这个发现很重要。 温颂没有打扰他思考,也没有追问他此行的公事和这事之间的关联。 看平清的模样就知道有苦衷,她只能祈祷沈明奕快快解案,早早解救他。 沈明奕侧目看向一脸担忧的人,故作不经意问,“平清和你很熟?” “嗯嗯。”温颂重重点头,眼里闪过回忆,“他小我一些,我们从小玩到大,平清又机灵又开朗,帮过我很多...如今不知为何突然成了聋哑,脸上还青紫有伤...” 她来到寺院后,住持和几位和尚师傅都对她很关照,尤其是年龄小她一岁的平清。 想到他如今的模样,温颂心里就难受。 第二十八章 夜出探怪 温颂忧心忡忡的样子,沈明奕怎么看怎么不得劲,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半晌,别扭地冷哼一声。 温颂一心惦记着两个和尚说的话,没有关注他的情绪。 晚上火烧旺点?这种天气烧火干什么? 而且两个和尚的眼神和动作让她不由地想歪。 “晚上去看看。” 沈明奕开口,他想的和她一样。 温颂面上一喜,考虑怎么开口让他带上自己时,对方又说,“你跟着一起。” 沈明奕冷冷地斜她一眼,本来不准备带她,不过就算不带,她估计也会偷偷跟着。 毕竟,平清可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也是她惦记的人。 呵。 温颂却依旧没察觉,或者说心思都被平清吸引。 沈明奕独自冷脸半晌,没有换来对方的安抚,反而把他忽略到底。 瞬间气结。 有些后悔带她出来,眼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他,还不如在府里,全心全意都是自己。 沈明奕不明白自己这突然涌上的是什么情绪,只知道他不开心。 明明案件有新进展,他该开心才对。 寺庙斋饭并无奇怪,就是清汤寡水,温颂怕他吃不惯,想着去找点荤腥,没想到人家不领情,不禁吃的津津有味,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爷又不是平清,无须你担忧。”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国公府的原因,温颂神经放松许多,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琢磨不透,索性也就不琢磨。 看她毫不在意的模样,沈明又来了脾气,索性背对她。 夜幕降临前,住持还特意来到他们房间。 再三交代寺庙规矩,天黑熄火禁止一切外出。 如果放在以前,温颂不会觉得奇怪,可自从听了那两个和尚的话,她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不对劲。 沈明奕勾起嘴角,手不停的抚摸着温颂的后背,色易熏心的样子,“住持放心,我们定当遵守。” 住持眼里闪过轻佻,快速看了一眼温颂,这才俯身满意地念了句阿弥陀佛后离开。 黑夜笼罩整个天空,寺庙归于寂静,除了虫鸣外并无任何声响。 就在温颂考虑要不要穿身暗色的衣服时,沈明奕已经大咧咧的出去了。 温颂咬咬牙,维持原状紧跟其后。 外面漆黑一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暗,和白天的热闹大相径庭,此刻更像是无人居住。 温颂熟悉这里,带着沈明奕专挑僻静的地方走,一直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小院。 木门紧锁,门下却隐隐有光亮传来。 两人不约而同放轻脚步,侧耳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万物寂静下,有任何一点响动都会被放大。 里面即使有刻意消声,但还是有微弱的脚步声传出。 沈明奕看了看墙壁的高度,碰了碰温颂,等她看过来做了个托举的动作。 示意,他把她托上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温颂有些紧张,心脏扑腾扑腾乱跳,看着沈明奕信任的眼神,强忍心悸点点头。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事,有点害怕,还有点激动。 本来她以为沈明奕用手托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蹲下,让自己踩着他肩膀上去。 温颂摇摇头,眼里满是拒绝,她怎么敢踩他肩膀。 沈明奕没反对,起身示意她蹲下。 既然她不踩自己,那只能自己踩她。 温颂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开什么玩笑?他踩自己的肩膀?那不是和杀她灭口无异。 沈明奕耐心耗尽,扔给她一个嫌弃的表情,随后直接蹲下。 温颂也不再扭捏,直接抬腿踩了上去。 自己的小肩膀可受不了他两脚。 等她站稳,沈明奕双手扶住她的小腿,缓慢起身。 温颂一开始还有些害怕摔下,但是踩稳后,心里踏实下来。 沈明奕肩膀宽厚,他的大手紧紧攥着她的小腿,稳当的很。 随着视线缓慢上升,温颂双眸渐渐涌上光亮,直到看清院里全貌,瞬间愣在了当场,瞳孔也变得火红一片。 第二十九章 神仙药 和外面的漆黑不同,小院里灯火通明,和尚打扮的人们忙碌不已,有的搬柴火,有的收草药,工作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温颂认得去的地方,那是寺院偏门,不过因为后面是悬崖,所以早就封了不用。 就在她好奇他们为何去那里时,突然目光一凝,看到了平清。 平清穿梭在人群中搬运柴火,浑身汗涔涔的,唯独一双眼睛麻木无光。 打探清里面的场景,两人没有多待,准备离去。 没走多远,一道打着灯笼的黑影迎面撞到他们。 “谁?!” 住持发出一声呵斥。 温颂吓的愣在原地,还好沈明奕反应快,拽着她往墙角一趴,用高大的身子彻底挡住她。 住持提着灯笼照去,眼里的警惕待看清后瞬间消失,挂上色欲。 “沈三爷真是雅兴不减。” 温颂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听到住持不怀好意的笑,一下红了脸。 沈明奕低头对上她的目光,耳尖悄悄染上粉红。 看两人不好意思说话,住持笑笑离去。 两人一路沉默,刚回到房间,门就被敲响。 温颂的心还没落地就又提了起来,沈明奕淡定开门,一个黑影闪身而进。 沈明奕点上油灯,屋内瞬间明亮。 温颂也看清来人。 是跟来的小厮其中一人。 随风先是对着沈明奕拱手行礼,而后才对温颂点了下头。 温颂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随风,知道他估计要说的事自己不方便听。 于是她就想找个理由出去。 “说吧。” 沈明奕拉住她,直接让随风明说。 温颂还未抬起的脚又落下,诧异的看了一眼沈明奕。 随风见他这么说,也就不避讳,快速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我在悬崖峭壁旁潜藏,在夜幕降临后,陆陆续续有十来辆马车来到寺庙,车上下来的人都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脸,从寺庙偏门进入,随行的护卫严严实实把门围了起来,我想靠近都没办法。” “可知他们的来处?” 说来随风就觉得奇怪,“城里并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这些人就像突然冒出来的,行踪诡秘。” 沈明奕皱眉,冷哧一声,“这些人难道还真神了不成?” 这么大阵仗,竟在城里一点也没显露,夜晚出城都没受阻拦,谁的手笔这么通天。 随风见他不悦,赶忙说道,“我在偏门那留了几个武艺高超之人,等人出来就悄悄跟上。” 只要小心跟紧,不可能寻不到来处。 沈明奕紧皱的眉头微松,心情好了不少,挥手让他下去。 等人离开,他陷入沉思不再言语。 温颂在一旁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却不敢多问,自己琢磨又搞不明白。 就在她苦恼时,沈明奕开口了。 “城里里最近出了一种神仙药,价格昂贵却供不应求,吃了精神百倍欲仙欲死并有上瘾性,长期服用会产生幻视幻听,失去控制力,严重还会死亡,调查来源发现和清缘寺有关...有的官员和这里有着密切联系,只不过不知道名单上有谁,也没有证据证明。” 但凡这药在上京流传起来,后果不可设想。 温颂心一紧,自然明白后果有多危险,突然她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草药,惊喜说道,“院里有一排木架子,上面有很多晒干的草。” “你知道叫什么吗?” “寺庙附近的荒山石头下有,好像是叫...花麻株。” 第三十章 地下水城 这还是善心住持告诉她的。 她刚来寺庙时,意外走进荒山,发现一种长的很漂亮的草,觉得好奇就要去摘,被及时出现的善心住持拦住,并告诉她危害。 温颂当时还小,加上善心住持有意吓唬,所以她被吓的不轻,从此再也没敢去荒山。 这还是沈明奕提起那个神仙药的药效,她才想起善心住持说的,和花麻株一模一样。 沈明奕捏了下她的脸蛋,满眼惊喜,“这下就能确定这里就是在制作神仙药,接下来就只要弄到参加的官员名单有谁就好了。” 温颂笑了笑,突然想到平清和消失的住持和尚们。 沈明奕自然也想到,看向她说,“平清应该知道不少,可以从他那里下手。” 温颂有些犹豫,眼里升起担忧,“这件事结束,平清他们会受到惩罚吗?” 沈明奕声音冷下来,“自然,一个人都跑不掉。” 温颂被他不近人情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有些焦急,“如果他们不知情或者被逼的呢?” 沈明奕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忍下心里的一点点小别扭,冷声道,“视情况而定,若是能帮助破案,可以得到将功补过的机会。” 温颂听到还有余地瞬间放下心,她相信平清他们不会做这种缺德的事,一定有隐情。 沈明奕越看她那样越不舒服,索性一吹蜡烛,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睡觉!” 温颂撇嘴,偷偷冲他翻了个白眼,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怎么出了府越来越难伺候? 难不成因为工作? 也对,谁上职能开心。 就连自己天天面对他,都得自我调节心情。 想着想着,温颂突然理解起他,毕竟两人都是在职人员。 只是干的活不一样罢了。 另一边,善心住持提着灯笼行走在黑夜中,来到温颂二人刚离开不久的院门前,重重敲了三下。 很快,门从里打开,光亮慢慢爬上他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他扬起嘴角,灭掉灯笼,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前脚进后脚立马关上。 外面又恢复了寂静和黑暗,仿佛未曾露过光亮。 住持一路不停的路过穿梭的人群,向着偏门前的一处空地走去。 看守的和尚看他到来,立马为他掀开隐藏在地上的木板。 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出现在眼前,时不时还伴随着隐隐嬉笑和水声传来。 微弱的壁灯间隔一米一个,为黝黑的阶梯增添不少神秘。 住持熟门熟路,沿着阶梯往下走,越走光越亮,越走动静越清楚,空气也越潮湿。 一个被水雾气笼罩的地下水城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小不一的热水池,里面正进行着不可表明的勾当,全部人脸上表情不一,有狰狞有舒畅,还有沉迷疯狂...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里没有女子,全是男人。 住持目不斜视赤裸的人群,径直来到一个隔间,抬手敲门,脸上表情严肃,等同意后才敢进。 一个身影佝偻的清瘦老男人背对门,身旁一个男生女相的和尚尽心伺候着。 老男人眼也不抬,懒散问道,“怎么样?” “大人放心吧,沈明奕根本就不是来调查的。” 住持十分笃定的说。 老男人皱眉,睁开浑浊的双眼,一脸严肃的看向他,“你怎么确定?” 住持见状,立马添油加醋的说起刚见到沈明奕趁着夜色偷欢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她们不一样 怕他不信,还说起白日听到的动静。 把沈明奕描绘成了一个白日宣淫夜晚偷欢的贪淫好色之徒。 老男人比他多疑,反问道,“万一他们是在趁着夜色出来打探消息呢?” 住持像是听到什么旷世笑话,瞬间笑了起来,自信说道,“不可能!谁夜出打探消息穿着鲜艳的衣物?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老男人若有所思的点头,显然也想到这点,沈明奕也不是那么傻的人。 “和我猜的差不多,即使他侥幸成了大理寺少卿,也改不了混性。” 语气鄙夷,很是看不上沈明奕这种仗着家世的纨绔子。 住持讨好般笑道,“贵人就是多虑,我看他就是一个好贪欢的公子哥,外出竟然还带着通房,根本对我们造不成威胁,玩两天就离开了。” 他得意的说完,自顾自喝了一杯泡着花麻株的酒,瞬间头脑发晕,色眯眯地盯着眼前雌雄莫辨的和尚。 嘴里也情不自禁说起糙话。 老男人皱起眉,嫌恶地瞪他一眼,“你现在身份是住持,要注意言行举止,别把土匪气息挂在脸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住持笑容一顿,眼里闪过不满,嘴上却只敢讨好应下。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当不成住持,挣不了这么多银子。 老男人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别过头,心里抱怨起来。 也不知道贵人这是怎么想的,找这么个人当住持! – 翌日一早。 温颂睡着不踏实,早早起床,沈明奕也被她的动静吵醒。 就在她去端早饭的功夫,回来迎面撞上同样端饭的如香。 温颂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架势要不是冲自己来的,她就把托盘吃掉。 如香隔老远就开始冲她翻白眼,嘴里嘟嘟囔囔绝不是好话。 虽然温颂烦她,但是不至于躲着她走,路又不是她的。 她走得,自己更走得。 如香看她竟然敢面对自己走,顿时气的不清,伺候人的玩意儿竟然敢不避让自己? 如香蛮横的挡在她身前,鼻孔冲她哼一声,“谁让你走这里的!” 温颂不说话,疑惑地皱起眉头,打量起周围,似乎在找什么。 如香不明白她干什么,情不自禁后退一步,有些心虚,“我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你看什么呢?” 温颂收回目光,眼里满是疑惑,“这里也没写姑娘你的名字啊,怎么走不得?” 似乎是真的好奇,她满眼求知欲看着她,期望她能为自己解惑。 如香不知她是真的还是故意的,总之是有些无语,鄙夷的上下扫视她两眼。 “我们,能一样吗?” 表情又是骄傲又有些得意。 她是伺候身子的,自己可是正经丫鬟。 温颂不再说话,只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看她端着的托盘,又看看自己的。 如香不自在的挺挺胸膛,企图让自己气势压过她。 温颂随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是不太一样,我这份是我们两人吃的。” 丫鬟怎么能和主子同桌共食,如香端的只是旦王妃一人的,她吃什么,什么时辰吃都得看王妃的意思。 可温颂不同,她从来都是和沈明奕一桌吃。 温颂这话算是戳如香肺管子上了。 她们果真不一样。 如香被她气的直喘气,两只牛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温颂觉得要不是手里端着饭,她肯定得打自己。 为了不受伤,温颂懂得见好就收,见不对就溜。 小心饶过她,宁愿自己蹭了下墙壁也不碰到她。 可谁知,如香不地道,玩阴招儿,竟敢明目张胆出手。 前面正好是台阶,她看准时机,对着温颂的后背猛推一下。 第三十二章 共处一室? 温颂一时不察,低估了她的坏心和坏胆。 慌张稳住托盘,里面粥是热的,要是洒在手臂上肯定留疤。 可目光全在托盘,却忽略了脚下,不慎蹬空,从台阶扭下去。 一阵剧痛传来,幸好台阶不高,只是扭到了脚。 等她反应过来,罪魁祸首早就跑没了影。 她是有气也没地出,只能忍下窝囊气。 脚踝火辣辣的痛,她停在原地缓了片刻,这才敢一瘸一拐向着禅院走去。 沈明奕不在院中,不知去了哪里。 温颂坐在床上,脱下鞋袜小心地察看伤势。 白皙纤细的脚踝此刻肿老高,和扣了个大馍馍一样。 这次出来幸好带了药箱,应该也有跌打药,温颂穿上鞋袜,想去找找看。 “干什么还不吃饭?” 沈明奕回来就看温颂瞎溜达,桌上的饭都凉了,皱眉道,“以后不用等我,你先吃。” 温颂一愣,倒也没解释,点点头就把这事揭了过去。 关于旦王妃那边的事,最好还是和他少提起,接触越少越好。 温颂咬咬牙,忍着脚踝的痛,装作正常的向桌旁挪去。 屁股好不容易挨到凳子,沈明奕疑惑的目光突然投向她,看着她额头出的冷汗,刚想询问缘由,就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打断。 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突然跪在门口,头埋在地上,哭的很是伤心。 温颂看着眼熟的衣裳,心一咯噔,有种不妙的感觉。 “三爷求您快看看我家王妃吧,今早咳嗽的更严重了,吃了药还不顶用。” 如香慌张的声音传来,温颂提起的心也碎了,果然是她。 沈明奕眉头紧锁,声音不免带上一丝紧张,“可有叫大夫?” “叫了叫了,正在为王妃看病,奴婢实在担心,不知道找谁,只能找三爷了。” 如香哭的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王妃怎么了呢。 温颂实在不相信她们主仆,可见沈明奕有去的意向,她也只能赶忙起身跟上。 两人一起去总好过他一人去,虽然自己有心让他别去,自己去最好,可看对方越走越快的背影,还是住了嘴。 沈明奕脚下越走越快,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温颂越跟越吃劲的模样。 眼看人离着越来越远,温颂咬咬牙,想提速追上却被脚踝传来的疼痛打消。 除非自己的脚踝不想要了。 自己的脚踝到底还是比沈明奕重要。 她想明白后,索性不追了,自己慢悠悠晃过去,也总会走到的。 等赶到王妃禅院时,并没有看到沈明奕的身影,如香倒是在院里守着,看到她到来,一副警惕阻拦的架势。 温颂眼皮一跳,看着如香身后紧关的屋门,顿感不妙。 这个沈明奕不会单独和王妃在屋里吧! 要死了要死了! 孤男寡妇共处一室? 要是被人看去,传到大夫人耳朵里,自己还哪有好下场。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温颂咬咬牙,上前准备推门。 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可如香也不是吃素的,早就防她如此,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打扰王妃和三爷叙旧情! 两人力气相当,一时打成了平手。 可如香也知道她脚有伤,一个劲儿的往她受伤的脚上使坏。 效果很明显,温颂被推了个踉跄。 如香双手叉腰,站在高台俯视她,一脸得意。 见状,温颂反倒冷静下来,不再看她,甚至还走远了一些,站在院中央。 如香用鼻子哼了一声,很是满意她的表现,“算你识相。” 随即张开手臂挡在门前,和母鸡护崽一样,势要为奸情守护到底。 温颂勾起嘴角,黑黝黝的瞳孔盯着她,如香不知为何,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要搞什么名堂? 温颂挺直腰身,在她警惕的目光下,红唇微启,重重的吐出两个字,“少爷!” 不让开门,还不让她出声吗? 第三十三章 求阿奕原谅 顶着如香吃人的目光,温颂越叫越大声,反正沈明奕和旦王妃都不怕丢人,她一个小通房怕什么。 两人总有一个要脸的。 她就叫! 如香瞪大双眼,显然没想到她会使这招,慌张的看一眼屋里,就要去堵她的嘴。 这个贱人,竟敢打扰王妃和三爷,看自己不撕烂她的嘴! 温颂一边躲一边叫,当然也是控制了音量,毕竟自己把外人吸引来,这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她算是豁出去了,虽然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丢人,可对比再让二人共处一室,还不定出什么事,丢人就丢人吧。 两人和老鹰捉小鸡一样,在院里追逐起来。 “你这个贱人!不许叫不许叫!仗着自己爬了主子床,竟敢管上主子的事,就该让三爷把你贱卖掉,卖去勾栏当最下贱的妓子!任人打任人骑的破烂货。” 眼看拦不住她,如香气红了眼,嘴上也不留情,骂的很难听。 “闭嘴!” 就在这时,屋门打开,沈明奕衣衫整齐的出现在眼前。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不过两人都安静下来。 温颂快速检查一番,确认他神色正常,衣衫整齐,看样子伦理道德还在。 心里一松,瞬间恢复小绵羊,微红眼眶,低垂着头默不作声,瘦弱的肩膀还不停颤抖,像是吓极了,配上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看着很是可怜。 沈明奕微眯双眸,看向一旁气势汹汹的如香,眼底有道冷戾闪过。 如香长得并不好看,在她身旁稳站,五大三粗的模样更是让人心里的天平径倾向另一边。 如香很是幸灾乐祸,期待他重重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转过头,却看到她这幅受委屈的做派,气瞬间不打一处来,一时冲动还要骂,突然感觉到头顶越来越重的威压。 一股冷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偷偷抬眸,正对上一双阴寒的眼睛。 吓的腿一软,重重跪了下去。 “三少,奴婢不是故意的,是这个小贱...” “阿奕。” 柳青姿适时出现打断这场明显偏心的对峙,也打断如香不过大脑的辱骂。 如香看到为自己做主的人出现,立马一喜,就要向她告状,却对上她的目光,心口一窒,缓缓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刚还嚣张跋扈的人此刻却像吓破胆的鸡崽。 看到她拖着病气出现,沈明奕眸光软了几分,但处罚如香的决定并没有减弱。 “此等满嘴污言秽语不懂尊卑到处惹祸的丫鬟,王妃尽早处理才好,省的日后闯下大祸。” 柳青姿听后有些着急上前,却因身体不适踉跄几步,眼看要跌倒在沈明奕怀里。 如果不出意外,不偏不倚正中他怀里,柳青姿都想好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了。 可惜沈明奕反应很快,向旁闪了几步,避嫌似的来到温颂身旁,还不忘招呼如香。 “愣什么?还不快点起来扶住你家王妃。” 如香回过神,赶忙起身扶住她。 柳青姿整理好表情,双眼微红,哀求般看着他,“如香性子是急,不过也是一心为我,最是听不得旁人议论我...” 说着,她快速看了一眼温颂,似乎控诉如香动手是因为她先议论自己,乱了尊卑在先,这才气不过动手。 沈明奕神色漠然,好似没听出话里的话。 柳青姿咬咬牙,继续说道,“刚进王府,还是她处处帮衬处处替我着想,这才能立足...求阿奕,不,求沈三爷原谅。” 最后说完,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咬着嘴唇倔强看着他。 柳青姿提起王府,沈明奕想到她是为何才嫁给年近半百的王爷,顿时心生愧疚。 他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温颂,发现她除了头发衣裳有些凌乱外,并无外伤,也就不再追究如香的过错。 第三十四章 注意言行 见他没有自己料想那般问责温颂,柳青姿有一瞬间的妒意,不过被她隐藏的很好。 只是苦了扶着她的如香,胳膊被狠狠掐着,只怕是还未好的伤痕又添新痕。 沈明奕不愿多待,带着温颂告辞。 一路无话,温颂有些忐忑,怕他会因为王妃的话怪罪自己。 她小心翼翼询问道,“王妃身体如何?” “无碍。” 沈明奕冷冰冰二字,倒是和他脸一样。 温颂点头,试探说着,“无碍还总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怕是想惹人心疼吧。” 沈明奕反应很大,满脸不赞同,厉声回道,“注意你的言行。” 虽然王爷没了,可她还是王妃,要是说错那句话,借此打压一个通房也是轻而易举,自己到时候想保她都难。 沈明奕考虑的问题和温颂所想并不同。 温颂心一紧,抿嘴看向他,“少爷,我是不是……” 打扰到你们了? 说话只说一半,沈明奕听不到后话,侧目看向她,问,“是不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要解释一下,万一沈明奕因为此事对她甩脸子怎么办?如今卖身契没要到,银子也没攒够,她还不能失了他的兴趣。 温颂笑着摇摇头,“我那会儿并没有议论王妃,只是因为大声叫才被如香追,而我大叫也是因为担心少爷在里...” 她语速很快,像是怕对方生气。 沈明奕挥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心里自然知道她为何如此,他倒是还得感谢她,并无指责之意,无需解释。 那会儿自己确实因为担忧去看望,可刚进院就有些后悔,发觉自己行为不妥,温颂也不知所踪,无奈只能在如香的催促下进了屋。 可刚进去如香就给关上了门,说让两人放心交谈,她在外放风,心下觉得她说的话奇怪,正巧柳青姿叫住他,只能忍下开门的冲动,耐心和她交谈。 温颂咽下嘴边的解释,眼里升起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听就不听吧。 半晌无人再开口。 沈明奕有些不习惯,偏头看向她,看似随意却隐藏小心的问,“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惩罚如香? “没有啊。” 温颂眨眨眼,无辜的摇摇头,多大点事儿,不至于她生气,气大伤身,伤的最后还是自己。 见她没有撒谎的样子,沈明奕不解道,“那怎么走这么慢?” 平时两人步伐一般,总能走到一起,今天他放缓了好多却依旧能超她一步。 温颂想说没事,可在他犀利的注视下,诚实回道,“脚踝疼。” “怎么弄的?” 沈明奕听后,不顾还在外面,快速蹲下查看起她的脚踝。 本就肿胀的脚踝因为过度行走,更是升起了青紫,看着很是渗人。 怪不得走这么慢,怪不得姿势这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温颂挣扎不开,只能四下张望着生怕来人看到,“台阶上扭了一下。” 沈明奕眼里漾起心疼,为她放好裙摆,这才起身,“什么时候?” “端早饭回来的时候。” “自己扭的?” “...” 温颂不想告状,心中整理措辞,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揭过去。 沈明奕看她又要不说实话的模样,心疼瞬间变成生气,“说话!” “被如香推了一把,也怪自己精神不集中来着。” 温颂赶紧在后面加了一句,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再和王妃那边牵扯上关系。 沈明奕皱起眉,满眼责怪,“都这样了还跟着乱跑。” 温颂被他说的有些心虚,默默低下头,明明是自己的脚踝,说的像是没照看好他的一样。 就在这时,她只感觉身子一轻,抬眸只看到沈明奕光洁的下巴,自己被他稳稳的抱在怀里。 第三十五章 谁都不能和她争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跳动起来。 却又在一瞬间平息。 想来又是把自己当靶子演戏给其他人看罢了。 一路虽然没碰到什么人,可也难免被暗处的有心人看去,要是因此落人口舌,又要让王妃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想明白后,温颂自在不少,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就抱吧,自己的脚踝可享福了。 沈明奕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她的转变,看了她一眼,随后双手紧了紧,一路平稳,减少对她脚踝的再次伤害。 等二人离开,如香气愤的关上院门,独自踱步。 柳青姿则安安静静坐着,如香见状忍不住着急,“三爷肯定被那个狐媚子勾了心,王妃怎么办啊?” 想到自己听的传言,如香心里更是酸的冒泡。 不懂礼义廉耻的温颂,在佛家清地就敢勾着风光霁月的沈三爷夜出寻欢,真是胆大妄为,实在是不要脸。 柳青姿睨了一眼面部扭曲的如香,“你倒是敢议论起沈三爷了。” 如香打了个冷颤,赶忙跪下,“奴婢在为王妃鸣不平,如果不是温颂那个小贱人,三爷怎么可能忍着不来看王妃,今早好不容易来了,又被她搅和了,好似跟屁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面上愤愤不平,看似很是为主子抱屈,可眼里还是难掩一丝嫉妒。 都是丫鬟,温颂凭什么就能伺候沈三爷,她怎么就这么好命? “虽说寺庙清净,素食也可口,小住几日自当转换心情,可日日居住这荒山野岭那还有什么意思,王妃真甘心如此?” 柳青姿美貌依旧,风华正茂,正是绽放的好年纪,却年纪轻轻守了寡,眼见着一朵鲜花逐渐枯萎。 如香主要也是为自己考虑。 如果日后柳青姿长留寺庙,那自己不也得枯死在这儿? 还不如拼一拼,让她攀上沈三爷,自己也能拼一条活路。 柳青姿掀眸看了如香一眼,“我与他早就一刀两断,你说这些也不怕被割了舌头?” 她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语气却很冷,如香虽然有时候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但也知道她不如表面一般无害。 听到她话里的警告,如香赶忙抽打自己的嘴巴,“奴婢说错话,请王妃原谅。” 柳青姿不说停,如香就一直打,直到嘴巴没了知觉,这才听到她开口,“好了,想想以后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 如香转了转眼珠,很快明白过来,脸上露出喜色。 太好了,她就知道王妃不会坐以待毙。 柳青姿用茶盖一下下拨着茶水,袅袅的热气蒸腾而起,模糊了她充满算计的眼睛。 只要一想到昨晚他们二人趁着夜色偷欢,自己的心就和被刀绞一般。 她是真没想到,沈明奕竟敢在寺庙和温颂做出如此污秽之事,还是在外面,那么大胆。 和她交往时,沈明奕绝不越雷池半步,就连说话都会间隔两米,显的是那样彬彬有礼,真是没想到他竟也会如此贪腥。 到底还是男人。 柳青姿冷嗤一声,酸涩很快消失,双眸逐渐笼上阴霾。 沈明奕注定只能属于她。 即使短暂被其他人迷惑,她也会纠正回来,而那个人也会消失的彻彻底底。 谁都不能和她争。 第三十六章 误会就误会吧 近几日雨水不断,禅房潮气很重,好不容易晴天,温颂赶忙打开窗户透气。 风雨过后的天空总是如此晴朗,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芳香的空气,瞬间五脏六腑舒畅不少。 最近两天的沈明奕也很忙,带着随风早出晚归神秘的很,温颂乐的轻松。 反正只要他不去找王妃,她才不管他忙什么。 温颂中途也去找过平清几次,却没有发现任何影踪,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故意在躲自己。 这种事也不好惊动其他人,自从发现寺庙里隐藏着某种秘密,她是看谁都觉得可疑不可信。 温颂并没有忘记沈明奕来寺庙的借口,既然他不在,自己也得去大殿做做样子。 上上香,听听佛音念念经。 旁人问起,她自有一套说辞,不过是沈明奕待不住,外出寻花头去了,要不就是他赖床还在睡... 沈明奕名声本就不好,她说再离谱也不会有人质疑。 而大夫人那边,温颂也不怕她听到风声,反正自己只是瞎编乱造,事发后自有沈明奕为她解释。 王妃那边的如香,又来找了几趟,不过都被她以同样的理由挡了回去。 如香自然不信,认为她自作主张管起主子的事,嘴上骂骂咧咧,还冲里屋叫嚷着让沈明奕治她罪。 可结果自然是无人应答。 温颂不白看她笑话,边看边挤兑她,如香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最后灰溜溜跑走了。 天渐暗,沈明奕披着月色回到禅院,院里并未点灯,漆黑一片,只有里屋燃起悠悠烛光。 他眸色一软,推门果然看到坐在桌前等他的温颂。 “以后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温颂一愣,见他误会,捂着肚子的手收了回来。 这两天厨房一直端来两人饭,沈明奕不在,怕被人发觉不对劲,温颂都是一人吃掉两人份。 这就导致她每天都很撑,晚上睡不着,不过幸好都是素菜,溜达一会儿就消了食。 沈明奕误会自己是在等他才不睡,那就继续误会吧,总归对自己有好处就行。 “给你的。” 沈明奕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她,温颂惊喜接过,仔细打量着,“少爷特意给我买的?” 一根普通却用料昂贵的桃花簪子,单上面点缀在花心的宝石就不便宜。 “不是,只是路过小摊位顺手而已。” 沈明奕边说边脱外袍,准备洗漱。 偏房备着浴盆,小厮也早早倒上适宜温度的水,沈明奕有轻微洁癖,不论多晚都会先洗漱再躺下。 小摊? 温颂才不信。 她在沈府也算见过好玩意,这个簪子肯定不是摊位的便宜货,而且沈明奕也肯定不会送她便宜的首饰。 沈明奕眼光高,品味好,她还是相信他的眼光的。 温颂开心地戴上发簪,跑到他面前晃了晃头,眉眼弯弯,“好看吗?” 她早就洗漱完毕,因为要休息,此刻只穿着淡粉色的薄纱,秀发慵懒披在背后,里面白粉色的荷花肚兜一览无遗。 昏黄的烛光下,本就美艳的女子显的欲拒还迎,可诱人的小女子还不自知的贴着他的胸膛晃动,显然不知道自己勾起了什么。 沈明奕没有回答,只觉得被花闪了眼,隐藏在黑暗中的瞳孔渐深,单手抱起她去了偏屋,没多久一阵水声夹杂着喘息响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颂睁眼已经天亮。 浑身散架一般,刚想起身,双腿就如灌铅般沉重,让她重重摔回床上。 疼的她情不自禁呲牙咧嘴,心里一并骂起罪魁祸首沈明奕。 骂的正开心时,突然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她浑身一颤,转头对上一双饶有兴致盯着她的眼睛。 第三十七章 偷袭变明袭 她没骂出声吧? 温颂仔细回想,并无发现异样,这才放心,“少爷今天不出去?” 近几天习惯睁眼只有自己一人,冷不丁看到他,温颂还有些不适应。 沈明奕含笑的双眸在看清她的表情后,骤冷下来。 “睁眼看见小爷不开心?” 温颂暗惊,他眼真尖,她收敛表情,扬起讨好的笑,“当然不是,我就是好奇少爷今天不出去了?” 沈明奕冷哼一声,放开她,随后翻身起床,“不出去了,省的被人指指点点说又懒又好色。” 温颂脸一热,心虚的看他一眼。 自己和别人瞎说的话,他竟然知道了。 沈明奕面无表情穿衣,温颂赶忙跟着起床,顾不上自己,先服侍他。 沈明奕想抚开她的手,不用她伺候,却看到她时不时描向自己的小眼神,心里好笑,改了主意。 温颂从一开始小心翼翼试探,发现他并无责备意思,索性大胆起来。 不再紧张,三下五除二就给他收拾妥当。 沈明奕眸光微闪,这女人一会儿胆大一会儿胆小。 真是善变。 沈明奕低垂着眉眼,看着精心伺候自己的女人,情不自禁捏了一把她的细腰,却听她惊呼一声。 “怎么了?” “痛...” “这么娇气...” 他皱眉,目光下移,看到她腰两侧明显的手指印,心脏一紧。 温颂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因为她想看看始作俑者会作何反应。 沈明奕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错开她控诉的目光,“下次注意。” 上京的纨绔子弟对待通房根本不当人,只当发泄工具,这事不新鲜,好结局提了做妾,坏结局自然逃不过一死或者发卖。 对此沈明奕并不赞同,也不会这样做。 不碰通房最好,要是碰了就要给人一个好去处。 他某些时候确实失控,会心生愧疚,却不会对温颂道歉。 和个人素质无关,只是从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他从未道过歉,也无须向任何人道歉。 对此温颂倒是不意外,要是他道歉自己反而不敢接受。 就这样吧,他把自己还是当成挡箭牌通房,她还是把他当成攒钱并通往自由的大路。 两人心里的负担都会轻一些。 今天又是个艳阳天,温颂拿着这两天攒下的衣物来到寺庙外的瀑布旁清洗。 虽然寺庙也有水井,可总不如在瀑布用流动水冲洗方便。 也不知道沈明奕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衣服弄的全是泥土灰尘,她用了好多皂角才洗净。 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阴魂不散的如香又端着水盆向这边走来。 上岸就一条石头路,自己上去注定要和她碰面。 温颂知道避不掉,索性不避,石头路窄,两人走不开,她端着衣服往旁让了一下。 如香明看到她在那里,却还是刻意挤了一下,“你让让,我之前一直在这里洗的。” 温颂被挤的一个踉跄,石头路本就窄还高低不平,她差一点摔进水里,忍不住瞪她一眼。 如香一摔水盆,不甘落后瞪回去,没有任何愧疚感,甚至还有些挑衅,“瞪我作甚?谁让你站我后面的,活该。” 温颂不愿和她过多纠缠,准备离开,有前车之鉴,她有心防范,生怕如香又搞偷袭。 没成想,如香不偷袭,搞明袭,用了蛮力撞她。 温颂有准备,却没成想前不久受伤的脚踝又在石头上滑了一下,消失的疼痛又袭来,她一时没忍住,摔下了水。 急促的水流把她吞没,求生意识使她紧紧攥着一块凸起的石头抬起头。 如香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脸上满是幸灾乐祸,“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还假意去拽她,实则是往水里摁她。 第三十八章 不知道她有孕 清晨的水很凉,温颂冷不丁被呛了几口,鼻腔一酸,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没等缓过这股气,她两眼一黑,小肚子突然绞痛难忍,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如香没有施救的打算,在一旁蹲下身,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脸都白了,一定很疼吧?” 说着,还用手去扒拉她攥紧石头的手。 温颂疼的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扒住,不论她再怎么掐自己,也不松手。 如香累的够呛,气急败坏地冲她空口啐了一下,露出本来面目。 “一个小小通房,连给三爷提鞋都不配,竟还好意思缠着三爷,这次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若你还敢恬不知耻的勾引三爷,下次可就不只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小贱人!” 如香满脸的嫉妒,说着似是不解恨,又踢了一下她的腿。 “不就是仗着好看声音好听,皮肤白点身段软点吗,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你这个不要脸勾引三爷的小贱人!” 旁的瀑布流水哗哗作响,完全掩盖住如香的声音。 温颂只觉得腿间一热,还没等发现缘由,就听如香突然大叫起来。 “救命啊!我不会水!谁来救救我啊!” 话音落下,如香直接跳进水里。 温颂尚未反应过来,沈明奕便赶到。 如香假意扑腾两下,本以为她会先得救,没成想人直接略过她,奔向了温颂。 那声救命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沈明奕不顾冷水,径直抱起温颂,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别怕。” 温颂浑身颤抖,睁开双眼隐约看到沈明奕的脸庞,冰冷的身体逐渐被他温暖的体温覆盖,好不容易找回一点意识。 想开口,却突然注意到水里飘出的鲜血。 目光一怔,寻着痕迹看去,竟然是从她腿间流出的,裙摆也被染上惊人的红色。 温颂愣住,没往其他地方想,毕竟每次事后她有偷着喝药。 沈明奕抱紧怀里的人,双眼赤红,路过如香身旁时,毫不留情地飞起一脚。 如香顿觉胸口一痛,整个人被踹翻进深水区,为了活命不再装,快速爬到岸边,没等喘匀气,嗓间一片腥甜,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柳青姿看着面沉如墨的沈明奕,心里发慌,在路过自己身边时,伸出手抓住了他。 “阿奕...” 沈明奕连停顿都未停顿,径直离开,像是没看到她一般。 柳青姿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撞开的手,眼底情绪晦涩难辨。 就在这时,岸边的如香睁开迷离的双眼看向不远处的她,低声呼救,“王妃,奴婢的胸口好疼。” 柳青姿敛下眼底的伤心,转而不耐的拧起眉头,慢步到她身前,语气阴沉,“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如香一喘气胸口就疼,哭的稀里哗啦,好不可怜。 “奴婢,奴婢不知道她有孕。” “废物一个。” 柳青姿冷漠地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孱弱的呼救。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柳青姿阴沉的目光闪过惊人的寒意,想到裙摆的那一抹血红,她攥紧了拳头。 温颂这个贱人... 她离开不久,还是出现两人,把昏迷的如香一同拖了回去。 毕竟她还有用。 一路被抱回禅院,沈明奕像是护瓷娃娃一样照顾她。 看着她不安的神情,沈明奕伸出手在她头顶轻拍几下,声音带着安抚,“我去请大夫。” “别去。”温颂抓住他的手,一脸不好意思的说着,“我只是来月信了。” 虽然两人早有亲密接触,可对他说自己的这私密事还是不好意思。 第三十九章 我会给你做主 声音很小,沈明奕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和闪躲的目光,瞬间明白。 高提起的心脏半落地。 “真的只是月事?” 沈明奕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他敢说温颂还不好意思听,红着脸推了推他,“你先出去,我想换衣服。” “身体确定无碍?” 沈明奕再三追问。 温颂看着他紧张的神情,重重点头,脸红的不能再红,“这事我自然清楚,真的没事,少爷放心。” 沈明奕出去了,依旧让随风寻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虽然她说没事,但还是看一下比较放心。 雪里青不是一般的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在没给她治好前,他不会轻视。 大夫来时,温颂已经收拾妥当,虽然不明白沈明奕为什么执着,不过还是听话伸出手。 大夫的回答和温颂所想一致,但还多给开了一副抗寒的药,毕竟入了水,山里气温本就低,水也凉,加之女子来此事身虚体弱,留着有备无患。 沈明奕再三确定才放人离开。 大夫前脚刚从沈明奕这边离开,后脚就被带去了柳青姿身边。 柳青姿焦急的等待,从大夫口中听到意料之外的好结果,心瞬间落了下来。 不是滑胎就好! 温颂不理解沈明奕为何如此紧张,只是看着换下来的脏衣服,想着去洗干净,可是刚动就又躺了回去。 她之前来月事身体并无不适,可也不知为何,这次肚子却疼起来了。 等沈明奕端着药进来时,温颂已经疼出一脑门冷汗。 “趁热喝。” 沈明奕难得体贴,用手帕为她擦拭干净,又抚她起身,亲自喂她。 温颂被呛了好几口,本来药就苦,他喂的还快,那些来不及吞咽的药顺着嘴往下流。 “我自己来吧。” 她不喜欢被人伺候,他也不是伺候人的性格。 因为这次简单出行,她就带了两件换洗衣物,一件脏了,就剩身上这件,再让他喂下去,这件也保不住。 沈明奕也知道自己做不来,也不勉强,递给了她。 “我会给你做主。” 他冷不丁说这一句,温颂被药苦晕的脑袋想了半晌,才想起来说的什么,低下头沉默不语。 如香三番五次的针对,如果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但这一次很恶毒,冰冷的水温加上急促的水流,如果不是自己离岸边较近,她很有可能被如香推到中心。 那里水流湍急,水深不可测,一旦掉进那里,势必会被冲下悬崖。 她不是善人,被人伤害还会替人求情,如香年龄也不小,却把人命当玩乐,真是又蠢又坏。 “躺着休息吧,我一会就回来。” 沈明奕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离开。 温颂也没问他会怎么收拾,重新躺回温暖的被子里,此刻只剩心安。 沈明奕说给她做主,不是白说,很快就有两人压着如香来到他面前。 如香被压着,嘴上还不停喊冤,“不是我先动手的,是温颂先动手推我,我也在水里,我也没了半条命,三爷明鉴啊~王妃救命王妃救命啊~” 住持听到这么大动静,赶忙赶来,只不过探听清原委后,就又离开了。 他现在一堆麻烦事,哪还有心思看沈明奕替女人报仇这一出花戏。 不多时,柳青姿匆匆赶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护着如香,反而冲过去对着她的脸重重扇了两巴掌。 这两巴掌仿佛用尽她全身力气,腿一软就要摔跪在地上。 在场没有其他女子,沈明奕离着最近,不能眼看她倒下去不扶,只能接住她。 第四十章 不回答就是默认 见她这样,叫嚷的如香也老实下来,跪在原地抖如筛糠。 柳青姿深吸一口专属于他的沉木香气,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很是贪恋,依旧那么温暖那么可靠。 两只素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声音沙哑,“阿奕都怪我,我没看好自己的丫鬟,要罚也应该同我一起罚。” 沈明奕皱起眉,后退一步,“早就提醒过王妃,这个丫鬟心思歹毒,留在身边迟早会出事。” 柳青姿红着眼眶,泪水划过姣好的脸颊,抬头看着他,“如香性子急,说话做事冲,但是她衷心护着我,一关乎到我,她就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听到这一番话,如香仿佛有了主心骨,用力挣扎起来,却依旧挣不开两人的压制,只能扯着嗓子喊冤。 “是温颂先辱骂王妃在先,我回了几句,她突然动手推我,我一气之下才推了她,她在水里,我也在水里啊,三爷明鉴啊,我是无辜的...” 如香脖子青筋暴起,嘴上不断的喊冤,颠倒黑白的撒谎,受冤的样子要多真就多真。 柳青姿不再说话,瞳孔里流露着痛苦,苍白的脸此刻更显病弱,只能牢牢攀附在他怀里,摄取微弱的温暖。 “我如今的身份,确实谁都会议论,我已经习惯了。” 声音低落,满是心酸,任谁听到都会为她心软。 沈明奕听后内心也有所触动,她越靠越紧,他只能双手背在身后,避免和她有过多的接触。 温颂听着外面的动静,起身来到门前,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从她的视线,只看到沈明奕挺拔的背影和他腰间环着的两条白皙的手臂。 温颂眼里的眸光暗下去,听着外面如香颠倒黑白的话,再也忍不住,她推门走出去。 总不能受平白无故的冤枉。 沈明奕看到她出来,下意识就要去她身边,却被柳青姿紧紧缠住,只能停下脚步,不赞同的看着她,“出来作甚,躺着去。” 如香看她出来,下意识闪躲,眼里闪过心虚,不过接触到柳青姿的目光后,又扬起脖子,直直瞪过去,毫无愧疚。 温颂丝毫不慌,看着沈明奕的眼睛,“我什么都没有做,是她推我又骂我,然后自己跳下去的。” 她不确定沈明奕会不会信如香说的话,可现在唯一能帮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沈明奕点点头,他从未怀疑过她。 温颂是什么人,他不能说十分了解,却能肯定一件事,她不是主动找事的人,也不是会动手的人。 反倒是这个丫鬟,满嘴肮脏,谎话连篇。 温颂看他的反应,心下松了口气,只要他不是一心偏着柳青姿那边就好。 察觉到沈明奕的情绪,柳青姿心里发慌,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只能紧紧抱住他。 “如香说话做事易冲动,我相信温姑娘不会害她。” 柳青姿心思一转,先他一步开口,让一旁使劲撒谎的如香脸色煞白,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助的看着她。 最后在柳青姿的示意下,她惨白着脸冲沈明奕磕头,改口道,“是我不好,冲动之下推了温姑娘,求三爷原谅求三爷原谅...” 丝毫不提冤枉温颂的事。 沈明奕却不想放过她,“你不是说是她辱骂王妃又动手推了你吗?” 如香一震,把头埋在地上,喃喃道,“对不起,奴婢错了,求三爷原谅...” “很好,不回答,那就是认了。” “……” 如香绝口不提冤枉温颂的事,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额头流出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看着很是吓人。 第四十一章 给我打 在场只有温颂别过头,不是心疼她,只是有些不忍心看。 沈明奕冷眼看着她,“你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吗?” 如香磕头的动作一顿,非常的不情愿,但还是没办法,只能转过身低垂着头,掩饰住眼里的鄙夷。 “姑娘对不起,求姑娘原谅...” 只有干巴巴的话,给她磕头是不可能。 话里的不情愿只要没聋就能听出来。 温颂不说话,沈明奕也一副任她的样子。 柳青姿咬咬牙,恨死这个拎不清的丫鬟。 自知讨不到好处,只能立刻止损,她揽过责任,歉意满满的样子,“温姑娘,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回?我替我的丫鬟给你道歉,对不起。” 说着眼泪就先流了出来,像是受了什么大辱,还要鞠躬。 沈明奕手疾眼快,拉住她。 她是王妃,如果让人看到,对温颂不利。 “阿奕~” 柳青姿一脸感动,轻咬下唇,看着他,无声感谢着。 她就知道,阿奕不可能忍心看着自己俯身道歉,还是对一个通房丫头。 温颂避开她,平静说着,“王妃的道歉真是折煞我,担不起您的道歉,而且奴婢并没有处置任何人的权利。” 柳青姿要求情也该求沈明奕才对。 她只是实话实说,谁知柳青姿哭的更可怜,“我知道姑娘心里有气,是我管束丫鬟不当,若是能让你解气,打我几下也好。” 她说完,就要拉着温颂的手往自己脸上送。 沈明奕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她抓向温颂的手。 柳青姿顺势抱住他的手臂,哭的很是伤心。 气氛逐渐凝固,温颂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一脸挑衅的如香,还是开了口。 “王妃言重了,奴婢并不生气,只不过希望日后如香姑娘少找我一些麻烦。” “是。” 如香咬咬牙,毫无悔意,心里恨透了温颂,却不得不在沈明奕的眼睛下给她低头。 温颂看了一眼柳青姿,知道她在,不可能罚的了如香,只能就此作罢。 如香心中暗喜,捂住闷疼的胸口就要起身,还想着等以后自己要隐晦一点对付她。 “等等。” 沈明奕此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不明白还要干什么。 “我说完了吗?” “什么?” 如香一愣,半条腿跪着半条腿起身,保持这种姿势僵在原地。 “来人!” 沈明奕话落,两个拿着木棍的小厮出现,先前压着她胳膊的两人一左一右把她放倒。 如香趴在地上,一脸呆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柳青姿猜到什么,猛地放开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幅冷漠的样子。 “阿奕?” 尾音颤抖,却没换回男人的一丝目光。 就连温颂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沈明奕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淡淡吐出三个字,“给我打。” 话音刚落,两个手臂粗的棍子交叉着重重打在如香的屁股上。 顿时,惨叫声响起,就连树梢上的鸟儿都被吓的四散飞逃。 “王妃救我!救我啊!我错了!王妃救我!救救我啊!我错了错了……” 如香此刻倒是真诚,凄惨的叫声越来越小,直到没了动静,殷红的血印透过裤衫,就连棍子都染上鲜血。 沈明奕没有反应,也没有叫停,棍子继续打在肉上,发出闷声,一下一下又一下。 “啊~” 最终柳青姿尖叫一声,受不了这刺激,当场晕了过去。 这次像是真的,因为眼都翻了过去。 “住手。” 沈明奕下令,随后一把抱起她离开。 小厮也把晕过去的如香拖走,就连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院里瞬间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温颂愣愣的看着地上湿润的一片,心跳快的像是要从嗓子蹦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沈明奕。 开国功臣沈国公家的儿子,大理寺少卿沈明奕...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认识到这个身份,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沈明奕的另一面。 沈明奕一去,半晌还没有回来,温颂觉得自己应该去寻他,可身体告诉自己,她需要冷静一下。 算了,不去了。 夜晚降临,院里没点灯,温颂站在走廊,静静的看着院门。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出现,看到她愣了片刻,随后向她走来。 “怎么还不睡?” “吃饭了吗?” 温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沈明奕点点头。 温颂同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问他在哪里吃的。 “跟随风随便吃了点。” 温颂怔愣,惊讶他会主动说起。 回到屋里,点上蜡烛,烛光亮起,整个房间被温暖包围。 温颂为他更衣,突然目光一凝,随后自若地给他脱衣。 他的胸口处湿了一小片,像是有人埋在他怀里哭了一场。 沈明奕眉眼间难掩疲惫,温颂轻声说着,“水准备好了,洗漱吧。” 他点点头离开,温颂把衣服放在一旁。 明天再洗吧。 – 沈明奕不在,温颂吃完早饭没事做,照旧向着之前的小院那边溜达,想着能不能再见到平清。 小院已经落锁,她尝试推了推,只有锁头晃了两下。 有一条特别细的门缝,温颂心思一动,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她弯下腰眯眼向里看去。 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柴火,药架。 就在她收回视线时,突然看到屋门打开,找了好久的平清就这样满身伤痕的出现在她眼前。 “平清!平清!” 叫着叫着,突然想起他好像听不见,于是她用力拍门,试图引起平清的注意。 平清肿起来的双眼看不清,只看到门晃动,他慢慢走过去,眯着的眼正好对上温颂担忧的双眼。 他下意识用衣袖遮住脸,却怎么也遮不住肿起来的伤口,慌张的模样很是狼狈。 可看在温颂眼里很心疼,也顾不得他听不听的到,自顾自说着,“平清,你别躲我了,告诉我一切好不好?我们会帮你,你别躲我了好不好?” 平清盯着她的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温颂怕他一走自己又很久见不到他,着急的推锁紧的门,当然没用,可她也没办法,只能用力拍打。 “你难道连我也不信吗?平清!” 平清跑走的背影一顿,缓缓转身看向她,嘴巴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离开?快走?山洞? 温颂瞳孔一缩,他让自己快点离开寺庙?山洞是什么意思? 平清神情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最后毅然决然的跑走。 温颂怔怔地看着人消失,最后也只能先离开。 第四十二章 云大小姐驾到 一无所获的她刚回到住处,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前院的香客,可听着听着不对劲起来,声音好像冲着她这来的。 “这院子不错,里面住着谁?” 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温颂想去开门,还没走到,门就从外推开。 穿着一身嫩绿色长裙的云暖在丫鬟的簇拥下跨进屋来。 可能是来寺庙的原因,云暖打扮低调,至少和之前在沈府那一眼见到的素净不少。 可裙摆上金丝绣花在行走间折射出粼粼光泽,仍是美艳的让人挪不开眼。 四目相对,云暖皱起秀眉,脱口而出,“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话里敌意很重,她知道这里住的是谁,也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可她就是故意闯进来的为难她的。 半晌见她不说话,云暖皱起眉头,“嗯?” 温颂回过神,挪了下僵硬的脚,从见到她的那刻,心停止跳动仿佛休克,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赶忙低下头。 “奴婢温颂,伺候沈国公府三爷的。” 她尽量放低姿态,不想让对方对她这么快升起敌意。 云暖点点头,鄙夷的看她畏首畏尾的模样半晌,随后不客气的绕开她把屋里打量一遍,“屋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吗?” 话里话外都在嫌弃她没把沈明奕伺候好。 云暖很开心能和沈明奕说亲,虽然她哥不赞同,可耐不住她喜欢。 那天沈夫人邀请她去府里,虽然沈明奕明确告诉不会娶她,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小时候自己意外溺水差点死掉,还是他把自己救了起来,从那时起,她就决定此生非他不嫁。 即使外面传他有多混账,有多放荡,自己依旧喜欢。 因为她知道,沈明奕不是他们嘴里的模样。 先不说他的长相在上京中数一数二,就单说和那些纨绔子相比,他既不遛鸟斗蛐,也不嗜赌好色,唯一诟病的也就是和旦王妃之间那点事。 男人嘛,谁还没点过去,她可以大方不计。 云暖从不是纠结的人,既然还放不下他,那就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 温颂不傻,很快就想明白对方是奔自己来的。 知道今天少不了要被为难,只能继续做低伏小,显示的要多卑微就多卑微。 “少爷要轻装简行,刻意没带多少东西。” “大胆,分明就是你没照顾好主子,竟敢找借口!” 云暖厉声呵斥,瞪了温颂一眼,伸出手指用力指向外面,“去!门外跪着去!” 按理说温颂不用听她的,毕竟自己是沈家的丫鬟,她是外家,没资格也没权利管她。 可谁让云暖是沈家未来的儿媳,自己伺候的主子未来的妻子。 温颂本就因为梦中的事对她有几分害怕,所以没有反抗,老实的跪在了门外。 云暖很满意她的识相,看着她如花苞一样的面孔和娇柔的身段,眼里闪过嫉妒。 真是下贱胚子,用这副模样勾引我的未婚夫君! 不过,看她这么听话的份上,等以后自己嫁过去,可以考虑给她留个全尸。 也不枉她替自己伺候男人的这些日子。 云暖看她的目光像是看物件一般,丝毫没把她当成人,对她的结果自然也像处理玩意儿一样简单。 “你留下看着。” 云暖交代完,带着一众丫鬟小厮从她眼前乌泱泱离开,来到隔壁的院子住下。 温颂看了一眼监督她的丫鬟,悄悄向旁挪动着疼痛的膝盖,已经好久没下跪,等起来估计又得擦药。 云暖这架势,摆明是给她下马威,自己要是好好受着,也就结束了,如若敢反抗,还不定后面有什么等着。 感受着腰和膝盖的双重疼痛,不免庆幸,幸好今天肚子不疼,不然更有她受的。 日后等她离了上京,一定要堂堂正正站着做人,不要再动不动就跪下。 这一跪就跪到了中午,就连看守的丫鬟都站不住了,摇摇晃晃想离开。 温颂还好,要说最难熬的应该是中间几个时辰,又酸又麻又疼又胀,好在现在没事了,因为双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 丫鬟用手帕擦着汗水,不满的看她一眼,让她跪还真跪,也不知道反抗一下,顶多也就是被大小姐打一顿,总好过现在,跪几个时辰不算,还得连累自己看着她。 丫鬟一个劲儿的对她飞眼刀,可惜温颂看不到,因为她眼前此刻雾蒙蒙一片。 昏迷前,只看到急步走来脸色阴沉的沈明奕,和身后追着他满脸怨念的云暖。 这么看,两人是真般配。 睡梦中,她只觉得嘴唇很干,情不自禁抿下嘴,很快就有清凉的水滋润在干裂的嘴唇。 她不禁心里一美,梦里果然想什么就有什么。 不过,要说她现在最想要的,那就是卖身契! 拿到卖身契,她就不用见任何人都要下跪,她们也就不会随意折腾自己,自己也不用像个面团一样,任人捏圆揣扁。 成了自由身,她想去哪就去哪,也不用担惊受怕,到时候拿着首饰换成银子,再招个年轻帅气听话的男人。 生活越来越有盼头。 就在她沉浸和帅气男人喝交杯酒笑的花枝乱颤时,突然沈明奕的笑声冷不丁出现。 她顿时一惊,心紧紧提了起来,眼前的帅气小男人也变成了沈明奕的脸。 不!! 梦碎了,她醒了。 惊魂未定的双眼在看到几乎和她面对面的沈明奕时,不免心虚。 沈明奕审视着她,“梦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温颂僵硬的勾起嘴角,“没什么。” “好像听到一句卖身契。” 温颂心一咯噔,干笑道,“少爷听错了。” “嗯?小爷的耳朵向来好使。” 沈明奕贴近一些,几乎和她嘴对嘴,带着威胁说着,“再给你一次机会,梦到了什么?” 温颂紧张的咽下口水,眼睛乱飘,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梦到...梦到少爷了。” 反正她也没说谎,梦里确实有他,虽然只出现了一秒,还是噩梦,但总归没说谎。 沈明奕眉毛一挑,来了兴趣,“梦到我什么?” “梦到...梦到和少爷喝交杯酒了。” 虽然他是放下酒杯后才出现的。 沈明奕沉默,半晌后神色莫名,盯着她问道,“想和我成亲?” “不不不...”温颂着急否认,却惹到了沈明奕,眼看他眸色越来越深,她赶忙说着,“也不是...”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不想和他成亲,有点嫌弃他的意思,简直不识好歹。 想和他成亲,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嫌疑。 两个结果都不是她可以说的。 第四十三章 荒唐的答谢宴 温颂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皱眉抿唇像是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难题,好似回答错误会有生命危险一样。 沈明奕尽收眼里,直起身子,没了他的压制,温颂终于喘顺了气。 “放心,以后我的妻子不会是云暖。” 他只当她被云暖吓到。 其实本来他也不会娶云暖,第一她是自己朋友的妹妹,第二她性格娇纵,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两人甚至八字还没一撇,就先教训自己的人,实在不像话。 第三,他本就不愿成亲... 沈明奕看了一眼温颂。 目前就挺好。 温颂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话自己也不太信,婚姻嫁娶本人如何做主,没了云暖还有李暖刘暖... 不论是谁,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和其他人共享夫君。 看她低头不语,沈明奕为她盖了下被子,唇角弯了弯,“卖身契,看你表现,如果好,等这次回去就给你。” 沈明奕这几天心里攒了很多不满,温颂从出了沈府那一刻,心思实在太飘散,如果她能即刻改正,继续眼里只有他一人,自己也不是非得攥着她身契。 而且,她身子都给了自己,还能去哪里? 日后自己估计也不会娶亲,这次回去就抬了她,正室成不了,成了自己的侧室也好。 沈明奕很是自信,看身契也没有大夫人那般重要,本来他要回来,也是要给她的。 “谢谢少爷。” 听他这么说,温颂浑身有了力气,脸上重新恢复笑颜,生活奔头这不是又来了吗。 沈明奕看着她,也不说话,就那么诡异的看着。 温颂刚压下去的紧张又冒了出来。 他这是又干什么? 难受是自己表现的太开心了? 温颂收起笑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直到遮住半张脸才停下,只留一双无辜的双眼看着他。 沈明奕顿时气笑,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脸。 温颂脸一热,起身轻轻亲了他一口,然后又快速躺了回去。 沈明奕一愣,眨了眨眼睛,竟然有点可爱。 “你月信结束了?” “还没。” “那你这是干什么?” “嗯?” 温颂愣住,不是让自己亲他吗? “我说让你给我刮胡子,你亲我做什么?” 沈明奕一脸难以理解的看着她。 温颂脸瞬间通红,羞赧低埋进被子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明奕看她这副鹌鹑样,忍了许久的笑最终还是从嘴边溢出,看着她又紧了紧被子,不再压抑笑声,大笑起来。 笑声似要穿破云霄一般,表露着他的好心情。 温颂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笑声如鬼魅,一丝不落地飘进耳朵里。 她此刻后悔不已,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隔壁禅院。 云暖可没好心情,站在院里,听着隔壁传来的笑声,心里酸涩,双手使劲绞着手帕,上等丝绸就这样在她手里成了破布。 她恶狠狠的把手帕摔在地上,眼里全是怒火。 “小姐,喝茶顺顺气。” “滚开,谁跟你说本小姐气不顺的?” 丫鬟卖乖没卖对,吓的跪下,不停地认错。 云暖推了她一下,气冲冲向屋里走去。 没多久,一阵摔打声传出,持续好久才停下。 吓的丫鬟们瑟瑟发抖,齐齐在院里低着头,脸上却没有意外,显然早就习以为常。 云暖摔完,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趴在桌上低声哭了起来。 沈明奕竟然为了一个丫鬟威胁自己! 好你个温颂,本小姐饶不了你!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是沈明奕的惹的她,可却把账算在了温颂头上。 云暖此次前来是为家人诵经祈福,同时给寺庙捐了不少香油钱。 住持为感谢她,特意为她举办了答谢宴。 禅院住的几人全部在邀请中。 温颂得知后,笑了起来。 一个出家人竟然如此精于交集,居然在寺庙举办什么答谢宴,荒唐。 说是宴会,其实就是几位身份尊贵的聚在一起吃素餐,小和尚们除了住持外,都没资格坐在一起。 住持也有自己的算计,寺庙贵人增多,如今又来了一个云家小姐,夜晚的活动都被迫停了下来,就怕闹出意外被她们发现。 可是停久了,那些大人们不免闹情绪,为了稳定他们,自己只好做些小手段,让她们自行离开。 他早打听清楚,云大小姐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沈明奕。 女人一多争风吃醋避免不了,要是闹起来,总有受不了离开的。 沈明奕也是好命,旧情人,新宠,追求者全聚齐了。 住持虽然不喜女色,此刻也不由地羡慕他。 位置很有讲究,虽然主角是云暖,可她只能坐在最后面。 最前面上位坐的是柳青姿,住持作为寺庙主人坐在她旁边,下面一点是沈明奕,温颂沾他光坐在他身旁,最后才是云暖。 这座位安排,几人心思各异,可面上不显,礼貌地寒暄。 温颂低垂着脑袋,越发觉得荒唐。 虽然本朝男女之间不设防,可此安排也着实不妥。 旦王妃此次来寺庙是为亡夫祈福,本应避免各种宴会活动,此刻却高坐首位。 云暖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着众人对沈明奕嘘寒问暖,好不热切。 住持盘着佛珠,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游走,意味深长的笑着。 荒唐中透着诡异。 每个人出席的目的好像都不单纯,除了沈明奕和温颂。 两人从入座就开始吃,毕竟是宴会,素菜也比平常吃的花样多。 临结束前,柳青姿以身体不适提前离开,全程没有多看沈明奕一眼,似在避嫌。 这一行为,让云暖对她的印象好了一些。 不过想来也是,她如今的身份和沈明奕注定没结果,不值当自己防备。 倒是温颂... 云暖对她的恶意,从不掩饰,嚣张跋扈惯了。 “你,伺候我用餐。” 温颂看了一眼沈明奕,没动,继续为他夹着菜。 “你敢不听我的话!” “她凭什么听云小姐的话。” “阿奕哥哥...” “我和云小姐不熟,唤我沈三爷或者沈大人。” 都是最疏远的称呼,可见沈明奕对她没有半分心意。 他可以看在云溪的面子上,对她礼貌一些,可她不领情,竟当着面使唤自己的人,这就不能忍了。 云暖一下就红了眼眶。 美人落泪最是怜惜,温颂都有点不忍看她。 可沈明奕竟无任何情绪波动,放下筷子,温柔地看向温颂,“吃饱了吗?” 瞬间,温颂脊背一凉,忍着云暖投向她的警告目光,对他点点头,“饱了。” “走。” 他起身拉着她的手,相携离去。 住持看热闹不嫌事大,“阿弥陀佛,沈少爷果然最是怜惜温施主。” 云暖看向他,“什么意思?” 住持暗自窃喜,面上却正经不已,添油加醋把沈明奕为温颂暴打旦王妃的丫鬟一事,告知给她。 云暖瞪大双眼,心里对柳青姿的恶意彻底消失,只不过全都转移到了温颂身上。 一个张公子,一个柳青姿的丫鬟... 温颂,真是好样的。 第四十四章 有偿磨墨 柳青姿早早离席,本应早就回到禅院,却没想到和温颂二人迎面碰上。 温颂行礼,自觉地退到一旁,知道她应该有话对沈明奕说。 自己也在场,不怕其他人看到说闲话,只要不招惹多余的麻烦,她并不会过多打扰他们二人交流。 柳青姿却出声拦住她,“姑娘不必,我只是累了想歇歇,你们先走吧。” 说话时没有看沈明奕一眼,和之前倒是不同,这次二人显的很生疏。 温颂升起好奇心,难不成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沈明奕神情晦涩,犹豫半晌,还是离开。 温颂跟上,心里却有些不踏实,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望着这边擦拭眼角的泪。 突然有种有情人被迫分离的感觉,编成话本子肯定能卖爆。 禁忌+身份差异+虐恋。 温颂有些心动,等以后自己自由了,就写他俩的虐恋情深故事讨生活,养活自己绝对没问题。 回到屋里,沈明奕有些心神不宁,手指不停的点在桌面,一下下,听的温颂心里也焦虑起来。 她问,“少爷有烦心事吗?” “我出去一趟。” 沈明奕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一句就要起身离开。 温颂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心里纠结,伸手拉住他,“我也跟着去吧?” 青天白日,他反倒不避讳起来。 “不用。” 沈明奕放开她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温颂一改担忧神情,自在的躺回了床上。 还是自己一人舒服。 没等她松快多久,院里传来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膝盖时不时传来的胀痛,让她并不想接近云暖。 可人找上门,自己装作不在又不太合适,万一被她发现,不定又要给自己扣什么帽子。 心理建设半晌,她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云暖看向她身后,没有发现想找的人,失落不已。 “阿奕哥哥呢?” “少爷正在午睡。” “午睡?”云暖疑惑不已,突然仔细打量起她,发现她衣衫整齐,头发却有些凌乱,火气上涌,“好大胆!青天白日就敢勾引主子颠鸾倒凤!”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云暖为何生气,看她愤怒指着自己的头发,这才明白。 温颂赶紧解释,“少爷独自在床上休息,我在外屋小榻上小歇。” “真的?” “不敢说假。” 她打探的过于私密,未出阁的大小姐打听起外男的房事,也不知道她是真无所顾忌的单纯,还是愚蠢。 温颂神色坦然,云暖没看出不对,稍微放下心来。 她决定继续示爱沈明奕,便是接受他身旁有通房,但是接受归接受,亲眼见到和亲耳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最好是没有,寺庙是清净之地,容不得污秽沾染分毫。” 温颂被她教训的有些憋屈,可又不好反抗,身份差异何尝不是也重重架在她身上。 云暖眼睛一转,对她说着,“你就别休息了,去我那里给我研墨。” 反正不能再让两人待在一起。 温颂有些犹豫,“少爷醒来需要伺候,见不到会生气罚奴婢的。” “罚你什么?” “罚奴婢月钱。” “你每个月多少月钱?” “...一两银子...” 说这话时,她心脏砰砰直跳,她不知道丫鬟们每月多少银子,只能瞎说。 云暖面无表情,紧紧盯着她,温颂心慌的很,想着是不是自己说多了。 半晌,她冷笑一声道,“才一两?” 她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云暖撇撇嘴,高傲的看着她,“我给你五两,给我磨墨去。” 温颂愣在原地,说少了?! 懊恼地咬咬下嘴唇,也不知道现在改还来不来得及。 云暖却误会她不情愿,嫌弃的看她一眼,“十两。” 再不同意,她就二十两。 温颂双眼一亮,这哪里是云暖,明明是散财童子下凡。 刚想答应,突然冷静下来,升起警惕心,问道,“只磨墨吗?” “废话,快点走。” 云暖看话本上说,男子睡醒后易冲动,为了不让她出现在沈明奕冲动的时间段,这才叫她去磨墨。 温颂还是有点犹豫,万一她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云暖没了耐心,掏出荷包整个都扔了给她,催促道,“快点!” 温颂双手接过,心中惊喜,收好荷包跟着她离去。 她刚颠了颠,感觉应该只多不少。 云暖打心眼里看不上她,果然是个贪财的,一无是处,除了那堆白花花的软肉。 云暖的禅院布局和沈明奕的无异,只不过家具和布置高档不少,想来是从家里搬来的。 金丝楠木桌上摆放着纸张与佛经。 这次她来寺庙找沈明奕,打的为家人诵经祈福的旗子,怎么也得装装样子。 温颂在寺庙时也磨过墨,到了沈府,却没再碰过,有些生疏,一开始手忙脚乱,很快调整过来,磨出的墨浓淡相宜。 云暖想挑剔都挑不出毛病。 果然是个天生伺候人的。 她随手从一摞经书中抽出一本,摊在桌上,抄写起来。 温颂不经意看了一眼,随口说着,“为父母祈福,抄写般若报恩咒经最合适。” “是吗?”云暖重新拿出她说的那本,翻开看了看,发现确实如此,随后白了她一眼,“用你说!” 温颂闭上嘴巴,认真磨墨。 云暖没抄多久,手就累了,撇了一眼还在磨墨的人,嘟囔一句,“也不嫌累。” 温颂听到了,却没有回复。 磨墨值十两,还嫌什么累。 就在两人还算相安无事时,沈明奕找了过来。 “出来。” 他看到温颂一副红袖添香的模样,有些不悦,自己还没享受,倒便宜给别人了。 “阿奕哥哥~你醒了?” 云暖推开碍事的温颂,小跑到他面前。 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沈明奕不再顾忌云溪的面子,“这儿可没你哥哥,我也没有妹妹,如果我没记错,提醒过你要叫我什么吧。” 云暖不愿被心上人如此对待,扁扁嘴放软语气,“我只是让她给我磨墨,又没对她做什么,阿奕哥哥何必如此对我这么凶?” 沈明奕毫不留情,“她是我的人,没必要陪你,希望云大小姐不要再靠近我和我的人。” 很冷酷,很伤心,云暖是真心喜欢他的,被他如此对待,内心的滋味只有她明了。 见他一脸肃然,云暖不敢再惹他生气,略带撒娇道,“把她带走便是,阿奕哥哥简直太伤我心了。” 说着,还落了泪。 第四十五章 王妃失踪 沈明奕没再看她,转而看向温颂,示意她跟上。 温颂抬腿,偷偷的看了一眼脸色暗沉的云暖,祈祷她不要再把这事算到自己身上。 回到禅院,沈明奕认真打量着她,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云小姐叫我去只是磨墨。” 温颂神色坦然,没有撒谎的样子,沈明奕心里松了些。 “以后不必理会她,除了我以外,不用理会任何人。” “好。” “每次都说好,每次都不听。” 沈明奕紧皱眉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绝对听。” 温颂打湿手帕为他净手,温声保证,却无半点说服力。 沈明奕一脸怀疑的看着她,显然不相信。 温颂笑了一下,“少爷要忙正事,我怎好给少爷添麻烦,不如顺了云小姐的意,都轻松一些。” 云暖从小娇生惯养,本性娇纵跋扈,眼下顶多惩罚一下自己,还闹不出人命,她好好受着,比反抗要来的轻松。 沈明奕很不满她的话,郑重地看她,“我再说一次,除了我的话,其余所有人的话都不用听,出了事,我会护着你。” “嗯嗯。” 她回答的漫不经心。 心里所想和面上不符,温颂没在这件事和他争论,笑盈盈点头应下。 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护着谁,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沈明奕自然察觉到她心口不一,心底发堵,不想看到她这幅不真诚的模样,甩袖离去。 温颂不明所以,呼唤他好久,他都没理,反而越走越快。 真是莫名其妙! 温颂郁闷的踢了下门框。 原来男子的情绪也像六月的天,阴晴不定。 傍晚时分,沈明奕才回来。 温颂也不过问他去了哪里,因为这也不是她能问的。 沈明奕有心不想理她,温颂也不和他说话,两人别扭地沉默着。 刚摆上饭菜,还没动筷,外面就传来了云暖的声音。 沈明奕脸色一沉,瞬间升起怒意。 没等发作,云暖就赶紧表明来意。 “王妃的丫鬟到我院里,说王妃不见了,阿奕哥哥能不能派人找一找?” 她不想管,更不想让沈明奕知道,可奈何那个丫鬟哭的她实在闹心,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身上还带着伤,动静不小,自己要是真不管,传出去也不好听。 沈明奕眼里闪过担忧,厉声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就是,我也不知道啊...” 云暖被他吓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把那个丫鬟找来。” 沈明奕音量拔高,语气很凶。 云暖看他如此反应,撅起嘴巴,不满地嘟囔起来。 如香拖着病重的身子,用力跪在沈明奕面前,哭的鼻涕横流,一个劲儿求他找王妃。 她光哭,也不说缘由,沈明奕逐渐不耐烦,温颂赶忙开口,“别哭了,你快快说清楚。” 如香暗自白她一眼,赶忙收敛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原因。 今日王妃突然说想王爷,拿着近些日子拖着病体抄写的经文去后山烧给他。 柳青姿心情不好,久久不愿回来休息,山风冷飕飕,如香怕她冷,于是回来为她拿披风,等回去时却没了人影。 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考虑到近几日柳青姿心情低落,怕出事,这才求云暖寻人。 耐着性子听完,沈明奕脸色阴沉,他思考一番,没声张出去,准备亲自去寻她。 温颂见状赶忙跟上。 一个刚丧夫的年轻貌美的王妃,此时失踪,被外面人知晓,怕是会传成耐不住寂寞想要逃跑,到时候柳青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寺庙香客虽多,可去后山的人却很少,杂草丛生,道路崎岖不平,因前几天的小雨,石头上长满青苔,不慎就会摔跤,又临近悬崖,确实是个寻死的好去处。 温颂的腿脚还是有些不舒服,跟着越来越吃力。 沈明奕没有回头,命令她回去休息,随后不等她回答,毅然决然的加快脚步向前。 “少爷,等下。” 温颂叫住他,在对方催促的目光下,她脱下外衫递给他,“碰到王妃,就把我的外衣给她披上,方便一些。” 柳青姿身体不好,山里气温也低,等沈明奕找到她带下山,不免会有亲密接触,把她的脸蒙上,其他人就不知道是谁,应该能遮掩过去。 沈明奕接过衣服,连说话的功夫都等不及,头也不回的走远。 回到寺庙,温颂搓了搓冰冷的手臂,偷偷避开人去厨房拿了套小锅炉,拿回院里煮了姜汤小火煨着。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温颂也不敢合眼。 一直到天蒙亮,沈明奕都没回来。 温颂觉得奇怪,去了柳青姿的院里,正好看到如香用剪子剪着自己那会脱给沈明奕的外衫。 脸上表情恶狠狠,仿佛剪的不是衣服,是温颂本人一般。 “温颂姑娘,你怎么来了?” 如香看到她,一脸的好奇。 仿佛昨晚哭的撕心裂肺的人不是她一样。 温颂从那件面目全非的衣服上收回目光,看向她低声问道,“王妃找到了吗?” “多谢姑娘关心,我家王妃好着呢,都怪我大惊小怪,昨晚王妃烧完经文,就在后山转了转散散心,不到亥时就回来了,现在还睡着呢。” 如香看着她,脸上是明晃晃的得意。 也就是说,沈明奕从亥时送回她后,就一直陪她待到天亮。 温颂心生不妙,要是被大夫人知道,自己怕是有危险。 大夫人让她千万防住的人,她没防住,用脚趾想都知道,自己没好果子吃。 沈明奕血气方刚,和心上人待了一整晚,发生点什么也很正常... 看她脸色不对,如香开心起来,显然误会她了。 迫不及待在她面前炫耀着,“沈三爷心里还是最在乎我家王妃的,不仅陪了她一整晚,天不亮还去给她亲自准备吃的,这种殊荣,你这个贱婢是体会不到的。” 温颂也不生气,轻笑一声,低声说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让全天下人知道两人之间不伦的关系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王妃不守妇道,待寡期间私会外男,淫乱不堪一整夜?” “你说什么?!” 如香愣住,她的态度不在自己的预想内。 “不是吗?”温颂眯着双眼,靠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 “你这个丫鬟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坏东西,到处传播你家王妃和沈家三爷,让世人都知道,两人之间有僭越之举,等众人讨伐你家王妃,你就高兴了?真是好坏的心肠。” “我没有!我才没有!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如香急了,该死的温颂,曲解她的意思,还想给她穿小鞋。 第四十六章 没让你等 以为跟了沈三爷几天,就真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温颂觉得她甚是聒噪,伸出食指放在自己嘴边,示意她安静。 成功把如香唬住。 随后用手使劲按压她的臀部,“忘了问如香姑娘,你的屁股好些了吗?” 本就疼痛未痊愈的伤口被她这么蹂躏,结痂的地方重新渗出鲜血,如香张大嘴巴,想呼救,却又不想在她面前丢脸,硬生生忍下。 屁股还软踏踏,估计根本就没好,也真是难为她了,拖着伤还能坚持替她的王妃求救。 温颂怕脏,就放开了她。 如香疼出一脑门的冷汗,从她的震慑中回神,心生狐疑。 这个小贱人,怎么突然炸刺了? 哦,她知道,肯定是嫉妒坏了! 如香瞬间露出得意的笑,刚想讨伐回来,就在这时,沈明奕出现。 他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上面有几处脏污,鞋底全是泥巴,就连头发上都有草屑,眼底挂着两团青黑,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有馒头咸菜小米粥。 说实话,看着又狼狈又滑稽。 如香马上收敛神情,想着表演可怜告她一状。 看到温颂,他一愣,“你怎么来了?” “奴婢担心少爷。” 她抢先如香一步开口,打断对方的作妖。 温颂其实想说担心王妃来着,可太假,自己都不信。 如香咽下嘴边的话,夹了她一眼,小贱人真能装样子。 沈明奕听到她的自称,心生不满,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把饭菜递给如香,“端给你家王妃。” 如香不敢接,有些为难,“奴婢端去就怕王妃不吃,三爷您也知道王妃的脾气,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沈明奕一晚没睡,神情难免憔悴,听她这样说,不由带上恼火,强硬塞过去,“饿了自然会吃。” 说完,沈明奕眼睛一斜,看到如香剪烂后未来得及藏起来的外衫。 他不悦,“衣服怎么回事?” 如香惨白的脸更加苍白,眼神飘忽不定,“想来应该是回来的路上划破了,奴婢还没来的及补。” “胡说,衣服破没破我能不知道?” 下山时,一路平坦,又有自己保护,怎么可能会划成这样。 “那就是奴婢不小心挂在门上划破的。” 明眼人都知道她在说谎,沈明奕刚要发难,就被温颂拦下。 “衣服料子轻薄,想来姑娘也不是有意的。” 她都这么说了,沈明奕也就没说什么。 温颂笑着看向如香,柔柔提醒道,“姑娘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 如香脊背一凉,竟从她的笑里看出几分警告。 主子们踩一脚,温颂只能受着,可凭什么如香一个丫鬟也敢踩她,泥人还尚有三分脾气。 两人一同离去,走了老远,沈明奕突然开口,“腿还没好,不要随意走动,在院里好好养着。” 难道她不想要自己的腿了不成,还跟着他满地方跑。 沈阳奕话里带着责备,估计是觉得自己又打扰到了他们。 这算变相禁自己的足? 温颂眨眨眼,“昨晚我熬了姜汤,左等右等少爷不回来,连眼都没合,巴巴等了一宿。” 她说这些本意是想讨个好。 一晚没合眼,眼前有些发黑,温颂感觉自己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落后沈明奕半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说了句,“我没让你等。” 呼吸一窒,温颂重新扬起笑脸,一字一句说着,“可奴婢的职责就是等待少爷。” 沈明奕回头看了她一眼,对方双眼直视前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疏离。 “等回去,多定几套衣服。” 回去就抬她做偏房,自然得置办一些像样的衣服。 温颂理解的意思是,她外衫被如香剪烂的事情就此掀篇。 “嗯。” 本来也没法追究,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还能缠三分,可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又或者和柳青姿轻生相比,什么都不重要。 沈明奕见她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心里也堵了一口气,快步向前走去。 温颂想着补觉,回到屋里就准备铺床,可沈明奕连院门都没进,撂下一句,“我去随风那儿。” 然后就走了。 温颂的双眼和脑袋发胀,就想着赶紧闭上眼睡觉,反正他不在,自己也就不铺床了,凑合睡得了。 突然想到热的姜汁,她又爬起来喝掉。 身体是自己的,别亏待。 刚睡下没多久,正是昏昏沉沉时,被一股大力抓起。 睁眼,云暖嫉妒的面容恶狠狠的盯着她,“你算什么玩意儿,竟然敢让阿奕哥哥亲自给你端饭?!一个玩意儿也敢指使主子!我看你真是讨打!” 温颂思绪还未回拢,就被她的丫鬟摁在地上,白皙滑嫩的脸颊被硬生生磕在石子路上,很快就磨出了血痕。 “沈大夫人不在,我就替她好好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什么叫规矩!” 云暖稳当地坐在丫鬟抱来的太师椅上,目光轻蔑的看着匍匐在地的女子。 “给我打!” 云暖催促道。 丫鬟得令,拿着婴儿手腕粗的鞭子高高举起,正要对她的后背抽下。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教我家的丫鬟规矩?” 声音不怒自威,从远处传来。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人又说,“你又有什么资格替我母亲?” 话落,一身银色甲胄的沈世武在太阳下闪着寒光,腰间悬着长剑,他身形高大,居高临下的扫视众人,最后锁定在坐着的云暖身上。 “云大小姐好大的威风。” 沈世武眼眸中闪过血色,浑身气势强硬逼人,那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才会有的气势。 身后的士兵各个武装精严,同将军一心齐齐看向她。 云暖吓一跳,慌忙站起身,往丫鬟身后藏了藏,“沈大哥?!您回来了啊,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去迎接您。” 她声音是软了又软,颤了又颤,丝毫没有刚刚嚣张的模样。 沈世武却不留情面,“我的行踪,貌似和你无关,云大小姐还是叫我沈将军为好。” “是,沈将军...” 云暖听话的模样,引起了温颂的好奇。 摁她头的人也在男人出现的那刻畏惧地松开,她恢复自由,偏过头看去。 只一眼就被他的浑身气吓的钉在原地。 结合云暖对他的称呼,温颂明白此人是谁。 沈府的大少爷,幼时从军,一战成名,一步步靠自己成为大将军,当之无愧的英雄儿郎,勇冠三军,有勇有谋,骁勇善战,为人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是最像沈国公的儿子。 旁人谈起都是夸赞,和沈明奕的正相反。 第四十七章 沈大少爷 不过一瞬间,他便精准捕捉到温颂的目光,掀眉看过来。 目光沉沉,看着很是凶。 温颂躲避不及,只能惊慌的低下头。 沈世武没为难,掠过她身旁,坐到太师椅上,云暖早就在他走来时跑到最远边。 “沈大哥...”云暖触及到对方投来的目光,赶忙换着称呼,“沈将军,我就先离开了。” 她再待下去也不合适。 云暖咬咬嘴唇,心里满是不甘心的带着众人离开。 沈家兄弟一个个的都让她注意称呼,真是太过分了。 和沈明奕她还敢硬着头皮撒撒娇,可面对沈世武,她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虽然身份尊贵,但一个人要是不长脑子,迟早会蠢死。” 沈世武意有所指的话,让云暖脚步一顿,莫名有些羞窘难当,加快脚步离开。 如果自己没看错,在云暖叫出沈大哥时,沈世武摸上了腰间的剑。 温颂惊出一身冷汗,把头埋了又埋,恨不得钻石头缝里藏起来。 等人全部离开,院里只剩温颂一个女子。 看出她的不自在,沈世武挥手让士兵退下。 院里瞬间安静下来,温颂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威压,不敢乱动,对他自己也是怕的。 他的事迹自己就算在寺庙也听到过。 保家卫国,击退匈奴,驻守边疆。 就连当初住持每日诵经祈福也会有他的一份。 “你的膝盖就这么软?” 沈世武突然发问,不清楚他的为人,所以温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低头不语。 看她还跪着,沈世武皱起眉头,“站起来。” 温颂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有些胆怯地抿紧嘴唇,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说实话,面对他的气场,自己都想趴地上,能站着不闹笑话就不错了。 沈世武没想为难她,可也不喜欢她这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模样。 在战场上流血流汗不流泪,就算是死期将至,他们军人也会站着等死。 如果温颂是个男子,他一定会下去踹两脚,可惜她是自己小弟房里的女人。 打不得骂不得,万一吓哭了更是不成体统。 沈世武咬咬牙,忍下对付男子的那一套,有意放缓自己的表情,却没什么用,那张脸还是那么吓人。 温颂一直低着头,没敢看他,自然也没发现他扭曲的表情。 沈世武看着黑黢黢的头顶,没了让她抬起头的想法,沉声说着,“如果没犯错,你无需受任何人的无故刁难,若你犯错,也自有沈家人定夺,还轮不到外人教训。” 着急往回赶的沈明奕正好听到自己大哥这么说,脚步一顿,想听听温颂会怎么回答。 这话自己也经常和她说,都是嘴上答应,却从不往心里去,如今他倒是想听听换个人说,她作何反应。 紧接着,他听到温颂的回答。 “是,奴婢记住了。”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沈明奕心梗住,倒是真听他大哥的话。 “大哥怎么来这了?”沈明奕跨步走进去,先是看了一眼温颂,确定她无事,这才好奇的看向他,“爹和二哥呢?” 沈世武看到自家小弟,眼里眸光软了些,气势也没那么逼人,“他们先一步回府,我来看看你。” 不是公事,而是看看他。 沈明奕脚步一顿,“看看我?还是看着我?” “都有。” 沈世武很诚实,有什么说什么。 他这个做大哥的,怕小弟又拎不清,过来看看也应当。 沈世武没有理会沈明奕不满的情绪,转而问起温颂。 “想不想恢复自由身?” “奴婢是三少爷的人。” 温颂心一跳,强忍住点头的欲望,答非所问,也算表明态度。 这时候来一句这个,怎么想也不可能没有鬼。 沈世武挑眉,丝毫不意外,抬手止住要说话的沈明奕,继续加榜,“我可以给你的卖身契,并且送你离开上京,给你一笔银子,换个清清白白的身份,去一个清净无人认识的地方,衣食无忧,成婚生子。” 说到这,他语气带上蛊惑,“不再随意让人打骂,不用见人下跪,堂堂正正的做回自己。” 温颂被他的描述震的耳膜嗡嗡作响,胸膛里的心脏也跳的厉害。 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沈世武一句话就能轻易得到,对她来说诱惑力简直太大了。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兴奋,温颂咽了下口水,点头的动作就要呼之欲出。 沈明奕急了,笑着咬牙说道,“大哥不要再逗她了,她对我衷心着呢。” 说完又看向温颂,隐藏警告,“你别信他的话,看着正直可靠,其实心里黑着呢。” 被他这么形容,沈世武也没生气,反而看着他还有些纵容。 温颂也被沈明奕的话带回一些理智,不敢让他发现自己眼里的心动低垂下头,轻声说着,“少爷待奴婢极好。” 沈世武明显对她的回答不满,“有我在这,他不敢怎么着你,想应就应,机会难得,本将说到做到。” “大哥,适可而止。” 沈明奕皱紧眉头,他亲大哥竟然当着他的面就光明正大地撬他墙角! 沈世武没有理会他的警告,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只要一五一十告诉本将,沈明奕来到寺庙后都干了什么,又和谁有接触,我所说的这一切都会给你。” 沈明奕挡在她身前,冷声说道,“沈世武!你要是真想知道,有能耐就去找证据,别在这用你威逼利诱那一套。” “若你未做,何须人问。” 温颂很心动,可尚有一丝理智,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她还能碰到好事? 沈世武要是想知道当然会私下寻她问,当着沈明奕的面问她,不是让她叛主吗。 他做武将的,最恨背叛,自己要是真敢告诉他,怕是连门都出不去,当场杖毙。 温颂想清楚利害,浑身一颤,刚要跪下,就察觉到头顶慑人的目光,膝盖下意识挺直,人也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回大少爷,三少爷到寺里后,每日都和奴婢在一起诵经祈福,并没有做其他的事,而且三少爷对奴婢很好,只要能跟在他身边,是何身份无所谓。” 沈世武满意的点点头,不知道是满意她的回答,还是她能站着说话。 放过她,起身向旁屋走去,声音不容抗拒,“你和我进来。” 说的是沈明奕。 沈明奕心情极差,看了一眼温颂,才跟不紧不慢上。 温颂回想着刚刚他的眼神,心里郁闷,自己这是被他牵连了。 第四十八章 大人?小孩? 说实话,沈明奕不怕爹不怕娘,就怕这个比他年长五岁的大哥。 从小就是如此。 他犯错后,爹打他不哭,娘哭他不悔,唯独大哥不打也不骂,只是冷着脸喋喋不休地教育他。 他还就怕他这样,教训起来没有完。 沈世武住在距离正屋最远的一个房间。 进屋卸下甲胄,士兵早就把行礼给他置好,桌上摆满了他看的文献还有兵书。 沈明奕坐在他对面,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大哥,心里是又想又惧。 惦记着事情,他想张嘴向大哥讨一个东西。 沈世武头也不抬的问着,“进展如何?” 沈明奕咽下嘴边的话,知道他问的什么,也丝毫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所行目的。 对他没有隐藏,诚实说着,“快了,已经摸清所有人的来路,也查清背后交易内容,就差一本证据。” 听他这么说,应该是胸有成竹,沈世武放下兵书,好奇问道,“什么证据?” “我抓到的人供出,他们有一本记录所有人往来的账本,只要找到,这件案子也就结束了。” “你来这几日,一直都在调查?” 沈明奕眯起眼睛,“你想问什么?” 沈世武一点也不慌,闲暇地靠在椅背上,“我想问也得看你想不想说,不过无所谓,你不说我也能查到。” 他一脸认真,别以为温颂说没事发生他就信,那个通房倒是机灵,知道给他打掩护。 对视半晌,沈明奕落下阵,无奈的叹息一声,“大哥,我心里有数。” “有数你还为了给她送药偷跑出去,让爹打了你一顿板子?” “她身子不好,府里正好有特效药,总不能干看着她病下去。” “你如何得知她生病?” “她的丫鬟去药店请大夫时,我听到的。” “就这么巧?” 沈明奕没了耐心,不想和他绕弯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世武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小弟,“阿奕都为她找好借口,大哥还能说什么。” 沉默半晌,沈明奕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一时和娘赌气,也就不会和她扯上关系,她也不会因为我被迫嫁给大她二十多岁的老王爷,更不会年纪轻轻守了寡,我愧对她。”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娘只是为她指了一条路,是她贪图富贵自己走上去的。” “那也有我的原因。” 沈明奕很是后悔当初自己的赌气之举。 如果不是为了向娘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不需要她管,他也就不会随手接过柳青姿对他示好的手帕,后面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她自己做的选择,活成什么样也得受着,本就是利用你过上富裕生活,没了你她还会选择其他人,她还得多谢你,不然也攀不上旦王爷,如今虽然是寡妇,但也是尊贵的寡妇,她也算达成所愿。” 沈世武看的通透,也有些不近人情。 沈明奕摇摇头,不赞同他的想法,至少心里的愧疚没有减少。 “要不是我,她也不会在花季的年纪成为寡妇,也不会郁郁寡欢导致身体病弱,如今更是有轻生念头,才不久她想着跳崖,幸好及时救下。” 沈世武嗤笑一声,“想死有的是法子,怎么又这么巧被你救下,别说你俩之间有什么命定的缘分,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不过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算计罢了。” 沈世武皱起眉头,都怪娘太保护他,这不让干那不让经,养成如今的性子,早知道当初就该强硬拉着他跟着自己去军队,好好历练一番心性,太心软作为沈家儿郎可不是好事。 沈明奕解释道,“是她丫鬟求救...” “又是她的丫鬟。” 沈世武抢先一步说道。 这一次,沈明奕沉默不语。 沈世武隔着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想要富贵,也自然得承受后果。” “阿奕,你只有看清这个问题,才是真的长大。” 而不是嘴上叫嚷着自己长大,等他真的明白过后,娘才放心松开他的手。 “别让愧疚主导你的判断。” 沈世武对柳青姿一点好感也没有,更甚至有点厌恶。 处心积虑得到富贵,丧夫后,又不甘心放过沈明奕这根金绳,简直就是贪得无厌,心机太重。 他知道沈明奕只是一时拗住了,肯定会想明白,只不过时间问题。 直接点明,让时间加快一些,对以后的他来说很重要。 沈世武不再说下去,挥手放他离开。 沈明奕压下嘴角,起身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说着,“你别找我房里人的麻烦,她单纯胆小,别吓着她。” 沈世武无奈的笑了一声,“走吧。” 胆小是有点,单纯嘛,有待商榷。 他脑海中想着温颂,看她对沈明奕也没有坏心眼,他可以不计较。 沈明奕沉思着回到房间,看到温颂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脚步一顿,随后放轻走过去。 看到她的脸颊上的血痕,心头一堵。 去找了药为她擦拭。 冰冰凉凉地感觉很舒服,温颂皱着的眉头情不自禁地松开,嘴还无意识的咂巴两下。 沈明奕看到笑了出来,温颂突然惊醒,看到是他才放松下来。 “少爷。” “怎么在这睡?” “我本来说等少爷的,可实在太困,坐着坐着就着了。” 说着,温颂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边脸上被压出红印,一边有药水,看着让人心疼中又透着可爱。 “困就去床上睡,我...” “少爷不用我等,我也要等少爷。” 温颂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虽然自己也不喜欢他,可听到这话也难免受伤,好似一腔热血被浇灭,实在难受。 沈明奕不说话,温颂心里忐忑,不由回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 想到这,她扬起笑脸,凑近顺了顺他的后背,“如果我说错什么,少爷也不要和我生气,好不好?” 话里话外带着哄小孩的意思。 沈明奕突然来了气,起身关上门。 看着他目光沉沉的冲自己走来,温颂觉得不妙,想起身跑走,却被抓住。 “我和大哥谁更像大人?” 温颂看着近在咫尺的帅脸,咽了下口水,回想沈世武那张严峻的脸和魁梧的身子,小声说着,“大少爷本就是大人啊。” “我呢?” “少爷也是啊。” 他不是才过了弱冠礼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明奕有些不好意思和她说,只能换了句话,“我来之前大哥跟你说过什么?” 温颂记得,完完整整重复给他。 沈明奕脸色阴沉,咬着后槽牙,沉声问着,“我又和你说过什么?” “……” 温颂仔细回想,也没想到他要问什么。 他说过的话多了,自己哪能句句记得。 第四十九章 玉佩呢? 果然不一样。 沈明奕有些失落,自己和大哥真的差这么远吗? “少爷,你怎么了?” 忍了半晌,温颂还是开口问道。 怎么和大少爷谈完话回来就如此反常。 沈明奕硬邦邦两个字,“没事。” “哦。” 温颂也没了耐心猜测,没睡好加上早晨被云暖为难,撑到现在已经快到自己的极限。 “...” 沈明奕抿紧嘴唇,她就哦?也不继续问,她要不继续问,自己岂不是显得很幼稚。 两人僵住,谁也不肯服软。 “你月信结束了吗?” 他突然问。 “结束了。” 温颂如实回答,心里有点忐忑,他问这个干什么? 不知怎么开始的,两人躺到了床上。 温颂挣扎不开,加上头沉沉,一时让他得了逞。 顾忌偏屋住着的沈世武,不敢闹大动静,只能快速又克制。 温颂迷糊之间,被折腾的有些烦躁,随口咬住嘴旁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知道是对方的。 力气不小。 沈明奕闷哼一声,顾不上脖子的痛,更加激烈起来。 等结束,两人才红着脸分开,这次荒唐的过分了。 果然色迷心窍。 沈明奕收拾妥当,看了一眼睡着的温颂,轻声出了门。 院里安安静静,士兵们也在禅院门外站守。 他没敢直接去找大哥,反而出去溜达了一圈,这才回来心虚地敲门。 “进。” 屋内传来沈世武低沉的声音。 沈明奕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大哥。” “有事?” 沈世武头也没抬,显然眼前的弟弟还没兵书有吸引力。 他一旦投入到书籍中,便是忘我境界,外界的声音几乎都屏蔽。 沈明奕也知道他这一点,于是放松下来。 “像你讨个东西。” “什么东西?” “生机丸。” “你要这个干什么?” 沈世武皱起眉头,紧张的抬头扫视他的双腿之间,还以为他受伤了。 沈明奕赶忙挡住他的视线,说着,“大哥,不是我吃。” 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继续拿起桌上的书看着。 “不给。” 他气势冷硬,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沈明奕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无奈的说着,“也不是给旦王妃。” 听他这么说,沈世武挑眉,来了兴趣,“用处?” “给我房里的人。” 沈明奕不愿多说,毕竟是温颂的事,不好和他说太多。 “千金不换的药丸,你要给她?她生了什么要死的病要吃这个?” 沈世武疑惑的打量着自家小弟,竟然对那个女子如此上心,都求到自己这来了。 “没生要死的病。” “那就更不能给你。” “它是不是能解雪里青的毒?” 沈世武轻笑一声,很是自信,“当然能。” “给我吧。” 沈明奕要的坦率。 “不给。” 沈世武拒绝的干脆。 两人又陷入对峙,最终还是沈世武先退一步。 沈明奕从未张口向他求过什么,从小到大,这是第二次。 他起身从行礼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药丸,一共三颗,黑白红,拿出其中一颗红色的扔给他。 沈明奕小心接过,笑的开心,“谢大哥!” 沈世武摇摇头。 这三个药丸是前几年自己立大功,皇帝赏赐的,各个药丸的功效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都能救命。 生机丸,顾名思义,焕发生机。 专治男子不举女子不孕,就连生命最后一刻也可以吊命用。 很珍贵,不过既然小弟都开口要了,他也就不小气,给他就是。 沈明奕小心翼翼的揣在自己怀里,然后就要离开。 沈世武拦住他,“你的玉佩呢?” 沈明奕有些心虚,不敢看他,“...在王妃那里。” 沈世武脸色不好看,他赶紧解释。 送轻生的柳青姿回去后,本想离开,却被她紧紧抓着衣服不放,自己一时心软,想着等她睡过去再离开。 中途她睡熟,自己刚有动静,她就又抓到了玉佩,无奈之下就陪她待了一晚。 沈世武炸了,压低声音问道,“一整晚?!” “她躺着,我坐着,有距离,而且天不亮我就把玉佩解了,不算一整晚。” 沈明奕说着,又想起那晚的累,为了避开和她的距离,自己用别扭的姿势整整坐了几个时辰,起身时差点起不来。 沈世武失望的对他摇摇头,“你啊,就是太心软,难道还让她用愧疚笼罩你一辈子吗。” “不会,我已经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等以后再告诉你。” 沈明奕知道自己的办法他肯定不同意,也就先不跟他说。 沈世武看着他,心里有算计,嘴上却不再问下去。 “你是沈家的儿子,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记住这个事实。” 沈明奕点头,心里明白。 “快点去要回玉佩,在她那里放着危险。” 沈世武看着离开的小弟,不放心嘱咐一句。 前朝皇帝赐给沈家一块上等无暇白玉,沈国公用它打了几块玉佩,他们夫妻二人和三个儿子都有一块,上面还有沈家独有的族标。 沈明奕点头,他本就准备去要回的,如此私人的东西,他自然不会放在外人那里。 他看了一眼温颂,还在睡,于是转头去了旦王妃住所。 如香看到他出现,喜上眉梢,就迎着他往屋里走。 沈明奕挥手止住,站在院门口,不再前进一步,“本大人的玉佩不慎遗落在王妃那里,还请通报一声,拿回玉佩。” 他没有进院的打算,也避免和柳青姿的接触。 如香看他打定主意不进来,心里也打起鼓,小心翼翼的说着,“大人请稍等。” 快步向屋里走去,没过多久就又出来,“王妃正在前殿念经。” 沈明奕疑惑的看她一眼,“她不在,那你进去通报什么?” “王妃心善,让奴婢好好养伤,最近都是其他的丫鬟伺候,所以奴婢对王妃的行踪也不清楚。” 很合理的解释,如香低着头,眼里满是不安。 沈明奕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还是作罢。 “过会儿我让人来取玉佩。” 说完没有停留,很快离开,明眼人都知道他在刻意避嫌。 如香很是害怕,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和王妃彻底断路。 那怎么行?! 柳青姿岂不是要永远干困在王爷府,守着那块冷冰冰的牌位了却余生? 要是真如此,那自己也没有新的出路。 第五十章 平清死亡 如香想到此处,浑身一个激灵,赶忙拖着伤病的身体小跑回屋里,和刻意躲起来的柳青姿商量对策。 沈明奕回去的路上碰到迎面而来的云暖。 “阿奕哥哥?” 云暖惊喜的目光看到他从哪里来的时,骤然消失。 “你为何从这里走出来?” 有些咄咄逼人。 他身后的小巷子只通向一个地方,柳青姿的禅院。 “与你无关。” 沈明奕因为没要到玉佩,本就有些烦躁,被她再三追问,不免有些牵连。 他说话很冲,云暖碎掉的少女心瞬间又成了粉末。 她撇撇嘴,“阿奕哥哥真要这样对我说话吗?”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我跟你不熟,对我来说你只是云溪的妹妹,仅此而已。” “如果再纠缠,我会让人压你离开。” 堂堂侯府千金被心上人嫌弃强压回府,要是真发生,那她就丢大人了。 “阿奕哥哥...”云暖被他的目光吓到,转变称呼,“沈三爷当真如此绝情。” “当然不是。”沈明奕没了和她交谈的耐心,错过她向前走去,“我和你从未有情,又谈何绝情。” 云暖自欺欺人的情意彻底消失,她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放下矜持追着他来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不仅不感动,还恶语相向。 见他离开,一气之下抓住他的袖子,力气不小,沈明奕的衣服被扯开,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脖子。 “你!” 云暖顿住,胀红的眼睛突然定在他的脖子,上面一个牙印很是明显。 沈明奕脸一黑,用力抽回衣服,背对她快速整理好。 什么情况下脖子能有牙印?长牙齿的蚊子叮咬的吗? 云暖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顿时明了。 “好啊...好啊你!哈哈哈~” 她突然狂笑不止,眼里的泪水也流出来,仿佛一个疯子。 沈明奕彻底没了耐心,甩袖离去。 独留在原地的云暖笑了好久,最后抬手擦了擦眼泪。 柳青姿沈明奕,真是好样的! 她的丫鬟说看到沈明奕和柳青姿待了一整晚,天亮还亲自给她端了早饭。 起初自己还不信,让人掌了她的嘴。 早饭明明是端给温颂的,怎么可能是给柳青姿的。 可丫鬟被打破了嘴,还一直喊冤,她这才起疑过来打探一下,没想到果真如此。 这么说,自己还误会了温颂。 如今想来,自己会误会沈明奕给温颂端饭,还是柳青姿身边那个丫鬟说出来的。 好啊好啊,自己不仅弄错情敌,还被她拿来当剑使。 云暖怨恨的盯着柳青姿的住处。 这事没完! 如果沈世武明白她心中所想,一定会很欣慰,她终于有脑子了。 温颂醒来,收拾妥当出了门,悄悄看了一眼关着门的沈世武房间,心里松一口气。 她有点怕他。 万一再逮着她问关于沈明奕的事,她可不敢保证能闭紧嘴。 她出院,被一排排穿着铠甲的士兵吓了一跳,强装镇定的走过。 来到前殿,在一众和尚中,看到当初和平清交谈的两个和尚中的一个。 温颂平复心情,缓步上前,四处张望,不经意的撞到他胳膊。 她惊呼一声,“对不起小师傅,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慌张的神情,和尚拍了拍衣袖,后退一步,“没关系施主。” 温颂被他大度感动,随后又一脸忧伤。 和尚想离开,却看到她这一副神情,顿时升起好奇。 “施主可有烦心事?” “唉~”温颂叹息一声,“不瞒小师傅,前两日我在树林中不慎扭伤脚,一个路过的砍柴和尚救了我,想找他道谢,却找不到人。” 和尚心里嗤笑一声,他们寺庙还有好心的和尚? 面对她焦急的神情,他顺口询问道,“那人什么样?” “长的白白净净,很清秀...哦对了,他听不见声音也说不出话。” 又聋又哑? 和尚心中了然,“哦~平清啊!” 没错,心善的也只有他。 温颂面上一喜,“小师傅知道他?他在那里?我想亲自道谢!” 和尚听后,一脸的悲痛不似作假,“平清他...唉~他坠崖了。” “什么?” 温颂脑袋嗡的一下,幸好扶住墙壁,面对他怀疑的目光,眨眨眼,强打起精神问道,“怎么会坠崖呢?” 和尚收起疑惑的目光,悲痛说着,“前天去后山拾柴,失足掉下去的。” 和尚心里确实有点难过,毕竟心善人妙的平清就这样没了,自己还没吃着,着实可惜。 见他并无说谎的样子。 温颂强忍难过,惋惜的摇摇头,“是这样啊,真是可惜...” 一副无法对救命恩人道谢的遗憾和惋惜。 “那他的遗体何在?我想亲自为他上一炷香。” “没有找到,想来是被水冲走,或者摔碎了吧。” 和尚说的轻松,温颂侧头掩藏住眼里的惊涛骇浪。 和尚狐疑的打量她半晌,没发现异常,随后放下心中猜忌,转身离开。 不可能不可能! 平清最注重安全,不会去危险的地方拾柴,就连她要是不小心去到悬崖边,都会被他厉声呵斥回来。 温颂快步离开前殿,向着外面走去。 她要去悬崖看看。 避开人群,她来到平清拾柴的地方。 这里确实有经文焚烧的痕迹,像是才祭奠了什么人。 温颂目的不在此处,她想起平清那日对她说的话。 山洞。 当时她不明白,听到和尚说平清坠崖后突然想起。 小时候,两人调皮,借着拾柴的时候,跑到了后山玩耍,意外发现一个隐蔽性很强的小山洞。 两人约定,日后若是再被住持惩罚抄写经书,他们就跑到这里躲起来,谁都找不到。 时间过去的太久,除了发现山洞时,后来两人再也没有来过。 按照模糊的记忆,她走进后山。 变化和小时记忆里很大,她一路摸索,一路做记号,绕了好久才找到。 被野草覆盖着的山洞,只有几十厘米高,女子勉强能进去,可男子未必。 温颂恢复理智,平清虽然瘦但是骨架不小,不一定能钻进去。 她想着离开,却又在转身前看到一处草地被抚平的痕迹。 虽然被刻意恢复,却到底和周围无人踏足的草不一样。 温颂忍着狂跳的心脏,慢慢靠近,嘴上还轻声呼唤着平清的名字。 “平清?” 无人应答。 温颂不死心,继续呼唤,“平清?” 可还是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树叶野草的沙沙声。 她突然想起,平清听不到也无法说话,自己就算喊破喉咙他也不知道。 看着尽在咫尺的山洞,温颂有些胆怯,最好的办法就是掀开看看,可她却害怕里面有野物。 毕竟是后山,自己能走到这里已经用尽全身勇气。 纠结半晌,她准备去叫沈明奕。 就在转身离开之际,突然一个石子从里面扔出来。 第五十一章 善心住持和和尚们 力道不够,只滚了几下就了无生息的停在草地上,很难会被发现。 温颂因为害怕,眼睛看四周看的很勤,正好一晃看到石子。 她心头升起几分期待,狠狠心,慢慢向山洞前进。 小心翼翼掀开疯狂生长的草蔓,漆黑的洞里透进一丝阳光,带来生的希望。 洞内,一双死气沉沉的双眼被阳光刺到,下意识向后退了退,紧张害怕之下,一道身影出现,他顿时放松警惕,仿佛使命完成一般,强撑的精神消失,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可双臂还紧紧抱在胸前,像是在保护什么。 “平清!” 温颂惊呼,看着眼前浑身血痕,分辨不出模样的人,顿时红了眼眶。 — 温颂紧张的在院里踱步,时不时看向外面,直到沈明奕的出现,她箭步冲到他面前。 看他脸色难看,温颂心骤然一紧,腿脚发软,难不成平清... 她忍住焦急,小心打量周围,低声问道,“平清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 温颂的心从嗓子掉了回去,“那他现在在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随风守着他,别担心。” “我可以去看看平清吗?” “不太方便,他是知情人,现在被重点保护起来。” 温颂有些失望,她还有好多事情要问他。 见她一脸失落,沈明奕叹息一声,牵她的手回到屋里坐下,解释起来。 清缘寺现在的住持利用花麻株制作神仙药,高价卖出,朝中几位大官是幕后受益者,一同赚的盆满钵满。 不仅如此,从平清口中还得知,寺庙里有个地下城,庙里的和尚白天诵经,晚上服侍那些特殊癖好的官员。 寺庙和一些大臣们保持着情色金钱交易。 温颂听到这皱起眉来,她就说,这些和尚们也太不像和尚了,各个生的和女子一样娇媚,言谈举止更是轻浮,原来还真是这种情况。 “那平清为什么会聋哑?” “他们强迫平清也加入,他不肯,那些人怕他泄露秘密,本想杀掉他,但看他胆小,翻不出浪花,索性一碗药毒成这样,留条命还能帮着干活。” “善心大师呢?还有之前的和尚们呢?” “都死了。” “什么?!” 温颂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明奕,见他认真的点头,还是不想相信。 据平清说,现在这个住持是几个月前来到这里出家当和尚的,没想到他心思不纯,善心大师看到他私下研制花麻株,并且准备某种计划,一气之下赶走他。 没想到被发现他也没慌,突然冲出一伙人控制住了住持和所有和尚,那个人扒了善心住持的僧袍自己做了住持。 善心住持和和尚们假意投降,出来后配合他做神仙药,暗中收集证据,发现有一个账本上记录了官员和寺庙的往来交易,于是偷走了它。 假住持发现丢失,生气的追查,查到了准备逃跑的几人头上,一番毒打也没有找到线索,心一狠,直接杀掉了几人,随后扔到了后山的悬崖下。 清点时,发现还少一个和尚,被关押起来的平清并未参与,一直都在柴房里。 假住持猜测没找到的账本在他身上,利诱毒打都没从他嘴里套出什么,看他真的不知情,心里存疑,决定还是不留他。 正准备下手时,有人提议说留下他,反正他不知情,留下帮着干活也好。 假住持一想,也是,最近庙里人手不足,留下砍柴挑水也好,顺便也能盯着他,寻找账本的下落。 所以直接一碗毒药,毒掉了他的耳朵和嗓子。 让他听不到也说不出。 听到这里,温颂想起平清昏迷时都在紧紧保护的那个东西。 “他怀里的就是账本吗?” “是。” 那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寺庙和官员之间的往来交易,还有收受贿赂的礼品名单,到时候去官员府邸一查,证据确凿。 “那账本怎么在平清手里?” 不是说他没参加吗? 沈明奕眼底眸光暗了又暗。 善心住持一开始就有赴死准备,不想让他们用花麻株害人,于是假意投降,只身寻找证据,却没想到其他和尚得知,纷纷加入,一番争论过后,他们决定瞒着平清。 一是因为他年龄尚小,二是得做两手准备。 从投降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跑不掉,也没想跑。 偷到账本后第一时间善心住持找到平清,交代他藏好,一切事情问起来就说不知情,找机会偷跑出去交到城里。 交代完平清,住持就带着一众和尚做出逃跑的架势,吸引所有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平清看准机会逃跑出去,他使劲跑,摔倒了都没敢停下,却没想到还没进城门,就听到守门的士兵说重点追查和尚,还有账本。 他心惊,吓的面都没敢露,又跑了回去。 揣着怀里的账本,来到后山的山洞,用石头垫起来,又用干树叶裹了好几层,确保下雨不会淋湿,又用草蔓紧紧覆盖在山洞前,这才离开。 还没走多远,看到住持和师兄们被压着来到悬崖处,他下意识想上前,却在看到善心住持望向他的目光时,退了回去。 眼睁睁看着住持和师兄们被喂下毒药,然后一个个从悬崖上扔下去。 平清精神崩溃,泪水早就模糊的双眼,却紧紧咬着牙齿不敢哭出声。 住持和师兄们赴死的坦荡目光一直鼓舞着平清,让他下定决心。 他回到寺庙关押自己的柴房里,擦擦眼泪,清理干净身体和鞋底的泥土,重新躺回了地上,仿佛从未出去过。 没多久,假住持带着假和尚们气冲冲地来到这里…… 温颂听他说着,眼泪早就止不住,大颗眼泪不停砸在地上,很快晕湿地面。 明明记忆里鲜活的住持,不久前还在谆谆教诲众人,和尚们的朗朗佛音还在耳畔,如今却… “你说的对,善心住持和那些和尚们确实是好人,大好人。” 沈明奕回来的一路上心情复杂,胸口也酸涩难忍。 英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坛人物,而是舍己为人的普通人,是善心住持和师傅们的无私奉献和大无畏,也是平清的忍辱负重,找寻机会交出罪证,只为还天下百姓的一片晴空。 实在让人钦佩。 如果自己不是来此查案,也根本不知道暗地还有这种血泪。 这是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大理寺少卿的职责所在,肩膀上也是第一次真正担上责任。 假住持和肉色和尚们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实在该死! 沈明奕准备动手了,早一点解决,就早一点平息因此死去的高尚灵魂。 该用那些人的血祭奠善心住持和那些和尚师傅们。 第五十二章 准备行动 住持最近几天急的嘴巴上都起了泡。 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寺庙里贵人不断,前不久才来了沈明奕,后脚又跟来了侯府千金,这又来了大将军。 担心被发现,他和上面的贵人商量决定暂时关门,等人离开再开始。 可城里的官人催促不断,瘾上来催促的越发频繁,自己也很难办。 就在他独自苦恼时,一个小和尚敲门,“住持,好消息好消息!” “毛毛躁躁的,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你是小倌。” 住持心情不好,听他叫嚷更是心烦。 小和尚清亮的声音略带委屈,“住持,我这不是高兴吗。” 住持看他这副模样,心痒痒的,“有什么可高兴?” “那群贵人准备离开了。” 小和尚放低的声音蕴含激动,住持瞪大双眼,问道,“你听谁说的?” “我亲眼看见的,这会儿都在禅院那边,收拾东西呢。” “当真?!” “真真的!” “都走了?” “沈家的两个公子准备离开,旦王妃和侯府千金还没信。” 住持笑了,“只要沈家的人离开就好,其余两人不足为惧。” 不再犹豫,他一拍大肚子,交代着,“太好了太好了,传信!今晚开门。” “好!” 小和尚领命,开心地跑了出去。 贵人们光临,他们才有银子赚,今晚可得用心伺候,把耽误的几天全都补回来。 住持笑眯眯地整理一下僧袍,款步走出。 他得去看看,必要时候帮一下忙,走的越早越好。 “沈大公子好啊。” 去禅院时,只看到沈世武在院里指挥士兵收拾行李。 看到住持,他脸上露出尊敬,上前行礼。 看他这么厉害的大将军都得恭恭敬敬的向自己行礼,住持被酒肉腐蚀的心瞬间吹鼓起来,挺直自己佝偻的后背,神气十足的看着他。 “沈将军可是要离开?” “正要向住持辞行。” “沈三少爷也一同离去?” “小弟负气出来时日不短,母亲催促的急,也该回去了。” “是该了,所谓...也该回去了。” 住持想学善心住持说一些禅意的话,可搜肠刮肚也没有,只能尴尬的作罢。 沈世武装作没看到他的窘迫,继续指挥搬运行李。 沈明奕这时牵着温颂的手出现,两人靠在一起,很是缠绵,就连走路也飘忽忽地总撞在一起。 住持看眼里闪过精光,“沈三少爷。” 温颂被他的声音吓一跳,娇嗔地撞了一下沈明奕的肩膀,示意他放开自己。 “住持。”沈明奕裹她腰的手臂紧了些,看到住持在此也没收敛,“这几日多有叨扰,还望您见谅。” “哪里哪里。” 住持眯着眼,看似和蔼可亲的皮囊下,满是打探,“阿弥陀佛,沈施主近几日睡眠可好?” “每日听取佛音,心也静了下来,睡眠自然好。” 沈明奕面色如常。 “那就好。” 住持松了一口气,确认他没有听到晚上的动静,笑都真诚不少。 要不是怕露出马脚,他恨不得上去帮他们搬。 这群五大三粗的士兵怎么搬点东西这么肉乎,一个小箱子还得四五人一起。 住持一个劲儿盘手上的佛珠,快速地拨动显示着他心里的急切。 沈明奕斜看他一眼,冷勾起唇角。 要不是放长线钓大鱼,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 温颂也是如此,从出来就一直不用正脸对他,她怕自己控制不好表情,露出异样。 静静的靠在沈明奕肩膀,听着假住持装模作样的表演,手气的止不住发抖,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上,紧紧包裹住她。 温颂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直视前方,目光坚定,她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是了,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众人收拾完毕,马车终于行走起来。 住持露出最真挚的笑,带着一众小和尚送别,等马车消失不见,纷纷肆意大笑起来。 碍事的走了,今晚可又是他们的天堂了。 “今晚烧大些火,让那药效发挥的彻底些,好好疯狂一把!” “住持,谁在外面看火啊?” 平时烧火的平清死后被他们扔下悬崖了,位置空出来,谁都不愿去,烧火又累又没银子,在地下多好,又爽又赚钱。 几个小和尚推脱起来,住持也为难,都有些后悔除掉平清了。 也怪他,有贵人喜欢他这样的聋哑,唤他伺候,他敢反抗,一下没控制好力度打死了。 都怪他!让自己这么为难! “今晚把木柴给我添的旺旺的,都下去伺候,谁先结束就上来添火。” “好!” 小和尚们很高兴,都能下去伺候,挣多挣少都有的挣,早点结束烧火罢了。 众人一哄而散,为晚上做准备。 沈明奕和沈世武去而复返,躲藏在远处看着众人毫无防备心的模样。 听到他们的声音,沈明奕暗啐一声。 “今晚下去打探一下,确认无误再行动。” 平清毕竟没下去过,对下面的情况说的模模糊糊,他们还是得亲眼去看,有没有后门或者别的通道,争取一举拿下。 夜幕降临,温颂有些担心行动能否顺利完成,想跟着去,但也只能目送沈家兄弟离去。 这次行动很隐秘,自己不能添乱。 她身后一群身着黑色衣服的士兵,神情严肃,隐藏在树林里,临阵以待寺庙传来信号,冲进去一举拿下。 沈明奕武功没大哥好,看着他轻松的穿梭于夜色中,羡慕不已。 虽然自己身体也不差,但是和他相比,还是不够看。 等这件事过去,他也得请个师傅锻炼一下身体。 寺庙安安静静,两人借着月色来到小院门口,发现里面静悄悄,奇怪的对视一眼,生怕计划有变。 纠结半晌,沈世武先跳进去,掏出腰间的匕首,对跟着的沈明奕说着,“有变化,你就先走。” 沈明奕皱眉,有些生气,“我怎么可能单独丢下大哥。” 他把自己想成什么了! “你先走,不然拖我后腿。” 沈世武从没把上京贵人身边的护卫放在眼里,酒囊饭袋雇的人都是花拳绣腿,自己真枪真刀打出来的,最是看不上。 不过因为自己的小弟也在,他不由担心。 “我也没那么差!” 沈明奕不服,掏出腰间的匕首,先他一步摸向地下的木门。 沈世武紧跟其后,默默守护着他。 再厉害也是自己的弟弟。 第五十三章 收网 整个院子寂静,只有一个巨大的火塘发出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的声音。 两人找到无人看守的地下木门,顺利进入的有点诡异。 沈世武拦住前进的沈明奕,用手比划让他在后面。 沈明奕知道好赖,他没逞强,警惕这点自己比不上大哥。 深不见底的阶梯只有隐隐烛光照亮。 走到最底下,昏黄的灯光伴随着水雾扑面而来。 沈明奕掏出温颂准备的面巾递给大哥,示意他带上。 沈世武接过,学他的模样戴上。 温颂知道花麻株被加热后,会散发一种独特的气味,闻到后会头脑发晕散发神智,还有催情的功效,比神仙药的功效大一倍。 他们出发前,再三叮嘱不要使劲呼吸,也不要久留。 水池里一片糜烂,叫声笑声不停传来,还有不少唱戏的。 幻想自己是皇帝,或者主人...各种糙话不绝于耳。 人们像是丧失理智的野兽,眼中一片赤红,不停的进行着原始行为。 沈明奕恶心的胃口直反,简直大跌眼镜,其中还有不少人他见过,还有肱骨大臣,还参加过他们家中的宴会。 明面都是人模人样,现在都见不到人样。 沈世武从白花花的肉上移开双眼,快速打量着四周,发现除了一些水池外,并无其他出口。 示意沈明奕离开,他则想深入打探一下,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沈明奕拦住匍匐的大哥,示意他看过去。 沈世武摇头,眼睛睁不开,他是拒绝的,太恶心了。 拒绝后,就要继续低头匍匐。 沈明奕无奈地一把拉住固执的人,大咧咧走了进去。 沈世武吓了一跳,一时没拉住他,瞬间抽出匕首,想着大开杀戒,却被“祥和”的场景惊住。 他的弟弟就这样自在的在里面游走起来,那些人就仿佛看不到他一般。 “???” 沈世武放回匕首,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发现无人发觉。 药效太猛,这些人全没了神智。 两人就这样自在的在里面穿梭,彻底摸清后,不再多待,快速走了出来。 来到外面,两人扯下面罩,深呼一口气,又紧着吸了一口气。 在下面憋狠了,又恶心又窒息。 缓了片刻,沈世武掏出怀里的信号弹,冲天上发了出去。 温颂见到漆黑的天上出现一道红团,笑了起来。 身后的士兵同样掏出一个,向着上京城里的方向发射。 信号发出,全面出动。 温颂身后的士兵快速有序地涌入寺庙,围住地下水里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同时后门隐藏的士兵一涌而出拿下他们带来的守卫。 同一时间,上京城里的士兵也把账本上的每个府邸控制起来,家里的所有人上至父母妻妾子女,下到丫鬟小厮护院,都被集中带到院中看管。 恐惧不安的哭声徘徊在整个上京城中,听的人心惶惶,纷纷躲在家中,猜测又发生了什么事。 全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重重士兵围住。 等反应过来时,寺庙里的人就已经光着身子捉拿在地。 住持浑身赤裸着不停磕头求救。 达官贵人们脸色煞白,惊慌之余亮出身份震慑。 小和尚们,不,应该是小倌们更是吓的丢了三魂七魄。 开着的地下木门,白雾不断随着空气飘向上空,逐渐朦胧。 沈世武充耳不闻,有序地指挥众人压制看管,人数众多,幸好他调动的人更多。 天渐亮,点燃的篝火也燃烧成灰烬,这才大体整理完毕。 光着身子的人也穿戴整齐,每个人脸上灰败不已,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 那些大臣贵人,头发凌乱,浑身颤抖,垂着脑袋,泪也哭干了,求救也说完了,自知逃不过,吓疯了不少。 住持也叫哑了喉咙,后悔为了银子权利下山,还不如当土匪自在。 此刻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在人群中,嘴巴喃喃自语,不过没人在意说的什么,人人自危,那还顾得其他。 温颂端来两杯热茶,忙了一整晚,沈明奕嗓子干冒了烟,接过后大口喝了起来。 见他喝了,温颂紧张地来到沈世武身旁,“大少爷,喝点吧。” “冷热?” 沈世武没看她。 “热茶,清晨露水重,空气也凉,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他不接,温颂心思一转,赶忙说着,“还有很多,士兵正在分发。” 她说完,沈世武紧皱的眉头才松开,端过喝了起来。 “多谢。” 把碗递过去时,沈世武礼貌道谢。 温颂一愣,轻声回道,“不用谢。” 接过水碗,快速离开。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位高权重人的道谢,还是对自己的。 沈明奕突然伸出手拉住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睛也乱看,就是不看她。 温颂疑惑的看着他,“还想喝?” “不是。” 沈明奕拉着她靠近自己一些,凑到她耳边,嘴巴动了动,那句谢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回府把卖身契还你。” 沈明奕说完就松开她,转身忙碌去了。 温颂疑惑的揉了揉耳朵,就说这个为什么要凑她这么近,仿佛要吃她耳朵一般。 不再想那些,卖身契到手,好日子指日可待。 她端着水碗脚步轻快的离去。 沈明奕用旁光关注着她,看到她这么开心,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收拾妥当,准备启程回城。 就在这时,柳青姿的丫鬟如香出现,找到沈明奕。 “我家王妃请沈三爷亲自去拿回玉佩。” 沈明奕不想去,却没办法不去,玉佩是他的贴身物,留在外人身边本就不合适。 自己去拿回,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走吧。” 沈明奕看了一眼指挥的沈世武,点头跟着如香离开。 温颂正好看到,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都要离开了,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云暖焦急的在屋里踱步,从昨天开始,自己就被穿着小厮打扮的士兵围住,出不去,也根本不知道什么原因。 愤怒之下亮出侯府千金的身份,本以为会害怕,可谁知道他们竟敢拔出刀对着她,知道身份没用,只能老实地待在屋里。 一天一夜,听着外面的动静,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好不容易天亮,看守的士兵也撤离,她这才赶紧出来打探情况。 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灰烟,昨晚哭喊声仿佛还在耳畔,此刻整个寺庙却格外寂静。 她的丫鬟胆小,拦住一个劲儿前冲的人,“小姐,咱们回去吧。” 云暖不耐烦的甩开她,“回去干什么,这不都没事了吗,真胆小!” 不再理会她的劝阻,云暖快步向前面神殿走去。 沈明奕院里没人,应该都在前面。 突然,拐角处她停下脚步,焦急的神情消失,转而挂上猜忌。 沈明奕和柳青姿的丫鬟? 云暖眼看两人去了柳青姿的院子,接近着又在后面看到了温颂跟着的身影。 心思转了又转,冷笑一声。 “去!请沈大将军!我们捉奸去!” 第五十四章 王妃的想法 丫鬟不愿,劝她冷静,却被云暖甩了一个巴掌,“你敢不听我的?!” 力气很大,手和脸同时红起来。 丫鬟捂住脸颊,不敢有怨言,继续苦口婆心劝说着,“大小姐咱回去吧,先不说外面什么情况,有没有危险,就单说捉奸,那也轮不到您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里咱们势单力薄...” “闭嘴!” 云暖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不顾她的好心劝阻,带着众人愤愤向着柳青姿的院子走去。 柳青姿和沈明奕骗她骗的好苦! 此仇不报,也就没机会报了! 她听到沈明奕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离了寺庙回到城中,就很难堵到两人之间的破事。 不是要遮掩嘛,她就把两人紧紧钉在太阳底下,烧干他们的遮羞布! 另一边,沈明奕拒绝进院门,如香急出一脑门汗。 “最后一面也不见吗?” 柳青姿悲伤到颤抖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看她这架势,不进来就不准备给的样子。 沈明奕犹豫,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屋内窗户紧闭,随着如香关闭门的瞬间,暗了下来。 沈明奕皱眉,去推门却没推动。 “玉佩呢?”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蜡烛燃着微弱的光。 柳青姿背对他坐着,听到他的问责,没有出声,站起身脱掉外袍,露出雪白的后背。 沈明奕从她脱衣的瞬间就背过身,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彻底没了耐心,“玉佩给我!” 他就不该亲自过来! 柳青姿转过身,只着一个殷红色的肚兜要挂不挂的在身上,柔声问道,“阿奕,我们之间当真如此生分?” 她看着他,仿佛在看负心郎,又像是在看情郎。 见他不为所动,柳青姿扑上去,沈明奕察觉到她的意图,快速闪开,咬牙道,“王妃!自重!” 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柳青姿眼里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自嘲道,“自重?往后的几十年我可不就剩自重了吗?” 沈明奕没了耐心和她在这演戏,冷声说着,“这不是你选择的吗?” 当初自己给过她不嫁给王爷的机会,是她拒绝的。 柳青姿脸一白,显然想到自己当初拒绝他时的场景。 “阿奕,你当初说带我走的话还作数吗?” “王妃误会了,我从未说过要带你走。” 沈明奕嫌弃的远离她,自己何时说过要带她一起离开? “是你问我愿不愿意跟你离开,去另一个地方生活。” 柳青姿双臂环抱住自己,饱满的胸口若隐若现,意思很明显。 沈明奕一直看向另一边,没有接受到她的好意。 “你嫁给王爷前,我问过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换个身份,去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你是怎么拒绝的?王妃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吧。” 也不知道她怎么总结成了自己要带她私奔。 沈明奕对她的最后一丝愧疚也荡然无存。 柳青姿脸色扭曲,露出一副感动的样子,“可在我嫁给王爷前,你还是闯到我家问我愿不愿意跟你离开。” 沈明奕无语了,“你听不懂我的话是吗?” “成亲前我给了你一次单独离开的机会,你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王爷,跳崖轻生时,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说考虑考虑,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吗!” 他其实不傻,自然知道柳青姿是一个贪图富贵身份地位的人,可她年纪轻轻成了寡妇,自己确实有点责任,他也做不到大哥那样冷情。 不过现在看来,和大哥一样冷漠才好。 也好过被她缠上。 “如今我没了办法,换个身份不如你直接要了我,留在你身边用心伺候,我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美哉。” 柳青姿颤抖着要解开肚兜的最后一根绳子。 沈明奕额角直跳,深吸一口气,索性说开。 “我并不心悦你,也从未喜欢过你,只是当初和母亲怄气顺手接受了你的手帕,除此之外,我和你并无其他交集。” “后来我母亲为你和王爷牵线搭桥,你也是同意的,自然是欣喜的待嫁王爷府,我本就不欠你什么,反而你确实要感谢我,因为我你才有这样好的姻缘。” “活成什么样你也得受着,毕竟是你自己选的。” 沈明奕一口气说完,伸出手,“把玉佩还给我!” 再也不想和这个满口谎言虚假的女人有交集。 “玉佩可以给你。”柳青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着,“和我云雨一次,我就还给你。” “神经病!” 沈明奕被她这番妄语吓到,往角落里退了些。 她疯了不成?! 柳青姿仿佛看开,知道他对自己再无任何一丝怜悯,于是也不再装柔弱,散开自己的秀发,轻甩两下,笑的很是魅惑。 “我日后的几十年都会孤生终老,如此好的年纪太可惜了,阿奕行行好满足我这个愿望,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 沈明奕这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一面,震惊程度不亚于看到夏天下冰雹。 “神经病!” 他骂也不知道骂什么,脱嘴而出一个伤害性最小的词。 柳青姿却笑了,胸口一颤一颤的,眉眼之间略带疯狂,“阿奕骂吧,只要能满足我,随你怎么骂。” “你疯了。” “呵呵呵~我怎么才发现,你还有点可爱呢?” 柳青姿为了能成事,早就在屋里点上熏香,也不知道是她本性如此,还是熏香的功效,此刻脑袋晕乎乎,身体热了起来。 沈明奕嗅到空气中的气味,眉心紧皱,“你好不要脸!”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没想到是这种人。 他不坐以待毙,用力踹向门。 从外紧锁的木门被他踹开,大力的弹到外面又因为惯例弹了回来。 他不再执着玉佩,抬腿离开。 柳青姿怎么可能看到手的男人飞走,要让他此刻离开,以后再见可就难了。 她后半生才不要常伴青灯古佛,才不要孤独终生,沈明奕如此优秀的男子,理应属于自己。 柳青姿也不再装病弱,一个猛子抱住他。 “阿奕,我不比你那个通房差,你感受一下。” 沈明奕额头青筋暴起,不再顾忌,一脚踹开她,柳青姿倒地哀嚎一声。 没了她的阻拦,沈明奕快步离开。 刚出来,就迎面碰到一脸担忧的温颂,没等问她为何出现,就看到她身后的云暖。 此时院里被围的里外三层,云暖坐在太师椅上,悠哉的看着他。 沈明奕冷声问道,“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云暖见他衣衫凌乱的模样,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嘲讽。 果然搞到了一起! 第五十五章 抓拿沈明奕 “沈三少爷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故意问着。 沈明奕道,“我做什么用和你交代?” 云暖笑了笑,“自然是不用的,不过本小姐刚刚听到这边有动静,特意过来看看王妃安好。” 沈明奕打量周围的护卫,嘲讽道,“不像只是看看,倒是挺像找事来的。” 就在此时,沈世武来到,人群下意识让路,谁都不敢挡着他。 “云大小姐急匆匆找本将来所为何事?” 他快速打量全场,掌握好情况,心里有了底。 “也没什么,就是我的丫鬟看到有男人进了王妃的院子,怕出意外,所以特意来看看,谁知道刚来就看到沈三爷从紧闭的门里出来,这...” 云暖说的模糊,在场众人心里都活泛起来。 沈明奕和柳青姿之间本就有不能摆上台面的关系,如今又关门独处一室,很难解释是纯聊天。 温颂这时挣开身后人的束缚,对沈世武说道,“前不久听闻王妃在为王爷抄写经书,奴婢正好知道一本孤本,特意从住持那求来送她抄写,不慎中途丢失耳环,少爷是和奴婢一同前来找寻丢失的耳环,并不像云小姐所说这般。” “胡说!我碰到你时明明在外面,只有你一人。” 沈世武此时出声,“可有其他人证明?” “有。”温颂抢先云暖一步,指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如香,“她当时正和奴婢在外面寻找,少爷在院里寻找,并未进屋。” 如香被点名,下意识抬头,对上她的目光,身体一颤,使劲点头。 此场景,她只能顺着温颂的话说,不能把王妃暴露在明面上。 温颂也毫不意外她的选择。 云暖脸都气黑了,恶狠狠盯着温颂,“你敢颠倒黑白,我当场抓住你和那个丫鬟,沈明奕明明是刚刚才从屋里出来的!” “沈大将军不信可以问她们。” 云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些人,该死的温颂,竟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世武动都没动,淡淡说着,“她们都是云小姐身边的人。” 言下之意,和她是一伙的。 “那温颂的话自然也不能信!” 云暖智商突然在线,一同否了刚刚的说辞。 温颂是沈明奕身旁的,如香又是柳青姿的。 “希望沈将军公平公正,不要维护自己人才是。” 提醒完沈世武,她示意自己贴身的丫鬟,“外面这么吵,王妃一点动静都没有,快去屋里看看需不需要帮助。” 丫鬟得令,绕开众人小跑进屋。 “啊!王妃你怎么没穿衣服!” 一声尖叫唤起众人的好奇心,听到王妃没穿衣服,纷纷看向沈明奕的目光变了味道。 沈明奕脸色黑成了锅炭,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刚差点被玷污,此刻又被误会。 “哎呀!王妃怎么没穿衣服啊?沈三爷刚刚从屋里出来,两人在屋里干什么啊?” 云暖逮到机会,阴阳怪气起来,看着他黑漆漆的脸,恨不得痛快大笑。 让他随意羞辱自己!遭报应了吧! 沈明奕看向大哥,神色认真,“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 “那为什么王妃会一丝不挂?你又为什么出现在她房间?” 云暖眨着眼睛,略显无辜的问着。 千万不要惹怒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女人! “不怪阿奕!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柳青姿撑着疼痛,穿戴整齐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暖冷笑一声,“阿奕?什么都没发生过?王妃先穿好自己的衣服再说更有信服力。” 她对柳青姿的恨意更深。 自己是侯府唯一的千金! 柳青姿呢?娘家爹是一个小地方的知县,她还是个庶女,即使后来被姑母接到上京,那也是寄人篱下上不得台面的,后来倒是嫁给个消散王爷得了个王妃头衔,不过也是虚名而已。 如今还是个寡妇,沈明奕眼光真够怪癖的。 她对柳青姿这样表面柔弱,背后借刀杀人的做派恶心的很。 今天就要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可不是她能随便借势的人! “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柳青姿手里握着的东西,很是眼熟。 丫鬟机灵,一把抢过,递到她面前。 云暖接过看了看,顿时笑了,“玉佩?沈三爷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出现在王妃手里?” 不能任由她说下去,沈世武看向柳青姿,示意她解释清楚,“王妃可有什么要说的?” 谁料柳青姿一副苦涩的表情,隐忍的看了一眼沈明奕。 “我和阿奕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那次他落下...” 云暖抓住重点,双眼放光,“那次?这么说来,你们二人的交集不止一次哦?” “不是不是...” 越解释越乱,她眼眶通红,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有什么隐瞒。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沈世武和沈明奕冷眼旁观她的表演,猜到她想做什么,不过是狗急跳墙,着急地攀住沈家。 温颂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出了这种事不是应该想法遮掩,怎么她突然露出这么多破绽? 柳青姿可不是这么蠢的人。 她到底想干什么? 云暖简直笑坏了,她还没怎么出力,柳青姿就自己送出把柄,真是天助我也。 老天也看不下去这对偷情的贱人! 柳青姿摇摇欲坠,突然痛哭起来,大声喊冤,“我和沈家三爷并无苟且,云大小姐为何三番五次的冤枉我!既然如此,王爷!青姿来陪你了!” 说完,她用力的撞向房柱。 只听砰的一声。 事情发生的极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柳青姿满头鲜血的倒在地上。 胆小的瞬间惊呼出声。 沈世武眼看不对劲,赶忙让人去请随队军医。 云暖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一时愣在原地,她只是想教训二人一下,怎么见血了? 王妃为自证清白,撞柱寻死,这件事可就大了。 沈世武深思片刻,有了决断。 “来人,抓住沈明奕!” 声音低沉又厚重,压在众人心头闷闷的。 “大哥...” 沈明奕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自己现在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温颂也没逃脱,被一同压在地上。 沈世武铁面无私的样子吓到了云暖,应该说如今事情走向也不再她的预料之中。 就在她无措的看着周围时,突然一道逼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看去,发现是沈世武,心一紧,有些害怕。 “云大小姐,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随着沈世武的话落,士兵同样压制住她。 “放肆!我是侯府千金,你敢抓我!” 云暖吼完一愣,沈明奕还是他亲弟,不照样抓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想到了家人。 内心呼唤着。 爹,大哥救命啊~ 第五十六章 云小姐慎言 上京城中。 沈世武压着众人回到城中,独自带走了寺庙犯案众人向皇上禀报。 而沈明奕和温颂还有云暖则被分别关在监狱里,由京兆尹提审了好几次。 温颂和云暖只是询问,沈明奕可就惨了,什么都没问,就先打了板子。 三人的监牢挨在一起,温颂旁边关押的是云暖,大小姐何时落得过如此地方,从一开始的哭闹到现在也安静下来。 反正她知道,爹和大哥一定在外运作,而且自己又没犯大事,也没资格关她太久! 牢里格外安静,因他们特殊的身份,特意寻了个僻静的地方。 牢头不大功夫就来巡视一趟,温颂一直没听到沈明奕那边的动静,看又看不到,不免有些着急。 “大哥。” 牢头进来巡视一圈准备离开,温颂出声叫住他。 牢头看了看她,随后走近一些,略带警惕,“干什么?” 温颂从兜里掏出碎银子,偷偷塞给他。 牢头看都没看,掂了掂满意的塞到怀里。 “我家少爷从回来就没动静,拜托大哥看看他如何。” 牢头银子也没白拿,走过去竟真的只看了看他,随意说着,“晕了,命没事。” 扔下一句就离开了。 “大哥大哥...” 温颂还想问些什么,却换来了几棍子警告。 棍子打在牢门上,邦邦作响,虽然没打在她身上,但也吓的脸白了一瞬。 看她老实下来,牢头冷哼一声离开。 云暖耳朵竖的老高,一直在听着她这边的动静,等牢头离开,她立马嘲笑起来。 她心里不痛快,也不会让替沈明奕遮掩的温颂痛快。 “温颂啊温颂,你倒是衷心,被沈明奕利用还这样惦记他。” 之前她才不屑叫她的名字,如今倒是张嘴就来。 倒是阿奕哥哥,如今成了全名。 温颂不想搭理她,坐回了草垛上。 地上太潮,这还是她自己用四周的干草堆起来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也不知道沈明奕的伤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出去后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大夫人还容不容的下她... 见她不搭理自己,云暖也不生气,坏笑起来,“我想起一件事,张公子你还记得吧?” 说完她又自言自语回答着,“你肯定没忘。” “他之前编排过柳青姿,你说沈明奕抄了他家这么大动静,是因为他调戏了你,还是因为柳青姿呢?” 还以为她憋什么大招,没想到就这。 关她何事? 温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我只知道少爷做了好事,替上京除掉了个祸害。” “哈哈哈哈哈~” 云暖突然笑了起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他对你的好不过是为了遮掩和柳青姿之间的腌臜事,就你还傻乎乎的认为他是个好人。” “就连沈夫人把你塞到他房里,不也是因为遮掩他和柳青姿的事吗?” 她句句贬低温颂,就是想引起她对沈明奕的恨。 由爱生恨,伤害力才大,比如她自己。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咬钩。 温颂终究还是让她失望,没有爱哪来的恨。 她淡淡开口,“不管怎么说,能成为三少爷的人,也是我的福气。” 真是贱骨头。 云暖轻蔑的瞪了一眼她的方向。 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越想越气。 顺手抓了一把干草扔到温颂那边。 温颂正愁干草不够,怕晚上会冷,她就给扔过来一把。 赶紧从缝隙里够进自己这。 没想到,云暖看不到却扔的挺准,再远一些自己还够不到呢。 挑拨离间不成,云暖独自生了许久的闷气。 温颂倒是想再气气她,让她再扔一些干草过来,这样晚上能睡个舒服的觉。 想了片刻,开口,“三少爷和云少爷是挚友,对您也不错,您为何冤枉他?” “你成心的吧!” 云暖果然上钩,又扔了一把干草,力气不小,看来是真气到她了。 不过这一次有点远,温颂够的有些费劲。 云暖气的直喘气,沈明奕对自己不错? 她瞎了不成! 自己做小伏低追在他身后,他不仅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还时常恶语相加,温颂怎么敢说他对自己不错! “三少爷和王妃并无苟且,云小姐为何执着谎言他们二人?” 云暖又冲她扔了一把干草,“你胡说八道!我谎言?!我说没说谎你应该知道,别以为你和沈明奕说找耳环我就信了,找耳环柳青姿脱衣服干什么?” “我们又没看到王妃当时的模样。”温颂一边收干草一边说着。 云暖急的跳脚,从栏杆里伸出指着她这边,“你个贱人!本小姐的贴身丫鬟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对啊,云小姐的贴身丫鬟看到的,谁知道真假。” 温颂意有所指。 云暖一愣,体会到不对劲的滋味,眯起眼睛,“好啊你,敢给我下套!” 她的意思不就是说自己让丫鬟说谎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云小姐您自己说的。” 温颂撇清自己。 如今,温颂和沈明奕的口供都是找耳环,柳青姿醒了就喊冤和寻死,只有云暖口供不一样。 目前唯一的佐证就是柳青姿赤身裸体,可唯一能证明的还是云暖的丫鬟,可信度不大。 玉佩更是早早被沈世武趁乱收走,她想拿也拿不出来。 云暖抿紧嘴唇,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嘴还挺厉害。 半晌,还是不甘心,成心腻歪她,“你们三人的口供一致也没错,毕竟你和柳青姿都伺候着一个男人,一条心也正常。” “云小姐,慎言。”温颂就是不上套,甚至勾起一丝笑意。 “旦王妃日夜为去世的王爷祈福,两人伉俪情深,生死也无法阻挡心之间的桥梁,让外人都心生动容,云小姐也不能因为嫉妒这样真挚的感情就出口诋毁。” “呸呸呸!” 云暖被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恶心到,不屑说着,“感情真这么好,那怎么不一下撞死?她哭也哭了,嚎也嚎了,血不少流,最后一检查,轻伤。” 当时血那么多,她还真以为柳青姿死了,没想到人没事。 她们在牢里关着,她却在王府躺着,真是气人! “云小姐慎言。” 温颂说完就不再搭话,靠在干草上闭目养神。 都这时候了还敢讨论柳青姿,云暖好像除了身份,也并没有优点。 第五十七章 驱逐 沈明奕一直没动静,就连狱卒送来的饭都没吃。 温颂实在是有些担心,多次呼唤都无果,还把牢头召了来。 “肃静!你当这里是哪里?容得你这样叫喊!” 牢头实在是不耐烦了,刚想眯一觉,她就开始叫,还有完没完了! “大哥,您帮我再看一下。” “哎呀!我说死不了就死不了!见过的人多了,要死的不是他这样。” “那您能不能把我和他关在一起?” 牢头气笑了,“哎不是!你以为你谁啊?啊?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完,就瞪大眼睛,比划了两下棍子,“给我老实待着!再敢出声,可别嫌我打女人!” 温颂见他像是来真的,于是乖乖闭了嘴。 云暖一直在笑,见她挨骂,自己就高兴。 她还是没放弃挑拨二人。 等牢头走后,她幸灾乐祸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他有国公府,我有侯府,你呢?” “我有少爷。” 温颂说这话也有些没底气,但是不想让她得逞,故作镇定的说着。 云暖没有挑拨成功,倒也不生气,继续嗤笑起来。 笑她的单纯,笑她的自大。 温颂不理会她,笑就笑呗,反正牢里寂静的很多可怕,她出点声音还能缓和一下恐怖的环境。 可她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退。 她是真怕沈明奕出事。 他要出了事,自己还能活? 自己的用处就是替他和柳青姿遮掩,如今闹大,她的用处好像也没了。 而且他答应给自己的卖身契还没给她。 明明才立了功... 温颂双眼一亮。 对啊!沈明奕可是立功了啊! 寺庙的案子可是他结的,虽然由沈世武押送回的城,可那也改变不了沈明奕才是大功臣。 京兆尹不可能对功臣下死手。 想明白这一点,沈明奕的声音也从那边传来。 “温颂。” “少爷?” 温颂一愣,紧忙回声。 又是一阵沉默,她还以为自己幻听。 半晌过后,沈明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没事。” 他在给温颂报平安,也是在宽慰她的心。 温颂应了声,心也彻底落地。 她听明白了。 云暖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谜语,听到他和温颂说话的声音,虽然决心不再喜欢他,但还是难掩嫉妒心酸。 自己就这么不得他的喜欢? 如今骂自己都不骂了? 在牢里待了六天,京兆尹又分别提审了几次,而沈明奕又被打了两次。 中途沈世武倒是来过一次。 不知道二人低声说着什么,温颂没听清。 待了不大一会儿就离开了。 太久没见到日光和干燥的空气,温颂出来后眼睛一黑,有些头重脚轻,差点摔倒。 胳膊一紧,被人稳稳提住。 待她站稳,那只手又避嫌似的放开。 “大少爷。” 沈世武穿着常服,并未着盔甲,她心思一转,没叫将军。 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温颂这几日在牢里弄得灰头土脸,衣服也皱皱巴巴,实在说不上得体。 她这样,更别说一同出来的云暖。 她一个大小姐,何时这样委屈过,出来看到沈世武,下意识瑟缩,躲在墙角向外移动。 看到云府的马车,还有等在车前的爹娘和大哥,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撒娇的拉长语调,“爹~娘~大哥~” 满心委屈无处诉说,她奔跑过去,本以为等待她的是温暖的怀抱和贴心的话语,没想到却是一巴掌。 云父收回动作,打她的手背在身后,有些颤抖。 云母目光怜惜,却也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和往常一样抱着安抚她。 云溪更是目光冷淡,看着她的目光里责怪重于心疼。 云暖愣在原地,脸颊快速涌上巴掌印,“爹?” 满眼不解跟难以置信。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冲动!头脑简单!你如今被惯成这样,我们都有错,从今天起,去石洲庄子那里,好好反省。” 云父偏过头不忍看她,沉声说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云父忍痛说完,就甩袖上了马车。 云母于心不忍,还想说什么就被云溪扶住推上了马车。 “哥?” 看着独留下的云溪,云暖心生期待,“我没有做错何事,为何要这样待我?” 她还不知悔改的样子,云溪眼里最后一丝不忍消失,失望道,“去了庄子,没有允许不许外出,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带来的后果!” 几天的牢狱之灾,她竟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实在是让人失望。 云暖急的直摇头,崩溃地说着,“石洲庄子?路途遥远,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我怎么能待得?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待不得啊!” “待不得也得待。” 云溪不再理会她的呼喊,直接让人把她强压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里面有丫鬟给她收拾的简单衣物,连府门都没让回,直接送走。 云暖的呼喊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温颂被云家的动静吓了一跳,最得宠的女儿就这样送走了? 没有归期的离开。 沈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沈世武先一步抬腿走过去。 温颂心里忐忑不安,硬着头皮跟上。 门帘掀开,沈夫人出现在眼前。 温颂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沈夫人没有看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你还算衷心,以后好好伺候明奕,待有机会,回来后再赏。” 回来后? 温颂心一咯噔,感觉不妙。 没过多久,沈明奕被两个衙役拖出来。 看那架势就要随手一扔。 沈家的人没有动静。 温颂只能赶忙上前扶住。 沈明奕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 昏迷中的人格外虚弱,白如美玉一般的脸庞更显苍白,因为几日滴水未进,嘴唇干裂出血。 大夫人刻意不去看他,只是藏在手帕里的双手狠狠掐在一起,示意着她的内心不如外表冷静。 沈明奕身形高大,就在温颂撑不住时,沈世武出手接过他。 就在她转身的功夫,人已经被他塞到了马车里。 春夏和随风此时围了上来。 “姑娘,对不住了。” 春夏低声抱歉,随后就开始在她身上摸索,随风则去了马车里。 很快,温颂身上的银子和首饰就被搜的一干二净,沈明奕那也是如此。 “走吧。” 大夫人开口。 温颂咽咽吐沫,小心问着,“去哪儿?” 大夫人叹息一声,声音轻的仿佛要融进风里一般,“离了上京顺路走吧。” 那就是没有去处。 云暖好歹还有个去处,沈明奕却是直接被驱逐。 温颂眼眶一红,跪下磕头,祈求道,“三少爷如今的身体禁不住颠簸,请夫人容三少爷治好病再做打算。” 她何尝不知道幺儿的身子禁不住折腾,可...没办法。 沈夫人眼里闪过动容,却还是狠狠心,冷漠无情道,“生死是他的造化,闹出这档子事,以后就自求多福吧!” 随后更是直接吩咐马夫赶车离开,仿佛多待一秒就会不管不顾的反悔。 第五十八章 槟洲 “给我照顾好他!” 马车里传来一句命令,声音被刻意放低。 温颂离着近,自然听到。 知道她在对自己下达强令。 大夫人走的很是干脆,仿佛即将离开的不是她最心尖的儿子一般。 沈家只来了两人,大夫人和大少爷。 她一走,温颂慌张之下只能看向沈世武,“大少爷...” “你觉得一个高门子弟和王妃赤身裸体共处一室传出,这个结局如何?” 沈世武目视前方,问道。 温颂焦急解释,“可少爷没有和王妃发生什么!” 沈世武看向她,冷淡至极,“重要吗?” 温颂一窒,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只要有这个事情传出,真假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只被驱逐出上京和沈家,这个结局当真够宽容。 温颂擦了擦眼泪,起身接受事实。 她被丫鬟推搡上马车,只能眼看着上京的建筑越驶越远,直到出了城。 此时两人身无分文,这马车也不知道会在哪里扔下他们。 她祈祷车夫做个好人,至少把他们放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千万不要在鸟不拉屎的地方。 马车颠簸行驶,很快把昏迷中的男人震醒。 他嗓音沙哑,发着低烧,衣袍皱巴巴,头发上还有一些稻草,整个人很狼狈,没了最初的矜贵。 “去哪儿?” “……” 温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时候她要是真忍心说出实情,对他的伤肯定无利。 到时候,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病男子,饿不死也得愁死。 思索片刻,温颂委婉说着,“上京最近不平静,大夫人让少爷出来散散心。” “去哪?” “走哪算哪,处处都是好风景。” 温颂干笑两声,故作轻松的说着。 沈明奕看她一眼,虽然自己病着,却不糊涂。 温颂避开他的目光,上前为他摘着头上的干草。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实话,自己的心还乱着呢。 以后又该怎么办? “呵呵...咳咳咳...” 沈明奕咧嘴自嘲笑笑,突然又咳嗽起来。 温颂赶忙为他轻拍后背,劝慰道,“少爷还是闭眼休息会吧。” 毕竟接下来还有的是打击。 就在这时,车帘被风吹开。 温颂不经意看到外面不远不近跟着的人,一身黑色劲装,骑着高大的骏马,目光望向这里。 “少爷,大少爷在后面跟着。” 她有些惊喜,难道是给送东西来的? 毕竟沈明奕可是他弟弟,怎么能忍心看着他就这样可怜的离开。 沈明奕没什么反应,“把帘压下去。” 温颂震惊的看向他,确认他很认真,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 沈明奕想坐起来,屁股和后背却疼的很。 被棍子抽打的痕迹不会那么快消下去。 温颂扶着他又趴了回去,突然他怀里掉出个东西。 温颂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止血散。 想来应该是随风为他搜身时偷偷塞下的。 正好需要。 温颂的眉头自出狱以来第一次舒展。 简单为他上药后,温颂就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中途偷偷掀开帘子看了看后面,已经没了沈世武的身影。 也不知道何时离开的。 马车一路行驶,偶尔颠簸,偶尔平稳,不知走了多久。 马夫掀开帘子,不客气的催促他们。 “下车了下车了。” 真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温颂探头看着外面荒无人烟的地方,心里有些害怕,“大哥,这是哪里?” “我怎么知道。” 马夫毫不在意的说着。 温颂听的一怔,“什么?” “主家只给了二两银子,让我出了城门拉到哪里算哪里。” 马夫解释完,没了耐心,“快点快点,下来了,我还得赶回去呢。” “大哥,至少得把我们拉到有人烟的地方吧。” “哪那么多事儿!这就是二两银子能到的地界。” 温颂心里不满,却不能表达出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在这下去,天黑都找不到人家,大哥行行好吧。” 谁知,马夫不为所动,甩了甩鞭子,威胁道,“废话少说,快点下来!” 逞威风时,他突然对上一双压迫冷冽十足的双眼。 心里一惊,有些害怕地转了话术。 “算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再送你们一段。”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姓沈。 马夫突然服软,温颂不明所以,留了个心眼。 突然示好,别是要拉去卖了他们。 谁知,马夫竟真的把二人放在了官道上。 “这里再往前不远,就是槟州,我实在不能送了,这下赶回去就得半夜了。” 马夫有些埋怨,却在触及沈明奕的目光时,心颤颤,嘴里嘟嘟囔囔的驾车离开。 温颂听的很清楚,那人嘴里嘟囔的都是什么丧家之犬,沈家弃子... 不是好听的话,但是事实。 沈明奕没反应,手却紧紧握成拳头。 温颂一个外人听着都难受,更别提沈明奕。 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扶着沈明奕坐在路边一个干净的石头上小歇。 “渴不渴?我先去找点水。” “不喝了,先进城。” 沈明奕本想起身,却高估了自己,高烧使他力气丧失,重重跌坐在地上。 脸上的表情也疼的扭曲。 恰好此时有一辆驴车驶来。 温颂顾不上他,上前拦下,笑着问道,“大爷大娘可是去槟州?” 两位老人警惕的看她一眼,“是啊。” “请问还有多远?” “不远,也就二里地吧。” 温颂算了算,确实不算太远,可沈明奕身体不好,自己抚着他,可就难了。 她笑了笑,尽显善良无害,“我们也想去,能否好心捎我们一趟?” 大爷听后忙摆手,“我们这毛驴还饿着呢,拉我们俩就费劲,更别说再拉两人了。” 温颂被拒绝也不灰心,想继续哀求,却被大娘打断。 “姑娘啊,你就别去槟州了,前面不远有个破庙,歇歇脚,等明儿直接离开这吧。” “你说这个干嘛!” 大爷用胳膊戳了老伴一下,很是不满,随后慌张地赶着驴车离开。 两人有所隐瞒,似乎在顾忌什么。 温颂让开道,有些失望,倒是也理解二位老人的拒绝。 沈明奕此时浑身发烫,温颂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周围,咬咬牙抚起他。 等到达破庙,温颂累出了一身汗。 想让他先躺下,谁知病中的人洁癖依旧,死活不要躺在地上。 “我站着就好。” 沈明奕皱眉,晃晃悠悠地拒绝她的安排。 温颂气的牙疼,都这时候了还在乎什么干净不干净? 忍着心里的气,她用庙里仅有的木板搭了张床,至少不用他躺在地上。 然后看着他抗拒的目光,又认命般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木板,然后又把周围的蜘蛛网清理干净。 一通操作,沈明奕才趴下矜贵的身体。 “我先去城里抓药,天黑前应该能赶回来。” 交代完,等不及沈明奕点头同意,就小跑出了门。 沈明奕要是再烧下去,命迟早保不住。 第五十九章 出不去了 她不敢拖沓时间。 拖的越久沈明奕的身体越危险。 往前一个劲儿小跑,终于看到了槟州楼门。 周围百姓也多了起来。 她甚至还在排队进州的人群中看到了那对驴车老夫妻。 两人也看到她,纷纷避开视线,埋头不知在说些什么,神情不难看出惋惜和不忍心。 温颂有些奇怪,不过正好到她登记,也就抛在脑后。 槟州是个很小的地方,温颂进了城,逢人打听这才找到医馆。 正好赶在人家闭馆前进门。 药童引进门,奇怪的打量着她,就和路上其他人看她一样。 温颂有些不适的拉了拉衣服,猜测是不是自己穿的太脏? 沈府并未给她和沈明奕准备包袱,就连换洗的衣物也没有。 她抿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站了一步。 在牢里待了几日,身上味道确实不好闻。 药童唤来大夫,温颂涨红着脸,仔细地说出病状。 大夫应下,一边抓药一边用眼睛奇怪的在她身上打量。 温颂定定心,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姑娘听口音不是本州的吧?” “不是。” 温颂摇摇头,暗中升起警惕。 大夫又看她一眼,试探问道,“来这里探亲?” “也不是。” “哦,那是来...” 他还要继续打听,温颂出声打断催促着,“大夫快一点,我还得出州。” “出州啊?那好。” 大夫听后,明显有些高兴,不再询问,加快手上包药动作,很快就递给她。 除了药,还有一个药罐子是她特意要的,没有也无法煎药。 温颂拿出荷包算银子。 这还是云暖给她的荷包,春夏搜身的时候,刻意没有搜走。 她当时明明摸到了,还是心软装作没看到,只拿走了明显的首饰。 真的要多谢她,荷包里面的钱足够两人撑几日。 大夫看她的穿着,并没多要。 温颂心里一暖,赶忙道谢。 大夫送她出门时,不忘叮嘱,“快点吧,州门要关了。” “还关门?” 温颂不解,到底不如上京,可关的时间也太早了,太阳还没彻底落山。 “快点走吧。” 大夫没再多言,催促她离开。 等她离开,大夫和药童也赶紧闭馆回家。 温颂紧赶慢赶来到了州门前不远的地方,碰到馄饨摊,她犹豫片刻,见州门还未关闭,守卫也在坚守岗位,放下心,决定来两碗。 她还好,沈明奕不好说。 在牢里他就是三顿饿两顿,出来前也没吃东西,不像她,还吃了一顿素面条。 卖馄饨的是位中年妇人,带着一个五岁女童。 馄饨很香,价格也合适。 就是没什么人吃。 温颂一边关注门那边的情况,一边看妇人的手法。 明明最简单的动作,她做着竟是那样的优雅。 没错,就是优雅。 切葱花像绣花,还翘着兰花指。 温颂有些焦急,“麻烦您快一点。” “着急吃什么馄饨,还不如买份凉皮。” 谁知道你这么慢啊。 温颂干笑两声,“我赶着出州门。” 此话一出,妇人轻抬眼皮看她一眼,“哦,那你别急。” 温颂笑着点点头,以为她会加快速度为自己做。 谁知她紧跟着说,“反正也出不去了。” 温颂眨眨眼,“什么意思?” “州门早就关了,外面路上的才是大门,早关上了,你盯着看的是二门。” 妇人说完,又轻撇了一眼州门,“这下二门也关了。” 温颂转身看去,门在她眼前缓缓关闭。 顾不上馄饨,她赶快跑上前,想去推没关紧的大门,却被守卫拦下。 “别捣乱啊!明天起早吧。” 温颂挣扎起来,药罐和盖子随着她的动作咚咚当当的响,她焦急道,“不行啊,外面还有病人等着呢。” 守卫掏掏耳朵,不屑地说着,“谁让你不早点出去,关我何事。” 天天闹这一出的多的是,明知要关还不紧不慢,非得等关上才着急。 “别啊大哥,行行好,给我开一下,一条缝我就能钻出去。” 温颂比划着大小,示意他看,一掌大自己就能钻出去,绝对不添麻烦。 守卫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语气不耐,“那有个老鼠洞,你钻不钻?” 他说完,顿时引得其他同僚大笑,都没把她当一回事,相伴离去。 温颂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算不得好看。 她不死心地想靠近大门,就被换岗的守卫呵斥。 看着那锋利的长矛指着自己的脑门,温颂胆怯了。 担忧的目光穿透大门投向破庙的位置。 沈明奕可怎么办? 片刻后,她还真去看了那个老鼠洞,还没个拳头大,但凡要是有个狗洞,她肯定趁着没人看到就钻出去。 丢人相比,沈明奕的命显然重要一些。 无奈回到馄饨摊前,妇人只做出一份,“那一份还做不做?” “不做了。” 见她神色低沉,妇人情不自禁提醒着,“赶紧找个客栈住下,再耽搁一会儿,就连客栈都住不上了。” “为什么?” 温颂回过神,好奇的看向她。 客栈还能住不上?槟州住房这么紧缺? 妇人没有回应她,反而独自收拾起摊来。 五岁的女童乖巧的帮她收着碗筷。 就在这时,温颂才发觉刚刚还热闹的街道,瞬间空荡下来。 只有馄饨散发着团团热气。 女童站在旁边怯生生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她的碗筷。 温颂明白她的意思,不好耽搁人家收摊,加快速度吃起来。 馄饨皮薄馅大,汤鲜爽口。 真的好吃。 越好吃,她越心里不是滋味。 她在这吃饱了,也不知道沈明奕怎么样了。 她看向一旁清闲站着的妇人,问道,“真的没办法出去吗?” 妇人点点头,“除非你会飞。” 温颂彻底死心,给了银子后,迷茫的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客栈一晚应该要不少银子。 随便找个地方睡又不安全。 不行就去衙门口躲藏一晚,毕竟那里全是官差,坏人也不敢接近。 可谁又不能保证坏人不在官差里面。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那名妇人开口了,“要不去我家歇一晚?” 简直天下掉馅饼。 温颂沉默,没应下,该有的警惕一点没少。 “我家就我和我女儿,还有一只黄狗。” 妇人察觉到她的犹豫,于是主动为她介绍起家里的情况。 见她还是没说话,妇人不再说下去,推起馄饨小车,扔下一句话,“住不住随你,反正你赶快找客栈住下,过了酉时,千万别在外面瞎晃悠。” 说完,直接离开。 温颂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信她。 毕竟一个总提醒她找地方住下的人,应该坏不到哪里。 信一次也好。 第六十章 又一次袭来的梦 温颂追上去帮她推起小车,妇人看她一眼,也没阻止。 女童一手抓着妇人的衣角,一边好奇的偷偷看她。 温颂察觉,扭头友好的对她笑笑。 女童一愣,露出一个缺失门牙的笑容,很是童真。 小车不沉,温颂虽然帮忙但也没使上多大力。 妇人看着瘦,力气不小,重量都在她那边,走起路来却还虎虎生风。 街道上人零零散散,都在收拾东西往家赶去,温颂看着一户户紧关的大门,觉得奇怪。 虽然说槟州是个小地方,不应该拿上京的通宵达旦对比,但是还未日落就闭门谢客足不出户,也太惊奇了。 仿佛夜晚会有妖怪出没一般。 温颂失笑,对自己的猜测很是无奈。 哪来的妖怪,话本子骗人的故事还能当真? 穿街过巷,来到一个断头巷子,只有一户人家,门庭虽小,但是门口打扫的干净整洁。 女童跑过去,拿出怀里的钥匙打开门锁。 院里的小黄狗早早等在门口,激动的迎接着回家的主人,看到女童屁股都要扭掉了,嘴里还嘤嘤的叫着。 女童蹲下,喜爱的揉抱着它。 温颂一开始还有些害怕,直到它对自己也是如此求安抚,她心里一柔,同女童一样蹲下,陪它玩耍。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很干净的小院,一颗山楂树结满果子,下面一个小木马,旁边的针线筐里还有一个绣到一半的小肚兜。 生活气息很温馨的地方。 妇人把推车停好后,转身为她收拾房间去。 “你今晚就凑合着住这吧。” 她放下袖子,打了打身上的灰尘,“你别介意,这屋没人住过,本来准备着给我女儿的,可她现在还粘着我,这里也就空置了,都打扫了,床褥也是干净的,放心住吧。” 妇人看她穿着虽然有些脏,可料子样式挺好,不像平常人家。 虽然她不会因为自己家简陋惹人嫌弃而产生不好意思,但来者是客,还是希望她能住的好一些。 温颂赶忙点头,“谢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有住的地方,还有干净的床铺,谈什么介意,她都想哭了。 人家感谢都是送银子送礼物,她什么都没有,只能一再道谢。 妇人看她这样,笑道,“行了,歇着吧。” 本就一时心软带她回来,见她如此真诚,心里的防备同样少了一些。 屋不大,除了一套桌椅,只有一张简易的架子床,床上的被子和褥子虽然素净旧气,但散发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看着就很暖和。 妇人贴心离去,温颂很疲惫,看着温暖的床铺,到底没坐过去。 她身上脏的很,哪里好意思坐干净的床铺。 她看了看屋内,最后坐在椅子上,左右晃了晃,虽然有些硌,但是能忍受。 凑合一晚得了。 没过多久,突然门被敲响。 温颂去开门,发现是小女童。 她腼腆地笑了笑,“姐姐,我娘让你去洗澡。” 温颂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跟在她身后。 看着一蹦一跳的小女孩,她没话找话,“你叫什么名字?” “丫丫。” 脆生生的声音很是悦耳。 丫丫好奇的抬头看向她,“姐姐叫什么?” 她都知道自己的了,自己也应当知道她的。 “温颂。” 丫丫张着小嘴,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真好听。” 虽然她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是听着真好听,和娘的名字一样好听。 温颂第一次被人夸名字好听,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心软了又软。 “丫丫的名字也很可爱。” 她毫不吝啬的夸奖,其实丫丫除了名字,长的也好可爱,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圆圆的头圆圆的身子,什么都是圆圆的。 丫丫捂嘴开心的笑起来,脸蛋红扑扑地很是喜人,和画卷里的小苹果一样。 两人连说带笑的来到水房,妇人早就给她兑好水。 指了指旁边的衣物,“这是我姑娘时的衣服,你也别嫌弃,总比你现在这一身强。” 她说话很直接,温颂听着却没有觉得不适,反而很暖心。 “谢谢。” 温颂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素不相识又给住处又给衣物,妥妥一个活的大善人。 妇人摆摆手,不甚在意这些。 就在这时,丫丫跑到她身边,像是分享什么惊喜一般说道,“姐姐的名字和娘的一样好听。” 妇人点头,没有多问,带着丫丫出去,不忘关上门。 温颂见状,也没有多提。 萍水相逢,何必知晓太多。 妇人的意思既是如此,那她也就点到为止。 水温正合适,旁边还有香香的皂角。 她知道不便宜,本没想用,可身上黏黏腻腻,越洗越觉得不干净,只好小心翼翼地用了一些。 温颂穿上妇人年轻时的衣服,里面是湖碧色的长裙,外面是浅绿色的短衣,袖口和裙摆绣着银丝云线。 样式一点也不像很多年前的。 她随手找了一个木棍把还湿的头发盘上,随后撸起袖子,把脏水倒掉,再把地下的水渍用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擦干净。 本就看不出原色的裙子更加不忍直视。 收拾完毕,她又重新打了清水把脏的不成样子的裙子洗干净,晾在绳上。 毕竟她现在除了这一件,也没有其他的换洗。 做完一切温颂回到房间,刚躺下,妇人就寻了过来。 看到她有一丝惊艳闪过,随后交代着,“晚上踏踏实实的睡,槟州宵禁早,酉时末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别出去看。” 温颂有些疑惑,却还是没多嘴,点头应下。 妇人这才放心离开。 酉时,太阳还没落山,就开始宵禁,也太早了。 温颂此时也了解了众人为何天亮着就纷纷回家。 夜幕降临。 外面传来打更声。 温颂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下,却陷入梦境。 竟然梦到了沈明奕去寺庙的那天。 梦中的她因为各种顾虑并未提出和他一起去寺庙,因此被大夫人惩罚,打了板子并关在后院不准外出。 他独自去后没多久,就被驱逐出上京。 因为自己一直待在后院,不知道因何原因,再见面时,是他回来探病亲。 原来大夫人在他被驱赶离开上京时,愁思加忧虑,一下病倒了,长久未愈,最后还是沈国公上交兵权,这才换来皇上一句恩准。 沈明奕回京时只待了七天,就又被驱赶离开,她没追上,只远远看到了他离去的身影。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死讯。 沈明奕在一场暴乱中不幸死亡。 第六十一章 死了? 温颂瞬间从梦中惊醒,瞳孔微缩,眼底尽是未散去的震惊。 自从上次类似预言的梦后,她从未再做过如此真实的梦。 如果这次的梦是真的,那沈明奕会死在一场暴乱? 温颂拍了下脑袋,懊悔不已。 这个梦没头没尾,时间没有,地点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再多一点信息也好啊。 思考片刻,实在是毫无头绪,温颂摇摇头,摸黑下床为自己倒了杯水。 一杯凉水下肚,她只能安慰自己,想来是担心沈明奕此刻的状况,才做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梦。 不然自己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做这场梦。 大夫人坐马车离开前明明中气十足,也没有病气的样子,怎么可能刚离开就病倒。 黑夜漫漫,温颂突然看到被月光照到的药,心里揪起,睡意彻底消失。 突然,黄狗在外面叫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侧耳听去,发现叫声不对。 养过狗的都知道,要是附近有小动物或者人路过,狗的叫声是一种沉且长的声调,类似于警告,不许进它家。 叫声急切且剧烈的,那是提醒,有外人入侵。 狗才是尽忠职守的最佳伙伴。 温颂有些心慌,她壮起胆子,借着黑暗摸索来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院里被清冷的月光照亮,她仔细地巡视一圈,并无异样。 难道是自己太敏感? 心里奇怪,看向黄狗,发现他正抬头冲着墙头叫。 整个脖子顺着脊背的毛发全部炸起,呲牙咧嘴地,身体还一窜一窜。 温颂看了一眼安静的主屋,有些害怕。 这动静她们难道听不见? 目光收回重新看向墙头,黑乎乎一片,也看不到什么。 难不成是个小猫?或者是外面巡查的官差? 就在这时,黑乎乎的墙头突然有一处动了一下。 温颂一愣,揉了揉双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待聚精会神的看去,发现还真有一道人形的黑影在院上墙头那,黑色的衣服和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 只不过到底是纯色的黑,比带着月光的夜晚颜色还要深一些。 瞬间,她惊出一身冷汗,扶着窗户的手差点发出动静,幸好最后稳住。 不然如此寂静的夜晚,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 一队官差举着灯笼向这边跑来,声音刻意放低,但还是能隐约听到在抓什么人。 官差们顺着狗叫声,也看到了他,一拥追赶上去。 墙头上的黑影见状,收回要跳下来的脚,暗骂黄狗一声,踩着房顶向另外一个方向跑走。 周围恢复安静,温颂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提心吊胆终于等到天亮。 温颂早早铺好床褥,迫不及待的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告辞。 刚出来,就看到妇人在厨房忙活。 应该是准备做馄饨的食材。 妇人仿佛后脑勺长眼睛,头也没回就知道是她。 “醒了?吃点饭再走吧。” 温颂摇摇头婉拒,“谢谢,不吃了,这会儿门开了吧?” “开了。” 妇人也没再劝,用油纸包起两张饼递给她,“拿着路上吃吧。” 温颂下意识想拒绝,突然想到沈明奕,她收下,神色认真,“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您的。” 妇人依旧摆摆手,不在意说着,“走吧。” “帮我和丫丫告别。” 妇人点点头。 温颂收好饼,走了没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 面对妇人不解的目光,把昨晚看到黑影的事说出。 妇人脸色难看,点点头表示会注意安全。 温颂放下心,不再耽搁,一路小跑来到州门。 此刻还没有人排队,她是第一个,看守的官兵还有的打着哈欠。 顺利出来后,她紧了紧扁趴趴的包袱,这还是妇人准备出来让她放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就在要跑起来时,目光突然看到前方树下的一双大长腿。 好熟悉的一双靴子。 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温颂心猛地沉了下去,快步上前。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他靠在树上,紧闭的长睫毛挂着潮气,嘴唇苍白干裂,仿佛了无生息。 “少爷?!” 对方无回应,甚至好像呼吸都没有。 温颂双腿仿佛灌铅一般,短短两步却怎么也挪不动。 沈明奕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 大夫人让她照顾好的人,她给照顾没了! “呜呜~” 温颂失了力,一下子跪坐在地,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越想越伤心,不止为他,也为自己。 大夫人能饶的了她?沈府能饶的了她?怕不是得让自己赔命。 你说说你,好好的招惹王妃干什么?还和人家脱光了一屋,虽然没发生什么,但是也不知道避嫌... 不仅自己被驱赶,还得牵连自己... 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温颂顾忌还在外面,哭的低声,也只敢心里抱怨。 就在她垂头默默哭泣时,一只冰凉的大手为她轻轻擦去脸颊的泪。 温颂愣住,呆呆的抬起头,眼泪还悬挂在睫毛,随着眨眼轻盈落下。 沈明奕动动干裂的嘴唇,艰难说道,“哭什么?小爷还没死,晦气的很。” 温颂仿佛听到天籁之音,心情和脸瞬间放晴。 “少爷?” 不确定的叫他。 “傻了不成。” 沈明奕皱眉,自己发热怎么傻的是她。 没死就好! 温颂擦擦眼泪,惊喜问道,“少爷怎么在这儿?” 沈明奕眼神闪烁,心口不一地说着,“怕你独自跑掉。” 他在寺庙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眼看天要黑,于是就拖着沉重的身体出来寻她。 中途体力不支,他就用膝盖撑着地歇会儿,待赶到时,可惜已经关门。 他进不去,只好坐在门外等。 一等就是一夜。 幸好她没事。 知道他说的假话,温颂还是认真地回道,“不会的。” 沈明奕突然沉默,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后才出声,“为什么?” 这下轮到温颂沉默,还能因为什么? 你一死她自己也活不成。 心里所想面上不能表露,她撑住沈明奕半个身子的重量,边扶着他向州里走去,边说,“卖身契还没给我。” 沈明奕一怔,随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温颂不满地看他一眼,笑什么? 步履蹒跚的来到医馆,沈明奕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几乎是刚躺下就陷入昏迷。 大夫为他检查,震惊不已。 直说他体格真好,烧成这样还活着,简直奇迹。 又听闻他拖着病体走了好远,大夫又是一阵感叹。 怕是心里惦记重要事情,若不然早就昏迷了。 温颂听后,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第六十二章 接风宴 大夫句句未提他后背的鞭打伤。 温颂担忧,问道,“他后背的伤怎么样?” “后背的伤无碍,只是看着严重,止血及时没有大问题,年轻人这点小伤没几天就好了。” 温颂心刚落地,就又听大夫说着,“就是因为伤口潮湿发炎导致发热,有点麻烦,好好养着吧。” 说完,人就离开了。 温颂打量着昏迷中的人,很是狼狈,哪还有一丝沈三爷的样子。 他的衣服挂满潮气,不能再穿,对伤口愈合和退热不利。 就在温颂纠结之际,大夫心肠好,给她拿来了一件自己的外袍。 大夫虽然个没有沈明奕高,但是身材微胖,穿在他身上也勉强可以。 她打来温水为他擦拭脸颊,露出本来的白皮。 犹豫片刻才把他的衣服也脱掉,擦脸也是擦,擦身子也是擦,她就好人做到底,一同擦得了。 恢复干净的人,即使身着素袍,也难掩身上的贵气。 温颂有些心虚,希望他醒后不会生气,自己让他穿外人的衣服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这一睡就睡了好久。 温颂担心,时不时来探他的呼吸,确认无事这才放心干自己的事。 大夫知道她的窘迫,主动免了医药费,让她用工抵债。 自己做了药童的活,和草药打上交道,每天除了晒草药,就是翻草药,要不就是磨药粉。 活轻松,在医馆后院就能干,她也能常照看着沈明奕。 也不知道是沈明奕身体好,还是大夫的医术高,他躺了几天就痊愈,只是后背还有结痂,倒也不碍事。 果然,他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换回自己的衣服。 温颂拿来洗干净的衣服给他。 沈明奕快速换完,脸上很是不满。 温颂没搭理他。 不换怎么着?让他继续穿着脏衣服,或者让他穿自己的裙子?又或者光着? 都这样了,还讲究那么多。 穿回自己的衣服,那个尊贵的沈三爷又回来了。 既然病好了,就不方便继续住在医馆。 沈明奕一早带着温颂和大夫告辞。 等人走后不久,大夫突然发现药台的钱盒里多了五两银子。 他不解地挠挠头,四下看了看,始终想不明白钱的来向。 出了医馆,沈明奕带着她直奔州府府邸。 对守门说着,“上京沈国公之子前来拜访刘州府。” 守门眼尖,看他穿着不俗气质上佳,浑身不自觉地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因此高看他一眼。 又听他自称来自上京,又是沈国公之子,态度瞬间恭敬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的上京贵人。 就在他点头哈腰时,突然发现不对劲的事情。 沈国公的儿子出行这么简陋? 他探头看了看周围,马车没有,随行没有,行李没有。 怕不是骗人的? 这样想着,守卫挺直腰杆,脸上的笑也收敛几分,不过没翻脸,谨慎的问道,“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他也不傻,这些年没白看门,对方是真的贵气还是虚假声势,也是能看出一二的。 沈明奕实话实说,“并无,你去通报一声便知真假。” 他单手背在腰后,很是自信。 还真以为什么人都能见到他们老爷? 见他并无身份证明,守门没了那会儿的尊敬,眼里闪过不屑,“州府大人公事繁忙,不在府中。”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沈明奕忍了忍,继续询问,“家中可有管事人?” “你等老爷回来再来吧。” 守门不论他如何说,也不准备给他通报,只想轰他走。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停在门口,守门不再和他多言,越过他迎了上去。 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轻扫过温颂,最后停在沈明奕身上,“你是?” 沈明奕刚要说话,守门就先一步开口。 “他说是上京沈国公的儿子。” “哦?” 州府大人眨眨眼睛,重新看向沈明奕,“你叫什么?” 沈明奕自报家门,坦荡的接受他的打量。 州府大人突然一拍手,和记忆里对上号,笑了起来,“多年未见,国公爷可好?” 说着不等他回答,热情的拉着他往家里走,“进府进府。” 守门惊讶的张大嘴巴,本想提醒大人别认错人,可谁成想人家真是沈国公的儿子。 难道最近上京贵人圈子流行简行? 幸好自己没有乱说话。 槟州州府名叫刘友才,年轻时赴京赶考时差点饿死路上,被班师回朝的沈国公所救。 五年前他进京述职,特意拜访了沈国公一家,也见过年幼的沈明奕。 多亏那日他和沈国公顶嘴,被当众打了板子,自己记忆犹新,这才能一眼认出他。 两人坐在屋里寒暄半晌,刘友才好奇地问起他的来意。 沈明奕并没有说太多自己的事情,只是说出来游玩,途径此地特意探望。 刘友才没有多问,点点头道,“槟州虽小,不如上京繁华,但是临海码头水景秀丽,过路商船各式各样,白日无事可以去玩一玩。” 沈明奕点头应下。 刘友才为二人安排厢房休息,随后交代厨房,准备晚上的接风宴。 傍晚时分,餐厅烛光通明,桌上摆放着秀色可餐的美食,屏风后竟然还有姑娘弹奏。 刘友才从入座脸色就不太好看,要不是顾及沈明奕二人,他早就教训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儿子了。 刘少杰独自陶醉在美妙的乐声中,随着曲落,他挥手让姑娘们下去。 端起手旁的酒杯,敬向沈明奕,“我们二人同龄,斗胆叫你一声明奕不知冒昧与否?” 沈明奕未看他,对那杯酒也仿佛没看到。 “当然冒昧。” 刘友才此时出声,被他的话惊出一脑门汗,瞪了一眼这个冒昧的儿子,“你得称呼他一声沈三爷。” “沈,三爷?” 刘少杰拉长声音。 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对了爹,我今天刚从上京回来,你可知最近京城里讨论最多的是何事?” “什么事?” 刘友才随口问着,并未放在心上,他这个儿子能探听得了什么正经事? 刘少杰不经意看向默不作声的沈明奕,“一个让人笑掉大牙的事,要不说上京繁华呢,闹出的事就是比咱这小地方要荒谬,什么捉奸...”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没吃酒就醉了!” 刘友才心一惊,瞪他一眼,示意他打住。 刘少杰撇撇嘴,不再言语。 沈明奕神情自若,仿佛二人议论的不是他一样。 该吃吃,该喝喝。 温颂没他那样自若,暗地瞪了刘少杰好几眼。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第六十三章 救他一命 刘少杰不再说话,目光却不老实起来。 温颂皱眉侧身避过他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他身上甜腻的脂粉香自己隔这么远都能闻到,显然是个流连在烟花柳巷的老手。 沈明奕放下筷子,装醉带着温颂离席。 二人刚离开。 刘少杰就遭到了爹的教训,不耐烦听他老生常谈,“爹也太小心了,要我说怕他作甚?当了没几天就撤职的大理寺少卿,一个被驱逐的废子,也就你还顾虑他。” 刘友才有自己的想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当真会放任他不管?” 刘少杰却不担心,信誓旦旦说着,“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沈家连门都没让他进,从牢里直接送出了城,身无分文,生病都没银子看,最后还是好心人没收银子给治好的。” 刘友才情不自禁皱眉,低声说道,“话是这样说,但他即使逐出沈家,那也是姓沈,皇家最看重的沈。” 刘少杰笑了,被他爹糊涂的模样逗乐。 “您还看不清形式?皇家已经厌弃沈家了,正好借此事打压。” 正所谓功高盖主,主需要你,你就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主不需要你,你就算一心为他也难逃猜忌。 朝堂中的最得皇上重用却也最得防备的,就是沈,云两家。 刘少杰喝了一口酒,冷嗤一声,“不然就他和旦王妃那点破事随便遮掩遮掩就过去了,再不济就和云家一般,为了免除皇帝的猜忌,就把女儿送到偏远庄子暂避风头,哪里用得沈家做的如此决绝,连儿子的死活都不管。” “定是皇家发了威,沈国公为了保全自己,选择抛弃幺子。” 说着,他摇摇头,升起一丝同情,“其实想来,沈明奕也够可怜的。” “不过这些和咱也没关系,咱们只要...”刘少杰闭上一只眼睛,笑的放肆,“百利无一害。” 刘友才耳边是儿子的笑声,心里却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 翌日天亮,刘少杰提议带二人出去逛逛。 和昨天放肆不同,今日收敛许多,老老实实带着二人各处闲逛,正正经经解说,做足了地主之谊。 到了饭点,他带着二人来到自己常去的客栈,把特色的美食点个遍。 饭菜刚刚上桌,突然一个中年男人冲过来跪下。 温颂被吓了一跳,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一身孔武有力的肌肉,黝黑的皮肤,肩膀还搭着汗巾,像是干体力活的。 刘少杰面露不愉,先是看了眼沈明奕,这才看向下跪男人,语气不耐,“什么人?” “小人是铁铺的周生,前不久去州府报女儿失踪,如今过了半个月,还未有消息,小人实在是心急...” 刘少杰脸色一变,隐晦的看了一眼沈明奕的表情。 见他微微侧目,赶忙出声打断,“没有消息那就是还没消息,你先回去耐心的等待,等有消息后第一时刻通知你。” 又是这一套说辞,一个堂堂七尺大男儿瞬间红了眼眶,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求求少爷为小人做主,女儿年幼体弱多病,如今失踪半月有余...” 刘少杰没有听下去的欲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心口不一说着,“本少爷当然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现在应该赶去州府,把这些情况和官差说清楚。” “小人说了啊!说了啊!来来回回跑了不下十趟,得到的话都是一样,让回家耐心等待,孩她娘如今卧病在床,每日都在呼喊小女,小人求求刘少爷!求求刘州府!帮帮小人吧!帮帮小人吧!” 男人双手合十不断哀求,双腿跪在地上,抛弃尊严只为求得一条女儿回家的路。 “让他先起身。” 沈明奕突然出声。 刘少杰斜他一眼,撇撇嘴,不情不愿说道,“起来吧。” 他还能不知道让人先起来,用沈明奕多嘴? 见他明显没放在心里的样子,男人擦了擦眼泪,突然发狠,从怀里掏出匕首,趁着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劫持住刘少杰。 锋利的刀刃紧紧抵在他的脖子上,很快就见了血。 温颂第一时间躲在沈明奕身后。 周围响起尖叫。 刘府的小厮快速围上,却不敢轻举妄动。 刘少杰早就被吓的呆愣住,直到脖子流出鲜血,他才反应过来,双腿一软。 男人被逼红了眼,拖着他来到角落,匕首又紧了紧,“你们都别动!” 他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任何响动都会刺激到他。 “你们别动!” 刘少杰比他还急,赶忙呵斥住蠢蠢欲动的小厮,自己的命可在他手里,这些蠢货那会儿该动不动,这会儿不该动瞎动! 生怕男人手一抖,自己的头就和身子分家。 刘少杰咽下吐沫,颤抖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见刘州府!” 男人激红了双眼,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捏着匕首的手指蓄势待发。 刘少杰感受到脖子的疼痛,害怕的向后躲藏,与他打着商量,“你先拿开匕首,我们好好说。” 谁料这句话再次点燃他的怒火,男人崩溃了,“我没有好好说吗?什么话都说尽了,你们有人管过吗?翻来覆去就是让我回家等消息,我家女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受罪,可怜我那妻子日哭夜哀,眼睛都快哭瞎了……” 刘少杰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厉声打断,他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咬咬牙,“别废话了,我要见刘州府!不把刘州府叫来,我就抱着你一起死!” 女儿找不到,妻子病重,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时正激动,男人目光全在刘少杰身上,忽略了周围。 看准时机,一直沉默的沈明奕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向外一拧,匕首应声落地。 刘少杰快速逃脱,恢复自由后第一时间招呼小厮抓住他。 看着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心里出了口恶气。 “敢袭击本少爷,你真是活腻歪了!” 刘少杰说着摸了下脖子,疼的呲牙咧嘴,低头一看手指上的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准备狠狠地踹他一脚,却被沈明奕拉住。 他眼神轻扫周围,说着,“还是先处理伤口,人可以带回去慢慢审。” 刘少杰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冷静下来,咬着后槽牙说道,“带回去好好招呼。” 男人被制服后,双眼无神,放弃抵抗,被小厮粗鲁地推拽着离开。 温颂看着他的背影,只感觉到了那句话。 哀莫大于心死。 第六十四章 花船 刘少杰嘴里的好好招呼可不是简单的问询,男人怕是脱不开一阵毒打。 温颂有些不忍心,她看了看沈明奕,却欲言又止。 不忍心又能怎么样,她是谁?有什么能耐?能帮什么? 温颂最终叹息一声,只能独善其身。 沈明奕听到声音回头,以为吓到了她,随后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 刘少杰回到府里生了好大一顿气,刘友才听到消息急匆匆回来,两父子闭门说了许久,随后一同去了牢里,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一去回来时已是傍晚。 刘少杰找到沈明奕,说要带他出去逛逛,以此感谢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沈明奕看了看外面,有些犹豫,“已经宵禁了。” “宵禁又如何。”刘少杰毫不在意,“咱两个大男人,用不着宵禁。” 沈明奕听进心里,好奇问道,“男人用不着?那宵禁是针对女子的?” 他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只是顺嘴问问。 刘少杰闭上嘴,有些懊悔说错话,转而笑道,“咱们偷偷出去,不让巡查的官差逮到不就好了。” 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沈明奕也没有追问下去,反而好奇问道,“晚上家家关门闭户,我们出去逛什么?” 边问,他边站起身,眼底涌上兴致,准备跟着一起出去。 刘少杰见他这样,神秘一笑。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沈明奕也难逃美人香。 温颂看在眼里,眼神一暗,不由地有些鄙视刘少杰。 大晚上的,总不能出去赏月吧。 见沈明奕有意要去,温颂起身下意识跟随。 刘少杰出声阻拦,“温颂妹妹就不合适跟着了。” “我得伺候少爷。” 温颂没有理会他,反而看向沈明奕。 刘少杰扬起嘴角,“今晚用不到你伺候。” 眉眼之间尽显猥琐。 温颂不搭理他,刘少杰见她这样有些心痒,按捺住心里的欲望,同样看向沈明奕。 都在等他决定。 沈明奕想了想,看向温颂,“你早点休息吧。” 刘少杰得意的看她一眼,随后引着沈明奕向外走去。 温颂愣在原地,屋里早已没了二人身影,她回过神,用力的关上门。 随后独自坐在床上生着闷气。 可很快反应过来,大夫人让自己照顾好他的身体,对他沾花惹草的行为可没多交代。 自己生哪门子的气? 气大伤身,才不生气。 温颂想明白后,立马去洗了个舒服的澡。 出来后在床上翻来滚去,好不畅快。 沈明奕身材健硕,平常睡觉还非要挤在她身边,热不说,就连他翻个身都得捎带着她,一晚上像被子一样被他抱来抱去。 今晚可好,这么大的拔步床都是她自己的了。 今晚沈明奕,爱睡谁身上睡谁身上吧。 还没走远的沈明奕听到关门声,脚步一顿。 刘少杰也听到,吃惊她的大胆,同时又对她产生不少兴趣。 他故作为他打抱不平地说着,“你这通房脾气可够大的,不仅不自称奴婢,还敢对主子摔门…” 沈明奕仿若未闻,没有如他所想一般跟着斥责温颂。 刘少杰有些失望,还想着他要是也对温颂不满,自己就借机要过来替他驯驯。 不过他也不气馁,等沈明奕见识到外面野花,就稀罕不上家花。 他等上几天,不着急。 只顾打算盘的刘少杰没注意到,身边人越走越轻快的脚步,和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外面大街小巷空无一人,二人下了马车,小厮在前打着灯笼,很快就到了海岸边。 一艘没有燃着灯火的船静静的停靠在原地。 刘少杰熟门熟路,伸出手让他先请。 沈明奕隐藏在黑暗中的双眸闪过一抹深意,随后抬腿登船。 小厮吹灭灯笼等在原地。 漆黑的船体慢慢驶向平静的海面,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沈明奕眯眼看向前方。 只是片刻时间,一艘停泊在海中灯火阑珊的花船显露眼前。 漆黑地小船穿过重重海面升起的水汽,停靠在花船旁。 刘少杰先一步上船,刚进去的瞬间被三个衣衫轻薄,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围住。 “少爷好久没唤清儿了。” “平儿也想您的紧。” “最近红儿的曲子精进不少,奴家弹给少爷听。”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头晕脑胀避之不及。 刘少杰不是一般人,左拥右抱好不娴熟,三言两语就都安抚了争宠的三人。 船内空间很大,软踏食桌应有尽有。 女人的脂粉香,加上熏香,还有酒香。 沈明奕皱眉,脚步停滞不前,呼吸都放缓不少。 此刻有些后悔跟来。 刘少杰没忘这次的主角,拍了拍紧贴着他的人,示意她起来。 红儿娇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起身。 刘少杰扭头找了好久,没发现他的身影,于是快走两步,看到还在船舱外的人,无奈呼唤道,“沈兄,进来啊。” 沈明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随后踏进船舱。 他刚一进入,瞬间吸引了三个女子的目光。 本以为刘少杰就够秀气,没想到还有一个谪仙一般的人物。 她们本就是花丛中的人,早就没了女子的娇羞和廉耻,看男人的目光也大胆放肆。 从他的长相,气质,到穿着,得出一个结论,这人非富即贵,或者又富又贵。 沈明奕被赤裸的视线打量的有些恼怒,即使有意控制,可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刘少杰却误会了,眼睛一转,立马招呼屏风里的人。 “素心,出来吧。” 话落,他身旁三个跃跃欲试的女子回神,暗暗瞪向刘少杰。 这样俊郎似仙的男子,为何便宜了那个胸无二两肉的丫头! 被叫到自己的名字,屏风后的模糊身影一顿,缓慢地走到几人眼前。 素心顶着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快速看了沈明奕一眼,随后怯生生的低下头,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很惹人怜。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轻纱袍,墨色长发只用一根丝绸拢在身后,脸颊旁还有散落的秀发乖顺地垂在饱满的美唇旁。 刘少杰很喜欢她这样,偶尔大鱼大肉吃多了,看着青菜白粥也馋人。 他是真挺感谢沈明奕,大夫说他的脖子要是再被割深一些,肯定会伤及喉咙,幸好沈明奕出手及时。 如若不然,他才不舍的把想吃还没吃到嘴的女人让出来。 见刘少杰的目光被素心抢走,三个女人顾不得嫉妒,使劲浑身解数又勾了回来。 素心看着冷峻的男人侧颜,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若是能得他的青睐,自己就可以脱离苦海。 而且跟着他,自己十分愿意。 素心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她有着烟柳之地女子没有的矜持和羞涩。 她缓步坐到沈明奕身旁,距离很远。 端起酒杯送到他嘴边,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臣服意味十足。 “公子,喝酒。” 第六十五章 你用的什么香 沈明奕鼻翼之间尽是甜腻的熏香,即使有意减少呼吸,可还是会时不时钻进鼻腔。 正巧此时一双白皙的手凑近,那种味道随之而来,他有些反胃地别开头。 素心脸色一白,欲哭不哭的模样看着他,“公子可是嫌弃我...” 一直观察着这边情况的刘少杰下意识出声替她说着好话。 “沈兄,她可是良家子,干净的,不是那些残花败柳。” 听他这样比喻,围着伺候他的三个女子皆是一僵,心里冷笑鄙夷他。 她们落得如此下场,还不是因为这些臭男人,成为残花败柳也是因为他们这些狂蜂浪蝶。 刘少杰没有理会几人的情绪,全部精神全放在了那两人身上。 看到素心主动接近,他心里有些不对味。 自己当初可是威逼利诱都没让她主动,沈明奕什么都不做她就往上凑。 她可真是没眼力见,讨好一个身无分文来他家讨饭吃的丧家子。 刘少杰不满地捏着身旁女子的腰,受情绪影响力气有些不知轻重,直到平儿惊呼出声,他这才回神。 素心想了想,忍着害怕悄悄向他身边靠近,“那边有雅间,公子可否要休息,奴家陪着好不好?” 她说这些话时有些僵硬,勾引人的动作也是那样青涩。 可这矛盾的结合却格外的诱惑。 刘少杰呼吸一窒,眼底的光暗了又暗。 沈明奕呼吸都未乱一下,转而看向刘少杰,“身体乏累,回去吧。” “这就走?” 刘少杰愣住,自己才刚暖了身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结束的这么早。 沈明奕点点头,独自起身向外走去,仿佛一秒都不愿多待。 素心急了,她把他当成唯一的救赎。 鼓起勇气,准备扯住他的衣袍,可沈明奕仿佛后背长眼睛,精准躲开,没让她沾染分毫。 “公子,收了奴家吧。” 她见纠缠不成,于是跪下卖起惨。 沈明奕头也没回,“你求错人了。” 明明刘少杰对她的兴趣更大,她要是想赎身,求他就好。 说完,他快步离开。 来到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终于散尽了胸膛中的憋闷。 刘少杰路过素心身旁,悄悄捏了她裸露在外的肩膀,意味十足,显然很是赞同沈明奕给她的建议。 素心惨白着一张脸,不甘心地望着沈明奕的背影。 三个女子见她这幅做派,纷纷冷嘲热讽起来。 “怪不得谁都看不上,原来人家胃口这么大,专挑贵的吃。” “还以为是贞洁烈女呢,装的真像。” 素心听着她们的讥讽,刚升起的勇气骤然消失,看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船,彻底失望。 “沈兄兴致不佳?” 沈明奕摇摇头。 刘少杰继续猜测着,“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一次,沈明奕没再摇头,脑海中浮现温颂的面孔。 刘少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一拍胸膛,豪爽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说一声,都能给你弄来。” 他脑海中同样想起温颂的模样,对比素心,确实后者太素,不够看,还是前者有滋有味。 难怪沈明奕正眼都不瞧其他女子。 色心泛滥的刘少杰丝毫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被沈明奕精准捕捉。 喜欢什么样,都能给弄来? 好有罪犯的口气。 温颂正在睡梦中,突然身子一沉,仿佛鬼压床,呼吸之间全是黏腻的粉香,她情不自禁皱起眉来。 “臭死了。” 朦胧中嘟囔一句。 随后压力消失,她翻个身继续睡。 没过多久,那股压力又再次袭来,带着一丝皂香,一双大手紧紧裹着她的腰身,热气游走在她脖颈之间。 触感异常真实和熟悉,温颂醒过来,睁眼看着身上的一团黑影,“少爷?” 埋在她脖颈中的人并未抬头,反而问道,“你用的什么香?” 温颂神智还有些糊涂,却还是诚实回道,“没有用香。” 之前她是不喜欢用,现在更是没得用。 沈明奕听后,又往她身上埋了埋。 温颂被他闹的有些不开心,大半夜睡的正熟,谁愿意配合他做小狗游戏。 沈明奕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真是怪了,没用香他怎么闻着这么香? 情不自禁闻了又闻。 他一开始就只是单纯想闻闻那股令人舒心的味道,可逐渐就不对劲起来。 翌日一早,沈明奕站在窗前,沐浴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宽肩细腰,挺拔如松。 他神色餍足的看着温颂,好奇问道,“你为何不爱上妆?” 他突然想起,自从相识,就未见她在脸上涂脂抹粉。 他见过的女子或多或少都会在脸上涂抹些什么,让气色看着好一些。 她拢发髻的手一顿,猜测他话里的意思,“少爷想让我上?” 这是接触涂脂抹粉的姑娘,嫌弃自己素面朝天? 温颂心情不算太好,睡梦中被折腾醒,天微亮才睡下,这又没睡多久就要起床。 再好的脾气也难免有怨念。 面对温颂疑惑的目光,他摇摇头,“不用,这样就好。” 温颂听后直接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大清晨,废话那么多。 许是察觉她的不愉,沈明奕心底发笑,上前接过她的动作,为她梳着发型。 这是干什么? 温颂有些不知所措,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推开他时。 头皮骤疼。 一撮柔顺的青丝脱离头皮消亡在他的手上。 沈明奕有些不好意思,背过手,耳尖隐隐泛红,目光飘忽不定。 本来是好心,奈何手法不熟练。 “下次我会小心一点。” 他说的认真,温颂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可怜了她的一撮头发,祈祷可别有下次了。 沈明奕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生愧疚,默默的把头发收好。 刘少杰自从被沈明奕救后,就时常约他出游。 温颂本以为他会拒绝和这种纨绔交好,可谁能想到他每次都赴约,还不让自己跟随。 刘少杰总去那种地方,喝大了还爱脱衣服带着女子们耍花枪,沈明奕自然不会让温颂跟着,以免污了她的眼。 那场景自己看了都想吐。 而刘少杰频繁带他出去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让外面的女人勾住他,自己好趁机挖他墙角。 这几日接触下来,虽然温颂对他越来越爱答不理,但是刘少杰对她的兴趣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还加重几分。 越难得手的人,他心里是越惦记,轻易得手的反而腻的快。 这些弯弯绕绕,温颂并不知情,只是越来越鄙夷男人。 她不免感叹,沈明奕落魄后,竟也落入俗尘。 第六十六章 二哥 之前的他虽然性子桀傲,但是也没去过烟花之地,闹出男女事的也就只有和柳青姿,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也算是洁身自好。 怎如今落魄了,却开始沉迷女色? 难不成是让柳青姿伤了心?索性破罐子破摔? 极有这种可能。 柳青姿缄默二人之间的关系,促使沈明奕被冤枉,然后被驱逐离家。 于是他心生怨怼,展开报复,用自己的失足肉体惩罚柳青姿的身心? 好伟大的自贱壮举。 只不过有一点,沈明奕天天出去寻欢作乐,却从不在外面过夜。 温颂却很是苦恼,每天晚上都睡的好好,中途被他蹂躏醒。 她觉得自己就跟根骨头一样,每天晚上都被小狗抱着闻很久。 – 黑夜来临,沈明奕久久未归,前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温颂好奇,顺着声音过去,发现被官差抓着的沈明奕,她一惊,快速上前来到他身旁,一脸担忧与不解。 沈明奕冷着脸甩开左右的压制,拉过温颂挡到她身前。 刘少杰有样学样,却低估了自己几斤几两,挣扎半天人家官差抓的依旧牢固。 自己倒是折腾出了身汗,一张脸又黑又红,很是滑稽。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刘友才和一个人的谈话声。 声音越来越近。 很快一道年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眉眼带笑,先是看了眼负手而立的沈明奕,随后示意放开刘少杰。 官差只听他一人。 温颂发现抓人的这几位穿的衣服和州府里的官兵不同。 应该是这个年轻的男人带来的。 温颂偷偷地打量着,发现他的眉眼有些熟悉。 “违反宵禁按律应鞭打二十,既然刘大人替二人求情,本官也就暂免,若是再发现这种情况,双倍惩罚。” 声音年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刘少杰不服,却在他爹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低下头道,“谢大人。” 男人没理他,反而看向沈明奕,眼里闪过戏谑,“你呢?” 沈明奕不理他。 温颂胆怯的拽拽他的衣角,看样子这人的官职不低,沈明奕可别犯犟,目前的他可开罪不起。 沈明奕依旧沉默不语,冷哼一声,反抓起她的手,大步离开。 温颂后脑勺都是麻的,不用回头也能察觉落到二人背后的目光。 刚好回到房里,门就被敲响,显然来人是紧跟着过来的, 温颂打开门,外面站着那个年轻的男人。 她愣住,离着近看的更仔细,长的和沈明奕真像,但是比他温和一些。 男人对她笑了一下,随后绕过她,向着屋里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颂感觉到他刚刚好像刻意蹭着自己走过去的。 想到此,她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没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她震惊不已。 “我的好弟弟,见了二哥也没个笑模样。” 沈云飞没了在外面严肃的模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往下摁了摁,和小时候一样。 “幼稚不幼稚?” 沈明奕挣脱开,看了温颂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沈云飞拍了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我们明奕现在是大人了。” 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沈明奕,“这一点,你可比我和大哥要厉害。” 温颂被他毫不避讳的话羞红了脸,给他放下茶水就躲到了屏风后。 沈明奕也知道自己二哥的性子,不免瞪了他一眼。 “还学会护犊子了,我们明奕可真是长大了。” 沈云飞调侃自己亲弟毫不留情,直到看他脸色沉下,这才识趣止住。 面上不显,心里却微惊,真是没想到,他还挺护这个通房。 沈明奕对大哥是尊敬加害怕,对二哥更随性一些,两人年纪只差一岁,从小打打闹闹一起玩到大,相比兄弟亲情,还多了一丝友谊。 沈云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咂嘴,然后紧接着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沈明奕有些嫌弃他,“你一辈子没喝过水?” “好香的茶。” 沈云飞没理会他的挤兑,情不自禁地夸奖出声。 他是茶迷,瞬间就能嗅出这是蒙顶石花,这还是他近段时间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的蒙茶,不是说茶叶,而是说茶艺。 泡茶手法一点也不差上京里的那些茶艺师。 想到此,他看向温颂的方向,心里冒出点小心思。 他走南闯北,身边实在是缺一个放心的人替他泡茶。 正看着,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张阴沉的脸。 沈云飞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笑笑,说起了其他。 “是你让大哥把那些住持和尚们,从悬崖底拉上来下葬的?” “嗯。” 沈明奕神色淡淡,没有邀功请赏的意思。 沈云飞亲耳听到,内心还十分震惊,“我也看了案踪,很是敬佩那些师傅们,你此举值得表扬,来哥哥怀里,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前一秒还在说正事,下一秒就又不正经起来。 沈明奕已经习惯,冷眼看着他,不给予回应。 沈云飞笑笑,“你还是小时候可爱。” “怎么这么快就从家里出来了?” 沈明奕问起自己惦记的事。 沈云飞一下看穿他,勾起一丝笑意,“你是想问娘怎么样吧?” 虽然总和娘作对,可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弟心里是惦记她的。 “不太好。” 沈云飞神情肃重。 沈明奕心一紧,眉头也蹙了起来。 沈云飞见状,突然笑出声,“伤心总是要伤心一段时间的,过了就好。” 知道他在说笑,沈明奕心也放了回去,绷着脸没有一点笑意,凉凉的扫了幼稚鬼沈云飞一眼。 他笑够,突然崇拜地说起沈世武,无视小弟黑沉的脸色,兴奋说着。 “大哥一举捣毁清缘寺,不仅解决了神仙丸的流出和朝堂中的贪官污吏,还顺便大义灭亲抓住了淫乱人伦的登徒子,如今那是圣眷正浓,可都是多亏了小弟,以后有升职的机会多照应照应二哥。” 沈云飞对他眨着眼睛,小算盘打的,藏在屏风后面的温颂都听明白了。 沈明奕黑着脸,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合着刚见面就把他抓住,就是为了学大哥大义灭亲?! 沈云飞捂着胸口,心痛不已,“小弟,二哥小时候最疼你,好吃好玩的都记得给你一份,既然帮了大哥,怎么就不能帮帮二哥?” 沈明奕无奈地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沈云飞虽然幼稚,但还不至于大老远跑过来看他笑话。 第六十七章 好好教训她 沈云飞看着小弟的目光,他下意识闪躲一瞬,信口胡诌着。 “许久未见实在想念,本以为在家能团聚,你却又出了这档子事,只能追着见你一面。” “……” 沈明奕眯眼看他半晌,讽刺道,“你被沙子灌头了吧?” 去年派他去各地巡盐,在西北地区差点被黄沙淹没,听说他还病了几日。 沈云飞见没骗住他,不免有些失望,“你还是小时候好玩。” 玩笑过后,他看了屏风后一眼,有些谨慎。 “一会儿去我房间叙叙旧。” 沈明奕明白他的顾虑,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温颂等人走后,才露头。 看着独自品茶的沈明奕,她缓步上前坐在了他身旁。 “谢谢少爷。” 她说的突然,沈明奕听的明白。 “师傅们大义,不应该弃之悬崖,理应入土为安,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沈明奕垂下的眼眸尽显落寞,温颂的心堵了又堵。 她突然想起,好像自己从未安慰过他。 前不久还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现在却在寄人篱下讨生活,此等落差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致命打击。 他陪着刘少杰胡闹,估计也是身不由己。 自己之前还那样曲解他的行为,温颂莫名地有些愧疚。 看来她以后面对刘少杰也要笑脸相迎,至少不能让沈明奕独自难堪。 温颂想了想,伸手握住他放在茶杯旁的手,认真说道,“少爷,我会陪着你的。” 永远吗? 沈明奕愣住,下意识的话停在嘴边,转而问道,“我如今都不是少爷了,你还陪我?” “只要少爷需要我,我就一直在。” 温颂想的简单,反正等他成婚后就不会需要自己,这话也不算撒谎。 沈明奕回沈府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因为云暖大闹一场,沈云两家没结怨就算不错的,结亲应该是不会了,所以以后沈明奕会和谁成亲,都是未知。 不过有一点,她十分肯定,总不会是和自己。 她也一定会离开他的。 沈明奕却因为她的话怔住。 这算是情话?她这么爱自己? 看着她的眼睛,短暂的晃了下神,回神后,耳廓隐隐泛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沈云飞催促的声音。 “明奕?二哥的茶都凉透了~二哥也困了~” 沈明奕脸色算不上好看,也没了其他心思,看着笑盈盈的温颂,他道,“晚上多配合就好。” 说完,不顾满脸通红的温颂,径直出了门。 随着沈云飞的到来,刘少杰又借此开了一场欢迎宴。 这次没有刘友才,他大胆许多。 歌妓舞妓纷纷上场,穿着轻薄步步生花,就连同为女子的温颂都有些迷糊。 全场就三位男子,只有刘少杰面露色意,恨不得马上扑在那些女子身上。 沈云飞目光同在那些舞妓身上,可与刘少杰带着色欲的目光不同,他只是单纯地欣赏那些优美的歌声和曼妙的身段。 沈明奕更不用说,看什么都是兴致缺缺,唯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他目光有了细微变化。 温颂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清秀的美人儿。 美人儿随着音乐转圈突然脚下一滑,精准的摔在了沈明奕怀里。 素心一脸不安的看着他,轻咬下唇,“奴家不是故意的。” “无事。” 沈明奕有些生硬,却也没推开她。 温颂看在眼里,不知道该不该拽她起来。 此刻倒是有些怀念大夫人,要是她在,至少能提醒自己用不用管。 就在此时,温颂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腰,看过去发现是沈明奕。 美人在怀,他还有功夫骚扰自己? 本不想理会,可对方碰的有规律,她仔细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却还是定定心,一鼓作气甩开她环着沈明奕的手。 “请自重!” 素心愣在原地,被她这模样吓到,声音颤抖,“姐姐莫要生气……” 刘少杰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开口道,“沈兄,你这个丫鬟够凶的,越界管开主子的事了。” “我就喜欢她凶。” 沈明奕略带宠溺的说着。 “既然不是娶进房的,那就不能太宠,人心不足蛇吞象,喂过头可就有麻烦了,还是要养温情小意的才是。” 刘少杰暗示沈明奕不能纵容温颂,还提议让他换个人。 在场温情小意的,不就穿着白衣的那个女子吗。 素心也抬眸看向沈明奕,眼里的小心思都快冒出来了。 温颂忍了又忍,隐喻自己不知几斤几两就算了,还当着她面让其他人女子挤走自己,这就不能忍了。 还没拿回卖身契就失了沈明奕的喜欢,那可不妙。 “什么时候刘少爷干上拉皮条的了?” 她说话不客气,说完就后悔。 沈云飞噗嗤一口,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 刘少杰脸色也不好看,恶狠狠地盯着她,被一个丫鬟比喻成龟公,奇耻大辱。 跳舞的唱曲的此刻都停了,安静的氛围使得刘少杰粗重的喘息更为明显。 素心害怕的往沈明奕怀里缩了缩。 沈明奕快速起身,把她扔了个利索。 全场人目光聚集到他身上,很是好奇他会作何反应。 就连温颂也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出沈府后她太放松了,放松到忘了自己身份卑微,忘了要低头谨小慎微。 完了完了…… 他不会动手打自己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明奕眼眸深暗,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会好好教训她。” 他加重教训二字,随后就拉着她离开,背影看着有怒火中烧的感觉。 刘少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死丫头敢这样形容自己,等自己搞到手,玩不死她! “继续唱曲继续舞。” 想着温颂被沈明奕惩罚哭惨的模样,他心情不错,指挥着一众瑟瑟发抖的姑娘,重新恢复热闹氛围。 沈云飞睨了一眼他,端起茶抿了一口。 色欲熏心的蠢货。 温颂忐忑的跟在他身后,越走天越黑,环境越寂静,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教训自己。 就在这时,沈明奕停下脚步。 温颂盯着他的后背,心脏跳了又停,停了又跳。 脑海中想了好多道歉的话,却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突然行动的沈明奕憋在了口中。 她一时忘了呼吸,看着突然凑近的俊脸,还有嘴唇上麻酥酥的痒意。 沈明奕说的教训,就是亲自己?! 这算奖励吧? 第六十八章 老母鸡护崽 温颂眨眨眼,迷茫的看着他,似在求他解惑。 沈明奕看着她,情不自禁又亲了两下。 温颂不明白。 自己闯了个大祸,他们二人极有可能会被赶出刘府露宿街头,沈明奕这是气疯了? 想了想,她还是先一步开口道歉,“少爷对不起。” 说着,温颂还红了眼眶,低下头很是愧疚。 沈明奕这几天忍辱负重陪着刘少杰嬉笑玩乐,不就是为了能在刘府住上几日,可如今却被自己的冲动毁于一旦。 “你又没说错,说什么对不起。”沈明奕抬起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他就是个拉皮条的。” 温颂惊呼,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相由心生,她还真说对了,刘少杰真是龟公? 温颂有些犹豫,“可这样说不还是得罪他了?我们还能在刘府住下去吗?” “小爷我想住就住,他们不敢撵。” 沈明奕说的肆意,温颂撇撇嘴,说大话谁不会。 沈明奕捏住她的下巴,“你这是什么表情?瞧不起小爷?” 他眯着眼睛,表情很是危险。 温颂后退一步,温声道,“少爷饿不饿?我去后厨端些饭来。” 说着她转身,借此躲开他的压制,却又被沈明奕一把抓回来。 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沈明奕反抱住她的腰身,隐隐用了些力气,“说。” 温颂索性豁出去,问出自己的疑惑,“那少爷为何讨好他?” 沈明奕愣住,“讨好?什么讨好?” 温颂见他不承认,认为是他的自尊心作祟,于是一五一十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反正是他让自己说的。 沈明奕阴恻恻地笑了,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晦涩。 她竟如此想自己的? 他沈明奕即使有一天真的流落街头,也绝不吃嗟来之食,在人身下讨生活。 “想知道原因吗?” 他忍着情绪问。 温颂疑惑,难道还有内情? 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 她真的挺好奇的,沈明奕为何与刘少杰走的如此近。 沈明奕看了看周围,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温颂不明白他所想,一脸单纯的跟着他回到了房间。 经过一夜友好交流,温颂扶着腰,终于明白了原因。 明面上他是被驱逐,可背地里却正好借这次机会私下调查略卖一事。 立国以人为本,妇女幼童的丢失和官员徇私枉法,皇上很重视,暗令他彻查此事。 近期各地妇女幼童拐卖严重,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人口转移集中在槟州。 而刘友才父子俩和拐卖人口的团伙有着密切联系。 如果他还是沈三爷和大理寺少卿,都会防备,可他如今什么都不是,有些事情会更方便探听。 于是沈明奕明面上装作纨绔取得他们的信任,暗地收集罪证。 翌日。 温颂磨蹭着起床,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伺候他。 沈明奕也没为难,在旁自己穿着衣服,看样子心情不错。 “少爷,我想出去一趟。” 沈明奕头也没抬,问道,“去干什么?” “四处逛逛。” 温颂眼睛也不眨的说着慌。 沈明奕看了她半晌,点头决定,“一起去。” “……“ 温颂不是很情愿,他要是跟着,自己还怎么去买药。 看着已经抬腿向外走的人,她也只能跟上。 来到外面,迎面碰上沈云飞,看到自家小弟,他立马走了过来。 “小弟干什么去?” 沈明奕利索地躲开他袭来的爪子,“去外面走走。” 沈云飞尴尬的摸摸鼻子,收回想搂他脖子的手,“那一起去吧。” 沈明奕皱眉,“你跟着干什么?” 真没眼力见。 “别黑着脸嘛小弟,咱们哥俩好好聚聚,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再见面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听他这么说,沈明奕倒是不好说什么,看向了温颂,询问她的意思。 沈云飞心领神会,立马看向温颂,眨眨眼睛,“小颂不介意吧?” 温颂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打了个冷颤,笑笑,“不介意。” 她还欢迎呢,一会就想法撇开他们。 走着走着,沈云飞突然来到她身旁,“长的好看,心肠又好,小颂不如跟我走好了,总比跟着他苦哈哈受罪要强。” 温颂往旁挪一步,目不斜视道,“奴婢只跟着少爷。” 沈云飞不失望,紧跟着挪一步,靠在她身旁继续说着,“你再考虑考虑,跟着他一个丧家子有何好处?吃不饱又穿不暖,来去总是一件衣服,跟了我,我能给你买好多鲜亮的裙子,带不清的首饰,吃喝无忧。” 沈云飞的声音很好听,如清风一般,如今刻意带上诱惑,更加具有迷惑。 听着这相似的话,温颂简直哭笑不得,他们兄弟俩见了自己必做的就是试探她的衷心吗? 沈世武是,沈云飞亦是。 温颂直接不听,快跑两步来到沈明奕身旁,用行动拒绝。 沈云飞笑笑,不再为难。 说实话,还是有一些失望的,她泡的茶是真挺香。 就在此时,一个威胁性十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云飞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个小弟... 四处闲逛,温颂看到药铺,她看了看沈明奕,正想着怎么开口独自离开。 沈云飞指了指茶楼,“去坐会儿。” 温颂紧接着出声,“少爷先去吧,我再逛逛。” 沈明奕收回脚,“我陪你。” “不用!” 温颂拒绝的有些急,面对他猜忌的目光,她笑笑,指了指旁边的医馆,“既然路过,我想着再去道声谢。” 医馆就是上次他们养病的那个医馆。 沈明奕犹豫片刻,在沈云飞的催促下,这才点头。 “快去快回,不要乱跑,出来直接去茶楼。” 温颂应下,在沈明奕的目送下进了医馆。 沈云飞看着他这样,咂咂嘴,“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沈明奕也不看他,问道,“像什么?” “特别像老母鸡护崽。” 沈云飞说完,在他出手前,先一步躲进茶楼。 两人寻了个雅间,靠近窗边,可以清晰地看到医馆。 沈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这么担心她啊?” 沈明奕没有反驳,“被拐的都是妇女孩童。” 沈云飞想到她那张惹目的脸,认同的点点头,是会被拐的类型。 随后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眯了眯眼,“不至于青天白日就拐人吧。” 外面人来人往,不傻不呆的怎么可能被安静地骗走,稍微一挣扎就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那些拐子们胆子得有多大,才敢白日犯案。 温颂刚走进医馆,看到大夫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准备开口拿药时,突然目光一撇,看到门外一闪而过的小孩。 那是...丫丫? 第六十九章 报官 温颂跟出来,仔细辨认,确定没看错。 “丫丫!” 她惊喜,追上去打招呼。 可丫丫没有理会她,手里攥着醋壶,呆愣的向前走。 两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失去光泽,总是挂着甜甜笑容的嘴角此刻下垂并有口水流出。 温颂觉得不对劲,于是上前拦在她面前,试探问道,“丫丫?不记得姐姐了?” 突然一阵清甜传来,温颂嗅了嗅,发觉是丫丫身上的。 丫丫还是和没看见她一般,撞在她身上,因为惯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事吧?” 温颂吓了一跳,赶忙扶起她,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掀翻在地。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脸上那么长一个刀疤,表情凶煞,络腮胡子挡住半张脸,目光警惕的看着她,“你谁啊?干什么和我家小孩说话!” 温颂胳膊蹭破了皮,不过此刻顾不得这些,她拍拍土站起来,“你是?” 她看着眼前的大汉,礼貌问询,还想着是丫丫的某个长辈,毕竟她除了丫丫和她娘外,并未了解太多。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又仔细看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后他大声叫嚷道,“你是拐孩子的吧!” 声音很大,把周围的百姓都吸引过来。 近期发生了孩子丢失的事,百姓们本就很敏感,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分辨真假,纷纷围上温颂。 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如雨点般向她砸来,更甚至还有扬言要打她的。 温颂有些害怕,她隐约觉得对方不是好人。 稳住心神,她上前紧紧拽着丫丫的一只手臂,鼓起勇气大声说着,“你倒打一耙!我认识她,你是谁?” 男人听她说认识,眼神闪躲,却还是说着,“我是她爹!” 眼神飘忽不定,底气不足,明显是心虚。 温颂看在眼里,心里有了结论。 他绝对不是丫丫的爹,甚至也不是她的家人。 温颂大声呵斥道,“放屁!她爹早就死了!” 她无心冒犯丫丫的亲生父亲,可情况紧急,只能这样说。 男人一愣,明显不知道会是这样,他怎么知道这个死丫头没爹? 到底也是老手,他很快镇定下来,“我是她家表叔。” 不用温颂揭穿,周围就有人开口说道,“你不是小丫头的爹吗?” 男人也不慌,显然早就想好对策,“我这不是怕这个姑娘是骗子吗,她上来二话不说就拉我家孩子,最近闹丢孩子的挺多,我一时心急顺嘴说的。” 话也有点道理。 见众人轻信他的谎言,温颂立马出声,“大家别信他的,我认识这个小丫头的娘,在州门旁卖炸糕。” 男人忙不迭点头,“对对,这不我表妹忙,让我领孩子来玩玩,都是误会,散了吧散了吧!” 一开始聚集起人,对他有利,现在人群聚集,对他十分没利。 周遭人群有聪敏的已经品出不对劲。 温颂冷笑一声,添上最后一把火,“你要是真是孩子表舅,那怎么会不知道她娘不是卖炸糕,而是卖馄饨!” “是啊,那边没看到有卖炸糕的。” “馄饨倒是有,好像确实是个妇人支的摊。” “我也有印象,确实是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 有一就有二,渐渐有好多人都证实在州门看到过母女二人在卖馄饨。 男人短暂慌神,很快冷静下来,此刻放弃离开最好,可最近他的目标并未抓够,眼看要到手,现在放弃太可惜了。 思索再三,他并不想轻易放手,甚至如果可能,把这个女人也一起带走。 两人一起拐,目标瞬间完成,槟州这个地方也就可以离开了。 想到此,他突然脸色一软,满是苦涩,对着温颂哀求起来,“娘子别闹了,戏也陪你演了,该回家好好吃药了啊。” 变脸之快,就连温颂都有些怔愣。 男人拉着丫丫,满脸都是身不由己,“大家不知道,我娘子脑子有病,非要给众人演一出,我和女儿只能配合。” 围观的群众却不买账,他们又不是没长眼睛,两人一点也不配啊。 “人家姑娘长的那么漂亮,怎么可能看的上你。” “你一会说是爹,一会又说是表舅,这会又攀上人家姑娘说是一家三口,我看有精神病的是你!” 男人急了,高高举起被牵着的手,“要不是一家,我女儿为何不甩开我的手?” 为了表明是她牵着自己,男人放开手晃动几下,丫丫的小手却像黏住一般,紧紧攥着他的大手,怎么甩也纹丝不动。 围观的群众低头看去,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要是不认识,为何会主动牵的那么紧?而且还不反抗? 众人迷惑了,到底谁在说谎? 温颂担忧地看了眼丫丫的状态,口水越流越多,明显不对劲,不想和男人过多纠缠。 于是对着人群说道,“大家帮忙报官!等官差来了,真假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对啊,报官去!报官!” 人群里有不少自告奋勇去报官的。 她神情坦荡,男人眼神却暗了下来,狠狠心,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见好就撤。 男人最后恶狠狠地瞪着她。 这个女人他记住了,自己的最后一单就用她作为收尾了! 一双上挑三角眼又凶又狠。 温颂被他看的后背发凉,不过还是没有放开丫丫的手,同样瞪了回去。 就在这时,男人看准时机,用力推了她一把。 温颂吃痛,重重摔在地上,手也松开。 男人抱起丫丫,仗着人高马大迅速推开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群,向着外面跑去。 中途即使有反应过来的人去拦他,也被他突然掏出来的刀吓了回去。 温颂爬起身就要追,沈明奕此刻赶到,一把拽住她。 “看好她。” 对着沈云飞交代下这一句,他就追了上去。 男人见他气度不凡,像是会点把式,不敢纠缠,收起刀子一股脑的逃跑。 温颂也想跟上,却被沈云飞拦住,“除了明奕还有不少官差,跑不了。” 温颂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追过去帮不上什么,过去也是添乱,只能留在原地干着急。 沈云飞无意间看到她流血的手臂,神情一顿,“先去上药。” 温颂背过手臂,不甚在意地说着,“不严重。” “那也不行,明奕回来不得跟我玩命。” 不容她拒绝,沈云飞先一步向着旁边的医馆走去。 温颂担忧地看了一眼丫丫被抓走的方向,随后拾起她掉落的醋壶,跟着沈云飞走进医馆。 心中虔诚祈祷,沈明奕一定要抓到那个混蛋。 第七十章 熟悉的糖豆 刚处理完手臂上的擦伤,外面就传来一声声绝望地呼喊。 温颂心里一沉,来到外面,看到神色慌张的妇人,她有些不忍上前。 林娘四处张望,看到温颂一愣,随后跑上前握住她的手,带着侥幸问着,“丫丫呢?” 没准只是那个人瞎说的,她家丫丫没有被拐,或者认错了小孩,根本就不是她家丫丫。 温颂不忍心,却还是告知她真相,“已经有人追去了。” 林娘听后却笑了,摇摇头否定,“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的丫丫。” 温颂于心不忍,甚至不敢直视她那双临近崩溃的眼睛。 林娘笑着眼泪却流出来,目光突然定格在她手上的醋壶,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真是丫丫?” 她在祈祷温颂摇头否认。 温颂垂下眼帘,点点头,“是丫丫。” 确定她没胡说,林娘瞬间脑袋一空,双腿失力摔在地上,嘴上不停地嘟囔着,“怪我都怪我...” 温颂去拽她,可一个心死的人身体格外重,她怎么也提不起。 “你先别急,找的人还没回来,没准丫丫没事呢。” “怪我怪我都怪我……” 林娘目光呆滞,听不进去任何话,嘴上一个劲儿的重复,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温颂低头看她因为心急跑丢鞋的脚,有的地方已经被小石头划出鲜血,心里难过,铆足劲拉起她回到医馆坐下。 给她倒了一杯水,轻声安抚着,“丫丫有可能没事,大量官差出动,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林娘双眼无神,水也没喝。 她的安慰并未起到作用。 温颂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明奕身上。 官兵们陆续回来都一无收获,妇人晕靠在温颂怀里,直到沈明奕的出现,她才升起最后一丝希望。 温颂同样也满含希望的看着他,期待他能带来好消息。 沈明奕脸色不好看,对着几人摇摇头。 他们几乎翻遍了槟州城,可人就像是凭空消失,连个影子都没发现。 林娘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哀嚎一声,手上用力地抽打着自己,“怪我怪我都怪我!没醋就收摊啊,非得贪那么一点银子,让丫丫打什么醋!我的丫丫啊……” 温颂去拦她却没拦住,刚处理好的伤口也因此重新流出血。 沈明奕皱眉,出声呵制住她。 温颂却是不赞同地看他一眼。 沈明奕觉得奇怪,“丫丫这么小,你就让她独自出来?” 温颂同样也好奇,最近拐孩子的事时有发生,她为何还敢让丫丫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离开? 林娘想起这件事就后悔,哭了又哭,这才颤抖着道出原委。 “今天早晨生意格外好,我准备的醋都用完了,本想收摊,可又来了好几位客人……” 时间回到清晨。 林娘看着空掉的醋壶,想着收摊,可此时却来了一波客人。 点名就要汤里多加醋和辣椒。 林娘礼貌地笑着,“不好意思,我收摊了。” 谁料其中一人扒头看了看锅旁,发现还有好多小馄饨。 顿时不满道,“哎?你这不是还有馄饨吗?干什么,看我们穿的磕碜,不做我们生意?” “不是不是。” 林娘极力否认,“我这里没醋了,你们要不放醋,我可以给你们下。” 一人摆手不同意,“那怎么行?没醋小馄饨喝着没味儿。” 另一人提议道,“哎多大点事儿,这个小孩是你家女儿吧?让她去给打点醋,反正也离着不远,馄饨熟前就回来了。” “那不行。” 林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其中一人未经允许就挥手叫着丫丫。 丫丫不去,他就一把拉过她,蹲下亲切问道,“小姑娘,可以帮着去打点醋吗?” 丫丫看了眼不赞同的娘,刚想摇头拒绝,就见对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糖豆不由分说地塞到她嘴里。 男子笑着,“叔叔给你个糖豆,就帮叔叔们这个忙好不好?” 林娘拉过丫丫护在身后,皱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收摊了。” 这人也太没礼貌了,没经过同意就硬塞。 林娘拍了拍丫丫,让她吐出来还给他们。 可丫丫此刻却主动开口,“娘,就让我去打醋吧。” 一旁的男子见状也跟着开口卖惨,“对啊大妹子,哥几个不容易,一会儿还得搬货,就想着吃口热乎的馄饨,你就好好心算帮我们一回,你好人有好报~” 林娘犹豫,打量着几人的穿着打扮,确实像干体力活的,再加上丫丫强烈恳求,最终她点头同意。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不要贪玩不要和不熟悉的人说话,哪里人多就走哪里...” 林娘不放心地交代丫丫好多,顺手擦了擦她的唇角的口水,好笑道,“你这个孩子,吃个糖就馋成这样?” 目送丫丫走远,她就转身下馄饨,等馄饨煮好,孩子还没回来,心里着急。 就在这时,入座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以醋还没来的缘由,纷纷起身离开。 馄饨一口没动,却给了她银子。 林娘觉得奇怪,还真有人爱醋爱到即使饿着也不将就? 就在收好碗筷时,有人急匆匆来寻她,说她的孩子出事了…… 听完她说的话,沈明奕和沈云飞猜测是一伙人。 林娘也回过味来,懊悔地直拍胸膛,“我,我怎么就这么傻,上了这种当!” 沈云飞一脸凝重地走进来,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这是从拐子身上掉出来的。” 他手下官兵刚交给他的,是亲眼看到掉出来,因为追的急,拐子并未来得及拾。 沈明奕接过倒在桌子上,里面一个个指甲盖大的白粒。 温颂闻了闻,“丫丫身上就有这种味道!” 众人看向她。 就在这时林娘颤颤巍巍地指向白粒,“这就是那人给丫丫吃的糖豆!” 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夫,闻到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清甜香气,心里一惊,上前看着那一堆白粒,对几人说道,“可否让我看一看?” 沈明奕递给他。 大夫接过,快步来到柜台,手忙脚乱,不知鼓捣着什么。 沈云飞皱眉,有些不放心,走到他身旁看着,以防他耍花招。 “没错没错。” 大夫一拍桌子,一脸的笃定,“这就是花麻株制成的害人东西。” 又是花麻株? 温颂疑惑道,“花麻株怎么可能是这个味道?” 据她所知,花麻株应该是闻着臭臭的并有一股青草的味道。 大夫解释,“花麻株为主,辅为青红胆,还有两种未知的药材做衬,四者配合得当,不仅臭气尽失,反而还会格外甜香。” “吃了会有什么症状?” “流口水,目光呆滞,俗称也叫听话丸。” 温颂大惊,和丫丫的症状一样。 第七十一章 她,我要了 林娘想到丫丫流的口水,恨死了自己,她当时要是多留个心眼就好了。 急火攻心之下晕了过去。 大夫赶忙指挥着小药童扶她下去休息。 温颂担忧,跟着一同离开。 屋内只剩三人。 沈云飞沉思片刻,摇摇头,表情逐渐严肃,“听话丸?没听说过。” 他走南闯北这些年,并未听过,世上竟还有此等祸害药? 要是流传出来,用作其他地方,后果可不敢设想。 “这是禁药,前前朝的永乐皇帝就明令禁止制作此药,当时制作出来的药和知情人一并铲除,我还是在古书上了解到的这个药。” 大夫神情难掩激动,他从未想过真有这药,还以为是杜撰。 “你可知配方?” 沈明奕问。 大夫无奈笑笑,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知情的估计都在几十年前被灭了口,这样的祸害药,本就不该存在。 就连古书上,除了花麻株和青红胆,另外两位药都没有记载,很是神秘,他又去翻阅了许多书籍都未找到关于这类药的记录。 见他未扯谎,沈明奕继续问,“可知有谁会做?” “几十年前或许有,现在应该是没了。”大夫摇摇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回忆道,“不过古书中倒是有记载一个靠这药发家的族群。” “什么族?” 沈云飞焦急地上前询问。 “前前朝最北边的丨(gun)曰(yue)族,不过史记上并未有太多着墨,应该是统一时被灭的其中一个小族群。” 听到这个名字,沈明奕和沈云飞对视一眼,双双疑惑。 丨曰?听都没听过。 沈云飞想了想,看向大夫,略带礼貌地问道,“这本古书能否借阅?” 毕竟他们又不是土匪,不能明抢。 “这是我家祖传的古书,上面有家里祖祖辈辈总结出来的医药大学,实在不方便向外借阅。” 大夫拱手致歉,怕二人生气,于是又紧跟一句,“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抄写下关于这药的所有信息。” 沈云飞眼里的寒芒消失,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恢复平易近人的模样,“有劳,一定要仔细,一个字都不要差。” 他还想着如果大夫不同意,就让自己的小弟动手。 大夫擦擦额头上流出的冷汗,拱手笑笑,赶忙回到柜台后抄写起来。 沈明奕猜到他的想法,鄙夷地睨了眼沈云飞,不爽的甩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做君子?让自己做小人? 被人看穿,沈云飞也不尴尬,反而对他笑笑,谁让他现在是个白丁,自己可是有官职的人,不能做这么粗鲁的事情。 发生这么大的事,刘友才很快就带着官差赶了过来。 心虚地看了沈家兄弟一眼,随后指挥着手下围住所有出入口,保证一个蚊子也飞不出去。 看着他假模假式的指挥,沈云飞出声,“本官的人手已经围住了所有出入口,刘州府还是把人手全部围在海口岸吧,那里船只复杂,船线诸多,我们外地人不熟,还是得靠你们。” 刘友才被惊出一身冷汗,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发现对方脸上无异,不像是发现了什么,心稍微放松些。 随即就有些不满,这可是自己的地盘,他竟敢越矩管理。 心里所想,面上不显,指挥官兵们奔向海岸。 马车上,温颂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明奕发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他们还没出槟州,一切都还来得及。” “让刘友才的人去守海岸,那群人不就会趁着方便坐船离开?” 温颂担忧的就是这样,他们蛇鼠一窝,正好给了那群拐子方便。 要是丫丫被拐出槟州,那就真的不好找到了。 沈明奕眼里还带着笑意,“就是要看看他会怎么把那群人运出槟州。” 温颂眨眨眼,有些不解,随即想明白,这是要瓮中捉鳖? 她眼里染上笑意,只要刘友才出手,那群人被抓住就指日可待。 反倒是还怕他不动手。 两人刚下马车,就被门口传来的动静止住脚步。 素心流着泪被人压着与他们迎面相撞,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管家模样的男人停下脚步,对着沈明奕行礼。 对方明摆着冲自己来,他又怎么能抚了人的意。 沈明奕搂着温颂的腰,慵懒地问着,“发生何事?” 管家先是瞪了素心一眼,这才说道,“这个丫头逃跑,幸好被及时发现,现在就送去大少爷那发落。” 素心脸色煞白,挣开下人的压制,扑在沈明奕腿边,抓住他的衣摆,眼泪簌簌地哀求着,“少爷救救奴家,要是奴家被送到大少爷那,可就没有好下场了。” “你这个贱人,说什么呢!大少爷是你能诽谤的?” 管家扇了她一巴掌,白皙的小脸上迅速鼓起巴掌印。 温颂皱眉,不满地看向他,“说就说,动手作甚?” 管家白了她一眼,没把温颂当回事,对着素心怒骂道,“这位可是国公府家的三少爷,上京中金贵的人物你都敢肖想,果然是勾栏出身,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素心不理会他的辱骂,只含情脉脉地看着沈明奕,“少爷,请您救救奴家。” 她双眼含泪,脸上满是被蹂躏的美,仿佛把沈明奕当成救世主,那样的虔诚,仰慕以及信任。 管家也在悄悄地等着沈明奕的决定。 沈明奕盯了她一会儿说,“和你家少爷说一声,她,我要了。” 管家笑了一下,随即恭敬道,“少爷说您是贵客,不能怠慢,既然开了口,那这个丫头就归您了。” 素心听后大喜过望,站起来就想扑在他身上,却被温颂接住。 素心愣住,温颂也愣住。 两人相视无言,眨眨眼有些尴尬。 别说她了,就连自己也没想到,素心会扑到自己怀里。 温颂放开她,偷撇了一眼沈明奕,奇怪?是自己的幻觉吗? 怎么她感觉沈明奕在素心扑来的瞬间,向自己身后躲了一下? 沈明奕一脸正经,脸上也没有新收一房女子的喜悦。 素心突然跪在二人面前,“多谢少爷垂怜,多谢姐姐宽宏大量,日后妹妹定不会与姐姐争抢主子。” 温颂后退一步,抚起她,用手帕擦了擦她红肿的脸颊,带上怜惜说道,“以后尽心伺候少爷吧。” “妹妹定会和姐姐一起好好伺候少爷。” 素心双眼放光,认真保证道。 温颂默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面上却柔柔地点头。 第七十二章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深夜,刘友才一脸疲惫的回到书房,刚刚坐下,没来得及点灯,就察觉周围有异响。 “谁?!” 他吓了一跳,看向黑处,赶忙点上灯。 昏黄的烛火照亮漆黑的房间,一双比黑夜还黑的眸子直愣地盯着他。 房间里多了一个小女孩? 刘友才吓了一跳,刚弹起就被一双大手从身后重重摁下。 他扭头看去,一张大胡子脸出现在眼前,心脏狂跳,丝毫没有见到熟人的轻松。 刘友才低声质问,“你怎么在这?” 大胡子放开他,笑的讽刺,“满槟州都被围的水泄不通,老子不在这还能躲那儿?” “那也不能在我这,你们赶紧走!” 大胡子摇头笑着,有自己的考量,“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们肯定想不到贼人带着脏物就藏在眼皮底下。” 话也有理,刘友才起身,负手背对他,紧紧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不用受良心的谴责。 大胡子看他这幅虚伪模样,嗤笑一声,“要不是你这个老东西耍花招,我至于会沦落到此?” 他称躲藏在州府府邸为沦落,因为他们这种纯坏的人,就看不上表里不一虚伪假慈悲的人。 刘友才就是这种人。 想要钱和权,却又舍不了良心,一边帮着犯罪,一边阻碍。 刘友才脸一阵青一阵红,为自己辩解,“外面的官兵不是我的。” “老子说的不是这个,要不是你颁布宵禁,我们至于铤而走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掠人?” 大胡子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刘友才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抓他们,顶多背地搞点小动作阻碍。 明面上收了他们的银子不阻拦,背地却发布宵禁,安排官兵巡查,让他们夜晚活动的人无法出手。 对于他这种既要又要的行为,大胡子恨不得拐了他卖去匈牟做耕地的牲畜。 “你们出手不利索,干我何事。” 刘友才脸色难看,赶忙关起窗户,调暗烛光。 如果被人发现他在自己这里,自己可就彻底完了。 大胡子冷眼看他一副小心的模样,冷笑出声,“你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咱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朝一日事发,要死一起死。” “你!” 刘友才气结,瞪大双眼,气愤不已。 大胡子则一脸惬意地坐在椅子上,神态很是放松。 刘友才最终不甘地甩了下衣袖,他何尝不知,只不过一直回避,上了贼船哪有下来的时候。 大胡子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我的那些兄弟们可还在外面躲藏,刘州府大人可得给安置妥当。” “放心吧。” 刘友才黑着脸应下,如今绑在一根绳上,他只能也必须要保住他们所有人,只要安安稳稳送他们离开槟州,自己就万事无忧了。 想到此,刘友才不放心地看向丫丫,提醒着,“你别让她被人发现了。” 他一个大人还好说,这个小女孩还小,要是看不住跑出去就坏了。 大胡子点点头,走到丫丫身前做着什么。 刘友才看不清,眯着双眼问道,“你在干什么?” 大胡子头也不回说,“你不说怕她乱跑吗,再喂一颗,保准乖乖听话一动不动。” 刘友才知道这东西的恶性,他命令道,“这药喂多了会伤脑子的!你不许再喂了!” 大胡子笑而不语,在他的注视下,把糖豆塞进她嘴里,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刘友才怒目而视,却没有办法。 他的愤怒,大胡子视而不见,幽幽说着,“刘州府动作快一点,她吃的自然就少一点。” 随后对他比划了一下药瓶,威胁道,“这还剩半瓶,不知道能撑多久。” 刘友才很是憋屈,可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低声说着,“知道了。” 大胡子小心地把黑瓶放进怀里,说来甚是倒霉,本来有两瓶,可有一瓶不知去向,想来应该是跑路时掉在了某处。 槟州不能多待,越快离开越好。 可大胡子心中还有不甘,一想到那个坏自己事的小娘们,恨的牙就痒痒。 别让自己再碰到她,不然的话...哼哼! - 素心很是称职,自从她来后,温颂发现自己这个通房当的非常不合格。 她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什么时候奉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只要有自己和沈明奕在,她就会退避三舍从不打扰,每一件事都做的无可挑剔。 沈明奕明确告诉她不用做这些,可她还是会一如既往。 又懂事又听话,很难不让人喜欢。 这日刘少杰邀请沈明奕去一个朋友家吃酒。 他思忖片刻,对素心说,“你陪我去。” 素心诧异,瞪大双眼不确定的问,“那颂姐姐呢?” “不带,让她好好休息。” 刘少杰看的就是自己和素心亲近,那就做给他看。 温颂不意外,因为赴刘少杰的约沈明奕从未让她跟过,正好今天自己也有事。 素心的脸瞬间通红,害羞的看了看沈明奕,隐隐有些期待。 白日自己伺候他,可晚上却从未进过他的房。 最近她都睡在旁边的房间,夜里总能听到温颂的低泣声,细细软软,越是克制越是叫人欲罢不能。 声音一直闹到半夜才停歇。 素心虽然未经人事,但在花房听到过,教习嬷嬷也教过,该懂的都懂。 少爷从未让自己近身,如今让陪同,是不是说明允许她更近一步了? 素心有些得意的看了温颂一眼,施施然地跟着沈明奕离开。 温颂收拾一番便也出门了。 街上都是巡查的官兵,人心惶惶,个别商铺都关门谢客,摊位出的也少。 温颂来到医馆,先是让大夫为自己诊脉。 她忐忑的看着大夫,害怕的等待结果。 大夫沉默着,片刻后得出结论,“未有孕。” 三个字一出,温颂的心瞬间落地。 避子药没了,上次她还未来得及拿,就撞见丫丫被拐,后面又因为担忧忘了这一茬。 而沈明奕又正是好年纪,每晚少不了折腾,近几日她始终都提心吊胆。 幸好,真是幸好! 让大夫开了些避子药,当场熬了一碗喝下,剩余地拿在手里,这才心安。 她并没有直接回刘府,反而去了丫丫家,敲响紧闭的房门。 温颂的手还未落下,门就从里被打开,速度快到吓了她一跳。 林娘惊喜的目光在她身旁打量一番后又暗淡下去。 她以为是丫丫回来了。 因为担忧自责,她几日未曾入眠,粒米未进,只靠水吊命。 状况很糟糕,平时打理得当的发髻也凌乱不堪,甚至有隐隐白发生出。 第七十三章 受不了就打晕我 温颂看在眼里,心里难过,拉着神情呆滞的她回屋。 先去厨房用现有的食材为她做了一碗素面。 她厨艺一般,太复杂的也不会做。 简简单单的清汤面,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温热的气体缭绕升腾,引诱人的胃肠。 林娘只是看着,没有动筷的意思。 温颂柔声劝慰,“丫丫还未回来,总不能先把自己的身子拖垮。” 林娘还是一言不发。 温颂叹息一声,她一个外人,都十分担忧丫丫的处境,更别提她的母亲。 林娘双眼无神,突然开口,“也不知道丫丫在哪,最近夜里降温,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人打她...怪我都怪我...” 看着林娘萎靡不振的样子,温颂不知该怎么安慰。 半晌,她握向林娘的手,用力捏了捏,试图传递给她温暖,“丫丫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林娘终于看向她,眼里升起一丝希望,“丫丫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她一个劲儿的重复温颂的话,好像有了力气,拿起筷子就吃,狼吞虎咽,一碗素面很快见底。 温颂想去再做一碗,却被林娘拉住。 她说,“你陪我说说话,我空得慌。” 温颂点点头,知道她也不是想听自己说什么,只是家里太安静,她会继续沉溺在自责的悲伤海洋,反而失去对丫丫回家的希望。 院里的木马孤零零等在树下,小黄狗也趴在门口看向外面,它们都在等着小主人回来。 温颂说了好多,东拉西扯地陪了她好久,说累了就静静看着她。 离开时,天空已近黄昏,宵禁也即将开始。 街上除了巡查的官兵,并未有其他人,小商小贩早就回家,就连小猫小狗都找地方躲藏。 温颂避开一队接着一队的官兵,靠着墙边快速地走着。 有官兵注意到她,大声呵斥她快点回去。 温颂点头,继续加快脚步。 回到府正好卡在宵禁上。 一进屋,便看到床帐放下,里面隐隐有两道身影。 瞧着要发生什么或者已经发生了什么。 她咳了咳,面色平静,没有离开的意思。 素心手忙脚乱的钻出来,急声道,“颂姐姐别误会,少爷醉了酒,你又不在,我怕少爷穿着衣服睡不舒服,这才帮着宽衣...” 她说的急,白皙的小脸红扑扑,像是熟透的苹果。 “没事。”温颂声线平稳,就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就见沈明奕的手动了动。 她话锋一转,“我来伺候少爷吧。” 说着就来到沈明奕身边,素心只能不甘心地让开位置。 她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现在回来,嘴上说着一起伺候,实际总把少爷拢到自己的身上,真是自私。 素心轻咬下唇,幽怨的看着她的背影。 温颂转身,疑惑的看向她,似乎是在问她怎么还在这里? 素心僵硬笑笑,转身离开时脸上表情狰狞。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门刚关上,帐内伸出一只大手抓向温颂的手臂,迫不及待地把她整个人提了进去。 温颂惊呼出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沈明奕抵在床上。 他满脸潮红,气息也不匀,黝黑的眸子深的发光,整个人就像被扔进热水里,湿淋淋还冒着热气。 沈明奕顾不上解释,粗鲁地脱下衣服,整个扔了出去。 温颂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也被扒了扔出去,身上只剩肚兜。 沈明奕压抑着胸膛里翻滚的热潮,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幽暗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游走。 温颂害怕大于害羞,她挡住身体,却挡不住对方的侵略目光。 “少爷,你怎么了?” 听出她的惧意,沈明奕甩甩头,理智暂时归位。 他俯下身,目光紧紧地锁在温颂的脸上,嗓音嘶哑,“如果我做的过分,打晕我,知道吗?” 他也不知道这药会有多厉害,只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温颂呼吸急促,软绵绵的呼吸恰好喷在他胸前,带起一阵一阵炙热难忍的痒,他闭着眼睛,暗暗吸了好几口气,仿佛到了临界点,“说话!” 温颂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话音未落,沈明奕就再也忍不住压了上去。 温颂咬咬牙,摸过一旁的枕头用力抡了过去,可惜手没拿稳,只是擦过他的头,掉在了地上。 会疼,但绝对不会晕的程度。 温颂心一跳,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沈明奕有一瞬的停顿,随即狂风暴雨地袭向温颂。 她已经摸遍了周围的物件,没一个能打晕他的,除了在他身上流下一块块淤青。 唯一硬点的也就剩她的拳头,砸在他身上还不够给他挠痒痒,反而使他火更胜。 温颂哭哑了嗓子,恍惚间看着还在努力的人,双眼盛满了眼泪,断断续续说着,“骗人,怎么打晕你?” 沈明奕埋在她颈中未抬头,沙哑的声音从喘息中飘来,“明天教你。” 素心顶着黑眼圈,一上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可惜屋门紧闭,她气的只能干瞪眼。 刘少杰唤她过去,素心不敢不从,忐忑的跟着小厮来到他的院里。 屋内古董花瓶,名人字画数不胜数,放眼望去黄花梨的家具摆件更遍布满屋。 她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正奇怪时,身后冲出一人抱住了她。 素心吓了一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刘少爷。” 刘少杰笑笑,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好素心~滋味怎么样?” 听到他这样问,素心慌了一瞬,不知该怎么回答。 刘少杰半晌没听到她的声音,心生不悦,放开她,“你别告诉我没成!” 素心眼眶一红,慌张解释着,“本来是要成的,可温颂突然回来了。” 刘少杰满脸不信,坐回椅子上,一副审问她的架势,“药效应该在马车上就发作了。” 素心很怕他,瑟缩一下,“没有,他在马车上并没有变化。” “嗯?”刘少杰明显不信,冷着脸,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 至少对素心来说很可怕,她跪下为自己证明,“奴家不敢说谎,动情与否奴家还是分得清的。” 刘少杰盯了她半晌,随后笑了,上前扶起她。 素心忐忑不安,即使他笑着,但她也不敢放松。 见她怕自己,刘少杰伸手抚了下她垂在脸颊旁的秀发,捏在手里陶醉的嗅了嗅。 “好素心,如果没办法勾住他的人,那就要去找你阿香姐姐了,让你们姐俩相聚好不好?” 提起阿香的名字,素心不受控制的打起冷颤。 第七十四章 她是证人 见震慑对她有用,刘少杰满意的拍拍她,放她离开。 素心强撑着来到外面,四下无人,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久违的名字重新听到,没有怀念,只有无尽悲哀。 她停止哭泣,擦擦眼泪,暗暗下了决心,向着来时地方走去。 温颂醒来时,沈明奕竟然还没醒,这倒是新奇,事后从来都是他早自己一步醒来。 动了动身子,果然不出所料,沉如灌铅。 温颂看着沉睡的始作俑者,又看了看他身上那些淤青,心里有些担忧。 昨晚自己打他都不知道用什么打的。 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挪过去,把手放在他鼻下。 感受片刻,神情放松下来。 还活着。 刚想收回手,就被突然睁眼的男人抓住。 沈明奕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慵懒和一晚的餍足,“算你还有良心,没打死小爷。” 温颂吓一跳,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少爷让我打晕的。” 沈明奕起身,被子滑落到紧致结实的腰腹处,上面的青紫更为明显,温颂心虚地别过头。 他看她一眼,冷笑说,“是让你打晕,但是没让你往死里打。” 随即,他双眼一眯,“你不会是故意报私仇吧。” 面对他的胡乱猜忌,温颂紧张地咬住下唇,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沈明奕看着她不说话,就那么渗人的盯着。 温颂越来越心虚,眼神飘忽,人也偷偷的离他远一些,可惜床就这么大,她就算退到最远,也就离他不过一个胳膊长。 报私仇可能也有点。 当时为了让自己的力气变大,刻意想了好多能激起愤怒的,只有这样才能把力气发挥到最大。 能激起她愤怒的事,大部分都是成为沈明奕通房后,她想的多手上自然没留情。 “过来。” 温颂很是不情不愿,沈明奕又不瞎,不愿再看她慢悠悠的挪,一把拽过她。 温颂被他锁在怀里,心惊胆战求饶,“少爷对不起,我错了。” 沈明奕炙热的大手游向她的脖颈处,“不是要学怎么打晕我?” “不用了吧。” 温颂有些犹豫,现在又用不到。 沈明奕挑起一边眉毛,“我说教,你不学?” 语气和眼神都在表达,她敢拒绝试试。 温颂改口快,点头说,“学学学!” 沈明奕的手停在一出,认真说着,“这里...” 温颂躲了一下,教就教,摸她脖子干什么。 “别动!”沈明奕呵斥住,手下用了力气,“有什么感觉?” “麻酥酥的,头还有点疼。” 温颂仔细感受一下,随着他力气加深,不适的感觉也随之加深。 沈明奕放开,“就是这,用力打下去会晕,你来试一下。” “不...那就请少爷担待一下。” 温颂的拒绝在接触到他的双眼立马改变。 她试探的伸向他的脖子,回忆刚刚他摁的地方,慢慢摸索。 一只素白的小手滑来滑去,最终停在了一处。 温颂不确定的看向沈明奕,竟然还有些紧张。 沈明奕咽了下口水,嗓音有些沙哑,“对了。” 得到他的肯定,温颂松了口气,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沈明奕并未计较。 温颂为他穿上衣服,系好腰带后,转身拿玉佩。 挂前,温颂习惯顺了顺穗子,发现有点奇怪。 怎么像是头发? 温颂被自己的猜想逗笑,谁会用头发当玉佩坠子。 挂完玉佩,温颂又踮起脚给他整理衣襟。 沈明奕环住她的腰,低声道,“刘少杰想去上京做官,拐子免费提供美人,他来返上京和槟州,用美人贿赂官员,素心也是被选中的美人之一,不过因为我来了,她被暂置,等以后证据搜集齐了,她就是人证。” 温颂诧异,却也不太意外。 仔细想想也是。 虽然有官妓,但妓子出身太低,那些自诩清贵的官家,怎么可能纡尊降贵,还是那些被拿捏调教好的清家子才最合适。 温颂正想着,沈明奕略带哀怨的声音响起,“昨晚千防万防,还是露掉了一杯下了药的酒,小爷差一点清白不保,你昨天去那儿了,那么晚才回来?” 他刚喝下就觉得不对,血往下涌,撑着一路没露破绽,回来看不到温颂差点爆体而亡。 温颂心想,素心长的好看,被她摸两下做点什么,他才不吃亏。 沈明奕还在等她回答,温颂回过神,面上笑笑,免去在医馆拿药,说去陪林娘。 听到她自己出门,沈明奕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个刘少杰,话语里不由带上一丝命令,“以后不要自己出门。” 温颂轻轻点点头。 也许是察觉自己语气有些生硬,他又补了一句,“拐子还未捉住,年轻貌美的女子也是他们的目标。” 这次温颂重重地点头,眉眼带上一抹笑意。 年轻,貌美,女子,条条符合。 沈云飞听说小弟被下药,赶忙过来看热闹。 围着看热闹不算完,他还开玩笑伸手扒了一下他的衣襟,看到满胸膛的痕迹。 平常能说会道的人此刻却哑了火。 “这是那药的后遗症?” 他脸色大变,凝着眉,挥手就要让人抓了刘少杰,不管什么打草惊蛇。 自从听话丸这个怪药出现,他是生怕小弟在槟州被人下上什么,这一身的青紫,到底是那个恶心药的恶心后遗症? 沈明奕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 沈云飞眨眨眼,不解的看着他。 沈明奕一脸神秘放开他,“你不懂。” 那些事就不方便和二哥说了。 沈云飞确实不懂,不过还是从他意味深长的表情里品出一些,瞬间红了脸,目光也不敢再看他。 他忘了,自家小弟已经不是孩子,那些痕迹自然是... 沈云飞喝了一口茶,压住心里的震惊。 温颂那个小体格子,这么猛? 为了不让二哥脸再红下去,沈明奕转移话题,“那些人的落脚点找到了吗?” 说起正事,沈云飞把那点尴尬抛之脑后,严肃说着,“找到了,那些人被刘友才藏在一个小院里,不过据打探,没有看到里面有小女孩。” 沈明奕的脸色随着话语越发凝重。 这是最不好的结果,那些拐子远没孩童重要,丫丫的去向像是闷头一棒,打的几人有一些措手不及。 沈云飞开口,“跑应该跑不掉,那就是有人带着丫丫藏在了另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人非常可靠,明面暗地都有安排,那些人除非会遁地,不然跑不离槟州。 第七十五章 注定被拐的缘分 围困住的老鼠只要发现一角松懈,便会争先恐后的冲过去。 不用费劲儿,便可一网打尽。 近几日,他们的巡查工作一直很仔细,怕是已经急坏了那些人。 也是时候放松一下。 – 刘友才寿辰来临,没有像往年一样大办,只邀请了府内住的几位客人。 “刘州府见谅,寿宴举行的太突然,本官没来得及准备贺礼。” 沈云飞向他提了一杯茶,话多少有些假,毕竟刘少杰为他父亲筹办寿宴,提前三天就告知了所有人 刘友才笑着摆摆手,“今日是家宴,我和你们父亲也算故交,斗胆自称一句刘叔,我们之间无须生分,能来参加就是对我最好的寿礼。”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最近那些人催得紧,沈云飞的官兵又排查的严,自己是一个空子也找不到,两头难。 恰好这两天轻松许多,不然这个寿宴他是一点也没心情办。 一通言不由衷的话,无人应和,沈云飞仿佛没听到,独自饮茶。 还刘叔?确实斗胆。 沈明奕此时紧跟着出声,“祝刘州府寿辰快乐,愿平安度过一个问心无愧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官生。” 刘友才干笑两声,幸好一把年龄不白长,表情能管理好。 可刘少杰因为不满冷了脸,哼了一声,在房间里很是明显。 可惜同样无人理会。 父子俩明明是主家,却被无视个彻底。 刘少杰阴翳地看着沈家两兄弟,满腔怒火夹杂着嫉妒涌上心头。 就因为是上京来的官家就这样目中无人高人一等? 沈云飞就算了,他是沈家二子,还有官职傍身,傲气一点也应当。 可沈明奕凭什么?他一个丧家子没权没势,还敢不把他们刘家放在眼里! 等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进京为官,他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温颂和素心一左一右陪在沈明奕身旁,为他布菜斟酒,沈明奕只需要坐着,好不惬意。 刘少杰眼神暗了暗,随即看向落单的沈云飞,“沈大人不觉孤单?” 沈云飞放下茶杯,薄唇轻启,“自然不孤单,公事繁忙,忧民之心占据全身,你父亲也是如此,对不对?” 话是在对刘少杰说,可双眼一直看着刘友才。 “是是是...” 刘友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声回应。 心中更加坚定了加快送拐子出州的想法,只要他们离开,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毫无悔意。 沈云飞失望的收回目光。 刘少杰不死心,“你看沈兄,暖酒美人郎情妾意,沈大人就真的不心动?” “酒足饭饱思淫欲,只有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酒囊饭袋才会贪恋情色,这种人也注定不会了解鸿鹄大志。” 沈云飞狠起来连自己小弟一起骂。 气氛有些微妙。 沈明奕睨他一眼,留下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刘少杰眼睛转的活泛,他就不信真有不好色的男人。 素心一直在斟酒,沈明奕却没动,反倒温颂给他夹的菜吃的一干二净。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等到温颂放下筷子,她一把抢过,得意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没有放在他的盘里,反而送到他嘴边。 沈明奕看都不看,“我不吃鱼肉。” 素心脸色一白,无力的放下筷子,不吃鱼肉,那半条鱼不是他吃的? “少爷就这样讨厌奴家?” 声音带着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明奕看了一眼盯着他们的刘少杰,抬手为她擦拭眼泪。 “这样漂亮的手,做粗活可惜了。” 素心一愣,惊喜万分。 沈明奕碰她了! 原来这些日子不让自己伺候,是因为爱惜自己? 素心红了脸颊,得意的看了一眼温颂。 沈明奕说完就不在理会她,素心找不到机会再次接近,只能暂时作罢。 耳边终于清净,他目视前方,手却在桌下忙碌起来。 温颂看着把自己的裙子当擦手巾的人,无奈的往回扯了扯,结果纹丝未动,只能随他。 席间闻了不少酒气,温颂觉得闷热,于是出来透透气。 一阵说话声传来,她穿过抄手走廊,发现管家正指挥着一众小厮搬运锦盒。 他则站在一旁,负责登记,嘴上还念念有词。 “平武李大人,汉白玉镇纸笔架一套。” “双阳关柳大人,青瓷碗碟一副。” “七星镇赵知县,象牙制霸王杯一对。” …… 其中一个小厮绊了一脚,手上的东西差点飞出去,管家着急的打向他后脑勺,“小心着点!” 赶紧检查,确认礼物完好无损,这才小心地装回去。 “要是摔坏,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小厮一个劲儿鞠躬陪笑,捧着盒子悻悻站在原地。 管家撇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放回库房。” 随即转过身对众人说着,“都给我仔细着脚下,敢摔坏一个,小心脑袋见红!” 其他小厮引以为戒,走路稳当许多。 管家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毛笔记录,墨迹干了就用口水润润。 温颂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数清有多少好东西,来自五湖四海的宝贝们都进了刘友才的库房。 出来时间不短,她准备回去,没走多远,迎面撞到一个人。 四目相对,均是一愣。 男人有着一张阴阳脸,上半张脸因为风吹日晒变的黑黄,下半张脸则像不常见阳光一般的白皙,还有没刮干净的青色胡茬。 温颂挪开视线,示意他先过。 男人揉了揉胸口,不敢过多停留,低垂着头快步离开。 温颂同样也加快脚步,仿佛后面有鬼追一般。 男人走到无人的地方,疑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温颂离开的方向。 虽然对方隐藏在昏暗里,可那张脸的轮廓好熟悉,自己是不是见过? 纠结片刻,他还是决定冒险追上去看一看。 男人就是大胡子。 他在屋里憋几日,就像发霉一般哪哪都不舒服,趁着刘友才过寿都在前厅忙碌,赶紧出来放放风。 以防万一他还谨慎的刮了胡子换了衣服,一路畅通无阻,没想到转角却和一个小女子碰上。 虽然只有一眼,但他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顺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竟然来到了刘友才的寿宴厅。 他不敢靠太近,偷偷来到一处隐秘的窗户缝隙向里望去,一张明媚的侧脸出现在他眼前,熟悉感突然涌上心头。 大胡子眸光闪了闪,满是激动与兴奋。 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居然能在这碰到,看来上天也在助他一臂之力。 她注定会被自己拐,不拐都对不起这缘分! 第七十六章 灯下黑 兴奋过后,随即而来的是担忧。 她是和自己有过照面的。 既然自己能认出她,那她也有可能认出自己。 大胡子鬼鬼祟祟的打量着温颂半晌,看她夹菜吃菜,斟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异常。 实在是多虑。 自己这副模样,怕是那些熟人都认不出,她一个小女子哪有那么敏锐的观察力,想来是没认出他。 确认温颂也住在刘府,大胡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察觉那双眸子消失,温颂笑容不见,身体一软差点趴下,幸好被沈明奕及时搂住。 “怎么了?” 温颂张口就想说,突然发现素心好奇的目光,转头看去发现还有刘家父子投来的视线,就连一向垂头品茶的沈云飞都看向了她。 温颂心惊了又惊,随即露出吃味的模样,“奴婢不许少爷离素心那么近。” 小女子之间的拈酸吃醋而已。 刘友才很快收回目光。 刘少杰倒是满意地看了素心一眼,她再加把劲才好,彻底让温颂对沈明奕伤心,自己就能登场了。 沈云飞也低头重新回到茶味之间,只不过这次有些不专心。 她神情不宁,不像是吃醋,倒是像受惊。 沈明奕眼神微暗,随即宠溺的笑道,“好好好,小爷这就离你近一些。” 向她这边靠近,直至把她搂进怀里,两人如连体一般,紧紧靠在一起。 温颂紧紧靠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冷颤的身体才缓和些许。 沈明奕拍拍她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别怕。” 席宴结束,回到屋里,温颂关紧房门,拉着沈明奕迫不及待说起看到拐子的事情。 他眸中闪过惊讶,“当真?” “真!” 温颂用力的点头,虽然没有大胡子,但那双阴冷的眸子她记不错。 随即惊喜的说着,“那丫丫是不是就在这里!” 沈明奕点头,“很有可能。”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他们一直在找的人竟然藏在身边。 温颂心急,“那什么时候把丫丫救回来?” 一想到丫丫在自己咫尺,恨不得现在就找到她。 “不急,还不知道他们藏在府中哪里。” 沈明奕思考的比较全面,丫丫在他手里,打草惊蛇后就怕狗急跳墙。 “我怕他会带着丫丫转移。” 温颂也明白,可就是担心他会因为看到自己而跑掉,毕竟这种人最是警惕多疑,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另做打算。 沈明奕知道她的顾虑,自己和二哥正好也有动手的计划。 “刘府处处有我们的暗卫,今晚我就去探好位置,派人重点监视。” 温颂点头,自己也帮不上,只能管好表情和情绪,不要露出马脚。 趁着夜色正浓,沈明奕摸了出去。 根据拐子的习性,他直奔刘友才的院子。 灯下黑的道理,他肯定藏在人最多眼最杂的地方。 刘友才院里守夜的小厮很多,他直接翻身上了房顶。 站的高看得自然广,他没有贸然寻找,反而观察周围,很快找到一个没有小厮又寂静的地方。 就在他要一探究竟时,刘友才出现,鬼鬼祟祟的模样,如果说没有猫腻,痴傻都不信。 沈明奕轻声跟在他后面,果然跟着去了那个奇怪的房间。 刘友才停下脚步,突然回头察看,很是警惕。 沈明奕迅速蹲下,等了片刻才起身,人已经进屋。 屋内很快亮起微弱的光亮。 沈明奕悄声,扒开一处通风留的瓦块,里面的场景印入眼帘。 没有着急去听二人的龌龊,他先寻找丫丫的身影。 变换多个角度,终于在角落里发现坐着小憩的女孩。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这才有功夫听二人的谈话。 刘友才刻意压低的声音虽然不清晰,但也能读懂一二。 “什么?你明天就离开?” “不行不行,防线才松了一些,过两日再行动稳妥些。” 刘友才连连否定,他不想冒险。 “夜长梦多,多留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大胡子回来后想了想,还是决定尽快离开,拖的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拐走那个小娘们。 闯荡江湖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既然知道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他是一刻也等不了。 刘友才还是不情愿,“明天还是太仓促,我来不及准备。” 这事本该从长计议,至少有十足把握才能开始。 大胡子双手一摆,满不在乎,“那是你的事,最晚明晚,我们哥几个就得离开。” 他有自己的算计,已经耽搁好久,那边怕是没法交代。 语气里带着命令,让刘友才变了脸色,不满的背过身。 自己完全被拿捏,没有一丝自主权,实在是窝火! 他可是一州之长,这群莽夫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恶! 大胡子对着他的后背冷哼一声,才不管有何感想。 要不是槟州地理位置优越,水路发达,他们偏偏走的也是水路,不然才不会选择这里作为根据地。 刘友才一个州府,他们并未放在眼里,尽情利用就是。 两人本就互相瞧不起,只不过有利息往来才被迫绑到一起。 只要离开槟州,他们就彻底不用打交道,再忍些日子就是。 大胡子是这样想的,刘友才亦是。 沈明奕放好瓦块,来的悄无声息,去的无影无踪。 他直接去了沈云飞房间,兄弟二人在房间里聊了许久,直到走廊照夜的蜡烛燃尽才离开。 白日风平浪静,沈明奕依旧和刘少杰外出喝酒游玩,素心陪在身旁。 面对她的嘘寒问暖,沈明奕没了一开始的冷漠,反而多了几分动容,这让素心和刘少杰都很激动。 回府时,趁着他不注意,刘少杰交给素心一包香薰,让她晚上找机会和沈明奕独处时点上。 她脸一红,明白这是什么,不好意思地接过放进怀里,想着晚上会发生的事,小跑回了沈明奕身旁。 如果她一开始只是迫于刘少杰的威胁才接近沈明奕,可这几日相处,她是真的有点喜欢他。 刘少杰进府就去了沈云飞住所,打着交流的名义,暗地想拖着他,顺便发展自己的道路。 沈云飞背靠国公府,又身居重官,要是能结交到他,自己任职上京指日可待。 夜幕降临,暗处的人蠢蠢欲动。 看着温颂为沈明奕净手脱衣,素心想着最近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一些,于是大胆请缨,“少爷,奴家来吧。” “我来就好。” 温颂头也未抬的拒绝。 素心似乎受了委屈,咬着下唇看向沈明奕,期待他为自己做主。 沈明奕眸光转冷,沉下语调,“你出去。” 温颂睫毛微颤,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第七十七章 行动 素心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上前挤开温颂,柔情蜜意地为他解着腰带。 温颂看了看二人,眼含悲伤的落寞离去。 在她即将跨出门时,沈明奕的警告紧随而至。 “老实待着,别乱跑。” 素心惊喜的看向他,这是在警告温颂不要打扰他们? 没错,她千万不要出来碍事。 温颂停顿片刻,随即夺门而出,背影看着很伤心。 素心认定她一定是回屋哭去,和之前的自己一样。 实则温颂跑回屋第一件事就是关紧屋门,听从沈明奕的话保护好自己。 今晚注定不平静。 她没敢躺下,一直坐在桌旁听着外面的动静,就连烛台都没敢点太亮。 手指头粗的竹竿静悄悄地从窗户伸进屋内,一阵白烟吹出。 可惜温颂并未察觉。 白烟从她面前飘过,她无意识吸了一口,气体顺势而入。 眩晕袭来,她摁了摁额头,想保持清醒,却微乎其微,转瞬之间,就失了神智。 大胡子掀开窗户,确认她昏迷,露出得逞的笑。 刘少杰脸皮再厚,也挡不住沈云飞对他句句无视。 原来世上比暴力更让人恼火的是冷暴力。 就在他还想找些由头与他攀谈时,被一杯浓茶泼了身。 “不好意思,本官不是有意。” 毫无波澜的歉意。 “无事,无事。” 刘少杰僵硬的笑笑,淡绿色的茶汤正好洒在他的双腿之间。 这个位置比较特殊,他恰巧喝的是薄荷茶,夜风一吹,凉飕飕的。 刘少杰夹了下腿,“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送。” 沈云飞脚都没动,坐的可是稳当。 刘少杰出了门,狠狠地对他的方向啐了一口。 “假清高...” 暗骂后,心里也算出了口气。 他提步向着温颂的房间走去,刚走一半,突然发觉自己这一身不太妥当。 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要好好洗一洗,再去安慰受情伤的小娘子。 馋了好久的肉终于要吃上了,刘少杰喜不自胜,走路都是小跑。 就在他洗漱时,一双大手拿了他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水声掩盖住所有声响,他对此一无所知。 素心本以为今晚可以和他度过脸红心跳的一晚,趁着他去洗漱时,点上刘少杰给的熏香。 瞬间玫瑰花的芬香渲染整个房间。 她吸上一口,陶醉的脑袋晕晕的。 好晕好晕~ 然后她就晕了。 沈明奕出来,吹灭烛台,摸着黑出了门。 沈云飞早早等在门外,见小弟出来,他递上衣服,面带上戏虐。 沈明奕犹豫,半晌才在他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穿上。 沈云飞收敛笑意,哄道,“好小弟,事情结束,你是头功,我是次等功。” 沈明奕无视他,就要离开。 沈云飞看向一旁的房间,问道,“不说一声,安她的心?” 看烛光还亮,应当是担忧未眠。 沈明奕看了一眼昏黄的房间,摇摇头,“时间紧迫。” 案件结束,有的是时间。 沈云飞追在他身后不忘提醒,“佝偻点身子,你这身板太明显。” 沈明奕带上一队功夫了得的人,伪装成刘少杰的模样,借着月色来到海岸口。 一队穿着黑衣的暗卫早就等待原地。 站在最前头的随风见到沈明奕,他面上一喜,快步上前,“大人!” 沈明奕拍拍他的肩膀,“注意称呼。” 他现在可没有官职。 “少爷。” 随风笑笑,有些憨厚,“船已经备好。” 沈明奕看向停靠的两条船,“登船!” 一声令下,一队人有条不紊地登船。 沈明奕负手站立在船头,穿着刘少杰的衣服,借着夜色和海面上的水雾遮掩,倒是有几分相似。 行驶过了海中,船头转了个弯,映入眼帘两座山峰,沈明奕指挥另一条船绕到另一面,他所在的船则缓慢地驶进夹中停下。 对面漆黑一片,突然一个火把亮起,随后又灭掉,反复几次,很是规律。 沈明奕站在船头,让人拿来火把,按照对面做出的给予回应。 随风和几位武力高强的暗卫蹲下,等待时机。 暗号对上,不过片刻,对面亮起火把,一艘庞大的船出现在平静的山峰夹角。 几个带刀的彪形大汉整齐站在船头,奇装异服,手还握在刀柄上,目光警惕的放在对面。 “刘少杰”的船停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只隐隐看到一截青色长袍和模糊的人影。 几人面面相觑,由一人出头操着拗口的官话问话。 “刘少爷为何不靠近?” 几人已经生疑,都是亡命徒,警惕只多不少。 随风担心他,想冲出来,却被沈明奕扣住脑袋压了回去。 被人质问,沈明奕也不慌,不回复也不行动。 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挥出腰间的刀,直直的指向“刘少杰”。 “这位朋友,是人是鬼?报上名来,交个朋友也好啊。” 船上的贼人都被这边吸引过来,聚集在船头,有样学样,纷纷掏出刀指向沈明奕的船。 阴森森的刀锋在火光的照亮下,震慑力十足。 人都在前面,后面就无人防守。 沈明奕不慌,计算着时间。 另一队暗卫绕到船后,悄悄潜上船,站在叫嚣的众人身后,同时摸上腰间的刀,等待发令。 眼看时机成熟,沈明奕一声令下。 “上!” 随风早就按捺不住,举起自己的大刀,首当其冲的跳上船,其他人紧跟其后。 后面潜伏的人一同举刀,前后夹击,防的了前面挡不住后面,很快就把还处在慌乱中的众人抓了起来。 等一切平定,他们已经被反绑住手脚,嘴巴也塞住,就连叫嚷的权利都未留。 暗卫分两队,有看管他们的,还有去船内巡查的。 沈明奕登船,仔细打量着被绑成粽子的几人,奇装异服不像本国人。 因为时间紧迫,接下来还有事,他让人把这些拐子用带来的迷香弄晕,随后扒下他们的衣服,分给暗卫穿上。 他也披上领头的衣服,制造出另一个陷阱,等着刘友才和槟州的拐子。 这时,随风一脸气愤的跑到沈明奕身边,“少爷,船舱下有暗室,里面全是被拐的女子和孩童。” 原来不只是一般的接应船,还是货船。 沈明奕皱起眉,跟着随风快步走向暗室。 从各地拐来的女子孩童们因为缺乏安全选择报团取暖,蹲靠在角落里,头颅低垂,似乎是很怕他们。 为了看清楚,随风用火把伸进去照亮,却没想到这动静吓到了里面的人。 他也吓了一跳,赶忙解释,“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送你们回家的。” 听着口音和那些人不同,有胆子大的抬头看了看,看到沈明奕身上的衣服吓的又是一瑟缩。 沈明奕迅速做出决定,“把她们快速移到我们的船上,悄悄送回岸口交给二哥。” 以防万一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随风应了声,刚跑出去没两步,就又跑回来。 “少爷那些人来了!” 第七十八章 火海挣扎 沈明奕关上暗门,带着随风来到船头,命令众人熄灭掉火把。 他拿过探子的千里眼,向着平静的海面看去,在暗夜里有两条极快行驶的船体已经过了海中央。 刘友才独乘一条,另一条几道黑影已经聚在船头,迫不及待眺望接应的船。 “这次可是大丰收!” “还是得多亏大胡子,没他也没大丰收。” “没错,这次功臣可是大胡子!” “你还别说,他没胡子我还真不习惯。” 大胡子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痛快说着,“用胡子换丰收,值!” 要不是把胡子剃了,他们都得折那个娘们手里。 众人听后肆意大笑。 余光中看到一旁船头沉默的人,大胡子笑笑,“当然了,还是得感谢刘大人,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平平安安的回去。” 另一人帮腔,“何止,如果不是刘大人,咱们怎么可能如此顺利的来返槟州,每次还都是收获满满。” 其他人认同。 “没错,大功臣应当是刘大人,多谢刘大人啊,以后可别忘了我们哥几个。” “怎么可能忘,没准以后还得打交道呢。” “哈哈哈哈哈~” 刘友才黑了脸,在黑夜中都是那么的明显,听着他们越发放肆的笑,狠狠甩了一下袖子,侧过身眼不见为净。 自己怎么可能和他们一样! 几人却笑的更欢,以取笑他为乐。 他刘友才虽然不是什么朝堂要官,可到底也是一州之府,被这群歹人如此嬉笑,实在是耻辱。 可奈何把柄落在他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落得如今这般,皆要自己承受。 刘友才紧紧闭上眼睛,告诫自己只需忍耐片刻,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等他们一离开,自己还是清白坦荡受人爱戴的一州之府。 船驶进山峰夹角,大胡子几人止住笑意,点上火把对起暗号。 很快对面就传来相同的回应。 几人放下心。 对面也放下船梯,他们心无怀疑的走上。 殊不知这是送命梯。 刘友才不情不愿地跟上,要不是他们拿着自己的私人盖章,他才不会跑这一趟。 这群狡猾的歹人! 大胡子领头,笑容还在脸上,就被突然亮起的火把闪到了眼睛。 下意识一闭,等再次睁开,瞳孔放大,惊恐瞬间遍布全身。 刘友才被光刺到,有些抱怨。 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瞬间脸色苍白,心里只剩一句。 完了完了完了…… 沈明奕双眼含笑的出现在他们眼前,周围是拿着刀或者弓箭的暗卫,把他们团团围住。 锋利的刀锋和锃亮的箭头闪烁着寒光,齐刷刷冲着几人。 大胡子看向角落里不知死活的几人,双眸巨颤。 事到如今也只能乖乖被擒。 随风搜查大胡子乘的船,未发现丫丫的迹象。 沈明奕看向一脸不服的问,“人呢。” 大胡子死到临头,笑了,“不知道。” 随风冲过去铆足劲一个巴掌,手有点疼。 大胡子的脸却只红了一点。 他暗骂一声,拐子脸皮真是厚。 大胡子得意的说,“那个小丫头害我这么惨,弄到手就给做掉了,你要找她,就去阴曹地府里吧。” 他说着,却不自觉撇了一眼某个方向。 “你再说一遍!” 随风瞪大双眼,揪住他的衣领就想挥拳头,被沈明奕拦住,最后只愤愤不平的推了他一下。 大胡子稳住身体,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打定主意不告诉他们。 沈明奕不信他的话,顺着他刚刚的目光,锁定在刘友才独自乘来的船。 “去搜那条船。” 他话音刚落,大胡子瞳孔骤缩,沈明奕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 把人藏在刘友才的船里,出现意外,他们可以跑掉,顺便把案子推给他,如果跑不掉,也要一起拉下水。 又阴又绝,拐子的作风。 大胡子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刘友才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竟不知他何时做的这一切。 与虎谋皮,悔已,晚已... 随风要去搜寻,大胡子突然挣开压制,抢过火把就扔了过去,正中刘友才的小船。 火把上的油滴在帘上,顺势燃起火苗。 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他又推翻一旁的火架,里面燃烧的火焰倾泻而下。 由于火架里面油多柴火多,摔在地上后瞬间燃起大火。 火正下方是暗室,里面还有许多女子孩童,烧穿后不仅会砸伤烧伤,严重的话整艘船还会报废,他们也会掉进水里有生命危险。 众人全都慌了神,认为大胡子疯了,就连他的同伴也是如此认为。 “快救火救火!” 随风招呼众人救火,还要提防趁乱逃跑的犯人,场面一时混乱不已。 这也导致了众人暂时忘却了另一条也在燃烧的小船。 做完这一切,看着乱套的场景,大胡子狂笑起来,赶过来的随风重重踹了一脚,他跪了下来,却还在笑。 沈明奕莫名心里不舒服,上前用力卸了他的下巴。 安静了,刺耳的笑声没了。 大胡子疼的在地上打滚,一只手还指着海中燃烧的小船,情绪激动说着什么,眼泪口水流了一地。 “她克我!她克我!” 他想说的是这个,可嘴里出来的却不一样。 沈明奕皱眉看向手指的方向,心中大惊。 刘友才的小船不知不觉飘到了远处,被火蛇紧紧吞噬,犹如一艘来自地狱的幽灵船。 因为刚刚的疏忽,小火苗成了熊熊烈火。 “快去救火!” 他边说边向船的方向跑去,毫不犹豫。 随风几人刚停下,脸上黑一块红一块好不狼狈,听到他这样说,猛然想起还有一条小船在燃烧,纷纷跑了上去。 距离远,只能乘着另一条船赶过去。 随风拦住想要跟着一起上的沈明奕,“少爷在船上等着吧,我们去就好。” 大火无情,少爷尊贵的身子怎么能亲自救火。 沈明奕却摇摇头,突然眼神顿住,一把推开随风的手,大步跨上船催促,“快点!!” 随风不解,看向燃烧的船,发现一道挣扎的身影。 奇怪?不是女童吗?怎么是风华正貌的女子? 待看清正脸后,瞬间理解少爷的急切为何原因。 随风催促驶船的人,“快点快点!” 沈明奕双目赤红,紧紧盯着船舱被困的人,嫌弃速度太慢,竟然跳下了船,游向了被大火吞噬的小船。 随风吃惊,赶忙呼唤,“少爷!少爷!” 暗卫们也急的叫他。 他们都是沈国公家的,自然是少爷为重。 沈明奕对身后的呼唤充耳不闻,一心只有在火海里挣扎的女子。 随风呼喊无果,急的用手去刨水,试图让船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七十九章 做恶鬼去吓人 温颂是被一阵浓烟呛醒的,耳边是木材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头晕乎乎的,她干咳几声,舒缓一下喉咙的不适,撑着地站起来。 眼前一片黑暗,她伸出手摸索,大致能确定这是个房间。 她怎么会在这儿? 就在这时,伸出去的手摸到一个瘦小的肩膀。 “!!!” 温颂吓的收回手后退一步,没有焦点的瞳孔瞬间放大,那触感好像是个人。 房间里不止她一人? 她鼓足勇气再次伸出手,这次摸到了脸,圆圆的软软的。 一个刚到不到她腰的小女孩? “丫丫?” 心里有了猜测,可惜因为看不到不能确认。 无人应答。 她又摸了摸,百分之八九十确定是丫丫。 就在这时,一阵阵浓烟从外面飘进里面。 温颂被呛的咳嗽起来,赶忙捂住鼻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害怕,寻找着烟雾来源,最终确定是从门缝里飘进来的。 她推了推,门有松动,可惜从外面锁着。 脚下有条缝隙,她趴下向外看去,瞬间,瞳孔被红色覆盖。 着火了! 温颂顾不得太多,赶忙去推去踹。 幸好外面的门已经被火吞噬,她没用多大力就踹开了门。 一股热浪裹杂火蛇扑面而来。 温颂及时拉着丫丫卧倒却也被烧到了衣角。 她快速脱下自己和她的罩衣,万幸没有伤及皮肤。 外面已是一片火海,无下脚之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火红一片。 仿佛只有等死一种结果。 温颂眼里盛满泪水,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她很怕。 可惜泪水刚流出眼眶就被滚滚热气蒸发。 前方的窗户被火烧断,瞬间断裂砸向外面,噗通一声。 温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水声?外面有水声! 根据陈设,加上听到的水声,她推断出应该是在船上,外面不是湖就是海。 丫丫还是那副无神的模样,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盯着前方,面上无悲无喜,温颂拉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拼一拼。 热浪滚滚,烟雾缭绕,熊熊燃烧的烈火如恶鬼般狞笑。 温颂看着近在迟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窗户,只有那一处可以逃脱。 她抱起丫丫,鼓足勇气准备冲出去。 就在快要到时,却被从上掉落的船梁挡住去路。 此时船一个轻晃,温颂抱着丫丫摔倒在地。 周边被火烧断的木材不断掉落,好几个都砸到了她的身上,丫丫因为被她护在怀里,毫发无伤。 短暂的惊慌过后,本想先退回原地,可后路又被大火堵死。 陷入两难境地。 温颂眼里闪过迷茫,短暂的惊慌过后,快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放下丫丫,四处寻找能用的东西,幸好不远处就有一个还未烧到的太师椅。 温颂从火蛇身体里抢夺出来,用作垫脚,她算好距离,抱着丫丫站上去。 还是有些距离,船梁还在中间燃烧,但凡差一点,就会坠入火海,成为燃烧的一员。 温颂的腿仿佛灌铅,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快跳,可就是纹丝不动。 她怕,她害怕。 船的主体在她身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到了极限,仿佛在催促温颂快点做出选择。 温颂咬咬牙,双手护住丫丫的头和腰,闭上眼睛奋力一跳。 身上的炙烤消失,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提起的心还无法放下,因为对于外面的情况她还是未知。 她水性一般,还要拖着丫丫,不知道能不能行。 噗通一声。 两人落进海水。 同一时间,身后的小船瞬间坍塌,只留下炙热的火焰在黑暗中叫嚣。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围,温颂的耳朵鼻子嘴巴都被光顾。 她不敢犹豫,拖着丫丫就往上面送。 眼睛被海水杀的生疼,她屏住呼吸,一点也不敢松懈。 既然都逃出了火海,那总不能在葬身鱼腹口中。 海面近在眼前,她一个奋力,丫丫的脸被顺利托举到海面之上。 温颂自己也要游上去,却体力不支,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 她神智是清醒的,身体却使不上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松开丫丫,慢慢沉入海底。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双大手拽起了丫丫,心终于落了下来。 至少能活一个。 丫丫还有林娘等着,自己孤家寡人,死的也算光荣。 林娘不像忘恩负义的人,以后逢年过节的肯定少不了自己的香火。 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越来越轻,应该是要死的前兆。 温颂纵然心有不甘,到此刻也就算了。 活着谨言慎行,死后多自由。 她死后一定要变成恶鬼去吓一吓欺负自己的人。 先是卖自己的舅舅舅妈! 爹娘死后,自己就被舅舅接回家,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们和他们年幼的儿子,结果累死累活每顿也吃不了半个窝头,挨打挨骂更是日常,最后还被卖掉。 她要狠狠的吓他们! 然后是大夫人。 她总让老嬷嬷打自己的手板,还强迫灌自己绝子汤,让自己学那些迂腐沉厚的规矩。 ...... 但她也从人牙子手里救下自己,免得落下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的下场。 算了... 接下来是,柳青姿和如香? 沈明奕当场已经帮自己教训,算是扯平吧。 但是自己能落得如今下场,柳青姿绝对不清白。 她要吓她! 再然后就是云暖! 她三番五次的找自己麻烦,那场梦里还让人用毒酒杀了自己。 自己要吓她! 可她现在也被关在远方反省,到底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 自己就小小的吓她一下算了。 免得吓疯耽误医治落下病根。 再因此让自己的功德减少,不值当。 然后是沈明奕。 他... 他对自己挺好的。 算了,不吓他了。 - 弥留之际,温颂又想到了自己碰到的好人。 善心住持,和尚师傅们,平清,春夏,槟州的医馆大夫,林娘母女... 算了算了,这世界本就有好有坏。 坏人不必理会,好人感恩铭记。 温颂思绪越来越清明,眼皮却越来越沉,闭眼之际,隐约有道人影向自己游来。 沈明奕? 温颂勾起嘴角,都说临死前会看到自己想念的人,可怎么会是沈明奕? 糊涂了吗! 还是赶紧闭眼吧。 看着她嘴角带笑的闭上眼睛,沈明奕慌了,一把抓住她吻了上去。 抵开她紧闭的牙关,恨不得把胸腔里所有的气都渡给她。 她才不准死! 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没有自己的允许,她敢死! 第八十章 帮不了你 温颂仿佛睡了好久。 她醒来时,身体没有睡了一个好觉以后的轻松,反而很疲惫。 入目青纱帐,鼻息间尽是苦涩的药材味,倒是比都是海水的冰凉要好的多。 温颂眨眨眼,只听耳旁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温颂吓了一跳,下意识看过去,因为转的急,头晕了片刻,她闭上眼缓和着。 “不要乱动。” 沈明奕焦急的给她按摩头,明明很担忧,说出来的话却太不近人情。 “你的身体不属于你,卖身契在我手上,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随意对待,听到没有?” “……” 温颂本来因为他刚刚的行为升起温暖,紧接着被后面的话给拍了回去。 担心就担心,还说什么话,挺好一人,非长了嘴。 “听到没有!” 沈明奕听不到她的回答,心又紧了起来,双眼迅速仔细的检查着她,“哪里不舒服吗?” 温颂摇摇头。 “别动!”沈明奕厉声开口,眉头紧锁,“大夫说你醒后不易动,安养几日再慢慢恢复运动。” 温颂的目光不由地放在沈明奕眉间,怎么有这么深的折痕?他最近经常皱眉吗? 她不说话,沈明奕眉头又紧了紧,“你身上有些烧伤,不过不严重,上了药,不会留疤。” “丫丫已经送回了她娘身边,大夫也看过,服了药得调养些日子。” “刘家父子已经认罪,准备押送回京。” “槟州的拐子全被打尽,解救出的人会逐一送回家。” “我没碰素心,那晚她吸了迷药,晕了一晚,她只摸了我的腰带,等有了换新,我就扔掉。” “……” 沈明奕的眉头都快夹成山丘,自己说了这么多,为什么温颂不说话? 是不舒服?被海水伤了耳朵?还是泡坏了嗓子? “你说话,要不就点头摇头。” 温颂无辜的眨眨眼,“少爷说不让我动。” 嗓子又干又哑,说不上好听,和老妪相似。 温颂看着愣住的人,恶作剧得逞般笑了笑。 她就是故意逗他的,不想看他那样严肃。 沈明奕背过身,眼里的不安渐渐褪去。 “生气了?” 温颂笑容消失,想着他刚刚的眼神,有些心虚,他这样担忧,还被自己开玩笑。 “少爷?” 试探叫着,无人回应。 沈明奕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温颂歪了歪身子,努力够向他放在床边的手。 手很凉。 这是温颂摸到的第一感觉。 沈明奕一颤,没有阻止,感受着她从自己指尖摸向手背。 她的手很小,放在他的手上根本不够看,却还试图给他捂热。 傻。 沈明奕几日提起的心终于落定,她还活着的实感此刻才真实。 不是躺着一动不动,闭着眼只喘气,而是能动能说话能叫他。 沈云飞此时进来,看到睁眼的温颂,他立马乐了,“醒了?再不醒我们阿奕都得跟着你躺下。” 温颂眨眨眼睛,刚想询问原因。 “我给你倒杯水。” 沈明奕突然站起身,有些慌张的交代完,推着二哥走了出去。 温颂看向桌子上的水壶,那不是水吗? 沈云飞被小弟推了个趔趄。 他站稳调侃道,“不是那晚抱着人要死要活的了?” “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要死要活的了?” 沈明奕斜了他一眼,“沈大人说话夸大其词。” “那也差不多,红着眼抱着人家,我猜温颂是被你勒晕的。” 沈云飞故意逗他,等瞧着他有些不悦后,又改口,“别气别气,二哥不说了。” 从小他就这样,逗生气小弟,然后再哄他。 沈明奕总结很到位,他就是故意犯贱。 沈云飞嘴上说笑,其实心里很担心他,公事刚结束,就迫不及待的来看他。 如果温颂还没醒,他还这幅不吃不喝不睡的架势,自己都准备打晕他了。 温颂睡了多少天,他就亲自守了多少天,这下可好,两人又能郎情妾意,可苦了自己。 审问,整理证据,抓人,查封家产,送被拐的人们回家,大事小情都要自己安排。 沈明奕满心满眼都是温颂,把所有担子都扔给了自己。 事情刚结束,温颂就醒了,沈明奕又活了,他沈云飞又苦又累又困又饿。 真是巧的让人牙酸。 沈云飞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一拍他的肩膀,“走,和二哥吃饭去。” 沈明奕站着不动。 沈云飞瞬间明白他的顾虑,无奈地叹息一声,“有人照顾她。” 这个老幺,女人能比自家亲兄弟还重要?! 沈明奕不情不愿的被沈云飞拉着离开。 素心端着水伺候她喝下。 “怎么样?还喝不喝?” 温颂摇摇头,“谢谢。” 她这样对自己,好不适应。 素心转身放下水杯,突然对她跪下,“姐姐,能不能让少爷真的收下我?” 温颂吓了一跳,起来扶她,却头晕的厉害,只好又躺下,无奈说着,“少爷的决定,我如何做的了主。” “少爷对姐姐不同,如果姐姐开口,少爷一定会考虑。” 温颂笑笑,“你太高估我了。” 沈明奕确实对自己可能不太一样,不过也不足让自己影响他的决定。 素心站起身,沉下声音,“说到底,你还是不愿对吗?” “与我何干?”温颂眼神也冷了下来,“你要是想留在少爷身边,应当去求他,和我本就说不着。” 怎么这么看着自己?像是沈明奕不收她,都是自己的错一样。 素心脸色一白,温颂叹息一声,轻声问着,“为什么非要留在少爷身边?” “一开始因为刘少杰的威胁,后来就是因为喜欢。” 她神色认真,温颂嘴边的劝阻咽下。 她要是因为权利地位长相,那她可以劝劝,但是她说因为喜欢而喜欢,那自己就无话可说了。 温颂松口,“那我就帮你问问,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素心面上一喜,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谢谢姐姐!等到了上京,我会做牛做马的服侍姐姐和少爷的!” “等等!回上京?”温颂激动的坐起来,头晕也顾不上了,“你听谁说的?” 素心不解她为何这么大反应,想来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姐姐昏迷的时候,上京的圣旨来了槟州,命沈大人和少爷速速结案回京。” “不行!我不能帮你。” 温颂出尔反尔,素心瞬间收起笑脸,“你竟然耍我!” 温颂也知道自己突然反悔不好,可她也要为自己打算。 “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无法帮你,国公府大夫人定容不下你,如果带你回京,她也轻饶不了我。” 大夫人三令五申让自己看好沈明奕,结果转头回京就给他带上一个女子,她怎么可能会饶的了自己。 第八十一章 你认得吗 如果非要按照出身说的话,素心可比温颂要低的多。 至少温颂是清白人家的孩子,虽说是孤女,但得大夫人善心放在寺庙生活,成年后接到府里。 素心就不一样了,她虽然之前也是清白家孩子,可在花柳之地长大,虽保持清白,但官家的人最是看中名声。 大夫人断断不会留她,如果惹急,素心的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 对于温颂的担忧,素心明显不知道。 素心不信,少爷这么疼温颂,怎么还会有人为难她? 用大夫人做借口,不过是怕自己抢了她的宠爱。 温颂也明白她听不进去,于是叹息一声,“随你怎么想,如果回京,我一定不会帮你,也不能帮你。” 看着她不服的样子,温颂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与相爱的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夫妻到白头不好吗?” 如果有的选择,温颂想自己应该会嫁给一个踏实的人,度过幸福平凡却又不失乐趣的一生。 素心不屑的笑了一下,“宁做高门妾,绝不当寒门妻!” 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是素心从小就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贫穷,爹和娘就不会卖了她。 如果不卖她,她就不会沦落风尘,每日都学着那些讨好男人的技巧,也不用担心日后会和阿香姐姐一样,被人在床上虐待而死。 素心轻蔑的打量着她,不过是自己享福,不让别人也享福。 “我不会帮你,你要是想跟少爷,就自己开口。” 温颂明确自己的态度。 未经他人苦,不劝她人善。 自己不了解她的过往,也自然没资格改变她的想法。 确定她这条路不通,素心不再讨好,离开前还把水壶拿到远处。 如此幼稚的行为,让温颂哭笑不得。 刚刚都喝饱了,一天不喝都不渴,实在是多此一举。 她前脚走,沈明奕后脚回。 一进屋就打量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温颂被他看的不自在,低头偷偷的闻了一下自己。 没味道,隐隐还有皂香。 她奇怪的问,“怎么了?” “素心来过?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来过,没有。” 沈明奕不信,伸出手又摸了摸她的全身,这才安心。 得知沈云飞让素心来照顾她,怕惹她生气又或是伤着她,他连饭都没吃就跑了回来。 温颂把素心的来意告知,“素心说想留在少爷身边。” 她不会帮,但是也不会隐瞒,没准沈明奕有点喜欢素心那类型的呢。 沈明奕挑眉,装作若无其事的坐下,“你怎么说的。” 边问边倒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着,耳朵却竖着听她的回答。 “我说这事要问少爷,她想陪在少爷身边,自然得询问少爷的意愿。” 沈明奕隐隐有些期待,“还有呢?” “没了。” “……” 温颂很确定自己没有乱说话,立场也一直和他保持一致,没有自作主张。 可沈明奕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太高兴,重重的放下水杯,甩袖离去。 温颂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离去又折返,有些无辜的眨眨眼。 “快点养好你的身子,准备回京。” “...是...” 她的身子也不是自己说好就能好。 温颂知道他生气,却不知道为何。 沈明奕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最终还是懊恼离去。 沈云飞先一步回京,沈明奕等温颂调理好身体再行动。 得知沈云飞人手不够,槟州下边的小官们纷纷涌上州府帮忙,企图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为了以后自己的前途。 抓刘友才证据的时候躲的有多快,这露脸面的事跑的就有多勤。 可人家都已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他们来也是白来,又悻悻离去。 不过在沈云飞押送罪人上京的这一天,他们还是全都出现送他一程。 重兵压镇,先锋开路,沈云飞一身官服,威风凛凛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云飞挨个道谢,“这不是宋官人吗,你的风湿病好了?良大人,你的腰又康健了?还得是王大人,半死的状态都活过来了,你们快看,脸色红润,我看再活几个月没问题!” 被重点点名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陪着笑,面对讥讽,不敢表露不满。 押送罪犯的囚车被穿着甲胄的士兵护送到场,几位大人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的州府大人,此刻却成为阶下囚,纷纷避让视线。 有怅然有唏嘘有不解。 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他为何与那些贼人共舞,帮着坑害槟州百姓? 刘友才一脸灰败,梳理整齐的发髻此刻也脏乱无形,白色的囚服身上套,苍老的面容上是尘埃落定的淡然。 感受着清风吹拂过脸颊,他突然感慨颇多,“要是他们顺利逃脱,我就万事无忧了,哪里还能有这一遭。” 平常的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哦,对了。 粥铺要开张了,周老板请他喝第一喜碗,粥是好喝,他喝了多少年都没腻。 从一个摊子变成小馆,也算熬出了头,他那瞎眼的老娘也能接在身边照顾了。 沈云飞出声打破他的猜想,“他们逃掉,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面对刘友才投来的不解目光,他好心解释,“他们拿着你的私章出入关口,在各个地区流窜掠人,只要细查,自然能查到你头上,你给他们开了后门,自己却成了笼中鸟。” 沈云飞说着事实,刘友才苦笑起来,他要是早想明白,何苦会沦落如此。 一步错,步步皆错。 沈云飞神色复杂,“我听父亲说槟州原叫柄州,柄州有一恶霸,强取豪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胆大到甚至敢杀官员,背后更是有大人物坐镇。” “路过的书生听到百姓的苦不堪言,毅然决然的上京赶考,最终历经磨难考取功名,没有回乡光宗耀祖,反而自请留任柄州。” “当时的皇帝都很好奇,为何一个大有前途的才子竟然选择了一个穷乡僻壤刁民横行的地方,再三劝阻还是没能让他打消念头,一开始并不看好他,却没想到,那个才子上任第一天,就大刀阔斧对准恶霸。” “中途自然受到重重阻碍,甚至生命危险,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对抗到底,最终除掉恶霸,后又改名槟州,寓意持之以恒,槟生花发。” 沈云飞垂眸看向他,“你听过这件事吗?” 他更想问,那个心怀抱负的才子,你认得吗? 刘友才低着头久久不语。 沈云飞上前质问他,“那个才子去了哪里?那个为民后己的官人去了哪里?那个还受苦百姓一方晴朗的人去了哪里!” 一番话,刘友才彻底抬不起头,全身的力气泄掉,坐在囚车里低声痛哭起来。 第八十二章 苦难过后的幸福 沈云飞也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他小时候听父亲说过,敬佩刘友才的同时,还下定决心要做一个不畏强权,为民除害的清官,和他一样。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在场官员们也有老人,自然知道以前的这里有多混乱。 所以他们很不了解,是何原因让一个心怀民众的清官变成了助纣为虐冷眼旁观的污吏? “能给我纸笔吗?” 刘友才颤抖的声音传来。 沈云飞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让人给了他。 刘友才接过写着什么,足足写了正反两张,递给沈云飞后,他整个人充满了释然。 沈云飞看了两眼,发现是认罪书,随后收进怀里。 刘少杰在后面一直听着,突然冷笑起来。 “听过又如何,如今朝堂之上谁还记得那个才子?又有谁能看到那个才子身上的官袍洗的发白,缝了又补?坐的那顶轿子更是咳嗽一声都会被震掉顶棚,州府里的屋顶破了又破,下雨下雪绝对漏水,还有那三年五年永远收不到公款...” 槟州州府大人,也就听着好听,每月领着固定的俸禄,活还得干双倍,那些上京朝堂中的人多轻松,平常就相安无事,一旦有事就抢下属的功效充自己的数。 刘少杰虽然混,可他忘不掉幼时陪父亲去京述职时,他被其他同僚嘲笑讽刺时那双尴尬却还要陪笑的双眼。 自己则因为口音被嘲笑,更甚穿着也成了被那些官家子弟欺负的理由。 他也忘不掉就因为父亲来自小地方被人瞧不上,上述的意见被人恶意抢走,却还无法申辩,最后只落下天子一句,江郎才尽。 桩桩件件,不就是因为他们穷没势,处处被人看不起,可以任意欺负。 这些委屈,他们这些高门显贵如何了解。 为了不受别人欺负,于是选择做欺负人的,有错吗! 虽然对那些拐子掠人的行为视若无睹,但是他父亲为了让百姓们加强防备,已经颁布宵禁,还派官差夜间巡逻,那些人在自己家都看不住孩子,怪的了谁?! 刘少杰高昂着脖,很不服气,“如今就做了一件错事,甚至错事还算不上,就被剥削掉之前全部功勋,太不公平!” 错就是错,还分什么大错特错,还问什么因何犯错。 他又怎么好提公平? 沈云飞冷哼一声,“那些骨肉分离,家人离散的人家何其无辜?那些被掠走命运多舛的人们何其无辜?那些不知是生是死的年华正貌的女子和童真无邪的幼童不无辜?” 刘少杰还要诡辩。 沈云飞扭头对他笑笑,“这些话你可以留着对皇上讲,没准可以减轻刑罚。” 他是诚心提议。 刘少杰哑了火,此次问罪没准还死不了,他要是敢这么对皇上说,直接赏赐下辈子见。 沈云飞收回目光,不怎意外。 也就只敢对他逞能,真见真章,先闭嘴的一定是叫嚣最严重的。 刘友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儿子的不满,只是神情悲伤的看着周围街道。 囚车行驶起来,街道两边无一人围观,空荡荡的街道只有车轮声和马蹄声,还有官兵整齐的踏步声。 刘友才苦笑,“应该是恨透了我。” 沈云飞在他前面,骑着大马,头也不回的说着,“百姓记得你的好,自然无法原谅你的恶,所以闭门不见,给足你体面。” 刘友才眼里闪过泪花。 他看向前方的槟州城门。 此刻槟州二字被阳光照耀,苍劲的黑色字体在煜煜生辉,能证明当初写下这字时,那人内心的激情。 那还是他解决掉恶霸后,用皇上赏赐的千年不褪色的徽墨亲自提下。 持之以恒,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往事历历在目,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什么都没变,怎么他就变了呢? 看着越来越近的州门,刘友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沈云飞没听到,声音很轻,正巧一阵清风吹过,他意有所感的回头,就看到已经自缢的人。 刘少杰瞪大双眼,被吓坏,整个人呆愣在囚车里,不敢置信的盯着刘友才的背影。 “停下!” 沈云飞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囚车前,伸进手试探,发现已无呼吸。 一根腰带就结束了一条生命。 “爹!” 刘少杰凄惨的呼喊传来,无法接受刚还说话的人此刻却阴阳两隔。 他伸出手去抓刘友才,却因为距离,未碰到他的分毫,只能在囚车里无力的哭喊。 沈云飞看向五米外的州门,好像明白了刘友才的意思。 “刘友才身已死,入土为安,以衣冠代罪身押送进京认罪伏法。” 他应该是不想离开这片土地的。 刘少杰整个人的气焰消失,只是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囚车里的一件衣袍,一会笑笑,一会又嚎啕大哭,也不再叫嚣着不公平。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明白,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执拗下去。 - 温颂身体无碍,和沈明奕准备踏上回京的路程。 林娘和丫丫得了信,赶来州门送行。 林娘跪下。 温颂吓了一跳,赶忙扶起她,“这是干什么?” 林娘擦了擦眼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如果日后需要我,就算豁出命也行!” 她一没身份二没钱,最值钱的就是这条命。 温颂赶忙摆摆手,“我没做什么,要谢还是谢少爷吧。” 她示意身后站着的男人,“是沈少爷抓住了那些坏人。” 温颂不忘拍他的马屁。 沈明奕扯着嘴角,淡淡说着,“别谢我,又不是我不顾自身危险抱着她冲出火海,又跳进海中,还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就是为了救出她,落得满身烧伤昏迷不醒。” 温颂尴尬的笑笑,太夸张了,他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说这些?像是往人家要感恩一样。 沈明奕轻哼一声,撇过头,不去看她,显然还在生气。 林娘的眼泪再次决堤,光是想象当时的惊险就害怕,更别人她还为了丫丫不顾自身安危。 她再次跪下,不顾温颂的阻拦,用力磕了几个头。 温颂好不容易拉起她,又怕她继续,赶紧转移话题,“丫丫怎么样?” 丫丫还是那副面无波澜的模样,只不过叫她的名字,眼珠会转动着回应。 温颂开心的同时还有些愧疚,如果当初早一些知道丫丫在刘府,能早点救出来,她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林娘擦了擦眼泪,提起女儿,她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大夫说得慢慢恢复,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时间不易耽搁,和母女二人告别,马车刚刚行驶出了州门。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送行声。 温颂掀开帘子向后看去,发现是赶到的槟州百姓。 在最前面她认出了医馆大夫,还有当初劫持刘少杰的男人,此刻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身旁还站着一位眼睛失明的妇人。 一家三口正对着他们的马车挥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温颂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即使受再多苦难,只要还能团聚,这就是幸福。 第八十三章 回京 马车行驶很快,从霞光初生又到日落西山,上京城门楼高高伫立在夕阳余晖中。 温颂眺望着高不可攀的城门,心底有些抵触。 出去一遭,越发不想回来,还是得快些准备离开。 她眼尖,一下看到城门口的一队马车,上面挂着沈家的旗子,前边站着老嬷嬷。 心里一紧,赶紧放下帘子。 如此心急等在城门迎接沈明奕的,定是大夫人。 温颂整理好衣服,离着沈明奕坐远了些。 沈明奕看她一眼,看向外面心中明了。 老嬷嬷一直眺望着远道,看到马车出现,心里一喜,立马回禀车里的人。 “大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真的?!” 大夫人掀开帘子,迫不及待的下车。 老嬷嬷赶忙搀扶着她,“大夫人慢点。” 大夫人摆摆手,站定后是又笑又哭,焦急的看着驶来的马车,恨不得马上就到自己面前。 老嬷嬷拿出手帕替她擦拭着眼泪,“大夫人哭甚?今儿是好日子,我们三爷平安回来,是大喜!” “是喜!大大的喜!” 话虽如此,可她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老嬷嬷警惕的看了周围一眼,本就因为沈家的马车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围观,她这个当家主母又哭又笑,更加惹人注目。 “外面人多眼杂,大夫人还需冷静些。” 大夫人明白,接过手帕擦着眼泪,“我三儿回家,实在是心里开心,情难自控。” 眼泪却越擦越多。 她何尝不知道要控制,免的外人看了笑话,可要是能控制住,她就会在家里等着他了。 看着越驶越近的马车,她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明奕从小到大还从未离开过我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老嬷嬷轻抚她的后背,带着欢喜说着,“三爷回来了,大夫人可以仔细看看,亲口问问。” 大夫人开心的点头,随即想到什么,笑着吩咐道,“把旗子给我挂高点,我要让全上京的人都看看,我家明奕带着功名回来了!” 她今儿要让那些看热闹的贱嘴们瞧瞧,她儿如今是光荣回朝! 马车停下,大夫人迫不及待的上前,殷切的盯着帘子。 沈明奕没让她多等,很快下车与她相聚。 “母亲。” 沈明奕行礼,看着许久未见的人,眼里满是动容。 大夫人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母亲瘦了。” “明奕瘦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均是一愣。 大夫人欣慰的笑了,“我儿懂事了。” 平常哪能听到这么贴心的话,定是在外吃了很多苦头。 大夫人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儿子好好的,娘可别哭,该笑。” 大夫人收起眼泪,笑着点点头,“该笑!该笑!” “上娘的马车,我们一道回去!” 大夫人拉着他的手就要走,却被对方拉住。 “等一下。” 沈明奕掀开车帘,伸出手准备接温颂下车。 温颂看都没敢看伸来的手,垂着头下车,站在沈明奕身后,对着大夫人行礼。 “大夫人安。” 沈明奕收回手,垂在身侧握紧。 大夫人看到她神色淡了一些。 “辛苦你了,该赏。” 温颂垂下眼帘,温声说着,“多谢大夫人,能伺候少爷是奴婢的荣幸,自当尽心尽力,不敢贪图赏赐。” 大夫人眼里的满意更浓了些。 她还有些自知之明,不会以此要挟名分。 “三少爷如今平安归来有你伺候的功,是功自然要赏。” “谢大夫人。” 温颂面上扬起笑容,看着很是欢喜。 大夫人的赏赐肯定很值钱。 除了沈明奕,所有人都很开心。 大夫人拉着沈明奕去了自己的马车。 他临上马车前看了温颂一眼,对方视线一直看着其他地方,像是刻意在和他保持距离。 “明奕,快。” 大夫人催促的声音传来。 沈明奕回过神,钻了进去。 温颂走到老嬷嬷身边,乖乖的跟在马车旁,没有因为伺候少爷有功而娇惯,搞特立独行,确实很让人心生好感。 老嬷嬷脸色好看一些,“辛苦你了。” “不辛苦,奴婢能伺候少爷很荣幸。” 老嬷嬷点点头,“日后更应该精心。” “是。” 车队行驶在上京的街道,高挂的沈家旗子很是惹眼。 有记性好的认出了温颂,纷纷围了上来对她指指点点。 “她怎么回上京了?” “难不成沈家那位也回来了?” “很有可能,你看沈家这一大队马车。” “他不是被赶出上京了吗?怎么又大张旗鼓的回来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可是听说了,人家立功了,皇上亲自召回来的。” “哎呦,这下沈家又出风头了。”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马车走的慢,老嬷嬷气定神闲,温颂却有些不适。 她回头看了看追着围观的百姓,有的人手指头都快戳她到后脑勺了。 他们没事干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小颂?” 人群中突然有人带着惊讶喊着她的名字。 温颂一愣,向着人群看去,没有发现异常,便收回视线。 等人潮褪去,一个穿着洗的发白带满补丁衣服的瘦弱中年男人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你干啥呢?” 虎背熊腰的中年妇人背着包袱扇了他一巴掌,嘴上不停抱怨着,“白来上京一趟,野鸡蛋一个都没卖出去,还说这玩意儿在城里是稀罕物呢,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回老家,老老实实的种地吧。”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听着了听着了。” 男人收回视线,不耐烦的离远一些,耳朵都被她震麻,老娘们声音就是大。 妇人眉毛一横,双手叉腰,当街叫骂起来,“这是被哪个小娘们给勾走魂了?温大灾!你又欠抽了吧!” “别胡说!”男人拉下脸色,“我叫温大载,不叫温大灾!” “哎呀,你还敢跟我吹胡子瞪眼,我就叫你温大灾温大灾!” 温大载气的想推她一把,自己却差点摔了个跟头。 站稳后,很是没面子,不服气的瞪回去,“秦妮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无能狂怒罢了。 秦妮子才不怕,反手一拧就把他钳制住。 “老娘欺人太甚?你吃不起饭是谁收留你的?是谁给你一个住的地方?又是谁给你一个家?” 说完不等他回答,又自说道,“是我是我是我!” 这一出闹剧很快吸引人们驻足观看,纷纷指着二人嘲笑着。 “滚滚滚!看什么看!” 秦妮子口水都喷到温大载脸上,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同样不放过。 被她像抓鸡一样拽着,丢人又现眼,可偏偏温大载还没办法反抗,因为她说的是事实,自己是倒插门。 温大载脸青一阵红一阵,好不热闹。 看他老实下来,秦妮子放开他,还把包袱递过去,自己则悠哉的走在前面。 温大载背起包袱,走了几步又停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 真的是他的外甥女温颂吗? 第八十四章 我要娶温颂 沈府上下为了迎接沈明奕回来,装扮的张灯结彩,丫鬟小厮们脸上都喜气洋洋,整齐地排在门外等待着他的归来。 温颂一眼在人群中看到春夏,正好对方也在看她,两人遥遥相望,笑颜点头示好。 大夫人为了庆祝,早早预备了两挂鞭炮,就等他一下马车放起来。 去去晦气,也顺便长长势气。 小厮一看他下车,立马点火。 沈明奕听着耳边的鞭炮声,有些惊讶,太夸张了。 他问,“爹呢?” 大夫人满不在乎说着,“谁知道又去哪儿了,不管他。” 说完又看着他身上还是走时的那套衣服,眼里闪过心疼,“你先去洗漱,等会儿咱们就开席。” 沈明奕停下脚步,“开什么席?” “庆功宴啊。”大夫人满脸畅快,“你功成回京,可是狠狠打了那些拜高踩低的势利眼们一巴掌,娘可得大开门面摆上几桌流水席,好好让那些人看看!” 这些日子,她可憋屈坏了,那些官家夫人明里暗里都拿这事讽刺她,如今她儿荣光加冕,不得大摆戏台好好唱上一番。 “不妥。” 沈明奕打断,随即拉着她来到一旁,“皇上只是召我回京,又没说所谓何事,这喜又是从何来,母亲大张旗鼓打着庆功的名号,要是被上面得知,那咱们沈家...” 他也不是吓她,如果论功行赏的话,在圣旨上就会表明,可上面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让二人速速回京。 沈明奕担心会有什么变故,还是低调些最好。 大夫人想明白厉害,后背出了层冷汗,赶忙止住还要放鞭的小厮,让丫鬟小厮们停止忙碌,红绸红灯笼全都换下,戏台子也全部拆掉,闭门谢客。 一切回到最初模样。 回到久违的院子,温颂第一件事就是到自己的房间,拿出自己藏起来的木盒。 里面全是自己攒下来的首饰。 数了数,一个不少。 温颂心满意足的抱在怀里,也不知道大夫人会赏什么。 正想着,老嬷嬷带着赏赐寻她来了。 春夏跟在后面,手上端着托盘,上面盖着一层红绸,面带着欢喜的看着她,仿佛在告诉温颂,托盘上的东西都是宝贝。 温颂迎上去请安。 老嬷嬷点点头,面上也带上一层笑意,“大夫人念你伺候得当,忠心耿耿,特意从库房里挑了一些东西,你过来看看。” 听到库房,温颂双眸闪了闪。 她没有着急去看,反而再次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奴婢谢过大夫人。” 老嬷嬷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说她没有刻意归训礼仪,但待人接物也有一番得体。 温颂强忍激动的走上前,掀开红绸,一阵光芒闪过,她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幸好心里有所建设,不然她肯定会闹出笑话。 沈府库房里的东西各个不是俗物,都是官员往来,圣上赏赐的东西,不易外赏。 大夫人应当是从自己的私人库房里挑选赏赐。 她的库房除了娘家的嫁妆,还有各个庄子铺子田地的盈利。 而大夫人娘家又是商贾,家底丰厚,最是不缺钱。 温颂看着托盘上的东西们,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托盘上赫然放着白花花的纹银,估摸有一百两,还有两个宝石簪子,两对玉镯,一把金叶子。 等老嬷嬷和春夏离开后,温颂看着那些金灿灿白花花的钱还有些不敢相信。 都是她的?! 她发财了! 温颂喜不自胜,趴在金银上面,彻底憋不住笑了出来。 从老远就听到她的笑声,沈明奕面上也情不自禁的带上笑意,走了进来,“笑什么?” 看到她的模样一怔。 温颂还趴在桌子上,怀里是那些金银珠宝,宝贝似的抱着,脸上还痴痴的笑着。 看到沈明奕,她有些尴尬,赶忙站起来,“少爷。” 手还心虚的用红绸盖了盖桌上的东西。 “……” 沈明奕不说话,温颂心里忐忑,想着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贪财了,引起他的反感? 沈明奕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她的笑颜半晌,转身离开,后默默派随风给她送来了一堆珠宝首饰还有金豆子。 他有,何须让其他人送。 沈国公爷不知去向,大少爷在边疆,二少爷在京兆尹,沈明奕回京的第一顿家宴,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席间一派母慈子孝,可沈明奕说了一句话后,这种气氛荡然无存。 大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在说一遍?” “我要娶温颂。” 沈明奕放下筷子,语气平淡到仿佛在说今天月亮真大。 自然知道自己这一番话会有多么令她震惊。 “不可能。” 大夫人回复的也很坚决。 沈明奕点点头,他也不是要征求她的同意,只是告知一声。 “我会和父亲说。” 空气渐冷下来,大夫人看他神色认真,也知道他不是胡说的性格,脸色沉了下去。 四目相对,谁都不肯低头。 不复母慈子孝,两人又要变成仇人。 沈明奕看着她,期待她能问些什么。 大夫人怒目而视,眼里满是反对,没有想问询的意思。 沈明奕先一步低下头,眼里满含失望。 起身离开。 如果大夫人问缘由,沈明奕相信自已一定会认真解释,可她什么都不问,直接否掉,和以前的任何事一样。 大夫人红了眼眶,对着他的背影又开始念叨起来。 “从小到大,娘最疼你,你就是这样让娘伤心的对吗?” “你爹当时生死未卜,上京危机重重,我一人咬着牙生下你,足足疼了三天三夜,流了四五盆血水,身子更是落下不可修护的病痛,每每阴天下雨腰和小腹都疼痛难忍,你就是这样与我忤逆的吗?!” 沈明奕充耳不闻,这些话他都能倒背如流,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套。 夜色明亮,沈明奕心烦,没去自己的房间,转而去了温颂的小房间。 门锁着,屋里还亮着灯。 沈明奕敲门。 “谁啊?” 温颂轻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沈明奕的心仿佛被熨烫一般,突然升起好多委屈。 门打开,春夏的脸出现在眼前。 沈明奕皱眉,春夏像是发现了什么,吓的低下头,贴着门框退下。 走远后,春夏腿一软差点跪下。 她没看错吧,少爷刚刚是要哭吗? “春夏,谁啊?少爷!” 温颂刚洗漱完,只穿着里衣,好奇的看着走进来的人,顺手穿上准备出来的外罩。 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她还以为大夫人会留他到很晚,所以才不紧不慢的收拾。 沈明奕收敛表情,上前三下五除二的脱掉她刚穿上的衣服,一个用力就抱回了她的小床上。 温颂的床自然不比沈明奕的,可满床都是她的味道,躺着要安心很多。 温颂满脸不解,胸口被他裹的很痛,轻轻的挣扎两下。 沈明奕霸道的抱着她,深吸一口气,“问你一个问题。” 第八十五章 不问等于不知道 问她问题? 沈明奕埋在温颂脖颈中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 温颂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下文,想看看他,又动不了。 温声中带着安抚的问道,“什么问题?” “如果你以后的孩子想做某件事,你并不赞同,是会直接反对,还是问清原因?” 温颂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诚实说着,“当然是问清原因。” “……” 沈明奕不说话。 温颂继续说着,“如果他有道理,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做什么,这样做的后果能承受,那就放手让他去做。” “可他是你丢了半条命生出来的,就该都听你的。” 温颂不太赞同,“我生他,也是因为爱他,爱他就应该要理解他支持他。” “……” 听不到沈明奕的回应,温颂想想继续说着,“不过有可能因为太爱会伤到孩子的心,也希望他能理解作为母亲的苦心。” “互相理解吧。” 亲情爱情友情都是双向的。 这就是温颂所想。 沈明奕沉默半晌,“睡吧。” 温颂有些莫名,不过因为一路颠簸,确实困倦,窝在他怀里很快睡熟。 天刚朦朦亮,晨曦的微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洒在大地上,鸟儿在枝头欢快的叽叽喳喳,沈府的丫鬟小厮已经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今日皇帝举行宫宴,宴请大臣及他们的家眷们。 沈国公爷不知去向,沈世武在边疆,只有大夫人和沈云飞沈明奕兄弟二人前去。 温颂很清闲,沈明奕要去皇宫参加宴会,不用她伺候,正好可以出去办自己的事情。 丫鬟们排成一队端着时下最流行的成衣候在门外。 温颂刚伺候沈明奕穿上衣服,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春夏笑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少爷送姑娘的。” “我还有不少衣服。” 温颂不太懂这些衣服,可光看样式和料子,绝对不普通。 春夏从心里替她开心,不由感叹着,“这些衣服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花色和样式,不仅珍贵还不好买,少爷多疼姑娘啊。” “我穿不合适。” 温颂摇摇头,她身份不高,不合适穿这些华丽的衣服,容易落人口舌。 春夏出声劝慰,“合适合适,姑娘正年轻漂亮,就该穿最好看的衣服。” 温颂被她说的有些心动,谁人不爱美? “那我只留几件,其他的就算了。” 她准备挑两件简单朴素一些的,自己穿也不算太出挑。 沈明奕正好从里屋出来,直接对着春夏说,“全给她放好。” “是!” 春夏带着丫鬟们退下。 沈明奕今日穿了一件玄色束袖劲装,白玉腰封紧紧贴在劲瘦有力的腰间,沈家玉佩坠在腰间更是增色,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同色的玉冠,长身玉立,眉深目阔。 那双修长的手还不紧不慢的紧着腰封,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矜贵冷傲。 是熟悉又久违的感觉。 温颂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回过神,走过去为他整理着衣服。 既然那些衣服已经进了自己的衣橱,她也不好再拒绝,那样不免有些太不识抬举。 沈明奕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她片刻的失神可没逃过自己的眼。 一个用力就把温颂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温颂坐的小心,大动作都不敢有,“衣服都皱了。” 他可是穿去参加宫宴,不能有一点瑕疵。 沈明奕满不在乎,“没那么轻易皱。” 温颂才不信。 越贵的料子越娇气,越得小心。 见温颂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明奕恶作剧心起,往怀里使劲压着她。 温颂小心避让,两人幼稚的较开劲。 一开始还不觉,后来摩擦加重压,心思渐渐走偏。 闹了半天,受苦的还是沈明奕。 大夫人派人催促,这才停下打闹。 沈明奕的衣领微开,露出锁骨和饱满的胸肌,双眼都幽暗不少,就那样毫不掩饰的看着她。 温颂耳后爬上红晕,不自在的避开他的目光。 宫宴不是儿戏,沈明奕再胆大也不敢放皇上的鸽子,抱着温颂深呼吸缓和着气息。 温颂脸热,突然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情不自禁摸上去。 在寺庙里被沈世武收走后,他就并未佩戴过,回京这才重新戴上。 新编织的挂绳隐隐有一束不同的材质,手感好像是头发。 此时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升起,头发是她的? 仔细想来,那天他不小心扯掉自己的头发后,的确没有扔掉,反而塞到了怀里。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 温颂有些动容,想问,看着沈明奕投来的目光,最终还是没开口。 不问就可以当做不知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徒增烦恼。 低下头的温颂,并没有发现沈明奕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沈明奕前脚走,温颂后脚带着自己的金叶和金豆来到了永安钱行。 永安钱行是本朝最大的商行,背靠皇家,信誉和保障数一数二,分行更是遍布全国。 那些赏赐自己带着不安全,也不方便,不如全都换成银票,待日后离开,需要多少就取多少,也方便,免得带在身上太惹眼。 办事效率很高,温颂进去没多久就办完出来。 沉甸甸的金子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银票,温颂反而更安心。 她四处张望着,既然都出来了,就好好玩一圈。 这时一双闲晃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不敢置信的揉了揉。 秦妮子从行驶的驴车上跳下来,吓了一旁温大载一跳。 “你又干什么?” 驴车上不止二人,看到她如此鲁莽的行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 温大载觉得丢人,看向秦妮子更是不耐烦。 “那是不是温颂?”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前方。 “谁?” 温大载心里一紧,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道倩影缓缓行走在闹市中。 “我怎么知道。” 他收回视线,不耐烦更甚,又看不清正脸。 秦妮子看着那道背影,又看了看她出来的地方,眼睛闪了闪,随后不顾男人的催促抬腿走去。 “你干什么去?” 温大载叫不住她,只能在其他人不满的抱怨下,红着脸抱着包袱下了驴车。 秦妮子小跑进到那间店,她不识字,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进来后,看着周围装潢,和络绎不绝的人流,顿生局促,站在门口不敢再走一步。 堵着门,钱行里的接待也没驱赶,礼貌的迎进来,“需要存银票吗?” 她问,“怎么存银票?” “把你的钱财存在本行,随用随取。” 秦妮子听都没听过,顿时哄笑起来,“银子当然是放在自己手里才安全方便,放你们手里像什么话,丢了怎么办?再者说那么几两银子还存你这干什么,不够折腾呢。” 她的话一出,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秦妮子还以为自己说了大实话,胸膛都挺了起来,“你们傻不傻?钱当然得放在自己兜里才踏实,想花几文花几文。” 第八十六章 宫宴昏迷 人们笑着摇摇头,不再关注她。 接待的人面露嘲意,冷嗤一声,“这里客人的钱放在兜里可放不下。” 说完,不再接待她,转身离开。 秦妮子眼珠一转,拉住要走的人,“刚刚那个丫头也是来存钱的?” “客人隐私不能泄露。” 她不放弃,“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接待的人翻了个白眼,还是那句话,“客人隐私不能泄露。” 秦妮子一甩手,不满说着,“什么隐私不隐私的,那是我外甥女,我们是一家人。” 接待的人上下打量她一番,讽刺说道,“一家人?你能不知道人叫什么?” 秦妮子双眸闪了闪,谁知道这个死丫头现在叫什么,反正被卖前叫温颂,现在有没有改名就不知道了。 秦妮子眼里满是心虚,“反正我是她舅妈,她舅舅就在外面。” 接待的人没了耐心与她纠缠,看眼她的穿着打扮,鄙夷道,“也不知道哪来打秋风的。” 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周围所有人都听到,纷纷笑了起来。 这句话瞬间刺痛秦妮子,她双手叉腰,拉足架势就要骂人,被找她来的温大载强行拉了出来。 “你拉我干什么!” 秦妮子的袖子撸老高,还没发挥出一丝战斗实力就被这个温大灾的给打断,愤愤不平的推了他一下,“要你有何用!” 温大载也不生气,只用眼角睨了她一眼,“咱家可没多余的银子给你做药费。” 一句话成功灭火。 钱行里最是不缺打手,她要是敢闹事,瞬间能蹿出几个精壮大汉,打的她顾头不顾腚。 他们儿子还等银子成亲,这次进城卖野鸡蛋分文未挣,还搭了不少,手里的窟窿是填了又补,还差不少。 秦妮子满脸愁容,突然想起温颂。 那张脸错不了,和她娘长的真像,眉目间还能看到她爹的模样。 看穿着她过得不错,还在上京,手里有闲散银子,也该孝敬一下她舅舅舅妈。 看着秦妮子满脸算计,温大载忍不住心里发寒,上一次这样还是卖掉他外甥女时。 他又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个身影,如果那个丫头还活着,应该就是那般大。 看着温大灾沉默的模样,又联想到他昨天的异常,秦妮子突然精敏,“你昨天见过温颂?” “没有。” 温大载下意识反驳,却没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 她自然不信,双眼微眯,“你要是没见到,你慌什么?” “我没慌啊。” 温大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你快点,驴车都走到城门了,再晚一步,咱们就得走着回去了。” 秦妮子才不听这个,一把揪起他的耳朵,“你在哪看到那个丫头的?” “没看到!”温大载疼的龇牙咧嘴,又改口道,“我只是看着像,不确定是不是她。” 秦妮子眼看有戏,语气带上几分急切,“在哪看到的?快说!” 温大载难得有骨气,闭紧嘴,一把挣开她,向着前方跑去。 秦妮子嘿了一声,拖着沉重的身子向他追去。 两人你追我赶,众人避让不及被撞到,还没等问罪,就得了女人一句问候。 “你瞎啊!” 碰到如此泼辣无赖的妇女,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愿过多跟她扯皮,免得惹上一身骚。 – 宫宴上,皇帝不过而立之年,虽然年轻,却无人轻视,一身黄色金丝龙袍,威仪逼人。 从小被先帝亲自抚养长大,用君子之礼,帝王之术,博学鸿儒培养出来的天下新一任主人。 大殿之上论功行赏,针对槟州一案,唤出沈云飞和沈明奕两兄弟。 皇帝把所有的功劳都给了沈云飞,又是受封又是升官,沈明奕的功劳则用以功抵罪轻轻带过。 对于他忍辱负重暗中侦查刘家父子和槟州拐子一案,只字未提。 升官受封不仅没有,就连本来的大理寺少卿一职都没赐回。 沈明奕辛苦一番,从主功臣变成了从功,还什么都没捞到。 不知道天子的用意,沈明奕满心狐疑,却面上不显,低头谢恩。 皇帝一直观察着,见他宠辱不惊,满意的点点头。 沈明奕同沈云飞入座。 皇帝又突然改口,“你也算帮助沈云飞立功,可有想要的赏赐?” 大夫人心瞬间提起,她生怕沈明奕提出要娶温颂为妻。 如果得了皇上的赏,那就变成了赐婚,不同意就是抗旨不遵,轻则入狱重则杖杀。 沈明奕本无所求,只不过如今倒是有一事,他想娶温颂,如果能得到皇上的亲赐,母亲就不会过多为难。 而且温颂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上京城中,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一人为难她。 大夫人紧紧盯着沈明奕,发现他真有求娶的意思,警铃大作,突然灵光一闪。 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国公夫人在宫宴上晕倒,现场一阵惊呼。 沈云飞眼疾手快接住她。 皇帝赶忙传唤太医。 沈明奕眸中盛满担忧,却又在看到她颤抖的唇角和不安转动的眼珠时消失。 太医很快赶到,现场诊断发现无碍,猜测应是心神不宁而导致的短暂昏厥,回府好好修养就好。 皇帝特让沈家提早离席。 回府的马车正好在家门口撞上刚回京的沈国公。 听说自己的夫人晕了,翻身下马,从自己的二子手里接过,撇了一眼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沈明奕。 边急步向家走去,边问清原由。 温颂刚躺下,就听外面一阵嘈杂喧闹。 她穿好衣服,赶到前去,只看到一群丫鬟焦急的奔向大夫人院子,随手拦住一个询问,原来是大夫人晕倒。 正好这时,沈明奕慢悠悠地出现。 “少爷。” 温颂迎上去。 “没事,回去睡吧。” 沈明奕神色如常,拉着温颂往回走,仿佛晕倒的不是他娘。 温颂有些担忧,如今他刚回京,有祝福的自然也有眼热的。 他这样要是被传出去,还不定会被怎么编排上不孝的罪名。 “她装的。” 沈明奕看她一眼,平静解释着。 温颂眸底划过震惊。 沈明奕捏了捏她的小手,没有解释太多。 沈国公抱着夫人回到自己院里,屋门一关,挡住紧跟其后的沈云飞。 沈云飞一脸茫然,举起手想敲门,却害怕爹凶他,犹犹豫豫最终垂下,带着担忧离去。 沈国公看着“昏迷”中的人,负手站定。 “还不起来?” 第八十七章 两全其美 大夫人紧紧双眼,挣扎片刻还是坐起来,幽怨的看着整天不着家的夫君。 沈国公看她半晌,叹一声,最终还是先开口,“怎么了?” 大夫人就等他开口,立马把不满说出,“你可看看你的好儿子吧!” “我的儿子各个都好,不知你说的那个?” 沈国公坐下,倒了一杯茶,缓缓道来,“老大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手握重兵更是威武霸气,老二年纪轻轻连中三元,领天命全国巡查那是威风凛凛。” 大夫人听着自己儿子的事迹,满脸骄傲,后背也挺的直直,她的儿子自然最厉害。 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些许。 沈国公压了压笑容,“不是老大老二,那就是老三了!” 提起老三,大夫人眼里满是愁容。 沈国公见状,假意生气,一拍桌子,“我找他去!” 说完,就起身向外走。 看那架势,沈明奕又少不了挨一顿板子。 大夫人赶忙拉住他,“你找他作甚,都这么晚了,儿子早休息了。” 沈国公本就是假意,被她拽着,顺势就坐下。 “他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大夫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说着,“他不听我的。” “他经常不听你的,你还没习惯?” 这是实话。 大夫人脸色不好看,“反正这次不一样。” 沈国公皱眉,“有什么不一样?沈明奕不小了,你早就该放手了。” 她过于干涉沈明奕的事情,母子二人已经生怨怼,迟早变成真的仇人。 大夫人被说的心里不舒服,看他也不顺眼起来,“我是学不来你的潇洒,整日不着家,丢了你我都没处寻。” 沈国公瞪了她一眼,“越说越胡话,怎么又说到我这里了。” “本来就是,你们有什么决定都不告诉我,明奕被罢官驱出上京是假,你也瞒着我,单单害我一人担忧,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差点病倒。” 说起这些,大夫人还想掉泪,爷俩儿都不让她省心。 沈国公自知理亏,声音弱了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者说,后来不是告诉你了吗。” “要不是世武心疼我告诉我,你到现在还瞒着我呢!做假就做假,为何还真打?他从牢里带出来直接给送出了京,身上的伤可都是真的!” 大夫人说着,红了眼眶,一想到那日的情景,她心口就堵得慌。 沈国公平静说着,“不真如何让旁人相信,再说大男子汉,抽两下就当锻炼了。” “你怎么不锻炼锻炼。”大夫人斜他一眼,怨念满满说着,“你们父子几个总是瞒着我,你也是,明奕也是,世武和云飞倒是还好。” 说起另两个儿子,大夫人心里舒坦些。 沈国公也不慌,余光扫了她一眼,“你不是也瞒着我做了件惊天大事吗?” 大夫人眨眨眼睛,心虚不已,不过还是嘴硬,“瞒你什么?你别往我头上随意扣帽子啊。” 沈国公冷哼一声,“沈明奕房里的那个姑娘怎么回事?” 别以为他不问,就是不知道。 他们家可没有通房的先例。 大夫人眼神闪烁,不敢看他的眼睛,还以为过了这么久,他就不追究了呢。 她为自己辩解道,“我都是为了他好,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这才让那个丫头转移他注意力。” 沈国公直白说着,“如果不是你,沈明奕也不会和她扯上关系。” “关我何事?” 大夫人瞬间被点炸,仿佛这是不能提的事情。 沈国公放下茶杯,不愿再跟她讨论这些,反正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大夫人心里憋闷,看着沈国公的脸,又想到和他最像的沈明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道你儿子要干什么吗?他要娶那个通房!不是提妾提偏房,是娶!正房!” 沈国公不耐听她说这些,“什么正房偏房妾的,我们沈家从不弄这些,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妻子。” 沈家一贯家风,就是一夫一妻,和其他人家不同,沈国公更是定下不准有偏方妾室通房的家规。 妻子给小儿子偷摸找了通房,他知道后很生气,可想到她的苦心,所以睁一眼闭一眼。 大夫人气的直点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啊!明奕要娶她为妻!妻!” “这不正好?” 沈国公没她这样大的反应,沈明奕房里的人还是温颂,也没违反家规。 大夫人瞪大双眼,“她...她家世单薄,配不上我的儿子。” 最主要的就是,她被自己灌了绝子汤,不能生育,所以明奕的妻子绝对不能是她! 这个她可不敢和他说,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还干了这等恶事,准会休了她。 大夫人眼神闪躲,索性直接背过身,不去看他。 沈国公气笑了,“你觉得他应该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大夫人吐出一口气,“门当户对,知书达理,慧聚兰心,大家闺秀。” 这才是她心仪的儿媳妇,三个儿子都是如此。 沈国公摇摇头,和她有不同意见,“我看那个姑娘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甚至比她们多了股韧劲。” 言语间尽是满意。 虽然他明面上不关心这个幺儿,但是背地少不了探听。 沈明奕被逐出上京后,他就派人在后跟随,本想有意外可以照拂,却没想到看到一出落难鸳鸯伉俪情深。 小姑娘把他安置在破庙,然后独自去给他抓药,中途许久未归,他的人还以为小姑娘叛逃了,想去照顾沈明奕时,却被对方拒绝,坚信她没有逃跑,只担心出了意外。 随后撑着病弱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了槟州,又担忧的等在州门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被困的丫头也是第一个出州门与他团聚。 据下属汇报,她还哭了,是痛哭流涕。 他知道儿子是心仪那个丫头的,看样子人家也有意。 也派人调查了她的背景,身世清白,身家简单,模样秀美,又有其他姑娘难寻的韧性。 听闻她救被拐的小孩冲出火海,坠入海中舍己救人的事迹,更是欣赏。 看妻子难看的神情,沈国公不由替小姑娘说好话,“你儿子平安回来,少不了人家姑娘的照顾,两人郎有情女有意,这是两全其美,好事。” “我知道,这一路幸好有她照顾,所以第一时间就给了她赏赐。” 大夫人心里也明白,自己儿子被她照顾的很好,要不是她跟随,在得知沈明奕被驱逐上京时,不论真假,自己就已经因为忧思病倒在床。 如果没有那绝子药,她也不会太反对,可世上没有如果,做过的错事无法回头。 不敢说出实情,大夫人含糊其辞,“理应门当户对。” “如果门当户对很重要,那我为何娶你?” 大夫人一愣,看向沈国公。 第八十八章 绝不能是她 自古就是士、农、工、商。 商排在最后,地位最低。 大夫人娘家是商贾之家,虽在民间是富贵人家,但在官家看来,是断断不会与商人打交道,那是自降身份。 如果沈家是看中门当户对的人家,大夫人就不会嫁进来。 看着大夫人无辜的眼神,沈国公无奈的摇摇头,“怎么上了岁数,你还糊涂了呢。” 不明白她如今怎么在乎起这个来。 不管他怎么说,大夫人还是摇头,“反正就是她不行。” 她如此决绝,沈国公疑惑,“你和人家有仇?” “没仇。” “那你赌什么气?” “我……”大夫人有话不敢说,嗫嚅两句就止了声。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平白无故对一个女子有偏见? 难不成只是因为身份地位? 沈国公最看不上仗着身份欺负人的那类人,猜测着身边人的想法,不由地冷了脸。 看着他突然阴下的脸,大夫人心里一紧,赶忙为自己找补,“不是因为门户,只是我对她没眼缘。” “没眼缘?你当初救下她,不就是因为看着她投缘?” 沈国公记性很好,他清楚记得那天她带着沈明奕出游回来,说从一个人牙子手里买了个小丫头。 当时自己还问,家里丫头不少,为何还买。 她说因为觉得有眼缘,心一软就买下了她,不知道底细秉性就没带回府,养在寺庙。 当天的场景和对话还历历在目,怎如今她倒变化了。 大夫人满不在乎说着,“长大了就不投缘了。” 眼缘这事最是不好控制,前一秒看着顺眼,后一秒看不顺眼。 沈国公还要说什么,就被大夫人打断。 “我会给明奕找个合适的妻子。” 她的态度同样坚决。 沈国公想到她最近一直派人相看豪门贵女的事情,出声提醒。 “以前我们沈家不看重门当户对,现在我们沈家也不需要用门当户对巩固地位,反而往后越低调越平安。” 他意有所指的说着,大夫人不太明白。 沈国公顺了下自己的胡须,双眸微眯,“沈明奕最近风头正盛,先是以一己之力掀翻张家,后又空降大理寺少卿,寺庙神仙药一案,槟州掠人一案,次次破获却并未受过嘉奖,你说这是为什么?” 大夫人同样神情凝重,“为什么?” 明奕是主功,可次次受赏都没有他,世武和云飞却都有了赏。 虽然都是她的儿子,不能这样想,但她心里确定别扭。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 沈家本就世代辅佐帝王,手中大权更是让人垂涎三尺,儿子们又各个都是人中之勇,身居要职。 百姓口中更是没有说沈家不是的,除了沈明奕,各个都是百姓口中敬仰的人物。 就连大夫人,每逢佳节搭棚施粥,乐施行善,百姓都夸一句女善人。 又有实力又有能力,又得民心,确实容易引起帝王的猜忌。 这些事,大夫人明白,可她又有些想不明白,“那为何还要我们明奕去做?” 沈家的名声既然够大,皇帝却还次次派给重事,他要干什么? 沈国公单手敲着桌子,猜测道,“既要用又要防。” 这是需要他们沈家,却又忌惮他们沈家,比起沈府三子全都是人中翘楚,还是得控制一个。 可见皇帝的样子又不是刻意制裁他们沈家。 沈国公实在是猜不透这位新帝在想什么。 又或者,他想让沈明奕去做什么? 不论怎么样,行事越低调,风险越低。 “沈明奕娶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是好事,就连我们其他两个儿子,往后娶的妻子绝对不能是高门大户。” 沈国公态度坚决,彻底断了她相中的那些贵女的念头。 大夫人应下,也没有怨言,只是有些憋屈,身居高位一点也不自由,就连娶妻子,也要谨慎。 可惜她的三个儿子,各个龙凤之姿,偏偏身旁…… 沈国公突然笑道,“你这样突然让我想到母亲,她得知我要娶一个商贾之女后,就是这模样。” 天塌下来的样子。 “婚后母亲对我很和善。” 大夫人脸热,知道沈老太太对自己的出身一开始不满,可后来自己真心换来了真心,婆媳矛盾一点也不存在。 “那是相处后发现你是良善之人。” “你想说什么?” “人总要相处后才会知晓脾气秉性,娶妻娶贤,我看那个丫头可取之处不少,和明奕也相配。” 大夫人酸溜溜的说着,“你怎么总替那个丫头说话?怪不得明奕要和你说,断定了你会同意。” 儿子是自己带大的,怎么信任的不是自己,反而是不常在家的爹? 随后她又说,“反正她就不行,明奕的妻子,我会看着办的。” 根据他一番分析,自己已经不在乎门当户对,只剩懊悔,如果当初不给温颂灌雪里青就好了。 如果她还能生育,娶就娶吧。 可惜她不能了。 大夫人决定多给她些补偿,再找个机会把她送走,送的远远的。 沈国公突然起身,大夫人一愣,“你干什么去?” 头也没回,冷冷扔下两字,“洗漱。” 他的夫人哪里都好,就是对于沈明奕的事,太过在乎,太过执拗,一碰到关于他的事,就容易冲动。 母子二人肯定少不了针尖对麦芒,看来他最近两天不能离家。 – 翌日,大夫人收到表姐的帖子,说来拜访。 大夫人喜不自胜,正好心里发愁,不知道该和谁说。 大夫人的表姐是半年前进京的,夫家只是小小的茶商,自家有个茶田,自产自销,这些年攒了不少家本,为了孩子的发展,于是举家搬迁到了上京。 大夫人表姐王氏一见面就拉着她打听,“你家明奕官职回来了吗?” 说着,眼珠还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 大夫人笑笑,不想与她说太多官事,转而说起了别的,“姐姐最近过的可好?前不久我听其他官眷有提过你家的茶,说是味香口醇,回味悠长。” “还行。” 王氏笑意收敛,心生不满。 茶卖的再好那有什么用?哪有国公夫人名号响? 当初要不是她,国公夫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眼中戾气闪过,王氏看向她,低声问,“我给你的那药,你给喂了没有?” 大夫人听后,满脸愁容,“要是没喂就好了。” “嗯?” 王氏虽然疑惑,却难掩喜色。 第八十九章 亲上加亲 听她的意思,是给温颂用了那药。 王氏眼里闪过满意,随即又疑惑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这个国公夫人表妹露出懊悔的模样? 王氏很好奇,是幸灾乐祸的那种好奇。 两个姐妹年龄相仿,从小就少不了被比较,王氏处处低大夫人一等,嫁人后更是矮半截儿。 一个商户女嫁去了官家,男人位高权重,俊美帅气,还不好色,院里无偏房无侍妾,没有公婆磋磨,又生了三个儿子,各个顶天立地,一表人才。 她却只能商户嫁商户,男人中等面容,好色,房里小妾丫鬟不断,恶婆婆刻薄,婚后大几年才生下一个瘦弱的女儿,自己是白天斗完老的,晚上就斗小的,一整天鸡犬不宁。 凭什么她这么好命! 王氏满心嫉妒,期待的看着表妹,希望她能说出让自己开心的事。 大夫人只叹气,不说话,可急坏了等着看好戏的人。 王氏皱眉催促,“你快点说啊。” 看着很是为她着急。 大夫人在她的催促下,把沈明奕要娶温颂的事吐了个痛快。 王氏眼里划过嫉妒,为什么这么好的事会落到她个孤儿身上! 说罢,大夫人看了王氏一眼,“要是没喂那药,我也不至于会这么为难。” 话里隐隐有埋怨。 王氏从震惊中回过神,自然不依,略带委屈的说着,“唉我说妹妹,是你自己怕明奕有了官职,那个丫头会借子挟位,我这才给你出主意,决定权可在你手里,怨不得我啊。” 王氏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不过她肯定不承认。 大夫人叹气,何尝不知道她说的事实,她只是暗恼自己。 当初怕沈明奕还未成亲,闹出子嗣的戏码,就狠狠心做出选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氏眼珠一转,好奇问,“那你如今怎么办?” “那个丫头是绝对不能娶的。” 大夫人说的坚定。 无法为沈家开枝散叶,为明奕延续香火,沈家大门自己不会让她进。 王氏不当回事,随意摆摆手,“直接找个人牙子发卖掉就好了。” 不听话就卖掉,实在不痛快,就用点手段打死好了。 自己就是这样处理的,哪像她,为这点事就愁眉苦脸。 王氏说的何尝不是自己想的,可惜只是一个办法。 大夫人郁闷的说,“卖身契我给明奕了。” “什么?!” 王氏惊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卖身契不紧紧握在手里,她还给出去?这个国公夫人让她做真是窝囊。 不像她,家里的通房小妾,还有丫鬟小厮们的身契都在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也不敢乱蹦跶。 王氏隐隐有些得意,半晌,她试探问道,“沈国公怎么说?” “他说沈家不需要门当户对的婚约,只要孩子愿意,另一方家世清白就可以。” 王氏眼睛一亮,“女方家世清白,但是地位不高,也行?” “嗯。” 大夫人不情不愿的回声,虽然她接受了未来儿媳娘家地位不高的事实,可让她能心甘情愿说出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太好了!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王氏眉间浮上喜悦,激动问道,“我家女儿,你侄女品儿,怎么样?” 她没当上官夫人,那她女儿当上也行。 “品儿?” 大夫人一愣,脑海中浮现一张清秀有余,美貌不足的脸,有些犹豫。 “怎么?不愿意?” 王氏沉下脸,冷嗤一声,“看不上商家女?还是觉得我的女儿配不上你家明奕?” “没有。” 大夫人否认,却尴尬的笑笑。 她说对了。 真的看不上。 不是因为商贾之家,而是因为之前她见过品儿一回。 是他们刚迁来上京,全家拜访她时。 一个怯生生,黑黑瘦瘦的小姑娘,说话也有口音,问三句,答一句。 实在是扭捏,小家做派。 即使有些不愿,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笑笑,不再搭茬。 王氏脸色不好看,没了笑模样,虽然她也有时候看不上品儿,可让别人这么嫌弃,她还是不应的。 “妹妹做了国公夫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商贾之家到底也是高攀不起。” “你别误会。”大夫人安抚,还用自己做例子,“我就是商家女,怎么可能瞧不上商家?” 王氏脸色依旧沉着,作势要离开。 大夫人赶忙起身拉她入座,“好姐姐,妹妹不是那意思。” 王氏本就不准备离开,顺着她的力,轻轻一扯就坐了回来。 可还继续拿乔,背对着她不做理会。 大夫人心里拒绝,找好措辞,面露难色道,“品儿年龄还小,明奕比她大不少,两个孩子实在不合适。” 王氏没听懂她的意思,还以为有戏,笑着转过身,“不小了不小了,前两天正好过了及笄,要不带来给你看看?” “这...” 大夫人心里也有些烦闷,怎么这表姐也没个眼力见? 她家明奕什么模样,她家品儿又是什么模样? 王氏心里没有面上这么淡定,急的是抓心挠肺。 这么好的机会可别错过。 即使日后沈明奕恢复不了官职,那也是沈家的三子,虽然被驱逐出一段时间,可看沈家的意思,没有放弃他。 所以沈明奕还是个香饽饽。 大夫人还是不松口,王氏冷哼一声,“上次提起你就不愿,在外面找了这么个丫头回来,弄出后面一堆事,如今我好心自荐,你又犹犹豫豫,真是伤姐妹的心。” 之前大夫人要找通房,王氏正好在,就想把还未及笄的女儿送过来。 可惜被大夫人委婉拒绝,并另外接了丫头进府。 温颂接替了她女儿的好生活,王氏是有些恨她的。 所以后来慢慢地引导大夫人心里对温颂的担忧越来越重,然后再顺势把一包雪里青递上,一切都是那样顺利。 所有决定都是她这个表妹做的,日后纠察起来,也和自己无关。 大夫人沉默不语。 王氏面上笑着,根本看不清肚里多黑。 她悠悠开口,带着蛊惑的意味,“找谁也不如找知根知底的,品儿可是你的侄女,跟你是一条心,亲上加亲。” 大夫人本不同意,听王氏这样说,有些松动。 如果儿媳是品儿,那以后自己说什么是什么,能和自己一起管着明奕,还不会顶撞。 这么想,确实合适。 大夫人想了想,笑着说,“过几日府里办拜月宴,姐姐带着品儿一起来吃果子吧。” 先见一见,如果还是差强人意,她就不再顾忌姐妹情,直接拒掉。 她家明奕如此人物,即使是普通人家,也得找个顶好的来相配。 王氏大喜过望,眉间的皱纹都舒展开,借口离开,回家让品儿早早准备去了。 第九十章 几个好妹妹 中秋节,也称拜月节。 清早睁眼,空气中都弥漫着欢快的节日氛围。 温颂看着难得在家的沈明奕,一时有些恍惚。 “少爷今日不出去了?” 沈明奕躺在温颂腿上,眼也没睁,慵懒说着,“中秋节,休假一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没有恢复沈明奕的官职,却依旧每日让他做少卿的工作,几乎忙的脚踢后脑勺。 沈明奕准备抱着温颂一整天腻在屋里,却屡次被大夫人派人打断。 温颂趁机喘口气,他最近粘人的过分,几乎有空就寸步不离。 “给你的药,吃了没有?” 沈明奕突然问。 温颂一愣,想了想,这才点头,“吃了。” “嗯。” 沈明奕不再说话。 温颂轻柔抬起素手,放在他皱紧的眉心,轻轻打圈按摩,“少爷?” 沈明奕被她的手烫到,心脏不规律的跳了几下,喉结滑动,嗓音低沉,“嗯?” 她问,“那是什么药?” 清晨,沈明奕突然给她一个红色药丸,说是能治她的病,自己怎么问,他也不说,还挺神秘。 沈明奕突然睁开双眼,温颂愣住,他坐起身,提过她放在自己腿上。 温颂已经被他抱小孩一般抱习惯,坐在他腿上不如一开始那般僵硬,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沈明奕亲了下她的嘴角,没有解释,反而说着,“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温颂眯起眼睛,笑着点头,嘴边的小梨花若隐若现。 “出府吗?” 她其实并未真正逛过上京,小时待在寺庙,后来又进了沈府,拢共出去的次数,一只手数的清,还有富裕。 今日中秋佳节,上京城的夜集会有多热闹呢? 温颂有些期待,看着沈明奕的双眼闪着星光,她并未察觉。 “出。”沈明奕洞察她的小心思,又加一句,“在外面逛,你想何时回就何时回。” 因为沈明奕,温颂格外期待夜幕来临。 临出发前,沈明奕被大夫人派人叫走。 温颂坐着等他,心里忍不住期待外面的集会。 此时春夏笑着走了进来,“姑娘,香案摆好了。” 这一天,月亮最圆满,各家各户都会在家中设上香案,摆上各式各样的糕饼水果,来祭拜月神。 男子祈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子祈求貌似嫦娥面如皓月,早遇如意郎君。 “你要是想去就去,不用管我。” 温颂没有容貌和夫家所求,她只期待着一会儿的外出。 “那奴婢也不去了。” 春夏没有去,反而陪在她身旁。 可到底心里还是想去的。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外面。 温颂笑了,“去吧,真的不用管我。” “奴婢不去。” 春夏还是坚定的摇摇头。 温颂见状说起别的,“春夏想求什么?是美貌还是美男?” “姑娘别打趣奴婢了~” 春夏一张脸红的好似山楂糕。 一阵银铃娇笑从温颂嘴中发出,直到春夏连脖子都红了起来,这才停下。 “不逗你,快去吧。” 温颂停下笑声,笑意却从眼角流出。 春夏有些心动,可她又不想留姑娘一人待着。 温颂知道她担忧什么,再三催促,她才一路小跑出去。 边跑边回头对她说,“姑娘,奴婢去去就回。” 温颂笑了笑,走到外面,抬头看向天空,月明星稀,月光皎洁如银盘挂中天。 如果是文人,此刻定会有一番美妙的诗句缓缓漾出。 可温颂没什么学问,只能看着月亮,深吸一口气,叹一句。 “真亮。” 另一边的沈明奕,惦记着和温颂的约定,只准备给二老请安后就不多做停留。 刚进门,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王氏笑容褪去,不自在的面向大夫人那边,用后背对着他。 她身旁坐着一个瘦弱的女子,低着头,也看不清模样。 “父亲呢?二哥呢?” “我这不是在吗。” 大夫人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王氏,“叫人。” 沈明奕不理会,自行坐下。 气氛有些尴尬。 “明奕。” 王氏忍不住,先一步打招呼。 心里感叹,沈国公的儿子就是不一般,两眼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还真让人胆怯。 “表姨母?”沈明奕仿佛才看到她一般,夸张的上下打量起她,“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上次见还是我没被赶出上京的时候吧?” “别胡说,表姨母前两天还来了呢。” 沈明奕点点头,不经意说着,“哦,我刚回京就又来了。” 大夫人神色不愉,也猜到他要说什么,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猜忌。 表姐来京后,经常隔三差五就来一趟,确实从明奕出事后,就有些日子没来,自己因为忧思也没太在意。 现在想想,还真是如此。 王氏尴尬的笑笑,解释道,“正巧前段时间忙,有一个茶庄的货对不上,我亲自跟着走了一趟,才回来。” 沈明奕挑眉,“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表姨母因为我被驱逐,才刻意和我们沈家避开联系,免得受牵连。” 说完,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王氏脸色骤变,一双慌张的眸子在苍白的脸上更加明显。 明显不知道他会敢说的这么直白。 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表妹,没想到正好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浑身一颤。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大夫人收回视线,随即垂下眼帘,掩饰猜忌,转而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女孩,笑道,“品儿,来,见过你明奕哥哥?” 品儿低着头,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坐着都和自己一般高的男子,心里有些害怕。 “明奕哥哥。” 声音很低,似乎很怕他。 沈明奕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女孩,情不自禁发笑,冷冷的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被他这样看的心里难过,避开视线,缓和情绪对着胆小的女孩说着,“品儿亲手做的月饼,拿去给你明奕哥哥尝尝。” 品儿害怕,却听话的拿着自己做好的月饼递到他面前。 沈明奕不接,点点桌子,示意她放下。 品儿抿抿唇,轻轻的放下,随后就跑到了王氏身边。 “别吓到你品儿妹妹。” 大夫人不满他的态度,毕竟人是她请来的,自己儿子这样就是在落她的面子。 沈明奕也不怕,“母亲这是给我认了几个好妹妹?前不久一个小暖妹妹就够我吃一壶了,如今又来个品儿妹妹?” 大夫人想说什么,沈明奕没给她机会。 “真喜欢让我认妹妹,不如给我们哥仨儿生个妹妹,你和爹努努力应该还可以。” 大夫人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顺口说了出来,“这是你未来妻子!” 话音刚落,就后悔不已。 她见了品儿后,一副未张开的模样,心里已经准备拒了表姐,没想到被明奕一激竟胡说出来。 王氏惊喜的看向大夫人,随后又欣慰的拍了拍品儿的手,无视她僵硬的身体。 满心满脑都是成为国公府亲家的欢喜。 沈明奕一顿,冷眼瞧向她。 “这小体格,你倒是不怕我压坏她?” 第九十一章 微风吹 话一出,大夫人和王氏瞬间瞠目结舌,纷纷闹了个大红脸,想不到他会当着长辈的面说这混账话。 只有品儿小脸煞白,不知因为他恶劣的态度,还是因为他直白的话,总归是被他吓的。 沈明奕看了她一眼,难听的话也止住。 怒气是对大夫人,和这个小姑娘无关。 - 温颂左等右等,没等回沈明奕,倒是等回了春夏。 小姑娘去时还满面笑容,回来却愁容满面,才不一会儿的功夫。 温颂担忧,“怎么了?” 春夏才看到坐在长廊下的人,赶忙扬起笑脸,“没事,祈愿的丫鬟太多了,奴婢没挤上。” 装作无事发生,却笑容僵硬。 温颂鼻翼微动,闻到了她身上的香灰味,再看向她膝盖处,裙子上明显的褶皱。 她问,“祈的什么愿?” “祈的...” 春夏下意识回答,反应过来止了声,意识到被温颂套路,不知该怎么说,背过身不去看她。 温颂也不问她,只是上前握住她的手,“有人欺负你?” 春夏摇摇头,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没人欺负奴婢,只是...” 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 “只是什么?” 温颂眨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只是姑娘坐在这里很冷,咱们回屋吧?” 温颂放下心,柔声笑笑,“我不冷,这能看到圆月。” 说着,还指了下天空,让她看。 春夏配合抬头望月,又看了看长廊对面的院门,心照不宣。 这哪能只看到月亮,还能看到期待回来的人。 温颂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望望院门,脸上笑容不断。 见她这样,春夏更是于心不忍,一想到刚刚那些丫鬟小厮讨论的话,心里就生气。 看到姑娘还在等少爷回来,心里更是替姑娘不值。 “姑娘,要不还是先回屋吧?也是入了九月,夜风寒凉,姑娘穿的又薄,进屋等,看月亮也好。” 春夏差点说成等少爷。 温颂看了看屋里的窗户,又看了看院门,摇摇头,“不用,在这就好,冷了我就进屋,你先进去吧,不用管我。” 屋里窗户不能第一时间看到院门,还是在这等最好。 早知道先和沈明奕讨一个外出的机会,这样自己就能先去逛。 沈明奕为何还不回来?中秋集会开到何时?不会散会吧? 温颂不知道,刚想问问春夏,毕竟她在城中长大,外面的热闹事知道的肯定比她多些。 “春夏...” 她刚开口,就听春夏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响起,“奴婢听大夫人院里的丫鬟说,少爷马上要娶妻了,现在正在大夫人房里相看,是大夫人娘家表姐家的女儿。” 温颂心口一颤,眨眨眼,笑容消失不见,半晌才应一声,“啊...” 然后就没再说话。 春夏担心的看着她,轻声叫着,“姑娘...” 她现在是十分后悔,为什么要说这个让姑娘难受。 可是不说,姑娘冷着傻傻等着少爷,自己又很难受。 说不说都难受,早知道她就不去拜月,就不会听到这些话,也就不会为难,无知才最无忧。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再赏赏月,也就回了。” 温颂声音难掩失落,要是和女子相看,那沈明奕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即使能回来,那也无法带自己外出。 毕竟选在这日子相看,正好趁着外面集会热闹,两个人单独培养感情。 可惜可惜。 温颂抬头看向月亮,眼中充满遗憾。 今年的中秋集会看来是没机会了,只能等明年的中秋,自己一定不会错过! 春夏担忧的陪在她身旁,嘴笨在这一刻成为她最讨厌的一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姑娘,更是懊悔坏了多嘴的自己。 心里的热乎劲过去,温颂突然觉得有点冷,搓了搓胳膊,看向春夏,不好意思的笑笑,“有点冷,进屋吧。” 刚起身,就看到迎着夜色踏着月光向她走来的人。 温颂愣在原地,直到一个带着温度的披风搭在她的身上,回过神。 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春夏笑着行礼后,转身小跑离开,把空间留给二人。 沈明奕把她拽进怀里,温暖着她的身体,“等急了?” 眼里带着歉意。 温颂使劲摇头,惊喜的看着他,“少爷回来的正正好!”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向外走去,内心祈祷着,集会千万别散伙。 沈明奕则一脸宠溺的随着她的步伐。 出来后,温颂看见马车就要钻进去,却被拽了回来。 她一脸无辜的看着沈明奕,“不让坐嘛?” 沈明奕解释,“不坐马车。” 温颂有些不情愿,眉头都皱了起来,“走着...也行。” 只要走快点,也可以。 沈明奕失笑,手臂发力,温颂只感觉身体腾空,转瞬之间就被他稳稳的放在马背上。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不由地惊呼出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东倒西歪,那马可能也知道她是新手,不停的乱动。 本应该人控制马,却变成了马控制人。 沈明奕紧跟其后,稳稳的制服乱动的骏马,随后单手牵缰绳,另一只手牢牢的裹住她的腰。 在她耳边轻声问着,“害怕吗?” “不怕。” 温颂一开始有些害怕,适应后却满是激动与兴奋。 “……” 沈明奕有些失语,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身后没有动静,马也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温颂心脏激动的怦怦直跳,回头看他,双眼不免带上催促。 沈明奕眼神一暗,双腿悄悄用力,马毫无预兆的冲了出去。 温颂吓了一跳,不受控制的撞在沈明奕胸膛上,不过很快平静下来。 因为她知道,沈明奕在身后,自己不会受伤。 温颂的反应,是沈明奕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她的内心要比外表看起来勇敢。 街道灯火通明,骏马飞奔,周围的街景飞速闪过,微风从天边吹来,带着开阔舒畅,她心情大好,很是开心。 不愧是九月,风中都带上冷意。 温颂开心之余,又紧了紧披风,后背是沈明奕温暖的胸膛,她不由自主的靠近。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人也有意向前贴紧,毫不吝啬的给予她温暖。 温颂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两下,她随手拢在身后的秀发随风摇曳。 在穿进一个漆黑的小巷时,温颂情不自禁扭头看向沈明奕。 恰好此时骏马带着二人冲出黑暗。 沈明奕心有所感的低头,只见一双水莹莹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心一窒,呼吸都缓了片刻。 前方传来闹声。 温颂回神,被热闹的集会吸引走了全部目光。 只留沈明奕一人,对着她的后背发愣。 微风还在吹,温颂的秀发还在随风摇曳。 风清月朗的夜晚,不止吹乱了秀发,还有他本就偏向的心。 第九十二章 亲吻 闹市繁华,火树银花,热闹程度,仅次于元宵灯会。 宽阔的街道变得灯火通明,四处张灯结彩,耍猴的,卖艺的,售卖小玩意儿的小贩,吆喝声,喝彩声,还有孩童叫娘声。 处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萦绕耳畔,红男绿女擦肩而过,人人衣着鲜亮,打扮精致,扶老携幼倾巢而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欢乐的氛围令人动容。 知道她的迫不及待,沈明奕第一时间抱她下马。 温颂漫步街头,在人群密集的道路上穿行,虽然是被人群推着向前走,可她依旧高兴,即使被踩脚也笑着。 沈明奕嘴角上扬,看着一出来就把他抛在脑后的人,无奈的摇摇头,走到她身后,为她挡住川流不息的人流。 温颂看入了迷,走了好远才发现似乎宽敞很多,没人推她的背,也没人踢她的脚。 难道走到头了? 温颂向前望去,发现还有一段距离。 四周看去,发现其他人还是人挤人,只有她周围是宽阔的。 突然想到沈明奕,她扭头,正好看到他脸上没来得及收起的隐忍。 沈明奕看到温颂,尽量表现平静,“怎么了?” 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压抑,眉头紧锁,身体也绷的紧。 有小孩随意抓着他的衣袍,还有大人推搡着他前进,锦袍后面全是被踢到的印记。 他是有洁癖的。 温颂心中动容,说,“累了,不想逛了。” 沈明奕瞬间松了口气。 温颂没错过他一瞬间松开的眉头,暗暗偷笑。 集会确实热闹,只不过温颂好像也不是喜欢热闹,待了一会,兴奋劲一过,也就觉得太闹了。 两人逃也似的离开闹市,翻身上马。 “要去哪里?” 温颂还记得他说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沈明奕神秘一笑,抓紧缰绳,回应她的是哒哒马蹄声。 骏马向着人群逆向奔去。 很快来到了了望台。 和看守打过招呼,沈明奕带着温颂直奔高顶。 高处风景确实不一样。 温颂刚刚站上来,就被眼前开阔的上京城夜景震撼,情不自禁发出惊叹。 “好漂亮。” 万家灯火通明。 从各处徐徐升起的孔明灯,交汇在漆黑的夜空中,如繁星点点,一闪一闪,承载着许多人的愿望飞向高空。 “那里是皇宫,那里是沈府,那里是我当差的地方...” 沈明奕为她介绍着,突然指着一个地方,薄唇紧抿,“那里,你觉得怎么样?” 问着,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有些紧张。 温颂眯眯眼,实话实说,“看不清。” 虽然上京很亮,可她又不是夜行动物,那么远自己怎么可能看的清。 沈明奕一噎,重新问着,“那个地方你喜欢吗?” “不错。” 温颂想都没想就点头。 根据他的描述,那一片的宅子非富即贵,能不喜欢吗? 沈明奕嘴角扬了扬,在温颂看过来时又放了回去。 听他的熟悉程度,温颂好奇问,“少爷经常来这里吗?” “嗯。” 沈明奕眼里笑意淡去,“小时候不开心就会来这里。” “我还以为少爷生在国公府不会有不开心。” “是人就会有不开心,小爷又不是神,吃的是五谷,喝的是井水,碰的是人事,不开心太正常了。” “少爷为何不开心?” 温颂突然好奇,他们这些富贵孩子不开心什么? 沈明奕目光幽深,“很多。” 譬如,想做文官,母亲觉得太辛苦。 想做武官,母亲又觉得危险。 认识一个新友,母亲却觉得对方品行不端,不许来往。 他上一秒上树抓鸟蛋,下一秒树就被砍掉。 “只要我想做的事,母亲不同意,就会否定,甚至不问原因。” 沈明奕和大夫人的矛盾,温颂能猜到些。 在大夫人极端的偏爱下,沈明奕没变态,真实属不易。 不免对他产生了一丝佩服。 看着他隐藏在黑暗中的侧脸,温颂心神微动,“少爷还怨夫人拆散您和...” 差点说出口那个名字,温颂回神,赶忙止住,却无用。 因为沈明奕已经看了过来。 她心口一跳,有些担忧。 在她这里,柳青姿的名字单方面被当成不可提起的存在。 “不怨。”沈明奕靠近,来到她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反而感谢她。” 温颂疑惑不已,“感谢?” 后退到栏杆处,偷瞄他一眼,怕不是刺激疯了吧。 如果没有柳青姿,沈明奕就不会遇到温颂。 他没有解释,真诚道,“对不起。” 温颂愣住,干巴巴问着,“对不起什么?” “很多。” “张公子一事,是我利用了你,我无话辩解,你打我骂我都好,甚至不原谅我都是应该的。” 温颂心里有些别扭,“不用道歉。” 他一道歉,反倒显得自己不磊落,明明算是互相利用。 “我利用你扳倒张家,为皇上解决一个麻烦,顺便求得官职。” 皇帝亲封的官职,大夫人就算心里反对,也不敢阻拦。 “大哥二哥各有前途,就只有我什么都不是。” 沈明奕眼神暗淡,听到上京的传闻,他不是不难过。 只能用纨绔掩盖自己的悲伤,对抗大夫人无边界的爱。 温颂心一紧,避开他的视线。 这事都可以跟她说吗?! 他想说,自己可不想听啊。 沈明奕眼里情绪翻滚,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温颂,我从没喜欢过柳青姿,除了你,我从未有过任何女人,心里也是,身体也是...” “少爷别说了!” 温颂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不是她能承受的。 至少现在让她听到会产生很大的负担。 温颂一直侧着头,不看他。 她的回答很明显,回避也很明显。 人生第一次示爱失败。 沈明奕试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却有一股火,愈演愈烈。 温颂心慌的很,下意识想逃避,还未转身,眼前一黑,就被沈明奕压在了栏杆与他之间。 还没抬头,人就俯了上来。 和往日的亲吻不同,没了侵略性,没了占有欲。 只轻轻的印在唇上。 周围孔明灯升起,远处烟花绽放,好似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温颂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沈明奕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乱了她的心,却还是没有改变她要离开的想法。 她才不要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虚无缥缈的喜欢。 第九十三章 想让你离我远些 那晚的事,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起,回府后,各自回了房间。 温颂是因为刻意回避。 沈明奕则是因为挫败。 人生中第一次示爱,就以失败告终。 虽然有点伤心,但是他没放弃。 不用温颂做出表态,沈明奕已经把自己哄好。 他决定换个细水长流的方式,反正两人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来。 清晨,温颂一睁眼就看到枕旁多出的东西。 仔细看着,双眸瞬间亮起,猛的坐起身,满脸都是惊喜。 她的卖身契! 回京后,一直惦记着,却不知该怎么和沈明奕开口要回。 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东西就这样来到了她身边。 她一刻也等不及,顾不得穿衣,找到火折子,放在身契上,亲眼见着火苗从一间点燃,直到成了灰烬。 这一刻,心口的大石瞬间消失,紧接着一阵清风吹过,带来了清新与美好。 她脱离了贱籍,成了平头的良民。 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流出,温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明明是开心的事情。 幼时爹娘相继离去,她被托孤到舅舅家,奈何舅舅又是个不顶事的,被舅妈蹉跎,卖给人牙子,后又被买下安置在寺庙。 她一直惴惴不安,害怕自己的未知命运,被接到沈府后又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错一步被主家发难。 好像这十几年,她从没真正心安过。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了心脏稳稳落定的感觉。 她可以准备离开了。 温颂一直都有在准备,一个女子独自生存本就不易,她又没有手艺傍身,至少离开时有银两,可以给她一半的勇气。 这些日子,她算了算现有的首饰和金银,在一个小地方买个宅子安稳度日是没问题的。 等安顿下来,在琢磨一个营生手艺,不用挣多少,够自己吃喝就好。 温颂越想越有盼头,恨不得立刻收拾行李告辞。 突然,脸上的笑容顿住,因为她想到了沈明奕。 他会放自己离开吗? 温颂激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如果他愿意,那就和平结束,是最好。 如果不愿意,自己就等个合适的机会,悄悄离开。 反正卖身契也没了,自己也不是他的通房,跑掉也无法以此事通报官府来抓她。 温颂想好了退路和出路,忽略掉胸口处关于沈明奕的一丝异样。 本就不合适的两人,单靠一点点喜欢,又能相持多久? 分开,相忘,才是最好的结局。 沈明奕最近很忙,公事很忙,私事也很忙。 温颂两三天都未见过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不习惯。 前几天恨不得整日粘着她的人,就这么突然冷下来,是个人心里都会有些失落。 只不过这种心情很快消失,被每日畅想离开后的日子和规划填补的满满当当。 一晚,春夏为她端来一杯养神药。 温颂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汤,头就疼,赶忙钻进被子里藏了起来。 春夏进屋直奔床位,“姑娘,该喝药了。” 没有四处乱张望,显然知道她又藏在了被子里。 被子底下鼓着个圆包,嘟嘟囔囔的闷声传来,“好春夏,饶了我吧。” 春夏笑颜,却说出不容拒绝的话,“这是少爷特意交代的,让姑娘睡前必喝,调理身子的。” 温颂还在做无谓的反抗,“我的身子挺好的,不需要调理。” “奴婢还特意拿了蜜饯,甜甜口。” 春夏直接放下药,没有理会她的话,上前轻轻的拉出藏起来的人。 温颂被她轻易就提了出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她,这么瘦的女孩怎么力气这么大? 春夏端来汤药,轻声诱惑着,“淮阳蜜饯,可甜。” 温颂无奈的坐直身,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知道反抗无效,捏着鼻子喝了进去。 春夏眼疾手快,在苦味翻涌上来前,给她塞了个蜜饯。 温颂咀嚼着甜蜜,胃口翻涌的苦味没来得及发威,就被压了下去。 也不知道沈明奕要干什么? 先是让她吃了红色药丸,然后就又每天睡前一碗补药。 温颂倒是不会认为沈明奕要害自己。 搞不明白他的想法,索性不去想,直接熄灯,进入梦乡。 看着远处暗掉的房间,一直观察着的沈明奕有一瞬间气结。 自从那晚过后,总是对自己不闻不问,好几天不见,她也倒是不想。 听着春夏的禀报,沈明奕挥手止住,让她下去。 望着漆黑的房间,心里止不住地泛出酸水。 真是吃的好,睡的好。 只有自己... 越想越不平,沈明奕皱眉,直接踏起步子找了过去。 本想踹门,却只是轻轻的推开,怕里面的人着凉,又轻轻关上。 想着一把拽起她质问,为何没有自己也能吃的饱睡的好? 可最终只是坐在床旁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就连呼吸都放轻不少。 温颂最近很好眠,几乎躺下就入梦,也不知道是补药的功效,还是卖身契的原因。 梦中尽是美事。 她本来是平躺的,突然翻身,面向了沈明奕这边,嘴巴还咂巴几下。 梦中梦到了什么?有没有自己? 看着酣睡的人,沈明奕不由地想,随后无奈扯了扯嘴角。 估计没有。 她这个没良心的。 自己不找,她也不知道主动找自己。 沈明奕借着微弱的月光,把床上的人儿慢慢看了个遍。 温颂的脸颊压在枕头上,鼓出一团,在月色下泛着莹莹白光,和刚出锅的馒头一样。 沈明奕心神微动,举起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脸颊。 满意的捏了捏。 嗯!确实胖了不少。 沈明奕眼眸微深,情不自禁捏了又捏,直到温颂被他不轻不重的打扰吵醒。 睁开朦胧的双眼,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清冷月光穿透窗户覆在屋内。 沈明奕身体一僵,想快速收回手,却被对方抓住,心仿佛快要跳出胸膛。 温颂双眼发直,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她问,“你进我梦里做什么?” 连少爷也没叫,看来是没醒。 沈明奕顿住,凝视着她,梦里吗? 既然如此,他索性坐稳,放低声线,略带沙哑的反问,“你想让我对你做什么?” 温颂沉默,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沈明奕也不急,静静等着她的回复。 都说梦最能映衬内心真实想法,她的心里对自己最真的想法是什么? “想...” 温颂出声,却又顿住。 沈明奕心跳很快,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吞咽下口水,目光紧紧锁在她的双唇。 在期待下,她说,“想...让你离我远些。” 可惜不是他想听的。 沈明奕一颤,前所未有的酸楚瞬间缠绕在他心头。 这一刻,他真的庆幸屋内未燃灯。 怕再听到什么,沈明奕抿紧唇,狠狠心准备抽手离去,却又被拽住。 温颂握着他的手,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喃喃自语着。 “离我远一些...” 不断重复远离的话,可行为却是紧抱。 明明很冲突,但沈明奕冷静下来,竟听懂了。 第九十四章 态度骤变 沈明奕从温颂房里离开,做了件震惊众人的大事。 他用一整晚整理出自己的所有私产,然后气势汹汹的送到了温颂屋里。 对着温颂好奇的目光,他耳尖热红,“这是我的私产,如今是你的,不多,但是我以后会努力给你填满。” 快速扔下话,转身离开。 这还是他第一次把身家托付给一个女子,就像是把未来也托付给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又很让人心动。 温颂被他唬住,待回过神去找,人已经上职。 温颂看着桌上摆放的箱子,有些无措。 打开看了看,全是他的财产田庄,有沈家分的,还有自己挣的。 一点也不少。 温颂压下眼帘,小心翼翼的盖上箱子。 准备等沈明奕回来,物归原主。 大夫人第一时间得知沈明奕的所作所为,气的头晕脑胀,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压住心头的火气。 正巧王氏上门,大夫人可算找到了出气口,不知不觉和她念叨了一上午。 王氏动了动坐麻的双腿,面上陪着表情,心里却升起浓厚的危机感。 她此次前来是催促定亲的。 自己女儿和沈明奕那天没能当场定下,沈府也没有后话,为了往后的富贵,她只能厚着脸皮上门,没成想听到这档子事。 心里本就对温颂抢了品儿的通房位置心生怨恨,如今更是新仇旧账一起加。 王氏想到此,眼红不已,小声说着,“如果一开始是品儿,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沈明奕的私产,那得多少啊,就这么给了那个丫头! 本该都是品儿的! 大夫人听着心里不舒服,却没有反驳。 毕竟谁能知道后面会有一堆变故。 看她面露不愉,王氏眼珠一转,略过这个话题,说起别的。 “我们品儿正在家琢磨糕饼,就想着给你送来尝尝,现在啊,在她心里,连我这个亲娘都排在第二了。” 说到最后,还吃味起来。 大夫人笑笑,想到品儿,心神微动。 思索再三,她说道,“过两日我的诞辰,正好再尝尝品儿的手艺。” “那简直太好了。” 王氏眸光微闪,欣喜不已。 能叫品儿参加诞辰,那就说明结亲一事有戏。 王氏目的达到,不再多做停留。 看着高兴离去的背影,大夫人叹息一声。 明奕竟把卖身契和私产都给了温颂,求娶态度很是认真,而老爷又不反对。 只有她还在坚持拖着。 本来想拒掉品儿,可目前还没有第二合适的人选。 对比第一次见面,品儿变化很大,可是有一点她还不太满意。 年龄小。 但是较真起来,年龄又不小,已经过了及笄。 大夫人从未如此忧愁过,为此黑发中,还生出些许华发。 – 温颂独自等在沈明奕房间,因为箱子太大,她搬不动,其他的丫鬟小厮又不敢帮她搬,只好先放在自己那里。 已经过了他下职的时辰好久,还是没有回来。 就在她焦急时,门被推开。 沈明奕看到屋内的人一愣,随即装作没看见,径直去了水室洗漱。 温颂站起身,想说什么却被他冷冷的一眼定在原地。 半晌,里面传来水声。 温颂抿抿嘴,靠近一些,隔着屏风试探问着,“少爷,用服侍吗?” “不用。” 冷冰冰两个字,瞬间让温颂的心沉了下去。 她识趣,默默退到了最远的地方,静静等待。 沈明奕只着里衣,出来后目不斜视的吹灭烛台。 丝毫没有顾及还在的人。 屋内瞬间漆黑,温颂不适的眨眨眼,随后感觉一阵带着皂香的清风从身旁经过,模糊间只看到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沈明奕已经越过她躺到了床上。 温颂沉沉心,“少爷,那些...” “明天我就派人搬回来。” 没等她说着,就被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 如此反复无常的态度,温颂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反正是她想要的结局。 “好。” 温颂笑着应了声,毫不留情的转身。 却不小心踢到凳子,脚趾剧痛,可她只是停顿一瞬,随后离开。 屋门打开又关闭。 温颂刻意绷紧的神经一松,眨眨酸涩的双眼,深呼吸调整心情。 平静好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就应该是这样,他是沈三爷,自己只是一个要离开的普通百姓。 不问原因,不问理由,什么都不要问,不要想。 温颂回到房间,脱掉和血粘连的鞋袜,洗漱出来,用帕子擦了擦肿胀的脚趾,就灭了烛台。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勉强入睡。 脚指火辣的胀痛时不时传来,让她穿梭在现实与梦境中。 半梦半醒间,一阵清凉覆盖脚趾,胀痛消失。 似乎是有人在为她擦拭药膏。 这种感觉很舒服,温颂放松下来,思绪也越来越飘散。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叹息。 翌日。 沈明奕派了两个小厮搬走箱子。 他连面也没有露。 只不过没多久,春夏就拿着个小一些的木盒来找她。 “少爷说这个姑娘留着。” 温颂打开一看,发现是银票。 她推了回去,“我不能要。” “少爷说,给了姑娘,怎么处置由你。” 春夏回复的小心翼翼,不明白两人这是怎么了。 明明昨天少爷还喜爱的不能自己,怎么今天就恍若陌生。 不难为春夏,温颂收下木盒。 看着里面厚厚一沓的银票,她有些恍惚。 沈明奕要干什么? 是知道她要离开,所以给的遣散费?或者是驱赶费? 也是,大夫人已经为他找好妻子,哪里还用得着自己? 温颂笑笑,想明白后收下。 钱再多也不嫌多。 春夏没走多久就又折返。 这次的神色比上次还难为情。 温颂看向她的手里,目光一顿。 春夏抱着一堆小玩意放在桌上,声音极小,“少爷说,这些东西姑娘收好。” 温颂收回目光,问,“还有吗?” 春夏不太确定,“应该没了。” 温颂点头,声音很轻,“如果还有,那就帮我扔掉吧。” 春夏不做声,只低着头离开。 温颂目光投向桌上,有遗落在沈明奕房间里的梳子耳坠手帕,还有闲来无事编织的小玩意儿。 是她疏忽,忘了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收拾干净。 第九十五章 做我的茶童 今日是大夫人的诞辰,从一早开始,丫鬟婆子们就忙碌不断。 沈明奕难得在家,温颂找过去时,被春夏告知在院里的小花园。 来到花园,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沈明奕,反倒看见了沈云飞。 本想悄悄离开,却没想到对方看了过来。 “小颂。” 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温颂不好装作没听到,于是走上前,行礼。 “二少爷。” “找明奕?估计这会儿他没空。” 沈云飞笑着,随后指向桌上的茶具,“给我泡杯茶。” 温颂上前,不过片刻就泡好递给他。 沈云飞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问着,“完了?” “嗯。” 温颂点头示意,就要离开,却再一次被叫住。 沈云飞从震惊中回过神,“你…就完了?” 说着,他还在茶具上比划两下。 温颂恍然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 “赏茶我不会,泡茶我会。” 茶馆里专门泡给客人喝,有观赏性的泡茶动作,她不会。 沈云飞奇的很,“那你泡的茶怎么这么香?” 同样的泡茶动作,自己的怎么就差点味道。 温颂诚实回答,“根据茶的特点用不同的水温和冲泡时间,能最好的泡出茶的本香。” 看着沈云飞,她加了一句,“不是我泡的香,而是茶叶本身的香气。” 沈云飞起了兴,掏出另一罐茶叶,“你再给我泡一杯这个。” 不等拒绝,就帮她摆好茶具。 温颂无奈地接过,仔细观察,放在鼻下闻了闻,心里有底。 一样的动作,简单快速。 转眼间一杯热气腾腾飘着袅袅水雾的清茶放在沈云飞眼前。 沈云飞情不自禁看呆了眼,一会看看茶,一会看看她。 半晌,带着激动的说,“我马上要离开上京,你要不要跟我走?” 听闻他的话,温颂后退一步,眼中浮现警惕。 沈云飞起身靠近,眼神炙热,“你如今也不是小弟的通房,考虑考虑我?” 温颂被他吓的身形一晃,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云飞抓住她的手臂,“当我的茶童怎么样?” 温颂挣扎的动作一顿,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茶童?” 她那里像,童? “读书有书童,你专门给我泡茶,自然叫茶童,虽然年龄大些,但那不是问题,每个月的月给你定,怎么样?” 两人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温颂摇头,拒绝还没说出口,就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是沈明奕的声音。 温颂浑身一颤,下意识转身解释,“我...” 却在看到他身旁,一道娇小的身影时顿住。 品儿好奇的偷瞄温颂一眼,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被吓到,赶忙低下头。 心底则暗暗吃惊,她长得真好看。 沈云飞直起身,不在意的挥挥手,“别误会,我只是在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沈明奕的脸已经黑成了卜国特有的墨茶。 卜国墨茶不仅茶叶是黑色,就连沏出的茶汤都是黑的。 很符合现在沈明奕的模样,里外都黑透。 沈云飞眨眨眼,调皮问着,“小弟应该不会介意吧?” 沈明奕脸上就差写上两个字,还是加深加粗的,介意! 他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做上拐子的行当了?” “别胡说啊!” 沈云飞小心的看了看周围,“你想害死你二哥?” 前不久槟州略人一案,所有参与人员,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现在早已在阎王处报道。 沈明奕扬起嘴角,显然是故意的。 温颂此时出声,为沈云飞解释,“二少爷想让我做他的茶童。” “茶童?” 沈明奕勾起嘴角,后音上扬。 温颂莫名红了脸。 沈明奕放过她,看向他那欠揍的二哥,“你准备给她开多少银子?” “那得看小颂想要多少,别穷了我,就给的起。” 沈云飞对着温颂眨眨眼。 沈明奕上前不经意的挡住,幽幽说着,“前不久我才给了她一叠大额银票。” 瞬间,沈云飞老实下来,不再言语。 府中谁人不知他小弟那天的壮举。 自己可比不了。 有钱还得买茶叶呢。 品儿被几人忽视的彻底,却也不恼,反而轻松不少,趁着这功夫偷偷打量温颂。 再一次感叹,长得真好看,比画上的人都好看。 温颂察觉一道没有恶意的视线在她身上徘徊。 寻着看去,正好和品儿视线相撞,她还没做出反应,对方反而害羞的低下头。 温颂一愣,自己长的不吓人啊。 沈明奕见她竟然在神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神微暗。 “品儿。” 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品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 半晌才不确定的出声,“嗯?” “你不是喜欢花吗?这里的花你随意。” 话是对品儿说,但视线是看向温颂。 “谢谢。” 品儿很激动,对他表达着谢意。 大眼睛亮晶晶,很是可爱。 温颂想着,随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陪着她。” 沈明奕的声音响起。 “?” 温颂半晌才抬头,确认他说的是自己。 轻咬下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 品儿有点胆小,温颂也不是健谈的人。 两人同行穿梭在沈明奕的小花园里。 看到五颜六色的鲜花,这个季节还能开的如此娇艳,品儿情不自禁感叹着,“这些花好漂亮。” 温颂点点头,“三少爷为此花了不少心思。” 虽然有专人看管护理花园,但这里面的每一株植物花草都是沈明奕精心挑选。 听闻此话,品儿收回手,“我都不忍心碰。” “少爷说喜欢就摘。” 这是沈明奕给他未来妻子的特权。 温颂退到一边等待。 品儿还是没摘,只是闻了闻,便随手放开。 看向她,好奇问着,“姐姐,你是少爷喜欢的人?” “……” 温颂尴尬的笑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不算吧? 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开难?下马威? 就在温颂考虑要不要先表明立场时,对方先开了口。 “我觉得少爷这样谪仙的人物,合该配姐姐天仙一般的人物。” 温颂拿不准她的意思,思考再三说道,“和贵人配平的应该是贵人。” 品儿点点头,认同道,“我不是贵人,我家是茶商。” 所以,她和沈明奕不适合! 温颂没再说话。 现在不是,等嫁进沈府,就是了。 品儿咬咬唇,偷偷的瞄着温颂,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第九十六章 一路平安 品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摘,只是挨个闻了个遍。 温颂从一开始的担心,后来竟也放松下来。 品儿性子是真的单纯,对她也没有恶意。 两人聊了不少,甚至还有点志同道合。 品儿好奇的问,“姐姐为何对茶这么了解?” “也算拜过师傅。” 温颂笑着说。 小时候在舅母家吃不饱,隔壁一户人家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居住。 顿顿都有肉,她每次馋的流口水,路过他家都会刻意走慢些,就是为了多闻闻味道。 一日,老人从高处摔下,被她发现,救了一命,为了报答,每日都会给她留口饭。 温颂也不好意思白吃,于是给他拾柴烧水。 中途老人意外发现她有品茶的天赋,就把所学交给了她。 “那你的师傅叫什么名字?” 温颂从回忆中抽身,摇摇头,“不知道。” 老人从未提过他的名字。 品儿有些失望,随即又充满希望的问,“他现在在那里?” 温颂笑容淡去,轻声说着,“死了。” 在收她为徒的第三年。 那天是阴雨天,温颂照旧抱着一捆柴火,刚推开门,就发现他已经断气。 品儿惋惜一声,神情很是失落。 随即她又眼神放光的看了看温颂,“姐姐...” 话刚说出口,就被人打断。 “品儿姑娘,该入席了。” 老嬷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竟不知不觉走出了花园。 品儿收敛笑意,乖顺的点点头。 老嬷嬷又看向温颂,“大夫人也让姑娘过去。” 温颂应声跟上。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不妙的猜想应验,大夫人叫她过来,果然是为难。 餐桌是个圆形,众人都入座。 只有两个空位。 一个在主位。 一个是沈明奕身旁的位置。 温颂当然明白,都不是自己的。 于是她也没停留,径直走向一旁站着。 大夫人满意。 沈明奕想起身,却又忍住,只是双眸越来越深,手背的青筋隐隐暴起。 沈云飞挑眉,好奇的看着他。 明明心疼,却忍着? 自己这个小弟的想法,真是越来越难猜。 品儿有些害怕这种氛围,紧紧的缩成一团,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沈国公洪亮有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府里缺椅子?” 话音刚落,人也进了屋。 屋内众人都有变化。 大夫人有些心虚,“怎么才回来?” 沈国公忍着脾气没有当众给大夫人难堪。 “有些事耽搁。” 说完,吩咐下人,“上座。” 丫鬟不敢不听,垂着头搬来了椅子,放在沈明奕身旁。 大夫人变了脸,倒是没说什么。 温颂察觉一道威严的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紧张。 “坐。” 没有指名道姓,温颂也知道说的自己。 她上前,听话坐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国公,有片刻怔愣。 大少爷的气势像极了他,可要说长相,那还是沈明奕最像。 温颂收回目光,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一愣,随后同时挪开。 结束后,沈明奕被沈国公叫住,带去书房交谈。 沈云飞想跟着一起,却被轰了出来,只能无奈离开。 大夫人拉着品儿谈话,很是亲密。 温颂无所事事,悄悄的离开。 外面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铺满整片天空,她不由地叹息一声。 却不想惊到了枝头的鸟儿,挥着翅膀飞出墙头。 温颂目送着它离去,眼里满是遗憾。 本想今日和沈明奕告别的。 夜晚,温颂吹灭烛台,静静的躺在床上,耳朵微动,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她放缓呼吸,闭上眼。 沈明奕推开门,摸着黑也能行走自如,坐到她床旁。 先是看了看她的脚趾,确定已无碍这才放心。 随后又给她拽了拽被子。 “你每晚都要这样吗?” 温颂睁眼。 沈明奕手一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回原处。 温颂坐起身,她不是傻子,脚趾的伤不抹药不会好,掀开的被子也不会自行盖好。 沈明奕在黑暗中,温颂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狠狠心,说着,“我准备离开了。” “……” 对面的人身形一颤,半晌才开口,“什么时候...” 声音有些沙哑。 温颂压下心脏袭来的不适,“明天。” 又是好半晌才有回声。 “去哪里...” 温颂摇摇头,“不知道。” 她没有去处。 沈明奕还以为她故意不告诉自己,心被揪起,只能深深呼吸着。 温颂又解释着,“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没有目的地,只能沿大路走。 两人又再一次沉默。 沈明奕问,“你困吗?” 温颂一愣,随即摇摇头。 然后下一刻,被他抱上马背,沈明奕腰腹收紧,双腿用力,单手牵住缰绳,骏马如疾风般冲刺而出。 温颂紧紧抱着他,感受着风和力的冲击,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骏马穿过空无一人的街巷,径直向着东城奔去。 直至停在一处宅院门外。 灯笼高挂,护院站在两旁。 温颂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宅子,随后又看了看周围,脑海中快速回想到那天了望台上他说的话。 她抿紧唇,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沈明奕拉着她进府,挥退得信迎上来的奴仆们。 温颂一直跟在他身后,默默的陪他逛完了整个院子。 沈明奕也不多语,只是在路过每个屋子时,为她介绍。 参观结束时,天空隐隐泛白。 温颂看着沈明奕。 对方只是为她抚平脸庞的碎发。 坐在马上,没有来时的急切,两人慢悠悠的向着沈府行去。 清晨微凉,温颂紧了紧胳膊,背后就贴上一具火热的胸膛。 温颂用余光看向他,内心其实有些隐隐的期待。 沈明奕目视前方,这一次,他选择了回避。 再长的路,也总有到的那刻。 沈府大门就在眼前,温颂也沉下心。 他说,“一路平安。” 温颂点点头。 “嗯。” 两人下马,明明是顺路,却默契的不再对话。 温颂回到房间,背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坚定的走向外面。 推门,却发现推不开。 她又用力的推了推。 怎么回事? 进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打不开了? 第九十七章 生米煮成熟饭 门紧关着,温颂伸直胳膊用尽全力去推,包袱掉落在地都顾不上拾起。 一番努力,只累出一身汗。 她转而去了窗口,尝试去推,果然也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时,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人脸。 温颂心一跳,摇摇头否定。 “少爷?” “春夏?” “有人吗?” 温颂拍打着门,呼唤着路过或者听到的人。 当初进府,大夫人把她安排到沈明奕院里最偏僻的一个房间。 本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存在。 她当时也觉得很好,人少安静,如今却非常无奈。 这就意味,除非有人特意来找,否则不会有人发现她被困。 沈明奕知道她今日离开,即使看不见她,也不会意外。 院中的丫鬟小厮对她也算和气,平白无故也不会来叨扰。 如今,她指望的人只有春夏。 她不知道自己要离开,而且无事最爱来寻自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获救。 温颂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只能静下心来等。 – 大夫人心情不错,连梳妆打扮都仔细不少。 她看着镜中的人,满意的摆摆头,笑道,“到底是年轻,有一点喜爱就把婚姻大事挂嘴边。” 老嬷嬷明白她说的什么,于是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梳子,为她通着秀发。 随声附和着,“三爷还年轻,难免对第一个女子有些特别,不过再好吃的菜也有腻的一天。” 温颂就是那盘渐渐冷掉的菜,尝过味儿,就慢慢的不再惦记。 老嬷嬷又说,“依老奴看,少爷对品儿姑娘的抵触,似乎少了些。” 大夫人认同点头,“这可是意外之喜。” 明奕和温颂的间隙,是不在她计划内,却又乐见其成的。 自从知道二人生嫌后,她就想试探一下明奕的态度。 诞辰那日,她先是安排他照看品儿,他没有反对。 后又刻意为难温颂,他依旧面无表情。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已经厌烦温颂。 “要趁着二人生嫌的时机,赶快给明奕定下亲。” 老嬷嬷有些犹豫,“老爷那里?” 大夫人笑意减退。 沈国公不喜欢王氏,她也知道,昨晚他也严肃的警告自己,不许和王氏多来往。 沉默半晌,大夫人说着,“既然明奕愿意接近女子,那也不一定要品儿,上京适龄女子多的很,你一会儿,不!现在就去,把刘妈妈找来。” 刘妈妈是上京城中最出名的官媒。 老嬷嬷领命,退下去办。 王氏急匆匆穿行在沈府,突然止住脚步,深呼吸缓和着脸上的表情,随后才跨步进门。 “姐姐,快坐。” 大夫人看到她,扬起笑脸,热情的招待。 可在王氏眼里,十足心虚表现。 她冷漠的扯扯嘴角,嘲讽问道,“国公夫人可知晖园是哪里?” 大夫人惊奇的看她一眼,奇怪说,“自然是知道。” 王氏急了,忍住的火气瞬间爆发。 羞愤道,“好啊你!枉我还把你当亲人,你简直是拿我和品儿当猴耍!” 大夫人皱眉,有些不满,“姐姐这是哪里话?” “你做了什么,还用我说?” 大夫人有些心虚,视线不自然恍惚一下。 难道她知道自己请刘妈妈,为明奕另寻佳人? 王氏看在眼里,心底一凉,她还真的知情?那她到底什么意思?真的在耍自己?! 大夫人很快回过心神,否定这个猜想。 既然她提到晖园,肯定和那里有关。 她冷静下来问,“晖园怎惹你生如此大的气?” 见她还在装腔作势,王氏冷哼一声,“你家明奕要娶温颂,为何还拿我们品儿寻开心!” “你在说什么啊?” 大夫人听得稀里糊涂,“谁同你说明奕要娶温颂的?简直胡说八道!” “我亲自去晖园打听,那里的管事妈妈亲口说的,他们那儿是准备的喜宅。” “是谁乱嚼舌!” 大夫人厉声说着,“晖园是特意分给明奕的一套宅院,从不曾住人,只有二十来个护院,哪里来的管事妈妈?” 见她真的不像知情的样子。 王氏心思转了遍,冷笑道,“我府里的妈妈去发卖丫鬟,听熟悉的人牙子提起,东城晖园前不久在招买奴仆。” “好奇一打听,知道了主家姓名,禀报给我的时候,我也不信,亲自去看了这才相信。” “如今可热闹,丫鬟小厮妈妈置办的齐全。” 大夫人一拍桌子,慌张说着,“不可能!” 王氏冷眼旁观,“国公夫人不信,大可亲自派人去探查一番。” 她是国公夫人,查出的肯定要比自己一个普通的茶商要多。 大夫人气的直喘气,唤人快去探查。 王氏心里也不痛快。 两人没坐多久,探查的人回来,一五一十说查到的真相,和王氏所说无异。 “奴仆的籍契和身契已经正明过户,而且...” 话说一半,大夫人很着急,身子都站起来,“而且什么?” 王氏也紧张的伸长脖子,心脏砰砰乱跳。 探查的人犹豫不已,最终还是在大夫人的催促下说出未完的话。 “而且还查到,温颂的籍契已经修改,如今她是良籍。” 贱籍不能成为正妻,但良民可以。 大夫人一下失了力,重重摔到椅子上,瞬间头晕脑胀。 探子吓了一跳,“夫人!” 大夫人稳住,挥挥手示意自己无事,并让他退下。 王氏脸色难看。 沈明奕竟然是真的要娶温颂为妻,连户籍都给办好了。 她气的胸膛直泛火,“自古就没有父母尚在,儿子独立门户的先例!这要是让外人知道,少不了戳脊梁骨!” “明奕简直被温颂迷了心智,你事事以他为先,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他好,可他却为了一个女子这样折辱你!” “我真是为你不值!我这个当姐姐的,真是为我妹妹抱不平!” 王氏借着为她抱不平,也为自己嚷了两嗓子。 她家品儿眼看就要一步登天,却又被温颂捷足先登! 好恨啊! 大夫人擦拭着眼泪,垂着头,神色不明。 她不说话,王氏独自说了一堆,气不仅没消,反而更旺,斜了她一眼,随后说声告辞。 房中寂静蔓延,只有粗沉的喘息声。 明奕的妻子一定是要能生育的女子。 只要明奕碰了品儿的身子,那就不会放任她不管,就和当初的温颂一样。 已经被冲昏头脑的大夫人,慌张之下,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生米煮成熟饭。 第九十八章 别怨娘 王氏的马车停在角落,她刚坐下,就听外面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掀开一角帘子,露出半截身子,是沈府丫鬟的衣服。 此人低声耳语一番,王氏瞳孔放大,恶狠狠的甩下帘子,隐忍交代车夫,“回府!” 马车刚行动,就有一个物件从里扔了出来,正好落在丫鬟脚下。 一个翡翠绿的戒指。 她飞快拾起,藏到自己袖中。 一切进行的很是隐秘。 回到家里,王氏迎面撞上品儿,对方见她竟下意识转身往反方向走。 她眉头一拧,“站住!” 品儿抿紧嘴唇,慢慢的转过身,“娘。” 王氏快速的打量她,逼问道,“干什么去?!” 品儿下意识背过手,“不去干什么。” 王氏自然没错过她的动作,“那你往门外走什么?” 品儿不太会撒谎,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王氏瞅准时机,一把抢过她藏起来的东西,打开油纸,香气扑鼻的糕点出现在面前。 她顿时瞪大了双眼,“我警告你,老实在府中给我待着,不许再去找不三不四的人。” 品儿勇气乍现,反驳道,“春哥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闭嘴,你再给我提一次试试?不要你的命,也得留心他的命。” 王氏话里毫不隐藏威胁。 品儿白了脸,怯懦的低下头,眼中泪光浮现。 就在王氏还要教训她时,小厮上前传话。 “国公府派人传信,说今晚府中搭台唱戏,邀请小姐前去热闹,顺便小住一晚。” “太好了!” 王氏眼中阴霾褪去,看向品儿,一把拉起她,“走,娘带你好好打扮一番。” 富贵险中求,舍不得身子,留不住富贵! 品儿小小的挣扎起来,手腕被娘抓的很痛。 对方毫无察觉,反而越抓越紧。 品儿如今不过十五,一脸稚气,被王氏摁在镜子前,经过几位丫鬟的梳妆打扮,成熟不少。 王氏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眼中闪现复杂的泪光。 要是不想让女儿过的和自己一样,那沈府是最好的去处。 这也是她能为女儿寻到的最好人家。 看着镜中的人,品儿有些恍惚。 这还是她吗? 品儿脸颊通红,不好意思的拽了拽紧绷的胸口,她从未穿过这种裙子,都不敢低头看自己。 低头,入眼便是青涩的起伏。 王氏亲自送她来到沈府。 在她转身离去时,突然被抓住。 “娘?” 品儿不解的看着她,“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王氏瞬间红了眼眶,低头掩饰着,“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日后会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别...别怨娘。” 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品儿没听明白,迷茫的点点头。 “去吧。” 王氏扬起嘴角,推了推她。 “娘,我进去了。” 王氏点点头。 品儿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她,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回到马车上,平复着心情,熟悉的敲击声响起。 王氏从袖口掏出一个小花瓷瓶,递出去。 外面的人接过。 随即马车离开,丫鬟也消失原地,仿佛未曾交集。 沈府今晚搭台,请了京城中最有名的戏班子。 大夫人发话,府中各院,除了看守,所有人都可以来看。 消息一出,府中的奴仆纷纷期待着夜幕降临。 温颂被困在屋中,不知时间流逝,只知道过了许久,才听到外面靠近的脚步声。 她用力拍了拍门,“有人吗?” “姑娘。” 春夏的声音响起。 温颂升起希望,使劲拍着门,“春夏!” “奴婢给姑娘送饭来了。” 哪里还管饭,温颂抓紧求救,“春夏,我被困屋里了,你先帮我把门打开。” “啊?” 春夏震惊的声音响起,过了好半晌,才回道,“可是奴婢没有看到门有问题啊?” 说着,她还推了几下。 “咦?还真的打不开。” 温颂看到门有动静,赶忙跟着推门,可还是没有打开,不免有些疑惑。 见鬼了不成? 好好的门,还能打不开了? 春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先吃饭吧。” 温颂叹息一声,“门都打不开。” 饭从哪里来? 外面没有回声,只有一路小跑的脚步声,温颂听着,突然春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姑娘,这里这里。” 春夏从角落的走气口扔进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从高处落下了,一路滚到她脚旁。 温颂哪里还顾的吃,一脸沮丧的坐下。 可能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春夏的声音再次从外面响起。 “姑娘别害怕,奴婢这就去叫人。” “好!” 温颂双眼一亮,重燃起希望,不放心跟一句,“快去快回啊。” 春夏应声离去。 温颂又陷入等待中,等了许久,未见春夏的到来。 不禁担忧,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意外。 目光突然注意到地上的油纸包,她弯腰拾起。 包子的肉香从里面传来。 温颂打开,拿起一个油汪汪的包子,咬了一口,突然顿住。 府中的饭都是放在食盒送来,何时有用油纸包着的? 除非知道,她被关在屋里,碗筷没办法进,油纸包着,可以投进来。 温颂轻叹一声。 看来春夏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夜幕来临,沈府大院灯火通明。 丫鬟们三三两两牵着手跑去看戏,纷纷笑语嫣然,当值的奴仆只能伸长脖子,羡慕的远远察看,只期待能听到戏声也算满足。 大夫人左手旁坐着品儿,右手坐着沈明奕。 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食桌上摆着精美的糕点,还有清香的茶水。 沈国公不爱听咿咿呀呀,躲去了书房,沈云飞也为了清静,在职所未回。 大夫人满意的看了一眼品儿,本以为她还小,可今日一看,倒是有几分及笄的模样。 沈明奕惦记着事情,坐了片刻,就想离开。 “母亲。” 话还未说完,就被丫鬟上酒的动作打断。 “都尝尝,度数很低。” 大夫人开口。 品儿不想喝酒,又不敢忤逆她的话,于是端起抿了抿,便放下。 大夫人看向沈明奕,劝说着,“暖暖身子。” 沈明奕没有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夫人看着放下的酒杯,眼神微闪,不自觉的松口气。 沈明奕着急离开,擦了擦嘴就要告辞,却又被一道惊呼打断。 他皱眉看过去,品儿惊慌的擦拭着身上的酒水。 丫鬟跪在地上认错。 “明奕,带着品儿回院里换一身。” 大夫人发话,沈明奕想着正好借此离开,没反对,起身示意她跟上。 品儿先是对大夫人行礼,才提步跟在沈明奕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 大夫人收回视线,渐渐投入到戏中。 第九十九章 救命救命 心里惦记着温颂,沈明奕脚步愈发快起来,却忽略了吃力跟随的品儿。 眼看要到住所,一道惊呼从身后传来,沈明奕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三爷不用管我,我认得路。” 品儿摔倒,却又快速站起身,慌张的捂住胸口。 因为摔倒,衣领有些下坠,露出的沟壑更深些,沈明奕看着,她又不好整理。 实在是又羞又怕。 沈明奕站着未动,本也不想管,正好两人是顺路。 想催促她走快些,身子却莫名发烫,气血全部涌入一处,他情不自禁打晃,眼前的人影重叠。 沈明奕甩甩头,恢复理智。 品儿低垂着头,半晌没听到他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抬头,没等看清就又垂下。 沈明奕深呼吸,攥紧拳头,暂时收回心神,催促道,“快点。” 说完,先一步离开。 品儿快步跟上。 突然,前面那道身影一个踉跄,幸好扶到一旁的假山。 “你没事吧?” 品儿心一跳,想到刚刚喝的果子酒,默默猜测。 他也太不禁醉了。 自己也抿了口,酒味根本不多,她即使全部喝掉也不会醉,没想到,一个大男人酒量如此差。 沈明奕背着身,深吸一口气,忍着即将破口而出的呻吟。 他咬咬牙,“你先走。” 声音很是压抑,仿佛在忍受什么剧痛一般,不像是醉酒。 品儿再不细心,也听出了不对劲。 担忧的走上前,“你,你没事吧?” 她还未靠近,对方像躲洪水猛兽一般远离。 沈明奕好像很焦灼,低着头往院里走,幸好院门就在眼前,刚踏进就失力跪倒在地,剧烈喘息着。 因为担忧,一直跟随的品儿快步跑上前,发现他全身弥漫着异样的红,还有额角滴落的汗水。 品儿疑惑,蹲下身,鼓足勇气扶住他,“你怎么了?” 沈明奕无法回答,只是忍不住从喉咙中发出低吼。 品儿听着耳边如野兽嘶吼的声音,心底颤颤,也明白过来,这哪是吃醉的模样,反而像要爆炸的样子。 她焦急的四周寻找,“丫鬟小厮都去哪里了?!” “来人啊!来人啊!” “快点来人啊!” 丫鬟小厮都不在,往日热闹的院子,此刻格外诡静,这时品儿突然记起,这一路好像都未碰到任何奴仆。 品儿扯足了嗓子叫嚷,却只惊飞几只灯笼下的小虫。 周围还是空无一人,诡异的寂静,仿佛二人所处的院子被刻意隔断。 屋内燃着烛台,温颂背靠门坐在地上,突然耳边听到隐隐的声音,她心脏骤紧,静静听着,却又没了响动。 就在她以为听错时,更加清晰的呼救声传来。 温颂猛的站起,用力拍着门,“有人吗?有人吗?” 品儿本想去寻大夫人,可奈何天黑府广,她根本不记得来时路。 惊慌之下,寻着声音竟找到温颂。 看着亮灯的房里,品儿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救命啊救命啊!” 边呼喊边拍门。 温颂愣住,她为何说了自己想说的话? 此刻该叫救命的应该是她才对。 对方的呼喊声过大,温颂只能更大声说着,“我被困了,先帮我打开门!” 品儿冷静下来,才注意到门上的木栓,她快速卸下。 一见温颂,立马拽起就走,“三爷出事了!” “他怎么了?” 温颂声音不自觉带上紧张。 品儿顾不得解释太多,“不知道,你快去看看吧!” 随着她引领,找到已经昏迷的沈明奕。 温颂的心瞬间被揪起,上前抱起他,看到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慌了片刻,很快冷静下来。 把他推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品儿,交代道,“你先守着,我去找人!” 品儿抱着沈明奕,声音带上颤意,“你快点啊。” 她从未经历过此事,害怕的厉害。 温颂顾不得回答,向前狂奔着。 只期待快一点,再快一点! 穿过长廊,转角撞到一堵肉墙。 “何故慌慌张张?” 沈国公身子健朗,纹丝未动。 温颂却后退几步,看清人,腿一软跪在地上。 沈明奕有救了。 深夜,戏台子被拆,奴仆散去各司其职。 沈明奕院里灯火通明。 大夫人坐在软踏上,抱着沈明奕染血的衣服低声抽泣,老嬷嬷立在一旁轻声安抚。 沈国公负手站立,用后背示众,明明不发一言,却能感受到那股压制的怒火。 丫鬟妈妈们头低垂,大气不敢出。 太医从里屋走出,沈国公一个箭步上前,“太医,我儿怎样?” 大夫人焦急的看向太医,抽泣声硬生生憋回去,生怕漏掉一点关于明奕的情况。 未急出言,太医看了看屋内的人,似有顾虑。 老嬷嬷极有眼力见,轻声招呼屋内的丫鬟婆子退到门廊外。 屋内只剩三人,太医才躬身说着,“三爷的身子无致命伤害,只不过要修养些日子。” 沈国公不明,于是发问,“我儿身子近几年一向健壮,是何原因导致的昏迷吐血?” 太医有些闪躲,此症状他自然熟悉,只不过上不了台面。 他低头,轻声道,“三爷心跳过速血液沸腾,双眸赤红体温高烫,是服用过量的房中秘药导致,一点药物是助兴,但凡一多,那便是要命,万幸三爷体内的量,不足危害性命。” 大夫人起身,下意识想质疑,却在看到沈国公后,心虚坐下。 见状,还有何不明之处? 沈国公冷下眸子,收回视线,对着太医拱拱手,“太医多费心。” 太医后退一步弯腰,恭敬回道,“国公爷客气,已把治疗一事告知屋内姑娘,三爷正精年,这点火气慢慢散掉也就无碍,国公爷无须太忧虑。” 沈国公点头,“送太医。” 太医俯身告退。 大夫人起身向里屋走去,却被沈国公低声呵住。 “进去添什么乱?” 大夫人揪紧裙衫,“我担心明奕。” 被揪皱的衣角犹如她此刻的心。 沈国公低呵,“你还敢说!” 大夫人一颤,委屈的看向他,话还未说,泪就先流出。 沈国公硬起心肠,冷眼瞧着她,“出来!回房!”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夫人不敢不听,不放心的看眼里屋,才忐忑跟出。 屋内烛台昏黄,拔步床上,沈明奕闭目沉睡。 温颂拿干净的帕子沾水,仔细擦拭着沈明奕的全身。 太医说,让她看到沈明奕出汗就擦,直到体温渐消,人也消汗。 温颂放下水帕,摸向他的额头,依旧滚烫,但比之前好多。 揪起来的心松了些。 第一百章 后悔最无用 一会儿功夫,沈明奕的身上就又出了汗,温颂投洗帕子,继续为他擦拭。 刚还昏迷的人,此刻睁开疲惫的双眼。 温颂一顿,手正巧放在他胸上,湿热的帕子挡不住火热不失弹性的触感。 有些尴尬。 沈明奕咽了下口水,声音被药火烧的有些沙哑,他问,“你不是走了吗?” 明知故问。 温颂继续给他擦拭着身体,随口说着,“给你擦完我就走。” 沈明奕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抓住她的手,想说什么,却无法强撑精神,再次陷入昏迷。 太医说会出现这种症状,醒来又昏厥,所以不用惊慌。 温颂放好他的手,看着昏迷中还皱眉的人,无奈叹息一声。 随后俯身,用食指摁住他紧锁的眉心,柔声说着,“放心睡吧,你这样,我怎么可能忍心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到,睡着的人眉头竟然真的松了。 温颂勾起嘴角,无奈笑起。 沈府书房中。 大夫人掩面而泣,把她的所作所为对沈国公全招了。 沈国公听后久久未语,坐在一旁双眼紧闭。 半晌,深吸一口气,随后睁开双眼,“府中内事我从不过问,给足你体面,可自从母亲回汴河老家,细数你做下的种种,真是至极荒谬!” “我不让你与王氏交好,你偏不听,和她交往这段时间,教给你些什么!” 大夫人心中怨念颇深,用手帕擦擦眼泪,痛心说着,“十六嫁与你,来到上京已有二十五载,从未见过娘家人,如今只有这么个堂姐还时刻惦念着,不和她亲近,让我还能与谁亲近?” 沈国公连连叹息,简直被她的单纯打败。 “你如今是国公夫人,三个儿子各有出息,前途无量,即使这样,岳父岳母大哥也并未叨扰,你可想过原因?” 大夫人赌气背过身,“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二十五年只有佳节才会书信一番。” 想回家探亲,却屡屡被拒,这几十年,她一直都在埋怨他们的狠心。 见她冥顽不灵,沈国公失望的摇摇头,道出真情。 “那是因为不想给你添麻烦,如今你是官身,他们怕以商贾身份来探望,会惹其他官人发难于我们沈家,所以从不叨扰,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富贵不攀附,只求独安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夫人瞬间清醒,明白了爹娘的用意,也明白了每封书信最后一句“望安好”,三个字真正含意。 大夫人懊悔的捶着自己的腿,她这个不孝女竟然怨恨了老两口二十多年。 可惜,后悔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沈国公拧着眉头继续说着,“再看看你的这个表姐,自从来了上京,没少借沈府的名义和官家夫人周旋,你以为她家茶叶真那样极品?还不是因为她是国公夫人的表亲。” “把王氏的脑袋单劈开,也比你脑子里的东西要多的多,和她多接触,被利用的彻底,你也醒不过味!” 沈国公难掩失望之色。 大夫人之前虽然也会犯糊涂,但是还可控,可自从王氏进京,她越发厉害。 想到此,他心中憋闷,生气的说着,“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竟给无辜女子灌那等虎狼药,故技重施,又要给我们明奕下秘药,药量如此严重,你这是要害咱们明奕的命!” 沈国公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质问,“你何时这样恶毒!” “我爱明奕还来不及啊!”大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懊悔不已,“是我的错,之前种种都是我的错,我已经知错。” “可药量我控制得当,怎么可能过量?之前一次,同样的药量,明奕没有如今日一般...怎么会这样?” 她哭的不能自己,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出了如此变故。 沈国公双眸微闪,抛开愤怒,他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大夫人虽然会在明奕的事上犯糊涂,但是关于他的健康性命,那可是看的比眼珠子还重。 “这药经了谁的手?” 沈国公问,大夫人想想,擦了擦眼泪,“交给嬷嬷办的。” 这事由老嬷嬷一手办,有谁知情参与,问她便可。 “我现在就叫她问话。” “不急于一时,明天再说。” 想了片刻,沈国公又说,“多留品儿一日。” 大夫人不解问,“为何?” 眨眨眼睛,似是真的毫无头绪,他不让自己多和王氏接触,却又多留品儿是为何? 沈国公不便参与后宅的事,又见大夫人拎不清,叹息一声。 他无奈决定,“明儿我就请大妈妈来。” 大夫人白了脸,瞬间又有眼泪流出,“要是大妈妈前来,我还要不要脸面了?” 大妈妈是沈老夫人身边的人,跟在她身边服侍近六十年,内宅中的事处理的是得心应手。 沈老夫人离京时,放了大妈妈自由,加之她早已成家,如今儿孙满堂,怎么好再请她来主事。 大夫人如今作为国公府主母,要是再请老夫人身边的人回来救急,那等事情结束,她还怎么在一众丫鬟婆子面前抬头。 “那我参与,你就有脸面了?” 沈国公横她一眼,冷冷说着。 大夫人依旧不愿,可也知道左右不了他的决定,只能悻悻闭上嘴。 沈国公转身写了帖子,准备让下人明早送去。 大夫人起身走出书房,沈国公头也未抬,“不许去明奕院中打扰。” 身影一顿,纠结半晌,大夫人不甘的转身,向了另一边走去。 她惦记着明奕,糟老头子还不让去看,成心的。 温颂几乎未眠,折腾到了半夜,沈明奕体温才渐渐恢复正常。 看时间还早,她爬到了床上另一旁,准备躺一会儿。 不想睡熟,怕沈明奕出意外,她一直都强撑着,可渐渐的挡不住困意。 等再次睁眼,天已大亮,抬头是沈明奕的下巴,有不少短茬胡须未净。 温颂小心翼翼起身,沈明奕一同睁开眼,下意识紧了紧胳膊。 “好些了吗?” 温颂撑着床,腾出一只手,摸向他的额头。 体温已经彻底恢复正常,她松了口气。 “我去打水洗漱。” 说着,就要起身,可沈明奕不放手,依旧环着她。 “昨晚洗的还不多?” 沈明奕嗓音有着清晨醒后独有的低沉,很好听。 昨晚对他又擦又摸,虽然在昏迷中,可他依旧能感受的到。 她应该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不平静。 沈明奕隐隐有些期待。 可温颂只顾得皱眉,“我去给你倒杯水润润嗓子。” 这药性也太吓人了,嗓子竟能哑成这样。 沈明奕眨眨眼,一时有些怔住,待回神,就看到人已经掀开他,大踏步下了床。 第一百零一章 出手整治 温颂去了厅屋,唤了声春夏。 门被推开,春夏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一般,静悄悄的靠近。 温颂装作没看见,柔声说着,“给少爷倒半杯温水端去。” 说完就向外走。 自从温颂进府后,关于沈明奕的事,几乎都是她亲手做。 春夏一愣,好奇问,“姑娘干什么去?” “少爷无事,该去禀报老爷和大夫人一声。” 是该如此。 春夏点点头应下,端着水去了里屋。 这事儿谁去通报也行。 温颂看了一眼里屋,扬起嘴角笑了笑。 沈明奕打的什么主意自己能不知? 还有心思胡想八想,看来确实好利索了。 自己偏不让他如意。 躲开他。 温颂自然没有直接去找沈国强和大夫人禀报。 派了沈明奕院中的一等女使,去大夫人房里传话。 知道大夫人不喜欢自己,何必上赶着讨嫌恶。 女使很快回院,径直向她走来,行礼道,“姑娘,大夫人唤您去归训堂。” 温颂问,“知道何事吗?” 女使摇摇头,“归训堂四周不让靠近,奴婢也不知为何。” 归训堂是府中后院立家规,惩治奴仆的地方。 温颂有些担忧,不知道叫她去是要做什么。 怀揣着不安,快步走去。 来到归训堂,看着整齐站成一排的奴仆,温颂脚步一顿,转而又看到高坐上堂的大夫人,还有她身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她穿着朴素,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但身上的气势不容小觑。 虽未言一语,但只在一把简易的椅上端坐,便无法轻视。 两人视线从上往下俯视着一众奴仆,大夫人气势甚至还不如她足。 温颂进入的有些突兀,周遭已经待定,只有她像是才迟来。 面上冷静,心中却嘈乱。 她应该站在哪里? 如今不是府中奴仆,自然不用和她们站成一排。 可她又不是主子,不能上堂同行。 温颂抿抿唇,轻声提步来到了堂旁,也就是大夫人和老妇人身远一些的位置。 但是远高于奴仆。 她还是沈明奕房中的人,不能自降身份。 所以这个位置正合适。 大妈妈暗中打探着温颂,看到她站定的位置,心中有些满意。 这就是老爷提起的人? 心思玲珑,不张扬。 确实是可造之材。 大夫人摆着脸,温颂出现后,更是难看。 也不知道官人为何让温颂也一同在场,这不是成心让她看了自己热闹去。 一想到要在温颂面前丢脸,大夫人的脸色就挂不住,恨不得离座。 等人到齐,老妇人不紧不慢开口,“在场中,有老妇认识的老人,也有不认识的新人,不管熟悉与否,咱们都是一个目的,尽职尽责衷心为主。” “大夫人心善,自主家以来,难免会有偷奸耍滑,叛主求荣的坏种遮掩在府中,老妇今日托大,就替大夫人出一回头。” “念在大夫人一片慈善之心,现在有主动交代的,也就从轻发落,要是没有,可就别怪老妇不手下留情了。” 当中的老人自然知道老妇人的厉害,于是抢先跪下,表着衷心。 “大妈妈,您是知道的,我入府已有二十余年,从那时就是矜矜业业,可不会叛主,厨房大事小情老奴从不假手于人。” 另一个老妈妈紧跟表态,“老奴自从入了府,同样一心一意,从未有异心。” “老奴也是。” “周妈妈,你自然是一心为府,无人猜忌,每日厨房新鲜的果蔬鱼肉,都少不了你的费心。” 大妈妈慈祥的笑着,周妈妈嘴角上扬,挺直厚重的腰板,胸脯里悬起的心也落回原处。 看她自傲的模样,大妈妈双眼微眯,话锋一转,“那些瓜果蔬菜,索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带回家给儿孙尝个鲜,直接和主家说一声就好,何必塞进胸脯那么麻烦。” 话一出,周妈妈瞬间趴跪在地,抖似筛糠,显然没想到小偷小拿会被第二人知晓。 这事往小里说,就是占小便宜,往大了说,那可是偷主家资产。 她签了身契,要是主家存心发难,她少不了被打板子。 如今一把年纪,府中自惩,普通板子抽一顿,还能有口气,要是报官,用官府灌了铅的板子,那她可就死透了。 周妈妈想明白厉害,赶忙道歉,痛哭求饶。 听着周妈妈求饶,跟着表忠心的另外两位妈妈,瞬间安静。 这大院里,照看不到的地方,自是少不了无法摆上台的事。 大妈妈仿佛没看见一般,“还有余妈妈,那些青瓷玉碟实在喜欢,和主家说一声,肯定会赏你,何必假借打碎的名义拿回家里,摆又不敢摆,卖又不敢卖,好好的摆件成了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余妈妈吓的腿一软,重重摔在地上,反应过来,赶忙和周妈妈一起求饶。 大妈妈不做理会,紧接着又说,“赵妈妈自是尽心尽力,府中上下一干人的物资,少不了你置办,如今快到冬季,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妇上了年纪,眼花手抖,合算你递上来的过冬物资单子,和支出银两总是不相等。” “赵妈妈可得好好算一算,免得落误会。” 大妈妈自嘲人老眼花,笑着好心提醒。 众人纷纷打了个冷颤。 她在告诫所有人,不追究并不代表不知情。 有个别人爱占小便宜,小偷小拿的,东家不是不知道,念在各家都不容易,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被点名的几位妈妈,吓的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赵妈妈磕头,一点也不怜惜自己一把年纪的额头,很快地面晕上了血迹。 “是是是,老奴一定好好核算!” 她身子抖的不成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怕是在账上昧了不少银子。 听了全程的大夫人,气的直喘粗气,要不是身旁老嬷嬷摁着,她早就站起来发落几人。 这些事,她竟然毫不知情! 这群腌臜泼皮! 大妈妈很是淡定,也不说话,直到几位老妈妈快要晕过去,才无奈开口。 “好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只是我这个老妇人多舌提一嘴罢了,府中主母大夫人心善,体贴众人不易,之前并未追究,现也不会追责,快快起来吧。” 几位妈妈忐忑的起身,没了先头仗着资历老的傲气,此刻就像被拔光毛的老母鸡。 颤抖着等待自己的命运。 第一百零二章 事情理清 温颂被震惊的瞠目结舌,脑中飞速运转才跟上老妇人的节奏。 如果不是她挑明,自己还真的不知道府中会有这些事。 本以为高门贵院,管理会很严苛,原来还是有漏网之鱼。 温颂悄悄的看向大夫人。 此刻她正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盯着几位老妈妈。 温颂压了压惊,小心翼翼的收回视线。 看大夫人的模样好像也才知情。 心头不禁产生好奇。 这位老妇人是谁? 能知道当家主母都未发现的漏洞,好生厉害。 大妈妈目光锐利的在几人中巡视。 “只要是衷心为主,这些小问题可以忽略不计。” “一大家子心往一处想,自会兴旺,可但凡发现异心,也是要不惜一切除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各位也明白,再多说也无益。” 众人鸦雀无声。 等了半晌,还是无人坦白。 大妈妈失望的摆摆头,“唉~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妇不讲情面了!” “老嬷嬷。” 被点名,大夫人身旁的人立马俯身,惶恐不已,“老奴在。” 大夫人下意识握紧扶手,担忧她会当众指出自己给亲儿子下药一事。 “酒水是谁负责准备?” 老嬷嬷回,“是周妈妈。” 周妈妈眼见问题又回到自己这儿,吓的赶忙自证清白,“是老奴亲手准备,可绝没有做手段,食房里其他的丫鬟婆子都可以给老奴作证。” 大妈妈不认,“都是与你共事,有包庇之嫌。” “奴婢不敢!” 被她指到的丫鬟婆子纷纷跪地,一脸诚恐。 量她们也没胆子。 大妈妈心中自有考量,“那又是谁端走的?” 周妈妈擦擦眼泪,斩钉截铁说着,“杏花!老奴亲眼看着她端走的。” 听到提自己的名字,杏花赶忙跪下。 大妈妈问,“是你亲手端到了三少爷的手里?” 杏花避而不谈亲手一事,模糊掉过程,引向结果。 “奴婢只是负责送到前院,上酒的是...老嬷嬷。” 老嬷嬷吓的垂下头,她确实在倒酒时给三爷的那杯下了药。 如果大妈妈当众挑明,那大夫人的脸面,可就彻底毁了。 老嬷嬷看了一眼大夫人,正巧她也看过来。 主仆二人对视,心中满是不安。 大妈妈也听国公爷说了实情,虽然暗叹大夫人糊涂,但也不会当众挑出她。 毕竟日后她还是要管家的。 大妈妈上了年纪,却一点也不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参与的几人,心中有了猜想。 “你们之间肯定有人隐瞒实情,是自己说出来?还是向官府坦白?” 众人吓的一激灵。 其中,尤其杏花反应最大。 身子一颤,眼里瞬间噙满泪水。 大妈妈目光直接锁定她,“送酒一事,是否假手于人?” 就在这时,老嬷嬷瞪大双眼,猛地指向她,“老奴想起来了,递给我酒壶的不是杏花!” 刚刚心神不宁,一时没想起昨晚的细枝末节,周妈妈一提,才猛然想起。 递给她酒壶的人,哪里是眼前的小丫头! 杏花被吓的瞬间白了脸,赶忙跪下说出实情,“奴婢半路不小心绊倒,酒壶摔碎,还扭伤了脚腕,正巧碰到小瑶姐姐,是她帮奴婢重新端来了酒,还送去了前院。” “怎么刚刚不说?” 杏花哭泣着,“奴婢害怕,不敢说。” 她年纪还小,进府时间短,因为害怕,下意识就想隐瞒,却没想到犯了更严重的错。 周妈妈赶忙摇头,“老奴没有看到小瑶姑娘来打酒。” 真相大白。 大妈妈点头示意,“大夫人,可以捉人了。” 大夫人此刻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直到几人压着平常衣服的小瑶进门,她才堪堪回神。 压她进来的婆子咬牙切齿道,“正好在府门堵住她!” 差一步就让她给跑了。 “小瑶!” 大夫人一拍桌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竟然是你?” 小瑶当然否认,连连摆头,“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大妈妈笑着出声,“什么都未问,你急着否定何事?” 简直是不打自招。 小瑶一愣,还想狡辩,从她随身背着的包袱里翻出的证据,一下止了嘴。 大妈妈打量着手中的首饰,冷笑一声,“你是得了哪家的赏,竟敢不仁不义反吞主家?” “没有,奴婢没有。” 小瑶哭的稀里哗啦,就是不说,还企图蒙混过关。 老嬷嬷一个箭步冲上去,抡圆胳膊,只听一声清脆的巨响。 指着她的鼻梁就开始骂,“大夫人待你甚好,有时我都会眼红!” “今日是你的辞府之日,夫人还特意多给你金银傍身,就怕你日后受欺负,你就是这样报答大夫人给你的恩情的?!” “是谁家的勾,把你给钓了上去?快说!!” 小瑶捂着脸,心中的愧疚迸发,犹豫半晌,才说着,“是...是...是表姨母王氏。” 说完,心里一松,就扑跪在地上。 就是因为要出府,她才会想再多攒些银子,谁会嫌钱多? “你和她通气有多久了?” 大夫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问。 小瑶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止了声。 大妈妈放下首饰盒,“看样子应该有段日子了。” 小瑶被说中,心虚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大夫人失力,背靠在椅上,对这个表姐是彻底死心。 事情理清,该压的人压下看管。 只留下胆战心惊的几人。 大妈妈清明的双眼缓慢划过众人,“出了这个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相信各位心里都有算计,重话老妇不想再说,毕竟说太多也会惹人厌烦,只是从今以后,不可再仗着大夫人心善,偷懒耍滑,偶变投隙。” “是!” 众人整齐划一的应声。 大妈妈满意的点点头,“下去吧。” 等人退去。 大夫人急声开口,“就让她们几位妈妈离开了?过错不纠?” “大夫人莫急,且看几位接下来的打算便是。” 大妈妈很淡定,说了许多,嗓子有些干涩,忍不住轻咳一声。 周围竟无一人发觉。 温颂身旁就是茶案,犹豫片刻,还是端起一杯,轻手轻脚放在她手旁,随后不敢多留,迅速退下。 大妈妈看了她一眼,手顺势端起茶杯,抬至唇边抿了口。 大夫人咽声,有些不明白大妈妈的做法。 要让她说,品行不端,应直接赶出府或者报官,一了百了。 明白她的困惑,大妈妈放下茶杯,为她解释。 “念在往日情谊,戳破不做绝,凡事留余地,如果她们有心认错,势必会做出改变。” “而且,几位妈妈都是府中老人,府中秘事也是知道一些,虽说我们沈府做事磊落坦荡,但也难免不被人眼热,要是几位妈妈被人刻意鼓吹,在上京百姓中嚼舌一些荒事,对沈府众人皆不利。” 如果想对付一个人,就连他喘口气都会被编排。 所以应当小心,小心,再小心。 第一百零三章 不认罪 已经日上三竿,沈府还未有消息传来。 品儿如今怎么样,王氏也不明了,只能暗自着急。 “急什么?那是国公府,又不是豺狼窝。” 王氏的夫君倒是满不在乎,哈欠满天飞,浑身酒气胭脂气,一看就是又宿在了狐媚子的房里。 “滚滚滚!” 王氏像是驱赶脏东西一般,看见他就烦,一无是处的废物。 男人也不恼怒,伸着懒腰起身,奔向了某个小妾房里。 反正不论内外,王氏做主,他当个只知吃喝色的废物也挺好。 王氏眼不见心不烦,心情都好了不少。 起身唤丫鬟梳妆。 既然没消息,那她就亲自登府。 沈府。 几人从归训堂挪步到朝霞厅,周围被围住,奴仆们不允许靠近。 大夫人上座正位,大妈妈坐在下方,不喧宾夺主,却又纵观全局。 小瑶跪在地上,被两个婆子看管着,脸上已无悲无喜,静静等待接下来的命运。 大夫人看向温颂,“你先回去吧。” 温颂刚想离去,就又听大妈妈开口,“姑娘留下旁听。” 她站住,有些两难。 大夫人不满的说着,“有什么好旁听的,和她又无关。” 这些不光彩的事,怎么好让温颂旁听,一会儿王氏到,不定会扯出多少陈年往事,让她听到,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放! 看大妈妈不理会,大夫人缓声说着,“明奕还得她伺候呢。” 大妈妈终于舍得望向她,“老妇得国公爷吩咐,温姑娘必须在场。” 一句话堵住大夫人的嘴。 她心中有些郁闷。 温颂感知到她的心情,脚步一转,就来到了大妈妈身旁。 离她远些,省的碍事。 大夫人却误会她的用意,还以为是觉察出自己管家不如大妈妈。 用眼角夹了她一眼,真是个见风使舵的丫头! 王氏被迎进沈府,见大夫人身旁的老嬷嬷亲自迎接,还以为计划成功。 走路扬起头,挺起胸,好不威风。 她马上就是国公府的亲家了。 女儿一步登天,家里的茶叶也会水涨船高。 之前只是借着国公夫人姐姐的名头,就收获颇丰,如今成了亲家,京城第一茶商,非她莫属! 简直是两美满。 王氏脚步不由快了起来,想迫不及待见证这两件喜事的发生。 老嬷嬷乐见其成,同样加快脚步。 王氏笑颜高高扬起,刚一进门,就被眼前三堂会审的模样吓的怔在原地。 “这是干什么?” 王氏不满的说着,双眼逐一略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被压住的小瑶身上。 瞳孔一缩,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我来的不是时候?” 说着,还施施然自主坐下。 “你来的最是时候!” 大夫人忍不住开口,“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避嫌,谁有你清楚!” 回回府中之事,有喜事第一时间登门是她,有坏事远离最快的也是她。 还以为是巧合,没想到是自己院里有人给她报信。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王氏假装伤心的摸擦着眼泪,“品儿第一次在外过夜,我是因为思念才赶过来,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我。” 大夫人稳坐高位,冷眼看着她的表演,理清后,不难看出她的虚伪,可当时自己糊了头,才会坠入亲情陷阱。 王氏又想着以此拿捏大夫人,却没成想对方不上套,哭了半晌,也未见她劝慰。 屋内气氛凝滞。 王氏转而看向一旁不言语的老妇人,隐隐升起惊慌。 她眼珠一转,对大夫人失望的说着,“如今你是国公夫人,我是一个小茶商,是不好过多交集,把品儿叫来,我这就带她离你远远的。” 大夫人被她气笑,“远远的?你巴不得攀附上我们沈家,怎么可能舍得离远远的?” “你在胡说什么东西?品儿呢?品儿?!” 王氏不再理会她,只想看到自己女儿是否无恙。 她四处呼喊,想着去屋外寻找,却被看守的老妈妈一下推倒在地。 王氏摔倒,立马扯开嗓子大喊,“沈府欺负良民了!国公夫人忤逆不孝,打表姐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你你...你真是个泼皮无赖!” 大夫人被她一通鬼叫气的心口直颤。 王氏被骂,也丝毫不觉丢人,顺便反咬她一口,“你这个仗着身份欺负长辈的不孝之女。” “你也算长辈?” 大夫人气的脸通红,指着她说道,“你买通小瑶,给我明奕下药,人证物证确凿,等我通报官府,看你还有什么理由狡辩!” “什么下药?什么买通?” 王氏一副受污蔑的委屈神情,“你说的我都不知情,休要仗着身份欺压我们平头百姓。” “不知情?那小瑶手里怎么会有你的首饰?” 王氏无辜的看着她,“小瑶是谁?她为何会有我的首饰?” 大夫人急的要站起身,被老嬷嬷一手拉住,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你倒是反问起我来了,还不快快交代!” 王氏眼珠一转,冷笑道,“你府中丫鬟手不干净,怨我作甚?” “当了国公夫人就是厉害啊,想怎么污蔑就怎么污蔑。” 王氏打定主意不承认,还准备倒打一耙。 问东说西的举动,可气坏了大夫人。 她这些年高位做惯,府里下人无须操心,句句顺应,不知道该如何与赖皮对话。 王氏得意的笑着,就知她这个妹妹无用,不足为惧。 “小瑶,你说。” 眼见大夫人气势渐消,大妈妈出声打断。 被点到名字的人,赶忙伏地说出实情,“王氏让奴婢把府中关于大夫人的事情全部告知给她,根据每次消息的重要程度,给予同等报酬。” 大妈妈紧着又问,“给三爷下药一事,是否也是她指使?” “也是王氏指使!” 小瑶不敢隐瞒,“她让奴婢给三爷下药,再找机会,引二人来到僻静之处独处。” 王氏心慌,面上不显,“她是你们沈府的,又是你院里的,说的话自然是你们想听的。” 大妈妈也不恼,淡淡说着,“你倒是真能诡辩。” 王氏瞪了一眼大妈妈,随后看向一脸愤怒的大夫人,嘲讽说着,“大夫人有意我家品儿为媳,我何必多此一举。” 听到她的话,大夫人心虚闪躲一瞬。 王氏尽收眼底,冷笑咒骂一句,“虚伪小人。” 大夫人听到,却也没有勇气反驳。 “反正我没做过,也不认识这个小瑶。” 王氏说完,就扭过头去。 一副咬死不认的样子。 第一百零四章 认罪 证据确凿还想抵赖,那是行不通的。 “无妨,不承认也没关系,相信官府自会查明。” 大妈妈说完,就招呼婆子压她去官府。 “你们要干什么?”王氏心虚,张牙舞爪的甩开围上来的婆子。 不敢置信的看向大夫人,“你真要把亲表姐送去官府不成?” “我可是跟你有血亲的姐姐,从小一同长大,你竟真这么狠心?” 王氏在她们面前敢不认,可到了官府就不一样,证据呈上,确定属实,先打几板子。 她一介女流,哪里受的了官府的板子。 大夫人忍不住出声,“大妈妈...” 如果王氏被抓去官府,那自己给明奕下药一事,也禁不住细查。 大妈妈皱眉,快速撇了她一眼,随后投向王氏,态度坚决,“谋害沈国公三子,别说你是个表亲,就算是大夫人的直亲,那也断不能饶你!” 大夫人坐立不安,可又无法改变大妈妈的决定。 王氏被吓的跪在地上,没想到她们会来真的,一时慌了神,口不择言起来。 “你忘了是怎么嫁进沈府的了?如果不是代我送茶,你怎么能半路救下沈国公,又怎会因此嫁给他!” “你如今可好,官夫人,三个儿子又是人中翘楚,婚姻美满幸福,我呢!我不为女儿考虑,还要让她过成我这样吗!” 王氏撕心裂肺的叫嚷,怒气直冲高座的大夫人,“你凭什么?凭什么!” 随后眼睛一转,指着温颂,逼问大夫人,“你也是一心为儿子,不然怎么会有她的出现!你对她做了什么,要我当众说出来吗!” 大夫人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眼里泪水打转,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怨念竟如此之深。 大妈妈一拍桌子,厉声道,“压去官府!” “不要!” 品儿此时挣脱看守丫鬟跑了进来。 “品儿...” 女儿出现,王氏瞬间冷静下来,愧疚的不敢直视她。 品儿一露面就跪倒在地,对着大妈妈使劲磕头。 “求大妈妈饶恕我娘。” “我娘都是为了小女,才会做出如此不应该的算计。” “求大妈妈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一下小女的娘。” “家父不务正业,留恋女色,家里外全部交由娘一人打理,白日处理茶行事务,疲惫回府后还要解决家中琐事。” “姨娘推了另一个姨娘,这个小妾又打了那个小妾,爹新收的一房丫头又要死要活,娘处理完后院的事,还要受祖母的刁难,吃饭要让她伺候,喝茶要让她亲手泡,就连洗澡水都得她亲自烧...” “我娘忍下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小女日后嫁人不会被欺负,身后有家底陪嫁。” “做出如此错误之举,也是太想让小女远离爹一样的男子,不要过成和她一般的日子。” “小女知道娘做了错事,不该得到原谅,可求大妈妈从轻处罚,万万不能送去官府,娘亲体弱,受不住几板子就得丢了半条命。” “求求大妈妈...求求大夫人...” 品儿泪水模糊了双眼,把自己能说的全说了出来。 大夫人看向大妈妈,心里有些不落忍。 毕竟给明奕下药有自己的一份,要是全推在王氏身上,自己怎能心安。 大妈妈不为所动,神色平静,看不出所想。 品儿没了办法,慌张之下,竟然向一旁的温颂求起情。 “姐姐姐姐,求求姐姐...” 温颂避开她的磕头,一脸为难。 知道她是彻底没了办法,才会慌张到向自己求救。 可惜自己没有权利,无法替她求情。 大妈妈这次有了反应,没说话,转头看向她,像是在听她的意见。 温颂惶恐俯身,垂眸看着地板,耳边是品儿对她的求救声。 大夫人不满的皱起眉,大妈妈真是老糊涂了,这事问她干什么? “你怎么看?” 头顶传来问询,温颂心紧了紧,稳定下来,大胆说着,“王氏即使有难处,也不能成为伤害三爷的借口,更不能作为做错事的理由。” 希望破灭,品儿哭声更加响亮,磕头的动作越发频繁。 额头红肿,直到流出鲜血,仿佛感受不到,力气还在逐渐加大。 王氏挣开压制,扑到品儿身上,一把抱住她,“别这样品儿,娘认了!娘认了!不要再磕了!娘认了~” 温颂面露不忍。 大妈妈看出她未言尽的话,“说下去。” 温颂俯下身,继续道,“太医说三爷幸好救治及时,才会无碍,第一时间发现三爷不适的,是品儿姑娘,如果不是她求救,少爷也不会获救,更不会幸运的未留下病根。” 说完,温颂就低下头,心中忐忑。 她不是求情,只不过是说出实情。 所有人都在等大妈妈的决定。 半晌,在众人的不安之下,大妈妈叹息一声,“你倒是养了个好女儿。” 明白话里的意思,王氏松了口气,抱着品儿的手都在颤抖。 “谢大妈妈,谢大夫人,谢姐姐。” 品儿第一时间道谢。 温颂退回原位,不再参与。 大妈妈抬手止住,“你谢早了,王氏毒害官家子情况属实,怜你一片孝心,不报官,但是并不代表不惩治。” “如果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那么沈府的威严置在何地?我们三爷难不成平白无故遭这一罪?” 大妈妈说完,把问题抛出去,“大夫人觉得该做何惩戒?” 大夫人没想到她会交给自己处理,心神一时乱了片刻,好在很快稳定下来。 王氏抱着品儿,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表情。 应该还是不忿怨恨。 大夫人看着她,“给你...五日时间,处理干净所有事宜,离开上京。” 本想说三日,可大夫人还是心软,改了口。 品儿欢喜应下,带着沉默的王氏一同离去。 只剩小瑶,大妈妈不再掺和,转而看向温颂,“带老妇去探望一下三爷吧。” 温颂应下,扶着她起身。 两人离去,大夫人盯着小瑶,眼神逐渐冷下。 大妈妈说的对,小偷小摸可以轻抓,异心叛主不可姑息。 - 沈明奕院里。 “小心。” 温颂眼疾手快扶住她。 大妈妈笑叹一声,“人老了,手脚都不听使唤,一个小台阶都跨不过去了。” 此刻她笑的慈祥,和那会儿的严肃判若两人。 温颂同样笑笑,“大妈妈是想三爷想的太入迷了吧。” 大妈妈点点头,眼中满是怀念,“我可是太久未见三爷了,印象中还是小小一个,也不知道如今什么样。” 温颂笑着去开门,不忘扭头回复她,“三爷如今高大的很。” 正说着,身子突然被腾空抱起。 能这样做的除了沈明奕,还有谁? 第一百零五章 大妈妈多住几日 沈明奕从背后抱起她。 到嘴边的质问,变成了关怀。 “有没有受欺负?” 温颂面对大妈妈,看着她吃惊的模样,瞬间红了脸。 用力去掰紧紧裹着她腰的手,却又顾忌他的身体,改成了轻拍。 可惜沈明奕并未察觉她的惊慌。 “嗯?” 听不到她回答,沈明奕反而用力。 怕他做出格的事,或者说出什么虎狼话。 温颂赶忙小声回复,“没有,快点放开我。” “放了你再跑掉,谁陪小爷?” 沈明奕心落地,刚想开口再逗两句,突然看到外面一脸笑意的大妈妈。 “三爷...长大了。” 大妈妈一语双关。 温颂本就红的脸,更加深了一个颜色。 沈明奕倒是厚脸皮,放下温颂,惊喜的上前几步,“大妈妈。” 温颂得了自由,赶忙回了里屋。 大妈妈欣慰的打量他一番,“三爷身子如何?” “无碍。” 沈明奕张开手臂,任她随意打量。 等她收回目光,这才赶忙迎着进屋。 屋里,温颂已经倒好茶水。 沈明奕明白沈国公的用意,愧疚说着,“辛苦大妈妈跑这一遭。” 私下说事,大妈妈多了几分看小辈的慈祥,“老夫人早有先见,留我在上京也是方便些。” 沈明奕点点头,对自己祖母的远见很是敬佩。 老夫人担忧大夫人管家会出差错,很早就吩咐了大妈妈,一定要多帮衬。 沈明奕看到她,就想到了祖母,于是说着,“大妈妈可得在府中多住几日。” 她点头,“是得住几日,想让大妈妈走,还走不了呢。” 沈明奕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好奇。 大妈妈为他解惑,“我此次来,除了处理一些糟心事,最重要的就是...” 说到后面,她就不说了。 沈明奕追问,“就是什么?” 大妈妈但笑不语,一脸神秘。 沈明奕挑眉,“大妈妈还和我保密?” 大妈妈笑了出来,连连摇头,“可不敢跟三爷保密,逼急了那是要往树上爬的。” 温颂一脸疑惑。 大妈妈擦擦笑出的眼泪,“温姑娘还不知道吧?” 温颂摇摇头,“不知道。” “我们三爷小时候为了探听消息,爬树上一天,最后全府上下找了一晚,天亮前才找到在树上睡的正香甜的小三爷。” 想到当初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般活现,大妈妈情不自禁露出怀念神情。 “抱下来的时候,嘴角还挂着口水。” 听到小时候的趣事,沈明奕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笑笑。 温颂惊讶的看向沈明奕,光是听大妈妈说,就能想象到那副场景。 流着口水的小明奕,应该挺可爱的。 她想着,不由露出慈祥的笑。 沈明奕捕捉到,侧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回头继续和大妈妈说笑。 温颂收敛笑意,耳尖有些泛红。 那个眼神,沈明奕基本只出现在特定场景。 不是正经眼神。 温颂腹诽,这是嫌她用慈祥的目光看他了? 小心眼的人。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人还未到,声音就先传来。 “大妈妈果然偏心,好不容易回府一次,就只来看明奕!” 大妈妈听到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笑容扩大,向外面叫道,“二少爷。” 沈云飞从外走进,第一件事就是抱怨,“大妈妈偏心。” 虽是抱怨,但脸上满是笑容。 温颂起身离开,留下空间给几人寒暄。 “三爷身子不适,实在是担心,所以第一眼就奔这儿来了。” “那我赶明儿也病一场,好好让大妈妈担心一回。” 沈云飞吃味的说着,目光却在沈明奕身上流转。 “不许乱说。”大妈妈赶忙制止他的话,一脸打趣的说着,“二爷只说我,自己还不是因为关心三爷,赶过来的?” 沈云飞对着沈明奕眨眼,“那倒也是,我也是担心我们小老三。” “大妈妈难得回来一趟,可得多住几日。” “是得住几日。” 沈云飞惊喜不已,“太好了,我正馋您做的酿团子,可得吃个够。” “上了年纪,做什么都不是当初的味道,也就酿团子,一如当初。” “那我们哥俩可有口福了。”沈云飞笑着,突然幸灾乐祸的摇摇头,“大哥才可怜,吃不上最爱吃的酿团子,他可是最爱吃您做的。” 提起沈世武,大妈妈笑容更浓,“吃着了吃着了,大少爷上一次回京,离开前特意去看过我。” “呦,我们这大哥是会办事,怪不得大妈妈最喜欢大哥。” 大妈妈好笑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瞧瞧一会儿大爷三爷的,大妈妈明明最喜欢二爷。” “当真?” 沈云飞期待的看着她。 大妈妈笑着点头,“真真!” 哄孩子一般。 沈明奕嫌弃的睨他一眼,“他就等您这句话呢。” 不理会他的调侃,沈云飞拍拍肚子,“舒坦了,一会儿可以多吃两碗饭。” 大妈妈被他逗笑,精气神都足了不少。 她实在是开心,看着当初的几个小豆丁如今长成一表人才的男儿郎,开心中又透着怅然。 到底上了年纪,没说多久,大妈妈眉眼之间难掩疲色。 今日一早得知消息后,她一刻也不愿耽搁,坐着马车从外郊宅子赶到沈府,刚到就开始审问,大半天功夫。 精神实在是顶不住。 看着两人担忧的神情,大妈妈自嘲笑笑,“年纪大了,真是不行了。” 兄弟二人一同起身,由沈云飞扶着她回屋休息。 沈明奕目送二人离去,刚要找温颂,就见她领着太医走来。 沈明奕看着无碍,可温颂思来想去,还是请来了太医。 再检查一遍,才放心。 沈明奕想拒绝,可在看到温颂担忧的目光时,心头一热。 最终还是乖乖躺下,任由太医检查。 送走太医,温颂回到房间,就见沈明奕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 “太医说少爷恢复很快,几乎无碍。” “几乎,就是说明还是有些。” 温颂有瞬间的失语,刚刚生龙活虎的人,仿佛不是他一样。 沈明奕无视她的鄙夷,招手,“你来,扶我靠起来。” 说着,还咳了几声。 温颂无奈上前,刚靠近,就被拽上了床,一点防备都没有。 没等她开口,沈明奕恶人先告状,“你拽我做甚?” 手臂紧紧圈着,却还怨温颂。 温颂脸颊染上绯红,挣扎不开,轻声提醒,“门还大开着。” 想让他知点羞,赶快放开自己。 沈明奕挑眉,堂堂正正说着,“光天化日,门当然要大开,你这话什么意思?提醒我做些不能开门的事?” 随后,他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可惜小爷现在不能满足你。” “太医让小爷静养几日,你...只能忍一忍,待我养精蓄锐,一举……” 温颂羞红了脸,赶忙捂住他的嘴,“你休要胡说八道。” 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么好颜色呢,沈明奕病着都不放过。 第一百零六章 温颂就这样好? 沈明奕的嘴巴被捂住,坏笑还是从眼睛里跑出来。 温颂有些羞赧,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两人又嬉笑一番,沈明奕才问正事。 温颂把归训堂和朝霞厅的事,和他仔细说来。 随后,她感慨道,“大妈妈真厉害,说话有理有据,做事松紧有度,底下那些婆子丫鬟各个不敢多言。” 就连大夫人都老实的很。 后面这句话,温颂只在心中偷偷想,没说出口。 沈明奕沉思良久,说着,“大妈妈是祖母身旁的人,最得祖母真传,有机会带你回去探望她老人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温颂只听到前面一句,后面一句有些模糊不清。 她情不自禁问着,“后面说了句什么?” 沈明奕垂眸,“无事,我说你好好学一下大妈妈的管家之道。” 温颂没当真,她想学,也得看大妈妈教不教,即使教,她学来又能做什么。 - 温颂并未把沈明奕的话当真,却在第二天直接傻了眼。 看着同样和她干瞪眼的大夫人,温颂有些慌。 大妈妈废话不多说,直接表明是国公爷的意思,让她教二人治家之道。 大夫人用余光斜了温颂一眼,挺直腰板说着,“大妈妈,我就不用了吧。” “哦?” 看着她自信的模样,大妈妈好奇的问道,“看来大夫人是觉得自己治家很成功?” “……” 温颂嘴角微微上扬,顿觉不好,赶忙低下头。 大夫人吃瘪,下意识看了温颂一眼,随后委屈的看向大妈妈。 温颂还在这儿,大妈妈说的如此直白,自己的面子搁哪里? 时间紧,任务重。 大妈妈不做理会,直接进入正题。 大夫人好面子,温颂也明白。 索性自己对于内宅之事本就不懂,装作再迟钝些,两人都自在。 结束一天的学习,温颂得了大妈妈不少夸奖。 越看温颂,大妈妈越是满意,“果然如国公爷夸奖一般,聪慧伶俐。” 大夫人在一旁听着,撇撇嘴,“我就先回了。” 声音很突兀,正在说话的二人一同看向她。 大妈妈笑着点头,“好,大夫人慢走。”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话。 大夫人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看了大妈妈一眼,随即快步离去。 温颂担忧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绝对是生气了。 大妈妈握起她的手,轻拍几下。 温颂轻扬起嘴角笑了笑。 大妈妈自是看出她笑里的勉强,“跟大妈妈说会话?” 温颂真诚的笑着点头,“求之不得。” 大夫人走出院门,正好碰到迎面走来的人。 她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出声,“明奕...” 沈明奕冷着脸,仿佛没看到一般,径直越过她。 大夫人瞬间红了眼眶,攥紧手帕,快步离开。 温颂和大妈妈说话,正开心时,外面传来的沈明奕的声音。 “大妈妈。” 大妈妈笑容加深,打趣温颂说道,“瞧,来寻你了。” 温颂害羞的抿嘴笑着,抬头正好和进门的人对上视线。 沈明奕转而看向大妈妈。 “大妈妈今日可安?” 大妈妈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温姑娘一切安好。” 她老婆子能有什么安不安的? 沈明奕低头扬唇,耳后荡起红晕,诚实说着,“还是大妈妈懂我。” 他毫不遮掩的话,引得大妈妈都瞪大双眼,指着他无奈笑着。 温颂的头彻底是抬不起来,她没有沈明奕这么厚的脸皮。 “我这个老婆子还有点眼力见儿,不霸着了,把她还给你。” “谢谢大妈妈成全。” 沈明奕夸张的起身。对着大妈妈抱拳行礼。 温颂偷笑,跟着起身对她行礼。 “你们俩啊~” 大妈妈无奈的摇摇头,真是调皮。 出来后,沈明奕搂住她的肩膀,“累不累?” 温颂吓了一跳,甩开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我怎么会累?要问也是问少爷,今儿上职累不累?” 沈明奕不满她的避嫌,不过也没勉强,背过手老老实实的走路,“累。” 说完,他又凑近,在温颂耳边轻声说着,“讨个商量?” 温颂往旁挪了一步,抬手揉了揉耳朵,看向他,问,“什么?” 沈明奕再次凑近,上下扫视一番,“晚上...” 温颂咽了下口水,有些胆怯,做贼心虚般看了看周围。 “...帮我摁摁背?” 不是自己所想,也幸好不是自己所想! “讨厌!” 温颂刹那间红了脸,恼羞成怒推了他一下。 随后甩手,重重踏步离去。 沈明奕大笑,又怕真惹生气,赶忙收敛追了上去。 他追,温颂就小跑。 两人竟不顾形象的追逐打闹起来。 过路的丫鬟纷纷红脸垂头躲避,等二人离开,快速聚堆议论着,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夜晚。 听完大夫人的诉苦,沈国公一脸欣慰,“明奕真是长大了。” “什么意思?” 大夫人脸上的悲伤还在,不解的看着他,这和明奕长大有何关系? 沈国公说,“他肯定猜到下药的人还有谁。” 大夫人心虚低下头。 沈国公紧接着又说,“他对你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和你作对,采用视而不见,行为成熟许多。” 眉眼间是对沈明奕的欣赏,本以为母子二人会针尖对麦芒,没想到针尖采取了漠视。 大夫人气他幸灾乐祸,于是躲开,坐到床上。 沈国公一脸笑意的坐去茶案,独自饮着茶。 大夫人心里发堵,没一会儿就凑了过来,“明奕不会永远都不原谅我了吧?” 沈国公头也不抬,“那要看你表现了。” “什么表现?” “现在对于明奕来说,谁最重要?” 大夫人不情不愿的低声回答,“温颂。” “只要你对她好一些,明奕自会对你缓和一些。” “只是缓和?不是原谅?” 大夫人板起脸,“再者说,我怎么也是长辈,让我拉下脸讨好小辈?我做不到。” “既然做了错事,就不要长辈小辈的来论。” “明奕是真心求娶温颂,你就不要过多干预。” “选个黄道吉日,把二人喜事办妥,晖园也置办妥当,你以后也不要过多参与他们。” 大夫人瞪大双眼,“什么意思?你要让明奕搬出去?” 她的反应很大,“我不同意!” 沈国公态度坚决,没有回旋余地,“不是和你商量。” 大夫人站起身来回走动,半晌挫败的坐下。 “温颂就这样好?你喜欢,大妈妈也喜欢,明奕更喜欢,甚至世武和云飞,都替她说过话。” 沈国公有些意外,“既然都喜欢她,那就要考虑一下,为何你自己不喜欢?” “......” 半晌,大夫人最终说了实话,“不是不喜欢。” 第一百零七章 不灭灯,看的清 大夫人最近一直在想,自己讨厌温颂吗? 当然是不讨厌的。 回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还挺喜欢她的。 从何时变的来着? 好像是从王氏嘴里,说出的种种推测开始。 自然不能全怨她,王氏做的,只是放大自己的恐惧。 对明奕,因为爱产生担忧,所以用控制减轻担忧。 最大的原因,是自己。 大夫人想明白,沮丧下来,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头。 都怪自己瞎添乱,平白无故多了许多倒霉事。 她突然的动作,吓了沈国公一跳,不赞同的摁住她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口中指责的话,还是在大夫人泪眼婆娑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半晌,轻叹一声,“以后不要过多插手明奕的事情,好不好?” 泪水划落脸颊,重重砸在地上。 回想到这些年和明奕越来越生疏,大夫人悔了,怕了。 在沈国公期待的目光下点头。 “好。” 这个点头,不算太晚,但也不算太早。 沈国公还是不忍心她难受,思考再三,决定告知她一个消息。 “温颂身子无事。” 哭泣声消失,大夫人猛的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什么?你说什么?” 随后不论她再怎么追问,沈国公就是不说。 被缠烦了,只扔下一句,“你要是多用心了解一下你的儿子们,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说完,就背过身睡去,独留大夫人盯着他的后背猜测。 一天的学习嘴上说是不累,可躺倒在床上,便再也不愿动。 温颂感受着后腰力度适中的按摩,舒服的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力道消失。 温颂转头看去,发现沈明奕怀里多了个木盒。 她好奇的坐起身。 沈明奕下床,左右看看,最后放在博古架最上面。 “这是干什么?”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找个地方放着而已。” 沈明奕说着,便上了床,搂过温颂,“大妈妈讲的可有不明白?” “听不懂的肯定比听懂的要多。” 温颂从小到现在,能识字还是多亏了寺庙住持,从未学过内宅治理之道。 如今学习,有的好费力气。 “不急。” 沈明奕轻拍温颂,就和哄小孩一样,“晖园有个平妈妈,曾经是宫中的管事嬷嬷,为人和善忠诚,有她帮衬,你也会轻松很多。” “晖园的奴仆死契居多,不用怕叛主,护院各个高手,有他们护着不用担心安全,那些庄子,有空就去寻寻,一定要带着护院,还有……” 温颂听的脑袋嗡嗡作响,挣扎起身,“怎么突然交代这么多?” 沈明奕没有说话,只是又把她拽了过来。 看不清他的表情,耳边只是他沉重的呼吸。 温颂听的心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许久,沈明奕低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怕来不及。” “为何来不及?”温颂觉得奇怪,侧头看过。 回答她的便是无尽沉默。 温颂皱起眉头,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憋闷。 又是这样! 那晚也是,现在也是。 总是反复无常的态度是为何? 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对方爽快点头,“有啊。” 温颂心一跳。 沈明奕的声音恢复平常的语调,“想睡了。” 看着他眼底的疲色,温颂到底还是没有追问,而是起身,准备吹掉烛台,却被沈明奕拽了回来。 他说,“不灭灯。” 温颂疑惑,“这么亮怎么睡?” 屋内烛台通明,不嫌刺眼睛? “看的清楚。” 温颂隔了几秒明白过来,脸似火烧。 沈明奕扑倒温颂,幽深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温颂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嗓门发干,她干咳两声,“今日很累了...” “我也累。” 温颂欢喜点点头,所以就各自歇息吧。 正要去推他的身子,却被对方抓住摁了回去。 沈明奕看着她光洁如玉的面庞,“所以咱们快些。” 什么什么? 温颂怔愣的功夫,就被对方提上了床,紧紧密密的压了个实在。 一夜春宵。 天亮后,沈明奕依旧压在她身上。 温颂推开他,疲惫的扶着床起身,即使不说,也不难看出她的怨念。 自从回京,两人还未恩爱,昨晚难免失了节制。 沈明奕披上衣服,唤春夏进屋伺候,随后坏笑的斜倚在大迎枕上,等着温颂投怀送抱。 果不其然,温颂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床帘跳回了床。 床就这么大,沈明奕手长腿长,占了多半,她刚一进去,就不免碰到他的身子。 沈明奕顺势抱住,一脸得逞的样子。 “三爷,姑娘。” 春夏进来,看到放下的床帘,头垂的更低,脸也晕上绯红。 温颂脸更红,躲在床帘里,快速的找着衣服穿上。 不小心扯到腿,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沈明奕正色,对着外面发话。 “你先出去吧。” “是。” 春夏低下头,仿佛得了特赦,紧步退出房间。 沈明奕瞧她这副模样,嗤嗤轻笑起来,“慌什么?” 他上半身未着一缕,露出刚健硬硕的肌肉。 听着他幸灾乐祸的语调,温颂恨恨抬头看去,突然目光一凝,渐渐被其他吸引。 温颂默默想,他好像比以前壮了不少。 她脸上的表情似怒非怒,又有些羞涩,看着很是可爱带点滑稽。 沈明奕察觉到她的视线,于是用力,身子绷的更紧些。 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暴起的青筋... 温颂仿佛被烫到一般,回过神羞赧说着,“你还笑...我身上这痕迹...怎么见人?” 今儿还得去大妈妈那儿,大夫人也在,一路会碰到不少丫鬟婆子。 那些妇人眼毒的很,恨不得一看走路就能猜出一二,更别说她还顶着这模样。 她可不想成为府中谈资,还是这种事情。 沈明奕笑够,这才腾出功夫打量。 昨晚是二人久违的温存,他一时冲昏了头,下嘴没个轻重。 温颂的身上和脖子全是密密麻麻的痕迹,青紫覆盖,不难想象使了多大力气。 身上能遮住,但是脖子却费点事。 沈明奕双眸染上愧疚,“怪我,本想忍到新婚之夜来着。” 心跳加速,温颂愣愣的看着他,自己听到了什么?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沈明奕的那句话,温颂都不知自己怎么起的床,吃的饭,怎么来到的大妈妈住处。 大妈妈还未到,此时屋内只有她和大夫人,两人各坐一方。 大夫人紧张的四处张望,随后才像是鼓足勇气的对温颂开口,“不热吗?” 为了以表善意,她还扬起嘴角。 谁料对方眼皮掀都未掀,就那样愣愣的盯着前方。 大夫人顺势看去,只一眼便没了兴趣。 一棵盆景松有什么看头?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大夫人有些不愉,忍了忍,再次开口,“今天确实有些冷。” 第一百零八章 小羊羔被饿狼盯上 语调加重。 温颂回过神,看着大夫人不善的目光,心一颤,赶忙附和,“是。” 语落,温颂还咧开嘴笑笑。 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随着她说总是没错。 大夫人不满少了些,缓和下语气,重新说着,“今天确实有些冷气,但是晌午就会热下来,穿厚衣早些。” 知道她在出神,自己长辈不计小辈错,大方原谅她。 温颂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地起了身鸡皮疙瘩,强忍着违和感,摇摇头,“这衣服料子只是看着厚,穿着一点也不闷。” 说着,还心虚的掖了下衣领。 大夫人听后,上下打量一番,“料子确实不错。” 随后收回视线。 温颂松了一口气,她刻意找了件衣领最高的。 大夫人早有听闻,明奕亲自为温颂置办衣服,当时还不信,今日一看,并无虚言。 她也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反正酸溜溜的又看了温颂一眼。 此时大妈妈出现,两人都止了话头,开始新一天的学习。 结束时,温颂先一步离去。 大夫人留下,主动和大妈妈说起周,余,赵几位妈妈的事情。 几人把这段时间偷拿的东西,能还的还,还不了的全部折现补齐。 大妈妈满意的点点头问,“大夫人是如何做的?” 大夫人脑海中想着几位妈妈近几日的苦相,想必受了不少难处。 “几位妈妈家中困难,能凑齐这些银子,实在不易,眼见态度端正,银子我就退了回去,只不过往后的月钱减半,再犯严惩不待。” “好好好!” 大妈妈连说三个好字,相当满意大夫人的回答。 大夫人忐忑消失,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大妈妈对着她点头,“既要惩戒,也不要做绝,抓大放小,严惩加宽容,才能管好一个大家,大夫人做的好。” 随后,她欣慰的说着,“看来,老妇能放心的回了。” 清醒的大夫人,还是不错的,只要别犯糊涂。 大妈妈上了年纪,心有余而力不足,看大夫人已经摆好心态,便可放心离去。 她是尽心尽力,总算没有辜负老夫人的嘱托。 - 傍晚,春夏进门,告知她沈明奕出职的消息。 温颂听后,不顾形象的跑出去。 正好沈云飞的马车就在府外,温颂顾不上礼仪,抢先他一步上车。 “对不起二少爷。” 沈云飞看她真有急事,大方的挥挥手,并吩咐车夫听从她的安排。 温颂再次道谢,随后让车夫赶去城门。 希望能来得及赶上沈明奕。 千呼万唤,城门就在前方。 温颂看去,正好看到出城的队伍,她双眼微眯,便看到了最前方的男人,心中大喜。 总算赶上了! 突然周遭人群攒动,马车停滞不前,温颂顾不得那么多,掀开帘子蹦了下去。 不理会车夫的问询,温颂一边向着城门奔去,一边呼喊着沈明奕的名字。 城门口本就是人流杂多的地方之一,越靠近,温颂走的就越困难。 呼喊声也被淹没在人群中。 沈明奕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于是拽紧缰绳,双腿一用力,策马奔腾而去。 温颂好不容易挤过排队的百姓,来到前方,却早已没了沈明奕队伍的影踪。 不死心的踮起脚望去,周围只有熙攘的百姓还有甲胄士兵。 就在她灰心时,身子突然被一双大手提起。 温颂惊喜回头看去,果然是沈明奕。 沈明奕抱着她,驾马来到空旷处。 温颂张口就问,“能不能别去?” 沈明奕一愣,心生欢喜,“皇上的命令。” 抗旨不遵,是死罪。 温颂眼里的光亮消失,不死心又问,“那能不能带我去?” 因为她的担忧,沈明奕心里暖和,听她这样说,不由失笑,“那怎么行,此行是公事。” 温颂急的跑出汗水,秀发粘在额头,看着很是可怜。 沈明奕心软,轻轻为她抹去汗水,“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温颂抱着侥幸,双手情不自禁攥紧他的腰带,试探问道,“真的不能不去?” 两条弯月一般的秀眉微蹙,紧紧抿着嘴唇,小表情很是可爱。 沈明奕简直喜欢坏了她这样。 心神微动,驾马来到僻静的地方,避开人群,观察四下无人,俯身咬了她一口。 不轻不重。 温颂能感受到胡茬划过她脸颊的感觉,不疼,只是痒痒的。 沈明奕在她脸蛋上印上一个不明显的红痕,心里很是满意。 温颂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是在问,咬她作甚? 沈明奕朗声大笑,和她解释,“此次前去,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押送匪寇,不出三日便回。”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一定要!” 温颂有些耍赖,仿佛他不保证就不许离开一样。 沈明奕无奈,握紧她的手,“好好好,我保证,行了吧?” 温颂不点头,也不摇头,眼中的担忧也并未退散半分。 就算他保证了,也不想放他离开。 这时远方传来催促声。 沈明奕大声回应,随后看向温颂,埋在她颈旁吸一口气,闷声说着,“等我回来。” 说完,不等温颂反应,就把她稳稳的抱下马。 沈明奕深深看她一眼,随后收紧缰绳,飞马奔去。 温颂担忧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沈明奕的身影,直到他汇合队伍,消失在视线中。 这时车夫找了过来,同样急的满头大汗,“姑娘,可算找到您了,快些回马车上吧。” 这里人多,要是她出点事,自己可担待不起。 温颂提步回了马车。 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不安的心一直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她又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又梦到沈明奕的死讯。 同样,无头无尾,莫名其妙。 上一次的梦境,她可以劝说是担忧沈明奕的身体状况,这一次呢? 一头雾水之际,听春夏说沈明奕派人给她传话,要出职,担惊之下,这才赶过来。 眼下只能期盼沈明奕平安归来。 沈明奕好好的,自己还总做这种晦气的梦,看来一定要去寺庙上香。 去去晦气! 温颂打定主意,准备明日一早就去,准备把上京所有的寺庙拜到。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沈府。 温颂的身影走进大门,直至消失不见。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才敢露头。 秦妮子双眼放光,“就是温颂!绝对是她!这下可没看错!太好了太好了!” 温大载也认出是他的外甥女,脸上的表情算不得开心。 如果让外人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温颂才是秦妮子的血亲。 “咱马上就要发财了!” 秦妮子贪婪的巡视着沈府的气派门面,嘴里不停念叨着要发财要发财。 温大载满脸伤口,灰心的蹲在地上,他这个外甥女,怎么就这样水灵灵出现在秦妮子眼前了呢! 眼看就要离开上京,怎么又被她逮住了。 真是小羊羔被饿急眼的老狼盯上,没的跑。 第一百零九章 哪里来的老乞丐 秦妮子看着沈府的大门,迫不及待的往里进。 护院伸出手臂拦住她。 “干什么的?” 秦妮子不满的停住脚步,急切的向里探了探,只是庭院一角,就让她眼热的不得了。 她双手叉腰,不客气的反问,“你干什么?!” 护院不愿和她纠缠,用棍子抵着,直至逼退下楼梯。 “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睁大你的眼给我看清楚,滚远些!” “唉~你这看门的,好生厉害!你把那个刚进去的丫头给我叫出来!” 秦妮子底气十足,嚣张跋扈的很。 简直是无知者无畏。 护院冷嗤一声,上下极具鄙夷的打量着她,用眼神透露出三字,你谁啊? 秦妮子气红了脸,刚想发作,却又顾忌他们手里的棍子。 温大载丢不起这人,赶忙小跑上前去拽她。 秦妮子不会轻易罢休,金银就在眼前,怎么有舍弃的道理。 于是她使劲甩开男人,噔噔噔跑上台阶,三角眼软了软,突然笑了起来,“老弟,帮我把那个姑娘叫出来吧。” “……” “要不就不麻烦你们了,让我进去,我们自己找?” “……” “你爱吃鸡蛋吗?我这有野鸡蛋,营养据说比家养的高,给你哥俩儿尝尝,不要客气,拿着拿着...” “……” 秦妮子好话说尽,却未换来护院的一丝松动。 温大载叹息一声接着一声,“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他说完,甩袖离去。 秦妮子没当回事,继续哀求着护院。 果然没多久,温大载就又灰溜溜的回来,秦妮子多余的眼光都未分给他一毫。 温大载窝囊的蹲在一旁不碍事的地方。 银子都在她身上,自己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秦妮子嘴皮都说麻,却无任何用处,最终只能骂骂咧咧的来到温大载身旁。 两人决定守株待兔。 寸步不离的蹲在沈府。 前几日他们二人已经找了温颂好久,可惜都了无音讯。 就在失望准备离开上京时,却又在城门发现温颂的身影。 一路跟随,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住所。 这一次,秦妮子打定主意要把温颂掏干挖净,不然都对不起他们二人,在上京耽误磋磨的这些日子。 不知被盯上的温颂,清早天刚亮,便收拾妥当准备出府,春夏跟随。 马车已经备好,温颂刚跨出府门,不远处盯着的两团玩意儿瞬间有了反应。 “温颂!” 女声语气激动带着不善,温颂头也没回,春夏倒是转过身。 她小鼻子一皱,挡在温颂前面,嫌弃的打量他们,“哪里来的老乞丐!” 不怪她这样说。 二人穿着邋遢,身上还一股怪味,头顶更是有不少草屑,一副风餐露宿的模样。 “臭丫头,怎么说话呢!” 秦妮子瞪了春夏一眼,随后看向背对的女子,讨好笑着,“乖女,是舅母啊~” 说着,手还推着一旁不做声的男人,“你舅舅也来看你了。” 温大载被她捅咕的很痛,不情不愿的开口,“小颂...” 叫完,立马愧疚的低下头,似是无颜面对。 春夏看看二人,又小心翼翼的打量温颂。 她才听清楚二人嘴里呼喊的名字,听这口气,莫不成真是姑娘的舅舅舅母? 春夏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嫌弃的目光收敛些许。 温颂缓和好情绪,施施然转身。 秦妮子眨眨双眼,一时愣在原地,就连温大载也直了眼。 温颂长相全挑爹娘的优点。 看着肖像姐姐的那张面孔,温大载愧疚的垂下头。 温颂秀美微蹙,面露疑惑,上下淡淡打量二人,直把他们看的不自在,这才轻声开口,“哪里来的老乞丐?” 温大载震惊的抬头一瞬,随即又低下,似是没想到她说话如此刻薄,没了小时候的乖顺。 “嘿!你这个死丫头!还敢装不认识我们!” 秦妮子受不了,想和教训小时候一样,去拧她的耳朵,还未动,门口的守卫就亮出家伙,齐齐对着她。 高大威猛的护院怒目而视,闪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劈在二人面前。 春夏也第一时间护着温颂远离二人。 秦妮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吓的蹲在地上,身旁的温大载更是早早蹲下求饶。 “温颂啊~不能这样对你舅舅舅母啊~我们可是血亲,我们可是你的长辈啊~” 秦妮子颤抖的把温大载推出来。 一时未设防的男人被她推的差点插在刀刃上,顿时吓的哇哇一通乱叫。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不少路过百姓的驻足,平常他们对国公府敬而远之,可如今有热闹看,谁都顾不上害怕,反而慢慢聚拢过来。 温颂垂下眸子,随即有了打算。 她笑的落落大方,“哎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看着怪可怜的就给了银子,这还赖上我了不成?” 声音字字清晰,态度很是磊落。 反观另外两人,鬼鬼祟祟不是很讨喜,尤其是膀大腰圆的那名妇人。 趁着周遭对二人指指点点的功夫,温颂示意春夏,上车离开。 看马车远去,护院也收刀站回岗位。 秦妮子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傻愣愣的坐在那里,接受着围观百姓的议论。 “我说行了啊,人家姑娘好心给了银子,你们可不能赖住人家。” “就是啊,两大人有手有脚,干什么不行?” “快些离开,休要在丢人现眼。” 人群中有看不惯二人的,也有刻意对沈府卖好的。 秦妮子先一步反应过来,拽起身旁的男人,小跑着追向马车。 温颂的穿着打扮,马车出行,丫鬟陪同,过得肯定如意,合该孝敬一下血亲长辈。 “姑娘,那两人追过来了。” 春夏有些担忧,温颂却淡淡一笑,掀开帘子,“上来。” 春夏一愣,随即明白,窃笑着钻进来。 门帘放下,温颂吩咐车夫,“赶快些。” 车夫得令,鞭子一挥,养的高大健壮的骏马,迈开修长的四蹄,只听嘎达嘎达,扬起一路的飞尘。 虽然有人追着,但是温颂也不急。 去了寺庙,诚心祈福,出来后,继续向着下个寺庙进发。 秦妮子倒是真有恒心,气喘吁吁的追到寺庙,脚还没落定,马车就又离开。 她也不放弃,喘两口气继续追。 春夏看着,突然来了感叹,“她真执着。” 温颂点点头,“对金钱的执着。” 一路上,只见一人身影,温大载却消失不见。 温颂还好奇,直到回沈府,看见缩在墙角的男人,才明白过来。 她目不斜视,温大载怯懦的不敢靠近,只能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离去,甚至不敢叫她一声。 过了半晌,秦妮子才赶来,秋风吹着,她却脸色潮红,满头大汗,“拦...住...她了吗?” 温大载摇头,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躲过挨打。 秦妮子的拳头落空,没有力气挥第二拳,只能叉着腰,使劲匀着气。 被这个死丫头遛了一圈,不把这笔账讨清楚,她就不是秦妮子! 第一百一十章 以绝后患 回到房间的温颂没有表面那般自若,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愁眉苦脸起来。 想到秦妮子看自己的眼神,不禁后背发凉,不由想起幼年她准备卖掉自己时。 春夏端着热茶进屋,温颂收回心神,“让小厮盯着点二人,千万不要放出关于我任何消息。” 春夏应下,转身去办。 沈府有护院看守,温颂倒是不怕秦妮子会硬闯,可毕竟狗急跳墙,见不到自己,总不会善罢甘休。 没多久春夏气急败坏的进屋,“姑娘,小厮来报,二人在不远处的街拐角搭了草席,看样子要长守下去。” 她说着还嫌恶的皱起眉,没见过这样的癞皮膏。 回府路上,姑娘就和自己说了几人之间的恩怨,她十分鄙夷这种人,如今又缠上姑娘,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温颂倒是不意外,也不出她所料。 秦妮子视钱如命,眼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她不闻不问,转身离开反而更可疑。 春夏很是担忧,“如果被大夫人或者老爷看到,会不会牵连姑娘?” 两人在外面搭窝,传到老爷或者大夫人耳朵里,免不了打听,最近大夫人对姑娘还算温和,怕会因为这事又引反感。 温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得尽早做打算。” 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主动出击,以绝后患。 翌日清晨,温颂带着春夏出府。 秦妮子躲在一旁,吸吸鼻涕,抖抖身上的寒霜,眼睛瞟了一眼护院,有之前的经历,没敢冒冒然上前。 离的远,听不到二人说的话,只是看见不知为何吵了起来。 温颂双手叉腰,看着很是跋扈,对面的小女子被她骂的蜷缩肩膀,低头抹泪。 许久过后,像是骂累了一般,温颂甩袖离去。 春夏愤愤不平的向着街道走去,口中还不停喃喃自语。 秦妮子交代温大载守好门,随即悄悄跟了上去。 她一边跟,一边竖起耳朵听。 春夏低声咒骂着温颂,秦妮子听得心生欢喜。 小跑几步,拦住她,“姑娘。” 春夏转过身,满脸不耐,上下打量她,恍然大悟道,“你不是老乞丐吗?我可没有银子给你!” 秦妮子脸憋得黑青,片刻后才扬起尴尬的笑容,“我不是乞丐,我是温颂的舅母。” “什么?!” 春夏夸张的后退一步,上下左右看了个遍,还是不敢相信。 秦妮子有被冒犯到,脸色由青变红,下意识抻了抻带着补丁的旧衣角。 春夏还是不太敢信,“你真的是?” 秦妮子点头,随后叹息一声,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一般。 确认二人的亲戚关系,春夏惊慌的捂住嘴,“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秦妮子精明的眼睛一转,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有耳背,姑娘可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没有没有。” 这下换成了春夏摇头摆手。 半晌,春夏狐疑的询问,“既然你是她的舅母,为何昨个儿没有认你?” 秦妮子终于等到她开口,假意擦了擦眼泪,惆怅的低下头。 “我这个外甥女儿如今富贵吉祥,我们是土坑里刨食的,哪里敢和她再扯上关系,只不过最近她舅想她了,这才来看看,没想到……” “我们为了找她,身上的钱都花干了,这几日风餐露宿,她舅舅脸上的伤就是和人抢馒头被人打的。” 秦妮子可怜巴巴的要掉眼泪。 春夏听后,趁她不注意撇了下嘴,随后满脸同情,“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打人的泼皮没有好下场,坏脾坏肝坏心肠的东西!” 一顿指桑骂槐,她很痛快。 秦妮子尴尬的扯扯嘴角,为了阻止她继续骂下去,赶忙苦涩笑道,“算了算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像是被伤透了心,“人家如今身份尊贵,吃得好穿得好,出行还坐马车,自然是看不上穷酸血亲。” 春夏瞪大双眼,下意识反驳,“她算哪门子的身份尊贵?在府中同样是奴仆,只不过拿着鸡毛充凤凰罢了。” “你说什么?” 秦妮子震惊,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心中有些没底,“不会吧…” 她还以为温颂会是小妾小夫人… 春夏察觉自己的失言,懊恼的轻咬嘴唇,四下看了看,最终下定决心,抱着一吐为快的情绪。 “我跟你说实话吧。” “她跟我一样,是伺候人的丫鬟,只不过得了主子的喜爱,能穿主子不要的衣服,外出帮主子办事也能乘坐马车。” “整天对我们吆五喝六,随意辱骂,不就仗着主子对她有点好脸色吗!谄上娇下,狐假虎威!呸!” 春夏不受控制的升起嫉妒,随即想到什么,又挂上嘲意,“不过说一样,其实也不一样,我们是拿月钱的,她可没有。” “为什么没有?!” 关乎到钱的问题,秦妮子双眼瞪大,生怕露听一句。 “到了出府的年纪,主家都放她离开,可她偏偏不离开,还把自己攒的银两全都贿赂给了管事妈妈,为了顺利留在府中,她还发誓不要月钱。” “她傻了吧!” 一听到温颂把这些年的银两全都给了外人,秦妮子气红了双眼,鼻孔放大,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又听她白干活不拿钱,差点撅过去。 春夏赶忙扶住她,戏还没演完,主角怎么能倒下? 秦妮子稳住双腿,不解的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春夏鄙夷的撇嘴,小声说着,“还不是心里不老实,打起了主子的主意。” 秦妮子双眸燃起希望,要是这样的话也好,她攀上贵人,油水更足。 谁料春夏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打碎她的希望。 “奴仆打主子的主意,我们大夫人怎么能容她。” 春夏说着,语气带上一丝畅意,“索性过不了几日就不用再看见她了。” “什么意思?” 秦妮子紧着问,脸都快凑到她跟前。 春夏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我们大夫人准备找个理由,发卖掉她,卖的远远的,既能除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又能为府中进账一笔银子。” 说完,她带着开玩笑似的语气,“要我说还不如你把她带回去卖掉,那笔银子还能落在自己手里。” 秦妮子一怔,心头微微发颤。 春夏盯着她仔细看着,轻笑道,“这事儿我也就敢同你说。” 她一脸舒爽,将心中的郁闷吐了个干净,心情也好了不少。 计划成功,春夏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不放心的对秦妮子低声提醒,“对了,这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秦妮子看不出脸上的表情,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等人走远,她那双浑浊的眼里,亮出熟悉的幽光。 第一百一十一章 装什么装 春夏做戏做足,走进街巷,买了一堆针线,绕了个弯才回到府中。 温颂焦急的等在角门,看到春夏手里的针线篮,笑了。 第一步,成功! 春夏噗呲一声,也忍不住笑出来,天知道,那会儿她多紧张。 两人一起偷笑,手拉手快步回了院子。 秦妮子很是生气,不过还是留了一丝心眼,蹲守在沈府大门,只听一个丫头的话,不足全信。 没多久,等到一个婆子。 婆子自然是沈明奕院里的,也是温颂派出来的。 秦妮子假借问路追上她,婆子正好是个热心肠的,说也无事,可以带着她前去。 见她这么上道,秦妮子心里乐开了花。 一路上婆子给足她时间,借口腿脚不好,走不快,硬生生拖出不少功夫,让秦妮子有机会仔细探听。 一开始她还装作顾虑不肯多说,秦妮子搜肠刮肚,把一辈子的恭维话全说出来,捧的婆子皱纹都开了不少。 她也是个饶舌的,不知不觉抖搂出不少事,和春夏所说无异。 秦妮子的一颗心,紧了又紧。 温颂混的这么惨,与其被外人卖掉,还不如再次为家中增荣。 婆子话也按照温颂的交代说完,甚至自行发挥不少,把温颂塑造成人嫌狗厌的存在。 眼看秦妮子相信,婆子暗中加快脚步。 来到她口中找的地方,婆子告辞离去。 秦妮子根本就没注意这是哪里,反正只是随口说的一个地方,四处张望两眼,便原路返回。 婆子快她一步,找到温颂禀告。 温颂心中落定,对着她道谢。 婆子赶忙半蹲避礼,“姑娘可别折煞我老婆子,以后但凡有需要,您一招呼,我立马来!” 她有意卖好,温颂当然不拒绝,大大方方的应下。 婆子恭敬退下。 她们院子里的女使婆子之间也互通了信,知道她会是府中第一位少夫人,自然不敢怠慢。 温颂坐回罗汉床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中思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姑娘…” 春夏出声打断,来到她身旁,眉目带忧,“那妇人会咬勾吗?” 虽然办法很好,但是也经不住推敲,那妇人要是个多虑的,如此简单的招数,怕是无法骗实她。 温颂好笑的拉过她的手,“她现在已经死死的挂在了勾上,哪还管她咬不咬,只看我们何时钓。” 秦妮子心眼有,但是不多。 听到自己身无分文,还被主家厌弃,即将发卖,她肯定急火攻心,这会儿估计是脚打后脑勺,急着四处奔波,哪还敢拖拉下去。 春夏还是一脸茫然,温颂眸子冷下来,“她怕是已经找好了买家,此刻正逼着她男人引我出来呢。” 春夏张着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说,“这算是哪门子的血亲。” 温颂有些出神,轻声喃喃道,“倒八辈子霉修来的好心没好报。” 如温颂所料无异,秦妮子堵住温大载,厉声道,“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行事做派活像一个女匪贼。 温大载哭丧着脸,被她逼的直跺脚,咬牙抱怨道,“你真是...怎么能卖小颂第二回!” 秦妮子撇嘴,讽刺的看着他。 “装装装?你再给我装!一个被窝睡几十年,我还能不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安知道愧疚,小前卖她,推她出去快速关上家门的可是你,你不会忘了吧?” “……” 温大载心虚的低下头,秦妮子可不准备放过他,继续嘲讽道,“用那钱买的肉和酒你没吃没喝?新衣服你没穿?家中新盖的房屋你没住?现在装什么装!” “卖了她,咱们儿子的亲事就有着落,欠的债也能还清,你,我的养老全靠她了!” 温大载神色松动,秦妮子继续说,“你仔细想想,与其被外人随意发卖,还不如让我这个亲舅母带着她去到好的人家享福。” 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温大载心有偏向,明显心动。 秦妮子眉毛高挑,语气也缓了下来,“我找的这户人家可厉害了!家中房屋良田多不胜数,她过去是享福,比当什么使唤丫头强的多。” “咱可是她的血亲,能害她不成?到了人家,就等着温颂感激你我吧!” 秦妮子幻想着即将到手的银子,有些喜不自胜,真是不枉费她奔波劳累。 温大载脸上没有笑模样,甚至很是沮丧,“她要是不来怎么办?” 温颂对他的态度,比冷漠还要冷上几分,怕是不会搭理自己的。 秦妮子没得怕,显然做足了准备。 “你都病的奄奄一息了,她还不为所动,那我就闹到人尽皆知,在她做事的府门外搭台子唱戏,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狠心的外甥女,看府中的主家还容不容得下她。” 她就不信,逼不出温颂来。 温大载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垂下头默认。 翌日一早。 春夏小跑到温颂房里,“那名妇人在府外哭喊,说是让姑娘出去。” 温颂爬下床,快速穿着衣服,“别让她喊出声惊动大夫人。” 春夏上前替她绑着腰带,安抚道,“第一时间就派了小厮拦住。” 秦妮子刚从远处喊了两句,就被等候的小厮捂着嘴拖到一旁,小动静谁都没察觉。 温颂心里放松下来,又紧了紧腰带。 今日她穿了身普通轻便的粗使丫头衣服,一会行动方便些。 春夏为她整理好着装,心里很是担忧,再次提醒着,“姑娘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温颂笑着拍了拍腰部,“保命的家伙准备着呢。” 一把小短刀,她留着保命,不到万不得已,只希望用不到它。 春夏还是皱着眉头,和个小老婆儿一样,“要不等三爷回来再说?” 温颂摇摇头。 就是因为沈明奕快回来了,她才急着解决掉二人,不想这些破事还要麻烦他。 温颂岔开话题,“二爷那儿怎么样?” 春夏眉头松开,“没问题,二爷让姑娘放心,他已安排妥当。” 一想到还有二爷,她心里的担忧消失些,不过还是叮嘱道,“姑娘万事小心,实在不行跑为上策。” 温颂点点头,转身离去。 沈明奕不在家,自己单打独斗恐怕出差错,于是就提前寻了沈云飞。 温颂看着眼前的府门,稳了稳紧张的心神,她并没有表面那般镇定。 一想到要面对给予她痛苦童年的二人,胸腔里的怒火就要喷涌而出。 幸好,这也是最后一次。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没让我失望 秦妮子被两个小厮堵在夹角,嘴上被一双大手使劲捂着,只有两只三角眼滴溜溜的乱转。 直到看见温颂的身影,她才挣扎起来。 小厮见状,顺手故作不敌放开了她。 秦妮子重获自由,立马哭天抹泪,“我的血亲外甥女~温颂啊~你可出来了~你舅舅他...他要不行了~” 温颂拧着眉,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秦妮子大哭中还不忘打量她的穿着。 一身灰扑扑的麻布衣,和她穿着无异,只不过没有补丁。 秦妮子彻底死心。 温颂扬起讨好的笑,“两位小哥,真是添麻烦了。” 美人的脸上做任何表情,都是好看的,即使挂着讨好,也不显谄媚。 小厮红了耳尖,赶忙低下头,随即想到任务,又强装镇定的抬头,不耐烦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把她带走,哭丧叫喊像什么样子,让主家听到可了不得!” 另一个小厮紧跟着开口,“大清早的送恶心。” 温颂陪着笑,脸上升起难堪。 两个小厮脸红的不行,幸好秦妮子没发现。 二人又言语刻薄一番,才转身离去,嘴里还不停嘟囔。 秦妮子竖起耳朵听着,几乎都是什么不要脸,厚脸皮,赖着不走... 心中了然她的近况,果真如另外两人所说。 温颂自然也听到,不敢对小厮怎样,只能把怒火全都撒在了一旁看热闹的人身上。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秦妮子老神在在的坐在地上,斜眼看她,“乖外甥女,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温颂黑着脸,转身就要走。 秦妮子见状赶忙拉住她,“别走啊~” 温颂下意识甩开,心脏扑腾扑腾的跳,把手背在身后,那种干冷的触感仿佛还在。 她的过激反应,直接让秦妮子黑了脸,在心里啐了她一口。 这死丫头,真以为吃了几年富贵人家的饭,自己也高贵了? 温颂没有理会她狂翻的白眼,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妮子想起正事,脸上的表情一变,悲哀的说着,“你舅舅不行了,嘴里不停念叨着你呢。” 温颂皱眉,神情染上担忧,“那天不是还没事吗?” “那是强撑着一口气,听不到你叫舅舅他死都不会断气。” 秦妮子说的很是可怜,说完,还用包浆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温颂不开口,秦妮子也不催促,断定她舍不得亲舅。 果然,一番犹豫过后,温颂问,“人呢?” 秦妮子一喜,伸出手指向前方的小巷里,“在那边。” 温颂盯着她,毫不客气的说着,“还不带路!我可没功夫跟你耗。” 秦妮子被她吼的心颤颤,从小都是自己吼她,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她忍了忍,压着脾气冷嘲道,“你这几年都吃什么了,怎么脾气越发冲人?” 温颂冷冷的斜她一眼,“吃的苦!” 秦妮子撇撇嘴,不再言语。 温颂跟着她来到小巷,看到角落里草席上蜷成一团的人,扯了扯嘴角。 秦妮子扑过去,“大载,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是小颂啊,是你日夜挂念的小颂啊~” 温大载虚弱的睁开眼,面前赫然出现一张与亡姐相似的脸。 他吓的大叫一声,底气十足,一点也不像要死的。 秦妮子摁住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尬笑解释着,“你是看见小颂太激动了吧。” 温大载咽咽口水,还未缓过神。 温颂轻笑着站起身。 她是故意的。 心中无愧,怎会害怕。 “小颂...” 温大载眼含热泪,想着去拉拉她,伸出的手连她的衣袖都未碰到。 温颂后退一步,满眼不耐。 温大载讪讪地收回手。 秦妮子看了看周围,对温颂说着,“你帮着照看一下他,我去雇驴车。” 温颂不满,但还是应下,“你快点啊。” “啊。” 秦妮子应声,看了温大载一眼,对方眨眨眼,她这才快步离去。 “小颂...你过得还好吗?” “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反正都是洗衣服砍柴烧火,干伺候人的活,和小时候一样。” 温大载脸有些发红,嗫嚅两声。 看着他这副模样,温颂皱眉,“你怎越来越懦弱,说句话都不敢了吗。” 温大载头低着,始终不说话。 温颂又问,“这么小心翼翼,难道你也被人卖掉,整日提心吊胆,过着未知不安的生活吗?” 温大载惊讶的抬头看她一眼,随即低声恳求道,“你别说了...” 温颂冷冷的扯起嘴角,“戳到你痛处了?” 她太理解温大载好面子却又懦弱的性子。 他卖了外甥女,一边心存愧疚,一边又理所应当享受着卖外甥女带来的好处。 表面上是秦妮子逼迫,实则是他心甘情愿。 温颂脚步一动,温大载站起来要扑过去,看到一双讽刺的双眼,瞬间僵硬顿在原地。 温颂冷笑不语,甚是讽刺。 她只是想动一下,对方却以为她要跑。 “干什么?要抓我吗?” “...不是...” 温颂淡淡的看着他,“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一如当初没变,她还苦恼过,万一温大载这些年是真的愧疚,想弥补改错,她可以放他一马。 如今看来,真是多虑。 就在此时,秦妮子赶到,从老远看到立着的二人,心生不妙,赶忙笑道,“哎呦,说什么呢这是,把你舅都激动的站起来了。” 无人理会,秦妮子也不在意,撸起袖子,对温颂说着,“帮帮我,把他扶上车。” 温颂没动,狐疑的看着她赶来的马车,“这是驴车?” 虽然计划还得进行,但她就是不愿那么轻易的进圈套,怎么也该吓吓二人。 秦妮子瞬间慌了神,“这这不是有人好心,听说你舅身子不行,少些颠簸。” 温颂心中嗤笑,她虚扶着温大载,刚靠近马车,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被推进车厢。 温大载紧跟其后堵住口,秦妮子放下帘子,慌张的说着,“都要走了,送送我们吧。” 温颂神色不明。 温大载全程都不敢看她。 秦妮子马车赶的快,生怕出变故,冲里面说着,“给她绑上!” 温大载有些犹豫,“不用了吧?” 秦妮子呵斥道,“别废话,确保万无一失。” 还有一些路途,谁知道这个鬼丫头会不会想法跑掉。 温颂听了全程,有些失语,这就不背她了? 他们既然表露真相,那她就要表演了。 温颂慌张的盯着温大载,“你们要干什么?” 温大载不回答,认真的拿绳子绑着她。 “别怕好外甥女,舅舅舅母带你去过好日子,省的你再做丫鬟,干伺候人的活,你要享福去喽~” 秦妮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语气里充满着激动,不像送温颂去享福,倒是像自己去享福。 不过也是,卖了温颂,银子可观,她可不就是享福。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看货 温颂挣扎,也控制着力度,她不想受伤。 温大载绑完她,就坐回了一旁。 “嘴别忘了堵上!” 秦妮子的提醒从外面传来。 温大载拿起准备的布,在手里团了团,看着温颂的眼睛,终究还是没塞进去。 “我和她说会儿话。” 秦妮子冷哼从外面传来,不过没再说别的。 温颂瞪着他,恨不得咬下他两方肉才解气。 温大载的手放在膝盖上搓了搓,“你别害怕,你舅母找了个人家,家里很有钱,不愁吃不愁穿。” “索性你在府中过得也不如意,伺候人哪有自己当主子好。” “女子都是要嫁人的...” 温颂平静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她给我找了个什么人?” 说起这个问题,温大载眼神有些闪烁,“...等到了就自然知晓。” 秦妮子的声音此时从外面传来,“是个大~财主,年龄虽然大些,但是知道疼人。” 语气中颇有一种能嫁给他,是温颂得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他们口中的大~财主,今年五十八,死了发妻,又续弦,没两年又死,他再娶,后院最不缺女人。 偏偏好色又命中克妻。 娶一个死一个,死一个娶一个... 祸害的全都是良家姑娘,最后用钱了事。 这信息沈云飞早早就给打探清楚。 温颂心里呕的很,冷哼一声,“这么好,你怎么不嫁过去。” 秦妮子被她这样说,脸挂不住,进来就要揍她。 温大载眼疾手快拦住她,“别动手别动手,你快些赶车看路!”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探进半个身子的妇人推出去。 温颂始终未躲一下,就这样冷冷的看着她,手还摸到了藏在腰后的匕首。 车厢恢复安静,温大载松了口气,对温颂小声吐槽着,“人家也看不上她。” 温颂的手从匕首上收回,对他态度更加恶劣,“那你怎么不去。” 温大载听她说的荒唐话,震惊的瞪大双眼,“你疯了不成!胡说八道,在上京这是学了些什么!” 他一个男人去干什么?! “你对得起我娘吗?” 温颂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紧紧盯着温大载,“如果不是我娘省吃俭用,你早就饿死了。” 从小姐弟无父无母,相依为命长大,温大载被说的垂下头,可依旧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反而有些埋怨她,“说这个干什么?” 愧疚又能值好多钱? 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 等拿了彩礼,他多买些烧纸烧给他们赔罪便是。 温颂说完他,又用脚踢了下帘子外的秦妮子,“还有你,如果不是我爹救了你,你早就摔断腿烂在陷阱坑里了。” 秦妮子哎呦一声,被她踢到了后腰,暗自腹诽,这个死丫头劲儿还不小。 提起往事,三人脸色都不算好看。 秦妮子揉了揉后腰,不和她计较,“我这不是正报答吗,给你寻个好人家,你爹和娘在九泉之下就能闭眼了。”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温颂索性骂个痛快,“真是无耻小人,苟且之辈!” 温大载羞愧的瞪了一眼,侧过身不看她。 秦妮子要无耻的多,她擦了下被风吹出的鼻涕,随手抹在车板下,“省省力气吧,这些词我也听不懂,你还是留着力气拜堂吧。” 对牛弹琴,就算把琴弦弹断也无用。 温颂哑了声,心里的郁气平息,明白俩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你骂什么都装听不懂,说什么也只认自己的理。 自私自利。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俩人。 马车行驶许久停下。 温大载想扶温颂下车,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撞开。 他委屈的揉了揉手臂,越发怀念小时候任劳任怨从不多言的小温颂。 温颂才不管他想什么,挣开秦妮子的压制,打量着眼前挂着红灯笼红绸子的宅子。 小门小户,整个宅子还没沈明奕的院子大。 她假借打量的时候,看了眼身后,有些着急。 沈云飞怎么还没来? 秦妮子满脸堆笑的去敲门。 小厮打扮的人看了看秦妮子,又看了看温颂,突然眼睛一亮,向府内回禀去。 没多久,府门大开,一道富态的身影穿着红装,被人群簇拥着向温颂走来。 人还未到,肚子先到。 温颂嫌弃的后退一步。 大财主带着金玉扳指的手,捋着胡须,一双小眼睛精明的上下左右打量着她,像是打量货物一般。 半晌,他得出结论,“好好好!极品极品!” 说着,手伸向身后,示意小厮,“拿钱!” 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温颂。 秦妮子谄媚的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钱袋,笑的那是老树开花,花枝乱颤。 大财主突然止住笑容,“她不是哑巴吧?” “不是不是。” 温大载回答,被温颂一瞪,又低下头。 秦妮子数完银子,这才有功夫说话,“这丫头嘴厉害着呢!” 大财主又看了她半晌,这才点头,“弄进去,拜堂!” 秦妮子本想离开,却被大财主拦住,“来都来了,吃完喜酒再走吧。” 温颂一声不吭也不挣扎,大财主生怕买来个哑巴或者傻子,不敢放二人离去。 秦妮子和温大载一听有喜吃,高兴的连连点头答应。 两个婆子上前,熟练的抓起捆绑的绳子往前拽。 温颂脚步一动不动,淡淡开口,“累了。” 沈云飞未到,她得拖延时间。 大财主脸上一喜,赶忙吩咐下人,“好,不拜堂了,直接送新夫人回房休息。” 没想到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这下可是捞着了。 温大载看着一脸苍白的女子,心底有些不舒服,“我我...扶她进房,交代两句。” 大财主思索片刻,点点头,“去吧。” 量他们也不敢拿钱跑掉。 温颂甩开温大载的手,由婆子搀扶去了房间。 温大载亦步亦趋跟着。 温颂走的慢,趁机打量周围,越看心越冷。 这个宅子虽然小,但是围墙高,护院也不少。 到了一个房前,婆子停下,推开门把她拽了进去。 温颂被强行摁坐在床上。 婆子说,“一会儿新郎就来了,我先服侍姑娘穿上喜服。” 温颂拒绝,“我自己穿。” 婆子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头,“...行吧。” 她心中自信,一个弱女子根本不敢跑。 这世道,一个女子离了家,还能跑去哪里? 温颂看着一直不吭声的温大载,冷笑一声,“你要说什么?” 温大载不敢看她的眼睛,背过身去,“你也别怪我,女子终究要嫁人,你自己哪能找到这么好的人家...” 温颂根本没听,借着他说话的声音,偷摸出匕首,割着绳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准备洞房吧 因为姿势不对,拿匕首的手有些别扭,力气也使不全,她割的有些费力。 温颂心跳如敲鼓,鼻尖冒出汗水,一边看着温大载以防他发现,一边用刀割着麻绳。 温大载的声音要止住,温颂赶忙让他接着往下说。 温大载转身的动作一顿,随即叹息一声,“难得你还能听我说话,这事儿是舅舅对不住你,家中过的难,你弟弟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处处都要银子,处处都是窟窿...” 正说着,身后没了回应,温大载转身,就见本该绑着的人此刻已经来到他身后。 温大载浑身颤抖,不敢乱动一下,看着抵在他脖子处的匕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颂你要干什么?这么危险的东西赶紧拿开。” 温颂紧握匕首,一刻也不敢晃神,温大载瘦弱但也总归是个男人,硬拼是不行的,只能用匕首吓住他。 温大载一动不动,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小颂,我可是你亲舅舅啊~” 温颂反问,“谁能证明?” 温大载睁大双眼,“这还用什么证明?” 温颂冷笑一声,她就知道温大载和秦妮子根本不懂法。 诱拐平头良民,轻则牢狱,重则斩杀流放。 “等着进大牢吧!” 温颂说完,没等温大载反应,一个手刀劈去。 她看着倒地的人,有些紧张,确定昏迷,这才放下心来。 沈明奕教她的手刀,此刻倒是用上了。 温颂拖着他来到床上,先扒下他的衣服,又给套上喜服,再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温颂穿上他的衣服,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布,塞进温大载嘴里。 温大载个不算高,他的衣服套在温颂身上,倒是不算太松。 看着倒在床上的“新娘子”,温颂笑笑,“这么好的人家,你就自己享福吧。” 说完,她拿过一旁的喜巾,盖住他脑袋。 做完一切,温颂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刚走了没几步,就听拐角处有动静传来。 她惊慌之下,随手进了一间屋子。 透过门缝,看到刚刚的婆子正扶着一个高大的“肉团子”向房间走去,嘴里不停说着好话,就像哄小孩一样。 两人经过时,地都颤动起来。 温颂收回视线,有些惊慌。 这个肉团子是谁? 沈云飞此时还未赶到,温颂不想再等下去,准备先离开。 众人都在前院吃喜,可方便了她。 穿着温大载的衣服,悄悄避开大财主和秦妮子的视线,碰到小厮就低头装作抹泪。 一路顺利的摸到了大门外。 马车还在原地,她小跑上去,尝试驾车,竟真的动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驾马车,顾不得害怕,只想逃命要紧。 秦妮子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心里嘀咕。 怎么还不来?许久未见的俩人能有这么多话要说? 没等疑惑多久,就被上桌的肉丸子吸引视线。 拿起筷子不顾周围人嫌弃的目光,往自己碗里连夹了五六个,吃的满嘴流油,两只眼睛还紧紧盯着桌上其他的肉。 婆子引导“肉团子”来到屋门前,先是敲了敲,里面只有呜呜声。 心中大惊,推门一看,只有一个穿着喜服的“新娘子”。 想来应该是在哭吧。 婆子瞬间放下心,走进屋,善解人意的劝说着,“别哭了姑娘,家里有钱短不了你吃喝穿戴,只要给我们家生下健康的小少爷,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新娘子:“呜呜呜呜呜~” 婆子只当她是不愿,没了劝慰的耐心,“好了好了,准备洞房吧。” 随意安抚两句,便转身去牵肉团子进屋。 “少爷,按照婆婆给你看的,去吧~” 肉团子点点头,挪动着沉重的身躯,向床上的人靠近,喉咙还因为肥胖发出呼噜声。 温大载只觉得地都在颤抖,他向一旁挣扎着,呼吸间突然涌入一股骚臭味。 “呕~” 温大载忍不住的反胃。 婆子满脸堆笑,打开门退了出去。 沈明奕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紧绷的神经放松些。 云溪并驾在一旁,询问,“歇会儿吧?” 沈明奕牵紧缰绳,“城门就在不远处,回京再做休息。” “不行不行,你的马能跑,我的马可跑不了。” 云溪翻身下马,说什么也不愿继续赶路。 沈明奕看了眼身后疲惫的队伍,思考一瞬。 “原地休整一刻。” 都到了家门口,倒是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众人欢呼,纷纷下马舒展筋骨,跟着他这一路,愣是方便都不敢多耽误。 有家室的都没他这么归心似箭,也不知道沈明奕有什么急的。 沈明奕没有放松,仔细巡视着几个囚车,确保万无一失。 “明奕,你的屁股难道垫棉布了不成?” 云溪羡慕的看着还在马背上的人。 同样都是屁股,他的怎么没知觉?不像自己,又麻又痛。 沈明奕斜他一眼,“你该多锻炼一下。” 云溪笑了,“还有单独锻炼屁股的?” 就在二人说话时,探子驾马前来。 离老远呼喊着,“沈三爷~” 沈明奕官职还未归还,虽然在做公事,但也无法称大人。 沈明奕皱眉,驾马上前,“发生何事?” 云溪收敛笑意,翻身上马,其他的骑兵一同整装待发。 “沈府传信,温姑娘被拐进城南贺家。” 沈明奕脑袋嗡一声,瞬间乱了阵脚。 云溪不敢置信的轻声问着,“城南贺家?那个称为女子坟墓的贺家?” 沈明奕顾不得许多,“云溪!” 不用他说,云溪瞬间明白,点头,“你快些去,我来押送。” “多谢!” 沈明奕驾马奔去。 温颂根本控制不住马车,一开始还好,可越走越快,她只能担惊受怕的紧着缰绳。 失控前恰好碰到赶来的沈云飞。 马车被控制住,温颂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她特别想问为何才来,可怕对方误会是质问,伤了和气。 沈云飞满含愧疚的说着,“路上被绊住了脚,不好意思。” 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解释,甚至道歉。 温颂跳过这个话题,“那咱们赶快过去吧。” 沈云飞点头,指挥众人跟上。 贺家残害女子已有许久,可那些女子的爹娘不报官,官府也不好插手,即使有报官的,过两天也会主动撤案。 追查下去发现,总逃不过一个钱字。 温颂前两日找到他,准备上演一出大戏,既能解决舅舅舅母,又能当场抓住贺家。 他欣然同意,本有十足把握,却在今早差点未能赶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疯子大闹财主家 等众人赶去时,府中叫喊声此起彼伏。 “疯子疯子!有疯子!” “救命啊救命啊!” “大载!温大载!!你没事吧!!啊!打死他打死他!打死这个死肉球!” “少爷被打了!来人啊,救命啊!” “我的儿~我的儿啊~住手啊住手~呃~” “老爷晕了老爷晕了~” 温颂和沈云飞听的一头雾水,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管什么计划,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穿过被打砸的喜厅,顺着声音来到后院。 有眼尖的看到浩浩荡荡一群人,立马开口嚷着,“官府来了官府来了!” “别打了!” “官大人,救命啊~” 婆子见沈云飞一身官服,立马扑过来跪下求救,“疯子闯进我们家不仅打砸,还打我家少爷...” 一群人围在一起恐惧的看着屋内,周遭还有横七竖八躺着哀嚎的护院。 温颂不知不觉走向人群,推开看热闹的人,走到最前面,第一眼便看到熟悉的背影。 “沈明奕!” 狂轮拳的男人仿佛被按下暂停,高举的拳头紧握在半空中颤抖,鲜血顺着滴落。 身下的人已经被打的看不出人样,鲜血鼻涕眼泪糊在脸上,两只肥胖的手使劲摇摆着求饶,门牙都被打缺两个。 “呜呜呜呜呜~塔大唔~” 大肉团没了门牙,说话漏风,告状般哭诉着‘他打我’。 温颂眼中没有任何人,只有因为紧绷到颤抖,反应迟半拍的男人。 “沈明奕...” 她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靠近。 温大载衣衫凌乱,脸上全是血痕,泪水从满是惊恐的眼眶中流出,惊慌还未消退,紧紧的靠在秦妮子怀里。 看到温颂出现,他突然伸出手指向她,很是羞愤,“你...你...你...” 秦妮子同样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这个死丫头,他是你舅!亲舅!!舅是半个爹!你个死丫头贱丫头,敢这样迫害羞辱他,迟早被雷公劈,早知道当初就把你扔山沟子里被狼吃掉...” 她骂着正痛快,突然噤声,和怀里的人瑟缩成一团。 原因无他,只是看到一道血红的双眼直直的射向二人。 沈明奕浑身煞气,已经打红眼,恶狠狠盯着秦妮子还有她怀里的温大载。 几乎是条件反射,但凡有任何一人敢说温颂的不好,他就会扑上去把人打成烂泥。 周围人离他远远,只有他一人孤单的站在其中。 看着他的模样,温颂一点也不害怕,只有心疼。 她颤抖的上前抱住沈明奕,感受着他冰冷的身躯,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男人此刻也没有反应,浑身肌肉绷的很紧,和铁块一样。 “少爷...” 沈明奕听着她颤抖的声音,通红的双眸变得清明。 他眨眨眼睛,看了看温大载,又推开怀里的人看了看,终于确定温颂在自己怀里,平平安安的在他怀里。 温颂双臂被他捏的很痛,可她也不挣扎,只是坚定的看着他。 沈明奕终于搞清楚状况,用力的把她抱进怀中,双臂紧紧的抱着,犹如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 “大人啊,我要报官,他他他这个疯子,闯进我家,不仅一通打砸,还破坏掉我家婚宴,打伤我家护院奴仆若干,最最最重要的就是!他还打我儿子!” 大财主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心疼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爹爹~”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肉团子哭泣着爬向大财主,模样甚是可怜。 “我儿~” 大财主哪里受的了这个,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抱着那比自己大三倍的儿子,父子俩哭的是稀里哗啦。 “我也不活了!啊~~呜呜~” 温大载拢着自己所剩不多的衣服,哭的要死要活。 秦妮子一会儿骂他一会儿骂温颂,不知想起什么又大哭。 沈云飞头疼不已,场面很乱,到处都是哀嚎声和哭声。 在他一个头两个大时,沈明奕搂着温颂离开了嘈乱的现场。 两人坐在马上,温颂被他勒的腰疼,但是也没提醒,只是问,“这样不好吧?” 独留沈云飞一人收尾,有些不磊落。 沈明奕很是坦荡的说着谎,“他喜欢热闹。” 温颂眨眨眼,她不信。 沈明奕策马离开后,云溪组织众人出发,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蒙面高手。 各个手持大刀,对着众人威武叫嚣。 即使云溪迅速组织众人对抗,却依旧不敌,人被打伤,囚犯也被劫走。 奋起追捕时,云溪拼劲全力拽掉其中一人的蒙面,瞬间瞳孔一震。 对方反应很快,用袖口遮住脸,飞起一脚,踹到了他的胸口,趁着他吃痛的间隙,逃之夭夭。 云溪忍痛从怀中掏出信号弹,向上发出,最终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沈明奕看到,快马加鞭把温颂送回沈府,来不及交代什么,便赶过去。 夜色降临,沈明奕还未归来,温颂担忧的等在长廊下,目光直直盯着院门,心中有些不安。 春夏给她端来一杯热茶,“姑娘,恭喜你大仇得报。” 温颂笑着接过茶水,“算不得大仇,只是这些年堵在心口的郁气终于消散。” 她说话时眉目舒展,整个人也比之前更轻松。 前不久沈云飞的人来报,秦妮子和温大载,连同大财主父子一同收押。 经过此事揭晓,外人才知晓大财主竟然有一个低智儿子。 好面子的大财主一直把儿子藏在家中,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每天大鱼大肉的喂着,很快从小肉球长成了大肉球。 性子也被养的暴虐,不分好坏。 为了有健康的下一代,以自己的名义娶妻,实则入洞房的是大肉球。 新娘子有自愿,有被逼,掀开喜巾看到大肉球,吓个半死,又被他沉身子压的是出气多进气少,再加上他杂乱无章不知轻重的动作,姑娘们是死的死疯的疯。 大财主最是不差钱,把女子的命不当命,那些见钱眼开的爹娘更是如此,反正他们生女儿的用途就是换银子。 和温大载所说一样。 反正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嫁给谁又有何区别。 他们想要的只有银子。 可本朝的法律告诉他们,你犯罪了! 买卖双方自愿,户籍合同均正明合法,便无罪。 凡是以引诱欺骗,暴力胁迫进行的良民人口贩卖,都是略卖,轻则打板拘禁,重则流放处死。 当年温颂年纪尚小,根本不懂这些,温大载和秦妮子强行把她卖给人牙子,就已经犯罪。 这一次,温颂只是把迟到的惩罚还给他们。 第一百一十六章 悄然而至的变故 温颂彻夜未眠,寅时梆子敲响,沈明奕还未有消息传回,心中的不安疯狂蔓延。 沈明奕从未有夜不归宿,除非特殊情况,但是也会提前告知她。 联想到昨天的信号弹,还有他抛下囚犯提前一步回京。 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温颂的心不免发凉,她不想这样想,可总觉得不安。 卯时,天空亮起,温颂去了大门,想问问门房有没有沈明奕的身影。 还未走到,便看见沈国公和沈云飞二人着官服,脚步飞快的向着门外走去。 马匹已经在外备好,二人迅速的翻身上马,策马飞奔而去。 此时上朝也有些迟,爷俩一同迟到? 温颂收起思虑,快步来到大门,“看见三爷了吗?” 护院拱拱手,低垂着脑袋,“小人一直当职,未见三爷身影。” 并不意外,温颂点头,转步刚回到院中,正巧碰上等她的春夏。 她说,“大夫人招姑娘去一趟。” 温颂有些担忧,回屋洗漱一番才赶过去。 大夫人端坐罗汉床,看着她说道,“坐吧,别拘着了。” “谢大夫人。” 温颂还没坐稳,就听她问。 “你昨儿出去了?” 温颂一愣,诚实回答,“是。” 说完,她就没再说话。 大夫人皱眉,想问清楚,却想起沈国公说的,让她少管二人。 口中的质问压了压,转而又问,“明奕回京了?” 这才是她想问的。 大夫人心底有些发酸,听下人来报,昨儿二人同行乘马而回。 明奕回来了,竟不知先给她当娘的报平安。 温颂听出她的不满,心思转了转,“昨儿下午回的,没来得及进府,就又离开了,和我也没说上一句。” 不平的情绪消失,大夫人问,“晚上回了?” “晚上也没回,想来是被急事绊住了脚。” “你可知何事?” 温颂疑惑的看着她,“小女不知。” 大夫人仔细瞧着她,发现没骗自己,这才挥手,“你先回去吧。” 温颂点点头,退下。 在她转身前,又提醒,“以后在外注意点影响,你们还未成亲,当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再说,即使成了亲,在外面也要避嫌,免得落人口舌。” 温颂想了想,才明白过说的什么事,脸红的就像煮熟的虾子,猛的低下头,“知道了。” 看她态度不错,大夫人这才放她离开,“回去吧。” 温颂刚出来,不免叹息一声,本以为大夫人知道些什么,原来也是不知,从自己口中探风来的。 回到院中,又独自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沈云飞的消息。 他派人叫自己出去,没说何事。 温颂忐忑,心中猜测许多,没敢犹豫,快步出门。 离着不远便看到等在长廊下的身影。 温颂加快脚步。 她开口,不免带上焦急,“二爷。” 沈云飞转身,“明奕入狱,我和爹正在想办法。” 谁料他张口就投出一颗炸弹。 明奕院中有她一位女子,理应告知她一声。 虽然两人还未成亲,可他早已将温颂当成了一家人,所以并未隐瞒。 温颂眨眨眼,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因为什么?” 她问的很急。 沈云飞拧紧眉头,不是因为温颂的追问,而是这件事很棘手。 “明奕离开不久,押送的罪犯就被劫,皇上知晓后,以玩忽职守降罪。” 温颂腿发软,下意识扶住一旁的石柱,这事可大不可小。 “我和爹正在追查被劫走的囚犯,有些眉目,你也无需太担心,明奕暂时无碍。” 这个暂时还是未知,温颂怎么可能安心。 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有消息,请二爷不要忘记通知我。” “好。”沈云飞不忘交代,“这事儿还无几人知晓,千万不要告诉我娘。” 如果大夫人知道沈明奕出事,怕会晕过去,急下生乱,后宅还是要安稳,他们才能放心追查。 温颂抿紧唇线,知道他的顾虑,点点头,“明白。” 沈云飞放心离去。 温颂强撑着回到院中,面对春夏的询问,她也没有露出破绽。 春夏一愣,只见刚还忧愁的人,此刻心情大好。 她不禁问,“三爷...” “刚刚才派人送信回来,三爷被公事缠住脚,一时腾不出功夫,且得耽搁几日呢。”温颂的声音没刻意放低,继续说着,“饭好就端上来吧。” 春夏去端饭。 温颂看着院中忙碌的女使,知道她们肯定也听到。 沈明奕之前就告诉过她,院中大夫人的人不少。 她说这一番话,自然也是刻意。 大夫人肯定比自己还要担忧沈明奕,定会让丫鬟多多关注这院的情况。 不出所料,一个小女使去了大夫人房里。 大夫人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当真这么说?” 似是她敢说谎,后果自负。 小丫鬟赶忙跪下,“奴婢不敢说谎。” 谅她也不敢。 “那我就放心了。”大夫人很有自信,随又好奇的询问,“她前两日在忙什么?” 出府比自己当主母的都勤,可不能抹黑他们沈府。 小丫鬟摇摇头,两个发髻晃了晃,“奴婢不知,姑娘外出只带春夏,有事也从不叫我们。” 这个“我们”自然是大夫人派去的一众人。 大夫人很意外,哼一声,说不上满意还是抱怨,“她还挺机敏。” “你回去吧。” 大夫人挥退她,暗暗想着。 得找一个教习嬷嬷来,给温颂好好补补三从四德。 家世差没关系,教养德行仪态得补上。 温颂心里着急,面上还得装作无事发生,胃口随着心情,整日翻滚,白日吃的东西,夜里几乎会全吐掉。 就这样过了几日。 更大的变故悄然而至。 大夫人察觉异样,竟直直找了过来。 温颂很慌,不过还是稳住,依旧那套说辞,被公事绊住脚,一时腾不出时间。 大夫人自然不信,却又找不出她的漏洞。 温颂一直岁月静好的骗着她。 大夫人心里发慌,偌大的国公府一时找不到开解的人,于是就总寻温颂,唤她过去也只是说说话,不然就口头教训一番。 温颂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耳边有人叨叨,自己的心里不算太空。 谎言终究无法永久编织下去。 沈国公和沈云飞几日早出晚归,忙碌不已。 一日早早上朝后,到了傍晚齐齐不见踪影。 派人去宫中问询,却被告知无可奉告,只在宫外看到二人出行时的骏马,孤零零的拴在马棚。 大夫人急火攻心,灌了几碗中药提住气,赶忙再派人去探听。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沈府灾难 沈府小厮去了各家大人府中,纷纷敬而远之,表明来意后,更是闭门不见。 仿佛很怕和沈家扯上关系一般。 大夫人听着他的汇报,一气之下砸了药碗。 屋内丫鬟垂头跪在地上,老嬷嬷见状挥退众人。 大夫人气的胸口直喘,“这群势利眼,平常恨不得三天两头拜访我们沈家,巴不得与我们沈家交好,现在可好,我们只是上门问询,倒是关起门子生怕沾染分毫!” 老嬷嬷贴心上前,替她顺着后背,“夫人莫气,老奴侄子在宫中当职,已经提前去了消息,等打听到就会第一时间送来。” 听闻,大夫人感动的握住老嬷嬷的手,“幸好有你。” 老嬷嬷很是真诚,“老爷少爷天生福运,定会平安无事,您可千万要稳住身体。” 大夫人双眼含泪,紧攥着老嬷嬷的手,仿佛从此获得力量。 很快老嬷嬷的侄子前来。 男人见面就行礼,“国公夫人安。” 大夫人赶忙挥手止住,“无需多礼!” 知道她着急,老嬷嬷催促道,“快点说。” “沈国公和沈二爷此刻还在朝堂之中,里面的消息无法得知。” “明奕呢?” “三爷...”男人小心翼翼的看了老嬷嬷一眼,又看了看大夫人,“三爷如今在监狱中。” 大夫人一听,两眼翻白,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夫人!夫人?” 老嬷嬷扶住她,声音有些颤抖,“您可千万要照顾好身体!老爷还未归家,三位爷还需要您呢!” 大夫人听着她的话,这才像是缓过来,坐在椅子上慢慢喘气。 “我的明奕...” 泪水止不住从眼中流出,大夫人捂着胸口,紧紧闭着眼睛,整个人颤抖不已。 老嬷嬷焦急的跑到外面,唤一旁的两个丫鬟,“去请温姑娘和太医。” 温颂小跑赶到,与老嬷嬷扶着大夫人躺回床上。 太医紧跟其后,诊脉开下一方药帖,丫鬟拿去煎煮,老嬷嬷亲自伺候她喝下。 药中有镇定,大夫人喝下,很快沉静下来。 温颂看着闭眼还在流泪的人,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忧与惊慌。 今夜对于沈府众人来说,注定是无眠之夜。 温颂一直睁眼等到天亮,愧疚和自责充斥在她内心。 如果不是她想以身犯险,沈明奕也不会因为担忧先一步进京,囚车被劫他也不会不在场,也不会被扣上玩忽职守的罪名,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姑娘,喝口水吧。” 春夏端着热水进屋,心疼的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吃点饭休息一会儿吧,再这样下去,身子哪里受的了?” 温颂摇摇头,“大夫人怎么样?” “醒了,喝了药,又睡了过去。” 温颂又是一声叹息,站起身,突然眩晕。 春夏赶忙扶住,“姑娘没事吧!” 温颂眼前发黑,紧紧攥着春夏的手臂坐下,好半晌才缓过来。 春夏看着脸色苍白的人,心疼不已,这才几日,就瘦了一圈。 就在此时,丫鬟一脸哭相的来通报。 “姑娘,老爷和二少爷回来了。” 春夏上前,“这是好事,哭什么!” 丫鬟擦着泪,“老爷是被人扶回来的,二少爷是被人用架子抬回来的。” 温颂问,“因为什么?” “不知道。” “三爷呢?” “不知道。” 丫鬟一问三不知,温颂也是急昏了头,站起身往外走去,春夏紧步跟随。 “姑娘,慢点。” 看着急步如飞的人,春夏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好几天未吃好休息好,情绪波动还很大,真怕她受不了。 温颂走出院子,一时不知道该向哪里去。 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向着沈云飞的院子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院中小厮丫鬟认识她,匆匆行礼后便忙碌去。 温颂不好进房间,在长廊处看着进进出出的奴仆,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拿着脱下来的衣服,上面被血浸染,很是醒目。 很快,太医赶到进了房间。 春夏拦住路过的丫鬟,“二爷怎么样?” “二爷被打了板子,流了好多的血,现还在昏迷不醒。” 沈云飞昏迷,想来问清原因也是无用。 温颂心急,可她此刻也只能回房里打转。 春夏出去半晌,回来时带来了随风。 随风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 沈云飞找到证据能证明沈明奕是被算计,于是在朝堂之上递交。 提审证人云溪,他却当场翻供。 皇帝大怒,以谎报证据为名罚跪沈云飞,沈国公求情,也一同被惩罚。 父子二人一个比一个犟,竟真不服软,最后还是皇帝下旨打了沈云飞三十板子,这才放回家。 温颂心里最惦记的是沈明奕。 她问,“三爷呢?” “还在牢中,情况未知。” 随风如实回答。 他离去。 温颂靠在椅子上,突然一阵反胃,干呕很久并未吐出什么。 春夏担忧的说着,“我去请太医。” 温颂拉住她,“你先下去吧。” “可姑娘的身子...” “无事,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春夏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她疲惫的模样,最终还是咽下去。 听闻沈云飞醒来,温颂赶到,正好晚沈国公一步。 他进去,自己不好再进,只能在远处默默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来摔倒的声音。 温颂下意识上前,却又及时止住,又往外退了好远。 二人肯定讨论的公事,她即使再心急,也不能乱了规矩。 屋内。 沈云飞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带着证据去敲鼓鸣冤。 沈国公按住他,“你去干什么?” 沈云飞苍白的脸因为愤怒染上红晕,“告状!明奕是被冤的!” 虽然腿暂时无法走,但他手臂还能用,敲鼓照样能敲响。 “你要告谁?” 沈云飞愣住,有些不明白,“劫囚之人,就在京中,更甚至是在朝堂上,自然是告他们。” 沈国公背过身,叹息一声,“劫囚之人,你可知晓是谁?”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皇城司。” 沈云飞说完,突然愣住。 沈国公收紧眉头,“云溪素来和明奕交好,也不是小人之辈,能做出翻供的举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那个发现定是他,乃至他们云家都无法承受,只能避开自保。” “就连我们沈家,也不得不栽进去。” “爹...是什么意思?” 沈国公不做声,静静的看着他。 沈云飞很聪明,心中的念头升起,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爹,撑住身子的手微颤起来。 沈国公咬紧后槽牙,对着他重重的点头。 自己的猜想得到他的肯定,沈云飞挫败的趴回床上,“他...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沈府灾难2 沈明奕会离开队伍是因为探子说沈府传信,温颂被拐。 温颂假意被拐一事,本就隐秘进行,沈府中知道的人只有春夏,温颂,还有沈云飞三人。 他们怎么可能会传给当时未在上京,还不知位置的沈明奕。 既知道沈云飞聚集手下为何事,又知道沈明奕准确的位置,只有皇上一人。 待沈明奕离开,再派皇城司的人劫走囚犯,顺势治他一个玩忽职守罪。 沈云飞想起,那天自己本应按时出发,却被莫名其妙的公事缠住脚,耽搁了好一会儿。 这会儿功夫,怕就是皇上引沈明奕行动而空出的时间。 沈国公思考的要大胆许多,如是从赐明奕官职开始,一个秘密的网就开始纺织。 沈国公确切的说,“目标是明奕。” 沈云飞不解,“为什么?如果针对,那也应该是大哥,他如今手握重兵,又远在边疆,鞭长莫及,才是最该防范的,为什么会是明奕?” 如果皇上忌惮沈家权势,先拿来开刀的应该是沈世武,而不应该是手无兵力,身无官职的沈明奕。 沈国公摇摇头,“不是针对,是目标,皇上的目标是明奕,具体要做何,无从知晓。” 沈云飞有些糊涂,不知道是不是挨板子的缘故,头脑格外混沌。 就在父子二人说话时,小厮来报,云家公子云溪来访。 二人沉默。 “让他回去吧。” 沈国公发话,小厮得令离去。 想到远在边疆的沈世武,沈云飞心提起,“大哥那儿千万不能惊动。” 皇帝如今剑指沈家,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惹来不必要的祸端。 沈国公点头,自然早有考量,“我已经去信加快送出。” 不知道新帝的真实想法,他们只能小心应对。 沈云飞皱眉,心中满是担忧,“明奕怎么办?” 沈国公摇摇头,重叹一声。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天子的心思,谁又能猜到。 屋门谈话声不断,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 温颂离开沈云飞的院子,正巧碰上离开的云溪。 她站住脚步,示意他先走。 云溪满脸憔悴,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低下头离开。 路过她身旁时留下一句,“注意身体。” 温颂错愕的点点头,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说话。 云溪上马,牵住缰绳,回头看着沈府大门,满含愧疚。 那日他拽下劫囚其中一人的蒙面,认出是皇城司的人。 大惊之下,他赶回府,找爹商议。 “朝堂之中出了内鬼,这可不是小事。” 云溪独自说了好些,云父一直沉默不语。 半晌过后,云父神色不明,“劫囚的贼人手持什么兵器?” “大刀。” 他又问,“你们抵抗中可有人受伤?” “并无,只是有些疼痛,未见血。” 云父靠在椅背上,心中猜测得以证实。 劫囚却只是打伤押送士兵,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心的情况。 云溪见他神色凝重,心里急的如火烧一般,顿时坐不住,站起身就往外走。 云父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找证据,抓人!” “给我站住!” “爹!” “这事,你还和谁说过?” 云溪皱眉,诚实回答,“沈二哥。” “这事你给我通通忘掉,往后一个字也不许提!” “什么?” 云父捋着胡须,低声说着,“皇城司,只听一人的命令。” “!!!!” 云溪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爹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皇帝派亲卫劫走囚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治罪明奕? “住嘴,不可乱说!” 云父厉声打断他。 云溪震惊不已,瞬间明白让自己忘掉此事的用意。 他不从,“明奕还在牢中,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我不指认,他岂不是还要多遭牢狱之难。” 云父激动的咳了咳,“你要是说了,就是和...作对,你要拿我们全家的命赔你的义气吗?” 皇帝的疑心病,谁又能逃过? 这次怕是要先拿沈家开刀,他们云家如今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云溪摇头,“不不...沈二哥已经着手调查,我如果矢口否认,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之辈。” 说完,他不顾云父阻拦,便径直向外走去。 门打开,脚步骤停。 云溪看着外面的人,红了眼眶,“娘...” 云母把他推回屋,苦口婆心的说着,“溪儿,暖儿还在外乡受苦,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让我和你爹,还怎么活?” “你一定要冷静!不能冲昏头脑,咱们全家不能跟着冒这个险啊~” 云溪背过身。 云母落泪,狠狠心道,“娘求你了...” 说着,她就要跪下。 “娘,不可,万万不可。” 云溪扶起她,先一步跪下,低垂着头,耳边是云父的叹气声,还有云母的低泣声... 云溪从回忆中抽过神,看了一眼沈府大门,深深吐出一口气,双腿用力,策马而去。 皇威震怒,余威并未消失。 沈云飞被打板子后,紧接着罢职文书送到。 从三岁启蒙,到蟾宫折桂,一切竟都成了泡影。 本就伤口未愈,重击之下,一病不起。 沈国公第一时间进宫求情,却不知为何惹怒天子,被谪贬至巴东反省,三日后启程。 这一决定,震惊整个上京。 沈国公两朝元老,前朝的开国大将,手握重兵,爵位加身,竟被谪贬至偏僻荒凉的深山。 众位大臣惶恐不安,关门闭户独求安稳度日。 文官瑟缩在府中,武官们,尤其是跟着沈国公出生入死打天下的人们纷纷不平,要合力写折子求圣上撤回决定。 还未递上,便被沈国公拦下,众人不解,他没有解释,只是平静的接受。 大夫人被这一个个重击打的措手不及,整日以汤药吊气。 府中人心惶惶。 温颂也震傻了眼,这些事情就好像是突然发生,让人措手不及,也无反抗余地。 就在此刻,监牢里的沈明奕来信,让她探望。 温颂迫不及待的赶到监狱,还早,没到约定的时间,她只能在马车里等待。 监狱门打开,温颂赶忙下车走过去,却被人呵住。 原来还没到探望时间,只是有两名犯人被押送出京。 温颂刚要回马车,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叫骂声,止住步伐。 狼狈不堪的两人正是秦妮子和温大载。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要不是有铁链子和枷锁,两人恨不得扑到温颂身上咬下几口肉。 秦妮子够不着,气的冲她吐口水。 温颂只是轻轻扫了二人一眼,便失了兴趣,抬腿向着马车走去。 秦妮子急眼,“你站住!你站住!死丫头,要不是我们,你早就饿死了,你就是个丧门星,克爹克娘克我们,怎么他们死了不带走你!” “呜呜~我温大载真是倒大霉,有你这么个外甥女...姐啊~姐!你在天有灵,降雷劈死这个白眼狼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等你回来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娘,温颂止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平静的可怕,温大载有些闪躲,随即反应过来,“你还敢瞪我?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丫头片子!” 秦妮子接过话茬,继续辱骂着,“真是缺管少教,也不知道你娘怎么教的你。” 温颂不理会旁人,直直盯着温大载,“你还有脸提我娘?” 温大载心虚,没刚刚图一时口快的气势。 秦妮子倒像是受不了被无视,一个劲儿在旁蹦跶,“怎么不敢?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要不是我们给你住处,给你吃穿,你早就饿死了。” 想起小时听话的温颂,温大载满腹委屈,“我们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温颂被他的无耻逗笑,“你们做没做过亏心事,有人记得,骗人还把自己骗进去了,可笑。” 秦妮子气歪了嘴,“你还笑,这个没良心的丫头,小心雷公劈死你!” 温颂一直盯着温大载,任由一旁秦妮子叫嚣,“没良心该遭天谴的合该是你们二人。” “尤其是你!” 温大载被她指的缩了下脖子。 温颂继续说,“我娘为何会年纪轻轻就病逝?就是因为你!你才是丧门星,为了给你留口吃的,我娘总是吃不饱,你倒是吃的多,可到头来长这么个赖样,真是还不如给了猪吃。” 温大载还想反驳,却拜服在温颂的气势下,不敢言语。 “我娘的遗物,在我第一天到你们家时,就被你二人搜刮去,连她去世都未露面,你还敢在青天白日对她唯一的女儿说待她不薄?!” “怎么不薄?” 温颂冷笑一声,“是没让她天不亮就起床烧火煮饭?没让她给你们倒夜壶?还是没让她砍柴挑水喂鸡鸭?还是没用烧火棍抽打?每顿吃不上一口窝头?” “还是没有把她卖给人牙子,怕跑回来,特意找了最远的,带去扬州做瘦马?” 细数当年种种,这个不薄在哪里? 秦妮子没觉错,反而把头扭向一旁,很是不屑。 温大载反驳,“你如今过成这样,都得感谢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卖你,你哪能过上这好日子。” “你终于说了实话。” 温颂恶心透了他之前的装腔作势。 明明和秦妮子是一路人,却偏偏装作对自己有愧疚,一张老脸上整天挂着为难,不舍,愧疚。 自己看的恶心。 温大载被拆穿面具,脸上有一丝难堪。 温颂笑了,“这好日子不是也给你了吗?你那天哭什么?嗯?” 温大载愣了愣,看着对方戏谑的神情,顿时瞳孔瞪大,一瞬间便想起红帐中...大肉球... 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呕~” 他吐了,吐的昏天黑地。 秦妮子同样红了眼,看了看温大载,又想扑过去打温颂,却被脚链绊倒,摔了个结实。 一直在不远处的押兵用棍子抽了他一下,“干什么?恶心不恶心!” 温大载一个踉跄,摔在了秦妮子身上,泥土污渍蹭了一身。 温颂掩鼻后退几步。 看吧,棍子落不到自己身上,是感觉不到痛的。 “走了走了。” 押送的官兵用棍子推着二人。 温颂已经对他们无话可说,转身回了马车。 二人被官兵抽打着前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哀嚎。 他们要徒步走回老家,然后再关进当地监牢,执行完刑期才会出狱。 这一路就够二人吃一壶的,待回到家乡,有的是丢人现眼。 又过了好一会儿,温颂才等到狱卒通知她进门的消息。 温颂看到孤零零站在狱中的人,四周阴暗,没有一丝阳光,只有无尽的潮味。 她脚步顿了一下,眼眶湿润,装作若无其事的假象也支撑不下去。 看到她,沈明奕灰暗的瞳孔缩紧,上前两步,却止步在牢门前。 温颂快步靠近,两人隔着牢栏互相端详。 温颂仔细的看着他,“你怎么样?” 沈明奕疲惫的眉眼,染上笑意,“一切都好。” “家中...” 温颂欲言又止。 想说些什么宽慰他的心,可最近沈府全是坏事,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告诉给他,也是徒增烦恼。 沈明奕拉起她的手,“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是陈述,不是疑问。 “有,吃的好睡的好。” 温颂眼也不眨的说着谎。 沈明奕看着她消瘦的身体,“小骗子。” “...你也是。” 温颂想到他离去时对自己的保证,嗓子有些发干,“你说让我等你回来的。” 沈明奕认错态度很真诚,“对不起,是我的错。” 温颂嘴角扬起,很快又放下,“家中...不太好,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听闻家中之事,沈明奕神情未见波动,他反而看向温颂问着,“如果没有我,你自己会怎么办?” “……”温颂愕然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明奕忍着心中的干涩,“如果没有我,你也会活的很好,对吗?” 话虽如此,可他脸上的表情却难看的很。 “对。”温颂大胆点头,“我会去到一个山清水秀,人风淳朴的地方,拿着你给我的银子,招个俊俏小郎君,生一堆娃娃...”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说不下去。 沈明奕难掩嫉妒之色,僵硬的扬起嘴角,“那你就只想想好了。” “本想放你离开的,但是一想到你说的那些画面,我就恨不得把你关进晖园,一刻也不能外出。” 他脸上表情夸张。 温颂弯起嘴角,心中忍不住腹诽,所以就在她准备离开那日,表面大度,背后偷偷锁了房门? 瞧她眼泪收住,沈明奕嘴角扬了扬,话锋一转,“那我让随风送你离开?” 温颂愣了一瞬,随即甩开他的手,有些生气。 “你想好了,现在要是放我离开,你给我的银子,我可不退。” 如果是之前,自己可以痛快的转身离开,可现在沈明奕让走,自己偏不走。 她神情认真,沈明奕重新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不舍的捏了又捏。 “好好吃饭,好不容易有点肉,一不嘱咐过不了两日,便又和小时候一样,干巴的像根野山参。” 野山参,很新奇的形容,却异常贴合。 温颂好奇的抬头,“你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 沈明奕笑笑,就是不告诉她。 温颂心里发慌,“你一定能平安出来的。”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沈明奕看着她,难掩心中的悲伤。 进来容易,出去难。 时间到,狱卒开始催促她离开。 温颂本想塞银子多留会儿,却被沈明奕打断。 他说,“回去吧。” 温颂一步三回头,眼含期待,“我等你出来。” 她期待着他的回复。 沈明奕却未回答,只是对她笑笑,“照顾好自己。” 那抹笑很虚无苦涩,温颂不由地停住脚步。 她感觉到他有未言之语和无可奈何。 沈明奕,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一百二十章 真的...死了 温颂回程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沈明奕最后的笑。 联想最近发生的事,她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忧愁之下,小腹不受控制的坠痛起来。 回到沈府,温颂的眼皮和心脏同频一直在跳。 不像是好预兆。 回来不久,沈明奕死亡的消息突然传回。 温颂拽住春夏,反应很是强烈,“不可能!你听清楚没有!” 春夏涨红着脸,泪如雨下般点头,她也不想是真的。 温颂怔了许久,突然笑了一下,“不可能,我刚还见了他,他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你在骗我对不对?还是我在做噩梦?是的是的...最近没睡好,脑袋一时发蒙是有可能的,幻听也是有可能的。” 春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拉住她,“姑娘,是真的...老爷已经去牢里了,牢房倒塌正巧砸到三爷身上。” 温颂身子不受控制的打颤,向外刚走两步,就没了知觉。 迷糊间,只听到春夏惊呼的叫喊。 不知过了多久,温颂再次睁开眼睛,只看到一脸担忧的春夏。 “姑娘?” 温颂看了看周围,屋内已经点上烛台,外面也是黄昏。 她眨眨眼,咧开嘴说着,“刚做了个噩梦...” 真是吓死人的噩梦。 春夏不敢直视她,低下头给她掖着被角,只是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中流出,滴落在床边。 温颂顿住,张张嘴,突然失了声。 春夏的眼泪也越流越多,最后忍不住,直接跪下,低声哭泣起来。 温颂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干哑的询问,“是真的?” 春夏沉痛的点头。 温颂下意识起身,突然小腹的坠疼让她又摔了回去,双腿之间还涌出热流。 “姑娘别动..太医说您需要好好修养...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姑娘...” 春夏内疚的抽打着自己,力气很大,白皙的脸庞印上很明显的红印。 “哭什么?” 温颂拉住她,不就是月事吗? 春夏不敢动作怕抻到她,低着头轻声说着,“太医说是...小产...” “说姑娘这几日忧思过重,睡眠不安,小主子月份小,没保住...” 温颂双眼失焦,胸膛里的心仿佛被一双大手捏紧。 许久,她动动干裂的嘴唇,问道,“他呢?” 知道问的是谁,春夏抽泣着说,“灵柩在前院...” 灵柩? 温颂喃喃着,真是不想听的两个字。 不顾春夏的劝阻,她坚持起床,刚走到前院,便看见四周挂满的白绸,还有随风飘扬的白幡,周遭哭声此起彼伏。 温颂愣住,双腿仿佛灌铅,傻傻的站在原地,迎接着周围奴仆同情或不忍的目光。 春夏小跑跟来,为她搭上孝袍。 温颂和戏里的木偶一样,任由她摆布,眼睛直直看着正厅的一架棺椁。 周围除了沈家奴仆并未有其他来客吊唁,异常冷清。 沈国公又老了许多,一身衣袍变的空荡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从背影中就能透出。 沈云飞因为伤口,趴在蒲团上,麻木的往火盆里放着烧纸。 冷峻的面孔被火光照的诡秘异常,一双漆黑的眸子,无悲无喜。 接连几日的打击,当初意气风发的人变得槁木死灰。 沈国公先看到温颂,他撑着腿艰难起身,“好孩子,沈家对不住你...” 温颂心口一哽,赶忙摇头,眼泪却先一步流出,“我才去见了他的,怎么会?”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 沈国公眼中晦暗不明,摇摇头,身子突然一个趔趄,小厮见状赶忙上前。 温颂自己身子也不好,刚想扶他,却先软了一瞬,幸好春夏在身旁,牢牢的抱住她。 沈国公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温颂的肚子,顿时,一直强忍的痛苦哀嚎从嗓中迸发,“我的儿,我的孙儿~” 听到他凄惨的声音,周遭无一人不掩面哭泣。 沈家三爷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 沈国公突然一口淤血喷涌而出,吓坏了在场众人,纷纷招呼着请太医,并扶他回房休息。 周围的嘈杂,沈云飞像是没察觉,就那样静静的烧着纸钱,不发一言,就连眼神都未晃动片刻。 只是听着沈国公的声音,脸色越发苍白,他看向温颂的肚子,眸中情绪复杂,突然晕了过去。 众人又抬他回房,刹那间,整个唁厅只剩温颂,春夏,还有几个预防她出事的丫鬟婆子。 温颂目光直直的看着棺椁,出声,“你们下去吧。” 春夏担忧的看着她,“姑娘...” “下去。” 温颂加重语气,一张苍白的小脸看不出情绪。 春夏犹豫不决,片刻后,带着所有奴仆离开,不过怕她出事,也没有走的太远。 其中一个大丫鬟叹息一声,“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沈家这是遭什么罪了?前几天还好好的,如今病的病,伤了伤,死的死...” “可怜我们三爷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 说着,还有人抹了抹泪。 “三爷还未娶亲,房里只有温姑娘,她肚里的孩子,还没留住...” 说起又是悲伤又是唏嘘。 一个婆子唉声叹气的说着,“府中如今一个主事的都没有,大夫人靠人参吊着气,老爷马上就要离开上京,二爷被扒了官服成白丁,如今也有伤口,一时振作不起来,三爷...唉,如今只有大爷一人,还远在边疆,不能随意回京。” “沈府可怎么办啊...我们这些奴仆又何去何从啊...” 众人聚在一起唉声叹气。 春夏并未参与讨论,离的几人远远的,一双眼睛只看着温颂,担忧她的身子。 待众人离去,空旷的房间更显寂静,漆黑的棺椁被火光映照的昏黄。 明明是暖光,温颂看着却格外寒冷。 招魂幡此刻飞舞起来,温颂有了行动,她忍着小腹的抽痛上前。 棺材盖还未钉牢。 温颂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没有丝毫害怕,踩着架子俯身看去。 上午还同她说话的人,就这样毫无声息的躺在里面,脸上盖着白巾,只看身形确实很像他。 温颂看了许久,突然壮起胆子,掀开他的面巾,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温颂紧紧攥着棺板,即使心里有准备,也不免被吓到。 怎么会把脸砸成这样?如果不说是沈明奕,谁也不会知道。 温颂心里打起鼓,她伸出手掀开他的衣服,露出胸膛,仔仔细细打量一个遍。 到了下身部分,温颂的手停住,最后还是一鼓作气脱下。 她盯着某处看了许久,最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把衣服穿好。 下来时腿一软,幸好扶住一旁的供桌,看着晃动的牌位,温颂的唇角勾起一弯小弧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下葬 皇上得知沈国公吐血,立马派宫中最好的太医们来到沈府,还放下旨意,让他们不论如何,也要照料好沈国公以及他的家人。 此行为瞬间得到朝堂众官的赞赏。 珍贵的药材成筐的往沈府送,太医们各显神通。 沈国公的身体无碍,大夫人也可以下床走路,沈云飞也可以拄拐活动,就连温颂小产后坠疼的小腹也逐渐恢复。 官员百姓们无不称赞新皇,仁德难比,万民敬仰。 明明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皇上,可沈府众人只能低下头诚恐的谢恩。 人死后要在家停灵三日,才会下葬。 温颂作为沈明奕身边唯一的女人,拖着小产的身子给他守了三日,诚心祈福祈祷,望他一切都好。 路过的奴仆听到,都怜惜的叹气摇头。 认为她是伤心过度,毕竟人都没了,还祈求一切都好什么?应该祈求早登极乐净土才对。 到了沈明奕下葬这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吊唁的人,云溪也在其中。 他愧疚的不敢靠近,从进府时便低着头,直到看见棺椁,咚的一声跪下。 周围无一人理会他。 云溪不要命的磕头,额头血肉模糊,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 最后是沈国公看不下去,让小厮把他强行拉走送回云府。 抬棺时,大夫人死死的扒着棺材不让人靠近,嘴里不停的念叨,眼泪已经流干,精神接近崩溃。 沈国公带着几位婆子费了好大力才把她拉开。 “不要!不要!我的明奕!你们别碰他!别碰他!” 大夫人看着小厮抬起棺椁,崩溃的尖叫起来。 老嬷嬷心痛的抱着她,不停安抚着,“大夫人...大夫人啊~让三爷安心的走吧!” “不要!不要!他没死!他没死!我的明奕啊!还给我还给我!” 大夫人嚎啕大哭,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什么都听不进去,用手支着身子向棺椁爬去。 在场所有人都很动容,纷纷背过身擦拭着眼泪。 大夫人嘶吼着,脑海中快速闪现的都是沈明奕从小到大。 因为在体内憋的太久,出生后病弱的明奕… 因奶水不足,吃米糊活过满月的明奕... 精心保护长大的明奕... 和她斗嘴反抗的明奕... 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人却不在。 “我的儿啊!!” 大夫人摸着冰冷的棺椁,她想不明白,用了三日都未想明白,“怎么就这么没了!啊!!” 老嬷嬷感同身受,同样哭的不能自己,只能紧紧的抱着大夫人。 沈国公心郁成疾,如今刚好一些,又被大夫人感染的仿佛心在滴血。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云飞泪眼模糊,突然投向门外的目光一顿。 他喃喃道,“大哥?” 沈国公听到看向外面,目光一怔,不敢置信的眨了眨。 温颂顺着两人的视线,也发现了门外风尘仆仆的沈世武。 沈国公和沈云飞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沈世武竟然未得召,擅自回了上京。 沈世武一言不发,目光直直的看着棺椁,他大步靠近,却又在临近时止住脚步。 他面对战场上的刀枪从未有过退缩,可现在竟然有些胆怯。 沈国公回过神,厉声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让你回京吗!没收到我的信?” “府中传信,爹被谪贬,云飞免官,娘病重,明奕进了牢狱,实在担心,这才赶回来。” 沈国公脸色异常凝重,“府中从未传过。” 他收到的信,难道又是皇上的手笔?他又要干什么? 沈国公满脸疲惫,他实在不明白新帝的心思,难不成真要他们沈家消失? 沈世武一眨不眨的盯着棺椁,“明奕还在牢中?” 他下意识逃避心中最直白的猜想。 无人开口,只有大夫人和沈云飞越发明显的哭声。 沈世武不敢相信,转身就走,“我去求圣上开恩。” “站住!”沈国公呵住他,命令道,“你快回边疆!快些回去!” 沈世武站住未动,沈国公很是急恼。 沈云飞不再拘着,放声哭了出来,“大哥!小弟他...没了...” 沈世武瞬间瞪大双眼,他难以置信的看向牌匾,上前两步,拿在手中摩挲着沈明奕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他问,谁又能回答他呢。 大夫人此刻才发现沈世武的身影,“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悲中生乱,不知怎么办,只能把害怕和悲痛发泄在他身上。 沈世武承受着她的捶打,闷声不吭。 “行了!” 沈国公呵斥住大夫人的无理取闹,眼眶含泪的看向他,“沈世武,快些赶回边疆!这是命令!” 沈国公说完,不理会大夫人的哭喊,忍痛吩咐小厮抬棺出葬。 温颂有打量到几人的神情,发现难过不似假装,心中不免有些怀疑。 难道是自己悲伤花了眼?看错了? 不对!死的人明明就不是沈明奕! 那处特征她看不错,应该除了他本人,也只有自己清楚。 温颂选择暂时缄默。 万一,万里总有一个一。 沈明奕还活着的事情她也没有证据,总不能扒开里面人的裤子指给他们看,一一说出不对来吧。 除非她亲眼看到活着的沈明奕。 想到此,温颂心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不顾大夫人的阻拦哭喊,“沈明奕”还是入了土。 温颂本还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没想到被众人情绪感染,哭的差点背过气。 直到春夏抱住她,“姑娘要仔细着自己的身子,小产过后,正是虚弱的时候,三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要接济自己...” 沈国公送完三子入葬,还要赶紧离开上京,皇上给的三日期限已到,带着简单行礼准备启程巴东。 大夫人决心一同前去。 一是想离开这伤心地,二是担心一路颠簸,国公爷的身子吃不消,到了巴东又没有个贴心的照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随。 沈府就剩沈云飞还有温颂二人守家。 沈国公消瘦不少,强劲干练的墨发也生出华发,看着二人,叹了又叹,就在府外准备告别时,手下突然来报。 沈世武被皇城司的人抓到了皇上面前。 沈国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思转的极快,让信得过的手下去拿某样东西,随后就马不停蹄的奔向皇宫。 沈云飞狠狠的捶向一旁的石狮子,咬着后槽牙从缝里挤出几个字。 “欺人太甚!” 温颂心中大惊,四下看了看周围的奴仆,发现所有人都低着头没听到,顿时松了口气。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沈世武无召回京,还没有上报,这是对皇威极大的挑衅。 加上他手中重兵在握,此次回京,可以被断意为他在挑衅,有造反之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需要好好休息 沈国公赶到,沈世武已经被使过鞭刑。 赤裸的上身,除却密密麻麻的陈旧伤疤,又多了不少新血痕。 为人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沈国公攥紧拳头,每走一步,心越痛一寸。 沈世武面无表情,后背挺拔,仿佛挨打的不是自己。 高坐龙椅的年轻帝王,只是看了沈国公一眼,便投身到奏折中。 沈国公上前跪下,“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安。” 好半晌,皇上才开口,“沈国公真是教子有方。” 听着他的阴阳怪气,沈国公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表明诚意。 “臣自愿奉上骑兵军符,望皇上龙气平熄。” “哦?” 皇上从奏折中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向他,“爱卿何出此言啊?” 沈国公眼含热泪的说着,“老臣乃至全家一心为国,手握重兵保卫家园,替天子冲锋陷阵绝无怨言,衷心可鉴,如果有假,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他只字未提沈世武。 皇上放下奏折,亲自扶他起身,“沈国公的一片赤胆忠心,真是让朕动容不已,幼时便听先皇时常挂在嘴边惦念,耳听目染您的战绩,实在是钦佩不已。” “微臣谢皇上惦记。” 沈国公摆低身份,没有仗着是几朝元老就摆架子。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眼中真诚,“国公大人,要保重身体啊。” 沈国公低头谢恩。 皇上看了一眼沈世武,慢慢的坐回龙椅上,思考良久才道,“大将军做惯,竟忘了规矩,还是做回小兵好好长长记性,反省一下自己哪里做错。” 大事化了,只是撤职,便是最小的惩罚。 沈国公用自己的兵权换了沈世武的命。 沈世武深深看了沈国公一眼,重重磕头谢恩。 父子二人离开,宫门外早已有等候在此的众武官。 见到二人出现,一同围上,不忿开口,“国公爷...” 沈国公抬手止住,叹一声,“无需多言,各自珍重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被剥夺也是迟早的,只希望他的这些部下们,珍惜羽翼,低调行事。 众人理解他的用意,即使心里不平,也只能压下去。 他们都是沈国公的下属,如果犯错,连累的还是他。 “属下送国公爷,保您一路平安。” “属下一同跟随!” “属下也是!” “……” 沈国公闭上眼睛深呼吸,随着吐气睁开双眼,难掩疲惫,“不用了。” 拒绝众人相送,沈国公带着沈世武离开。 大殿内。 伺候过两代皇帝的老公公佝偻着身子,为新皇奉上缓解疲劳的新茶。 以往他都是极有眼力见的放下就退到一旁侯着,今日倒是有些踌躇。 皇帝头也不抬的问着,“公公可是想为沈家求情?” 老公公吓一跳,赶忙弯腰,“老奴不敢造次,只是…” 他停住,很是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说下去,“沈国公经过两代先皇的考验,能长盛不衰必然有他的道理,沈家三个儿郎各个都是栋梁之才,手底下的人又都是衷心的虎狼之师,皇上登基不久,就对老臣发难,怕是会引起其他大臣们的异心。” 直白一点的意思就是,怕沈国公造反。 皇帝对沈家的制裁之刃,已经引得众人猜测,纷纷做出打算,可不是好兆头。 他一个阉人讨论这些是不应该,只不过实在是担忧,从小看到大的新皇,会被朝堂大臣为难。 他所说的自然皇上也考虑到。 皇上笑笑,没有怪罪他,“还是公公想的全面。” 老公公吓的跪下,“老奴斗胆,不敢当。” 皇上笑着让他起来,“朕有朕的考量,公公无需多虑。” 老公公不敢再多言,垂头应下。 皇上看着手上的兵符,意味深长的笑笑,小心放回盒里保管。 拒绝各位在京的武官相送,沈国公回府交代家人几句,便带着大夫人和几位贴身伺候的奴仆离开上京。 虽然沈国公不让相送,但离开的队伍后面,还是跟了浩浩荡荡一队人马。 一位大胡子的大汉黢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攥紧缰绳,咬牙道,“新皇的龙威真是气派!沈家衷良竟也被弄出如今下场。” 另一位魁梧的男人冷哼一声,“只要国公爷一句话,我誓死跟随!” “我们也是!” 所有人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狠厉。 沈世武后背有伤,暂时留府修养一晚,明早启程。 春夏为温颂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小产过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喝两碗,早晨一碗补气血,晚上一碗养精神,太医说是宫中秘方,一碗顶三碗。 看着黑黢黢的汤药,温颂出着神,突然脑海中蹦出一句话,她照音说了出来。 “姑娘说什么?” 春夏一脸茫然,还以为是自己耳朵不好使。 温颂仔细的重复一遍,迫切的看向春夏,“你知道这是哪里的话吗?” “从未听过。”春夏摇摇头,看着她失望的模样,又道,“姑娘可以问二爷,他去过的地方多,可能知道。” 温颂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向着沈云飞院中走去。 沈明奕的睡相还算可以,除了爱挤压温颂外,没有其他的恶习,譬如打呼噜磨牙放屁说梦话这种。 那一日也巧,温颂被他的腿压醒,迷迷糊糊间听到他在嘟囔什么。 觉得新奇,凑过去听着。 一堆叽里咕噜只听清了这一句,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梦中胡说。 温颂心中忐忑,这是自己能找到沈明奕去向的唯一线索。 沈云飞皱眉,“你再说慢点。” 温颂生怕说错一个音,仔细的又说了一遍。 沈云飞突然起身,“我去找大哥。” 温颂跟着起身,沈云飞看到,拦下她,“你坐着等,身子要紧。” 温颂刚想说什么,人就没了影,她默默的坐回椅子上。 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沈世武的后背也有伤。 很快,二人一同出现。 沈世武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其他异常,如果不是看到他松垮外衣里隐现的绷带,还真不知道他受伤。 温颂把话重复一遍,沈世武认真听着,半晌后,才点点头,“像边疆周围的小部落语言,但又有些不同。” 温颂脸上露出笑容,沈世武看着她,一双鹰般的眸子充满不解。 “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颂心紧了紧,警惕的看了眼外面,对着屋内疑惑的二人,压低声音。 “明奕没死,我怀疑他的去向和说这话的地方有关。” “……” 沈世武和沈云飞俩兄弟对视一眼,得出结论,“你需要好好休息。”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重新开始 经历这么多,难免出现癔症。 沈世武和沈云飞双眸染上同情和难过。 温颂一哽,泄了力气,她就知道别人不会相信。 说实话,自己都觉得荒谬,但就是真实存在。 她缓了缓,柔声却坚定的说道,“虽然我不确定他在哪里,但死的绝对不是他。” 沈世武心口一震,“怎么确定?” 温颂看着沈云飞,“你看过尸体吗?” 沈世武回来的时候已经钉棺,没有看到,于是他也看向沈云飞。 沈云飞对着二人点头,“自然。” 脸被砸成那样,他们肯定起疑,第一时间检查,反复确认后才接受。 “明奕的手背有一处伤疤,是小时候划伤的,尸体上也有,还有手臂上的伤疤……” “...胸口处也有红痣,身高对的上,体型对的上,而且玉佩还在腰间。” 沈云飞细数来,如果当初还有怀疑的话,检查身体后就彻底相信。 完全重合的身体,怎么可能不是沈明奕,就连身上的细小伤疤都如出一辙。 听到他的证明,温颂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沈明奕没有死。” “我看了他的身体,有一处对不上,我敢肯定沈明奕没死。” 沈明奕没死的想法,在温颂心中越发坚定。 沈云飞提到了玉佩,她清清楚楚记得,清晨见沈明奕时,他腰间的玉佩是完整的,间隔没多久,看到尸体时,玉佩没了一样东西。 她的头发。 沈明奕编织在玉佩上,属于自己的头发没了。 她大胆且自恋的猜测,沈明奕是取下来,留作思念她的物件。 沈云飞自然也想相信,可看着温颂,他还是有些不确定,“你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不是她自己的臆想? 短时间经历了很多,沈云飞猜测,她的精神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温颂面对两人投来的目光,她脸有些发热。 让她大咧咧的和两个男子讨论不对劲的地方,她还真得想想怎么开口。 就在她整理措辞时,沈世武起身来到外面,唤进春夏。 “扶她回房休息。” 温颂站起身,看着沈世武沉默的脸庞,和沈云飞同情的目光,忍了忍,跟着春夏离开。 他们不信,自己就亲自去找! 等她离开,沈世武沉思不语。 沈云飞看着他,心中升起惊讶,“你不会真信她吧?” “为何不信?明奕和她亲密无间,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很正常。” “……” 沈云飞眨眨眼,半晌后才说,“我们可是从小长到大的亲兄弟,她再熟悉还能有我们熟悉?” 沈云飞有些莫名的吃味。 沈世武察觉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你和他共浴?同塌?” 沈云飞顿时无语极了,夸张的说着,“我跟他?像话吗?你看我俩还是共浴同塌的年纪吗?” 小时候会,自从十岁以后,独自分了院子,很少会再这样亲密。 “那不就得了。” 沈世武眉间的郁色一扫而空,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觉得后背都不痛了。 “什么不就得了?你在说什么?共浴睡觉又能发现什么,会是你我两个亲兄弟都发现不了的?” 沈云飞还是不明白。 沈世武嫌弃的看他一眼,有些怀疑他的功名是怎么考的,难不成他们文考都是照本宣科? 被鄙视的沈云飞,脑瓜快速运转,终于明白过他说的是什么。 他害羞的咳了咳,“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他们二人虽然年纪不小,可并未动情。 在其他家的公子和丫鬟玩,你抓我我抓你的游戏时,哥俩儿一个在军营用劲,一个在学堂钻研。 后来拼出一番名堂,又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公事,根本没空想别的。 想到此的沈云飞,心里有些不平衡,同样是童子,怎么他就能鄙视自己。 难不成在边疆... 沈云飞坏笑的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这正派大哥。 “收起你的眼。” 沈世武冷冷的斜他一眼,解释道,“听的多,自然就懂的多。” 天底下最荤的地方,其中一个就是军营。 全是热血沸腾的男儿,说话没个把门,他即使不参与也不免听了不少,和沈云飞这个贵公子比,明白的自然多一些。 温颂刚刚的眼神闪躲,羞红的脸足以证明她察觉到的不对之处,是无法轻易和他们言表。 他稍微一想便明白。 人家两人之间自然看的更清楚仔细。 沈世武一脸正经,耳后却慢慢爬上红晕。 沈云飞没发现,执着的问着,“明奕真的没死?” 沈世武点头,“只要有希望,我就愿意相信。” 沈云飞咧开嘴笑了,“太好了,哈哈哈哈~太好了!” 沈世武提醒他轻声,刚办了丧事就这么放肆的笑,传出去还了得。 沈云飞慌张的捂住嘴点头,迫不及待的说着,“那得赶快派人追上爹娘,告诉他们这个喜讯。” 沈世武点头。 他其实心中同样高兴,只不过因为长久的习惯,一直压抑着。 高兴之余便是担忧。 需要假死做的事情,危险程度自然不低。 沉默许久,沈世武问他,“你不是说那语言听着熟悉吗?好好想想。” “是熟悉,我在哪里听过呢?” 沈云飞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的说着,“一时想不起来。” “不急,你留在上京慢慢调查此事。” 沈世武说完,起身准备离开,沈云飞担忧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回边疆后怎么办?” 虽然明奕死亡是假,但皇家针对他们沈家是真。 大哥拼命得来的位置,皇帝一句话就给撸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他比听到自己罢职都难过,不甘! 沈世武从未说过不易,沈云飞记得第一次看到他受伤的身体时,有多么的惨不忍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那个画面自己如今都记忆犹新。 回京前还是大将军,回去后成了小兵,那些同僚该怎么看他?他又该如何自处? 沈世武倒是没有愁容,只有坦然。 他目光坚定,一字一句说着,“重新开始。” 只不过又回到初始而已,明日的太阳依旧升起,他为何还要纠结昨夜的星辰。 沈云飞被他的态度感染。 小弟在秘密做任务,大哥也不畏惧重新从底层做起,自己更没理由颓废。 无力的身子被注入名为勇气的力量,他目光炯炯说道,“那我也重新开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温颂离家出走 秋末的晨风带着些许的凛冽轻轻吹过,稀疏的树叶簌簌作响。 天边最后一缕深蓝彻底淡去,呈现出清晨阳光照耀下特有的通透色彩,伴随着初升的朝霞无边绚烂。 今日依旧是个好天气,太阳比昨日更大。 因为后背的伤不宜颠簸,所以此次离京套了马车。 沈世武站在马车前,与沈云飞告别。 “家中一切事情都要靠你了。” 沈云飞点头,“放心吧大哥,我会照顾好家中。”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沈云飞忍不住说着,“你要保重身体。” 沈世武回头对他一笑,“走了。” 沈云飞站在原地,注视许久,马车的影子早没了影踪,他才不舍的收回目光。 回到房中,春夏早早等待,见到他,端上一壶热茶。 沈云飞脚步一顿,慢慢走过去坐下,端起茶壶,熟悉的香气,心情不错的品了口。 “她还没起?” 春夏忐忑的说着,“起了。” 沈云飞有些疑惑,温颂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既然起了,为何没有送大哥离去?反而送自己一壶茶? 春夏一直站着没走,沈云飞疑惑的看着她,“你回去吧。” 谁知春夏摇摇头,“二爷先喝,喝完了奴婢再走。” “……” 沈云飞看了看桌上的茶壶,又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就是府中最普通的,没有什么特别。 “你们屋缺茶具?” “不缺。” 得到回复,有些莫名,沈云飞默默加快喝茶的速度,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的茶,格外烫。 春夏似乎才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催促的意思,赶忙先一步告退。 沈云飞终于从热茶里解救出来,有功夫好好品茶。 春夏到了晌午过来,端走茶具的时候顺便给了他一封手写信。 沈云飞眉心跳了跳,忐忑的打开,一目十行,瞬间站起身,向外面交代着,“备车!” - 沈世武坐在马车里,鼻间总是闻到若有若无的梅干菜肉饼味道。 他掀开车窗帘向外看去,发现周围除了宽阔的大路就是树木,没有人家,也没有小摊位。 这就奇怪了...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赶车的护院立刻询问,“大爷可是要方便?” “不是。”沈世武问着,“你有没有闻到梅干菜的味道?” 护院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挠头说着,“不好意思大爷,早晨没吃完,我就把剩下的半个放怀里,准备路上吃。” “嗯。” 沈世武放下心来。 护院礼貌问了一声,“大爷您吃不吃?” “不吃。” 听他不吃,护院掏出怀里的油纸包,大大的咬了一口。 今早厨房做的梅干菜肉饼,真香~ 不知为何,沈世武还觉得有些奇怪,过了半晌又问,“这马车怎么走的这么慢?” 护院看了看车程,憨厚的笑笑,“大爷可能是骑马惯了。” 听他这样说,沈世武也好笑自己的敏感,选择闭目养神。 确实有几年没有坐过马车,处处觉得奇怪也是常理。 “咳咳~” 突然,一道娇细的咳嗽声传来。 沈世武瞬间睁开眼睛。 “咳咳咳咳~” 外面赶车的护院被饼呛到,一个劲儿的咳嗽。 沈世武掀开帘子,皱眉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护院一边喝着水,一边摇头说着,“没事~咳咳~” 沈世武半信半疑的放下帘子。 在天黑前,马车停在一处驿站。 夜晚,准备休息时,门被敲响。 沈世武披上外袍,打开门便看到沈云飞一张焦急的脸。 “你怎么来了?” 沈云飞张张嘴,又摇头,“进去说。” “温颂...” 沈云飞口干的很,话说一半,看到桌上的水壶,端起来就往嘴里送。 沈世武皱眉看着他,也没催促。 沈云飞喝够,擦了擦嘴巴,从怀里掏出手写信,“她离家出走了,你自己看吧。” 沈世武快速拿起查阅,眉头也随之越皱越深。 信是温颂留给沈云飞的告别信,说明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要找她,也不要担心她。 沈云飞说着,“春夏那丫头什么都没问出来,也不知道温颂去了哪里。” “我已经派了人找,到现在还没消息。” 沈世武脸上难看,若有所思的说着,“我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嗯?” 沈云飞眉头松开,“在哪里?” 马车中,温颂别扭的转着身子,幸好车厢座位下面的空间够大,她挤挤倒是也正好。 可时间长了,胳膊腿酸麻的很,现在只想下车活动。 耳朵贴在一侧听着外面的动静。 护院吹着口哨,正在喂马。 “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沈世武的声音。 “是。” 护院离开。 温颂静静的听着,好半晌没有声音传来,她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受不了自由的召唤。 她偷偷的顶开木板,刚刚露出一双眼睛,便被当场捉住。 沈世武和沈云飞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沈云飞翻看着桌上的包裹,“带的还挺齐全,梅菜肉饼,水,糕点果子,倒是饿不着。” 温颂一身麻布衣,就像煮熟的虾子,不自在的侧身,避开二人的打量。 沈世武冷声下了决定,“明天一早,跟云飞回去。” “我不。” 温颂拒绝。 沈世武瞪着她不说话。 温颂有些怕他,不过还是倔强的直视着,“我一定要找到他,亲眼看他是否平安,否则,我还会跑出来的。”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二人,主要是沈世武,继续加了一句,“而且,我是自由身,你们谁都不能干扰我的来去自由。” 沈云飞高高竖起耳朵,才听清她后面的这句话,顿时有些失笑,“你声音这么小,是说给蚊子听的吗?” 是该佩服她的勇气,还是该笑她的胆小? 三人僵持着,始终没有得出结论,最终又开了两间房,各自住下,明早再说。 清晨天微微亮,温颂便赶到沈世武的马车前,不理会护院一脸茫然的表情,径直坐在一旁等着。 沈世武先一步看到她,两人隔着几丈远,较劲对峙着。 “了不得了,人又没了!” 沈云飞急匆匆从楼上扶着楼梯跑下来,忍着屁股的不适,嘴上念叨着。 焦急的神情在看到外面两人时,瞬间消失,一同加入到对峙的行列。 三人就那样看了许久。 温颂墨色长发拢在脑后,脸色苍白,身着一身麻衣,怀里紧紧抱着包袱。 在清晨的冷雾中,忍不住瑟瑟发抖,可一双眸子是那么倔强,那么的熠熠生辉。 沈世武无声的叹息,先一步妥协。 “跟着吧。” 温颂扬起嘴角,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马车,还不忘掀开帘子一角盯着他,生怕会甩掉她一般。 “大哥!” 沈云飞不满的开口。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向着边疆进发 边疆偏僻,条件艰苦,她一个才小产过的女子,怎么能任由她胡闹。 沈世武打断他要说的话,“边疆条件艰苦,没准走不到就想回去了。” 他并不是瞧不上女子,只是如今马上要入冬,越向边疆靠近会越寒冷,就连他们男子在冬日降临时都会受不了,更别提一直待在上京中的温颂。 上京属于内陆,气候宜人,冬日也冷,只不过比起边疆,那可是小巫见大巫。 沈云飞还是有些犹豫,沈世武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我们走了。” “唉大哥,你们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自然不会同乘。” 沈世武从一旁牵出马,笑着对他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随后翻身上马离开。 沈云飞还未反应过来,一个骑马的人,和一辆马车渐行渐远。 半晌,他才叹出一口气,对着一旁等候的人道,“咱们也回吧。” “二爷...” “怎么了?” 沈云飞顺着小厮的手指方向看去,一辆孤零零的车厢被停在一旁,拉车的马早就没了踪影。 沈世武...好样的... - 温颂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看向一旁骑马的沈世武。 沈世武自然察觉到投向他的目光,有些无奈,再又一次投来时,他突地转过头看去。 温颂吓一跳,随即讨好般笑笑,从窗里伸出手,拿着一个比手都大的苹果递给他。 沈世武收回视线,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你吃吧。” 温颂小心翼翼的撤回手。 沈世武耳朵微动,没多久,车厢里就传出咔嚓咔嚓吃苹果的声音。 马车白日走,傍晚停,夜晚休息。 因为温颂的加入,沈世武的行程放慢许多。 即使温颂多次保证自己身体无碍,无需关照,可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行程赶路。 天气不好就在驿站多停留一日,天气好也不会长时间赶路,总能在温颂坐累之前,停下马车放风。 温颂其实对于上京到边疆具体路程很是模糊,只知道一串冰冷的里数。 直到马车慢悠悠走了半个月,才听到沈世武一句快到了。 温颂本以为这个快和她所想一样,没想到又走了两日。 她不禁佩服沈世武,日夜兼程,几日便从边疆赶回上京。 越走温颂越觉得冷,早晚温差很大,白日还好,一到夜里,便冷的打摆子。 傍晚入住驿站后,温颂刚刚洗漱完,裹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愿动。 门被敲响。 “来了。” 温颂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从被子里爬出来,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沈世武侧身而立,手中拿着一件羊毛斗篷。 听到门开,目不斜视递给她,“明日加紧赶路,边疆的冬季要长,入冬要比上京快,赶在彻底冷下来前到达。” 温颂咽了下口水,嗓子不再发凉,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活力满满,“好!” 沈世武却皱了眉,“如果太冷,就不要勉强。” 有气无力的声音,确实让人担忧。 温颂摇摇头,解释着,“不勉强,我只是困了。” “睡吧。” 沈世武听她困了,立马走人,很是避嫌。 翌日天不亮。 温颂便早早起床收拾妥当,在楼下大堂等着沈世武。 没多久一阵从远及近的脚步声,有力且沉稳的向着这边走来。 温颂摆上饭菜,安静的等着他的到来。 她一路上从不多语,也从不添麻烦,很多事情不用沈世武提,她就既有眼力见的收拾妥当。 沈世武同样换上厚衣服,下了楼梯,看着饭桌旁坐着的人,脚步微停,随即像是没发生什么一样走来坐下。 羊毛斗篷很大,也很暖和,温颂整个人都被裹在里面,和刚出窝的小羊羔一样。 一张白皙的小脸蛋被烘的红扑扑,红唇微启,小口喝着玉米粥。 她吃饭和她人一样,很安静。 沈世武吃饭同样没有多余动静。 两人沉默的吃完早饭,便继续赶路。 马车的颠簸要比前几日快上许多。 温颂被颤的骨头疼,可她咬紧牙,愣是不吭声,直到晚上一人躺在驿站的房间里,才会吭叽的按摩着全身。 沈世武也没想到她会坚持到现在,不免对她改变一些看法。 幸好目的地就在前方。 温颂站在远处,已经能看到城墙,和本朝士兵的身影。 “那边就是军营?” “嗯。” “先送你去住的地方。” 沈世武带着温颂向着另一方向走去。 周边渐渐出现生活的痕迹。 温颂悄悄掀开一旁的帘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帐篷。 人们皮肤黄黄的,头发卷卷的,穿着和住所都和上京大相径庭,几乎家家都圈养着羊。 还有不少妇人对着沈世武打招呼,他也同样的点头示意。 这里他很熟悉。 温颂得出结论,甚至对这里他很放松,整个人的神情很是舒展,嘴角也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妇女孩童很是好奇的看着马车,不由地跟在后面窃窃私语。 语言很是奇怪,温颂听不太懂,不过确实和沈明奕睡梦中说的有几分相似。 马车停在一处帐篷前,沈世武下马,对着温颂说道,“下来吧。” 温颂背好包袱,裹紧斗篷,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众人看到她,不禁惊呼出声。 温颂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忙又紧了紧斗篷。 “不用怕,她们没有恶意。” 沈世武说完,便先一步走进帐篷。 帐篷大小适中,宽度估摸有五米左右。 温颂赶忙跟紧他,一同钻进帐篷。 谁料这一举动,围观的众人瞬间惊呼起来,比之前的更加大声。 帐篷里面设施很齐全。 温颂四周打量着,有床有桌子还有... 她看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这是什么?” “火炉,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在这燃火,烟顺着这里就飘出帐篷外,热气留在帐篷里。” “边疆碳火紧缺,即使有也买不起,人们都会点柴火取暖,可烟气太大,于是就想出这么个办法。” 温颂夸赞道,“真聪明!” 她打量着火炉,真是看什么都稀奇。 “这里是我的帐篷,许久没住,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人去找我,但是,你不要独自出去。” 说到后面的事,沈世武很是认真。 “好!放心吧,我不会乱跑给大哥添麻烦的。” 温颂快速说着,眼神还有些闪躲。 沈世武一愣,随即好笑的睨她一眼。 这一路,她从一开始不敢和他说话,到后来简单说一两句,又到现在,直接叫他大哥。 真是忽大忽小的胆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帮手,麦卡 温颂很是忐忑,虽然不想给他添麻烦,但他是自己在这唯一认识的人。 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好在沈世武对这句大哥也没有反驳,她才踏实了心。 安置好温颂,沈世武没有在帐篷多待,便走了出去。 温颂跟在其后准备送他,沈世武头也不回的说着,“你收拾,我去给你找个小帮手。” 初来乍到,多有不便,有个人帮衬,会安心很多,他又不好总往这儿跑。 沈世武淡定的穿过围观人群。 温颂此刻已经迈出帐篷一条腿,在看清外面的场景,又默默的收回去,一张小脸隐藏在斗篷里慢慢变红。 帐篷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到受到惊吓藏起来的温颂,埋头窃笑起来。 温颂听不懂她们的话,但是直觉告诉她,自己绝对是她们口中议论的对象。 她有些顾虑,还是没有出去和她们打招呼,默默的拉紧帐篷,打扫起来。 沈世武出去没多久,便背着一捆柴回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女孩,有十来岁的样子,同样背着柴火,几乎和她一般高。 沈世武放下柴火,介绍道,“这是麦卡。” 提起小女孩时,那双眸子温柔许多。 小女孩很可爱,温颂对她友好的笑笑。 麦卡眨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没有恶意的打量她,半晌露出小白牙笑道,“姐姐,你真好看,白白粉粉的和羊羔一样。” 温颂眨眨眼,没有听懂她说的话,求助看向沈世武。 沈世武笑笑,并未开口解释。 看着她的神情,麦卡愣了愣,随后恍然大悟,又用官话重复一遍。 虽然不太连贯,但温颂还是能理解她的话。 白白粉粉,和羊羔一样? 她被这惊奇的比喻逗笑,紧张的情绪放松许多。 沈世武见二人能交流,便离开去军营报道,一同离开的还有护院和马车。 温颂牵着麦卡坐下聊天。 很快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简单情况。 这里生活的人原本是坷衮族,后来迁移时因为某种原因分散,便在此定居。 经过岁月的流逝,认同自己是本朝的百姓,但是也保留着一些祖辈的文化。 常用语言是坷衮语,也会说官话,不过是带着口音,主要生活来源是养羊,卖羊来换取生活所需。 温颂刚想问别的,就听麦卡发问,“姐姐,世武哥哥是你的男人吗?” 小孩童言无忌,说话很是直白,她眨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温颂。 “当然不是!!” 温颂吓了一跳,很是坚定的否认。 麦卡疑惑的嗯了一声,“可外面的大人都在说世武哥哥是你的男人,你是他的女人。” 什么男人女人的? 温颂皱眉看向她,“她们为什么会这样说?” 麦卡仔细回想着那些大人说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她。 “因为世武哥哥进了你的帐篷,你们在帐篷里独处,男女只有夫妻才会进一个帐篷。” 温颂连连摇头,“不是的,因为姐姐今天第一天到你们这里,不太熟悉,他进来给我介绍而已。” “哦~” 麦卡懵懂的点头,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语言不通还是问题。 温颂看着她,柔声道,“麦卡,可不可以教我你们的方言?” 麦卡一拍小胸脯,“当然可以!世武哥哥让我多照顾你。” 小表情看着又可爱,又可靠。 温颂嘴角挂着笑,“那姐姐有不懂的,可以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懂的不如我阿姐多。”麦卡有些沮丧,随即她又问一遍,“姐姐,你和世武哥哥真的不是夫妻吗?” “真的不是!!” 温颂重重否认,麦卡呼出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温颂双眸染上疑惑,“你放心什么?” “我阿姐喜欢世武哥哥。” “!!” 温颂被震到,半晌才激动的开口,“真的?” 意外得知沈世武的私事,还真有些好奇。 麦卡绘声绘色描述,“嗯!阿姐每次见了世武哥哥,两只眼睛就发绿光,和山谷里的狼一样。” 温颂被她的比喻再次逗笑,“你好可爱。” 话语间尽显童真无邪。 麦卡撅起嘴巴,瞧她不信的模样,认真说着,“是真的!等姐姐见了我阿姐就知道了。” 温颂还真有些好奇眼睛会冒绿光的女子,“你阿姐在哪里?” “她随着叔叔伯伯们溜羊去了。” 温颂看了一眼外面,“天快黑了,也快回来了吧?” 麦卡摇摇头,“得后天了。” “去哪里溜羊?” 温颂不解,怎么放个羊还得过夜。 麦卡用手比划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来一去得两个月。”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羊要怀小羊,这边太冷,那边温暖,回来时还能带回鲜嫩的绿草。” 温颂有些不太明白,麦卡继续解释,她才清楚原因。 羊会在秋冬季怀小羊,如果气温过低或者过高,便会延迟或者不怀。 边疆冬季长,气温低,为了确保明年开春小羊的诞生,于是就在秋季赶到温暖的地方,怀上小羊后,在天冷之前赶回来,顺路再运回一冬的鲜草。 每家每户,都会由男人带着成年的羊结伴而行。 这也就清楚为什么这里几乎都是妇女和年幼的孩童。 温颂问,“你家为什么是阿姐去?” “因为我们没有爹娘。” 麦卡说的很是轻松,可温颂听着却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问。 这时,麦卡凑到她耳边,轻轻说着,“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温颂侧脸看向她,“什么秘密?” “我和阿姐不是亲生的。” “阿姐也没有爹娘,我们两个都是被世武哥哥救下,才住在一起成为一家人的。” 麦卡小小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好了姐姐,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喂羊。” 年轻的羊走了,那些老羊还在等着吃。 麦卡的脸上看不出难过,只有满足与幸福。 温颂站起身与她一同走出帐篷。 麦卡背起柴火,走后没多久,又跑回来,“姐姐,你会生火吗?会做饭吗?我先帮你吧!” 温颂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会的。” “那姐姐我走了,我就住在前边挂着红旗的帐篷,姐姐有事就来找我啊!” 麦卡指给她看,温颂顺着看去,第一眼就看到。 “好的,谢谢麦卡。” 麦卡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话,解释道,“这是不用谢的意思。” 温颂是个好学生,很快就说了出来。 麦卡满足的挥手告别。 小身影背着比她高的柴火,走路一蹦一跳,很是可爱。 第一百二十七章 度过第一晚 温颂看着她进了帐篷,便收回目光,转身回去。 和麦卡说话不觉得冷,她一走,瞬间冷空气袭来。 温颂紧了紧斗篷,帐内有些黑,她翻开随身带的包袱,找到火折子还有油灯。 随着点燃,帐内瞬间升起温暖的烛光。 可惜一个油灯的力量有些微乎其微,无法把整个地方照亮。 她看了看火炉,按照沈世武所说,用柴火引着。 这个火炉不止能取暖,还能照明用。 很快,帐内温度回升一些。 温颂在羊毛斗篷里都感到了热,于是她脱下放在一旁,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顺势放上一旁的锅。 沈世武这里生活工具很齐全,锅碗瓢盆都有,就是没有水。 不过还好,她包袱里还有吃的,水袋里还有水,能凑合一晚,缺的东西等明天再说。 锅热,她把最后两张芝麻千层饼扔进去,瞬间芝麻香扑鼻而来。 盛出放在盘子里,突然想起还有大苹果,正好一同吃掉。 就在她准备开饭时,一道呼喊声从帐外传来。 温颂刚掀开帐篷,冷气瞬间扑面而来,她不受控制抖了一下,才看清人,“麦卡?” 麦卡看到她,双眼一亮,过了许久才说着,“姐姐,给你水,还有我烤的土豆。” 麦卡端着碗,说话时冒着冷气,一双小手通红,还不停的吸着鼻涕。 “快进帐。” 温颂赶忙拉着她来到帐内,接过手里的东西,把她的手放在火旁烤着。 麦卡看着被火光映红的侧脸,有些恍惚。 “阿姐~” “嗯?”温颂扭头,看着神情恍惚的小女孩,柔声问,“你想阿姐了?” 麦卡点点头,眼中有些湿润,声音糯糯的,“只有阿姐才会对我这么好。” 温颂看着她,心底直发软,“你阿姐快回来了,麦卡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嗯嗯!” 麦卡点头,咧嘴笑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温颂笑着捏捏她的手,热乎乎的,“好了。” 不再和刚才一样冷的仿佛冰块。 麦卡小鼻子抽动两下,目光看到了盘子上的饼,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温颂看到,拿起一旁的土豆,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是你烤的?真香~” 麦卡收回目光,骄傲的点点头,“也是我们自己种的土豆,又大又好吃。” “那我们交换一下,我吃土豆,你吃饼,好不好?” 饼?那个很香的饼? 麦卡惊喜的刚要点头,却很快止住,变成了摇头。 温颂问,“为什么?” 她不好意思的说着,“饼香,土豆不值,姐姐吃吧。” 温颂明白她的意思,一脸为难,“可是姐姐吃不了那么多,现在我就特别想吃土豆。” 麦卡听后有些犹豫。 温颂见状装起可怜,“吃这么多,肚子肯定会不舒服,难受的睡不着觉。” 麦卡这次认真的打量她的身形,认同的点点头,接过了饼。 穿着羊毛斗篷不显,如今她脱掉,只穿着里面的衣服,很显身材。 瘦瘦小小的,确实不像能吃的,就她阿姐,一顿能吃五个土豆。 温颂倒是也没说谎,拿过麦卡烤的大土豆,几乎都能遮住她的脸,吃一个顶一天。 麦卡咀嚼着芝麻的香气,“你真好看,和我们这里的人不一样。” 温颂笑了,“怎么不一样?” 麦卡动作一停,认真想了半晌,“嗯...和小羊羔一样。” 温颂瞬间失笑,麦卡夸人离不开小羊羔。 她也知道麦卡的意思,自己和这里的人比,确实又瘦又小,看着赖赖巴巴的。 温颂的体格放在上京不算瘦小,只不过到了这里,倒是显的不够看。 一个地方一个长相,她倒是希望在这里变的壮一些。 麦卡吃着饼,好奇的看向她,似乎疑惑笑什么。 温颂止住笑意,提醒道,“趁热吃吧。” 饼凉,就废牙了。 麦卡听话的点点头。 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火旁认真的吃着饼,嘴巴塞的鼓鼓囊囊,温颂的视角都能看到她鼓起的脸颊。 心里愈发柔软,突然想到那未成型的孩子,涌上心头一抹酸涩。 麦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侧头看过去,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温颂压下难过,勉强的扬起嘴角摇摇头,“没事,姐姐给你切个苹果。” 麦卡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手里红彤彤圆滚滚的果子,就连手里的饼都忘了吃。 温颂没了胃口,把苹果全都切成小块,放到她面前,“吃吧。” 麦卡放下饼,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双眼瞬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真甜。” 麦卡又紧吃了两块,随后有些犹豫的开口,“姐姐,我可以拿走留给阿姐吗?” 温颂说,“你吃吧。” 麦卡眼神暗了下,这么不常见又甜的果子,她真想让阿姐尝尝。 把她的失落尽收眼底,温颂忍不住坏笑,转身从包袱里掏出最后一个苹果放在她面前。 “给你阿姐这个。” 麦卡眼睛一亮,知道她在逗自己,笑颜重现,“谢谢姐姐!” “不用谢。” 温颂说起傍晚她教给自己的坷衮语。 麦卡又是一顿夸奖。 吃饱后,准备离开,麦卡还不忘提醒温颂。 “姐姐,晚上有可能会刮风,你不要怕,风吹帐篷会发出响声,你也不要怕,帐篷很牢靠,刮不跑塌不了。” 麦卡绞尽脑汁的想着阿姐离开前和她怎么说的,同温颂又说了一遍。 温颂认真点头,一一记在心中。 “好,我知道了,谢谢麦卡。” 麦卡摆摆手,向着自己的家中小跑去。 周遭漆黑一片,看不清环境,也没有大门和院墙,温颂还真的有些害怕。 看着其他帐篷前传出的微弱亮光,还算有些安慰。 转身回到帐内,把门紧紧用木棍拴住,这才勉强有些心安。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温颂合衣躺在床上,觉得床板太硬,她就把被子铺上,没有盖的,就用羊毛斗篷。 黑夜寂静,耳边只有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温颂睡意朦胧中,突然被呜呜声惊醒。 她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只是外面在刮风。 有了麦卡的提醒,她倒是没多惊慌,把斗篷往上拽了拽遮住耳朵,声音小了一些。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反正算是成功度过在边疆的第一晚。 往往开头最难,温颂相信,只要度过第一晚,接下来只会越来越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就是上京来的女人?! 晨光微熹,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广袤的大地上,让清冷的天气蒙上一层泛黄的暖光。 温颂睡的正迷糊,羊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就在她耳畔有一群羊在咩咩叫。 她皱皱眉,勉强睁开眼睛,意识还未回笼,就听到麦卡呼喊的声音。 温颂起床,刚打开门,便被白花花的羊毛刺到眼睛,她下意识闭上缓解。 耳边是鸟叫声,还有谈话声,时不时掺杂着羊叫。 温颂不敢置信的睁开双眼,又眨了眨,看着帐篷外对她咩咩叫的几只羊和麦卡,思绪还在飘散。 麦卡在这时跑到她面前,满含期待,对她发出同行的邀请。 “姐姐,一起去拾柴火啊~” 平常在家,都是阿姐和她一起,如今来了个新姐姐,麦卡激动的一晚没睡好,天刚亮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 怕时间太早,她还等了好久,才来叫门。 温颂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才想起自己现在边疆。 麦卡带着一脸懵的温颂,快快乐乐去拾柴火。 其他人家此刻也起了,纷纷忙碌着。 喂羊,做饭,洗衣服,或者聚在一块说笑,还有的结伴而行,就和温颂麦卡一样。 如果不看穿着方言,和上京普通百姓没有区别。 麦卡带着温颂来到一处僻静的草地,也是她常来的地方。 平时就在这儿放羊,拾柴,砍草。 旁边是一片叫不上名字的树林,有几个妇女在里面穿梭,一边说笑一边揪着树上的红色果实,胳膊挎的篮子里全是这种果实。 “那是红豆子,酸的很,我去给你摘几个尝尝。” 麦卡说完就跑了过去。 温颂看着群羊无首的羊们,有些不知所措。 那群羊仿佛会看人下菜碟。 麦卡一走,只剩温颂,它们就开始到处走,不再老实的待在一处吃草。 温颂看了一眼麦卡,发现她正在和其他人说笑,丝毫未察觉这边的情况。 于是她只能追在它们后面,一边追一边咩咩叫,尝试吸引它们和自己走。 那些羊反而越走越快,根本不听她的。 温颂无奈想着,难道羊也听语言,她的咩咩不是这边的方言,所以不听。 眼看越走越远,温颂只能呼喊快乐聊天的小女孩。 “麦卡麦卡羊要跑了!” 许久小女孩才听到,赶忙把红豆子揣进怀里,一路小跑过来。 脸上一点也不慌,拿着鞭子一挥,那些分散的羊便聚成一堆,任听她调配。 跟上来的妇人,对温颂笑着解释,“没关系,羊识路。” 温颂笑着,鼻尖都急出了汗水,“是吗?我是第一次放羊,不太懂。” 妇人瞧见她笑,心神一动,感觉她也不难接近,于是从篮子里拿出一把红豆子,友好说着,“尝尝。” 温颂忘了麦卡说这是酸的,她接过,毫无设防的塞进嘴里,顿时皱紧眉头,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泪。 妇人呵呵笑着,“虽然酸,但是有营养,吃吃肚子不胀气,我们早起都会吃一些。” 温颂酸的说不出话,表情也不受控制,只能把脸遮住,不闹出笑话。 其他妇人看她好相处,于是也凑了过来,纷纷打趣。 麦卡赶羊过来,用坷衮语说着,“不要欺负姐姐啊!” 递给温颂果子的妇人说着,“哎呦,小麦卡,谁欺负她了,你这么护着她,等你阿姐回来,肯定生气。” 麦卡双手叉腰,哼一声,“我阿姐才没那么小气。” 众人被逗笑,指着麦卡笑起来。 温颂听不懂,可被笑声感染,不由地弯起眉眼。 沈世武在远处默默看着笑成一团的人,他皱了皱眉。 本来准备今早送她回去,可没想会看到这样和谐的一幕。 她竟真适应过来。 沈世武没有上前打扰,转而来到温颂的帐篷,把包袱放进去就离开了。 温颂放松许多,和她们也熟悉起来,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回去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子。 她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温颂,随后不善的问,“你就是上京来的女人?” 温颂愣住,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发现都是一脸的激动。 麦卡惊喜出声,“阿姐!” “海达回来了!他们也都回来了!走走回家!” 本来慢悠悠走的妇人,顿时提起裙摆小跑离开。 新朋友哪有家中男人重要。 麦卡大笑跑到阿姐身旁。 海达从温颂身上收回视线,眼神温柔的抱起她,“想我没有?” 用的是坷衮语。 麦卡迫不及待的点头,“想了。” 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挣扎起来。 海达一脸疑惑的放下她。 麦卡小跑到温颂身旁牵起她的手,来到海达面前,为两人介绍着。 “这是温颂姐姐,这是我阿姐,海达。” 温颂对海达笑笑,对方则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她。 她生硬的用坷衮语说着,“麦卡,赶羊,我们回去了。” 麦卡应下,不忘对温颂解释一遍,此行为更是让海达脸色变的不好看。 可惜麦卡没看到,她一边赶着羊,一边对温颂说,“姐姐,我们晌午一起吃饭吧?” 单纯的麦卡,看不出她阿姐的不喜。 温颂却看的出来,她对着麦卡摇摇头,“你阿姐才回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麦卡还想劝说,就听到海达的催促声。 她只能咽下去,对温颂挥挥手告别。 温颂倒是没有被排斥的难过,反而笑着对麦卡挥手。 谁知她这样,海达好像更不开心,重重的哼一声,大步离去。 温颂没有在意,独自回了帐篷。 一眼就看到桌上多出的包袱。 她好奇的打开,发现都是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所需,还有不少吃的食物,白菜土豆,玉米面,还有一个用草叶子包着的烤羊腿。 温颂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准备的,心中不免对沈世武的尊敬更上一层。 晌午,每家都飘着饭香。 麦卡活泼开朗的声音从外响起,温颂笑着打开门,便看到她端着一碗肉站在门外。 “姐姐,这是阿姐让我给你送来的。” “你阿姐让送的?” 温颂不敢置信的重复一遍。 麦卡点点头,“阿姐说不让我白拿你的东西,苹果她收下了,这个你也要收下。” 温颂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苹果,她就说海达不像喜欢自己的样子。 “帮我对她说一声谢谢。” 温颂把擦干净的碗递过去,对麦卡交代着。 麦卡点头,脸上是亲人回来的喜悦。 “我一会儿来找姐姐玩。” 她说着,等不及温颂回答,就小跑着离开。 因为家中还有阿姐等着她开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面冷心热的海达 麦卡说来找她,温颂并未当真,海达不喜欢自己,应该不会让她和自己多接触。 可出乎意料的是,午后没多久,麦卡便来敲她的门。 “我们一起打水吧。” 温颂看了看不远处背对她的海达,对麦卡说,“好啊。” 正好没有可以喝的水,刚刚还在发愁,想着出去转转,问问水源在哪里,麦卡就上门了。 沈世武给她找的这个小帮手真是及时。 温颂开心的拿着水桶跟上。 一路上都是麦卡说话,温颂句句都有回应,只有海达沉默不语,却也跟着她们的脚步行走。 外面很热闹,一下子多了许多男人,羊也比一开始看到的多了好多,一眼望去都是白花花一片。 他们看到海达打着招呼,又看到一旁的温颂时,跟自家女人扭头说着什么,不过基本都会对她礼貌点头。 温颂眼睛一错不错,有人对她示好,她就大大方方回过去,有窃窃私语的,她一笑了之。 “她们没有恶意。” 海达的声音响起。 温颂一愣,发现是跟自己说话,赶忙回道,“我知道,对我只是好奇。” 海达这次没有回复,继续走着。 一路往上走,到了打水的地方,是一条很宽的河,水清澈见底,周围的绿草如茵。 “喝水在上游,洗衣服在下游。” 海达一路都很冷漠,但是又热心的为她解释。 温颂心里犯嘀咕,好矛盾的一个姑娘。 暖阳反射在水面中,波光粼粼很是漂亮。 海达黝黑的面孔,在水纹的映照下发着光。 温颂看着她,直到对方察觉看过来,面露不愉,自己才收回目光。 有些尴尬。 正好此刻麦卡提起她的桶,说道,“姐姐,我帮你。” 温颂赶忙跟上麦卡,离海达远了些。 麦卡寻了一处干净的水源,熟练的放下桶。 温颂怕她滑倒,一直小心的护在身旁。 “姐姐,打水的时候不要去那边。” 麦卡指着另一边提醒到。 温颂看了一眼,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骑马的坏人打劫抢掠。” 温颂皱起眉,不免升起担忧。 麦卡紧接着安慰她,“不过姐姐别怕,他们不敢过来。” 听她这样说,温颂才松开眉头,“为什么?” 麦卡挺起胸膛,很是骄傲,“因为有世武哥哥在保护我们。” 麦卡情绪突然低落起来,“之前他们经常会来我们这边,抢我们的羊,砸我们的锅,还杀我们的人...自从世武哥哥打败他们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来!” 提起沈世武,麦卡又开心起来。 就连海达在听到沈世武的名字,眉目舒展,整个人柔和许多。 沈世武不仅在上京中是神话般的人物,在边疆更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边疆附近的人们,对他都很尊敬热情。 温颂好奇麦卡口中的那边,“那边是什么人?也说坷衮语吗?” “坏人。” 麦卡提起他们就不开心,只回答了她的前面一句,后面的问题没听到。 “……” 温颂不免有些着急,可麦卡毕竟还小,知道的事情有限。 她有些灰心,侧目看了一眼海达,对方直接无视。 温颂不死心,继续问着麦卡,“这附近会说坷衮语的地方有哪里?” 麦卡挠挠头,两条眉毛都皱在了一起,这问题她不知道。 自己回答不上来,于是直接向她心中知道很多事情的阿姐求助。 “阿姐,姐姐有问题问你。” 海达不会拒绝麦卡的请求,她转过身看着温颂,冷冷问,“什么问题?” 温颂不在意她的语气,认真问着,“会说坷衮语的人除了这里,哪里还有?”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海达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紧接着又说,“麦卡说的那些坏人就会说坷衮语。” 温颂双眸染上疑惑,“他们也是坷衮族吗?” “算是,只不过坷衮也是后来的名字,最开始不叫坷衮,而且经过几十年的变化,坷衮语也逐渐不相同。” “最开始叫什么?” 海达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表情真诚,双眸坦荡,显然没有说谎。 温颂抿抿唇,纠结的看了海达一眼,最终还是把自己想问的问出来。 她先是重复一遍沈明奕梦中的话,随后希冀的看着海达,“你知道说这种语言的人生活在哪里吗?” 海达认真想了片刻,摇头,“不知道,坷衮语已经分裂成了好多种口音,这种我目前还未听到过。” 虽然都一样的音调,但是坷衮人一听便能听出区别。 这种语调的坷衮人,海达还未接触过。 温颂有些灰心,仅凭一句梦中呓语就来到边疆的决定,此刻她才后知后觉有多么的草率。 回到住处,海达没有停留径直回了自家。 温颂看着跟在她身旁的麦卡,笑着说道,“谢谢麦卡带我去打水。” 麦卡笑颜顿住,轻咬下嘴唇,不好意思说着,“是阿姐提醒,我才想起来还没带姐姐去打水。” 她觉得自己很失职,被世武哥哥委派重任,却连最重要的水都没有提前带姐姐去打。 温颂看了一眼海达离去的方向。 暗想着,她真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别扭女子。 麦卡还在懊悔,温颂扬起嘴角,轻轻的揉着她的头顶。 “谢谢麦卡和海达。” - 边疆的冬天马上来临,一早一晚的温差持续增大,温颂的身体先一步察觉。 晚上入睡时,手脚总是冰凉,垫在身下的被子,也被她拿起来盖在身上。 其他人好似都习惯,没有她这般惧冷,依旧活力满满。 帐内炉火她总是烧的很旺,可依旧阻挡不住外面呜呜刮着的冷风。 白日里,等太阳出来,她就去拾柴,顾不得吃午饭,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勉强停手。 就连麦卡找她玩,都顾不上,一心扑在拾柴上。 经过她几日的努力,帐篷外的柴火已经堆的满满当当,整齐的摆放在四周。 温颂看着多多的柴火,很有安全感。 这个冬日她离不了柴火。 要想生活,少不了吃。 她饭量不大,上一次沈世武给她带来的还未吃完,可到底也要买些。 想买食物,就得去县城,可最近的也要来回一天,还是套车,如果徒步会更久。 即使时间长那也是要去的。 麦卡说入冬以后,会下大雪,封了路想去也去不了。 其他人家都有秋收的存粮,她什么都没有,不买迟早会饿死。 又不能总指着沈世武给她送。 第一百三十章 去县城 温颂的包袱里有之前存的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被她谨慎的缝在贴身衣物的里侧。 不论到哪里,银子都是好玩意儿。 她得尽快找辆车,然后去趟县城。 夜晚,伴随着温暖的炉火,洗漱完毕的温颂刚刚躺下,隐约听到麦卡的声音。 因为外面刮着冷风,呼叫声似有似无,她侧耳倾听许久,这才确认。 麦卡哭着拍打温颂的帐门,“姐姐,救救我阿姐~” 温颂披上衣服,打开门,麦卡急的说不出话,拽着温颂就往她家走。 温颂瞧她这样,也没多问,裹紧外袍小跑跟上她。 这还是第一次进她们的帐,比自己住的要大许多,屋内摆设也更齐全。 往里走,一眼看到蜷缩在床上的海达。 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额头冷汗直流。 平时走路干活虎虎生风的人此刻异常脆弱。 温颂心一紧,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 海达看到她,脸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温颂松了口气,还能说话,看来不是大问题。 “麦卡说你不舒服,我来看看。” 海达看了一眼哭泣的麦卡,眸中闪过感动,看向温颂却又那样冷漠,“我没事,你回去吧。” 说着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 温颂向下看去,眼神一顿,没说什么,不顾麦卡的挽留,起身离开。 等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包牛皮纸。 海达正在安慰哭泣的麦卡,看到她回来,神情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 “我有药,熬了暖暖小腹。” 温颂解释着。 决定来边疆的决定很仓促,但是准备的却很充足。 那一整晚,她都在准备行囊,包袱里面有女子常用的药物。 海达刚刚翻身,不小心露出身下的血迹,她便明白过来。 麦卡擦擦眼泪,担忧的询问着,“姐姐,阿姐她怎么了?” “阿姐没事。” 海达抢先一步开口。 温颂明白她不想让麦卡知道,于是转移话题说着,“麦卡,你会熬药吗?” “会!” 麦卡下床,接过药快步离去。 等她离开,温颂才走近坐下,“每次都会这样痛吗?” 海达本不想理会,可看着对方真诚相待,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不是,这次溜羊回来冻着了。” 温颂也疼过,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受,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劝说道,“如果不照顾好,会落毛病的,我们女子还是得仔细点。” 海达嗤笑一声,“那是你们上京中细皮嫩肉的女子。” 她羡慕的看了温颂一眼,继续说着,“我是皮糙肉厚,哪里和你们一样精细,忍忍就过去了。” 说着,海达脸色又白了一瞬,她用手摁住小腹,忍耐着疼痛离去。 温颂明白她的意思,反驳道,“上京女子不是女子?既然都是女子,每月都会经历同样的事,还分什么地区。” 海达本意是讽刺上京女子柔柔弱弱,可温颂不接招,她自己反而不知怎么反驳,只是幼稚的哼了一声。 温颂抿嘴笑笑。 此时麦卡端来熬好的药,海达一开始倔强的不想喝,可看着温颂释放的善意,还是喝下。 - 翌日,温颂早起准备打听一下,哪里可以去县城。 刚刚出帐,就看到海达的身影。 她穿着厚厚的羊毛斗篷,坐在牛车上,双眼散漫的看着前方。 温颂脚步顿住,好奇的看着她。 海达脑后仿佛长了眼,头也不回的说着,“看什么?不是要去县城吗?” 语气生硬,很符合她别扭的性格。 麦卡听到动静,从她的大斗篷里钻出来,对她招着手,“姐姐,快上车!” 温颂这才发现大斗篷下还有一个小身影。 看着姐妹二人,不由地心一暖,提起裙摆小跑过去。 牛车没有车厢,只有光秃秃的车板。 麦卡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温颂扶着车板,抬腿往上蹬,也不知道是太冷的原因,还是板架太高,她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海达见状,立马开始嘲讽,“小胳膊小腿的,仔细着别摔倒了,我可赔不起。” 温颂明白她外冷内热,没往心里去,反而好脾气笑笑,“我没事。” 海达脸色难看,“谁管你有事没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多担心她呢。 温颂闻而不语,坐稳后,察觉到对方身上冒出的寒冷,像是等了一会儿的样子。 她不忍说着,“怎么不叫我?” “哼。” 海达用鼻孔的动静回复她。 麦卡抱住温颂的胳膊,替海达解释着,“阿姐说昨晚你睡的太晚,今早让你多睡会儿。” 海达悄悄红了脸,用坷衮语说着,“小麦卡,你再胡说八道,我用鞭子抽你屁股。” 麦卡不当真,笑嘻嘻的看着她,“阿姐才不会。” “你看我会不会?” 海达假意抽出鞭子挥舞,却只是用手柄轻拍她的屁股。 麦卡一点都不疼,反倒是很开心。 姐妹二人一路笑笑闹闹。 温颂裹紧斗篷,挡住让人打寒颤的冷风,羡慕的看着她们。 有个家人能这样打闹陪伴真开心。 一路上的风景,和她来时又不一样。 短短不过十几日,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冷风吹过树上为数不多的黄叶沙沙作响。 来时还尚有一丝绿色的草植,此时也失了水分,蔫巴巴的长在土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出发的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到时正好晌午。 地方不大,但由于是方圆百里最近的一个县城,来此采买的人络绎不绝。 而三人到达的时间正合适,大部分人们已经离去,或者在找地方吃饭。 海达驾着牛车很轻易的在街道中穿梭。 据麦卡说,平时来的早些是走不动的。 温颂正四处打量,就听海达问,“你要买什么?” 她仔细清点着,“能存放的食物,还有再厚点的衣服,被子,药材也想备一些。” 只是听说边疆很冷,大雪恐怖,可她从未亲身经历过,还是多备一些驱寒的药才安心。 海达对这里很熟悉,驾着牛车七拐八拐的就带着温颂置办齐全。 有她帮助,温颂买到的都是物超所值。 有的老板不讲良心,看她一个外地人,想要骗她,也被熟悉这里的海达骂了回去,最后还是乖乖的交货收低价。 为了感谢海达和麦卡,温颂请二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羊肉锅,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赶。 赶回去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幸好在迷失方向前,平安回到住所。 温颂想留两人吃饭,却没想到自己住的帐篷里,竟亮起了光。 她不在,会是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沈世武受伤 帐篷内亮起火光,烟囱也排出烟气,帐旁还拴着两头马。 温颂走过去,刚要推开门,门就迫不及待的从里打开。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出现在几人面前。 她吓了一跳,厉声问道,“你是谁?” 对方还被她吓到,庞大的身子抖了一下。 温颂见状握紧一旁的木棍壮胆。 海达也走了过来,拉着温颂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 男人反应过来,听到温颂的声音,又仔细看了看她,气势放缓些,“你就是将军从上京带过来的女子?” 温颂听到他的话一愣,扒头看了看帐内,可惜没看到什么。 她问,“将军?是沈世武大哥吗?” “是!” 大胡子很是高兴,“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了,将军此刻...” 他话顿住,看了眼海达,转而对温颂说道,“将军在里面,你进来再说。” 温颂有些犹豫,她没看到沈世武,哪里敢听一个陌生人的一面之词。 海达听到沈世武的名字一喜,没高兴多久,又看到他对自己的戒备,心口发酸。 可还是忍不住问,“世武哥怎么了?” “无事。” 大胡子言简意赅,没过多解释。 海达伤心的看了一眼里面,最后不甘心的带着麦卡离开。 等人一走,大胡子便迫不及待的与她说,“姑娘你可回来了,将军受伤了。” 温颂随他进帐,一眼就看到床上闭着眼睛的男人。 赤裸着胸膛,从肩膀到侧腰绑着绑带,上面有隐隐血迹。 只一眼,她便收回目光,离远些,问道,“他怎么了?” 大胡子不忿的低吼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 压低的声线也压不住他心底的怒火。 大胡子难过的叹息一声,随后娓娓道来。 沈世武贬职后被军营其他长官刁难,衣食住行都被刻意打压,每日不让参加训练演习,反而派些喂马铲粪洗刷衣服的碎活。 只这样还不算完,长官还让沈世武当成训练中的靶子,让新兵用他练身手。 温颂听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沈世武战功赫赫,竟被手下这样侮辱。 “太过分了!是谁下的命令?” “是军营副将!” “将军的心腹各个被他惩治,转而提拔上一些酒囊饭袋,弄得军营乌烟瘴气。” 温颂不解的问,“他和大哥有仇?” 大胡子冷哼一声,对他十分不屑,“将军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和人结仇,挡不住小人嫉贤妒能。” “从很久前便嫉妒我们将军处处在他之上,如今将军只不过是倒霉些,他便紧巴巴凑上来逞威风。” 大胡子说的不过瘾,恨不得劈死那个小东西! 温颂问着,“大哥身上的伤?也是那人所为?” 大胡子点点头,说起今日的所见,气红了眼,“那个小人让新兵们一起用刺刀与将军互打。” “小人说的好听,说将军武艺高超,用兵器会误伤新兵,于是就让将军空手接白刃。” “一人对他们好几个。” “那些新兵也是谄上骄下,都忘了将军曾经对他们如何的好!如今只不过一时失势,竟谁都敢来踩一脚!” 说到这,大胡子声音低落,“将军伤成这样,营中不给治疗,我只好送他来这里,望姑娘见谅!” 温颂疑惑发问,“一个副将有这么大的权利?” 整个军营还能他一人说了算? 提起这个,大胡子冷嘲一声,“他还是旦王唯一的孩子。” 温颂震惊的瞪大双眼,旦王?柳青姿的夫君? 一个已死王爷的儿子,能这么专横跋扈? 温颂没说,大胡子也从她的表情看出,撇撇嘴解释道,“仗着爹的身份,又是新皇的表哥,整日耀武扬威,平时还有将军压着,如今将军撤职,少了压制,他尾巴直翘了天。” 心中越发憋闷,大胡子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把边疆大权发放到一个王爷的混账儿子手里,难不成真是什么亲人之间的感情? 别说笑了! 温颂见大胡子越发生气,赶忙问起别的,“伤口处理了吗?” 大胡子回神,语气平缓下,“简单止了血,明儿一早,我便出发去抓药。” 天色已晚,即使驾马狂奔到县城,那也无用,没有药馆开门。 随军医偷偷给将军的伤口止了血,可没有其他药备着,怕炎症再导致发热。 大胡子很是担忧夜晚沈世武的安危。 “我这里有。” 温颂的话语如沙漠中的清泉,大胡子惊喜的看向她。 这次采买的药里正好有。 温颂此次去县城采买,没收住,买了好多,好在都是实用的。 她巡视一圈帐内,猛然想起,买的所有东西,海达给卸在了外面。 她快步出去,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两包配好的药材,“希望他用不到。” 如果沈世武能平平安安度过今晚,就是最好不过,少受好多罪。 大胡子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搬了进来。 他说,“姑娘,将军就拜托你照顾了,我还要抓紧赶回去。” 温颂愕然,“这不合适,还是你留下照顾,我去其他地方休息。” “夜晚军营点名,不在会被定义逃兵,罪很重,请姑娘体谅。” 温颂沉默,不知该如何说,这罪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说起这个,温颂突然想起,“那大哥不在军营,行吗?” 大胡子点点头,“将军如今不是正规士兵,只是打杂跑腿,更何况他有伤,出来时有报备。” 温颂还是觉得不妥。 大胡子只知沈世武随行有一女子,安置在他曾驻守过的村落,可两人什么关系,他不太清楚,只默认两人有关系。 温颂的顾虑,他理解成了害羞。 本朝未婚男女是要设防避嫌,更别提还独处一室,可如今情况特殊,大胡子一时想不到,哪个地方还能有这踏实。 见她不语,大胡子抱拳,诚恳说道,“拜托姑娘了!这事儿我会保密,不会传出去损伤姑娘的名声。” “不是...” 温颂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点头,“好,你回去吧。” 这一路沈世武没少照顾自己,那自己照顾生病的他也是应当的。 算是小辈照顾长辈。 大胡子再三感谢,转身离去。 帐内只剩二人。 温颂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最终还是上前检查他的伤口。 仔细看,绑带上的血不多,应该是止住了。 她发现这一点,倒是放心不少,至少血止住,就不用担心失血过多。 温颂转身往炉里添了足足的火,让帐内暖和起来。 看着沈世武赤裸的胸膛,温颂小心翼翼的上前,抽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 就在这时,沈世武睁开双眼。 两人四目相对。 沈世武张张嘴,吐出两个字,“有劳。” 话音刚落,便晕了过去。 温颂叹息一声,这人怪好的,还特意醒过来跟她道谢。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没吃红药丸? 离的近看的清,沈世武的身上竟真无一处好皮,都是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伤疤。 温颂真是忍不住替他心酸,一身荣耀竟落到这样下场。 深夜,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新的伤口开始发威。 沈世武发起了热。 整个人和熟了一样红彤彤,不停的冒虚汗,直说冷。 温颂把新买的成品被子都给他盖上,他才止住说冷。 又两碗药汤灌进去,彻底睡安稳。 温颂折腾出一身汗,坐在炉火旁擦了擦汗水,轻声舒了一口长气。 有照顾沈明奕的经验,她也不算手忙脚乱。 可要小心避嫌,不碰触到他的身体,才最累人。 幸好沈世武的体格不错,只折腾了一回,后半夜安稳的睡着,温颂则坐在炉火旁打盹。 海达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穿好衣服要出去。 麦卡被她吵醒,揉着朦胧的双眼,“阿姐,你干什么去?” 海达脚步一顿,“没事,你再睡会儿。” 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麦卡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又睡着。 海达看到拴在一旁的骏马,心里酸涩起来,脚步沉重,一步步挪到温颂帐外。 听到声音,温颂打开门,有些惊讶,错步让开门,“快进来。” 海达没有贸然进门,她向里探了探,“世武哥在里面?” 语气有些忐忑,又带着几分期待。 “他在。” “……” 不出意料却让她接受不了的回答。 竟然真的同屋而眠,二人的关系真如其他村民们所说,是夫妻。 海达瞬间红了眼眶,转身就要走。 温颂莫名其妙的拉住她,“你先进来再说。” 海达不回头,倔强的说着,“不打扰你们了。” “打扰什么?进来!” 温颂强硬的拉她进来,海达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的画面。 她一进来便背过身,羞恼不已,“你拉我进来干什么?” 是在故意炫耀吗! 温颂拉着她走远些,示意道,“大哥还在睡,轻声些。” 海达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沉睡的沈世武。 一眼看到绑带,很是心疼,顾不得吃醋,赶忙问着,“世武哥怎么了?” “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无碍。” 说着,温颂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海达这才发现,她一双明眸下青黑的眼圈,“你去我帐内休息一会吧,我来照顾世武哥。” 温颂有些顾虑,不过面上没显,笑着说道,“没事,天亮也睡不着,留着晚上再睡吧。” 沈世武毕竟还没醒,海达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存在,自己还未明了。 海达问,“我可以过去看看他吗?” 温颂有些懵懂,点头,“当然。” 和她说干什么?想看就看啊。 海达轻声走过去,看着疲惫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抚向他的脸庞。 下一瞬,沈世武避开她的手,抓着被子坐起身。 “世武哥,你醒啦?” 海达惊喜的出声,“饿不饿?渴不渴?还难受不难受?” “谢谢关心,你先回去吧。” 对着她热情的问候,沈世武下了逐客令,客气又疏离。 海达脸色一白,离开前看了温颂一眼。 温颂一愣,看自己干什么? 沈世武还光着膀子,温颂识趣背过身,留给他空间整理衣服。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温颂也没闲着,她天不亮就熬了玉米碴粥,正好还有昨天买的芽菜肉包,放在锅中热一热,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好了。 沈世武昨晚吃没吃不知道,她昨晚可没吃,肚子咕咕叫了一晚。 温颂把饭摆上桌,沈世武穿戴整齐,坐了过来。 她抬眼,发现他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气神好多了。 毕竟不是铁打的,手一动眉头便皱几分。 温颂饭量不大,即使很饿也吃不了多少。 沈世武还在吃,速度很快,但吃相很雅,不吧唧嘴,不掉饭渣,一看就是富贵教养长大。 温颂正在出神,沈世武已经吃完,准备收拾碗筷。 温颂拦住,“我来吧。” 让一个病人干活,怪不落忍的。 沈世武起身,郑重说着,“多谢昨晚的照顾。” 温颂局促站起身,“不用谢,应该的...哈哈...” 他对自己多有照顾,自己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沈世武意外的看她一眼,随后咳了一声,告辞离开。 温颂有些担忧,“你身子行吗?” “无碍。” 沈世武刚走两步,停下,提醒着,“最近不要去太远的地方,马上入冬,周边的流民不老实。” 温颂想到麦卡说的那些坏人,认真的点头,“好。” 沈世武放下心。 看着离开的人,温颂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大哥!” 沈世武疑惑的转身。 温颂找到自己的包袱,铺在一旁翻找着,片刻拿着两个白瓷瓶递给他。 “这个给你,我从府中带出来的金疮药,你应该比我留着有用。” 沈世武垂头看着伸到自己手旁的手,还没自己的一半手大。 心神恍惚,隐隐想起昨晚迷迷糊糊感受到的照顾。 他僵硬的接过,“谢谢。” 温颂笑着摇摇头。 沈世武有些不自在,不经意看向她身后的包袱,一个熟悉的东西露出来,“那是...” 温颂看过去,说着,“明奕给我的。” 红药丸本来装在盒子里,想来是刚刚翻找动静太大,把它掉了出来。 沈世武拧眉,语气有些加重,“你没吃?” 温颂疑惑的摇摇头,不明白他突然的严肃为何,有些无措开口,“我不知道是什么,他也没说。” 她确实没吃,沈明奕也没说是什么用处,自己就随手放在了一旁,应该是那晚收拾,没注意一并塞进包袱。 沈世武缓了缓语气,“这可以解雪里青的毒。” 温颂一愣,恍然大悟,“我没喝雪里青。” 看着沈世武疑惑的目光,温颂解释清楚,当日老嬷嬷灌她并未成功,借着推搡洒掉大部分,又把剩的一口含在嘴中,并未下肚。 沈世武很快明白,心中佩服她的机灵。 面上平静的点点头,“那就留着吧,这个药不仅可以解毒,也可以吊命。” 温颂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红色药丸,小小一个,这么厉害? 沈世武不再过多停留,策马回营。 近几日,麦卡突然对温颂的好奇心异常丰富,总是问一些问题。 譬如她平时吃什么,吃多少,穿什么,用什么洗漱,脸这么白是因为什么,皮肤这么细腻又是用了什么,头发这么顺滑是怎么保养... 一堆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让温颂头都大了一倍。 起先还不知道原因,直到看见海达,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掉进水中 温颂提着空水桶,来到水旁,看到一个奇怪的背影也在打水。 她没在意,毕竟全村的人都在这儿打水。 温颂提着打满的水桶,准备离开,就见那人转身,两人四目相对,她手中的桶差点摔地上。 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海达。 只不过,她的头发不再是平常两根麻花辫搭在肩膀两侧,反而在脑后全拢成了发髻,衣服也换成了麻布裙子。 莫名的熟悉感。 温颂从震惊中回过神,先一步打招呼,“海达。” 对方脸色一红,提着两桶水的手攥紧,强装镇定,昂首扩胸向她走来。 “温颂。” 海达扬起一抹笑容,也不知道太紧张还是怎么样,脚下打滑,竟然摔到了水中,正好是前面是个小急流。 她下意识挣扎,却踩到了深水区,裙子限制了她的发力,加上冰冷的水使她小腿抽筋,一下没起来,只能无助的顺着水流到了另一边。 温颂第一时间放下水桶,跑过去捞她,幸好来得及,费了不少力气上岸,只是自己也全身湿透。 从水中冒出,小冷风一吹,瞬间像是进入冰窖一般。 温颂缩紧身子,“你没事吧?” “没事...” 海达咳嗽两声,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温颂冷的受不了,去拽她起身,“快点回去吧。” 海达顺着她的力道起来,突然停住,耳朵微动,“什么声音?” “没有啊...” 温颂浑身湿哒哒,睫毛和秀发都低落着水珠,饱满诱人的唇瓣失了血色,可怜兮兮的哆嗦着。 她四处确认没有声响传来,拉着疑神疑鬼的海达催促着,“咱们赶紧回去吧。” 海达突然瞪大双眼,拽着温颂趴在高处,像是躲避什么。 温颂不解的看着她。 “不要出声!” 海达的警告声响起。 她抱紧温颂,双眸戒备的盯着远处。 一阵马蹄声夹杂着欢呼声从远及近。 温颂心一惊,顺着看去,只见一群骑着马的人在山谷中穿梭。 那些人各个粗狂雄壮,身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后背着一人高的弓箭,耳垂上挂着长长的耳饰,咧着大嘴仰天狂笑。 其中一人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女子,不顾她的哭喊,肆意飞奔着骏马。 温颂感觉海达放在自己手臂的手越抓越紧,侧头看去,她的表情似恨似惧。 随着他们从下方山谷飞奔而去,海达的力气一泄,趴倒在地。 此地不宜久留。 海达颤抖着身子,去拽温颂,“咱们快回去。” 她后怕的和温颂提着水桶赶回去。 因为离着温颂的帐更近,所以二人一同回了她的帐。 温颂烧旺炉火,第一时间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擦拭着水珠,看到海达还在愣神,晃了她一下。 海达回过神,“怎么了?” “赶紧脱下湿衣服。” 温颂说着,随手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她,“先穿上我的,洗个热水澡最好,可是没有水,没办法烧,先擦干烤烤火,我去煮姜汤。” 交代完,她就急匆匆转身煮姜汤。 海达呆呆的看着忙碌的她,半晌才回过神,脱掉湿衣服,认真的擦干水珠。 如果是她,可能随便擦擦就穿上衣服,可被温颂紧张的神情影响,她也不由得认真擦拭着每一滴水珠,确保自己身体干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海达总能在温颂的身上体会到,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温颂端着煮好的姜汤递到她手旁,“加了红糖,一会儿你拿走一包药,如果肚子再疼,就熬了喝。” 她记得海达的月事还未离开,也不知道这次坠水会不会影响。 海达听着她的关心,害羞的接过碗,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 温颂坐在她身旁,一同烤着火炉。 海达诧异的看向她,竟然是坷衮语。 温颂不好意思的笑笑,“麦卡教我的,说的还像那么回事吧。” 海达笑着点点头,“一样,没区别。” 温颂有些小骄傲,这几天她没少听周围人说话,记住不少呢。 想起见到的那群人,她收敛笑意,好奇问道,“那些人是流民吗?” 提起他们,海达的眼神暗淡,“算是,他们游荡在边境外,打砸抢杀,无恶不作。” 温颂很是担心,“会来我们这里吗?” 海达摇摇头,“很久以前会,现在不会,有世武哥威慑,他们不敢靠近,只敢在境外游荡。” 见她眉头微皱,海达安抚道,“你不用太担心,我们村在高处,周遭地势险要,他们偷摸不上来。” “能靠近这里的地方都被士兵围堵,而且军营就在不远处,有风吹草动,他们第一时间知道,估计还没靠近,就被打了回去。” 她这样说,温颂也没有很放心,想起大胡子所说,军营中是旦王的儿子坐镇,并打压沈世武。 也不知道这个旦王的儿子是不是个称职的将领。 心中忧虑颇多,想到海达当时的表情,温颂试探问道,“你很怕他们?” 海达神情恍惚,半晌没说话,就在温颂以为她会避而不谈时,却有了动静。 海达掀开裙子,露出小腿处狰狞的伤疤。 “那些坏人看见猎物会在范围内射出弓箭,把箭射在不会伤命的位置,然后拽住尾端的绳子慢慢的拉到身边。” 温颂慢慢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看了一眼她的小腿,“你的腿就是因为他们?” 海达点头,缓缓道出心中的悲痛,“那年我和爹娘在放羊,他们突然冲出来...” 那群人冲出来抢羊,海达爹气急眼,追上去抢夺,海达娘见状也去帮忙,却被那些人乱刀砍死。 海达亲眼目睹一切,其中一个坏人看到她,竟然起了玩心,瞄准她的小腿,一箭射出。 逃跑的海达只觉小腿一痛,摔倒在地,那箭竟带钩,还连着一根绳子。 坏人坐在马上,不紧不慢的往回拉着绳子,享受猎物逃脱不了的绝望神情。 就在海达绝望时,刚刚赶到边疆的沈世武带着众骑兵出现。 那一天那一刻,她永远忘不了。 那天策马而立,银甲覆身,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一双锐利坚毅的眼睛... 温颂试探的问道,“你帐顶的红绸...” 海达没想到她会发现,有些害羞,但还是点点头。 “就是他的,那天把坏人打杀后,看到我血流不止的小腿,撕下自己的披风给止的血。” 伤口好了没舍得丢,洗干净挂在家中,就像他在保护自己一样。 海达眼中是止不住的少女情意。 温颂明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从此以后,一颗少女的芳心,便落在了英雄救美的大将军身上。 “麦卡的爹娘也是死在了那些人手里?” 海达说着,“她爹是,她娘是后来生病没抗住,我们俩都没了爹娘,索性在一起组成新家,有个依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冬日降临 上天夺走了她的家人,又以另一种方式为她组成新家。 温颂同情她的遭遇,也羡慕她有麦卡相依为命。 自己还能有谁... 温颂想到沈明奕,涌上一丝苦涩。 如果命运就是如此安排,她能抵抗的了命运吗? 帐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喝过姜汤,两人安静的烤着火。 海达偷偷的看着她被火光照亮的侧脸,心中只想到四个字,岁月静好。 她纠结半天,还是问道,“你和世武哥...” 温颂明白她的担忧,“长辈和小辈的关系,不是男女关系。” 她神情坦荡,提起他没有一丝情意,只有尊敬。 海达懊悔的捂住脸,羞红了脸颊,“我真傻,还以为你们是...我还学你的穿着打扮...” 温颂倒是觉得她这样又别扭又可爱,打趣道,“你这么打扮还挺好看。” 海达耳朵一动,还是倔强否认着,“不好看。” “好看。” 温颂知道她想听什么,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虽然第一眼很怪,但是耐看。 海达红了脸颊,赶紧揭过这个话题,“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既然不是沈世武的女人,那她来边疆干什么?总不能是刻意为了吃苦来的吧。 温颂想了想,还是诚实说着,“我来寻个人。” 海达心思一转,没有问找谁,反而说起自己打听的事。 “我问了村中年龄大的老人,现在会说坷衮语的,除了村中,剩下的人就在境外,我也把你说的语调学给了他,他说是最原始的坷衮语,在境外另一个地区。” “可惜地区名字不知道,不过敢肯定的是,不在我们国家。” 虽然不知道温颂要找谁,但是肯定和那天的问题有关。 温颂面露惊喜,没想到她竟然不忘给自己打听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 温颂扬起微笑,对一脸茫然的海达说着,“一个面冷心热的善良女子。” - 冬季来的是那样错不及防。 温颂只是睡醒后打开帐门,外面便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凝滞寒冷的空气逼近,冰冷的雪花调皮的碰触她的脸颊,在一瞬间化成水。 外面的人家都在扫雪,孩童开心的在雪地玩闹,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过来。 可温颂依旧没敢迈出去,瑟缩了下身子,老老实实的退回帐内烤火。 鹅毛大雪还在下,各家各户都在清扫着家门的雪,如果一直不管,不出一天便会被雪覆盖。 温颂一直等着雪小些,才裹紧厚衣带上毛手套出门,她没有大笤帚,只有一个扫帐内的小笤帚。 拿着小笤帚挥舞半晌,也只才扫出巴掌大的地方,累的温颂都热了起来。 就在她撅着屁股认真扫雪时,身后传来笑声。 很轻,温颂正好听到。 她回身,见是含笑的海达和麦卡,微笑道,“你们来了。” 麦卡穿着圆滚滚的衣服,高高举着笤帚,“姐姐,我们帮你扫雪来了。” 海达走过来,斜了一眼她手里的小笤帚,“这要扫到什么时候,扫雪还得是大的。” 说着,就弯腰给她清扫起来。 麦卡也不甘示弱,围着帐篷取柴火的地方给她扫出一条路。 温颂哪能闲着,跟在海达身后,她大面积的扫第一遍,自己则看哪块雪厚,就仔细扫第二遍。 可惜边疆的雪下的大且长,扫的赶不上下的,她们返回帐内。 三人围在一块烤火,手里还捧着一杯热乎乎的水。 海达嗅闻着,好奇的喝了一口,双眼一亮,“这是什么?好香。” “就是普通的红糖姜枣茶。” 麦卡笑眯眯说着,“我的这个还甜呢。” “给你多放了一勺桂花蜜。” “谢谢姐姐。” 温颂摸了摸她的头,“不用谢。” 麦卡享受她的抚摸,眯眯眼,突然问道,“姐姐你还学坷衮语吗?” 温颂一愣,最近忙着拾柴,确实忘了学。 她点头,“学啊。” 麦卡激动的拍拍小手,“太好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海达突然打断,“麦卡,你看外面雪还下不下。” “好~” 麦卡听话的向外面走去。 等她出去,海达立马示意温颂身上的衣服,“这是你亲手做的?” 温颂点点头。 怕冷,她买了好多皮子,就是为了缝成手套护膝脚袜,穿着保暖。 “上京的男子也会穿这个吗?” “过冬都会穿,就是料子各不相同。” 海达眼神闪烁,“我教你坷衮语,你教我缝,好不好?” 似是怕温颂不同意,又加了一句,“麦卡还是小孩子,你跟她学不全。” 温颂抿嘴偷笑,明白她的真实心意,“好啊。” 海达被她看透心思,红了脸颊,害羞的避开视线。 麦卡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正下着呢,咦?姐姐笑什么?阿姐怎么脸红了?” 温颂摇摇头,没有说破。 海达也不说,只有麦卡不停转着小脑袋看着古怪的二人。 雪从未停歇,忽大忽小。 海达每日必到温颂帐内,两人互相学习,中途还会出去扫雪,很快就缝制好了一整套保暖的衣物。 “明天你能和我一起给他送去吗?” 温颂眉眼微动,点头,“好。” 海达得到肯定的回复,心满意足的离去。 温颂也曾想过,沈世武目前在军营中,处境艰难,也不知道过冬的衣物有没有克扣,如果海达不主动提,自己还想着示意她来着。 翌日一早,海达就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 温颂不情不愿的从温暖帐内出来,“这也太早了吧,我们要不晌午再去?” 她露出软软的笑,想跟对方打个商量。 海达却等不及,拽着她后退的身子往前走,“早些去,世武哥就能早一些穿上,少一些受冻。” 外面冰雪交织,一片冰封雪凝的景象。 寒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冻的人口鼻生冰,寒意透骨。 雪天牛车不好走,索性也不算远,两人想着走路还能热一些,于是就这样出发了。 两道身影行走在白茫茫的雪中,踩在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声,仿佛在抗议大雪天不在家中待着,出来做甚。 前面的一人挎着包袱虎虎生风,时不时转身拉着落后一步的人。 温颂要小跑跟着她的脚步,又冷又累,藏在羊毛围脖里的小嘴,时不时冒出来换着气,不过眨眼便又缩回去。 幸运的是大雪渐小,不用再顶雪前行。 军营就在前方,温颂松了口气,海达却止步胆怯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太私人了 海达站在原地,始终不再走半步。 这次换成温颂拽她。 可海达力气要大的多,非但没拽成,反而还让她跑远些。 海达躲在一棵大树后,哀求的露出一双眼睛,“你帮我交给他吧。” 温颂不解的看着她,“这怎么行?” 是她一早兴致满满的找过来,怎么临了退缩的也是她。 海达双手合十,“求求你了温颂,帮帮我吧,我怕他又拒绝我。” 温颂犹豫的往营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好吧…” 海达跑过来,高兴的把包袱挎到她的胳膊上,连声道谢。 “等回去,我给你炖咸肉土豆吃。” 温颂双手提着包袱,心想这也挺重的,怎么看她拿就这么轻巧。 听到她像是哄小孩的话,温颂无奈的看她一眼,她当自己是麦卡吗? 不过话说回来,她腌的咸肉还真好吃。 “你说的啊。” 海达点头保证,“我说的,你快去吧。” 温颂踱步来到军营外,还没靠近就被站岗的将士拦下。 “军营重地,闲人免进。” 尖锐的矛直指温颂。 见人三分笑。 温颂站远些,秉承这个观念,扬起礼貌的笑容,“我找沈世武,麻烦大哥帮我通报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把兵器收了起来,重新看向温颂时带上打量。 “你是?” “我是给他送东西的。” 温颂眼神无意一撇,看到了里面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她心中大喜,立马招手。 “大胡子~大胡子~” 大胡子本就怒气冲冲,听到有人叫的这样不礼貌,立即环顾四周,“谁敢这么叫我!!谁啊!谁!” 大嗓门震的树枝上的鸟儿惊飞,拴好的马儿也躁动起来。 温颂高高举起手臂挥舞着,“哎~这儿~” 大胡子瞪着牛眼,正狠狠的瞪着周遭路过的士兵,直把人看的心里发毛,小跑离开。 又听到呼喊声响起,他转过头,这才看到外面的温颂,顿时怒气泄掉,态度一软,声音也小了不少。 “哎呦,姑娘,是你啊。” 他这态度让一旁被他无辜瞪许久的将士摸不着头脑。 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倒霉... 大胡子笑着快跑过来,挥开门两旁的士兵。 温颂腼腆的笑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一时心急...” “没关系!我就是大胡子,姑娘叫的合适。” 温颂还是怪不好意思的,明明他刚那样生气。 大胡子看出她的愧疚,于是一拱手,“是我的不是,忘了和姑娘介绍,鄙人李冲,将军的部下。” “李大哥。” 温颂客气的点头示意,李冲赶忙回礼。 他问,“姑娘冒着雪前来,是找将军?” 温颂点头,“替别人给他送点过冬的衣服。” 大胡子自动忽略替别人,他欣喜的点点头,“军营不能进,姑娘见谅,我这就去通报。” “谢谢。” 大胡子点头,连跑带颠的找到在后面喂马的沈世武。 “将军!将军!” 沈世武头也没抬,继续在槽里放着草料,提醒他道,“我哪还是将军,千万不要再这样称呼。” 大胡子明白,将军是怕自己招来麻烦,赶忙拍拍嘴应下。 沈世武神色淡淡,“着急忙慌干什么?” “姑娘给你送衣服来了。” 大胡子喜笑颜开,比有姑娘给自己送衣服还高兴。 “姑娘?” 沈世武眸光微闪,“送什么衣服?” 大胡子一脸笑意的说着,“肯定是担心您入冬没有贴身的暖衣,紧着送温暖来的。” 沈世武厉声呵斥,“去,不许胡说!” 看大胡子一脸不信,沈世武正色,解释道,“我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 亲人?家人?朋友?明奕的女人? 沈世武不知该怎么回答,前者都太含糊,后者... 他一个做大哥的,带着小弟的女人来到边疆,还共处一室,说出去还真是难听。 见他语塞,大胡子一脸明了。 “属下明白,将军...您还是快过去吧,天寒地冻的,别让人姑娘多等。” 沈世武拍拍手上的杂草,大步流星走去。 大胡子目送他离去,开心的干着他没干完的活,给马喂草。 沈世武身高腿长,没多久便走到营外。 看到等在门外的温颂,沈世武脚步微顿,心脏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 他装作无事发生,淡定的走到外面,离守门的将士远些。 温颂跟过去,叫道,“大哥。” 沈世武站定,冷眼瞧着她,也不说话。 温颂有些奇怪,他这是干什么?自己惹他了? 算了,不想,还是正事要紧,太冷了这天气。 她清清干凉的喉咙,“大哥的身体可无恙?” 说话时,带着鼻堵的囔声。 温颂吸了吸鼻子,想来是太冷冻的。 沈世武发现她的小动作,语气没人那般僵硬,“已经结痂。” “那就好。”温颂见他回复,赶忙递出包袱,献宝般数着,“这里有防寒的裘衣,还有护膝,围脖,脚袜。” 沈世武目光不由的随着她轻柔的声音看向包袱,眉头又皱起,心口又升上那种,道不明的感觉。 他说,“这太...”私人了,我们之间不合适。 温颂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笑着说,“全都是海达特意做给大哥的。” 嘴上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她接下来的话,沈世武眸光忽灭。 原来不是她做的... 温颂拽了拽堵住耳朵的帽子,不明所以,眨眨眼,他刚说的什么?太什么? 思考片刻,她恍然大悟的摇摇头,“哦,不麻烦,海达只想把心意传递给心上人,想来再麻烦也心甘情愿,大哥可别错过真心女子。” 温颂斗胆加了最后一句。 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看他。 沈世武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的失落是为何,他压下心思。 “我对她从未僭越。” 温颂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悦,不再说下去,把头又低了低。 “......” 沈世武看着把头埋进兔毛围脖装鹌鹑的人,无奈叹息一声,半晌才开口。 “我从未接受她的心意,自然是不愿让她多费心思,难道她的心意我就要全部接受?难道我的想法不重要?” 怨气满满。 “不是...” 温颂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冷风一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他吓的。 沈世武突然后退一步,冷声说着,“你回去吧。” 温颂沉默,想到海达日夜不眠的缝制,有些不甘心。 “数九寒天,往后会更冷,没个好身子怎么熬过这个冬天,怎么抵抗敌人突然的袭击...如果需要就留下,不说心意,只说是来自被你救下性命之人的谢礼。” “如果不需要,我再拿走也好。” 温颂鼓起勇气说完,就埋起整张脸,不敢看不敢听。 好半晌只觉手中一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要打仗? 温颂抬起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勾勾唇角。 在自己手中觉得沉的包袱,在他手中显的那样轻。 沈世武单手提着,神情有些不自然,“马上又会下雪,回去吧。” 温颂笑着应声,随后从斗篷里拿出一包药材,塞到他手上,“这是驱寒的,可以和酒共热,没有毒性,也可以单煮,雪天暖暖身子。” 沈世武神色不明,“这是你准备的?” 温颂点点头,心意到了就好,没多卖弄。 她裹紧斗篷,说着,“再见大哥。” 随后不多停留转身离去。 这天气,多待一刻身子就冷一刻,还是窝在点着炉火的帐内好。 沈世武手中的纸包仿佛还有余温,手指情不自禁握紧,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温颂踩着雪回到方才的地方。 “温颂,太谢谢你了。” 一直躲在树后观察的海达冲出来,给她一个熊抱。 这还是她第一次送沈世武东西成功,激动情绪溢于言表。 温颂身子被她扑的晃了一下,站稳后催促道,“咱们快点回去吧。” 海达点头,主动扶起她的胳膊,一路说说笑笑,相携而去。 不出片刻,有一个女子,来给沈世武送东西的消息,传遍整个军营。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不分男女老少。 这还是沈世武入军营十几年来,第一次传出和女子的消息,那些将士自然好奇,闲来无事就凑到一块讨论。 众人头对头,把各自打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据说两人在外面待了好一阵。”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小奇亲口说的。” 小奇就是门口拦住温颂的士兵之一。 说话的人,紧接着有些失落,“可惜,将军警惕过高,带着那女子走远了,不知道两人说的什么。” 另一个将领轻轻抽了他后脑勺一下,“嘿,你这登徒子,你想听什么?” 被打的士兵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自然是~” 他言语未尽之话,自然是不好明说。 众人明白,纷纷打趣起来。 其中一个将领止住笑意,打断众人的猜忌,“去去去!那可是咱们将军的秘密,你们这么多事干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嚼舌根的妈妈婆子呢。” “装什么装,你不好奇?” “我不好奇。” 另一个和他关系好的男人推了他一下,“得了吧,你不好奇就不会跟我们聚堆了,巡逻去吧你!” “我是不好奇两人说了什么,我只好奇那个女子长的什么样?” 他的话一出,众人来了兴趣,纷纷伸长耳朵,生怕听漏一点。 可惜他们都在各职位忙碌,没有一人看到。 其中一个人说,“听小奇说好看,形容不出来的好看,细皮嫩肉的,声音也好听。” “那感情好,咱们将军正走背字,是该有个人美声娇的女子来安慰。” “咱们将军这下是春心萌动,老树开花。” 几人讨论的正起劲,没注意有一人听了全程并且慢慢靠近。 他眯着双眼,双手背后,从鼻孔里中气十足的哼出一声。 众人后背发麻,如惊弓之鸟,四散奔走。 “站住!” 男人一声呵斥,众将士瞬间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你们看不见我?” 他话语中充满了威胁。 几人心领神会,极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碍于他的身份,打着招呼。 “副将好...” 不整齐,也不洪亮。 表情像被霜打的茄子,声音像秋后的蚂蚱,尽显无力。 副将就是旦王的儿子,也是针对沈世武的人。 他矮胖的身子,套在一身华服裘衣中,在人人甲胄的地方,一点看不出是军营的将领,反倒像是城中的富贵公子。 副将双手背后,学着沈世武平常的样子,沉着声音问道,“你们刚刚再说什么?” 可在众人看来,比东施效颦还要可笑。 其中一士兵压紧唇角,说道,“没什么,正常聊天而已。” 副将明显不满他们的糊弄与轻视,“嗯?” “我们在说将军...” 称呼刚一出口,就被副将打断。 他瞪着眼睛,大肚子喘气一鼓一鼓的,“将军?你们的将军如果没记错,已经不是将军了吧?” 有人看不惯他这幅德行,小声嘟囔着,“迟早会升回来的。” 他们对沈世武很信任,也很有自信,只不过是老虎一时打盹,家猪称开大王。 “你说什么?!” 副将瞪向说话的人,颇有一种要收拾他的架势。 说话的将领也是个犟的,愣是咬紧牙不再搭理他。 另一个士兵见状,赶忙打着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仔细着你们的脑袋,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们!” 众人噤声,不再言语。 副将自然看出他们的不服,心思转了又转,随后一笑,“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他态度转变的太快,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各自离去。 等人通通离去,副将回到自己的帐内,双眸阴翳,近几日他刻意发难,投向自己这边的将士也有,可衷心沈世武的人还是占多数。 这群犟骨头,看来得给点教训,早早的“弃暗投明”才是! 他坐在原本属于沈世武的椅子上,环视着同样属于他的帐篷,痛快的冷哼一声。 沈世武再厉害又怎样,谁让他被撤职,沈家又惹圣怒,一时半会翻不了身。 到时候整个天下,姓甚名谁都还不一定! 副将思考片刻,随后拿出笔墨写着什么,笔画没有章法,犹如画符。 他来到僻静地方,四处看了看,吹响口哨。 没多久,一只雄鹰从远处熟络的飞到他的面前。 副将把信纸塞到它的腿上绑好,一声口哨,雄鹰展翅又飞向来方。 - 大雪还在下,温颂闲来无事,给自己缝了好多裘衣和护小腹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产的原因,还是边疆气候寒冷的原因。 她的小腹总是隐隐发冷,半夜都会被冷醒的程度,只有裹紧羊皮水袋暖着,才能入睡。 天气寒冷,水面结冰。 温颂打水只能找有人砸开的地方,勉强打上一些,万幸也够日常生活所需。 这一日,她刚刚和海达提着水桶往回走,就听峡谷的另一处传来嘶吼声。 温颂愣住,海达却不甚在意,拉着她小心的避开结冰的地方。 温颂收回视线,仔细着脚下,疑惑发问,“那是什么声音?” 海达面色平静,“那群流民挑衅的声音。” 温颂有些紧张,“要打仗?” 海达笑着摇摇头,“他们不敢宣战,就是纯犯贱,以往的冬日,也会隔三差五吼上一波。” 他们身高体厚,冬季格外活泛,最爱上边境处挑衅一番,也不为了打仗,就是把人逗出来,然后大笑着跑走,拿本朝士兵开涮。 以前士兵也会上当,追杀出去,对方却跑没了影,几次下来,便明白,他们纯纯犯贱,也不再理会,只当看个热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获全胜 听海达这样说,温颂放下心来。 这样想的不止海达,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是同样想法。 看到他们出现,纷纷看起热闹,想着这次会又闹出什么笑话。 高楼的士兵对起话来。 一个说,“上一次还是去年吧。” 另一个说,“没错,去年又唱又跳,还光膀子摔跤...也不知道今年耍什么。” 语气满是期待。 另外一人插话进来,打断二人的猜测,“看看不就知道了。” 其中一人有些遗憾,“早知道把肉干留到现在吃了。” 有戏看挺好,就是嘴巴怪没味的。 说笑间,流民已经驾马站在了鸿沟对面。 看守的士兵象征性的敲鼓,提醒众将士有敌人来犯。 随着鼓声停下,城墙上已经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将士们。 一个将领单脚跨在城墙台阶上,大声喊话,“唉~今儿演什么?是赤身肉搏,还是男仙唱舞啊?” 话落,将士们瞬间哄堂大笑。 对面的流民不同往日,没有耍花招,直接进攻。 将领一开始只当玩笑,可越看眉头越深,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招呼士兵击鼓警示。 就在此时,先头的流民身后,突然涌出一群带着弓箭的人,各个拉弓射箭,直冲着高台的众将士。 “躲避!” 将领发话,众士兵才回过味,纷纷找地方掩护。 幸好这群人都是沈世武的亲兵部下,战斗素养很强,反应能力更快。 转瞬间便各归其位,拉起弓箭,对着那群流民射去。 那群流民眼看不好,收兵往回撤,瞬间撤了个干净。 守卫将领奇怪的很,命令众人停下,独自对着流民离去的方向挠头。 这是干什么,刚开打又跑了? 就在此时听到战鼓声的沈世武和副将先后赶到。 副将慢悠悠赶来的时候,沈世武已经掌握全局,快速指挥众人做出战斗准备。 他预感,那群人还会再来。 副将看到沈世武,拉下大脸,很是不满,说话也带上刺,“你不好好喂马,在这里干什么?” “回副将...” “哎哎哎算了算了,不想听。” “沈世武听令!” “如若流民再来犯,你带领小队出战!” 副将说着,又亲自指了几个人。 都是沈世武的将士。 众人自然不会听他的,纷纷看着沈世武,等着他做决策。 这一行为更是让副将双眼中的阴翳加深,他不动声色的咬着后槽牙。 既然不受自己所用,那就通通除掉! 当兵的,只要不怕死,谁都能当,自己眨眼间就能提拔无数个将领上位,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自己找死。 “是。” 沈世武没有犹豫,直接应下。 众人见状即使不服副将,也只能跟随回应。 副将拍了拍满是酒肉的肚子,满意离去。 等他走远,其中一人立马出声,“将军!这种小事不用您出手,我们哥几个就能收拾。” “就是,将军还是修养身子,我们几个冲!” 大胡子李冲也在其中,他同样一脸愤怒,“不听那个小人的,这点小事,不值当将军亲自动手,我一人就能劈死他们。” 虽然沈世武不是将军,可在众人心中,他依旧是领袖。 沈世武不言语,神情自若的走到前方,接过一旁将领递过来的千里眼,看着远方。 他边看边说,“一会儿放机灵点儿,不对劲就往回撤。” 大胡子满不在乎的说着,“那群流民,咱们也交过多少回手了,不值当多费心神。” 沈世武看他一眼,大胡子立马一震,改口说着,“即使这样,也不能恃勇轻敌,乃大忌!不可轻敌!” 沈世武这才收回视线。 大胡子不由呼出一口气,这都是沈世武平常总说的一句话,他差点得意忘形的忘掉。 他胆小的模样,瞬间引的周围几人轻笑。 大胡子斜了一眼众人,也不觉得难堪,反正怕沈世武也不是丢人的事,谁不怕谁上好了。 沈世武若有所思,总觉得流民这一次袭击有点怪。 没过多久,那群流民去而复返,再一次折返回来,发出新一轮的进攻。 沈世武很快发现,他们比去年战斗能力更加精进,仿佛受了训练一般,不再是去年那样,看着气势足,实则浮而不实。 现在则是有勇有谋有规划。 更像一支专业的军队。 沈世武心中升起一股警惕。 对着要迎战的众人,再一次交代,“小心谨慎!今时不同往日,对面的流民也不再是散沙,一定要小心,不可疏忽大意,丢了性命。” 此次应战的众人都是沈世武的亲信,再三交代也只是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是!” 整齐划一的回声和队伍,是副将无法带领的。 远处帐内听着动静的副将,直接气的连灌几口酒,幸好身旁的人很会阿谀奉承,几句话便把气给顺平。 心为国,命护国,抛洒热血永不退缩。 沈世武神色坚定,认真的看着每个人的脸,翻身上马。 城门大开。 “冲啊!” “杀!!” 沈世武带领的众将绝不恋战,试探一波立马撤退,城墙上的士兵快速拉弓射箭为他们开路。 索性无一人伤亡。 流民队伍扳回一次,立马疯狂嚎叫起来。 沈世武也不急,带着众人四次三番与他们迎战周璇,次次都是保住全员先一步撤退。 流民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们是怕了,态度更加嚣张,嚎叫越发猖獗。 沈世武不恼,和众人休整片刻,再一次迎战。 流民们信心满满,却进了他的圈套。 沈世武已经摸清他们的套路,带着队伍打破他们的队形。 流民仿佛无头苍蝇,疯狂在沈世武军队的包围中乱撞。 其中一个人应该是领头,赶忙找准空隙逃跑,不少流民跟在其后,夹着尾巴逃走。 沈世武与众人大获全胜。 这一次,轮到他们边清点着死掉的流民,边仰天大笑。 士气大涨,带着缴获的马匹风光回营。 沈世武的声势再一次浩大起来。 未废一兵一卒,杀的对方四散逃窜。 可把等在帐篷里的副将气的半死,周围阿谀奉承的人再怎么劝说也没用,被他通通骂跑。 军营中有专门记录的文官,是皇上的亲信,派来边疆专门记录,并及时上报众将士们的表现。 副将陪着笑脸找到他,希望不要把沈世武大获全胜的战绩汇报上京。 可惜晚一步,信已经在他找来的前一刻,加急送出。 文官眼睁睁看着好好的人在他面前倒下。 外面的士兵们,不知道当时帐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副将是快步走着进去,然后又被军医抬着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明奕有消息了 副将清醒后第一时间派人拦截,可惜没成功,气的他一封接着一封的写信,老鹰几乎一天飞一趟。 流民进击更加疯狂,几乎日日必到,还不分时间,有时半夜,有时清晨,有时正晌午,仿佛不知疲倦。 如果不选择应战,他们就会拼尽全力进攻城门,但是只要一出去,他们打一半就跑路。 城门厚重结实,城墙高不可攀,不担心他们闯进来,只是觉得恶心。 天天围在家门口乱叫,不分昼夜。 比以往更加恶心人。 沈世武也迅速做出策略,明面陪他们耗着精力,暗地保存体力,摸清他们的目的。 就这样过了几日,等来了沈世武升官的圣旨。 虽然没有原先的品级高,可也算是他成功的第一步。 此消息一传出,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沈世武与衷心他的部下自是欢喜,愁的自然是背叛他的将士和作对的副将。 那群背叛的将士纷纷夹起尾巴做人,还在想着重新投靠回去。 副将本来只想给沈世武添点麻烦,顺势砍杀一些他的亲兵,可经过升职一事,便对他起了杀心。 沈世武此等忠良武将,有勇有谋,如果能收为己用,那是如虎添翼,如果不能,也是万万留不得的。 不能让他,阻碍了他们的大计! 流民来势汹汹,仿佛不知疲惫一样,之前几战能感觉到,他们的目标是其他将士。 可最近几次,沈世武发现,他们改变了战术,直接对标自己。 一个个锋利的刀刃冲他砍来,防不胜防,其余将士被缠住脚,有心无力。 沈世武未慌,小心自保,再寻找机会反扑。 境外打的热火朝天,消息也传到了附近的村落中。 骚扰从未如此频繁,不由地让人们人心惶惶,可经过几次战役,场场取胜,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所有人坚信,只要有沈世武在,他们根本无需担忧,照样生活。 胜利是好事,可有一人整日郁郁寡欢,担忧不已。 海达心中惦记沈世武的安危,一早便敲开温颂的门。 求着她一起前去军营探望沈世武。 温颂打着哈欠,不解问着,“为什么还要带着我一起去?” 她示好表达心意,为何还总得捎带着自己? 海达沮丧不已,“我自己去,世武哥肯定不会见。” 沈世武不喜欢她,她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住担心他。 而且,自己感觉的出,沈世武对温颂不一般,带着她不怕对方不来见。 温颂失笑,无奈的看着她,“我跟着去他就见了?” 海达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好温颂,求求你了,就陪我走一趟吧~” 温颂本就心软,哪里受的了她这样哀求。 她抿紧嘴唇,“陪你去可以,那你要保证,不能临阵退缩,免得和上次一样...” 明明是她的心意,还要让自己送,怪难为情的。 海达认真的点头,“好,我保证!” 看着温颂怀疑的目光,她又狠狠心道,“我用明年开春的小羊羔保证!” “行了。”温颂好笑的推她一下,“什么时候去?” 海达笑眯眯的看着她,温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海达说道,“现在。” 温颂震惊的张着嘴,“外面还在下雪。” 海达为难的点点头,“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听古叔说,昨夜又开战了,世武哥受了伤,我一晚上没睡...好温颂求求了...” 温颂震惊不已,沈世武受伤了? “大哥严重吗?” “不知道。”海达摇摇头,“古叔的儿子在军营当值,他去探望时听儿子提起,只知道世武哥被砍了一刀,具体伤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严不严重也不知情。” 古叔得知消息后,知道海达喜欢沈世武,所以特意告知她。 “那快走吧。” 温颂不再犹豫,站起身和海达快速向着军营走去。 一路北风呜呜吹,鹅毛大的雪花从四面八方飘来,外面无人清理的道路,白雪都堆积到了大腿,入眼白茫茫,呼吸到五脏六腑,仿佛要结冰。 温颂和海达一路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艰难来到军营外。 守卫之一正巧有上一次见过温颂的小奇。 他打远一看是她,立马去通报沈世武。 沈世武全须全尾的出现,二人都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沈世武的眸子在看到海达时,情绪淡了些。 “听说你受伤了,哪里?痛不痛?严重不严重?” “无碍。” 沈世武言简意赅,没有因为她的担忧,而产生过多的情绪。 只不过说完,不经意看向一旁的人。 温颂正在观察着他的脸色,对方突然转过脸,四目相对。 她一怔,不知为何,竟然从沈世武的目光中,看到委屈... 哈哈,应该是错觉吧。 温颂回过神,问道,“你的脸?” 沈世武说的轻松,“划伤。” 他的脸颊有一处结疤的长痕。 海达光顾着看他的身体,忽略了他的脸,经过温颂一说,她这才发现,惊呼的上前几步。 “严重吗?古叔说你被刀砍伤,我担忧的一夜没睡!” 沈世武后退,避开她急切的触碰,皱眉解释道,“砍掉了甲胄一角,没伤到身子。” 也不知道怎么传成是他被砍的。 此刻,温颂极有眼力见的把空间留给二人,躲去了一旁。 沈世武因为她的举动,咬紧后牙。 海达感激的看了温颂一眼,随后看着他。 “砍掉的甲胄,那不就是说明当时很危险,如果没有甲胄,受伤的可就是你的身子。” 沈世武拒绝她的关心,“战场不是儿戏,刀剑无眼,自然少不了受伤。” 在她开口前,抢先一步说着,“多谢关心,日后无需为我多虑,把自己照顾好,便好。” 海达听明白他的意思,脸色骤变的苍白无力。 沈世武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未变化,继续说道,“我这一生不会娶妻生子,也不会和任何女子定情,姑娘不必再浪费感情。” 沈世武从进到军营的那一刻起,就准备好了死亡的到来,如果幸运的活到老最好,可那是少之又少。 家中还有两个兄弟,少他一人尽孝也不算什么。 他见识过太多死亡,见识过太多失去男人支离破碎的家庭,只剩无助的女人和年幼的孩童。 他一个生死不由己的人,从未准备拉上一个女子,让她过一遍担惊受怕,孤儿寡妇的日子。 海达脸色苍白,恍惚的来到温颂身旁。 温颂听不到两人说的什么,只不过看两人的表情,都不算好看。 她小心的询问着,“你没事吧?” 海达勉强笑着摇摇头,“他有事情跟你说。” 温颂带着疑惑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沈世武看着她,直奔主题,“明奕有消息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冬至 “什么消息?!” 温颂难掩忐忑的心情,甚至不受控制的走近一些,想听的更仔细。 沈世武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目光闪躲着后退一步,清咳两声,“云飞来信,明奕确实没死。” 温颂并不吃惊,“那他在做什么任务?” 沈世武沉默,片刻摇摇头,“一切未知。” 温颂了然的点点头,没有太失望,早有心理准备。 沈世武看着她,安慰道,“你别太担心,明奕打小机灵,应变能力强,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嗯。” 温颂点头,随后扬起一抹笑容,“他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眼中是坚信,也有尘埃落定的释然。 沈世武看不懂她的眼神,还以为在逞强,僵硬的扬起嘴角,“一定会的。” 温颂离开,沈世武看着她的背影,沉思良久。 其实他们父子几人通信后,有了猜测,应该是暗探一类,危险性极大。 还是别和她说了。 海达情绪低落,温颂同样心中有事,回去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就在这时,雪下的更加大,温颂情不自禁抬头看去,一片片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 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任由风雪拍打着她的脸颊。 海达也停下,和她一起仰望天空。 许久,温颂回过神,莞尔一笑,“太冷了,赶紧回去吧。” 海达低下头,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她笑着揉了揉,不好意思的说着,“雪太大了,都进眼睛里了。” 温颂没点破她,认同说着,“是啊,雪太大了。” 大到她的眼眶也被雪水填满,差点和眼泪一起流出来。 夜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想的原因,温颂再一次梦中惊醒。 自从沈明奕假死后,她就总做同一场梦。 梦中,沈明奕任务成功,平安归来,皇上赐婚,他拒绝后,转而向云暖提亲。 两人最终还是成亲,和第一场梦境相连,云暖新婚夜,一碗毒酒要了温颂的命。 她来边疆只不过是确定一下,沈明奕是否和梦中一样假死,在其他地方做任务。 在槟州时做的梦,虽然和现实发生的有偏差,但最终结果还是无异。 大夫人忧思病重,沈国公递交兵权,沈明奕死亡...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温颂,不是梦,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 沈明奕不知道什么原因,最终还是会娶云暖,她还是会死在他们的新婚夜。 温颂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梦,是上天怜悯的提醒?还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给予的警示? 如果这就是命定的结局,无法改变的命运... 她才不要。 温颂其实是个自私的人,她不会因为喜欢就豁出自己的命。 沈明奕一定会平安归来,她也一定会离开。 等冬日一过,她就启程。 - 不知不觉,来到边疆两个多月,迎来了最冷的时候。 大雪纷飞,所见之处都是一人高的厚雪。 村落里的人们除了扫雪,平时都窝在帐内取暖。 温颂真是万幸自己前几天去了一趟县城。 买了好多取暖的东西。 柴火总是不如碳火暖和,耐烧。 温颂找了好几家才找到木炭,价格却贵的离谱。 她忍痛买了一些,顺便还买了汤婆子。 温颂的过冬三件套,碳火柴火汤婆子。 边疆冬季的寒冷,真不是夸大,之前入冬她就觉得够冷的,没想到和盛冬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 温颂出去抱柴火的功夫,回帐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脑袋胀痛。 外面的寒风刺骨,裹着雪花仿佛要刮下人们的一层皮肉。 冬至来临。 边境村落中的习俗是吃烤羊。 沉寂许久的人们,在这一日顶着寒风,围在一起唱着歌曲,分食着羊肉。 温颂也被拉去,跟着热闹一番。 回帐后,她看着一旁特意买下的白面,心神微动,撸起袖子开始和面。 用现有的食材,包了几十个羊肉大葱馅的饺子。 她是北方内陆长大,从小娘亲总会在冬至这天包饺子。 一边包,还一边说,冬至吃饺子,才不会冻掉耳朵。 出锅后白胖白胖的饺子,冒着袅袅热气。 温颂不由地扬起笑容,自己吃总觉得不是滋味。 于是她转身出去,叫了海达和麦卡。 三人共同享用美味的水饺。 海达突然出神,咀嚼都慢了下来。 温颂看到,忐忑的问着,“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 她好久没有做过,生疏不少。 海达摇摇头,“好吃的,我只是...想到了世武哥。” 温颂愣住,这还是她自从那天回来后,第一次提起沈世武。 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时,海达又开口,“这么冷的天,要是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白面饺子该有多好。” 温颂笑了,还以为怎么了,于是提议道,“那一会儿给他送去?” 海达双眼一亮,随即暗下来。 沈世武话都说的如此直白,她不好再多去打扰。 明白她的顾虑,温颂犹豫起来,感情这事,外人本就不好掺和。 纠结半晌,她还是开口询问,“我特意留了不少没下锅,本就准备给大哥送去,你陪我去吧?好不好?” 海达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思念占据上风,笑着点头,“那我就陪你去。” 不是她主动去,而是温颂让她陪同。 麦卡举手,加入送温暖行列,“我也去。” 她好久没见世武哥哥了,怪想的。 温颂眉眼弯弯,拍了拍她高举的小手,“好!一起去!” 三人加快吃饺子的速度,随后带着刚出锅的饺子,一同向着军营出发。 怕一路凉透,放在食盒里,用汤婆子热着,外面还裹着厚厚的裘袍,送到沈世武手里时,还冒着腾腾热气。 沈世武静静的凝视着桌上饱满的白面饺子,半晌抬起手,轻轻的碰一下,瞳孔微颤。 是真的... 真的有人给他送饺子。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惦记的感觉。 他娘眼中只有明奕,在家便不会过多关注他的饮食,后来进了军营,吃的都是大锅饭,有士兵的家人给送吃的,他只有眼馋的份儿。 明明他们碗中只是清汤寡水的大白菜,自己从小山珍海味都吃过,可那时的沈世武还是会羡慕。 陷入回忆中,沈世武双眸染上些许难过。 大胡子进来,一眼便看到桌上的饺子,“呦,饺子!白面的!” 说着,就馋的想要拿一个,却被沈世武及时端走。 “将军,咋了?” 大胡子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他什么时候这么护食了? 平常有好吃的,沈世武都会大方分享给他们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沈世武有些不自然的说着,“我今天很饿。” “哦~” 大胡子咽下口水,有些遗憾的坐到远处,两只眼睛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他...手里的饺子。 白面饺子,好久没吃过了。 今天饭堂里虽然也是吃的饺子,但是杂面的,没有白面香。 沈世武“残忍”的当着他的面,把饺子吃的一干二净。 第一百四十章 被扔到荒山野岭 副将听着汇报,双眼一亮,“当真看到了?” “属下亲眼看到的,白面,羊肉大葱馅,一大盘子。” 说着,还悄悄咽了下口水。 他都快忘了白面是什么味道。 “好,很好。” 副将拍了下桌子,“本副将正好丢失一份白面的羊肉大葱馅的饺子。” 汇报的将领神色一震,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军中今日也吃饺子,不过是杂面的,精白面珍贵,只有高官才能吃。 沈世武如今的品级还没资格吃精白面。 副将此时提起这个,肯定还有别的含义... 将领心思转了个过,心领神会,怒气说道,“原来是沈世武偷的!” “属下这就去带沈世武来见您!” 沈世武闲庭信步的来到副将面前,刚刚还豪言壮志说要去押送他的人,此刻却蔫巴巴地跟在他后面。 副将眼中闪过嫌弃。 他一拍桌子,看着很是愤怒,“大胆沈世武。” 沈世武不接招,淡然说着,“我自然不是小心小胆之人。” 说完,他还若有所指的看了副将一眼。 得了副将的眼神暗示,一旁的将领厉声道,“还不跪下!” 沈世武仿若未闻。 没人敢踢他的腿窝,强迫他跪下。 屋内气氛一时凝固。 副将自己找了台阶,“跪就不用了,站着便可。” 说完,还埋怨的撇了将领一眼。 真是没用,胆子这样小。 “我丢失一份白面羊肉大葱饺子,原来是被你偷走的。” 他开口,直接定罪。 副将满脸失望,“你想吃直接说便可,为何要偷。” “你太令我失望了。” 副将独自说了一堆,看向一直未出声的人,顿时一怔,羞恼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沈世武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一直冷眼旁观他的表演。 “说完了?” 沈世武大步来到太师椅前坐下,双手放在两旁,气势雄伟,“你丢了吃食,是你手下保管不当造成,关我何事。” 姿态和派头,仿佛他还是当初的将军,副将忍不住矮他一头。 怔愣片刻,副将缓过神,这次真的气红了脸,“还不认罪?来人!” 从外进来了几个拿着棍子的士兵。 副将开口,“再问一遍,你吃的饺子是不是偷的?” 沈世武面色如常,依旧镇定自若,“自然是家人所送。” “好好好!” 副将连说三声好,被他彻底激怒,“还嘴硬不承认!你给我跪下!” 沈世武稳坐太师椅,“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没做错为何要跪。” “给我打!” 副将发话,却无一人敢动手。 他气红了眼,“你们这群废物,给我打啊!” 士兵犹犹豫豫,忌惮他,不敢动手。 “你们不打他,就等着被本将打!”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们还是不敢下手。 沈世武就那样看着他,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一切,“你想干什么?” 演戏的不累,他这看戏的都累了。 副将回归正题,“罚你独身去莽山峡谷处,布置可以重伤流民骑兵的陷阱。” 他把理由找好,“流民屡次来犯,总得想个法子,断掉他们来边境线的唯一途径。” 沈世武挑眉,“我一人?” 副将厚脸皮,“人多明显,会被他们站哨的雄鹰发现,危险。” “不去会怎样?” “那就让你的部下代替。” 沈世武从帐内出来,外面是被副将手下,团团围住的大胡子等人。 他们看到沈世武,用力挣脱围堵,一窝蜂来到他身旁。 大胡子开口,“将军!欺人太甚!我们杀…” “不许胡说。” 沈世武及时制止他的出言不逊,转而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拿过来了吗?” 大胡子点点头,从袖口隐秘的递到他手中。 沈世武放好,对着众人说道,“我去去就回,不用担心。” “将军小心!” 沈世武带好武器,看了大胡子一眼,对方点点头,他这才驾马而去。 副将身旁一个将领担忧说着,“沈世武武艺高强,万一他平安归来怎么办?” 白白错失一个杀他的好机会。 副将镇定自若,“那就让他一心二用,顾头不顾尾。” 话落,他笑的卑鄙,对此次行动很有自信。 “祝副将得偿所愿,我们也能跟在后面讨个好处。” “那是自然,待一切尘埃落定,少不了你们的一官半职。” 将领笑的畅快,幻想着美好生活。 事情结束,他们可是开国大功臣。 加官晋爵,黄金万两,地契良田,京中勋贵,美人环绕,风光无限… 真是想想,就开心。 沈世武走后没多久,副将身旁的人紧跟其后,不过是去附近的村落。 沈世武一人可以单打独斗,但是多一个弱女子,他还怎么能护周全。 他的人找到温颂的住处,二话不说,直接迷晕带走。 正好被找她的海达发现。 “站住!来人啊!快点来人!” 海达一边呼救,一边追去。 可两条腿怎么能追上四条腿的马。 听到她的呼救声,村中其他人纷纷跑出来帮忙,可惜也没抓住。 温颂就这样被劫走了。 “姐姐!” 麦卡急的呜呜哭,摇晃着海达的手臂,“阿姐怎么办?!” 海达慌了神,愣了好久才想起来,“你好好在帐内待着,我去军营找世武哥。” 说完快步向着军营方向跑去。 麦卡想跟随,却被一旁的妇人抓住,并带回了自己家。 青天白日就掠人,可了不得。 温颂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眼,眼前是广阔无垠的朗朗晴空。 她眨眨眼睛,混沌的思绪瞬间清明,猛地坐起身,看清周围后,瞬间惊呼出声。 鼻吸间还有迷药的残留,她用袖子擦了擦,扶住一旁的石头站起身。 迷茫的看着四周,这是哪里啊?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脚踩在雪上的声音。 慢慢向她靠近。 温颂慌张的找地方躲避,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声音,她惊慌无措的蹲下抱住头。 咬紧嘴唇,生怕漏出一点动静。 荒山野岭,来的是人是动物还不知道,万一是坏人,她死定了,万一是野兽,她还是死定了。 温颂想着,眼泪就情不自禁往外冒。 沈世武脚步一顿,耳朵微动,抽出腰间的佩剑,小心翼翼的靠近石头后面。 “别动!” 他用剑指着抽动的背影。 温颂觉得自己死期将至,却突然察觉声音耳熟。 她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扭头看去,发现是熟人,顿时绷不住眼泪。 “大哥...” 沈世武瞳孔微缩,瞬间收起佩剑,“你怎么在这!” 温颂抹擦着眼泪,控制住情绪,简明扼要的说出自己为何会在此。 沈世武拧起眉,心中直呼不好。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就在此时,从天空响起一声高亢清脆的鹰啼。 流民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记住你了 沈世武心中大惊,耽搁不起,拽起她,一边快走一边问,“会不会骑马?” 温颂摇摇头。 沈世武顾不得那么多,来到马前,一把提她到马背上,“我的马识途,抓紧缰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有大事要发生。 温颂抓紧缰绳,问,“那你呢?” 沈世武没有回答,只是交代她,“不要回头。” 马儿狂奔而去,温颂艰难的稳住身体,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世武的周围瞬间出现一群骑着马的流民。 沈世武挥舞着佩剑,奋勇搏杀。 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 就在他行动越发缓慢时,腰腹不慎被划伤,吃痛脚步一顿,手中的剑也被打落。 手无寸铁,只能为人鱼肉。 沈世武心底一沉,事情发展超出他的预料。 迎面流民的砍刀,高高扬起,重重向他头部落下。 沈世武做好赴死的准备。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接着一个火雷从远处投来。 爆炸声此起彼伏,不少流民应声倒地断了气。 打得措手不及,剩下的人们乱了阵脚,只顾得躲避,因为不断升起的白烟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周围环境,只能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叫骂,还要躲着时不时袭来的火雷。 温颂骑着马从硝烟中出现,对着怔愣的沈世武伸出手,催促道,“快点儿!” 沈世武回神,拾起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借力飞身上马,很快冲出包围,向着安全的地方奔去。 等流民们缓过劲,沈世武和温颂早就没了影。 “该死!” “找!一定要杀掉沈世武!” “是!” 流民们放出训练好的鹰,它们在天上找,他们骑着马在地面上找。 可人仿佛消失一般,没了影踪。 夜幕降临。 一处隐蔽的山洞内,微弱的光线照亮着洞内,两人一马静静的在里面修养。 沈世武闭着眼睛,腰腹的伤口简单处理,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才证明人还活着。 他身下,是温颂用干树叶临时铺的一片地方,隔绝潮湿地气,减少他风寒发烧的几率。 温颂把火烧旺,祈祷能挡住不断袭来的冷空气。 眼看柴烧尽,她看了沈世武一眼,对方睡的很不踏实,眉头紧蹙。 身体受伤,天气寒冷,再没有柴火取暖,沈世武身子吃不消,她也受不住半夜骤降的冷空气。 温颂鼓起勇气,警惕地向着外面走去。 也不知道那些人还在不在,她不敢迎着月光走,紧贴漆黑一侧,沿路拾着柴火。 树林中空气更加阴冷,温颂庆幸自己此刻穿着厚裘衣,不然估计都走不动路。 怀中的柴火足够,温颂转身往回走。 突然一顿,瞳孔瞬间放大,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她还看着自己。 温颂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刚跑两步,察觉身后的异样,回头看去,发现小女孩晕倒了。 她不想管。 大晚上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徘徊?怕是那些流民的孩子,不能管。 就在她准备跑走前,突然传来呼救声。 “救救我…” 温颂脚步一顿,竟然是官话! “救救我…” 稚嫩的呼救声再次传来,仿佛知道她要离开,这次竟带着浓厚的祈求。 温颂狠狠心继续走着。 那道声音越来越虚弱,直至听不见。 温颂最终还是停下脚步,于心不忍,转身走向她,离着一定距离,问,“你没事儿吧?” 嘴上关切地询问,脚下的步伐却始终面对逃跑的方向。 小女孩用最后一丝力气,对她示意自己受伤的脚踝,随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温颂借着月光,看到她被捕兽夹夹到的左腿,鲜血淋淋,染红了鞋袜。 救还是不救? 救,不知道她的身份,怕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不救,天寒地冻,保不齐还有野兽出没,她一个小女孩受伤倒在这里,很危险。 温颂陷入两难抉择,看着她那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最终还是把她抱回山洞。 一路上怕是陷阱,温颂一步三回头,特意多走了一些七拐八绕的路,就怕有人跟踪。 在她踏进山洞的瞬间,沈世武睁开双眼,锐利警惕的眼神直射向温颂,就像是蓄势待发的孤狼,准备把闯入阵地的敌人一击毙命。 看到是她,又蓦的软下来。 温颂脚步一顿,装作没看到,关切的询问,“大哥,你怎么样?” 谢天谢地,他终于醒来过了,没有昏迷发高热。 “还可以忍受。” 沈世武坐起身,靠在石壁上,“不用担心,大胡子天亮前就会赶来救援。” 沈世武反倒安慰她。 听到有救援,温颂顿时放下心,随之靠近,沈世武这才看到她怀里柴火下的小女孩。 察觉到沈世武警惕的视线,温颂开口解释。 把自己纠结的问题扔给他,“大哥你怎么看?她是救还是不救?” 沈世武沉默,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小女孩,越看越生疑,不过还是点头。 “既然都抱来了,就留她歇一晚,明天一早和大胡子汇合再说。” 温颂心放定,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放下小女孩。 转而添了一把柴火。 山洞内更亮些,温颂这才发现小女孩一张小脸格外好看,娇美不缺英气。 没有药,只能撕下她的一角衣袍,把伤口裹紧,先止住血。 过程很轻柔,专注在伤口的温颂,没有发现小女孩在一旁悄悄握紧的手。 天蒙蒙亮,沈世武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小女孩,递给温颂自己的佩剑。 温颂点点头,知道他让自己防备着小女孩。 “我会小心的。” 得到她的保证,沈世武策马而去。 温颂转身愣住,发现原本昏迷的小女孩此刻坐起来,正靠在石壁看着自己。 “谢谢。” 比起温颂的警惕,小女孩很是放松,先一步开口。 温颂握紧手中的剑,没有动,距离她有些距离。 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小女孩直勾勾的盯着她,“还好。” 温颂被她看的有些生寒,转移话题,“渴不渴?” 小女孩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笑,没等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哨声。 她顿时收起笑意,扶着壁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外走着。 “唉你...” 温颂担忧的看着她,怎么这个小女孩怪怪的? 随着她的行走,温颂也变化着自己的位置,始终与她有着距离。 路过温颂身旁时,小女孩顿住,扔给她一个香包,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记住你了。”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温颂紧靠在石壁上,吓出一身冷汗,看着她走进树林间消失不见,这才松了口气。 年纪轻轻,说话动作却老成。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要走了 很快,沈世武带着大胡子众人回到山洞。 他四处看了看,问道,“人呢?” “自己走了。” 沈世武没有太震惊,转而说道,“你先走。” 温颂把剑还给他,骑在马上,同乘的是一位女子,由她掌着缰绳。 临走前,温颂说着,“大哥,注意安全。” 沈世武点点头,目送温颂先一步离去。 他还有事情没办完。 既然副将要他狠狠挫伤流民,那他哪能不执行。 沈世武带领众骑兵,找到流民的住所,在外面打砸叫嚣,和他们平日的所做一样。 一通挑衅,气的他们奋勇直追。 径直来到了昨日准备的陷阱前。 昨日他刚布置好陷阱,就看到了温颂,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被流民包围。 流民不知道有陷阱,举着大刀往他们这里冲。 马突然停住,不知闻到了什么,一个劲儿的低头嗅闻,任由马背上的流民胡乱挥打,也不再行走一步。 沈世武与众人减缓速度,时不时回头嘲笑。 那些流民气红了眼,纷纷翻身下马,挥舞着砍刀向他们跑来。 沈世武等的就是如此,索性直接停在原地,神情悠哉地看着。 那些流民就在要靠近他们时,脚下一绊,像是有什么绳子断掉一样。 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和昨日一样。 流民们被炸的漫天乱飞,很快尸横遍野。 看着满地的流民,大胡子笑的畅快,对沈世武伸出大手指,“将军,厉害!” 随着他声落,其他人跟着大笑附和。 沈世武同样笑的肆意,朗声道,“牵马!回营!” 趁着其他人牵马的空档,大胡子一脸神秘的来到他身旁,“将军,我好奇一件事。” 沈世武目不斜视,“问。” 大胡子很是困惑,“为什么还没见到副将,你就让我准备迷药和火雷?” “就好像提前知道一样。” 沈世武冷笑一声,“只知道他想要我的命。” “嫉妒真可怕。” 嫉妒? 听到大胡子的感叹,沈世武笑了,眼神逐渐冷下去,可不止因为嫉妒。 怕是自己在军营,挡他的路。 挡了他造反大计! 大胡子独自感慨颇多,再次看向他,疑惑不已,“将军笑什么?” 沈世武笑道,“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全通了。” “什么事?” 大胡子一脸好奇,能让他如此困扰,得是什么事? 沈世武没有回答他,反而抓紧缰绳,策马扬鞭而去。 皇上的意思,他懂了! 回到村落,少言寡语的女子放下她便驾马离开。 等在帐外的麦卡先一步看到她,晃动着一旁的海达,“阿姐,是姐姐!姐姐回来!” 海达一脸惊喜的看着从远处跑来的温颂,赶忙迎上去,“你没事吧!” 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她的全身。 发现除了衣服和脸有些脏,并没有其他的伤口,顿时松了一口气。 温颂感动不已,摇摇头,“我没事,哪里都没受伤。” 麦卡抱着她,小脸挂上泪痕,“姐姐,快吓死我和阿姐了。” 温颂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伸出冻僵的手揉着她的脑袋。 海达看到她苍白的嘴唇,说着,“先进帐。” 外面这么冷,肯定遭了不少罪。 帐内温暖的炉火燃着,热水还在一旁冒着白雾,刚进去,温颂僵硬的身体逐渐回暖。 海达和麦卡一个给她打水,一个给她擦脸。 借用麦卡的话形容,温颂此刻被二人当成了脆弱的小羊羔照顾。 温颂又感动又想笑。 军营中,副将一脸焦急的等待沈世武死亡的消息。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就在他急的要亲自去探查时,一道急促的传报声响起。 “报!!” 副将一脸惊喜,看着进来的士兵,迫不及待的问着,“怎么了?沈世武怎么了!” 士兵一脸忐忑,“沈世武他...平安回来了,还...” 副将瞬间摔回太师椅上,双眼无神,怄气不已。 怎么这样还死不了... 一旁的将领同样面如死灰,盯着士兵问,“还什么?” 士兵低垂头,艰难的说着,“还杀掉了几十个流民,牵回几十匹马。” 副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翻着白眼晕过去,没了意识。 一旁的将领大惊失色,扶住他,并高喊着,“快点让军医过来!快快!” 副将的人顿时乱了阵脚,本万无一失的事情,却又被沈世武成功化解,还在军中再一次升起威望。 沈世武来到副将门外,自动忽略来去匆匆的军医。 大声道,“卑职不负副将所望,大挫流民之势,杀敌五十,胜马三十五匹,毫发无伤归营。” 刚刚清醒过来的副将,听到他的话,立马气结,用尽全身力气,“让~他~滚~” 说完,又咳嗽起来。 一旁守候的将领赶忙安抚住他,“冷静啊副将,冷静啊~” 他们这些投靠他的人,可还指望他呢,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沈世武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坏笑起来,目的达成,不再多留,直接甩袍离去。 温颂自从有被掠走的经历后,很少外出,麦卡更是直接住在她的帐内,与她作伴,有时海达也会陪同。 时间过得很快,温颂在边疆度过了一个热闹的新年。 自从新年一过,时间好像变得更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才会感觉时间越发快。 大雪消失,日头越来越大,大地上的积雪也渐渐渗透进土地。 曾经冷冽的寒风也变得和煦,吹在身上竟也暖洋洋,仿佛那段漫天大雪的日子是很久以前一样。 鸟儿每天清晨在枝头叫响,干枯的枝头也重发新芽,大地重新焕发生机。 温颂熄灭炉火,夜晚烧着,已经有些热了。 就在此时,麦卡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姐姐,小羊羔要出来了!” 温颂欣喜的和麦卡手牵手,来到她家的羊圈。 为了母羊们顺利生产,海达特意圈出了一片干燥的地方。 两人赶到时,她正在里面。 母羊卧在草上,不停的用力,海达聚精会神的关注着,随着最后一股力气,小羊顺利的来到这个世界。 母羊站起来舔舐着小羊羔。 小羊羔摇摇晃晃,身上湿漉漉还带着血,头抵着地拼命尝试站起来。 再期待的目光下,跌跌撞撞站起来,吃上第一口奶水。 三人顿时松了口气,不由地感到开心。 新生的希望。 麦卡欢喜的拉着温颂手说,“姐姐,这只小羊羔送给你。” 海达走过来,也点点头,认同麦卡的决定,“到时候咱们一起放羊。” 两人笑容满面看着她,等待她点头。 温颂看着二人,良久才笑着摇摇头,“我要走了。” 这里很好,海达也好,麦卡也好,即使舍不得,但也是要离开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命葬狗腹 这个消息太突然,麦卡和海达笑容顿住。 过了半晌,海达才问,“你找的人找到了?” 温颂扬起笑容,“啊,找到了。” 海达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问道,“什么时候走?” “元宵节过后。” 海达算了算日子,惊呼道,“那没几天了。” 麦卡一脸不舍,“这里不好吗?姐姐为什么要走?” 强忍心中的不舍,温颂说,“这里很好,麦卡好,海达好,风景好,万般的好...但是我不能再给大哥添麻烦了,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沈世武营中的副将已经瞄到了自己,上次被掠是第一次,没人保证会是最后一次。 沈世武虽然没说,但温颂也发现,那次送自己回来的女子,也在附近住下,经常在她周围行动,肯定是派来保护自己的。 他如今在军营中很辛苦,还得费一丝心神在自己身上,实在是过意不去。 麦卡年纪小,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喜欢温颂,知道她要离开,不舍得直接哭了出来。 海达也情不自禁叹一声,刚开始她确实不喜欢温颂,可经过几次接触,又很难不喜欢上她的温柔善良。 温颂擦了擦麦卡的眼泪,柔声说道,“等我安顿好,我会给你们写信,你们也可以来找我,或者...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麦卡还是控制不住。 海达收好情绪,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别哭了麦卡!有句话叫什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没说错吧?” 海达不太确定的用眼神询问她。 温颂笑着点点头。 海达收回视线,继续对抽泣的麦卡说着,“也不是见不着了,等你阿姐攒些银子,就带你去上京找你姐姐。” “真的?” 麦卡停止抽泣,认真的看着她。 海达挺起胸膛,重重的点着头,很快又听到麦卡丧气的声音。 “阿姐又抠又穷,说话当真不当真...” 悲伤的气氛被小麦卡的童声打断。 温颂捂嘴笑起来。 海达红了脸颊,不好意思的看了温颂一眼,看到她笑,脸更红,撸起袖子就冲麦卡而去。 “啊~~” 麦卡瞪大双眼,大叫一声,扔下温颂逃跑。 海达追在她身后,“好啊你这个小麦卡,敢这样说我,又抠又穷?小心你的屁股!” “我又没说瞎话...” “你还敢顶嘴!” “我没有~” “看打!” 夕阳西下,大地笼罩在温暖的余晖下。 山坡处,两道身影不停奔跑追逐,打闹嬉笑不断传来。 温颂双眸温柔的看着两人,心神微动,随后关上海达没来得及关上的羊圈,提裙跑向二人。 “我帮你抱住麦卡~” 海达叉腰,仰着头说道,“二对一,小麦卡束手就擒吧!” 麦卡挣扎起来,“啊~欺负小孩~姐姐不要抱我~拖住阿姐啊~” 温颂又跑到海达身边。 海达被她反复的行为气笑,“好啊温颂,你到底帮谁?” 温颂无辜的笑笑,“我谁都不帮,谁都帮,哈~” “那我们就收拾你~麦卡上!” “姐姐,我们来啦!” “啊~我投降~” “晚了~” “哈哈哈~” 三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无限拉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嬉笑声回荡在整个村中。 因为有离别,相处的日子格外珍惜。 温颂找了个日子,去寻了沈世武。 那名沉默寡言的女子也在她身后默默保护。 沈世武虽然很意外她的决定,但也确实松了口气。 他担心无法护她周全,还是回京的好。 问了日子。 温颂说不劳烦他送,可在那一日,沈世武还是出现,并带着来边疆时的护院和马车。 护院看着温颂疑惑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爷在县城给我寻了个住处,等着送姑娘回去。” 温颂看向目光闪躲的沈世武。 这是料定自己受不了边疆的气候,待不久就会离开? 这么瞧不起她? 沈世武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避开她的视线,看向护院交代着,“天亮赶路,天暗前就找地方住下,拿好我的名帖,住官驿。” 护院绷紧身子,“是!大爷放心,保证安全送姑娘回府。” 沈世武点点头。 护院是家生子,而且有一身功夫,他不担心一路上温颂的安全。 到了告别这一天,说好不哭的麦卡,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在温颂看过来时,故作坚强的握着小拳头揉了揉,装作没哭。 温颂蹲下身,直视着麦卡,“姐姐会回来找你的。” “拉钩。” 麦卡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倔强的看着她,仿佛只有拉过勾,她才不会忘。 温颂自然不会拂她的意,同样伸出小手指勾上。 麦卡这才破涕为笑。 海达受不了这离别场面,独自把她的包袱放进马车,回来说着,“上车吧,早走早到,我们早通信。” 进了马车,温颂掀开帘子,认真的看着姐妹二人。 “半路上我就给你们写信,到了驿站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写信,一天一封,三张正反信纸,你们可别烦。” “那不得烦死我们?” “我们不烦!” 海达和麦卡的声音同时响起。 温颂莞尔一笑,对二人挥挥手。 随后看向一旁不做声的人,她又道,“大哥,注意安全,身体第一。” 沈世武一怔,没想到她会交代自己这些。 他看着笑颜如花的人,心头涌上一股暖意,良久才点点头。 “你也是。” 温颂弯着笑眼点点头,对着三人不停挥手,马车行走起来,直到看不见才停下。 温颂不舍的放下帘子,沉默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美好生活马上开始!她没功夫沉寂过去,还是好好想想去哪里定居才是。 就在她畅想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 温颂惊慌的扶住车厢,“怎么了?” 护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别怕,撞了一条狗。” “啊?撞狗了?” 温颂心想,马车这速度也不快,怎么能撞到狗? 许久没听到声音传来,温颂忐忑出声,“撞死了?” “……” 等了片刻,无人应答。 温颂心慌,鼓起勇气,刚掀开帘子,突然迎面一团白烟。 她屏住呼吸,可还是晚了一步。 失去意识前,只看到外面躺倒在地的护院,还有一只冲她吐着舌头跑来的大狗。 她要命葬狗腹?! – 温颂皱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粉罗纱顶帐,鼻翼微动,嗅到一丝药香和檀香。 刚想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又重重的摔回了床上。 听到屋内的动静,外面的人推开门,鱼贯而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违和的地方 温颂看着涌入的女子们,下意识缩到床角,旁边放着自己的包袱,她惊喜不已,赶忙抱紧,做出防备姿势。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被拐,但是装有她全部身家的包袱也一同被拐,温颂心中还有些安慰。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娇俏女子开口,“姑娘,奴婢伺候您洗漱。” 她刚开口,温颂瞪大双眼,视线不受控制的看向她白花花鼓出半个的胸脯。 没错,是女的啊~怎么说话是个老爷们声? 察觉到她的震惊,女子靠近,放轻声音,“姑娘别怕~奴婢是小春。” 温颂瑟缩在角落,惊慌的摇摇头,她能不怕吗?! 另一个女子见状挤开小春,凑到温颂面前说着,“姑娘,奴婢是小花,她毛手毛脚,还是让奴婢来伺候你吧。” 说着就向温颂伸出手。 温颂闪身躲避,更加惊骇的看着她。 内心狂喊,不要啊! 你的声音比她还粗上几分! 不看脸,还以为是什么抠脚大汉。 有她开头,其余的人纷纷对着温颂介绍自己,希望能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毕竟她是被主子安排到厢房的人,身份虽还不明朗,总归讨好一些,没差。 温颂眼看着一堆貌美如花的女子,耳听却是一堆粗糙的男声,十分违和。 不出片刻,挣扎未果的温颂就被几人抓起来,连推带拽的向着水房走去。 怀中的包袱也被无情的扔在一旁。 “唉~我的包袱~” 温颂不放心地回头看,视线只被一堆白花花的胸脯挡住。 水房中,雾气缭绕,双面刺绣屏风挡住私隐,温颂被围在中间,一群女子七手八脚的拉扯她的衣服。 “你们干什么?” “别害羞嘛~奴婢们伺候姑娘洗澡~” “你们是女子吧!啊?” “哎不要脱我衣服……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干什么?别碰我...” 温颂被迫洗了个澡,又穿上一身和她们一样的衣服。 整个过程没让她动一下,只需要呼吸便可。 中途她确认了一件事,这群女子真的是女子,只是喝了某种药,声音才变成这样。 问起原因,是因为这里的主子爱折腾药,也爱拿她们试药。 温颂听到这一消息,顿时心拔凉,她这是进了什么可怕的地方? 其他女子出去,只有小春和小花陪在她身边。 温颂抱紧自己的包袱,仔细打量着二人,“你们也是被拐来的?” “拐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笑起来。 小春说,“我们是这家的奴婢,自愿签身契卖来的。” 小花紧跟着开口,“咱主家大业大,谈什么拐不拐?好多人求着进来,还来不了呢。” 两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住嘴娇笑起来。 温颂双眸瞪圆,“你们是自愿的?那你们的嗓子?” 小春像是惯了,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两天就恢复正常了,为主家试药,我们光荣。” 温颂骇然的看着二人,腹诽道,试药试疯了。 温颂眼神闪烁,试探问道,“这里是哪里?” 谁料二人听后,面面相觑,转而看着她笑起来,“姑娘别逗我们了~” 被主家请来当贵宾的,还问她们这里是哪里。 温颂眼神一转,无奈的扬起抹微笑,“胃口空空,想来是饿的有些头晕。” 小花抢先一步开口,“那奴婢去给姑娘端饭。” 小草落后一步,不满的噘噘嘴。 温颂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鸡翅木雕花的拔步床,铜镜梳妆台,苏州双面刺绣的屏风,紫檀的贵妃软塌,藤编罗汉床,圈椅,红木花几,博古架,方桌,栅足案,落地灯笼烛台,四脚麒麟顶珠香炉... 都是本国富贵人家的家装。 再看看丫鬟们的穿着打扮,和谈吐语言,也是本朝的。 温颂放下心,至少没和上次一样,睁眼到了境外。 温颂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打量,她看过去,扬起一抹友好的笑意,“你叫小春?” 小春吓了一跳,赶忙收回目光,恭敬的点点头,“是。” “现在是何时?” “申时一刻。” 温颂点点头,屋内已经燃上烛台,看向外面,也能看见盏盏火光。 她天亮从边境村落离开,向着上京的方向走,被迷晕,到此时傍晚,中间间隔几个时辰,与这个距离,相近的一个地方是... 温颂有了猜想,她问,“这里是靖州?” 小春瞪大双眼,“靖州?没听说过。” 温颂又连着说了一堆地方,小春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她叹息一声,眼中的希冀淡去,“那这里是哪里?” “丨曰,北城。” “什么...北城?” 听都没听过,温颂皱着眉头,继续问,“那离上京远吗?” “上京?”小春无辜的摇摇头,随即恍然大悟,“哦~奴婢知道上京,那是邻国天子脚下的国都。” “邻国?!” 温颂大脑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她这是来到了另一个国家?!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眼熟的家装,和服饰,说的话也是官话,竟然是另一个国家的?! 温颂打量着小春,再三确定她没有说谎。 丨曰到底是什么地方?万国志好像没有这么个国家...她为什么会被拐来这里?是副将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多抓一个人来试乱七八糟的药? 种种谜团笼罩在温颂心头。 小春看着沉默不语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小花此刻端着饭走来,察觉到二人奇怪的氛围,小心翼翼开口,“姑娘,开饭了。” 温颂垂眸,压住眼中杂乱无章的思绪,站起身走过去。 就目前来看,她应该没危险,反而她们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对客人一般。 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吧。 温颂看着桌上的美食,不仅摆盘精致,就连味道也出奇的香。 吃食也和上京没有差别。 她更加好奇这个丨曰是什么地方,简直是个翻版上京。 饭桌撤下,温颂刚漱了口,小春就来报,说主子要见她。 温颂心中打起鼓,脸不由地白了一瞬。 跟随着引领的丫鬟,穿过长廊,走过木门,路过花园,终于来到了主子的房外。 看着前面亮着烛光的房间,温颂鼓起勇气,抬腿走进去。 刚一进入,便感受到一束压迫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影随形。 温颂的心不受控制的紧了紧,从进门开始,她便垂下了眼帘。 鼻翼间充斥着,她刚清醒时闻到的那种,药香还有檀香,交织在一起的独特味道。 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抬起头。” 好耳熟的声音。 温颂心颤颤,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出声之人。 看清的瞬间,瞪大双眼。 “是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留下来陪我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高坐圈椅,神情慵懒的看着她。 “很惊讶?” 温颂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会是你?” 正是那晚被捕兽夹夹到的小女孩。 她奶声奶气的说着,“怎么不可能是我。” 温颂皱眉,“你家大人呢?” 谁料小女孩听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挑眉问道,“你要找我家大人?” 随后轻晃着头,很是遗憾,“怕是见不到,你也不敢见。” 温颂嘟囔着,“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如此奇怪。” 小女孩没有理会,直接开口,“你的名字?” 这么有趣的人名字应该也很有趣,不过即使无趣也没关系,改一个便是。 小女孩趾高气昂的态度,令温颂有些不满,自己怎么说也救了她一命,而且两人年龄又不是平辈,说话没规没矩。 “问别人前,你是不是也要先报出名来。” 温颂语气不算太好。 谁知小女孩竟乖乖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岁聿。” 温颂喃喃重复一遍她的名字,惊奇不已,一个小女孩的名字真够特别。 岁聿抬头示意,该到她报上名来了。 温颂也说出自己的名字。 岁聿沉思良久,才满意的点点头,“名字还挺好听,人也凑合。” 温颂嘴角抽抽,试探问道,“是你抓我来这里的?” 岁聿点点头。 温颂气很不顺,“为何要抓我?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觉得你挺好玩,所以就带你来了。” 岁聿说的很是坦然,双眸竟然透出一丝不满,似乎在谴责温颂得了便宜还卖乖。 温颂因为激动,竟气红了脸颊,“因为好玩?你就可以随意抓人?” 岁聿不解的看着她,“有问题?” “你这个小孩真的...” 温颂觉得不好和小孩较真,于是问道,“你的家人在哪里?我很有必要和他们交流交流。” 岁聿神色莫名,不确定的询问,“你确定要见他们?” 温颂还以为她怕了,不动声色的勾勾嘴角,故作严肃的说着,“你现在送我回去,我可以...” 岁聿正好走到门口,回头看她,催促道,“走吧。” 温颂止住话语,有些犹豫,可话是她说的,人家都带路了,自己此刻不去,也太丢人了。 去! 温颂吸气,抬腿跟在她身后。 岁聿头也不回,老成的背着小手,勾起嘴角坏笑。 只要一想到过会儿她的表情,自己就开心。 温颂亦步亦骤的跟在她身后,心中组织着一会儿劝说她爹娘的话。 她觉得,岁聿因为好玩抓她过来,家中父母肯定不知,只要她把前因后果说给他们,应该会送自己回去。 但愿她的父母是通情达理之人。 天空黑的好似泼墨,繁星点点,月亮被云彩遮挡,时隐时现。 长廊的灯笼亮着光,两人穿过一扇扇隔门和长廊,越走越寂静,丫鬟也越少。 温颂不知不觉紧张起来,看了看一脸淡定的岁聿,咽了下口水。 她爹娘住的位置真够偏僻的。 来到一扇门前,岁聿停下脚步,对她说,“你进去吧。” 温颂打量着上方挂着的一对灯笼,紧张的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 岁聿笑着,催促她开门。 温颂睨了她一眼,鼓起勇气抬手,推开门的瞬间,迎面一股冷风带着香灰味扑面而来。 看清眼前的场景,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一盏盏长明灯亮起,供桌祭台,徐徐燃烧的线香,黑压压的牌位... 岁聿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如自己所料那般有趣,瞬间笑起来。 半晌后,才说着,“你不是要见吗?进去吧。” “不了...不了...天太晚,不打扰了...” 温颂极怂的关上门,转身就走,还不忘回头看看岁聿还在不在。 岁聿一直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看着脚步虚浮的人却强装镇定,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就和那晚救自己一样,明明担心自己是坏人,却还是抱起了她。 重新回到灯光大亮的房间,温颂这才猛的松了一口气。 看向慢悠悠坐下的岁聿,无奈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丫鬟端来茶水为她斟上一杯,岁聿端起抿了一口,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已经说过了。” “你...” 温颂憋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抿紧嘴唇,许久才勉强开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岁聿不作真,轻浮的说着,“有可能后天,也有可能七天后,还有可能一个月...” “你这个小...” 岁聿眨眨眼,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小什么?” 虽然看着无辜,但眼角时不时流露出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她是故意的。 温颂气血上涌,及时的收住口,猛呼几口气,平静下来才询问,“那我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就只陪着我。” “我有自由吗?” “可以征求我的同意,我会酌情考虑。” “我可以给家中人写信报平安吗?” “看我心情。” “……”温颂思考一瞬,便痛快点头,“行。” 即使心中不情愿,也没有办法拒绝。 异国他乡,逃又逃不了,跑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只能暂且住下,走一步看一步。 温颂想通后,也不气馁。 毕竟岁聿也只是小孩,心性本就不成熟,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就又喜欢那个,没准过不了两天就会被她送回去。 只不过温颂还有疑问未解决。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又怎么带到的这里?与我同行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一连串问题,岁聿似听非听,神情慵倦,轻声道,“他无事,只是晕了而已,早就醒了。” 温颂放下心,护院没事就好,要是因为自己而丧命,良心不安。 随后便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回答。 可岁聿只准备回答一个,她神秘的笑笑。 “其他的...恕我无可奉告,不过,你可以猜一猜我是怎么找到你的,猜对了,我可以酌情考虑让你何时离开。” “……” 温颂无奈的看着她,少年老成的小女孩,莫名让人喜欢不起来。 和麦卡同样的年纪,性格真是天差地别,一点也不讨喜。 临离开前,温颂忍不住提醒一句,“小孩子喝太多茶不好。” 岁聿动作一顿,当着她的面,把茶杯里剩余的茶水一口灌进嘴里。 完事还看着她,手故意在桌上不停的转着茶杯。 温颂瞬间气结,懊恼自己多管闲事干什么。 由丫鬟领路,她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包袱,发现完好无损,所有东西都在,顿时踏实许多。 温颂的人生信条,既来之,则安之。 看着柔软舒适的拔步床,她扑上去,翻了个身。 自己要好好的睡上一觉,酝酿一下闯祸大计,早早得到小女孩的厌烦,早早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窝囊的日子 她这边踏实睡下,得知她消失的沈世武却彻夜未眠。 护院醒来后立马告知他,也第一时间派了人去找,可没有任何线索。 沈世武首先怀疑到了副将,可一番打探都未找到蛛丝马迹,对方好像不知情。 事情变得复杂。 沈世武只能一边派人打听,一边盯紧副将以及他身边的所有人。 - 清晨天不亮,温颂便起床,比来伺候她的丫鬟还要早一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丫鬟的态度比昨天还要恭敬上许多。 温颂给自己的定位也是丫鬟,所以没道理接受她们的伺候。 拒绝她们后,谁料各个面色苍白,一副要哭的样子。 温颂只能妥协,不习惯的接受她们七手八脚的帮忙。 在穿衣服时,看着认真的脸庞,她不经意的打探更多关于这里的消息。 小春也在其中,由她带头回答,几个丫鬟纷纷知无不言。 府中的主子就是岁聿,丧父丧母,只有一个姐姐,靠制药卖药营生。 “按照年纪,姐姐大,应该是她管家才对,为何让一个才十岁的小孩管家?” “……” 几个丫鬟谈之色变,转而闭口不谈。 温颂看着周围突然噤声的几人,越发觉得蹊跷。 收拾妥当,温颂准备去寻岁聿,对她实施一系列的笨手笨脚闯祸大计。 刚出门,就看到一条大狗在院中奔跑,身后还有丫鬟小厮跟着。 温颂停住脚步,情不自禁的问道,“那条狗...” 听到她的话,一旁跟随的小春解释道,“那是主子养的三少爷。” 冷不丁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温颂还真有点不适应,缓了片刻,疑惑问道,“三少爷?” 好奇怪的名字。 小春点点头。 狗耳朵很灵敏,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竖起耳朵,转头看着温颂,鼻子嗅了两下,突然向这边跑来。 看着它吐着大舌头,冲自己跑来的样子,温颂下意识向回逃跑。 随着跑动的起伏,脑海连上线,突然想起它为何眼熟。 因为它就是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条大狗。 三少爷在身后狂追不止,温颂一路跑回房间,想关门却被它一下撞开,跌坐在地。 看着近在咫尺的狗头,温颂神经绷紧,做好防备措施,生怕它突然咬自己。 就在此时,三少爷凑近用舌头舔了她一下,随后在她身上一顿嗅闻,紧接着又顺着味道找到她的包袱。 长长的狗嘴埋进包袱里,一顿翻找,最终叼了一个香包来到她身旁坐下。 温颂从惊慌中回过神,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放在它嘴下。 三少爷歪头看着她,像在确认,许久才松嘴。 温颂接过香包拿在眼前看了看,顿时明了。 这是那天岁聿离开前扔给她的香包,味道很好闻,她就放在了包袱里做熏香。 原来是这样... 小春和几个丫鬟气喘吁吁的赶来,看到平安和谐的温颂和三少爷,众人瞬间松了口气。 温颂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狗脑袋,揉了揉它蓬松的毛发,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好三少爷,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温颂带着答案昂首阔步的找到书房中的岁聿。 “我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了。” 岁聿头也不抬,“哦?” 温颂双眸微闪,“只要我说出答案,你就会放我离开?” “我是说,会考虑何时放你离开,不要混淆视听。” 温颂的小伎俩被拆穿,没有丝毫羞赧,只有一丝小失望。 “意思差不多,只要我说出答案,我就能知道何时离开?” 岁聿轻笑,放下账本,斜靠在椅上,示意她说。 温颂拿出香包,放在桌上,自信满满说道,“就是因为这个。” 桌上蓝粉色的葫芦形香包,上面还粘有晶莹的口水,是三少爷的。 岁聿毫不意外,看都没看,只是盯着她点点头,认同她的答案。 温颂情不自禁勾起嘴角,真是太好了!自己能离开了! “到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岁聿单手拖着下巴,仿佛很认真在思考,半晌后开口,“明年再说吧。” 温颂瞪大双眼,“什么?!” “你这个小女孩!真是不讨喜!真想...” 感觉自己被她耍了一顿,心情瞬间爆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心没好报,无缘无故被拐到另一个国家,还得面对奇怪老成的小屁孩,她今年真是犯太岁!专门得罪小人! 岁聿被她的表情取悦,似乎很喜欢看她生气的模样,“真想干什么?揍我?” 她把温颂没说完的话说完,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温颂平复下来,不再理会她这个小变态。 岁聿意味阑珊的叹声,很快又恢复如常,一双细长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温颂,漆黑的瞳孔仿佛酝酿着什么计划。 来日方长,慢慢逗她。 温颂后退一步,侧身避开她的注视,心中隐隐不安。 平日的相处中,岁聿确实没让温颂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在一旁陪着她。 渴了倒水,累了按摩,饿了陪吃饭,困了就各自回房休息... 温颂时不时摔碎个茶壶,要不就打破个杯子,再不然就是把墨水弄的满地方都是... 岁聿全程采用包容,任由她怎么折腾,都是一脸笑容,反而还隐隐有些纵容,期待她再闯些大祸,才有热闹看。 虽然不想承认,但温颂还是不得不承认。 岁聿就像是把她当成了人形三少爷。 忙时不会理会,闲下来就会逗她,专惹她生气,然后像是看什么稀罕一样盯着看。 对这个小屁孩,温颂气的牙痒痒,想揍她,顾念自己是个大人,说出去是欺负小孩,不磊落。 最重要的是,打不过她的暗卫。 她小小年纪就有暗卫一事,还是温颂无意发现的。 那天岁聿又让自己按摩,她心中有气,下手一时没了轻重。 岁聿疼的低吟一声,瞬间温颂后背发凉,下意识扭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黑衣男,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岁聿眼睛也没睁,抬手挥退他们。 温颂心肝巨颤,从此以后,老实的很,即使有不满,也只敢在心中腹诽。 跑不知怎么跑,打又打不过,比气人也不是对手。 对这些日子,温颂简单总结,就是二字,窝囊。 自从发现暗卫后,温颂还发现宅子中护院都是神出鬼没的高手。 除此之外,温颂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岁聿有姐姐,可从未露过面。 只听其人,未见其人。 总之这里到处都透着诡异。 从未听过的国家,熟悉的家装和官话,不知所在方位,女子开口是男声,幼小性格怪异的小主子,神秘不见踪影的姐姐,高手云集的宅院... 还有走不了逃不脱,窝窝囊囊的她。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秘男饶命 她来这几日,岁聿日常生活规律,平常也就看看账本,写写字,采药材种药材,或者调制一些乱七八糟的药。 温颂旁观过几次,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岁聿也常常让她吃或者喝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温颂自然都是笑嘻嘻接过,背过身偷偷倒掉,也不知道岁聿发现没有,反正没有几次便不再给她了。 想来应该是发现了。 不过也没强迫或者惩罚她。 这一点和小春几位丫鬟说的一样,岁聿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主家,事少,活简单,钱还多。 即使被试一些无毒的药,她们也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温颂经过自己的观察,猜测岁聿就是一个孤单缺爱的小女孩。 心肠应该不坏。 大人不和小孩子一样,温颂决定转换态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感化她放自己离开。 不过就目前来看,岁聿又很难接近,只是表面看着还行,内心深处冷漠的很,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女孩。 甚至有时候温颂都产生错觉,她不是小女孩。 反正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温颂坚定自信,自己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回到自己的国家,再选一个气温适宜的地方落户,开启美妙的新生活。 翌日。 闲来无事,温颂坐在凉亭处,看着紧紧关闭的书房门,有些纳闷。 刚刚有一个大胡子拉碴的男人来拜访,岁聿看到他出现,就把自己赶了出来。 隐隐约约听到几句话,音调类似坷衮语。 温颂大惊,默默放慢脚步。 出来后,她大概听懂一些,说的好像是,今晚,东城,宴会。 温颂想着,如果岁聿今晚出去,能不能也带上自己。 她想了解一下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连万国志都没记载的国家,位置在哪里? 要是有一张关于这里的图志就好了,没准距离不远,自己还能逃跑回去。 就算跑不回去,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到外面,找到官府,由他们介入送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 温颂正思考着,前面的房门突然打开,她看过去,正好和出来的大胡子对上眼,对方正盯着她看。 温颂没出息的闪躲一瞬,默默的摸着一旁的三少爷蓬松的毛发,刻意不去看他。 幸好大胡子也只是路过她身旁。 等人离开,温颂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眼睛真吓人,瞳孔是浅色,魁梧高大,就刚刚路过,浑身都飘着一股生人勿近,若近必杀的架势。 此时三少爷看到什么,突然跑走,温颂顺着看去,发现岁聿正站在门前。 一手抚摸着它,一边看着自己。 她说,“我要出去,你整理好书房。” 温颂失望,说道,“书房我独自进去,你也放心?” “你又看不懂。” 温颂憋气,涨红了脸,不服的想要回话,可看着岁聿那张笑嘻嘻的脸,很快熄火。 她确实没说错,自己还真看不懂她写的那堆东西,密密麻麻的特殊文字和符号,一眼便头疼的很。 竟说大实话。 温颂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她想跟着出去的计划,泡汤了~ 非但无法跟着外出,她还要整理书房。 岁聿换了身衣服带着一堆暗卫随从离去。 看着最前方身材瘦小的人,温颂抿抿嘴,年纪小小真够累的。 温颂正准备去打扫书房,便闻到一股臭味。 她掩住鼻子,四处寻着味道,最终发现是自己的脚下。 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温颂扶住一旁的墙壁,抬脚看去,好大一坨狗屎。 温颂干呕起来,蹦跶着回去处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 平常从未在院中见过,那群丫鬟小厮很尽职尽责的跟在后面打扫。 温颂突然想起,那群丫鬟小厮好像从不靠近书房。 今天三少爷是跟着她跑过来玩的,那群丫鬟小厮,自然守在外面。 温颂自叹倒霉。 换上新的鞋子,又把换下来的拿到外面,刚准备去清洗,就被小春拦下。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疑惑道,“咦~三少爷从不乱排,是不是不太舒服?” 温颂无奈的摇摇头,狗舒不舒服,这谁能知道。 小春先一步抢过她的鞋子,“姑娘的鞋子,交给奴婢吧。” 温颂不太好意思,俯身去拿,“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 小春说完,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拿着鞋子就走,嘴上还嘟囔着,“赶紧让大夫来看看三少爷...” 温颂只能由她,转身拿了打扫用具,去了书房。 书房也不乱,灰尘都很少,想来是平常打扫的人很仔细认真。 温颂把书架上的书整理一个遍,又把笔墨纸张分别收好,一顿擦擦扫扫。 停住时,已经天黑。 周围干净整洁,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清香。 温颂放下抹布,苦笑不已,自己真是伺候人的命,都不是贱籍了,还得在异国他乡做丫鬟。 真是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 肚子饿的咕咕叫。 温颂吹灭灯,关上门,转身离开。 走了没多久,突然觉得手中空空,猛然想起,抹布还在桌上。 恰好没走出多远,温颂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返回去拿一趟。 温颂推开门,借着微弱的光亮,第一眼就看到桌上的抹布。 她走过去拿起,离开时脚步一顿。 等等! 微弱的光亮? 哪里来的! 温颂心中大惊,稳住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外走,眼看门就在咫尺。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后颈,微微一勾,便拉回黑暗。 温颂下意识眼一闭,晕了过去。 那人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反应,一时有些怔愣。 温颂紧紧闭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黑暗中的人,片刻有了动静,知道她是个识趣的,也没为难,迈过她,径直离开。 温颂眼睫微颤,悄悄的睁开一条缝,只看到一个结实的背影渐行渐远。 彻底不见后,她才如获新生的坐起身大喘着气。 太可怕了,就差一点... 如果晕倒的速度再慢一点,她距离死亡的速度应该会更近一点。 越想越后怕,温颂起身,快速逃离了这个地方。 回到房间,关紧门。 她靠在门上,心脏跳的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刚刚真是惊险。 想起那人强壮的背影。 温颂不由庆幸,他不是杀戮重的人,饶了自己一命。 而离开的黑衣男,此刻正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同行的人问,“找到了吗?” 黑衣男摇摇头。 看着他奇怪的样子,同行的人小心询问道,“没有碰到意外吧?” “...没有。” 黑衣男没有把那个意外说出来,目视前方,飞马而去。 同行的人见状,忽略掉小插曲,赶忙跟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说那就是可以 寂静的夜色下,唯有马车驶过的车轮轱辘声。 两匹通体黝黑的千里良驹,整齐匀速的行驶在街道中。 车厢内,麒麟桌炉飘出袅袅香烟。 岁聿闭目养神,一只小手搭在桌上缓慢的敲击着,极有规律。 声音传到外面赶车的大胡子耳旁,他看了里面一眼,忍不住说着,“这坷亲王的独子真是不像话,仗着手中十几万骑兵,让众人等了他一晚,快结束了才出现。” 岁聿不说话,只是睁开的眼睛。 大胡子继续说,“听说他小时被老虎抓伤了脸,这才戴着面具,还听说有人看到他的脸当场吓晕了过去。” 他话里满是好奇,岁聿勾起嘴角,轻声说道,“你要是好奇,掀开面具便是。” 大胡子眼神微顿,笑笑没说话,转而说道,“从小在那荒蛮之地长大,估计也没人教他规矩,野人一个,今晚迟到,还没准是看不懂时辰,睡觉误了。” 想起宴会时那野男人的模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左拥右抱的模样,大胡子很是鄙夷,嘲笑起他,也是不留余地。 岁聿没接茬,只是提醒道,“差不多了。” 大胡子顿时收敛笑意,正襟危坐赶起车。 马车拐弯,车窗帘晃动,外面的盈盈月光透进车厢,岁聿看着短暂停留在腿上的月光,恍惚问道,“明天二十五?” “是。”大胡子应声,“药准备好,明天所有事情已推后,您放心。” 岁聿拄着头,神情带着笑意。 是了,因为温颂带来的乐趣,差点忘记明天的日子。 – 温颂犹豫要不要告诉岁聿,昨晚发生的事,就在她纠结的走到书房时,发现大门紧闭。 温颂又来到她的房间,发现也是如此。 正迷茫时,小春找到她,“主子交代,姑娘今天休息一日。” 温颂欣喜,期待的看着她,“那我可以出去转转吗?” 小春有些为难,挠挠头说着,“这...主子没说,应该是不...” “没说,那就是可以。” 温颂开心的打断她的话,挥手告别,转身向外面走去。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看看。 小春为难的看着她的背影,思虑再三,还是请示了岁聿身边的大胡子。 大胡子本不想管她,可想到主子对她的喜爱程度,还是破例通报一声。 挥退小春,大胡子轻声轻脚的推开紧闭的房门,屋内沉闷的热气加上药香,使人呼气困难。 隔着屏风看到床上模糊的人影,大胡子没再走进,轻声说着,“您带来的那个女子要出府。” 无人回应,屋内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大胡子习以为常的低垂着头,恭敬等待。 过了半晌,略带沙哑的声音才传出。 “去吧,让人跟着。” 大胡子领命,轻声退去。 温颂开开心心的踏出府,瞬间,身后跟着四个大块头。 她一开始并未发现,可周围的百姓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她身后,这才察觉。 不用问,也猜到了来意。 让她说,岁聿实在多虑,自己又跑不掉,只是单纯的出来转转,熟悉一下环境路线。 要跑也是以后的事。 现在就派四个大块头跟着,实在是多此一举。 街道和上京无异,就这样在其中穿行,路过的人和建筑,说的话,和交易的银钱,都让温颂产生一种错觉。 四处溜达,有他们跟着,温颂也打听不到什么。 失望时,突然想起之前沈明奕带她去过的地方。 能纵观全城,自然只有一个地方。 “了望塔在哪里?” 温颂问着他们。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派一个人指了方向。 温颂有了目的,走起路都带风。 四个人面露难色,最终只能无奈的跟上。 身后不远处的酒楼窗口,一人依在窗旁,眯眼看着几人。 “那是岁聿身旁的人。” 此话一出,引来了戴着面具的壮年男子。 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在看到最前面一闪而过的身影时,一怔。 片刻后,他问道,“那个女子是谁?” 另一个男人同样不解,猜测回道,“有可能是岁聿的姐姐。” 他们得到的消息,岁聿家中简单,只有一个姐姐,和其他旁系亲属并不亲近。 身后的门被推开,两人的话止住。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拥而入。 戴面具的男人一脸坏笑,扎进女人堆里,左拥右抱,“让爷看看你们和荒蛮女子有何不同!” 此话一出,惹的女子们娇笑不断。 “爷~咱们晚上有的是机会好好看~” “保证让您...” 女子说着,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旁,轻声呢喃着什么。 戴面具的男人听后,朗声大笑。 其他的女子不甘忽视,急急凑到两人之间。 ... 不知过了多久,温颂终于走到了望塔。 有岁家的牌子,守卫痛快放行。 温颂颤颤巍巍的登上塔,坐在一旁忙不迭的喘着粗气。 而那四个人只是轻微喘息。 温颂很是懊恼,当时只问了方向,没问距离,走了一路,又爬了这么长的楼梯。 早饭消耗殆尽,肚子唱开空城计。 那四个壮汉也没想到,她两条细腿还挺能走,竟真徒步走到。 温颂擦了擦汗水,原地缓了片刻,扶着木栏站起身,顿时一阵清风袭来。 舒适中带着冷意的清风,吹开她鬓角被汗水黏住的发丝。 温颂放眼望去,直直被惊愣在原地。 怪不得...这里大的惊人。 四四方方,四座城池,东南西北。 温颂所在的地方,是北城。 城池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森林山川。 仔细研究半晌,温颂失望的从塔上下来。 她要是跑走,是不可能的。 岁聿的势力比自己想的还要大。 说来也是,能把她一个异国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这里,自然不是一般家世。 没有证明,出不出得了城是一说,即使侥幸出了城,怕是得死在危机四伏的草原,或者森林里。 想离开,还是得靠岁聿。 温颂走在回去的路上沉思着,余光看到糖葫芦摊,脚步一转,走上前询问价格。 又便宜,山楂又大。 温颂对着四人伸出手。 他们不解的看着她。 温颂无奈的叹一声,“我没带银子,先借你们的,回去就还。” 其中一个人掏出几文递给商贩。 温颂接过糖葫芦,吃着一个,拿着一个。 回到府中,她还了钱后,就拿着未动的糖葫芦去寻岁聿。 还没走近,被大胡子拦下,说主子今日谁都不见。 温颂索性递给他,“那你记得帮我给她。” 说完,便利索的转身离开。 小腿酸疼,现在只想躺下,再走一趟是不可能的。 大胡子看着诱人的糖葫芦,正为难怎么处理。 “给我。” 只听,一道低沉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大胡子不敢犹豫,快步送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姐姐 向着自己房间走的温颂,突然看到小春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姑娘。” 急匆打了个招呼,便又急匆离开。 温颂没在意,回到房间,看到舒适的床,径直躺下。 腿部的酸胀有了片刻的缓解,温颂还没来得及感慨,便听到一阵嘻嘻声。 温颂猛的睁开眼睛,屏住呼吸听了片刻,发现并无异响传来,顿时松了口气。 不出片刻,声音再次响起。 “嘻嘻~” 温颂确信没听错,瞬间起身,侧耳听着。 “嘻嘻~” 又是一道笑声,这一次她看向关着的柜子。 鼓起勇气走过去,迅速拉开柜门。 一个漂亮的女子窝在里面,拿着一朵小花,震惊的看向她。 随即一把拉过温颂,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温颂被她神经兮兮的样子有些吓到,快速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女子松开她,“给你。” 她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把花递过来,一脸期待的样子。 温颂看着一朵娇嫩的小黄花正在对她绽放。 不明所以,忐忑接过。 见状,女子很是开心,手脚并用爬出柜子,向外面跑去。 独留温颂一脸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看了看打开的房门,又看了看手中的小花。 她是谁? 温颂百思不得其解,关上房门,顺手把花放在桌上,躺回床上休息。 温颂因为饥饿,晚饭吃的有些多,出来散步时,看到有几人神情紧绷,却又下意识遮掩,好像在找什么。 她突然想起,躲在柜子里的女子身影。 随手拉住一个丫鬟,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发生。” 丫鬟匆匆回答后便离开。 温颂若有所思的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就看到躲在门后的女子。 她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女子兴冲冲问道,“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去哪里?” “嘘~”女子推开门,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这才拉起温颂,“走。” 女子神秘兮兮的东躲西藏,还不忘带着温颂一起。 温颂一边跟着她的步伐,一边问道,“你是谁?” 女子只顾得左右打量,没有回答,温颂继续问,“她们是不是在找你?” 这一次,女子回答了。 她一脸生气,撅起嘴巴抱怨道,“她们坏,每天都不让我出门,把我关在屋里,还总喂我一些难喝的黑汤子。” 温颂看了一眼她的穿着打扮,“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对待你?” “...是妹妹坏,妹妹不让我出去。” 温颂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双眸,思索片刻,瞬间明了。 “你是岁聿的姐姐?” 女子点点头。 温颂叹息一声,反拉住她的手,直接大声呼唤来了寻她的人。 小春也在其中。 众丫鬟如释重负,纷纷一拥而上,又哄又劝的把女子拽回去。 小春忐忑的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温颂仿若未见,揉了揉消食的肚子,笑道,“该回去睡觉了,晚安。” “姑娘,晚安。” 小春松了口气,庆幸她没有好奇的追问下去,又有些担忧。 大胡子也第一时间禀告岁聿,“大小姐已经回到房间。” 半晌,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嗯。” 大胡子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告知,“是温颂找到的。” 这一次,岁聿没再说话。 屏风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 大胡子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要不要封口?” 岁聿沉默良久,开口,“你只当不知情就好。” 大胡子意外的看了一眼,这是要保住温颂? 主子不会是…… - 翌日一早,一脸苍白的岁聿叫来温颂。 “昨晚...” 温颂对于生死问题很是机敏,几乎是她刚开口,便赶忙接过话茬,“我昨晚只是吃撑了外出消食,溜达不远,便回房睡下。” “不用紧张。” 岁聿咳了两声,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她确实是我的姐姐,岁暮。” “坊间传闻,岁家长女聪明伶俐,自幼身体欠安,很少外出,老家主只好把位置交给二女,表面是二女主家,可实际是长女在背后出谋划策,因为没人相信一个年幼的孩子能接手如此大的一个摊子,并经营的井井有条...” 长女哪里是身体欠安,明明是低智。 长女这样,小女年幼,岁家又是块肥肉。 这事传出去,肯定会招来不少麻烦。 温颂明白厉害关系,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捂住耳朵,慌张打断她。 “你别说了,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你说的我全都不知道,听不懂。” 同她说这多,怕不是想让她死的明白些。 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岁聿惊讶过后,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勾起嘴角,“只有死人才会保密。” 温颂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眼中渐渐蓄起泪水。 岁聿一怔,有片刻的惊慌,僵硬说着,“你别哭,我是在逗你。” 温颂眨眨眼,认真的看着她,“我嘴很严,真的。” 岁聿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嗯。” 温颂还是害怕,说道,“要不这样吧,你送我回去,这样比杀掉我,要有功德的多。” 她才不想死在异国他乡。 岁聿笑了一下,无奈的看着她,“在这等我呢?” 说完,看着一脸挫败的温颂,她又说道,“想都别想。” 声音刚落,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温颂这才发现,她的一张小脸苍白的很。 明明前天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天没见,就像生了场大病。 岁聿起身,路过她身旁时,轻声说着,“糖葫芦很好吃。” 耳尖染上红色,背影有些许紧张。 温颂奇怪的看她一眼,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在提醒自己,继续给她买? 仿佛发现可以巴结她的一点,温颂立马揣上银子,又去给她买了糖葫芦。 送到她手上后,就笑嘻嘻的回到了房间。 只要感动她,处好关系,以后再卖卖惨,没准就会送自己回去。 温颂想的开心,忽略角落里,一脸哀怨盯着她的人。 “你也坏。” 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了温颂一跳。 转身看去,发现正是岁聿的姐姐,岁暮。 温颂心一惊,这是又跑出来了? 她控诉道,“你骗我,你也坏。” 温颂不解,“我坏?我骗你什么了?” “你收了我的花,答应和我出去玩,却把那群人招来。” 岁暮很是气愤,“你们是一伙的!” 温颂柔声安抚着,“我不是坏人,我和你玩好不好?” 岁暮看着还是很生气,可神情有些松动。 温颂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现在就和你玩。” 听到有人和自己玩,岁暮扬起大大的笑容,迫不及待的问道,“玩什么?” “玩木头人,我让你不动就不要动,除非我说动才能动,听明白了没有?” 岁暮想了想,这才点头,“明白了。” “那好,现在开始,你不许动!” 岁暮瞬间站直,一动不动。 看着很是乖巧。 温颂笑着转身,不忘交代她,“我说动才能动。” “好~” 岁暮应声,便赶忙闭紧嘴巴,生怕被温颂发现自己动一下。 第一百五十章 家中来贵客 被她单纯的模样逗笑,温颂转身向外走去,准备去寻人带她回去。 刚走两步,就听岁暮委屈巴巴的说着,“姐姐,我这样不舒服,能不能换一个动作?” 温颂笑着点头,“换吧。” 岁暮赶忙从站着的姿势换成坐下的姿势,觉得不舒服,又躺在床上,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好了姐姐~” 温颂无奈的笑了一下,“躺好,不许动啊。” “好~” 温颂带着寻她的丫鬟回来时,岁暮还乖乖的躺在床上。 任由丫鬟去扶去抱,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她们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时,温颂猛然想起,赶忙说着,“可以动了。” 床上躺尸的岁暮,一下子坐起来,撞开包围的丫鬟,向外面跑去。 边跑边委屈的叫嚷,“你不守信,不叫你姐姐,不送你花...” 丫鬟赶忙去追。 温颂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有种骗小孩的错觉。 于是跟在她们后面,一路来到花园。 岁暮很难追,左跑右绕,几个丫鬟愣是没拦住她。 眼看众人累的气喘吁吁,始作俑者却笑的开心,站在假山上,身旁就是水池。 她笑道,“哈哈哈~你们好笨,这都抓不住我,还怎么保护小鸡?” 丫鬟们担忧的看着她,纷纷点头,哄着道,“我们是笨鸡,老鹰小姐,可以下来了吗?” “哼~” 岁暮叉着腰,又笑了一会儿。 这才觉得没劲,想要下来。 可脚下一滑,竟摔进一旁的水池中。 水凉,也深。 岁暮惊慌挣扎,岸上的丫鬟惊声尖叫,七手八脚的去拽她,可根本够不到。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岁暮不慎呛了几口水,动作越发缓慢,而那群丫鬟也早六神无主,只会尖叫喊救命。 温颂见状,不再犹豫,跳下水,绕到她身后,一把抱住她往岸上游。 岁暮并不老实,受到了惊吓,本能的挣扎,幸好温颂有先见之明,在身后,她抓不到自己。 丫鬟们回过神,赶忙在一旁接应。 上岸后,纷纷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两人披上。 初春的天,还是冷。 众人赶忙拥着冻僵的岁暮回房。 小春没走,一个劲儿的把衣服往温颂身上裹。 “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温颂紧紧衣服,打了个喷嚏,“赶快回房。” 她不想生病,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先是擦干水,换上干爽衣服,又喝了许多姜汤。 直到浑身暖洋洋,这才感觉踏实。 另一边。 大胡子担忧的看着他,“主子,回去吧。” 岁聿还在眺望水池的方向,一动不动。 刚刚得知岁暮又跑出来,赶过来便看到掉进水中的那刻。 心一紧,下意识上前,却看到温颂先自己一步跳进水中。 那一刻,岁聿的眼中只有温颂。 听不到他的回复,大胡子再一次开口催促,“回去吧,您身子也不康健。” 岁聿咳了几声,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 大胡子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这是第二阶段的最后一副药,第三阶段,也是最后一阶段的药,已经准备好。” 岁聿点点头,麻木的接过,一鼓作气喝下去。 大胡子带着空碗离开,岁聿拿起一旁的糖葫芦,轻轻的咬了一口。 甜蜜的糖衣和酸甜的山楂在口腔爆开,瞬间压下了药汤的苦涩。 不知不觉,一串糖葫芦下肚。 岁聿很满足,心情也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 一日,温颂正在书房昏昏欲睡,岁聿在桌前处理事务,屋内袅袅熏香,越发催人入眠。 温颂强迫自己睁开双眼,看向认真的小女孩,不由佩服。 年纪这么小就能管理这么大一家,真是厉害。 大胡子走进来,看到温颂,脚步一顿,探究的目光不由落在她身上。 温颂很有眼力,见到他,便转身离去。 大胡子跟在她身后,关上屋门时,不忘冷哼一声。 这莫名的态度,让温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书房内,大胡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坷亲王的独子要来府中做客。” “态度很是野蛮,说若不欢迎,就强行闯进来。” 他的语气很是愤怒,坷家子对岁家,毫无尊重可言,果然是荒蛮之地的粗鲁小辈。 如此狂放的话语,令岁聿也情不自禁皱起眉,不出片刻,便又舒展开。 “欢迎他来做客。” 既然对方打定主意要来,何不相安无事的招待,反而在这个节骨眼去触霉头呢。 大胡子很是憋屈,但也只能点头去操办。 府中很是忙碌,丫鬟们各个脚踢后脑勺,为晚上的宴请忙碌。 温颂悠闲的在房里吃吃喝喝。 不是她偷懒,而是岁聿特意交代,让她老老实实待在房里不许出半步。 温颂只知道晚上宴请贵客,其他的一律不知。 自己一个异国人,老实待在房间也正和她意,减少节外生枝。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岁府上下装扮一新,对即将登门的贵客很是尊重。 六匹通体黢黑良驹开路,身后是一架大似房间的豪华车厢,两侧还挂着印有坷字的纯金牌板。 气势汹汹的行走在大街上,引得旁人驻足围观,很是气派。 如果不是顾忌两旁,骑着高头大马腰挎大刀的护卫,百姓们早就趁机摸上一把,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豪华马车。 大胡子离老远就看到,撇撇嘴,低声讽刺道,“张扬作势。” 岁聿仿若未闻,嘴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马车稳稳地停在岁府门外。 一个身影从里走出,魁梧的身躯裹在玄色锦袍中,脸上的面具散着寒光,只有一双薄唇似笑非笑的露在外面。 他一双眸子快速打量着所有人,最后才落在最前方的一人,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岁小家主,不会嫌我烦吧?” 态度很是礼貌,好似之前放出豪言,不欢迎就硬闯的人不是他一样。 岁聿笑脸相迎,“世子言重,欢迎还来不及。” 随后向里示意,“美酒佳肴已备好,请进。” 虽然她的个子小,但是气场一点也不输高大魁梧的坷世子。 面具下的双眸同样笑意满满,抬腿走进府中。 两人面上和气,心中却各有心思。 宴席进行的很是顺利。 岁聿地主之谊尽情作陪,让人丝毫挑不出毛病。 坷世子没有因为她是小孩子的原因,就有所收敛。 对着忙碌的丫鬟,一副好色急色的样子。 大胡子看的频频皱眉,生怕他会带坏岁聿。 就在快要结束时,此行目的,终于明了。 “听说小家主还有一个姐姐?” 第一百五十一章 面具后的脸 坷世子不紧不慢的擦拭着修长的双手,一张面具也挡不住,他对那个未露面的大小姐的兴趣。 听他提起岁暮,岁聿早有准备,面色如常说道,“家姐身体欠安,受不的风寒,常年卧床休息,不易见客,世子见谅。” 坷世子怜惜的点点头,随即笑道,“巧了,我手里正好有一味千金难求的补药,就给了岁大小姐吧。” 说着,从手下那里接过,放到岁聿面前。 显然是有备而来。 岁聿只能收下,“那我就替家姐多谢世子。” 坷世子大方摇摇头,“不过,要亲眼看到岁小姐的情况,才能知道,适合不适合用这味药。” 他想要见岁暮。 岁聿眸色冷下,正想拒绝。 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她的抗拒,坷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世子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来的先例。” 话里毫不掩饰的威胁。 这是非见不可了。 拒绝,与他闹僵?还是答应,小心遮掩过去? 岁聿思考片刻,便有了决断。 “好,只不过需等待片刻,让我姐好好整理一下。” 坷世子点头,嘴角的笑很是神秘。 反正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见见,那个传说真正掌家的女子,是真是假。 岁聿给了大胡子一个眼神,对方明白,退下去办,没多久,便回来。 “主子,小姐请二位过去。” 岁聿点点头,对着男子示意。 坷世子起身跟在她身后,走了没多远。 他算了一下距离,两人房间这么相近,处理事情也方便。 坊间的传闻,看来有些可信度。 真正管家的,莫不成真是从不露面的大小姐? 厅房内,“岁暮”戴着帷帽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上。 岁聿开口,“姐姐,世子来了。” “岁暮”扶着茶台起身,柔弱的叫了一声,“世子。” 然后就开始干咳,岁聿赶忙扶着她坐下,一只手还不停的为她顺气。 “岁小姐在房间里为何带着帷帽?” 坷世子紧紧盯着她,只见对方伸出白皙的小手指向开着的门窗,没等说话,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听着快把肺咳出来的动静,坷世子忍不住皱起眉。 岁聿赶忙解释着,“世子见谅,我家姐姐受不的风寒,为了通气打开门窗,只能用帷帽遮挡冷气。” 坷世子很是可惜的摇摇头,“可惜无法一睹岁小姐的容颜。” 说着,登徒子般,向她猛的靠近。 “岁暮”赶忙背过身,帷帽的薄纱不慎被风吹开一条缝隙,她并未察觉。 坷世子冒昧的行为,引起了岁聿的反感,神情也不复刚刚的平和。 坷世子沉浸在刚刚的惊鸿一瞥,堪堪回过神。 定睛看去,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她藏在水纱后面的模糊侧脸。 坷世子心中起疑,忍不住又靠近些。 “岁暮”看不清,但是能感受到,身旁突然出现的一股强烈,属于男性侵略气息。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向一旁挪动。 岁聿不动声色的挡在“岁暮”身前,“世子还是挪步前厅才好。” 赶人的意思很是明显。 坷世子停下脚步,侧眸看向她,岁聿同样回看着,两人无声交锋片刻,这才双双挪开视线。 坷世子装作对岁暮没了兴趣,随意道,“听岁小姐的动静,确实该补补了,吃这一味正好。” “岁暮”一副柔弱的模样,捏着嗓子,“谢谢世子...” 坷世子皱起眉,心中涌上一种诡异的猜想。 他压下思绪,四处看了看院外风景。 对着庭院美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意的说,“正好初来乍到,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居住,我看你这里就不错,我搬来短居几日,小主家,你看怎么样?” “世子开口,我当然不会拒绝。” “那就说定了!明日我就搬来!” “好。” “你也别世子世子的叫了,要不是当时你爹放弃王位,转而折腾起了药,咱俩还得论一声义兄妹。” 提起自己的爹,岁聿瞳孔冷下来,即使掩饰的很好,但还是被坷世子尽收眼底。 岁聿不喜欢她爹。 坷世子不动声色,继续说着,“叫我夜怀哥好了,我叫你岁聿,这样显的亲切。” 岁聿神色不明,同样笑笑,“好。” 不过没有随他的意。 坷夜怀也没有强求,直接以天色已晚告辞。 临走前不经意看了一眼“岁暮”。 等人离开,大胡子问道,“主子真让他住进来?” 坷夜怀要是住进来,就会增加秘密曝光的风险。 岁聿慢悠悠的说着,“自然有人不会让他住进来。”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大胡子放了心,随即好笑自己的多虑。 难道他忘了岁聿是什么样的人了? 既然会答应,那便是有了应对的万全之策。 岁聿说,“只需要把消息散播出去,自然会有风顺着吹向东城。” 大胡子明白,退下去办。 坷夜怀离开岁家,坐着豪华马车回到客栈。 整个地方都被包下,全客栈只服务他一人。 回到房间,身后紧跟随的男子关上门,又警惕的满屋检查一遍,这才回到他身旁。 确认屋内安全,坷夜怀第一件事便是摘掉面具。 闷了一整天的脸终于能放肆呼吸。 面具下赫然出现的,正是已经死掉的沈明奕。 他舒展着筋骨,说着,“传闻不可信,岁聿身上的秘密,比我想的还要多。” 小五是早些年安插在丨曰的探子,任务是辅佐他完成任务。 听沈明奕的话,小五疑惑不已,“您真要去岁家住?” 沈明奕想到“岁暮”的熟悉感,有瞬间的恍惚。 小五继续问,“上次摸进府,不是未找到可疑之处吗?” 沈明奕点头,“所以才要住进去,仔细探查。”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眼中闪过坚定。 丨曰其实没被灭绝,当时还剩不少人偷逃到了其他地方,养精蓄锐。 先皇知晓后,还未来得及整理就逝世。 新皇登基以来,丨曰一族突然冒头,小动作不断,王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上京城的皇位。 沈明奕当初受新皇的命令,假死就是为了来到丨曰,装成坷夜怀。 而原本的坷夜怀,死于花柳病。 和他老爹死法一样,整日寻花问柳,有过的女人,两米长的宣纸都写不完。 早早和这里的人断了联系,也只是最近才联系上,所以他们不知道坷夜怀的生死,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只能靠少许信息寻找。 丨曰王找坷夜怀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亲,坷亲王手中的十万骑兵。 坷亲王已死,十万骑兵认的主自然父死从子。 所以丨曰的王,迫切找回流落在外的坷夜怀。 除此之外,还有岁家的十万忠兵,岁老家主已死,调配权自然落在岁家姐妹俩手上。 总共二十万精兵强将,不止丨曰王想要,沈明奕也想要。 坷夜怀这边的,沈明奕已经根据掌握的信息成功拿下首领信任。 如果再能拿下岁家的十万,那此次消灭丨曰之计,就万无一失。 结束后,他便可以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也能和温颂长相守。 第一百五十二章 离他远点 也不知温颂在做什么?会不会还在为自己的死亡悲伤。 沈明奕想到此处,心就不由的揪起。 - 东城的丨曰王,很快得知了坷夜怀要住进岁府的事情,顿时生了好大一场气。 气消后,果然采取行动。 第二日,没有等来坷夜怀,反而等来了东城送来的帖子。 岁聿一目十行,眉头渐渐皱起,重重拍在桌上。 上面写着,邀岁家姐妹二人,东城小住。 他想出的法竟然是把几人聚在一起。 要做什么?打什么主意?为何要带上岁暮? 送信的人还未走,看到步伐急促的岁聿,不意外,说着早就被嘱咐好的话。 “王在东城特意请好医者,岁大小姐的安危自然有保障。” 岁暮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岁聿脸色不好看,只不过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恢复笑颜。 “太好了,家姐有些日子没有外出,正好趁这几日散散心,王准备的充足,我一定会同姐姐赴约。” 得到满意的回复,送帖人回去复命。 温颂不敢置信的看着岁聿,“我还要扮演你姐姐?还要出去见人?我不行!” 她态度强烈,否定了岁聿的要求。 昨天带着帷帽装病,咳嗽的嗓子疼了一晚。 还要让她参与到她们的事情中,一去就是几日,是万万不行的。 岁聿看她坚决,眼中也是为难,不过还是强硬说着,“不去不行。” “那可是丨曰王,我要是有一丝差错,还有命活吗?” “你找其他人吧。” 岁聿沉默,良久才可怜见的说着,“...我只信你...” 她神情有片刻松动,岁聿察觉,不动声色的偷笑。 温颂想了想,说,“去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事情结束,你要送我回去。” “……” 岁聿沉默了,瞳孔的光忽闪忽灭,过了许久,才问道,“这里不好吗?” 有一丝委屈,被她隐藏的很好。 温颂想都没想就摇头,“当然不好,这里又不是我的国家,我要回自己的家。” 看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岁聿还是问出那句话,“我是说,同我生活,不好吗?” 温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和她小时寄人篱下一般大的岁聿,自己确实有些同情。 同情岁聿无父无母,年纪小小就要撑起一个大家,很不容易。 但也仅仅只有同情。 岁聿这才想起问,“你有家人在等你?” 她一个孤家寡人,哪里来的家人。 温颂想了想,却还是点头。 她还有好多认识的朋友。 还想着自己定居后,闲来无事去看她们呢。 “那我就把他们一起带过来。” 岁聿一语惊人。 温颂惊慌的摆摆手,“千万不要!” 怕岁聿来真的,温颂赶忙停止这个话题。 反正她就一个要求,岁聿不同意,自己也不会去。 僵持半晌,岁聿先一步妥协。 “我会送你回去。” 她神情认真,不似说谎。 她答应了,温颂也爽快点头同意。 岁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勾起一抹笑意,真是单纯。 送温颂回去,履行承诺,然后再绑她回来,两全其美。 - 翌日。 温颂穿上岁暮的衣服,带上帷帽,出发东城。 两人坐在一辆马车里,岁聿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温颂听的认真,默默的在心中加深一遍。 岁聿发现她僵硬的身体,“不用太紧张,岁家是丨曰王拉拢的对象,不会有危险。” 温颂点点头,这算是一根强心针,有她的话,自己只要装作弱不禁风躲在房间里就好。 东城没有北城繁华,但是地界广阔,并且四处都有重兵武装。 来到王宫里落脚的住所。 马车停下,两人前后下车。 看到坷夜怀,岁聿不惊讶,可对方倒像是没想到会看到她,惊讶的说着,“王也邀请岁聿小妹妹?” 随后看到紧跟其后出来的温颂,饶有兴趣的挑眉,“哦?岁大小姐也来了。” 这倒是有意思,看来他是怕两家私下勾结,等不及的拉拢回两家的势力。 温颂听到那道声音,轻轻点头算作问安。 岁聿同样与他简单寒暄。 面上看着很是闲情雅致,真像游玩一般。 沈明奕目光不受控制,总被柔弱的岁暮吸引。 她在躲自己? 沈明奕得出结论,顿时升起更大的好奇,看她的目光更加深沉。 岁聿小小的身子,不经意挡在中间,隔断了他极具压迫的视线。 沈明奕也识趣的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岁聿很保护岁暮。 “我早来一刻,就不耽搁二位安置了。” 沈明奕说完,却又走到岁暮身旁,弯腰压低声音说着,“妹妹,若是有需要,叫一声,哥哥就来。” 哥哥妹妹?有需要?叫一声? 好不暧昧。 温颂在他靠近的瞬间向旁挪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听闻他意有所指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性有帷帽遮挡,也瞧不出来,痛快的用表情鄙视他个遍。 坷夜怀说完不急着离去,反而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回应。 为了让他快些走开,温颂僵硬的点点头。 他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进到住所,两人房间相邻。 岁聿跟着来到温颂房间,挥退伺候的人,脸色算不上好看。 温颂听着屋内安静下来,悄悄的掀开云纱,好奇的看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人,“你怎么了?” 岁聿严肃的说,“坷夜怀不是好人,一定要离他远些。” 温颂满不在乎,还以为是什么事。 她忙不迭的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多生事端,老老实实演完这场戏,然后再开开心心的回到家乡。” 温颂不忘提醒她,事情结束之后,要履行当时的承诺。 岁聿看了一眼美貌的温颂,怎么可能放的了心。 想了想,还是继续对她上着眼药。 “来到丨曰后,他就留恋在烟柳之地,每晚过夜的女子数不胜数,荤素不忌,可见之前也不是老实的人,说不定还有什么脏病。” “听说刚到的那天晚上,直奔花楼点了全楼姑娘的牌子,叫了一整晚的水。” 岁聿说着不忘观察温颂的表情,看着她渐渐拧紧的眉头,和眼中的嫌恶,这才满意。 温颂皱眉不仅仅因为听到坷夜怀的事,还因为岁聿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说这事。 看着岁聿一张老成的脸,轻声说着,“小小年纪的女孩子,知道的还不少。” 岁聿听到,有一瞬的不自然,很快掩饰好,睨了一眼温颂。 “反正你明白就好,坷夜怀好色,切记躲他远些。” 温颂知道岁聿的担忧,认真说道,“放心吧。” 温颂本就对他印象不好,此刻更是把他划向了要远离的一角。 自己借口乏累,在屋里不出去,坷夜怀即使再好色,还能有胃口,对她一个不露脸的病秧子下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然什么? 夜幕降临。 温颂一边品尝美味佳肴,一边欣赏侍女们曼妙的舞姿。 她一双眼睛隐藏在云纱后,滴溜溜很是活跃。 看向空着的高位,举办欢迎宴的人,还未露面。 温颂真挺好奇丨曰的王是谁? 就在这时,她察觉一道炽热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 看过去,正好和坷夜怀对视。 见她看过来,对方端起酒杯示意,随后扬起脖子一干为敬。 嘴唇被烈酒滋润的越发殷红,露出森森白牙正对她笑着。 想吓她? 温颂冷笑一声,平静的收回目光,专注在自己桌上的美食。 正好有她喜欢吃的酥酪,没几口便进了肚。 她其实还想吃。 就在此时,从一旁递过来一碟未动的酥酪,她看过去,发现是岁聿。 温颂笑了笑,接过她的好意。 转头的功夫,桌上竟又多了一碟。 温颂似有所感的看向对面。 视线穿过面前飞舞的水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面具的遮挡下,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嘴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那种感觉令温颂毛骨悚然,仿佛透过面具和云纱,两人赤诚相见。 他的一碟温颂自然没吃,还嫌弃的推远些。 音乐骤停,久未露面的丨曰王出现,身旁携手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温颂随着几人站起身,目光聚焦在那名女子背影上,对一直好奇的丨曰王都忘了看。 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丨曰王先一步坐下,正脸露出。 年过半百,身材也是中等发福,好在神采奕奕,倒是比同龄人看着要硬朗许多。 只不过一双眸子很是阴郁,眉心的褶皱和下压的嘴角,无一不显示着他的压抑憋闷。 温颂借着帷帽放肆打量着他。 身旁的女子,慢悠悠扶着侍女的胳膊,小心翼翼坐下。 她转身的瞬间,温颂瞪大双眼,脚一软,幸好手扶在桌面,稳住身体,没有弄出响动。 心脏直跳如敲鼓,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柳青姿? 虽然胖了些,但还是能看出。 温颂目光下移,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再次受到惊吓。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异样,被关注她的沈明奕抓住,顿时心乱了节奏,一股强烈的激动涌上心头。 岁聿离的近,自然也察觉,侧目看她一眼。 柳青姿也看过来,一双眼睛停留打量许久,有着不屑和警惕。 如今她的身段样貌不如当初,周围出现其他女子,少不了提防。 温颂调整好呼吸,随着丨曰王的号令坐下。 “这是朕第一次见到岁暮姑娘吧?” 温颂怕自己声音被柳青姿听出,于是点头。 刚有动作,紧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再次问话。 丨曰王忍不住紧皱眉头,看着只咳嗽就要晕过去的人,有些嫌弃,不过隐藏的很好。 体贴的说了一句,“要多注意身体。” 紧接着向一旁招呼道,“来人。” 太监低头弯着身子,端着托盘走到温颂身前。 丨曰王看向她,“这是朕送给小暮的见面礼。” 称呼一出,在场几人神情各有变化。 离他最近的柳青姿差点没稳住脸上表情。 愤怒的火苗渐渐冒大。 温颂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方看她的眼神,可不是长辈看小辈的慈祥。 太监端着托盘,正中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白玉手镯。 纯净无一丝杂质的白玉,被匠人师傅精心打造,躺在锦盒里,泛着莹莹白光。 温颂强忍不适,看了岁聿一眼,这才起身,对着丨曰王行礼收下。 全程没有多余的动作。 正是如花一般好的年纪,一道身姿婀娜的女子,即使看不清脸,但只娉婷一礼,丨曰王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打颤。 就这身段,即使身体有疾,病弱缠身,那也能当做是一种情趣。 丨曰王不由的称赞道,“美玉还是得靠美人相衬。” 瞬间,柳青姿盯着温颂的眸子仿佛淬毒。 温颂装作没听到,木楞的低下头。 心中大惊,这老头什么意思? 柳青姿拧紧衣袖,青筋从手背爆起。 她从看到那对玉镯时,心就不痛快。 在看到她娇美的身段,还有身旁男人急促的呼吸,意味深长的称赞时,一双眸子彻底沉下来。 温颂表现的毫无攻击力,即使这样,还是感受到了头顶传来的凉意。 心不由地发冷。 被柳青姿恨上,少不了麻烦。 岁聿压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小手不停的敲击桌面,似乎很是烦躁。 丨曰王到底还是顾及身旁怀孕的人,即使有心思,也没有多说,转而让侍女们继续舞。 中途,温颂以身体不适,请示回去休息。 丨曰王贴心的应允,还目送她离去。 沈明奕的目光一直追逐在温颂身后,胸膛里的心止不住狂跳,恨不得现在就跟出去。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此刻,他几乎能肯定。 岁暮的装扮下,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终于离开沉闷的地方,没了乱七八糟的探视,温颂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撑的缘故,洗漱后一直睡不着。 看着被风吹的摇曳烛光,温颂心神不宁,翻来覆去,坐起身。 屋内窗户紧闭,只有一扇留着缝隙通风。 温颂下床,刚关上,突然觉察身后的异样,空气中也有若有若无的酒气。 心猛地提起,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压在一旁墙壁。 温颂顿时不敢挣扎,因为她侧头看到了一张黑色面具,还有身后炙热的胸膛。 男人高大的身躯整个笼罩住温颂,就连光亮都被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温颂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的多虑,睡觉也带着面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沈明奕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睛,手臂不由地裹紧,近乎贪婪般嗅闻着她的气息。 和狗一样。 温颂美目盛满怒火,忍住心中的恶心,压低声音道,“起来!” 她刚洗漱完,穿的很是轻薄,如果声音大些吵到外面的人,进来看到二人此刻的姿势,又是和坷夜怀这种人扯上关系,对岁暮的名声不好。 沈明奕不知道此刻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激动的情绪促使他不顾大局,趁夜闯进她的房间。 更是看到那双日思夜想的眼睛,径直抱了上来。 听着她充满愤怒的声音,沈明奕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下一步。 借着坷夜怀好色的本性,沈明奕凑近她的侧颈,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满足的感觉传遍全身。 忍不住声音暗哑,“长年与药打交道的人,怎么身上会这么香?” 温颂心中大惊,快速想到应对之策,冷静说着,“我又不是用药汤洗漱,你快些起来,不然...” “不然什么?” 沈明奕抱着她,好好的解了下相思之苦。 正欢喜时,手背一阵剧痛传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可有婚配 沈明奕下意识放开她,看着手背滴落的鲜血,根本生不起气。 反而有些骄傲。 恢复自由的人,立马像鱼一样滑到别处,避开他的包围。 “你这个变态!” 温颂看着不怒反笑的人,很是害怕,但面上不显,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 她的正身转过来,沈明奕贪恋的巡视着她每一寸,看着薄纱下挂着水红色肚兜的肩膀,还有精致的锁骨。 很是诱人。 但他却皱眉。 瘦了。 莫名其妙的态度,看的温颂一头雾水,慌张的拢了拢衣服,避开他不要脸的打量。 戴着面具的脸根本看不到表情,只沉默不语的盯着看,也够吓人的。 温颂鼓起勇气,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脖颈,攥紧手中的簪子,尖头还滴答着血。 仿佛在警告他,再过来直接划脖子。 她这幅凶狠的小模样,不常见。 沈明奕恨不得扑过去,亲她抱她...但是不行。 忍了忍,扔下一句口不对心的话,“真是无趣。” 随后,便从窗外跳走。 其实根本不想走,可沈明奕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有好多事情还未解通,只是被思念支配大脑,冲动之下,做出如此变态行为。 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和温颂解释。 坷夜怀撑着窗户离去时,衣袖上扬,手腕处戴着一个特殊的手链。 温颂看到有瞬间的晃神,觉得很是眼熟,没等细看,对方就收回手臂,没了身影。 屋内瞬间恢复平静。 温颂关上窗,失力的躺回床上。 心脏此刻还在扑腾乱跳。 在王宫,周围全是人的情况下,坷夜怀竟敢闯进她的房,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种人估计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翌日清晨。 温颂刚收拾妥当,就突然被带到了柳青姿面前。 看着她匀称的身段,柳青姿心口直冒酸水,冷淡的开口,“坐下吧。” 温颂忐忑的扶着椅子坐下,一举一动很是谨慎。 难道她认出了自己? 柳青姿斜眼看着她,“你叫岁暮?” 温颂点点头,时不时冒出两句咳嗽声。 她又问,“暮色苍茫的暮?” 用什么举例不好,偏偏用这词。 暮色苍茫,时已傍晚,天色昏暗。 这不是暗讽她身体不好,要日落西山了吗。 明白她的用意,反而没那么紧张。 温颂不敢开口,只能装作胆小的点点头。 柳青姿可没准备放过她,继续说着,“岁暮…呵~可不是好名字。” 温颂懒的听她说些晦气话,看着她不停抚摸隆起的肚子,计上心头。 柳青姿还想讽刺些什么,就听对方猛然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大,好似把肺咳出来一样。 整个人颤颤巍巍,看着甚是恐怖,还是面对着她咳。 柳青姿捂住鼻子,嫌弃的后仰,“既然不舒服,就好好的待在房中修养,不要乱逛。” 温颂明了。 她不是认出自己,而是耍威风。 就因为昨晚丨曰王送她一副镯子,今一早,赶紧叫过来警告一番。 “行了,你走吧。” 得了对方迫不及待的赶人,温颂起身,做戏做全套,咳着离开。 等人走后,柳青姿赶忙招呼侍女开窗通风。 希望她的病气,没粘惹到自己肚中的金贵龙子。 出来后,温颂慢慢停止咳嗽,没放松多久,迎面碰到丨曰王。 温颂很是慌张。 昨晚见到柳青姿后,自己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之前不敢想,现在仔细想来,丨曰,合在一起就是旦。 旦王的旦。 已经死掉的旦王,竟然在另一个地方建国称王。 看着越走越近,甚至就是冲自己来的人,她用尽全身力气忍着没有转身。 片刻,旦王已经来到她身前。 温颂强壮镇定的行礼。 刚刚俯身,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握住。 温颂受到惊吓,赶忙抽回手,趁着他不注意蹭了蹭。 旦王以为她害羞,笑了几声,“身体不好,就不用请安。” 看着她藏在帷帽下的脸,又特意加了一句,“是朕给你的特权。” “……” 温颂没说话,旦王也没追究,看着她年轻娇柔的身段,心情很是舒畅。 “今天天气不错,朕陪你走走。” 说完,就先一步走去。 温颂无法拒绝,只能跟上,尽量离他远些。 一路上,温颂悄悄加快步伐,希望能快点赶回住所。 旦王吃力跟随,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的腿脚。 他不好说自己累了,只能停下欣赏周围美景。 温颂咬紧牙,他停,自己也不能独自走。 旦王余光看到她停下,顿时松了口气。 看她走路还是有力的,孕育子嗣应该没有问题。 旦王浑浊的双眼打量着她,“如果没记错,小暮今年二十有一,可有婚配?” 温颂心生恶寒,摇摇头,“民女身子不好,说不定哪天就和名字一样...” 她的声音低落,未尽之言,也都明白。 旦王也有顾虑,但还是出声安慰,“暮字,很是好听,和朕的字很是相配。” 温颂眼睫微颤,好奇问道,“王的字是什么?” 旦王意有所指的说着,“你是暮,朕是旦,一个代表黄昏,一个代表日出,两者结合,生生不息。” 温颂没听清后面,旦字一出,印证了她的猜测。 旦王假死,另建新国,集合兵力... 攻打上京? 细想下去,温颂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说了许多,没得到回应,旦王也不生气,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当是小女子的羞涩。 就在温颂想法子脱身的时候,坷夜怀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我等你半天,在这干什么?” 声音带着怨气,也有情人之间的亲昵。 声音一出,旦王瞬间黑了脸。 温颂清楚的感知到身旁愤怒的目光,就在要烧到她身上时,一双大手拽过她,挡住了火气。 旦王眯眼,遮住危险的凶光,“夜怀和岁大姑娘?” 沈明奕仿佛才看到他一样,略带惊讶的说道,“旦王,您也在?” 温颂被他的手臂牢牢固住肩膀,听到他好似刻意加重的旦王二字,惊讶的看向他。 沈明奕空出一只手,不过还是没有彻底放开温颂,对她的占有意摆上明面。 “看我这眼神,光顾着看美人了。” 沈明奕打笑说着,没有开口解释二人关系,但是动作又很亲密。 旦王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中瞬间敲响警钟,不过面上未显。 揣着心思,他转身的瞬间,脸阴沉下来。 等人离开,温颂挣扎起来。 沈明奕怕她受伤,顺势放开,看着直喘的人,还是忍不住逗弄道,“岁大小姐久病在身,力气却不小。” 温颂心中警铃大作,“是个女子面对登徒子,即使没力也能用上几分。” 沈明奕很是无辜,“登徒子?我可什么都没做...还是说,你在暗示我做些什么?” 说着,他的手已经摸向了温颂的脸。 温颂用力扇开,目光一凝,看到他手腕处的手链,心脏狂跳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可以抱着睡吗? 沈明奕余光看到温颂的注视,大方的转身面对她。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沈明奕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小腹,为她展示着,“难道不想说些什么?” 温颂看去,脑海中浮现几个字,健硕紧致有力。 “肯定很累吧。” 短短几个月,炼大一圈,皮肤也黑了一色。 温颂视线落在他眼下的黑眼圈,昨晚虽然折腾,但停歇下来后,沈明奕是最先睡着的。 这几个月肯定绷紧神经,小心谨慎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沈明奕心穆地一软,走过去抱住她,很是依恋。 温颂也乖顺的窝在他怀中。 温存过后,沈明奕开口,“过几日送你回去。” 这里不安全,温颂在,沈明奕怕她有任何闪失。 温颂拒绝,“岁聿答应从这里回去,就送我离开。” 自己有离开的方法,还是不要给沈明奕添麻烦,他自己就够艰难的,无须再为自己费神。 沈明奕皱眉,不赞同的看着她。 温颂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忧我,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才是最要注意安全的。” “国公爷和大夫人,还有两位少爷,都在等你平安归家。” 沈明奕只问,“你呢?” “我...我也惦记着你。” 沈明奕奇怪的看她一眼,明明问的不是这个,为何总是选择逃避? 温颂开口催促,“快点回去吧,你只管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沈明奕点头,离开前不忘说着,“离岁聿远些。” 温颂一愣,随后好笑道,“她还让我离你远些呢。” 两人就这样看不上对方吗? 看沈明奕认真的模样,她快速收起笑意,“知道了,快些离开吧。” 沈明奕看她没当真的模样,很是无奈,但也只能先离开。 等他离开后,温颂立马收拾好床,又打开窗户通风,做完一切,来到水房,用昨晚剩余的一些冷水擦拭着身体。 确定没有任何痕迹,这才彻底放下心。 接下来的几日,温颂一直称身子不适,躲在屋中。 殊不知外面掀起了一波狂风暴雨。 眼看要离开之际,岁聿病倒了。 温颂得知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踏进屋的瞬间,便是浓重的苦药味。 床上的人穿着里衣,头发半散,闭着眼,时不时皱眉,睡的很不踏实。 屋内只有大胡子照料,对方的神情很凝重。 “怎么会病倒?” 大胡子随意说着,“夜里开窗受寒了。” 温颂听到夜里忍不住有些心虚,偷偷打量了一番大胡子的神情,发现除了担忧并未有其他,放下心来。 温颂看到床旁小几上的药壶,摸了摸,“都凉了。” 大胡子神情一顿,紧张的从她手中夺过,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于是缓一下说道,“我重新熬一副。” 温颂有些奇怪他的反应,收起心思点点头。 他不信任自己,温颂看得出,于是她也不在这儿讨嫌,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床上的人睁开双眼,直直对上大胡子。 大胡子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开口,“我现在去熬药,劳烦姑娘在此照顾。”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令温颂惊讶不已,还是点点头,“好,你去吧。” 她转身的瞬间,床上的人也闭上了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大胡子离去,温颂回到床旁,看着昏迷中的小女孩,忍不住同情。 岁聿此时在她的注视下,虚弱的睁开双眼,“姐姐...” 温颂一怔,随即想起自己的打扮,生病时身心最是脆弱,这是想姐姐了。 到底还是个年幼的小孩子。 温颂叹息一声,握住她伸来的小手,说出问候三件套。 “饿不饿?渴不渴?需不需要如厕?” 岁聿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眨眨眼重新发挥,“今晚可以在这里陪我吗?”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病气,着实让人心软。 “好。” 温颂爽快答应,她一个生病的小女孩请求,自己怎会忍心拒绝。 大胡子来到院中的小厨房,谨慎的四下看着,确定安全,这才把药汤倒进泔水桶,剩下的药渣子添进灶塘,又加了柴,引着火。 看着燃尽,这才放心离去。 岁聿吃完晚饭,竟开始发起高热,折腾一番才稳定下来。 大胡子为他拧着湿巾擦拭,水滴的满地方都是,一张小脸被水弄的湿漉漉,被褥和枕头也未能幸免。 “我来吧。” 温颂看不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湿巾,重新拿了块干的擦拭。 随着她轻柔的擦拭,岁聿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大胡子看了一眼,自知碍事,便轻手轻脚退至屋外。 温颂擦完水渍,又投了湿巾,拧干多余的水,给她擦着身子。 岁聿的脸越来越红,身子也越来越烫。 温颂摸了摸她的额头,疑惑不已,“怎么回事?” 明明吃了药,也退了烧,怎么又反复起来? 岁聿此时难为情的睁开眼睛,一脸晦涩的看着她。 温颂见状赶忙安抚,“别害怕,现在就去叫大夫。” “不用。” 岁聿拒绝,拍了拍床上的另一半,“上来休息吧。” 温颂摇头,“没事,我不累,要是累了,就在榻上歇会就好,你快睡吧。” 岁聿一脸执拗,仿佛她不上来自己就不睡一样。 温颂无奈,只能爬到另一旁,合衣躺下,看向她,催促着,“快睡吧。” 拿捏住她的心软,岁聿得逞一般笑笑,看着近在咫尺,还不设防的人,心脏怦怦直跳,再一次升起异样的感觉。 可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这股心思还是暂时熄下去。 不过,也快了。 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的留住她。 想到此,岁聿看温颂的眼神愈发深邃。 温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对自己一脸依赖的小女孩,她勾了勾嘴角,温柔笑笑。 岁聿双眸瞬间失神,升起更大的贪恋。 “可以抱着我睡吗?” 温颂一愣,有些犹豫。 岁聿立马失落的低下头,声音低落带着浓浓的伤心,“算了,不为难你了,就让我自己难受着吧。” 她这样说,听的温颂心里怪不落忍的。 想了想,还是靠近揽她入怀。 反正用不了几日就会离开这里,和她再也见不到,抱就抱吧。 再者说,她一个小女孩,抱抱又能怎么样。 岁聿窝在她怀中,忍不住再靠近些。 呼吸间全是属于她的气息,和那晚她抱着受伤的自己时一样。 很安心。 正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另一边几日未见温颂的沈明奕,趁夜翻窗来到她的房间,可惜扑空,屋内漆黑一片,没有熟悉的气息,床褥也整齐。 夜晚不在房间,她会在哪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得不到就杀掉 晨曦未明,屋内昏暗如缕,长廊处的灯烛燃尽,只剩丝丝白烟。 温颂从岁聿房中走出,两人房间相邻,但还是要走过一条长廊。 回到房间,迫不及待躺回柔软的床上补眠。 一晚上没睡,头又痛又沉,眼皮像是粘在一起,睁开都费劲。 床幔是放下的,她没察觉,扑到床上,闭着眼一阵摸索,被子没摸到,反而摸到一个坚硬的胸膛。 顿时惊醒,看向一旁。 沈明奕正幽幽的盯着她。 “你怎么过来了?” 温颂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屋门,确定是紧闭的状态这才松口气。 随后就是有些生气,如果被人看到,他的危险要比自己高的多! 温颂气他不看重自身的安危。 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沈明奕知道她担心自己,等了她一晚没睡的怨气也消散。 “你昨晚去哪里了?” 他问着,一双眼睛还来回扫视着她的全身。 沈明奕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主要是想看看温颂有没有受伤,或者不妥。 温颂却想岔,升起不喜,越过他拽来被子盖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能去哪里?不过是岁聿生病,在她房里待了一晚,又没去其他地方,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沈明奕被误解,同样不舒服,又听她去找了岁聿,还陪她一整晚,顿时那坛子醋又翻腾起来。 明明自己说过,让她离岁聿远些。 看着她的背影,沈明奕重话也不舍的说,气鼓鼓半天,才冒出一句,“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 因为没睡好,温颂头很疼,下意识回了句幼稚的话,“就不听你的话。” 沈明奕听后,心一哽,呼呼喘着粗气,半晌后,闷声下床离开。 温颂悄悄睁开眼,看到的是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关窗户的动作却是轻轻关上。 顿时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自己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明明都是好心,却拌起嘴。 沈明奕翻出窗户,又翻过院墙,回到自己的住所。 这一路其实已经消气,他此刻只剩懊悔,为什么没有好好跟她说话。 岁聿醒来没有看到温颂,这一晚,是她睡的最踏实的一晚。 烧退下去,人也精神多了。 屋内很是安静,大胡子禀报道,“已查清发热原因,是因为主子喝的药量过重,身子一时受不住,这才从其他的地方发出来,往后还是要继续保持七日一次,才不伤身子。” “还剩几服药?” “四服。” 岁聿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心中有数,最近的变化,外人看不出来,可她自己能清晰的感觉到。 生理心理,她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岁聿笑出声,“不用多久,便可以恢复真身。” 大胡子同样难忍激动,双手抱拳,“恭喜主子!” 岁聿示意他小声,毕竟是在外面,没有准备好岁家的退路前,万万不能张扬。 旦王已经等不及。 眼前两块白花花的肥肉,他馋的早就口水直流,眼冒红光。 筹谋几十年的计划,眼看就要实施,他要想个名正言顺的办法,不留把柄的收回岁,坷两家的兵力。 岁家好说,家中无男丁,只有两个女子,他只要娶了最大的岁暮,只剩一个小丫头岁聿,岁家的兵力自然而然的会到他手里。 难的是坷家。 坷家骑兵是坷亲王最衷心的一支部下,坷夜怀又是他唯一的儿子。 自然不会轻而易举的归顺旦王,除非坷夜怀主动拱手相让。 旦王想到此便忍不住叹气。 难啊...难... 只能先从岁家下手。 旦王没想到的,本以为好实施的岁家,竟也是难啃的骨头。 对岁暮的示好,对方分毫不接,还以病弱成天躲在房中不出门。 就连小小年纪的岁聿,都装作听不懂,就是不上套。 急的旦王眉心的褶皱又加深许多,连带着迁怒到了边疆的亲儿子。 好不容易做了军营副将,却还是摁不住一个被剥职的沈世武! 旦王看着传过来的信息,撕碎,用力扔到地上,怒骂道,“废物!真是废物!” 紧接着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 闹出的动静,在场服侍的人吓的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柳青姿正好来到,看着盛怒中的人,嫌弃从心底一滑而过。 缓了缓表情,托着肚子走进屋中,胆怯的看着满屋狼藉。 旦王第一时间上前,扶过她,“你怎么过来了?” 柳青姿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臣妾来给皇上送降燥的清汤。” 旦王一心只有她的肚子,听后有些生气。 “你如今身子沉,肚里的龙子金贵,没事不要四处乱跑,安心给朕养胎,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 他这一生,分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很少,几十年也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早早死亡的原配,另一个是柳青姿。 子嗣更是单薄,几十年也只有一个,偏偏他还是个不争气的,人到老年,好不容易盼来了第二个。 他几乎把所有精力和期待,放到了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现在对他最重要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攻打上京,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 另一个就是柳青姿肚里的孩子。 他需要多多的子嗣。 皇位,几十年后也要坐在他的血脉身下。 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柳青姿脸色有瞬间的难看,不过遮掩的很好,低着头,眼圈一红,眼泪说落就落下来。 旦王瞬间拧紧眉头,担忧的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哭甚?”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岁暮?” “呵~” 旦王冷嗤一声,眼中满是轻蔑。 他年轻时就没有喜欢这一说,如今这把年纪更是没有。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如此幼稚。 “这事不是你操心的,照顾好小皇子就好了。” “臣妾不让你娶她~” 柳青姿握住他的手,轻轻晃动。 美人即使泪眼婆娑,那也是惹人心疼的。 旦王却冷眼看着,“朕再说一遍,你只需要照顾好小皇子。” 声音带着穿透力,柳青姿心一颤,最终只能悻悻离去。 可临离开前,还是不甘抛下一句话,“岁姑娘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皇上娶进宫也不怕她随时仙逝,晦气影响到我们小皇子。” 旦王脸色阴沉,没等发作,女人就离开。 看着离去的背影,旦王双眼骤亮,犹如被点醒。 是啊,岁暮要是死了,岁家只剩一个年幼的岁聿,那得到兵权,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即要除掉她,又能摆脱自己的嫌疑,还能因此获得岁家的感恩。 该怎么设计,这是个难题... 第一百五十八章 难杀 眼看要到该离开东城的时间,旦王却始终不放行。 温颂很是心急,生怕会另生事端。 事实证明,人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旦王突然邀约三人一起踏青,跟随的还有部分官家。 春天来临,万物复苏,到处可见翠绿的新芽。 正是外出放风的好时节。 此次去的是西城,出了城外就是山川草原美景。 此次出行,因为有旦王和柳青姿,还有不少官家,所以车队浩浩荡荡,走在路上,温颂的马车在前,探出头都看不到队伍末尾。 本来旦王不让柳青姿跟随,可架不住她一个劲的哀求,还以绝食威胁,他这才勉强同意。 柳青姿也没别的意思,跟来就是为了看好旦王,以免和岁暮勾搭上。 她身上的位置还未稳定,孩子也尚在腹中,眼看上京的皇位就在前方,她怎么能容忍有其他的女子与她分羹。 最尊贵的位子,只能是自己! 在马车里,感受着身下的颠簸,温颂心里止不住叹气。 如果这是离丨曰的马车,该有多好。 同乘的岁聿仿佛感受到她的郁闷,忍不住抬眸看向她,“此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温颂听后,猛的掀开帷帽,“什么意思?我会有危险?” 岁聿在她的注视下摇摇头,“只是提醒,毕竟是来到草原,流民横行,放心吧,我会护你周全。” 说这话时,岁聿的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她。 温颂才不敢把自己的安全交给她,所以只是勉强笑笑。 她真是很倒霉,竟然卷进这些事情中,要是放在话本子里,绝对是个英雄主角的路子,可惜她什么也不是,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到达目的地,大部分士兵警戒周围,其余一小队安营,手脚很是麻利。 温颂只在马车坐了片刻,外面就已搭好帐篷,走进去,看着周围齐全的生活用具,不免感叹这些人的办事效率,太强了。 旦王带着男人们一同去放风打猎,坷夜怀也在其中。 夜晚举行篝火宴,吃的正是几人打回来的野物。 饭桌上,旦王看着很是尽兴,一杯酒下肚,又很感慨,“朕真是老了。” 立马有人拍马屁,“哪里的话,旦王驰骋射箭的架势依旧虎虎生风,要这算老,那在场的男子都要甘拜下风。” “如果不是旦王,我们也吃不上这么美味新鲜的野味。” 话音刚落,附和声此起彼伏。 要不说为什么人都想坐高位呢,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张张嘴就有人附和称赞。 旦王被人拥戴的很是满足,一双眼睛细细的打量着下面的众人,很快又升起不满。 这些人算什么,上京朝堂中的一半都比不上,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众人都要匍匐在他脚下,仰他鼻息生活! 到时看谁还敢因为他有异族血脉而瞧不起他! 心中畅想的很是痛快,酒一杯接着一杯喝进肚,思绪越发澎湃。 在看到岁暮亭亭的身影,还是产生一丝可惜,不过又很快消失。 待他坐上皇位,想要什么女子就有什么女子,到那时他就广纳年轻貌美的女子,各个都给他绵延子嗣,壮大他的血脉。 旦王高兴,底下的众人吹捧的更是欢快。 温颂不忍直视对面阿谀奉承的官家,把头撇到一旁,却不想和沈明奕对视。 对方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品着美酒,欣赏着草原美人的舞姿。 “……” 温颂心里发闷,从那日开始,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想道歉也找不到机会。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道歉时,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凑到沈明奕身旁。 沈明奕身子一僵,下意识看向温颂,对方愣了片刻,最后也做了和他刚一样的动作,偏头欣赏舞曲。 没有看到表情,沈明奕心慌不已,感受身旁时不时传来的撩拨,火气上涌,瞬间瞪眼过去。 女子看着黑压压的面具,感受到他释放的森森冷气,不禁打起颤,不敢放肆,提着酒壶讪讪离去。 是夜,外面篝火还在燃烧,帐篷内,温颂坐在床边绞干秀发。 柔顺的墨黑秀发披在身后,她不紧不慢的爬上床,刚歇下,睡意朦胧之间,听到外面有响动传来。 等她仔细听去,寂静一片。 温颂没在意,又睡了过去。 殊不知外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新鲜尸体。 沈明奕和小五趁着夜色把尸体处理干净。 翌日,温颂听说昨晚有流民闯入,幸好在作乱前被发现。 她联想到昨晚听到的动静,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接下来的几日,温颂就像是惊弓之鸟,夜幕来临之际,总能察觉到异响。 她有一种大胆的猜测,那些人是冲自己来的。 可到底是谁要治她于死地? 温颂猜不透,于是减少外出的次数。 枕头下和贴身都藏着短刀,以防不测。 那些人每次在来临前,总会被提前一步拦截,他们连温颂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就一命呜呼。 这一结果顿时把始作俑者气的不轻。 一个病弱的小女子竟然这么难杀! 派出去杀温颂的人有两波,分别是旦王和柳青姿。 旦王想装作流民入侵,让岁暮不幸死在其中,然后再派士兵杀掉那些流民,自己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可惜流民折掉不少,岁暮还安安稳稳的在帐篷里休息。 柳青姿怕岁暮抢旦王的宠爱,索性跟出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掉她。 为了把自己从祸水中摘出来,和旦王想的法子都一样。 两口子真是坏到了一处。 岁聿虽然没有露面,但是保护温颂的暗卫时不时就来汇报,也截杀过几次流民,一番调查下,已经查到出自谁手。 令人意外的是,岁聿查出,保护温颂的人,除了自己的暗卫,竟然还有坷夜怀。 这一消息让他十分不解。 温颂每次都躲过刺杀,怕引起那些人狗急跳墙,还是得想个办法,让那些人歇了杀她的心思。 虽然沈明奕有信心能护住温颂,但也不想次次让她置身危险之中。 于是想了一个办法。 草原众人在外面疯狂玩闹,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口肉一口酒,左拥右抱好不热闹。 沈明奕喝了好几坛子,摇摇晃晃起身,推开凑上来的女人,向着其他地方走去。 一旁的人看到他醉成这模样,纷纷退避三舍,怕与他产生冲突白白挨顿揍。 满身酒气的沈明奕,气势汹汹来到温颂的帐篷内,一脸凶相的耍刀,吓退阻拦他的侍女。 温颂听到侍女的呼喊声,心中一惊,握紧短刀,从屏风内穿好衣服出来查看,还没看清,眼前一黑就被扑倒在床。 首先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手中的刀在看清人的瞬间,掉落在地。 “...这是干什么?” “演场戏,日后再告诉你。” 温颂对他很信任,瞧他的架势,便明白接下来要怎么演。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急匆匆靠近。 两人对视,准备开演。 第一百五十九章 温颂病重 沈明奕进帐前,让人摁住了岁聿的暗卫,缠斗中有一人逃出,及时向岁聿禀告,得到消息,她快步赶来。 刚来到帐外,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岁聿脚步一顿,狂奔进去。 侍女的呼喊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要跟进去一探究竟,被大胡子眼疾手快的拦住。 众人围在帐外交头接耳,猜忌着里面发生了什么,有知情的把看到坷夜怀的事情说出来,瞬间讨论的是热火朝天。 紧接着一个个的知情人冒出来,把自己看到的一角延伸出无数猜想,绘声绘色的讲出。 众人迫切的想进帐,可惜有人拦着,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帐内,只有三人。 温颂去一旁抽泣,做出假象迷惑外面的人。 岁聿则和沈明奕单独在屏风内对坐。 看这架势,岁聿瞬间明白,“这是你做的局,为了吸引我过来。” 沈明奕坦诚点头,“只是其一。” “有事情与你合作,自然要避开不轨之人的窥视。” 不轨之人是旦王,两人都明白。 岁聿扬起笑容,淡淡说道,“我家只是做小小的药材生意,哪里和你有合作可谈。” 他很戒备。 沈明奕也不急,说出自己知道的故事。 “二十年前一对龙凤胎诞生,母亲生完就死了,家父紧闭家门,一心痴迷长生不老药,对两个孩子不管不顾,外人甚至都不知道他家有孩子,费尽心血耗干时间,终于在两个孩子十岁那年,制成长生不老丹。” 岁聿脸色越发阴沉,似乎被提及内心深处的伤痛,看沈明奕的眼神越发危险。 “你不是坷夜怀。” 沈明奕不予理会,笑了下继续说,“一共三颗,他们一家三口一人一颗,男人先服下,后又不顾两个孩子的反抗,强行塞进嘴中,结果药有问题,男人吃后很快就吐血身亡。” “幸运的是,两个孩子及时吐出没消化完的药丸,不幸的是,因为药物的特殊毒性,龙凤胎的凤伤到了脑子,才智伤在了十岁,而那个龙更可怜,身子停留在了十岁。” 看着喋喋不休的人,岁聿眼神越发探究,此刻对他的好奇心,远远高出被他说出隐秘的戒备。 “...为了保护家中的姐姐和兵力,从此以后就伪装成小女孩,没有男丁威胁,众人对两个女孩觊觎放松很多,这才能安全长大,真是个聪明又隐忍的男孩。” 沈明奕说完,岁聿也冷静下来,对他最后的夸奖,只是冷笑一声。 双手舒适的放在桌旁,漫不经心说着,“我前不久从一个女子身上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问别人是谁前,首先要报出自己的名字。” 沈明奕笑笑,立马回身补一刀,“我是你口中那个女子,也就是此刻在屏风外的女子,温颂,的未婚夫。” 在屏风外偷听的温颂,正好听到他颇有显摆意味的话,瞬间有些失语。 不是再说正事吗,怎么又有醋缸子味道? 岁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那么意外。 “你还是没说你是谁。” “沈明奕。” 沈...旦王的心头大患之一的沈家。 岁聿对他的来头有了猜想,问道,“坷夜怀呢?” “死了。” 岁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沈明奕知道他误会,赶忙解释,“自己得的花毒。” 不是他们为了坷家的势力下的手,而是自己得的脏病。 岁聿警惕消失,看着他问,“你们要干什么?” “抓捕旦王,抹杀他的造反计划,我需要岁家的兵。” 沈明奕真诚相待。 岁聿沉思,久久未开口。 沈明奕见状倒是不着急,只是如实说明了厉害关系。 旦王不是个容人的主,岁家和坷家的势力,他势在必得,暗杀岁暮只是第一步。 岁家已经在他的铡刀下,不论交不交出兵权,事后他都会永绝后患。 岁聿自然也明白,他一直在准备为岁家找退路,可惜一直都无法全身而退,那些兵力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想保住家人平安。 似乎和沈明奕合作,向上京递出投名状,确实是一条宽敞的大路... – 温颂泪水都快流干,屏风里的谈话才停下。 沈明奕先一步出来,对着一脸疲惫的人,重重亲了一口。 “装病重,等待时机送你离开。” 说完就要走。 “哎~” 温颂下意识拉住他。 “怎么了?” 沈明奕回到她身旁,温柔解释着,“时间耽搁太久,外面人会起疑的。” 温颂仔细看着他的脸,可惜戴着面具看不到什么。 最后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惦记我。” 她交代的很是认真,执拗的看着他,仿佛不点头就不会放手。 沈明奕心地一软,捏了捏她的脸颊,“好!我记得!” 他又亲了亲她的嘴,说,“出去了。” 温颂点头,不舍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沈明奕衣襟大开,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怒火冲天的来到外面。 众人看到他出来,瞬间精神抖擞,打量着他,又忘身后看去。 “看什么看!都滚!” 沈明奕恼羞成怒的挥舞着大刀,为自己冲开一条路。 众人躲的远远,怕极了他手里的刀,和浑身酒气的他。 众人聚在一起交谈着里面发生的事,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有。 就是没一人心疼“受害者”岁暮。 帐篷内,温颂侧耳听着外面的人声渐消,这才松口气。 岁聿此刻走出,来到她身旁,默默的看着她。 温颂有些不自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他。 刚刚听到这消息,她简直大吃一惊,这样离谱的事,竟然真实发生。 还是岁聿先一步开口,打破这凝滞的气氛。 “躺下吧,一会儿岁家的大夫就过来了。” 温颂听话的躺在床上。 没过多久,大夫赶到,并带着特制药丸,吃后人会极速衰败下去,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想恢复也只需要一颗解药。 翌日。 温颂病重的消息传到旦王耳朵里。 他惊喜不已,只不过还是按捺住激动的心,担忧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病重?” 手下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旦王震怒,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 “怎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朕!” 发生这种事,竟然自己天亮才知道,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手下很冤,“昨晚是王让我们不要打扰...” 旦王一怔,随后想起。 昨晚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和舞妓度过一晚,为尽兴,特意和手下交代的。 看着惴惴不安的人,旦王烦躁的挥挥手,“下去吧。” 紧接着,他派了自己身边的太医去温颂身旁照顾。 照顾是假,探病重的真假才是主要目的。 第一百六十章 顺利离开丨曰 太医谨慎的再三诊脉,确定温颂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连摇头惋惜。 “受惊过度,又引起旧疾发作,回天乏术啊...” 岁聿一副不接受的看着他,“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太医没有办法,只能无力的摇摇头,“岁姑娘的身子...活一天算一天了...” 没忍心继续说下来,随后重重叹一声,拱手告退,回旦王那里复命。 等他走后,岁聿脸上的悲伤收起,给温颂喂了解药。 没过多久,奄奄一息的人瞬间回春,苍白的脸蛋也渐渐涌回血色。 – 旦王心里高兴坷夜怀闹的这一出,间接帮自己完成第一步。 可明面上还是把他叫过来,大骂一顿,并下了回城禁足的惩罚。 沈明奕也上道,瞬间明白他想让自己干什么,表情一变,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当场表着衷心,并愿意带着坷家军陪他大杀四方。 旦王得到他的保证很是满意,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兵权,但只要不影响他用坷家军就可以。 收回兵权的事,可以等事成之后再说。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操作,看呆了众人。 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岁暮病重,岁聿年幼,岁家无人吗。 众人心中都明白,却无人一人出头抱不平。 旦王对自己的威严很是满意,却又对此很是失望。 失望众官无一人有血性,连上言都不敢。 这不免让他想到上京中的沈国公一家,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虎门忠将。 想到此,旦王默默加快开战的准备。 坷夜怀如今是人嫌狗厌,众人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生怕他会兽性大发。 因为岁暮的情况,旦王很是痛心,提前结束踏春。 岁聿和沈明奕达成协议后,很是忙碌。 温颂被送回北城,安心等待离开的信号。 一日,沈明奕悄悄来到岁府,找到温颂的房间。 看到他温颂很惊喜,还以为离开前无法再见一面。 沈明奕没有戴面具,轻拥着她说,“一切准备妥当,明天你先走,半路会有大哥接应。” 温颂抬头看着他,“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惦记我。” 她类似的话几乎见一面就与他说一遍。 这一次,沈明奕却皱紧眉,反问道,“你是我的心上人,不惦记你惦记谁?” 温颂屏蔽他的前一句,只回答他的后一句,“惦记你自己。” 说罢,及时捂住他的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沈明奕嘴被捂住,只能用一双眼睛无奈的瞪着她。 温颂的回避令沈明奕不安,明明能感受到双方相通的心,为何却又感觉间隔鸿沟。 郁闷惶恐之下,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宣泄。 因为是最后一次,在明白他的意图后,温颂半推半就,床幔落下,屋内燃烧的熏香都抵抗不住满室的热潮。 天不亮,沈明奕告别温颂,亲吻她的额头,“等我回去娶你。” 温颂笑的勉强,点点头安抚他的心。 沈明奕看了她半晌,略带失望的收回视线。 他还是带着期待的说,“我走了。” 温颂明白他想听什么,可最终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明奕亮起的眸子瞬间暗掉,很快又整理好心情,开玩笑道,“放心吧,小爷可不忍心让你成小寡妇。” “别胡说!” 温颂打断他没正经的胡说八道,眼看要战乱,说什么晦气话。 沈明奕笑笑,抱她更紧。 最后对温颂的脸颊重重咬了一口,惹的对方推了他一下,这才坏笑离去。 天大亮,温颂穿好自己的衣服,带上包袱,从后门坐上岁聿准备的马车。 岁聿说,“我随时欢迎你回来。” 温颂面上点头笑笑,心里连连拒绝。 还是让她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临出发前,岁聿吞吞吐吐,最终还是叫住她。 “你给三少爷一根大骨头,给岁暮编了个花环...我呢?” 看着毫不留情登上马车的女人,岁聿很是难过。 温颂掀开窗帘,露出半张脸,对他莞尔一笑,“回房自己看吧。” 神神秘秘的说完,放下帘子,马车也行走起来。 岁聿因为她的话升起欢喜,等马车消失不见,他立刻转身,脚步不由的越走越快。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醒目的荷叶形香包。 岁聿拿起放在鼻下闻了闻,目光一顿,看到压在下面的书。 ???? 岁聿一头雾水,抽出纸条,一行秀气的小字出现在眼前。 “祝你健康,希望这本书对你日后有帮助。” 岁聿哭笑不得的收好纸条,看着书封上的两个字一时晃了神。 《避嫌》 里面有关于男女之间到了适龄的年纪,该怎样相处。 送这本书的原因,是温颂想到与他同塌而眠的那晚。 当时只把她放女孩,没觉得不妥,自从知道他其实是男人,瞬间懊悔不已。 担忧岁聿扮女孩太入戏,不懂得男女之间的界限,温颂特意拜托小春,买来了这本关于异性之间避嫌的书籍。 岁聿无奈的把书放在一旁,只把她写的纸条小心收好。 温颂...什么都不懂... 看着马车一路通畅无阻的离开城门,温颂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旦王已经迫不及待出兵,从边疆闯进,由他儿子接应,再一路向着上京出发,各个城池都有他的暗桩,届时会助他一臂之力,共同杀到上京,直闯皇宫。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 沈明奕潜伏到丨曰,不只是皇上的命令,还有他自己的决定。 旦王杀向上京,这一路注定少不了血流成河,各地战火四起,受苦受难的还是平常百姓。 如今各家各户日子安定,不富裕却也能解决温饱,不能让旦王的贪念,毁了这平凡且幸福的日子。 旦王身着甲胄,红色披风随风飘扬,身旁站着同样一身甲胄的沈明奕。 旦王看着集结在城下的重兵,斗志昂昂,大喝一声,“出发!” 下面的将士同样高臂震呼着,“出发!” 同一时间,温颂已经看到沈世武。 男人身着全套甲胄,腰间挎着佩剑,坐在马上意气风发。 对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上了另一驾马车,并派了士兵跟随。 温颂拒绝,如今正是用兵的时候,怎么能在她身边浪费兵力。 “大哥不用了...” 话说一半,就被沈世武一个眼神撇来,讪讪闭嘴。 她敢和沈明奕顶两句,却不敢和沈世武。 临离开前,温颂还是礼貌提醒道,“大哥注意安全。” 沈世武没回头,温颂也没听到回复,只是看到他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退无可退 马车一路向东驶去。 沈世武为温颂策划的一条路很是安全,完全避开有可能发生战乱的地方。 马车周围一圈骑兵,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就把她像是多重要的人物一样,保护起来。 一直走了好几天,温颂不知道沈明奕那边的情况,只能从身旁的骑兵嘴中探听。 旦王信心十足的带领大部队杀到边疆城围外,没等闯城,就像是瓮中捉鳖一样,被沈世武带领众骑兵围住。 他带的人多,沈世武的人更多,手中拿着曾属于沈国公的兵符,高高举起,三十万大军听从指挥。 有他们正规骑兵,那些前身都是流民的贼人胆怯不已。 旦王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转眼之间,已经和他那副将儿子一同成为阶下囚。 他手下的士兵大部队都被沈明奕策反,其余的人则挣扎跑回丨曰。 刚进城,就被岁聿带领的众人控制住,他们这才发现,整个丨曰,四座城池已经被岁家军控制。 在宫中养胎的柳青姿,正悠闲的躺在贵妃椅上享受侍女的按摩,转眼间就被突然杀进来的士兵擒住。 被抓走时,还不停叫嚷辱骂。 “你们干什么?大胆!小心你们的脑袋,敢这么对本宫和小皇子,等旦王登基,定要了你们的贱命!起来!别碰我!救命~救命啊!旦王救命啊~” 被呼救的旦王,不仅没法救她,就连自己也自身难保。 同一时间,各地造反的军营和官员,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秘密潜伏起来的士兵擒获。 温颂越听越欢喜,件件都是好消息。 负重的潜伏,就是为了日后的胜利,还有维护百姓的正常生活。 旦王没有被当场斩杀,新皇的命令,速速押他回到上京。 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还会活着到上京,旦王瞬间冷静下来。 押送他先行一步的人是沈明奕,沈世武则在后面慢他一步,先处理掉宁死不服的贼人,结束后再追上他。 两兄弟之前只通过书信联系,见面后还没来得及叙旧,便又各自领命要暂时分开。 看着在马背上的人,沈世武嘱咐道,“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沈明奕笑道,“放心吧大哥,我先走一步,你快些处理,结束后追上我,咱们一起回京。” 沈世武点头,重重拍了他两下,“去吧。” 沈明奕笑着离开,指挥队伍启程。 沈世武一直目送着小弟背影,欣慰的叹一声。 他也要抓紧处理,争取早些追上明奕,沈世武顿时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转身投入到审讯中。 重兵压送的旦王,坐在囚车里四处张望,看着很是气定神闲。 沈明奕驾马,一步不差的同行在旁,瞧见他这样,好心提醒着,“别想了,巴东的五万兵力已经被伏,你的底牌彻底没了。” 旦王怔了片刻,随即冷笑起来,“巴东...你爹还真是不减当年,如今也得老的不像样了吧?” 沈明奕已经摘了面具,恢复自己的真容。 他上下打量一番,说着,“比你强多了,眼不花,耳不聋,腰也比你挺,满头黑发,走路带风,中气十足。” 旦王仰天大笑,脑海中迅速浮现那张严肃的脸。 “哈哈哈~能想象的到,他当年就是上京出名的俊男,老了自然也不差。” 两人之间的谈话,没有想象的那般紧张戒备。 回忆起当初,旦王止不住摇头,面上满是不甘,“当年他要是答应追随我,该有多好,如今天下绝对又是另一番模样。” 似乎是幻想到盛况,旦王脸上浮现出天大的喜色。 见他执迷不悟,沈明奕无奈的摇摇头,“那就好好睁大你的双眼,仔细看看这一路的变化。” 说完,牵着缰绳向旁引去,不再和他交流,也留出空间让他能看到周围路过的百姓,对比几年前,是多么的和谐幸福。 旦王确实看见了,也确实如沈明奕所说,变化很大。 不再是上京以及周边的地方富裕,其他偏僻的地方食不果腹。 如今每个地方,不论大小,百姓们都有的吃有的穿,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场景。 旦王很是震惊,但不甘更甚。 这一切他也能做到,本该都是他做的,百姓口中称赞的人也本该是他,偏偏皇位上的不是他! “你们沈家...真是该死...” 旦王阴沉的眸子看着沈明奕,更像是透过他看另一张脸。 他竟然又栽倒在了沈家人身上,真是不甘心... 温颂的行程受到了一点小麻烦,路过一处山路时,被掉落的巨石挡住去路。 当地的官府已经派人疏通,可碰巧赶上接连不断的落石,接连不断的清理,还是会时不时掉落巨石,并砸伤了官差。 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封了此条山路。 温颂一行人住在附近的官驿,等了几日都不见道路开放,只能选择绕路。 虽然如今各地战况已经平定,但领头的士兵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选择了最近的一条大路。 让温颂没想到的是会碰到沈明奕的队伍,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刀剑乱舞,嘶吼不断,鲜血不断从身体喷出,死掉的尸体散落叠加在四处。 温颂一眼就看到杀战中的沈明奕,还有恢复自由,正在狂笑的旦王。 她大惊失色,猜到些许。 狡兔三窟,旦王还留了一手,为的就是预防不测,隐藏在进京的路上解救。 沈明奕被打的措手不及,带领众人奋勇杀敌。 对方人数比他们要多,沈明奕和众人又接连赶路,精神和体能,人数都不占上风,只能堪堪应战。 温颂身旁的骑兵掌握军情,发现是沈明奕,于是立马加入到其中。 大部分去杀敌,只留下几人护在温颂身旁。 温颂焦急的说着,“你们也去,不用管我。” 其余几人听后,毫不犹豫的冲进人群左劈右砍。 瞬间多出来的一队骑兵,大大的助力到沈明奕。 温颂不懂战情,不过看到旦王戛然而止的笑,稍稍舒了口气。 沈明奕这时也察觉到有人帮助,心有灵犀般,穿越人群看到马车里担忧的温颂。 不止他看到,旦王也看到坏自己大事的罪魁祸首。 眼看逃脱在前,竟然冒出一队训练有素的骑兵。 他愤怒的看向温颂,立即命令护在身旁的人去杀掉她。 那人得令迅速向着温颂靠近。 沈明奕也发现,顾不得许多,拼杀出一条血路,奔向温颂。 温颂没有傻傻的等在原地被抓,硬拖着吓软的腿,连跑带摔的逃走。 眼前就是一处悬崖,温颂赶忙停住脚步,脚边的石子掉落下去,只听到一阵水声。 而追杀她的人也快速围了过来,温颂被逼到边缘,退无可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沈明奕,不要惦记我 沈明奕也在这时赶到,以一敌十,打斗的很是吃力。 温颂也不好过,有人趁着空隙对她伸出刀,她只能狼狈的翻滚躲闪,好几次刀锋在她脸颊旁划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地上的石子咯的身上生疼,也顾不上,敌人的刀锋如急雨一般向她袭来。 沈明奕因为惦记温颂总是分神,身上也被划的伤痕累累。 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温颂,眼看她落入危险之中,用尽全力挥舞着剑,把她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逼退。 两人相拥在一起,四目相对,来不及说什么。 沈明奕挡在温颂身前,来一个就杀一个。 就在这时,旦王拿着弓箭瞄准二人,准备来个一箭双雕。 就在这危机关头,沈世武带着队伍赶了过来。 旦王的人被打的根本毫无还手余地。 亲眼看到这惨烈的一幕,旦王气红了眼,看到领头的男人,他大吼一声,“又是沈家!!” 新仇旧怨一起算。 沈世武骑着马向他而来,手中高举的长剑还流着殷红血迹。 旦王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索性拉直弓箭对沈明奕射出去。 沈世武看到,尽力阻止,可还是晚一步,眼看着箭射向二人。 “明奕!!” 沈明奕听到声音回头,看见箭向他袭来,来不及反应,只能推开温颂。 温颂察觉,拽着他向一旁闪去,可还是晚一步,箭直直射进了沈明奕胸膛。 两人本就在悬崖边,这么一折腾,脚下踩空,双双坠崖。 沈世武杀红了眼,被他摁在地上的旦王,止不住的狂笑,“哈哈哈~杀你们沈家一个我就赚一个!哈哈哈~让你们挡我路!哈哈哈~” 他这一番话,气的沈世武要杀掉他,幸好被一旁的人拦住,纷纷劝说着,“冷静!将军冷静!皇上让留他活口。” 沈世武无法保持冷静,大喊着,“去找!快去找!!” 众人四散,去崖底寻二人踪迹。 坠落的瞬间,沈明奕一直把温颂抱在怀中保护着,幸好悬崖下面是湖泊。 两人坠入水中,温颂冒出头,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昏迷的人来到岸边。 温颂泣不成声,看着脸色苍白的人,心顿时抽痛,“沈明奕?明奕?你没事吧?你醒醒!别吓我啊!醒醒~” 沈明奕一直紧闭双眼,胸口的伤口突突冒血,其余的伤口也在同时添着麻烦。 和个血人一样,唯独一张脸苍白如纸。 温颂慌张的摁住他的伤口。 这样下去不行。 她冲着四周大声呼喊,“来人啊!救命啊!” 四周廖无人烟,只有她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山谷之中。 就在这时,温颂突然想起什么。 她快速解开身上的包袱,从一堆湿透的东西里翻找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红色药丸。 还记得沈世武说过,它可以保命。 温颂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腿上,喂服下去。 看着红药丸下肚,她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温颂静静听着,确认是沈世武找了过来。 她犹豫片刻,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狠下心,轻轻的放下他。 “沈明奕,不要惦记我。” 不舍的说完这句话,温颂收拾好包袱,快速离开。 怕自己听错,温颂没敢走太远,躲在一旁观察着。 她离开没多久,沈世武赶到,看到沈明奕自己躺在一旁,赶忙招呼人抬他,四周看了看,又吩咐人去附近寻找温颂。 确定沈明奕得救,温颂放心离开。 走了没多久,看到一辆牛车,是两位老人赶车,温颂想呼救,头一晕就没了知觉。 – 温颂是在一间茅草屋醒来的,屋内只有她一人,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成干爽的衣物,包袱也在一旁安稳放着。 她下床,警惕的向外走着。 推开破旧的木门,屋外阳光耀眼。 温颂下意识闭上眼,擦了擦眼角被刺激出的泪花。 院里不大,但是很整洁,一旁的绳子上还挂着清洗干净的衣服,是温颂的。 看到她出现,两位老人迎上来。 两人穿着朴素,衣服上还带着补丁,但是很干净。 妇人看着她,很是开心,“姑娘,你醒啦?” “饿不饿?我这就去给你下碗素面啊。” 说着就转身去煮面。 另一位老人避嫌,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去劈柴。 温颂没有被老两口的热情迷惑,依旧没有放下警惕心。 老妇端来面条,简简单单,素面上点缀着几片葱花,上面还有一个鸡蛋。 见温颂不拿筷子,老妇误会她嫌脏,于是笑着说道,“我洗了好几遍,干净的。” 温颂连连摆手,“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是嫌弃,只是刚醒来有些糊涂。” 说着还拿起筷子吃了口面条,是想象中的味道,简简单单,却很暖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温颂的警惕也随之消失。 从交谈中得知,他们就是温颂昏迷前看到赶牛车的两位老人。 他们看到温颂独自一人,身上湿漉漉,还有晕开的鲜血,于心不忍,所以拉她回来,还给请了大夫。 让温颂震惊的是,她已经昏迷了两天。 从他们口中打听附近的消息,心中有数,明白了所处位置。 修养片刻,温颂带着包袱告别了两位好心的老人。 临走前,还在枕头下塞了几两银子。 他们过得节俭,还给自己请大夫,又是白面条,又是鸡蛋,这份淳朴的善良,很是让她感动。 离开老人家,温颂在官道上拦了驾牛车,给了几文钱,搭车去了附近的县城。 这里是离着上京很近的县城,温颂找了客栈住下,又让客栈掌柜的寻了“包打听”,去上京探听关于沈明奕的消息。 包打听很是为难,上京沈家的事,他哪里能探听到。 在温颂的金钱诱惑下,还是决定去一趟试试。 温颂耐心等了两日,“包打听”回来,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字不漏的阐述给她。 沈明奕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在昏迷。 他们充其量就是个跑腿问话的,也只能打听到这些简单的事情,再多的就无能为力。 这个消息温颂就够满意的,爽快给了他银子。 包打听瞧她这么爽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只拿了该拿的部分。 知道沈明奕性命无碍,温颂放下心,咬咬牙,买了一驾马车,又跟着马行里的师傅学了怎么驾马。 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温颂驾着马车,背着包袱,拿着本国的地标图解,迎着和煦的春风,一路向南。 温颂决定去温度适宜的南方定居。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走了 上京,沈府。 沈明奕从昏迷中苏醒,照顾他的春夏第一时间发现,赶忙去通知其他人。 大夫人首当其冲来到他身旁,小心翼翼的抱住他,又怕会压到他受伤的胸口。 “明奕你感觉怎么样,看不看得清,还认不认识我们,饿不饿?渴不渴?胸口疼不疼?” 大夫人说着,自己的眼泪就先不受控制的掉下来,最后泣不成声的抱住他。 沈国公无奈的轻拍着她,“你先控制一下,明奕刚醒,且得缓着呢,快些起来,不要压到明奕的伤口。” 沈云飞替大哥开口抱不平,“就是啊娘,真偏心,大哥还受伤了呢,没见你哭成这样。” 说完,对看向他的沈明奕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惹的大夫人用手帕挥了他一下,不过好歹眼泪是止住了,愧疚的看了一眼沈世武。 沈世武没有责怨大夫人,只看着清醒的人,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醒了就好。” 沈明奕思绪还未回笼,看着渐渐围上来的家人,你一言我一语,默默巡视一圈,并未发现那张脸。 他问,“温颂呢?” 沈明奕清醒后的这一句话便是问温颂。 三个字一出,众人神情各异。 沈明奕的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 她不会... 大夫人不满的皱起眉,似乎是不想提她,“你先养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她回避的态度让沈明奕更加升疑,于是他看向沈世武,“大哥,温颂呢?” 大夫人恨他不争气,沉声道,“人家抛下你早走了,你这个傻小子,还惦记她干什么。” 沈世武皱眉,解释道,“别听娘的,你的这条命还是温颂救的。” 大夫人不满的说着,“那是我们明奕福大命大,那箭没伤到要紧处,正好偏过心脏,这才没性命之忧。” 大夫人还要开口,被沈国公眼疾手快的拽出去。 “你拽我干什么?我和明奕还有话要说呢,你看你真是的...” 大夫人抱怨的话逐渐远去。 屋内只剩兄弟三人。 看着沈明奕一脸焦急的样子,沈世武把当初温颂没喝雪里青,没吃红药丸的事告诉给了他。 沈云飞不知道,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人,他们私下还有自己不知道事,这种感觉不爽。 沈世武说,“虽然箭没射中心脏,但如果没有红药丸的保命,你全身的血,等不及太医救治就流干了。” 他真的感谢温颂及时喂下,也庆幸她没有吃掉。 沈明奕脸色苍白,倒是放下心,至少温颂没和自己的坏猜想一样。 还是那句话,“她呢?” 沈世武这次没开口,换成沈云飞说,“她走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沈明奕却拆开嚼烂了都没理解明白。 什么叫她走了。 “大哥发现你时,身边已经没了温颂的身影。” 万一被劫走了呢? 沈明奕面色焦急,沈云飞猜到他的担忧,于是继续说着,“过后得知有人打听你的情况,大哥派了人追查,查到了有人雇包打听,雇佣的人正是温颂。” “她还活着,没有被拐,甚至买了辆马车离开了上京周围。” “她走了。” 沈云飞句句大实话,就像一把利剑插到沈明奕胸口,没好利索的伤口感觉再次崩开,像是破了个大口子,呼呼往里灌冷风。 沈云飞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沈明奕猛的看向他,一双眸子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沈云飞撇撇嘴,不忍再刺激他,终是闭上嘴。 也不知道两人这是闹哪出,眼看都苦尽甘来,又玩起分离来了。 唉~爱情,真是令人费解,比书籍还让人觉得难以读懂。 沈世武同样不赞同的看了老二一眼,随后目光沉寂下来,看着沈明奕,“好好养伤为重,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沈云飞认同的点点头,“对啊,可得好好养伤,皇上还等着你进宫封赏呢。” 说完,很是开心的说着,“小老三你是不知道,咱们沈家又升一阶,就连咱娘都得了诰命……” 床上的人双眼发直,显然没有听进去。 沈世武出声打断喋喋不休的沈云飞,“好了,先让明奕好好养伤吧。” 随后示意他离开。 沈云飞惋惜的看了一眼床上要死不活的人,叹一声,跟在大哥身后离去。 沈明奕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一处,胸口隐隐作痛,他分不清是因为原本的伤口,还是什么,只是满心满脑的疑惑不解,还有怨气。 为什么?温颂!为什么? 脑海浮现昏迷中隐隐听到的话,联想之前温颂总和他说的那句话。 …… 沈明奕突然笑了,只是一双眼睛冷的可怕。 怪不得总让自己不要惦记她,原来早就想好了要离开。 温颂,你真够可以的! 沈明奕不再消沉,认真修养,配合太医诊治,吃的多睡的饱,众人以为他想开了,都长舒一口气。 只不过在大夫人提起温颂,又要给他定亲或者提个通房时,一双眼睛瞪的和野兽一样。 大夫人吓的不轻,再也不敢提这事。 全府上下都知道,温颂二字成了禁忌,只要一提,三爷是要吃人的。 沈府众人风风光光重回上京,沈国公和沈家三位少爷再得新高度。 皇上器重,又是封官又是赐爵,如今沈府在上京,更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当初避而不见的官员恨不得掐死当初的自己,纷纷带着礼品登门拜访,被拒也不生气,一门心思陪笑。 对这种宠爱,沈家第一时间便是拒绝,可皇帝打定主意,让他们无需心慌。 新皇年幼时便被父皇教导,沈家世代衷心可鉴,不可疑心,不可辜负。 他登基后,借着旦王造反一事,便想再试探沈家一番,看看他们被逼急了,会做何决策。 根据他们的实力,在被打击时,完全可以选择造反,可他们并没有,就是因为懂得天下安稳的不易,百姓幸福安康,国家繁荣昌盛,正是他们守候的舍己为民。 新皇心里很是欣慰。 当时对他们假意做出惩戒,过后分别去了信,表明态度,和这样做的目的,并放下身份致歉。 沈家面圣时,新皇也没有端着皇帝架子,起身来到他们面前,对着三人郑重的鞠躬致歉,并致谢。 沈国公带着两个儿子,在他弯腰的瞬间,诚惶诚恐的跪下,态度很是恭敬。 新皇依旧行完礼节,看着几人没有借势做大,更是满意。 当场毛笔一挥,玉玺一盖。 宣纸上写着:得此衷良,朕心甚慰,国有沈家,昌盛万载。 这是给予沈家的至高荣耀,沈国公带领儿子们磕头谢恩。 沈明奕身子可以下地活动后,单独被新皇招进大殿。 有功之臣都得赏,唯独他还没,新皇是特意等他康健,才召来亲自受奖。 沈明奕进殿,视线从龙椅后的整块翠玉雕花屏风划过,俯身行礼。 新皇越看沈明奕越满意,除了官职和物质奖励,还准备了另一个特赏。 第一百六十四章 已有妻子 “朕的妹妹品德良善,精通四书五经,吟诗作对,点茶插话样样拿手...” 沈明奕瞬间明白,没等他说完,立马开口,“草民已有妻子。” 新皇对他的自称很是奇怪,还没说什么,就被人打断。 公主从屏风后走出,骄横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沈明奕也不惊慌,平静的重复一遍。 新皇同样很疑惑,“何时娶的亲?” 沈明奕诚实交代,“还未办礼,不过已经过明户籍,家中父母也知情。” 新皇点点头,不经意看了公主一眼,偷笑起来。 公主背对着,没看到自家哥哥幸灾乐祸的笑,咄咄逼人道,“她会四书五经?吟诗作对?雅事她可精通?” 沈明奕目光平缓说着,“她既不会四书五经,也不会吟诗作对。” “那她是哪家小姐?” 既然什么都不会,那肯定家世显赫。 沈明奕却摇摇头,“只是平头良民。” 公主竖起眉毛,自己一个公主,还比不上一个良民!奇耻大辱! 刚要发威,就听沈明奕又说。 “但草民就是喜欢。” “她在草民眼中就是最好的。” 沈明奕说着,脑海中浮现起和温颂相处的一幕幕,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柔和。 “她虽然不会四书五经,但也识字明理,虽然不会吟诗作对,但也懂得欣赏称赞,要说点茶,她是草民见过的人里技术最好的,草民喜欢赏花,可以插花给她看。” “沈家从不看中家世,只要女方大方得体,家世简单,甚至清贫都没关系。” 公主听完,没有生气,反而来了兴致,她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越来越满意。 “真是情深的人...本公主更喜欢了。” “皇兄,妹妹喜欢他。” 沈明奕后退离她远些,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拒绝。 新皇故意沉下脸,“君的令,臣敢不听?” 知道他没真生气,沈明奕跪下,陈述着事实。 “草民没有官职,算不得臣子,只是百姓,皇上定不会为难一个普通百姓,抛妻另娶让人实在不耻。” “而且公主身份尊重,理应未婚才子相配,草民没有大志,只想和妻子过简单平凡的生活。” 新皇瞬间明白他刚刚的自称是为何,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职位是他亲手撤的,新的封任还未给到手,人家可不就是普通百姓。 他作为一个明君,又怎么能为难自己的百姓呢。 新皇对着公主无奈的摇摇头,用眼神示意,朕不是不帮,只确实无能为力,人家都有妻子了。 公主气的直跺脚,不管大殿失不失仪,用力横了两个男人一眼,快步离开,背影都气冲冲的。 等她走后,新皇身体前倾,好奇的看着他,“你真有妻子?” 沈明奕恭敬弯腰,“草民不敢说谎。” “此次能成功抓捕旦王,没少她的帮助,就是因为她,草民才能说服岁聿。” “回程遭遇旦王手下劫囚,要不是因为她,草民已经命丧当场,旦王也等不到大哥的增援就被劫走。” 新皇点着桌子,思忖后说道,“这么说还真是功臣一位,你怎么没带她来,朕合该封她一个诰命。” 沈明奕上扬的嘴角荡平,心中闷痛起来,眼中的情绪复杂不明。 半晌后才说,“她...她生草民的气,在外散心,草民先替她谢过皇上,等寻她回来,我们一同进殿谢恩。” “好!” 新皇答应的痛快,说给温颂诰命也是真的,立马提笔拟旨。 沈明奕连忙磕头谢恩。 带着给二人的赏赐,离开宫殿,坐上马车离开。 他离开后,新皇舒展着身体,推开隐秘的一扇门,看到里面绑着的旦王。 对方双目赤红,满脸沧桑憔悴,瞬间比之前老了十来岁。 新皇留他一命,才不是惦念亲情,他是要让他清醒的困在他朝思暮想的皇位旁,看的着听的着就是摸不着。 与其一刀结果掉他的命,这种心灵的凌迟更加痛苦。 旦王确实如他所想,嫉妒的疯魔。 新皇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是不是觉得命运不公?” 旦王死死的瞪着他,不言而喻。 “皇爷爷给你和我父皇的机会都是公平的。” “放屁!”这次,旦王出声了,却满是粗鄙之语,“你个毛小子懂什么!!” 他满满的怨气,想起从小受到的不公,恨不得烧了这座宫殿。 他想要皇位,但同时也恨透了这里。 小时候就因为有丨曰的异族血统,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明明他才是最努力最勤奋的一个,却偏偏是最先被淘汰出皇位的一个。 努力做出成绩给父皇看,他却像是看不到一样,好不容易等到他死,竟然把皇位传给了的样样不如他的二弟。 又好不容易等到二弟死,本以为皇位终于到自己手里,却又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小子抢走。 旦王郁恨之下,这才假死来到丨曰,策划一场叛变。 可惜...可惜! 功亏一篑,还是差一步。 旦王陷入疯魔,他不甘的大吼着,“皇位本该是我的!是我的!老天对我不公!父皇对我不公!” 新皇揉了揉被他震麻的耳朵,“当年皇爷爷给你和我父皇同时出了一道题,看你们谁能让落后的村庄变得兴旺。” “我的父皇深入村庄,了解村民的苦处,铲除作恶的村霸,借助村中土地肥沃的优势,为各家各户种地创收。” “你是怎么做的?” 旦王昂着头,从陈旧的角落里翻出记忆,很是不以为然,“我做的没错。” “你没错?哼!你解决贫穷的办法,竟是杀掉整个村庄的百姓!” “这才叫从根源解决问题!” 新皇没想改变他什么,只是想让他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皇爷爷知道你杀戮甚重,这才是你淘汰在皇位待选的真正原因。” “我的父皇,你的兄弟们,还有那些侄子们都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忘记了?” “如果不是父皇把我生下来便藏起来,恐怕也逃不了你的毒手。” 旦王为了以绝后患,杀掉了所有拥有继位权的男人。 旦王反而懊恼的叹一声,“当初狠狠心,杀掉父皇就好了。” 要是在立旨前杀掉他,自己就能篡改历史。 新皇面无表情,“真是冥顽不灵。” 旦王笑了,“你清高,你风光霁月。” 随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一身龙袍,“这个位置谁能干干净净,你啊,真是不劳而获!” 新皇不置可否,他确实登基的很是顺利,少了许多明争暗斗,兄弟相残。 既然如此,就告知他一个喜信吧。 “旦王妃如今已经被押送进京,半路受惊腹中的孩子早产,是个男孩。” 提起自己初生的儿子,旦王神情带上欢喜,随后又很是警惕,“你要干什么?他还是个幼儿!” “别着急。” 新皇摆摆手,转身离开,临出去前,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我的父皇那年喂了你一味绝子丹。” 门关闭,只听一阵渗人的嚎叫传出。 新皇勾起嘴角,大踏步离去。 杀人诛心,未动真刀,却实实在在的在旦王胸口插了两把无形的刀。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初春到寒冬 沈明奕回到府中,就听小厮说沈国公在祠堂等他。 “宫中有人来过?” 小厮迷茫的摇摇头。 沈明奕默然,抬腿向祠堂走去。 沈国公正对着众牌位上香,察觉他的到来也没有回头,直到祭拜结束,来到一盏长明灯前。 沈明奕来到身后,视线在多出的一盏灯前停留,随后轻声唤道,“爹。” 沈国公始终背对着他,“你死亡消息传来,温颂腹中的孩子没保住,太医说月份小,看不出什么,我猜应该还没个豆大…” 那是沈国公的第一个孙辈,在沈明奕离世的悲痛阴影下,小产掉的孩子反而没那样重要。 可如今再看,那是何种悲哀。 去巴东前一晚,沈国公彻夜难眠,不知不觉来到祠堂,燃上一盏长明灯纪念那个无缘见面,又匆匆离去的孩子。 沈明奕从他开口说孩子没保住时,人已经愣在原地。 他和温颂有过孩子? 沈明奕震惊的看着那盏长明灯,火苗也随着他的注视开始晃动起来,仿佛一个调皮的小孩与他打着招呼。 沈明奕眼眶湿润,心脏颤抖不停,温颂为何没有告诉他? 那一瞬间大脑空白,拒绝思考,任由悲痛和不解充斥在胸口。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不要辜负双方。” 沈国公语重深长的话点醒沈明奕,他最近一直别着劲儿,想不通温颂为什么会离开他? 因为不爱? 沈明奕想到这儿,心就痛,索性不去想,又忍不住猜测...形成了恶性循环。 表面风轻云淡,实则他都快疯掉了。 知子莫若父,沈国公懂他平静外表下摇摇欲坠的心。 看着一脸挫败的小儿子,沈国公怜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交代着,“不要辜负人家。” 大夫人一直说最了解明奕,可她只是了解片面后,又把自己的主观猜测强加到他身上。 儿子心中真实所想她根本不知道。 不然也不会在沈明奕恢复平静的一天,就去向他提其他的女子。 当然,大夫人也是好心,希望能借助另外一个女子来抚慰明奕。 沈明奕沉默不语,沈国公默默的离开祠堂,留他独自调整情绪。 过了许久,沈明奕再出来时,双眼恢复精气神。 他要找到温颂! 两个相爱的人没理由分开。 一路查找,温颂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槟州。 沈明奕一下就猜到她去做了什么,立马派人去找林娘和丫丫母子二人。 果然查到温颂在母女二人家中停留两日,随后就又启程。 可从此以后了无音讯,再也探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行踪。 沈明奕并未灰心,他坚信自己能找到她,即使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总也有找到的时候。 可这一找就从初春找到了寒冬。 – 一双裘皮官靴踩在雪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就像他周遭的气势一样。 高大的身影孤独的穿过长廊。 外面鹅毛大雪纷飞,屋内却温暖如初秋。 沈明奕回到房间,脱掉身上的狐毛大氅,眉间的冰雪在踏进屋内的瞬间化成水气。 忽略在堂屋等他的大夫人,径直去了书房。 大夫人嘴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就被沈明奕拒人三尺的模样冻在原地。 等回过神,只有地上的一排水渍,才能证明刚刚确实进来了个人,而不是一阵冷空气。 大夫人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的院中,很是担忧明奕的模样,忍不住和刚下朝正在烤火的沈国公吐槽。 “明奕的性子越发冷漠,整日黑着脸,对我这个当娘的都没个笑模样,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 沈国公专心烤火。 大夫人又自顾自埋怨着,“这个温颂也真是,一声不吭跑哪里去了?真是都不让人省心。” “……” 沈国公继续烤火,一张脸因为火光变得祥和许多。 大夫人不满的瞪着他,“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他眼皮也没抬一下的回道,“听着了。” 大夫人坐过来,用眼睛横他一眼,“听见了你不说话。” 沈国公沉默不语,直看着火苗出神。 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紧张问道,“皇上因为公主的事对你发难了?” 沈国公否定,“哪有的事。”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大夫人放下心,随又后怕的低声说着,“公主恨嫁起来也真是够可怕的。” 自从那一日明奕从宫中回来,那公主和吃蜜一样赖上了他,整日送信递帖子同游,要不就是送一些小玩意儿。 大胆行为令所有人咋舌。 全上京的人家都知道,沈明奕是皇帝亲妹看上的人,这也导致来沈家说亲的人,纷纷避开他。 大夫人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神秘的对自家男人说着。 “云家的女儿从乡下庄子回来了,前不久赵夫人在府中宴请,我也去了,瞧见她可是变了不少,整个人也沉稳多了。” 提起当初害自己儿子离开上京的人,大夫人心里还是不舒服,也怪自己识人不清,给明奕添了这么多麻烦。 沈国公对云家没什么看法,无法与她同仇敌忾的讨论,更何况还是讨论一个小姑娘。 “你说咱明奕这是什么命?碰到的女人各个都没好结果!不行,明天我得去寺庙上香拜佛。” 说完老三,大夫人又想起另两个儿子。 “也不知道咱们老大有没有穿厚点,边疆今年雪可大,来信的时候也不知道多说几句...” “老二下江南巡检各地官府税收,走了半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天寒地冻还得四处奔波...” 大夫人叹气连连,自从经历这一遭,她愈发觉得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有多重要,也比以前操心多了。 (其实是明奕越发冷漠,她看了都怵头,于是把重心转移到了另外两个儿子身上。) 沈国公一直都在默默的听着她的话,这时开口,“想老大了就去看看,等过了年天暖和,我陪你一起去,路上正好去岳父家住些日子。” “什么意思?” 大夫人心脏狂跳,眨眨眼,随后惊讶的说道,“你要退了?” 沈国公瞧自家夫人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发笑,随后心里又升起怅然。 “其实早该退了,如今三个儿子都能独当一面,我还挡在前面干什么,也该陪陪你了。” “……” 没听到声音,沈国公好奇的侧头看去,只一眼,便不知所措起来。 “哭什么?” 大夫人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擦着眼泪,“我高兴!” 沈国公突然明白她的感受,轻叹一声,人也靠过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这些年辛苦了。” 大夫人听后嘴一瘪,直哭出了声,本就没收起的眼泪更加汹涌。 沈国公哭笑不得,“唉~怎么眼泪还越来越多了…” 说着,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着眼泪,眼看要失控,赶忙说道,“快些别哭了,让小丫鬟们看到说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听后,大夫人立马直起腰,带着鼻音的说着,“我是当家主母,谁敢笑话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 掌柜的要生了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止住哭声,用手帕用力摸了两下泪。 沈国公见状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大夫人很快就破涕为笑,娇嗔的推了他一下。 屋内老夫老妻交头说着知心话,屋外大雪纷飞。 廊下是听到大夫人哭声,赶忙走来的老嬷嬷,听到里面传来的谈笑声,她站定,脸上的焦急褪去,挂上真心的笑。 把手中的汤盅递给一旁的小丫鬟,“去拿火炉煨上。” 小丫鬟接过去办,只不过还是好奇问着,“为什么不端进去?” 老嬷嬷好笑的点了下她的额头,“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快去吧。” 小丫鬟端着汤盅懵懂的离开。 – 人真是禁不住念叨。 大夫人刚提了云暖,紧跟着人家就递来了帖子。 她看着桌上的帖子很是为难,最后还是拒了。 她可是不想让云暖再和明奕扯上关系。 沈明奕下职,目不斜视的飞身上马,完全漠视等在一旁的女子。 云暖焦急的迎上去,“沈三爷。” 这次她学会了称呼。 说话时,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健硕的身躯上。 许久未见,沈明奕比之前壮了不少,气质更加沉稳,如今更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用说话,从眼神到行走,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雄性野感。 云暖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沈明奕拉住缰绳停下,不是因为她的声音,而是因为她不怕死的挡在了马前。 他的视线这才放在她身上,只一眼就又挪开。 瞧见如今他的模样,云暖有些胆颤,紧张说着,“三爷,我有事情和你谈。” 沈明奕不为所动,只不过紧皱的眉心显示着他不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 云暖好歹也被他不客气的对待过,很能看懂他要发火前的表情,赶忙开口,“我可以帮你解决公主的纠缠。” 沈明奕垂头,端的是漫不经心,他问,“怎么解决?” 云暖一看有戏,立马说出自己的计划,“你只要成婚了,她就不会纠缠。”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沈明奕嗤笑一声,带着嘲意。 云暖脸颊不由地泛红,赶忙解释着,“我可以嫁于你,不行夫妻之实,只断了公主的念头,过后我们可以合离。” “就当我为当初所作所为的道歉。” 沈明奕没了听下去的兴趣,眸子变得冷漠无比,“起来。” 云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反应,脸白了一瞬,不过还是倔强的挡在前面。 沈明奕也不再和她废话,拉紧缰绳,马蹄高高抬起,刹那间飞奔而去。 云暖吓的愣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远去的背影,仿佛失了神志。 直到手臂的疼痛传来,她才回神。 云暖看着一脸阴沉的云溪,委屈巴巴,“哥...” 要不是云溪及时拉过她,云暖少不了被马蹄所伤。 云溪脸色难看,压低声音说着,“别丢人现眼,乖乖在家等着出嫁!” 说完便强行拉她回一旁的马车。 云暖拼命挣扎,“我不要!哥我不要嫁给小户人家,你别拉我,哥我不要嫁给书生...” 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云溪抬不起头,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扛起她,强行塞进马车。 以防她再吵闹,也一同跟进去。 云家为了让云暖老实,这次接她回来直接给定了人家。 男方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愁吃穿,男子品行端正,无妻妾通房,对她也是良处。 实在也是当初她在寺庙为沈明奕闹的一出太惹眼,上好的人家哪里还敢要她。 云父云母再三斟酌审查,这才寻到书生一家,老两口为这个女儿真是尽力了。 “哥你帮帮我好不好?只要你同沈明奕说一下,这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啊~” 云暖的挣扎哭喊都被云溪压了回去,最后一条沈明奕的路,也被堵死。 她只能接受现实,乖乖待嫁。 — 江南的冬季没有上京冷冽,虽然也冷,不过要温和许多。 江南特有的青砖小道旁,有一家茶香飘十里的店铺,每逢人路过都会忍不住顿足停留闻上一闻。 门头挂着两串红灯笼,在一片白雪皑皑的冬景下很是吸睛。 只知几个月前这家店还是等着买主的破败不堪模样,不过几个月便重复辉煌。 店铺不大,店内装修简单却茶香四溢,来此采买的人络绎不绝。 人群中一个青涩的男子,一手打着算盘一手记录,有条不紊的进行买卖打包。 客人大部分都是熟客,看到只他一人忙碌,于是好奇问着,“你家掌柜的呢?好些日子不见了,是不是又在研究新茶叶?我先定下啊!” “每次上新茶,我家掌柜的第一时间就记得您。” 他笑着回话,手上的活却也不落。 另一个人说,“我看掌柜的不像是关门研究新茶,是快到日子生了吧?” 他话音刚落,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男子笑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语。 见他听而不言,众人本就没坏心,友好的说着,“都是老主顾了,你家掌柜生了小掌柜,可记得给我们吃上一杯喜茶啊。” 这次账台后的男子抬头,对着几位老板,拱手道,“多谢各位老板惦记,我家掌柜定忘不了几位。” 众人又说笑起来,男子手飞快,打包收钱,没多大功夫就送走了他们。 外面天色渐晚,男子算好账,关上门,拿起账本向后院走去。 屋内染着碳火,一道身影缓慢的在一堆制茶的工具,和各种茶叶中游走。 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温颂转过身,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长舒一口气,后才说道,“进来吧。” 男子进门,无奈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明明他年纪要比温颂小。 “就知道你在这里制茶。” 温颂笑看着他,“这几日辛苦了。” 接过递来的账本,随手放在一旁,没有察看,很是信任的行为。 男子眼神闪了闪,感动不已,为这样的东家工作,日子很有奔头。 他干劲十足的说,“前些日子储了不少茶叶,足够应付到明年开春,你就安心待产,前面我给顶着。” “还得多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有的好忙。” 温颂的道谢,男子赶忙摆手,“要说谢,还得我谢你收留我。” 两人相视一笑。 正说着话,男子突然一脸为难。 温颂见状,好奇问道,“出什么事了?” 男子青涩的脸上很是无奈,“知县派人来请去点茶,说府中明日有贵客登门,我说我去,他还不愿意,说什么都得让你亲自去一趟。” 温颂思忖片刻,随后点头,“明天准备准备,我亲自去一趟。” 男子很是犹豫,“你的身子能行吗?” 温颂拍了拍肚子,“没问题,可别小看我,早一些出发,溜达着也就到了。” 话落,两人都笑了起来。 温颂靠在椅背上,更是无奈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现在都坐不了马车,只要一晃就想吐,去哪里只能走着。 不过即使这样,知县的命令也拒不得。 一是因为他的官职,二也是因为念他的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定居 当初得知沈明奕没有生命危险后,温颂一路南下,先去看了槟州的林娘和丫丫。 值得庆幸的是,丫丫如今恢复的很好,几乎和出事前无差别,除了偶尔反应有些不自然,不过不影响正常生活,林娘对此非常满足。 丫丫还到了上学的年纪,林娘咬咬牙,不顾周围人的劝说,还是送她上了学堂。 不为做出一番成绩,只是为了让她明事理懂是非。 丫丫很懂事,每天从学堂回来就和林娘卖馄饨,还会把新学的诗读给她听,充当小先生,顾客也喜欢听小童声念诗,捧场都会买一份馄饨。 母女二人过得很是充足幸福。 告别二人,又一路南下,途径很多地方,都没有归属感,后来误打误撞来到了一个小镇。 这里很小,溜达着都能走完一个镇。 温颂留下的原因,是她的身子已不适合颠簸。 那是天清风舒的一日,温颂胃口不好,已经连续反胃了五六天,正好路过一个小镇,她进镇找到医馆。 诊脉的大夫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伸出枯槁却不失力量的手摁在她的脉搏上,偏头眯着眼睛不出片刻,“喜脉,一个月有余。” 温颂永远忘不了那一刻,自己的表情肯定很滑稽。 她的内心同时经过了久久的沉思,在脱口而出要流掉时,出口的却是,“请大夫开些保胎的补药。” 她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想到林娘和丫丫,又想到海达和麦卡,甚至想到了岁聿和岁暮。 她们都很不幸,却因为身旁有牵挂和陪伴,看起来又那样的幸福。 温颂还是想要家人的。 她想自己之后应该不会再和另一个男子成家孕育下一代。 不是为了沈明奕守身,只是不想费劲再去喜欢,接受另一个男人。 她自己能过得很好,可身旁有一个和她流着同样血脉的人会更好。 温颂拿着一堆养胎药,想起大夫交代的话,决定找个地方安置下来。 她走出医馆,赶着马车沿河旁一直走,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 温颂被一处灰败的房子吸引,和周围的喧闹不同,这里显的格外寂静,就这样伫立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她一样。 心动过后,温颂很快冷静下来,周边都是商户,不适合住宅。 就在她恋恋不舍离开时,紧闭的大门打开,一行气冲冲的人走出来,对着紧跟其后的男孩语气很是强烈。 “再不还钱,我就砸了你这个破房子!” 说完又气势汹汹的离开。 周围的人仿佛已经习惯,各自忙碌着,没有腾出功夫搭理,独留在原地可怜兮兮的男孩。 男孩看着也就十四五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只不过略显破旧。 察觉到温颂打量的目光,男孩窘迫的藏起破洞的衣衫。 就在他要转身进去时,温颂不由自主的开口,“你这房子卖不卖?” 男孩停住脚步,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忍痛道,“你给多少钱?” 温颂还真不懂行情,于是她问,“你卖多少?” “五十两。” “……” 男孩看她不说话,心顿时被揪起,小心翼翼的说着,“要不就四十九两?” 温颂依旧沉默,存疑的看着他。 男孩眼神忽闪,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心虚的模样,怕是报的虚价。 温颂也不傻,顿时收敛兴趣,准备驾车离开。 男孩果然急了,拦下她,“你你说个价吧,只要别低过四十两,我这里前后两个院呢!前面商铺,后面住宅。” 温颂双眼一亮,正是她想要的,既能住人,又能卖东西。 她一个人生活,存银富余,可如今多了个孩子,怕是拮据,还是得找个营生。 虽然温颂很感兴趣,但她没有表露出来,下马车跟他进去看房。 果真是如他所说,前面商铺,后面住宅。 地方也和她想的一样,不大不小,刚刚好。 坐北朝南,大亮铺,大门又面向繁华的街道,店铺不缺人注意。 住宅在后面,隔绝喧闹,私隐很强。 温颂越看越满意,重回前铺,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为什么要卖掉这里?” “缺钱呗,你又不是没听到,再还不上钱债主就要砸了这里。” “欠多少?” “四十两。” “这里是你家?” “是我家,娘死的早,爹独自拉扯我长大,好不容易做生意有点起色,又生了重病,把积蓄全花出去了,还倒欠几十两,可惜人也没留住。” “欠四十两,为何要我五十两?” “离了这里我也得活不是,留十两,至少暂时饿不死。” 温颂转念一想,问道,“你离开这里可有去处?” 男孩自嘲的摇摇头,“谁愿意多养一口。” 温颂放下心,又认真的打量一番眼前的男孩,随后定下,“没地儿去,你就留在这里吧,帮我做事。” 男孩双眼瞬间迸发亮光,“你说真的?!” 温颂没有回复,便是默认。 她笑着继续问下去,“你叫什么?多大了?可识字?” “我叫至茗,今年十五了,识字,还能打算盘,手脚利索,能帮着跑腿,扫地擦桌子...” 男孩激动且真诚的看着她,还额外多交代了许多,生怕她会改变主意,或者又嫌他白吃饭不会做事。 看着只笑不语的女子,至茗脑袋蒙蒙的,激动过后,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你刚刚说真的?” 温颂点头,问他要了纸笔,写下合同,双方摁手印,她仔细的收起来。 “去官府过明,你一手交地契,我一手交银子。” “好!” 至茗点头,立马带上地契和她去官府。 温颂独自住后院,至茗在铺子旁的房间住。 安定下来,看着好好的一个店铺,温颂认真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做自己会的。 她唯一熟悉的就是茶叶。 经过近段时间的观察,和至茗的消息,温颂觉得茶叶的销路肯定不错。 虽然这个镇小,但是过路歇脚的人不胜其数。 而这家店铺又位于进镇必走的一条大路上。 温颂看着周围没有一家专门卖茶的店,于是她拍桌定下,就卖茶叶! 不止卖茶叶,她还要卖茶水,让顾客能在这喝,又能买回家喝。 温颂干劲十足,可她一个女子,还是个有孕的女子,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真的很难。 茶叶是她用心寻找茶庄,买回后自主研发调配,茶汤温度是她精准调控,就连包装都是精心准备。 可路过的人一看到掌柜的是个女子,纷纷敬而远之。 温颂有些挫败,很快又调整过来。 她转变思路,不再吆喝揽客,也不再等着顾客上门,她决定主动上门。 温颂没准备一家一户去推销,只是认准了一家,主攻一家。 那一家可不简单,是知县老爷的家。 第一百六十八章 知县做靠山 至茗打听到,知县最喜欢品茶,网罗了许多名贵的茶种。 温颂带着自己铺里的茶,径直来到了知县府中。 人家自然不会让她进。 温颂也不离开,继续在府外纠缠,直到门房被缠的受不了,小厮去通报,没多久回来,得到的消息不出意外,不见。 一不报案,二不上访,三不寻亲,肯定不会接见。 温颂本来也没准备进,此刻来只是为了露脸,给知县留个印象。 计划得逞,大门没进去,她反而笑嘻嘻的离开,只剩那些小厮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到铺子,温颂直接把茶桌摆在门外。 路人被她的模样引起好奇,纷纷驻足观望。 温颂也不怯场,她带着帷帽,身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裙,随着手上一阵行云流水的操作,一股浓厚的茶香瞬间涌入众人鼻腔。 人们从她的动作中回神,陶醉的闻了闻,激动的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什么?好香啊。” “是茶香!” “什么茶这么香?” 一直沉默的温颂此时开口,“本店的普通绿茶。” 那人一脸的不信,“绿茶?绿茶能这么香?” 众人同样摇头,认为温颂故意隐瞒。 “本店的绿茶和其他人家的自然不同,这也是本店的特色。” 温颂也不急,边说边倒出色泽清透的茶汤,随着最后一杯落下,她抬手示意,“请品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做第一人。 温颂也不催,就静静的等着。 终于有人试探的拿了一杯,紧接着有第二个第三个…… 两大壶茶汤被分完,却还有人没喝到,喝到的人还想喝。 温颂点到为止,直接收桌。 第一个喝的男人叫住她,“唉掌柜的,别关门啊,我进店花钱喝。” 他开口后,紧接着又跟出好多道声音,都是要进门花钱喝。 温颂却摇摇头,关门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明天同时间大家赶早,还会有新茶,味道香醇,回味甘甜,依旧是先到先尝。” 说完不理会意犹未尽的人们,直接关上大门。 至茗不解,一边收拾着茶桌,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看温颂。 送上门的生意,怎么还给拒了?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温颂用手帕擦着手,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解释道,“人家都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我们是茶香不怕客不迎门。” 至茗笑了,“一点都不押韵。” 温颂笑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那不重要,只要茶香就不怕客人不上门,我们拉客,客不来,用茶香勾茶虫,一勾一个准。” 说再多她们的茶香,人家也不信,不如直接让他们闻到品到,心里惦记着。 至茗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眼她的肚子,“您歇着吧,我去把明天用的茶叶茶具准备出来。” 温颂身材小,穿着衣服看不出有孕在身,只有脱下衣服,才能看到隆起的小腹。 最近确实不轻松,她不敢太累,也怕孩子出差错。 随手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这个给你。” 至茗有些无措的接过,“这是什么意思?” “去买身衣服。” 至茗揪了揪自己破烂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一身粗布,很便宜的。 温颂说,“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吧,总不能手里没花销。” 至茗很是感动,自己手中确实拮据,如果不是温颂的到来,他早就无家可归,衣食不饱了,说不定还得让人打折腿。 他想着,眼眶不由地湿润,“谢谢掌柜的!” 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对方。 温颂听着有些别扭,“别叫我掌柜的,听着怪怪的。” “那就...谢谢姐!” 温颂一愣,倒是也没反驳,摆摆手回了后院。 至茗忐忑的心随着她的离去而放松下来,甚至还有些飘飘然。 第二日开门,门外早早等候一堆人,最前面的还是昨日第一个喝茶的男人。 他讨好的说着,“掌柜的,今日还是我头一个啊~” 温颂点点头,还是同样的方法,除了介绍茶叶,其余废话不多说,照旧喝完收摊,独留一群人眼巴巴瞅着紧闭的大门。 就这样反复几日,终于等来了温颂要等的人。 知县老爷出巡时看到热闹的人群,派手下人来察看,把探查到的消息禀回,顺带着一杯茶。 知县喝过,顿时起了兴趣,招温颂到府中。 温颂带着自己特调的新茶叶,来到府中,刚见面,二话没说,就给他泡了一壶。 又把自己的情况交代一遍,适当的卖了个惨,临走前还把剩余的茶叶留下,一同的还有一张开业请帖。 正式开业当天,温颂看到知县亲自到访,意料之外的大欢喜。 知县知道她一个女子,又是寡妇,还怀着遗腹子,谋生不易,少不了被有心之人找麻烦。 最重要的是茶叶确实不错,他作为地方父母官,顺手帮上一把也是应该的。 温颂本以为知县会派身旁的人走一趟,没想到会亲自来。 其他百姓也没想到这家掌柜的后台这么硬,知县老爷都来捧场。 那些街头泼皮看到,想过后对温颂耍无赖的心思也歇下来。 知县买了温颂调配的新茶,临走前,还不忘对她交代,以后出新茶种,记得给他留一份。 这话不止对温颂说,还是说给其他人听。 这家店,他会是常客,想找麻烦的自行掂量。 温颂不是太愚笨的人,立马对他做出保证,明面上是答应会给他留,实则是保证会做良心买卖。 不做奸商,不用次品,也不会给知县添麻烦。 知县老爷满意的离去。 没坏人找麻烦,温颂过的很是舒心,做好品质,价格优惠,服务热情,进店喝茶还能欣赏到点茶手艺,不分茶的价格,一视同仁。 只用几个月,温颂的茶铺就正式在小镇落了脚,人们也都打心底认可,即使不喝茶,也愿意来坐坐,闻闻茶香。 知县当初帮她一个大忙,如今他一个招呼,温颂肯定是要去的。 至茗还是担忧,“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店关门一日好了。” 温颂摇头拒绝,“不行,明天葛掌柜来买茶,是个大买卖,不能耽搁。” 至茗还是有些担心。 温颂又说,“放心吧,我一路慢点就可以了,知县大人从未这样要求过,想来明天的客人对他很重要。” 至茗没其他的好办法,知县的命令不得不从,店铺的安危也多亏他的照顾,不去真是不行。 翌日吃完早饭,温颂穿着厚实,溜达着就去了。 走走歇歇到了知县府邸,她已经累出一身汗,正扶着石狮子喘气,就被等在门口的眼尖婆子看到。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家掌柜姓名 婆子一脸焦急,快步跑向她,“哎呦掌柜的,你可来了。” 温颂的气喘匀,略有些紧张,“我没来晚吧?” 婆子笑着摇头,“没有没有,这不是天寒地冻的,怕您路上不顺,平安到了就好,咱快些进去吧。” 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向府中走去。 茶案摆在堂屋,这不是温颂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的煮水醒茶。 一架屏风挡在面前,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影像。 这边茶水刚好,那边知县的身影也出现,身旁有一位高大的男子。 两人并排走,如果细看便会发现知县落后一步,伸出手为一旁的男子引路。 他应该就是知县的贵客。 温颂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的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因为要讨论公事,所以泡好茶,由一旁的丫鬟端上,温颂就从侧门离开。 “辛苦掌柜的了,这些是我们老爷的一点心意。” 温颂出来后,婆子迎上来,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还有一对长命锁,说着话,就往她手里塞。 温颂有些惶恐,手里的东西很是烫手,“能来知县老爷家点茶是我的荣幸,怎么能收钱,而且还是这么多。” “实不相瞒,今天来的贵客是天子身旁最亲近的臣子,我们老爷一直矜矜业业,能不能升调就看那位贵人的了。” “正巧那位也是茶迷,这才迫不得已请您过来,这大冬天的,还得让重身子的您走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这钱您说什么都得收下。” 温颂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大方的接过荷包,说着吉利话,“知县大人忧心为民,爱民如子,合该造福更多的百姓。” “即使下着雪,只要大人叫一声,我照样过来,当然了,咱们大人也不是会大雪天叫我走一趟的人。” 这也算讨彩头的赏银,收了主家反而会更开心。 温颂收下,又紧着拍了几下马屁。 婆子眉眼带笑,认同的点点头,随后把那一对长命锁一同递给她。 “这是我们夫人给您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说谢谢你上次送来的养颜花茶,喝了一段时间,皮肤白皙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就像是年轻了五六岁一样。” 温颂不再推辞,“那我就收下了,替孩子谢谢夫人。” 这都是心意,不收不合适。 婆子看了看周围,神神秘秘的问道,“那养颜花茶什么时候售卖?我到时候也买点。” 哪有人不爱美?养颜花茶又便宜又有效果,谁都想买。 “准备着了,过不了几天就能买,到时候我给留出来,你抽空去取就好。” 婆子听后激动的直拍手,“哎呀,那太感谢掌柜的了!” 温颂铺子里的特品茶一应难求,刚上新就会被人抢光,婆子能得到掌柜的亲口答应,那可是太高兴了,她之前赶早去都抢不上。 得了温颂的好,婆子赶忙搀扶住她,慢慢悠悠的向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搭话,“快倒下了吧?” 提起快来到世上的孩子,温颂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光辉,她扶着肚子,轻笑道,“下个月。” 婆子点点头,又问,“稳婆找好了没有?我有熟悉的,小镇里的大户人家都找她,隔壁镇的人也有请她的,经验丰富,接生老手了。” 温颂感激的看着她,“那太好了,我正愁不知道该找谁呢,你有熟悉的那简直太好了。” 她来到这里的时间还是短,对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负责的人,她不想马虎,这一拖再拖就拖到现在。 有本地人推荐,那可太好了。 婆子就差拍胸脯保证,“行!放心吧,我给您介绍。” “我们夫人说看您这肚子,双胞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才特意送您一对长命锁,大夫怎么说?” 温颂点头,“还是夫人细心,大夫也说有可能。” “哎呦真是福气,奶娃娃一下来俩,家里可有的热闹了。” “一下照顾俩,我还真怕吃不消。” 婆子替她着想,于是说道,“您条件不差,提前找好奶娘,帮着分担一些,要是忌讳让孩子吃别人的奶,那就找个婆子,怎么也得有人伺候着。” 温颂点点头,她说的自己都明白。 “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在物色人选。” 婆子很是仗义,对她认真说着,“您要是需要帮忙,随时叫我就好。” 温颂点头,很是感谢她。 离开知县府,挥手告别婆子,温颂慢悠悠的向铺子走去。 双身子的肚子格外大,迫使温颂走几步就得歇歇。 知县大人献宝一样把温颂泡的茶送到沈云飞面前。 “别看我们镇小,但是这茶可是大地方都喝不到的味道。” 沈云飞礼貌微笑,心中有些不甚在意,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白瓷茶壶,心里想着,茶而已,有什么区别? 要说特别的茶,沈云飞不由的想起温颂泡的茶,那才是真正的还原茶的本香。 想到此,他不由地咂咂嘴,好久没喝到了。 就在此时,随着知县倒茶的瞬间,袅袅茶气升起,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仔细闻去,发现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酒气。 沈云飞视线停在茶水上,目光随着它移动到面前,鼻翼微动,口中不由地生津。 知县侧目看到他的变化,心中大喜,“这是特调酒茶,请大人品赏。” “酒茶?” 沈云飞重复一遍,好看的眉头微皱,酒就酒,茶就是茶,两者味道相差甚远,怎么能和在一起? 名字奇怪,但是味道很诱人。 沈云飞维持形象,尽量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一看二闻三品尝。 进口的瞬间,清爽的茶水在口腔中爆开,顺着喉咙滑下去,又升起一丝清酒的香气,最后落入胃口,涌上全身一股暖流。 这大冷天,竟让他微微出了一身薄汗。 两人因为这壶酒茶,交谈甚欢。 沈云飞离府前,还特意打听了茶铺的信息。 得知这茶出自一名寡妇手中,再打听之下,发现身世确实可怜。 家中男人离世,女人被迫带着遗腹子离家,孤苦伶仃来到这里落户讨生活。 一个女子,又是个寡妇,还怀着孩子,真是不容易。 沈云飞升起敬佩,对茶铺掌柜的好奇不已,他非常迫切地想见见那名身世可怜,又坚强自立的寡妇。 再说直白一些,那就是他还想喝茶。 打听地址,婉拒知县大人陪同的盛情,沈云飞带着自己的随从找到了茶铺。 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男子气质非凡,后面的人双眼锐利,时刻警备四周的风吹草动。 至茗打远一看便知二人身份不一般,看他们进了店铺,立马笑脸相迎。 “客官来的巧,正好过了忙时。” 沈云飞直奔主题,“能否请掌柜点茶?” 至茗拒绝,“不好意思,掌柜正在修养,我来给您点。” 沈云飞找位置坐下,看着跟来的至茗,问道,“你家掌柜的姓名是?” 第一百七十章 身体和心跳先一步认出 至茗端来茶罐,说着,“这是顶好的清茶,走了一路最适合润润口。” 他没有搭话,反而介绍起茶来。 沈云飞挑眉,没想到这小孩嘴还挺严。 至茗还在介绍,手上的动作快速又不失美观。 沈云飞止声,欣赏完一套茶艺,在他放下茶壶时,说道,“我和你家掌柜是旧识。” 至茗狐疑的打量着他,口音确实和温颂说的相似,但是也不能轻信。 瞧他不信,沈云飞好笑不已,“你家掌柜的姓温。” 至茗心中不屑,面上很是礼貌,“这谁都知道。” 所有人都叫她温掌柜,可不就姓温。 沈云飞又不紧不慢的说,“名颂。” 至茗笑意一顿,打量他的目光越发警惕,想了想,这才说,“掌柜身子不适见客。” “见不见的,你帮着通报一声可好?” 至茗思索再三,还是点头,“稍等。” 瞧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还是和温颂说一声稳妥,以免误事。 温颂听到至茗的话,顿时心一咯噔,急忙问,“他长什么样?” “五官很俊秀,文质彬彬的,脸上总挂着笑。” 温颂长舒一口气,不是沈明奕就好。 人都找上了门,哪有躲着不见道理,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 温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他对自己了解多少? 不过能找到这里,还指名道姓,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温颂心沉下来,脸色也不好看,至茗心提起,“要不要报官?” “他就是官,知县都得巴结的官。” 温颂此刻懊悔不已,自己为什么要去知县家点茶。 她一想就明白过来,沈云飞就是知县的贵客,他也是茶迷,也尝过自己的手艺,是能分辨出一二的。 让至茗先去前面应付,温颂在房间里换了一身宽大的衣袍,还找了一顶长到小腿的帷帽,希望能遮住肚子的大小。 即使遮不住,也能混淆月份。 温颂忐忑的来到铺子,一眼看到他,心顿时一沉。 沈云飞也第一时间看到她,双眼微眯,“呦,小颂这是什么打扮?” 温颂硬着头皮坐在对面,不说话也不理他。 沈云飞问,“几个月了?” 温颂抱紧自己的肚子,忐忑不安的开口,“五个月。” 沈云飞喃喃自语,“五个月...” 他的视线看向温颂被遮挡的肚子,确实看不出多大,但他也能肯定绝对不是五个月。 沈云飞眼神微闪,随后问道,“孩子爹呢?” 温颂直接说,“生病去了。” “呸呸呸~” 连呸三下,去除晦气。 沈云飞对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也不慌,笑着解释,“有茶叶渣。” 她家茶叶可没有碎渣。 温颂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至茗不乐意了,“我们家茶叶都是完整的,哪里来的渣子,客官可别这么说,让其他人听到可是砸我们家生意。” 沈云飞意外的看他一眼,随后对温颂赞赏道,“是个好伙计。” 这还用他说? 温颂沉默不语,不太想和他叙旧的样子。 至茗也端着茶罐去到另一个房间。 刚是怕温颂受欺负,这才旁听,如今看来没有危险,他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屋内只剩二人,沈云飞突然计上心头,长叹一声,“许久不见,没想到你过得不错...可怜我的小弟,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越发憔悴,前不久还在一次演练上,从马背摔下来...” “他...” 温颂身子轻晃,不由地捏紧拳头,强压下到嘴边的问询,装作毫无波澜的样子。 见她明明很在意却又装不在意,沈云飞玩心大起。 两个莫名其妙闹别扭的人,就让他做二哥的帮帮忙吧! 在温颂即将忍不住要询问时,沈云飞开口,很是欣慰,“不过幸好,也算因祸得福。” 温颂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个因祸得福? 虽然她不语,但沈云飞仿佛知道她的急切,反而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娓娓道来。 “皇上的胞妹芳心暗许明奕许久,云家小姐也从外庄接了回来,两人听说明奕受伤,纷纷抢着照顾...明奕感动不已,一颗受伤的心和伤痕累累的身体逐渐被治愈,心意相通喜结良缘...据上京来信,云家已经准备婚礼了。” 沈云飞坏笑着又感叹一句,“因祸得福啊~” 他说的模糊不清。 温颂垂下眼眸,颇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难过有,不过被她强行塞到最下面。 半晌后,她淡定开口,“那就好。” 忘了她就好。 沈云飞临走前又要了不少温颂调配的茶叶,结账时给她一个带机关的盒子,说是抵茶钱。 温颂本来也没想收他银子,见状也就收下,目送他离开。 如今沈明奕马上成亲,沈云飞肯定不会把自己的现状告诉给他。 温颂这次是彻底放下心,可以好好的准备待产了。 殊不知沈云飞刚离开,就写信加急送去了上京。 信上还添油加醋的把温颂有了其他男人的事情着重阐述。 只要一想到自家小老三看到信后的表情,沈云飞就高兴,恨不得飞到他身旁亲眼见证。 可惜他还有公务在身,马上就要启程,不能亲眼见证旧情复燃的画面。 沈云飞坐在离去的马车里,很是遗憾,不过看到一旁满满当当的茶叶就又舒坦下来。 每包茶叶包装上都有贴心的几行小字,针对不同的茶叶写上适合的泡法。 他这一路可有的喝了。 温颂抱着机关盒子回到房间研究起来,侧耳听去只听到嘎达嘎达的声音。 某一瞬间她猜测是炸药,可很快就又否定。 自己应该没让他恨到如此地步。 没有钥匙孔,只能等它走完机关自行打开。 温颂随手放在一旁,就这样过了几天它还未有打开的迹象,也就把它抛之脑后。 因为是头胎,又是双胞,生产存在危险,大夫让温颂劳逸结合,不能太累也不能不动,自己把握分寸。 趁着天气暖和,路上也没有积雪,温颂准备去街上溜达一圈,顺便买些针线。 可出去时,天气还好好的,回来却阴沉下来。 温颂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在天空飘下雪花前到家。 幸好有好心人给她一把油纸伞。 温颂撑着伞,慢慢悠悠的向家中走去,顺便欣赏一路雪景。 雪花似美玉般晶莹洁白,点点扬花,片片绒毛,街道上静悄悄,只有雪花轻轻飘落。 温颂享受着清净,不由想起去年边疆的雪景,确实不同,小镇很少有那样大的雪花。 童心大起,温颂重重地印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娇小的脚印旁不知不觉多了一双宽大的脚印,重重叠叠,交织相称。 温颂尚未发觉,只是沉迷在踩雪中,突然脚下一滑,还没等惊吓,就倒在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整个人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环抱,耳边是剧烈的心跳,鼻翼间充斥着比雪还要冷冽的气息。 这一刻,温颂明白沈明奕那时说的话。 身体和心跳先一步认出对方。 第一百七十一章 闯闺房有瘾 温颂没有回头,知道是谁,心慌意乱后,她轻微挣扎起来。 “你敢。” 话一出,温颂立马停止小动作。 压抑的声音背后是沈明奕浓厚的情感。 天知道他收到二哥的信时,有多么的高兴,连夜赶路,几天几夜都没有歇息,见到她的这一刻,胸口缺失的一块终于集齐,开始重新跳动。 温颂此刻心情很是复杂,她不太想见到他,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用力拉着沈明奕的手说,“你先松开我。” 沈明奕任性,埋在她脖颈中,声音带着委屈,“我不,你再跑了怎么办?” 这毕竟是街道上,万一被人看到可就坏了。 她自诩寡妇,和一个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沈明奕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于是,她转变态度,轻声说着,“你压到我肚子了。” 沈明奕吓了一跳,赶忙放开手臂,慌张的问着,“没事吧?” 还不忘低头检查她的肚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怎么这么大? 殊不知正中温颂的意。 已经知道她是双身子,沈明奕哪里敢用力,即使很激动,但也一直都收着力气,又怎么会压到她肚子。 果不其然,温颂等他放开,头也不回的走。 沈明奕把她看的和瓷娃娃一样,连忙跟上去,小心护在身后,先一步示软,“我不追,你慢慢走。” 温颂也没有赌气快走的打算,毕竟不能拿身子开玩笑,只不过打定主意不搭理他,低头闷声走自己的。 沈明奕确实没有强硬拽她,只不过亦步亦骤的跟在身后,生怕她脚下打滑。 沈明奕从结冰的河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来之前可是想好了该怎样质问惩罚,万万没想到真看到她,自己会这样卑微。 明明自己是莫名被抛弃的一方,怎么她还挺气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错。 外面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沈明奕跟她到了茶铺,刚要跟进去,就被对方拦下。 温颂转身挡在门口,冷声道,“你干什么?” 沈明奕缠绵的看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可惜有帷帽碍事,让他的心总是悬着。 他说,“我回家。” 温颂脸颊发烫,挪开视线,对着空地说着,“回家就快点回家去。” 沈明奕向里望了望,“你拦着,我怎么回?” 回的不是上京,而是她身后的家,温颂在哪,哪里就是他的家。 温颂听懂,心跳漏一拍,横了他一眼,故意说着,“我倒是想让你进,可惜我家男人不愿意。” 沈明奕的脸突地冷下来,“你说什么?” 温颂才不怕他,余光正好看到外面冒雪走近的人,瞬间计上心来,高声道,“你回来了。” 至茗一愣,无辜的看着她,好诡异的热情。 顶着沈明奕十足的压力,温颂放柔声音,“你干什么去了?” 至茗奇怪的撇了一眼男子,随后如实说着,“我看外面下雪,所以去接你,沿着你常散步的河边没看到,就想着回来看看。” 沈明奕不信沈云飞在信中乱说的,不过看到至茗,心里还是忍不住郁结,看向他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 他看着满是稚嫩的人问,“他是谁?” 温颂壮起胆子,抢先一步开口,“我肚里孩子的爹。” 至茗呆若木鸡,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你先回房休息吧。” 瞧他还不动,温颂递了一个眼神,至茗恍然大悟,随着她的意回房,中途不经意对上沈明奕的目光,瞬间打了个寒颤。 沈明奕冷嗤一声,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目光带上一抹威严与不容置疑的看向温颂,“你想清楚再和我说。” “……” 温颂挪开视线,看向一旁,很是委屈。 他都要成婚了,还找过来干什么? 沈明奕重重舒了口气,“你休息,过会儿我再来。” 他怕自己发火,于是决定暂时离开片刻。 看着对方毫不留情的转身,温颂更是关上门,才不管大雪天他去哪里。 回到房间的温颂,根本没有心思做小孩子的衣服,一根针拿在手中,用线穿来穿去,就是无法静下心来。 外面寒风呼啸而过,吹动窗户,渗进丝丝寒意。 温颂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抬腿向外面走去。 她不是担心沈明奕没去处,只是担心他傻等在门口。 应该不至于。 温颂刚刚打开门,就被正要敲门的人吓到。 对方同样也被吓到,身子一颤。 来人拍了拍胸口,压压惊,“温掌柜的,这是知道我要来,特意迎接我的吧?” 温颂迎他进来,笑道,“图掌柜好久不见,这是去哪里发财了?” 图老板实诚的说,“去上京探了个亲,顺便打点一下进货路子。” 图掌柜是卖布匹的,此次前去上京为的就是进货渠道和压低价,回来后来温颂这里,是因为来取头走前定下的茶。 温颂接过至茗手中的活,一边给他装茶,一边好奇得问,“上京最近可有新鲜事?” 图掌柜立马说了一堆,可惜没有她想听的。 温颂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我怎么听别人说,上京云家好像要办喜事?” 她这么一说,图掌柜的才猛然想起,点点头,“没错,正巧云家小姐家的喜服料子是从我朋友那里要的,是说要成亲,日子也快了。” 温颂恍然点点头,就连图老板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至茗觉得她很是奇怪,没有问太多,让她回房休息,自己留下盯铺。 夜晚。 温颂的小腿又开始抽筋,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躺也不舒服。 直到一双大手有规律的揉搓,那根背着的筋就像她烦躁的思绪一样,渐渐被抚平。 温颂没有惊慌,仿佛知道他会来,又或者自己是期待他来的。 总要说清楚。 温颂平静地睁开双眸,看向床旁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她说,“你翻墙闯闺房有瘾?” 影子一顿,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有你才会让我做出这种没有理智的事。” 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短暂的击昏头脑,温颂捏紧手指,撑住后面坐起来。 沈明奕给她在身后塞了枕头,随后又坐回去继续按摩小腿,一双手很是忙碌,让温颂到嘴边的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该说的还是要说,温颂抿紧嘴,刻意沉下声音,“你回上京吧,就当从没见过我。” 沈明奕头也没抬,只是声音闷闷的,“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这个。”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觉得我好欺负? 屋内漆黑一片,看不清双方的脸,只能靠语气猜测。 温颂的语气冷静的异常,“我没什么要说的。” 沈明奕手上的动作停下,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就在温颂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动了。 沈明奕猛地站起身,温颂只感觉到一阵风袭来,再细看黑影已经坐到她面前。 他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温颂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一手去推他,就怕会不管不顾的压上来。 沈明奕顺势抓住她主动送上来的手,细细摩擦,借黑暗悄悄红了眼眶,仔细地看着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不会痛?” “看我好欺负是吗?” 温颂心口一颤,如果他依旧强硬,她可以同态度回应。 可他竟然委屈的落泪,她瞬间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只能违心的推翻自己的想法,安抚他为重。 “我没有。” 谁能想到沈明奕的爆发竟然是哭,就那架势,温颂还以为他要吃人。 “你还说没有?我连夜赶路来到这里,你一直都在让我离开,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温颂很是心虚,“我哪有一直都?” “从你的表情,你的态度,你说的话,都在告诉我,你不想看见我!” 他每说一句,温颂的心越发虚一些,只能低声否认,“我没有...” 沈明奕说,“那你怎么一直不问我?” “问什么?” 谁料沈明奕听后更加生气,“你看看你,一点都不惦记我!” 温颂柔下语气,“那你过得怎么样?” 沈明奕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我要听你真心的话。” 面对求爱的他,温颂的心再也不可能硬的下来,手不由地贴在他胸口。 “箭伤怎么样了?” 沈明奕眼睛一亮,只不过声音依旧听着很委屈,“好了。” 温颂继续问,“听说你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也好了。” 温颂点点头,“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明奕不解的看着她,“没了?” “还有什么?” 温颂眨眨眼,是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他真的要成婚了吗? 温颂刚要问,就听沈明奕说,“现在轮到我问了。” “为什么跑走?” 温颂违心的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 “我不想再给你做妾做通房。” “谁让你再做妾做通房了?” 沈明奕眯眼,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我娘又说什么了?” “没有!只是...” 温颂否认,心中有顾虑,不知该怎么说,就算知道答案又要做何反应? 她真的能和沈明奕长相守吗? 沈明奕已经猜到,笃定的说着,“沈云飞是不是和你胡说什么了?” 温颂反问,“公主要招你做驸马,是不是?” “...是。” 沈明奕沉默瞬间,随后又承认。 温颂心一沉,“云暖要嫁给你,是不是?” “是。” “云家在准备婚礼,是不是?” “是。” “……” 温颂无语的看着他,自己都说这么明白了,他就是是是,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放开我!” 温颂挣扎。 原来不知不觉中,沈明奕偷偷的把她抱进自己怀中,就像她投怀送抱一样,偏偏温颂还没察觉就被他完全掌控。 沈明奕轻松握住她的两只手,笑着解释,“可我已经有妻子了,她们再眼馋也只能干看着。” 温颂听后挣扎的更是厉害,“是啊,你都有妻子了,云暖都准备嫁衣了,招惹我干什么?放开我!” “她要嫁的人又不是我。” 怕她受伤,沈明奕赶忙松开手,小心的护着她,“别动气,我的妻子只有你。” “油嘴滑舌,你二哥都说了…” 温颂突然顿住,因为她这时才想起,沈云飞一直都说得很模糊,主要是她自己在心里把二人连在一起。 “他说什么?” 沈明奕追问,瞧她不说,很快就明白是谁搞鬼,“沈云飞给我的信你要不要看?” 温颂迷茫的点点头,难道还有内情? 沈明奕放开她,起身点亮烛台。 屋内瞬间亮起,沈明奕看到她穿着单薄不禁皱眉,从怀中掏出信递给她。 温颂接过,一目十行,沈明奕则拿过一旁的外袍给她仔细披上。 越看,温颂越是生气,她把信扔给沈明奕,“这都是什么啊?” 信上把她描述的很是滥情,一路碰上许多真爱,几乎见一个爱一个,还和一个粗犷男子爱的死去活来,为他生儿育女。 温颂气鼓鼓的,沈明奕见状赶忙抱住她给顺着气,有些后悔给她看那封信。 “除了地址,其余的我一概不信。” 沈明奕对她有着十足的信任,可显然温颂对他没有,这令他有些伤心。 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温颂一直不说离开的原因,肯定是他的问题,以后要再对她更好些才是。 沈明奕又一次把自己哄好,心中那点别扭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早已消失不见。 换句话说,任何事情比起失去温颂来说,都显的那样微不足道。 温颂转头,发现男人不知不觉忙碌起来,“你脱衣服干什么?” 沈明奕只着里衣,蹭到了温颂身旁,“从你走后,没一夜是能入睡的,又接连赶了几天的路…” 不用再说下去,因为温颂已经心软,从她给盖被子的那一刻开始。 沈明奕满足得依偎在她怀里,一手还摸着她的肚子。 温颂拍了下他的手,害羞说着,“乱摸什么?!” 沈明奕义正严辞,“我是他(她)爹,你不能阻挡我们亲近。”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温颂无法反驳,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他放开,却听到一旁均匀酣长的呼声。 沈明奕已经睡着。 温颂偏头看了看,目光触及到他眼下的青色,还是叹了声,默默给他盖好被子。 她没看到的是,沈明奕长睫微颤,嘴角悄悄勾起。 第二日,温颂早早醒来,想起身如厕,却惊动了身旁的人。 “你干什么去?” 沈明奕猛地坐起身,双眼还带着惺忪睡意,手却下意识抓着她。 一副怕她再次偷跑的应激模样。 温颂解释,“我去如厕,你继续睡吧。” 沈明奕听到如厕二字,瞬间清醒过来,掀被下床,“我扶你去。” “不用!” 温颂强烈拒绝,沈明奕这才作罢,只不过还是一脸的担忧。 等温颂慢悠悠回来,他这才松开眉头,小心地扶她躺下。 “怎么肚子这么大?” 沈明奕什么都不懂,只是看着她的肚子比其他妇人的要大,很是好奇。 温颂解释道,“大夫说是双胞。” 沈明奕大喜过望,捧着她的肚子稀罕的不得了。 温颂示意桌上的几本关于孕妇的书,“那是你买的书?” 沈明奕点头,有些害羞,“昨天买的,还没来得及看完,第一次当爹,什么都不懂,想让你轻松些。” 温颂有些感动,昨天气冲冲离开,原来是去买书。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是她的夫君 温颂还有些恍惚,从早晨他给自己穿衣服开始,连早饭都是他去做并端来喂她。 温颂很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一直持续到了在店铺看到忙碌的身影时,更加不现实。 沈明奕手脚麻利的包茶算账,至茗比平时清闲许多,只上茶点茶,其余的都不用他做。 不过短短片刻,就围在他身旁,哥哥哥的叫着。 有客人瞧见温颂出来,立马劝说道,“温掌柜,这男人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就原谅他吧。” 其余人纷纷附和。 “是啊,原谅他吧。” 温颂不明所以,只能尬笑着点点头,用眼角夹了一眼沈明奕,抬腿向外走去。 沈明奕把手上的活交给至茗,紧跟上她。 温颂偏头看他,“你干什么?” “好夫君就是要寸步不离妻子和孩子。” 就在这时,有路过的人听到沈明奕的话,立马八卦的看着二人。 “温掌柜,他是?” 沈明奕接话,“我是她夫君,之前闹了误会,也怪我伤透她的心,害的她独自在外……” 沈明奕把事全都拦在了自己身上,既表明身份宣示主权,又没让温颂落下一个撒谎的印象。 那人听后,了然的点点头,同样开口劝说,“就原谅他吧,浪子回头金不换...” 温颂已经没有那会儿的无措,此刻驾轻就熟,点头微笑就好。 今天也奇怪,总能碰上熟悉的人,也可能怪二人比较显眼,她一个“寡妇”身旁有男人,确实吸睛。 送走已数不清多少个的劝合之人,温颂拉着还要逢人自介的沈明奕,往清净的地方走。 沈明奕顺势与她十指相扣,走在她身旁,保持步调,感受着心与心同频的跳动。 来到人少的小河旁,温颂纠结要不要问,最终还是开口,干咳一声,“我忘了问你,你说我是你妻子是什么意思?” 沈明奕从腰间解下水壶,凑到她嘴边,“红枣枸杞水,润润嗓子。” 温颂惊讶的看他一眼,确实嗓子有些发闷,于是她抬头,顺着力度喝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温热水下肚,瞬间感觉浑身通透,嗓子也清澈起来。 温颂不忘解释着,“我没有想得到什么位置的意思,你别误会,只是好奇。” 沈明奕擦了擦她嘴角的水珠,动作很是轻柔,“我以为对你表明的够明显了,只等你点头,八抬大轿直接娶回家。” “上京晖园的宅契奴契,都在你手里,又请大妈妈教授你管家之道,如果不是为了娶你,何苦做这些。” “本来准备旦王一事结束,便是你我成亲大喜之日,谁知你又离开。” 温颂垂下头,神色莫名。 沈明奕见状赶忙说着,“我没有要怨你的意思,只是不明白。” “得知你离开的第一晚,彻夜难眠,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为什么,后来勉强入睡,也是噩梦连连。”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会倾听。” “确定爱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未想过娶其他人。” 沈明奕表明自己的态度,虽然不知道温颂在担忧什么,但是他明确的告诉她,自己不会放手。 话题过于严肃,怕温颂心情太重,沈明奕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 轻声问,“累了吗?” 温颂摇摇头,又听他说,“那就再走走吧。” 温颂的小手一直被沈明奕牢牢得牵在大手中,怪温暖的。 如今云暖已经嫁人,温颂合该没有后顾之忧才对,可她为什么还是不敢点头答应? 温颂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好像从没有抓住过幸福。 她真的能得到幸福吗? 换句话说,幸福真的能降临在她身上吗? 此时此刻,温颂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坚定与温暖。 她凭什么得不到幸福? 幸福这不就来了吗。 温颂默默的回握,细微的动作沈明奕第一时间察觉,回头看她,眉眼弯弯,眸中闪着细碎的星光。 一颗心此刻在慢慢的向另一颗剧烈跳动的心靠近。 沈明奕来到这里后,温颂半夜从未再因为腿抽筋醒来。 因为在抽筋前,沈明奕的手已经放上去,在一双温暖的大手前,小小抽筋顿时平息。 一开始温颂并不同意和他同床,怕他又犯“毛病”,睡沉后就开始抱着她来回折腾。 可又舍不得身旁的大暖炉,再三强调让他老实,这才同意他的上床请求。 身旁多了一个热烘烘的大暖炉,温颂总是时不时扑过去,一张小胖脸睡的红扑扑,可难为了沈明奕。 既要小心她的肚子,又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一整晚都是迷迷糊糊的度过。 虽然精神很是不佳,但沈明奕异常满足,从中体会到了甜蜜,一张冷脸时不时挂着笑,要是被大夫人或者沈府众人看到,肯定大吃一惊。 大夫人没准还会上香驱邪。 毕竟在府中受他冷脸最多的她排第一,没人第二。 有沈明奕的陪伴,时间总是不知不觉中度过,每天也不知道干了什么,总之是很幸福。 沈明奕在上京还有官职,此次来寻的匆忙,时间耽搁不短,皇上亲自来信召回。 温颂很是忐忑,又怕他会去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或者是有什么变动。 她的担忧没和他说,沈明奕却已察觉。 “等我回来,很快。” 沈明奕临走前对温颂保证。 不想让他担忧,温颂笑着应声,“我等你。” 目送他离去,温颂的笑消失。 她此刻再次产生不确信,自己真的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吗? 沈明奕,不要让我失望。 – 这一等,就等到了新年,距离沈明奕离开过了一个多月。 各家各户都在置办货物,温颂却没有心情操办,因为肚里的两个调皮蛋等不到他们爹回来,就要先一步来到世间。 随着各家各户的爆竹炸响,茶铺后院的房间里也在经历着生死关。 至茗带着大夫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脚下仿佛生出钉子,不停的焦急走动。 稳婆不让温颂叫,要保存体力,可她还是忍不住,碎骨钻心的痛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 为了保存体力,温颂的口中咬着布团,额头青筋暴起,身上大汗淋漓,配合稳婆的指令用力,许久之后,随着下面一松,孩子的啼哭响起,她也短暂的松懈下来,整个人晕乎乎的大口喘着粗气。 屋内除了稳婆,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妇人,她接过先一步出生的孩子,擦干血水,裹上小被子,收拾妥当抱到温颂身旁。 她骄傲地展示着,“掌柜的看一眼,老大是个哥儿。”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幸福具像化 温颂侧头,汗水低落在枕旁,第一眼便是妇人特意给她露出来看的小鸡\/鸡。 温颂被闪了眼,后撤一下,才看清正在张嘴的小奶娃娃,嘴巴一裹一裹的,仿佛在要奶喝。 虽然奶娃娃皱巴巴的,但温颂还是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马上就喂他,可惜现在还没奶水。 就在此时,肚子又是一阵紧缩疼痛。 稳婆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着鼓动人心的力量,“掌柜继续用力,肚里还有一个。” 可温颂毕竟是头胎,还是双胞,力气早就在生第一个时消耗殆尽,稳婆让用力,她却心有余力不足。 此时刚出生的孩子没有吃到奶,委屈地啼哭起来。 抱着娃娃的妇人,也是温颂找的乳母,她带到另一个房间,解开自己的衣襟,让孩子喝上奶水,啼哭声戛然而止。 温颂也能专注身下另一个。 耳边因为用力产生轰鸣声,眼前也逐渐模糊,只听到稳婆有条不紊的声音。 “不能睡,继续用力,深呼吸,用力!再用力!快了快了!” 温颂憋的脸通红,就在她渐渐失力时,突然闯进来的沈明奕又给了她力气。 一鼓作气,第二个孩子终于平安降生。 收拾妥当,温颂看着抱着两个孩子的男人,还有些不确定。 “你真的回来了?” 听到她虚弱的声音,沈明奕坐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孩子抱给她看。 两个孩子一样的皱皱巴巴,和温颂所想的白白嫩嫩一点也不同,但是不影响她越看越欢喜。 见她脸色好看一些,沈明奕难掩心疼,“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温颂不敢相信沈明奕会真的回来,还抱着两个孩子与她致歉。 思绪万千,只化成一句,“回来就好。” 沈明奕感动不已,能有此妻,两世难求。 虽然温颂没问,但他还是解释道,“在上京被事绊住脚,耽搁几日,我请了长假,好好陪你和孩子。” 说话时,温颂细细打量他的脸,发现异常,心骤紧,“你的脸色怎这么难看?受伤了?” 说着就要起身检查,却被沈明奕呵住,“你躺好,不要动。” 可他怀中还抱着两个孩子,没办法去扶她,因为担忧,语气不由地加重。 温颂没往心里去,咧嘴笑笑,反而安慰起他,“我没事。” 沈明奕哼了一声,不赞同的睨着她。 他紧赶慢赶到门外,听到她的叫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顾不得太多直直闯了进来,当时的场景,他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见温颂拧紧眉头,很是担心,沈明奕急忙解释,“没受伤,只是处理了几件棘手的事情,赶路来这里,没有休息好而已,放心吧,没大碍。” 温颂听后放下心来,同时心里暖暖的,看着爷仨儿忍不住笑出声。 就在此时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少女对茫然的温颂行礼,“三少夫人。” 如今叫姑娘已经不合适,温颂现在是沈府认明的主子。 瞧见她,温颂惊喜不已,“春夏!你怎么来了?” 春夏露出两排大白牙,看到她也非常欢喜,“奴婢来伺候夫人和两位小少爷。” 温颂开心的点头,随后又看向她身旁的老妇人,有些疑惑。 老妇人行礼,恭敬说着,“老奴是晖园的平妈妈,受三爷嘱咐,一同来服侍夫人和两位小少爷。” 温颂记得平妈妈,沈明奕曾经和她提过,是宫中退下来的嬷嬷。 温颂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柔声说着,“有劳平妈妈费心。” “不敢当。” 平妈妈欠身谢过,目光温柔,瞧着温颂愈发慈祥,随后给她端来自己亲自熬的汤,“这是补气血的汤,夫人多少喝些,补好身子,奶水也下来的快,咱们两个哥儿吃的可不少。” 沈明奕怀中的两个奶娃娃一同挣扎起来,似是在应和平妈妈的话。 春夏很是骄傲,“我们的两位小少爷能吃能喝能睡。” 温颂看着闭眼睡觉的两张小脸蛋,心生无限喜悦。 两个奶娃娃躺在爹的胸膛睡的酣甜,时不时皱眉抿嘴,温颂和沈明奕当父母的越看越喜欢。 春夏也不懂,只觉可爱,只有平妈妈察觉出不对劲,想提醒也没来得及,只能捂嘴偷笑。 沈明奕最先察觉胸口两股暖流,哄睡的动作僵住,温颂也闻到味道,掩着鼻子离远一点,眼中满是笑意。 两个奶娃娃不仅能吃能喝能睡,更能拉。 沈明奕黑着脸把两个臭小子递给春夏和平妈妈,等她们退下处理,他赶忙脱下外袍,嫌弃般扔的远远。 温颂躲在一旁幸灾乐祸,“你儿子们的威力怎么样?” 回应她的,是沈明奕头也不回的奔向水房的身影,见状温颂笑的更大声。 沈明奕在水房撩拨的水声,也抵抗不住温颂的笑声。 沈明奕嫌弃归嫌弃,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他能怎么办?只能跟着笑啦。 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必须惯着。 就在这时,温颂突然听到叮一声,像是什么机关定时结束的声音。 她这才想起沈云飞给的机关盒子。 正巧沈明奕出来,温颂让他拿过来打开,里面有一块镶嵌着宝石的玉佩和一对金镯子。 沈明奕拿出底下的纸条,只有一行字,是他二哥的笔迹。 沈云飞:给我小侄子(小侄女)的见面礼。 他这二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恶作剧。 沈明奕轻柔得搂过温颂,笑着把纸递给她。 温颂看过,幸福的伏进他怀中。 沈云飞也不信温颂会背叛沈明奕,算好时间,给未出世的小侄子留了礼物。 婚姻的道路畅通无阻。 幸福此刻具象化。 温颂很幸福。 世上固然不缺怨偶,但也不乏白头偕老的恩爱夫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可能也有这种运气,总得试一试。 要是让她现在再放开沈明奕,温颂想或许是做不到,也不想放。 – 上京的信几乎隔两天就来一封,全是催促温颂和沈明奕带着两个娃娃回去。 大夫人放下面子给温颂写了好多,补品和给两个孙子的礼物成箱的送。 就连一向不爱掺合的沈国公都亲自给温颂来了信,年龄大了,想两个孙子想的紧。 沈明奕毕竟也有公事在身,虽然请了长假,但还是有结束的一日,不能总在这里陪同。 温颂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还是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回上京居住。 面对沈明奕的调侃,她只说孩子还小离不了父亲。 被沈明奕压在床上好一顿折腾,这才松口说是舍不得他。 别扭的小模样,惹得沈明奕把她扑倒在褥子上重重亲了几口。 旁边的两个奶娃娃就睁着大眼看着二人,嘴上还咯咯咯笑着。 温颂害羞的握紧粉拳,去捶他胸口,谁知两个娃娃更开心,口水流了一片。 沈明奕顶着一脸嫌弃,不得不去给他们两个小坏蛋擦拭。 这下轮到温颂笑了。 开春天气暖和后,两个娃娃也强壮些,温颂把茶铺里的事情交给至茗,随后就跟着沈明奕一起启程上京。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京办婚礼 春暖花开好时节,一路上停停走走,沈明奕自从升级做了父亲,肩上的责任越发沉重,他也愈发成熟。 温颂反而被他娇惯的不像话,晚上当妻子疼,白日当小孩宠,事事顺依,句句回应,几乎是她一个眼神,他就懂。 对两个孩子更是亲力亲为,除非想和妻子亲近才会把孩子交给春夏和平妈妈,一般都是他照顾,从没累过温颂。 温颂在马车上略显不安,沈明奕像是明白她的感觉,从进到上京,手就没松开她,紧紧握着给足她安全感。 温颂没说,但心确实放松许多。 沈明奕说,“回沈府住几日,以后就搬去晖园。” 温颂笑着双手回握住他,“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沈明奕心里说不出的柔软,伸出手刮她秀气的鼻梁。 二人闹笑间,沈府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沈府众人都在外面翘首以盼,看到马车出现,纷纷围了过来。 沈家迎来了小主子,还是两个,丫鬟婆子们都欢喜的不得了。 要说最欢喜的,自然还是大夫人和沈国公。 沈明奕先一步下车,没急着和爹娘问好,反而掀开帘子,小心地扶着温颂下车。 这一次温颂看着他递来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紧紧握上去。 沈明奕心情很好,两人相携而立,郎才女貌,眼神流转好似天造地设。 沈国公在二人身上一顿打量,随后郑重地对温颂说着,“辛苦了。” 他的眼神是看小辈的慈祥。 温颂略带着腼腆笑笑。 大夫人神情僵硬,有些不自然的对温颂扯扯嘴,随后望了望二人身后,急切问道,“我的乖孙们呢?” 这就是接受了温颂的身份。 温颂此刻才没了后顾之忧,露出绚丽的笑容。 心中的雾霾彻底被太阳冲散。 沈明奕解释,“孩子还小,贪睡,春夏平妈妈正在哄。” 正说着,两个肉团子穿着严严实实抱出了马车。 沈国公和大夫人一看到他们,顿时拍着手迎了上去,那些丫鬟婆子一同跟上。 沈明奕和温颂双双对视,眼中的无奈溢出,在两个孩子面前,他们倒是略显多余了。 当然只是开玩笑而已。 沈国公和大夫人一人接过一个。 “真胖,我乖宝~” “好好好!” 沈国公连说三声好,抱着一个,看着一个,喜欢的不得了,被揪胡子也乐的喜爱,就差把全部胡子都塞到他手里,只要孙子高兴,揪掉也行。 两个孩子不认生,面对两个陌生的人照样笑的开心。 沈国公一双眼睛忙不迭地看着两个孩子,头也不抬地问道,“起名了吗?” 温颂刚要回话,就被沈明奕抢先一步,他说,“没呢,温颂说等回京让爹娘取。” 温颂意外的看沈明奕一眼,没有言语,顺从地点点头。 大夫人看向温颂,很是满意,傲娇地说,“先回家再说,奔波一路,吃完饭好好休息休息。” “回家!” 沈国公发话,先一步抱着娃娃回去,大夫人不甘其后,抱着胖娃娃累的喘气,回到堂屋一个屁股就坐回罗汉椅上。 两人守着奶娃娃不愿松手,沈明奕和温颂做爹娘的也没办法要回来,倒是落的个清闲。 奶娃娃多了许多人陪玩,笑容不断,乐的都快想不起爹娘。 这倒是给了沈明奕准备惊喜的机会。 再次回到沈家,温颂很是感慨,没想到出去时还是一人,回来却成了一家四口。 床上的两个奶娃娃一左一右的躺着,此时性格已经很是分明。 早些出生的取名幸哥儿,晚些出生的是福哥儿。 虽然沈明奕把取名的权利给了沈国公二人,可他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还是把这件事交还给他们。 沈明奕直接抛给温颂,她当时脑海中只想到幸福二字。 大名还是交给沈明奕,小名温颂就定下了幸,福二字。 幸哥儿活泼一些,摊开手脚呼呼大睡,小嘴还时不时发出咂吧声,福哥儿内敛一些,绷着小脸睡的十分板正。 温颂侧身躺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怎么也看不够,浑身笼罩着母性光辉。 身后的门被推开,温颂头也没回,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她知道是谁,平常沈明奕回来会先亲她,再看两个孩子,可今天等了许久,只听到细微的响动。 温颂好奇地起身,回头一件大红嫁衣板板整整的挂在她面前。 一时看呆,没有做出反应。 沈明奕从嫁衣后冒出头,喉咙干涩,有些紧张,“喜欢吗?” 温颂点头,内心隐隐期待,“喜欢。” 沈明奕板着脸,庄重的上前拉过她,两人面对面。 就在温颂一脸好奇时,沈明奕突然后退一步,对她弯腰拱手,字字从心。 “沈家三郎求娶温家独女,待定吉时,虽迟未晚,真心可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托付终身白头到老,若心异动,天诛地灭...” 温颂打断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别说后面的。” 从他弯腰请示的那一刻,温颂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瞬间夺眶而出。 沈明奕伸出手把温颂拥入怀,就在气氛逐渐缠绵时,床上的两个小人出来搞破坏。 再美好的氛围也被两声响亮的屁给吹跑。 温颂的眼泪坠在脸颊旁,要落不落很是可爱,沈明奕的唇也只能不甘心地挪开她肉嘟嘟的脸颊。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的情意就要淹没双方。 罢了,来日方长。 温颂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很是心安,不由地想起早逝的父母。 爹,娘。 女儿总算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如今过得很幸福。 – 成亲简单,但是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繁杂。 三书六礼,三媒六证。 件件精细复杂,温颂家中无人,只能处处自己应对,幸好有平妈妈在一旁帮衬,这才顺利通过。 沈国公很是重视,大夫人也操忙起来,在外的沈世武和沈云飞也加快往家里赶。 沈明奕和温颂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老夫老妻”,但习俗还是要遵守的。 温颂没有娘家,于是就在晖园准备出嫁,沈明奕只能被迫和她暂时分开。 看着她抱着两个孩子一同上了马车离开,沈明奕就忍不住想跟上去,和他同样彷徨的还有大夫人和沈国公。 府中少了两个孩子,瞬间觉得空荡荡的,明明只离开了一刻,就已经想的憋闷。 也是两个孩子太喜人,长相完全张开,白白嫩嫩,胖胖呼呼,就和画上的一样。 独留下他们两个老人,互相叹气。 沈府众人的心随着温颂母子三人一同离开。 晖园,奴仆忙的脚踢后脑勺,大红色绸缎高高挂,囍字上贴,处处不用她操心,真像在娘家,只需乖乖待嫁。 沉寂的房子热络起来,终于等到主人团聚归家,处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温颂带着两个孩子过得很是舒心。 吉日已定,再过三日便是她的出嫁之喜。 迄今为止,孩子参加爹娘的婚嫁,也是头一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成亲 大喜之日,温颂沐浴结束,就被一群人摁在镜前,规规矩矩打扮起来。 为她绞面的老妇人手很稳,下手又快又利索,来不及疼就结束。 一双巧手在她洗干净的脸上来回折腾,香膏扑了五六层才停下,紧接着描眉涂脂点花。 很快一张闭月羞花的容颜出现在镜前。 温颂只来得及看一眼,就又被拽走。 梳上发髻,戴上一堆叮叮当当的簪子头冠,只要稍有动静,脖子就得撅折过去。 吃了几口甜蜜黏糊的燕窝枣泥粥,然后冲进来一群女人,说着吉利话,温颂只管害羞地低头。 她真没想到,沈明奕和平妈妈准备的真是全乎,这群人她都没见过,还能和老熟人一样说说笑笑。 殊不知,让她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一张红纸放在温颂手中,上面写着:祝温施主与沈三爷,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温颂笑容一顿,纸张带着香灰气,这字迹...是平清? “祝姐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一道稚嫩略显磕绊的童声。 温颂瞪大双眼,侧耳听去。 是丫丫? 另一道声音紧接着响起。 “祝姐姐和两个小弟弟健健康康!” “!!” 是麦卡?! “祝掌柜的兼姐姐幸福美满,生财生旺。” 是至茗! “我祝你们恩恩爱爱!” 是海达! 温颂猛地掀开红艳似火的盖头,看着围在她身旁的人,笑着笑着就哭了。 林娘双眼含笑,递给她手帕,“别哭,今天可是好日子,妆别花。” 温颂接过,仔细看着面前的几人。 她认识的人都来了。 沈明奕把她的“家人”带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鞭炮声响起,迎亲队伍上门。 沈明奕身着大红喜服,高头大马,左边是新上任的镇北侯沈世武,右边是大学士兼寻税总司沈云飞。 骑兵开路,身后是多驾马车,十里红妆。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就够羡煞旁人,更别说迎亲的人。 又是文又是武,朝廷重臣,皇家亲信,来的齐全。 今日全上京的女子都在羡慕温颂,出身平平却能嫁入神殿一般的沈府。 云暖也在人群中,她已经嫁做人妇,看到羡煞旁人的迎亲队伍,还是红了眼。 看着前方神采奕奕的男人,云暖下意识跟随。 “夫人,人群拥挤,仔细着孩子。” 老妇人小心翼翼的护住她的小腹,避开跟着讨喜的人流。 云暖被拉拽着上了角落的马车,随着帘子落下,她也放弃。 有堵门的一说,至茗作为女方的娘家代表,在门口问了几个问题,都被沈明奕轻松答对,索性说了一堆吉祥话便开门放他进去。 温颂爹娘已经不在,省了一些环节。 沈明奕把温颂抱进马车的那一刻,甚至有些想哭。 好在他忍住没有丢脸。 八人抬轿很是平稳,沈明奕迫不及待的招呼出发,他等这一天真的太久了。 小老三急切的模样惹的沈云飞打趣起来,沈世武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神也染上揶揄。 沈明奕一心只有轿中的可人,哪里管的太多,更何况还是两个光棍的“羡慕”。 是的,沈明奕此刻觉得所有人都在羡慕他。 震耳的鼓乐和喜炮,吹吹打打引着众人向着沈府走去。 新郎的好心情,一路上都在高撒着喜钱,势必让每一个观礼的人都知道他娶得心上人的欢喜。 这一日过去,在上京,沈明奕的外号又多了个散财童子,那些混不吝早早已是过眼云烟,只留下顾家深情好男人情种等等一系列评价。 当然那是后话,眼下两人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在沈府,皇宫来的宣旨太监早早等在门口,见到下轿的温颂,就开始清嗓子。 周围人也安静下来,看他的穿着猜到来处,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听。 温颂只是跪下听了一堆赞赏的话,再起身已经得诰命。 众人收到的惊讶不比她少,选在这一日宣旨,是天子给的体面。 沈明奕带着温颂磕头,重重谢恩,太监颠了下手中分量十足的红包,喜笑颜开说了好些吉利话。 天下掉的大馅饼,砸的温颂晕晕乎乎,后面全程犹如木偶。 搭着春夏的腕子,一手牵着红绸子,走上长长的喜毯,看见雕绘浮彩的门槛,随着礼官的唱和提示不断下拜。 拜了一圈这才被牵到洞房。 和她的晕乎不同,沈明奕每一步都看的仔细,听的全程,他想自己百年以后都忘不掉。 原来娶到自己的心上人是这样的开心,世间所有的形容都不过如此,比不上他的欢愉一角。 待他接客时,被灌了不少酒才放过,跌跌撞撞向着洞房走。 温颂也被折腾的够呛,洞房内也不比外面清净,经过一群妇人女子闹喜后,她腹中已经有了半口生饺子,身旁和床后有数不清的花生红枣桂圆瓜子。 她等沈明奕的功夫,有些饿,偷摸拿了不少吃。 虽然是第一次成亲,但温颂显的很是淡定,至少比起沈明奕的激动,她倒像是老手。 脚步悬浮的沈明奕被人搀扶着向洞房走去,直到踏进院门,他挥退身旁的人,没有一丝吃醉的模样。 开玩笑,今晚是他的大喜之日,要紧事没办,他怎么可能醉。 沈明奕弹平喜服,整理好头冠,神采奕奕的向着房间走去。 听到开门声,温颂瞬间坐直,把手中的干果皮扔到一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温颂只觉一阵光亮,头顶笼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抬眼正对上沈明奕的眸子,深深的沉沉的,难掩欢喜的。 狭长的眸子本就看人深情,更别说染上爱意。 温颂突然紧张起来,脸颊一红低下头去,很是娇羞。 沈明奕忍不住嘴角微抽,满眼笑意,宠溺地伸手拿下她脸颊旁的干果碎。 “饿了?” “不饿。” 温颂红着脸说谎。 沈明奕没说什么,转身离去,又很快回来,手上还提着食盒。 “吃吧,一会儿有的累。” 温颂筷子快速穿梭,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听后眨眨眼,好奇地看着他,“还有吗?” 婚礼流程进了洞房也就结束了罢? 沈明奕勾起嘴角,一双眼睛黑的渗人,“最重要的还没做。” 温颂的脸砰一下变红,垂下头,心中暗骂这个浑人... 美味佳肴摆在桌上,温颂是吃与不吃都不行。 对她来说就是饿了要吃饭,对沈明奕来说却是补充体力好“应战”。 耐着性子瞧她吃了几口,沈明奕再也忍不住,弯腰抱起向着床上走去。 温颂害羞的捶了他一下,搞不明白又不是初次,他为何这么急色? 龙凤喜烛燃烧一整晚,大红床幔后的男人也忙碌多久。 只中途停歇下来,赤裸着汗津津的上半身出来倒水,不过不是自己喝,而是带回床内给温颂。 温颂水下肚,干涩的嗓子刚得到缓解,杯子还没放好,就又被沈明奕拉回身下。 杯子也被男人无情的从床幔里扔出,可怜兮兮的在地上滚动几圈。 往后回忆起那晚,温颂红着脸直说荒唐,沈明奕却回味无穷。 往后年年岁岁,顺颂时宜。 - 良缘由凤缔,佳偶自天成,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识在前生。 (完结) 第一百七十七章 番外1(温颂的视角) 阴雨连绵,山中雾气缭绕,一道幼小的身影在雨林中穿梭。 身上的薄衣被雨水打透,脚下的鞋子踩进泥里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脚下不慎打滑,女孩滚摔到坑中,身上有几处划伤,索性没大碍。 即使这样,还紧紧的护着怀中的药材,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坚强的爬起来,拍拍泥土,女孩继续前进,连摔带跑得下山,顺着一条小路来到一处庄户人家门前。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还是让屋内卧床的妇人听到。 “小颂~” 温颂一顿,无奈的吐了吐小舌头,随后蔫巴巴地走到屋内,“娘~” 妇人看到女儿一身泥巴,还有伤口,心疼不已,她撑住床板坐起身,简简单单的动作就喘了好久。 温颂赶忙去倒水端来,伺候着娘亲喝下。 明明自己还年幼,照顾起病人却是熟练。 妇人喘息平稳后,她擦了擦眼角憋出的泪水,“娘不是说不让你去吗?咳咳咳...不听娘的话是不是?” 温颂低着头,两只小手紧紧的搅着衣角,一副认错的模样,实则嘴巴撅老长,很是不服。 可听着妇人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还是忍下还嘴,老老实实的挨训。 “女儿听娘的话。” 稚嫩的声音很是好听,再加上刻意卖乖,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妇人细细打量着她满身的泥土,一张小脸脏成小花猫,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忍不住说着,“外面下着雨,山上道路泥泞,你要是摔进陷阱怎么办?要是碰上野兽怎么办?” “你一个女娃娃要是被抓走卖了怎么办?” 就说这么几句话,已经用了妇人全部力气,喘息着仿佛要憋过去一般。 温颂上前熟练的给她轻拍后背,懂事地解释着,“娘总是咳嗽,白天夜里不停,咱家又没有银子请大夫,女儿实在心疼,这才冒雨上山采药。” 说着,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歪着头保证道,“娘放心吧,我去的地方都很安全,没有捕兽阱。” 见她不认错,妇人硬下心,用力拍了下床板,“你还说!咳咳咳~” 因为情绪激动,又咳嗽起来。 “娘~” 温颂无措的看着她,平常她卖卖乖就消气了,怎的今日这样较劲儿? 妇人感受着自己日渐无力的身体,强忍着泪水教训道,“你爹怎么没的你忘了不成!你要是再出点事,娘真的就活不上了。” 瞧她真的生气,又提起去世的爹,温颂瞬间泪流满面,“女儿没忘...娘你别生气,女儿再也不独自去了~” 她再三保证着,只希望妇人不要动气。 妇人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捏了她的脸颊一把,故作生气地说着,“你这个鬼丫头,净钻空子,不自己去,是不是打算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山?” 小心机被拆穿,温颂扑到她温暖的怀中耍起无赖。 妇人再也硬不起心肠,只是泪越流越多。 她的女儿还这样年幼,可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却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只希望她的亲弟弟,能照顾好自己可怜的女儿。 天气终于放晴,温颂见娘这两日咳嗽渐小,于是借着外出找野菜的时机,再偷偷摸到了山上。 她去问过村中的半吊子大夫,止咳平喘要用什么药,正好他知道有一味药,正巧山上有。 温颂满怀希望地拿着他画的图上山寻了好多,全部拿给他看,很可惜,一堆草药混杂着野草中只有一株是。 温颂时不时上山去找,万幸有用,用它煮了药汤后,娘的咳嗽减轻。 温颂独自在山上一顿摸索,终于找到两株,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喝几顿。 娘如今的咳嗽见好,理应药不能停。 不敢多待,惦记着家中病榻娘亲。 温颂跑回家,先打了水,洗干净脸和手上的泥,收拾妥当这才开口叫娘,可惜无人应答。 顿感不妙,温颂小跑回房间,只看到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妇人。 “娘!” 妇人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想要够自己惦记的女儿。 她瞳孔涣散,不停出着气,说话断断续续,“让...娘再看看...看看我的小颂...” 温颂泣不成声,扑到她身旁,用力的抱住,“娘,怎么会这样,明明就要好了的啊?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着就要起身,妇人赶忙拉住她紧紧抱着,“娘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治不好,娘唯一担心的只有你。” 温颂疯狂摇头,哀求着,“我不要娘离开!我不要娘离开!往后女儿听话,不上山了!再也不惹娘生气!娘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妇人已经筋疲力尽,说话有气无力,一双眼睛用力睁着,只想最后再看看她。 “听...听娘说,小颂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找到如意郎君,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娘和爹在天上会保佑你的,好好活着,活着什么都会过去,什么也都会有的...” 说罢,妇人不舍的看着温颂,最终还是慢慢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温颂大声痛哭,埋在她怀里感受着最后的温暖,不停的呼喊,可惜人已经听不见。 在全村的帮助下,温颂的娘这才下了葬。 看着沉土和新土掺半的坟包,温颂眼中只有浓厚的悲伤。 这里有她的爹和娘,从此人间再无爹和娘。 她的身后是一群吵嚷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她今后的去处,为此吵的面红耳赤。 各家各户过的紧凑,温颂又是一个女娃娃,谁都不想收留。 村长夹在中间为难,温颂仿佛是个马球,被人打来打去。 她把手中的最后一叠烧纸放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对周遭的嘈杂充耳不闻,径直来到村长面前。 周围的几个大人也噤声,纷纷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四周,几双眼睛莫名忙碌起来,实则耳朵竖起来听这边的动静。 温颂先是感谢众人的帮助,随后又表示自己可以独自生活,说完,不理会众人欲言又止的劝说,冷静的抱着牌位向家走去。 关上家门,阻挡住那些或同情或怜悯的目光,温颂不再克制,哇的一声哭出来。 到底还是和小孩子,她又能坚强到哪里去? 过了一日,温颂的舅舅温大载竟然寻了过来。 先是因姐姐的离世和外甥女抱头痛哭一番,后又让她收拾包袱,带她回自己家生活。 年幼的温颂哪里知道他皮下是什么,当时只是满心欢喜。 她不是孤零零一人,舅舅竟然愿意接纳她! 温颂抱着牌位准备跟他离开时,对方突然拦下。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温大载笑着解释,“你弟弟还小,看见这东西会害怕。” 说完,不顾她的拒绝强行把牌位放回原处。 这是她娘的牌位,才不是那东西。 温颂反悔,她不想去舅舅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 番外2(温颂的视角) 管不得她的想法,温大载拒绝。 他做舅舅的,要是对亲姐死后留下的独女不闻不问,擎等着被戳脊梁骨。 想到此,温大载不由地有些怨恨自己的姐姐。 为何要写信托付于他? 温大载摇开脑袋里混乱的猜想,强拉硬拽着温颂上牛车,嘴上还抱怨着,“快点吧,再磨蹭下去,牛车得多交一文。” 温颂目光怔愣的看着被他随手丢弃的牌位,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会摔落。 想去扶正,可身后是挣不开的钳制。 温大载住在另一个镇子,他是上门女婿,舅母家是村中的大户,不愁吃喝。 牛车在天黑前赶到家门外,迎接二人的便是一顿闭门羹。 温大载脸色尴尬,瞅了一眼自己的外甥女,推了推紧闭的门,向里面喊着,“开门,我们回来了!” 温颂装作没看到,只不过小小的人儿,心中也明白一些。 她的舅舅在家没有话语权,连带着她也不会有好地位。 院内没有响动,温大载脸色愈发难看,在温颂面前丢了面子,敲门的声音更加重,似乎靠这样才能维持那最后一丝脸面。 里面的人被烦到,叫骂声从远及近,“敲敲敲!敲你个死人脑袋!” 门猛地被打开,迎面一把粗盐粒。 一般在民间,粗盐是用来驱赶邪祟,去处晦气的。 温颂赶忙挡住脸,却还是被划到,火辣辣的痛传来,她借着揉搓的功夫,看到了从未谋面的舅母。 和娘口中的熊瞎子有的一拼。 温大载见到她下意识缩成一团,碰了碰温颂,“这是你舅母,快叫人。” 温颂有些害怕,还是鼓足勇气,叫她一声。 秦妮子三角眼一撇,双手叉腰,鼻孔对着她,重重哼一声,仿佛鼻涕都要喷出来。 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喜。 本就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温颂第一时间察觉到,求救般看向舅舅,却发现对方比她还要害怕。 温大载讨好地说着,“先进去再说吧。” 秦妮子转身就走,只扔下一句,“哼!” 温大载追上去,不忘交代温颂关上门。 温颂把包袱挎在肩膀上,推着比她高上两倍不止的大门,中途小心地迈过地上的盐粒。 看着被土弄脏,和被碾碎的大粒盐,心疼不已。 这么多盐得值多少银子?就这样扔在地上,太可惜了... 温颂刚想踏进屋门,就听里面秦妮子的嫌弃声传来,还有温大载时不时地顺从讨好声。 她默默的收回腿,来到一旁的大树底下,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止不住的想娘。 等屋里骂够,温大载不情不愿的出来,看到温颂一愣,有些不自在,“在树底下干什么?过来。” 看着肖像姐姐的女孩,温大载心虚,避开对方天真无邪的双眼,干咳两声,“你舅母刚生完小弟弟,家中有的活你就帮着干干。” 温颂乖乖点头,她也懂,寄人篱下哪有真等着吃白饭的。 瞧她懂事,温大载放心不少。 温颂被安排到便房附近的小房间,虽然很小很黑,但她还是自足想着,至少窜稀跑肚方便,出门一拐就是。 到了晚饭时间,温颂看着一桌美味的食物,只能咀嚼着干巴巴的窝头。 桌上的饭菜不属于她。 看着很是可怜,温大载食不知味,偷偷夹了块肉,还没递到温颂嘴边,就被秦妮子的白眼吓的又收回。 睡觉前,秦妮子来到她房间,当着她的面就开始翻包袱。 温颂阻拦不过,反而被她甩到一旁,看着在烛光下显得很雄壮的女人,她有些胆怯。 生怕她会像那些老人口中会变化成野兽的人一样,一口吞掉自己。 秦妮子从一堆破衣服里找到一个簪子,像是值点银子,于是揣进自己怀中。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不能拿走。” 温颂鼓起勇气拦在她身前。 “吃我的住我的,你就要听我的。” 秦妮子说完,轻轻松松推开她。 温颂的腰撞到床角,因为剧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抢走娘的遗物。 温大载躲在外面看到全程,脚上踌躇不已,最终只是叹一声,装作没看到,回屋逗儿子。 从此以后,秦妮子更加过分,几乎不让她闲下来,饭却不多给,温颂眼瞧着越来越瘦,每天脏兮兮和个小野孩一样。 有人看不过,帮她说话,却被秦妮子骂回去,久而久之人们也就装作没看到。 直到过了几年,秦妮子的爹去世,家中条件愈发不好,他们却还是大手大脚,只是节省在了温颂身上。 每顿一个窝头变成半个,后来又变成半个的半个。 这就导致温颂越发瘦弱,却整天要做超负荷的家务,走路都发飘。 也不知道是不是野草命大,温颂从未生过大病,小病自己也能扛过来。 她不止一次的庆幸,又埋怨。 活着这么累,她还不如现在就去和爹娘团聚。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又被温颂重重压回去。 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好好活着,命是娘给的,怎么能轻易放弃! 活着什么都会过去,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温颂重新燃起希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隔壁搬来了一个老人,整天大鱼大肉,温颂路过他家时,总会刻意放慢脚步,只为多闻闻肉香。 这一日,温颂饿急了眼,躲在一角闻的时候不短,直到一股糊味飘来。 她试探的向里张望,小声叫着,“有人吗?你家饭是不是糊了?” 无人应答,糊味越来越重。 犹豫半晌,温颂还是冲里嚷着,“我进来了啊!” 她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栏,寻着饭香找到厨房,只看到一团白烟中,躺在地上的老人。 她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先把掉在炉灶外的火灭掉,然后惊慌的推了推地上的老人。 幸好,他还有一丝意识,见到温颂,指了指掉落在一旁的罐子。 温颂心领神会,把人扶起来,倒出里面的药丸给他服下。 缓了好久,老人才长长出了口气。 死里逃生的老人坐在椅子上,看着脏兮兮的小女孩,问着,“你多大?” 温颂不舍地从桌上的饭菜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回答,“八岁。” 老人皱皱眉,看着只有五六岁的身条竟然八岁? 他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也听到些风言风语,看向女孩的目光中不免带上一抹怜悯。 “吃吧。” 温颂眨眨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吃什么?不会是她想的吧!! 老人冲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点点头,“都给你了。” 温颂惶恐地摇头。 比她的拒绝先一回答的,是她肚子的轰鸣声。 老人笑了一声,没有恶意。 但温颂还是涨红了脸。 第一百七十九章 番外3(温颂的视角) 桌上的大白馍冒着腾腾热气,清蒸鱼上的葱丝被油浸地愈发翠绿,黄瓜小菜清脆爽口,小碟咸肉油光锃亮。 温颂咽了咽口水,捂住哀嚎的肚子,还是摇摇头。 谁知老人黑了脸,“你是不是瞧不上我这个老头子?” 温颂吓一跳,赶忙表示没有,老人眼中含笑看着她,又示意桌上。 意思很明显,不嫌弃就吃! 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不决,温颂最后还是在老人催促的目光下拿起筷子。 秉承吃一顿赚一顿,温颂往自己身上擦擦手,这才去拿白馍,感受着手中喧软的触感,轻轻咬下第一口。 小麦香气在口中爆开,温颂双眼瞬间发亮,咀嚼着同时拿起筷子在菜中忙碌。 是她从未吃到过的,真如想象中那般好吃。 她一边吃一边试探地看着老人,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点以恩挟报。 自己误打误撞救了他一命,却换回一顿这样美味佳肴。 老人一直和善的看着她,在看到她夹菜和进嘴是分别用筷子两头时,神色深沉,带有惋惜。 这么个懂事的好孩子,偏偏命这样苦。 温颂不知不觉吃撑着,一打嗝都堵在嗓子眼里,她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擦擦嘴巴。 油渍抹在袖口上,本就包浆的衣服更是油光水亮。 老人皱皱眉,温颂也发觉这样不礼貌,把袖子往身后藏了藏,随后端起自己用过的碗筷,寻到厨房,用水洗了好几遍,碗底反光才结束。 老人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她的所作所为。 温颂红着脸告辞,出门来到墙角,背起自己拾的柴火,快步向家中走去。 刚进门就被迎头痛批。 “死丫头,去哪里玩了?” 秦妮子杵在厨房门口,一副刻薄模样,“回来这么晚,吃饭还得等着你,我告诉你,没给留饭啊!” “...谁让你回来这么晚!柴火不够烧,也不知道早些回来...” 温颂习以为常,装作听不到,沉默不语地放下柴,眼神撇到一旁带着儿子玩的温大载,眼中再无波澜。 她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知道,舅舅是个不顶事的,用那些村中妇人说就是吃软饭。 他从一开始对自己还有愧,私下会给留口吃食,后来也慢慢地漠视,装聋作哑,一心扑在那个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出息,带他这个老爹逃出“魔窟”。 小小年纪的温颂已经知道心寒为何物,世间没人靠的住,还是得靠自己。 那边的秦妮子骂累,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木头失了兴趣,扔下命令,“把碗筷收拾干净。” 随后看向一旁的父子,主要是对幼儿说的,“走喽乖儿子,跟娘去午歇。” 温大载落在后面也不恼怒,只是不经意看了一眼温颂,满含愧疚,却又什么都不做。 在温颂的注视下,嗫嚅几下,默默关紧屋门。 温颂打了一个饱嗝,因为吃的好,所以此刻刷着他们的碗筷一点也没怨言。 翌日,温颂早起喂了鸡鸭鹅,又给烧上水,熬上粥,自己拿了半个窝头,急匆匆地出门。 迎着朝阳,伴着鸡鸣,温颂向着后山小跑而去。 一路上解决掉窝头,来到目的地,看着满地的柴火,她擦了擦嘴角的窝头渣,斗志满满。 没多久,就拾好了两抱木柴。 背着比她还高的柴火,跌跌撞撞地来到老人家。 老人正在盛饭,见到她也没意外,对她招招手,好像就是在等她。 温颂本想放下柴火就离开,刚想摇头,就看对方又要黑下脸,赶忙打住,快步走进去。 老人满意得点点头,放下两双筷子,“吃饭。” 温颂有些忐忑,下意识藏了藏破旧的袖口。 今天她特意选了一件自己最干净的衣服,可对比其他人来说,还是脏的可以。 秦妮子并不会给她扯布裁衣,温颂此刻穿的衣服,还是几年前到这里时带的衣服。 索性这些年营养不良,没长什么个子,要不然她就得穿舅舅不要的衣服,自己再剪剪套上。 温颂藏着自己破旧的衣服,想要维持住最后一丝自尊。 老人仿若未见,反而沉声说道,“还不落座,是还想在墙角闻味儿?” 温颂被他拆穿自己闻墙角的事有些难堪,可又没在老人脸上看到鄙夷,瞬间胸口一松,鼻子发酸。 今天是白粥,玉米饼,小咸菜和红烧肉。 温颂吸着鼻子,不由自主坐下拿起筷子,等反应过来,已经吃了不少。 她羞红了脸,头都快垂到碗中。 老人优雅地擦了擦嘴巴,“忘了问你,那天你是怎么发现我摔倒的?” 温颂如实回答,“闻到饭糊味儿。” 老人疑惑的看向她,有些不信,“厨房可离着大门不近,那么点糊味,你能闻到?” 他在厨房也只闻到一点糊味,她在门外竟然能闻到? 温颂诚实得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吃相虽快,但不难看。 老人细细打量着她,半晌有了决断,“日后就来我家吃饭。” 温颂停下动作,下意识要摇头,就被老人抬手打断。 他说,“别急着拒绝,不白吃,你要给我砍柴刷碗。” 温颂一脸懵懂,不确定地问着,“只是砍柴刷碗?” 老人点点头,温颂离开他家后,受宠若惊的感觉依旧萦绕在心头。 娘说的对,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温颂往后就如那天一般,早早收拾好家中,随后赶往后山拾柴,又背去老人家,吃饭,刷碗,告辞,回家听秦妮子骂人... 日复一日,就这样过了半年。 因为营养跟上,温颂体格壮实不少,人也开始抽条,慢慢有了八岁该有的模样。 温颂每天都很忙,只要家中没活,就会待在老人这里。 秦妮子也不管她,原话是,只要不耽误家中的活,愿意“死”哪儿就“死”哪儿。 老人喜茶,对茶也一套自己的见解,偶然发现温颂嗅觉和对茶的敏感度很强,于是他试探的交给她一些关于茶的事情,后来不知不觉越来越多。 没想到温颂还真是点茶的料子,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既能掌握好所有茶种知识,又能举一反三。 老人珍喜她的才能,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知道的全数教出。 一是她这种天赋不要浪费,二是给她日后多一条谋生的路子。 老人看着温颂认真的侧脸,无奈地叹息一声。 经过半年多的调养,已经初见美人坯子模样,假以时日…… 在这种家庭下长大,定是会磨难重重,她手中有一技之长,日后出何事去何处,至少饿不死自己个儿。 想到此,老人又忍不住叹一声,这次惹来了温颂的注意。 她停住动作,有些疑惑,“点的不对吗?” 老人摇摇头,“点茶切记不能分心。” 听到他的提点,温颂快速投入其中,摒弃掉周遭的声音。 她喜欢点茶,这个瞬间仿佛世间只有她和茶案,那样的安逸宁静。 第一百八十章 番外4(温颂的视角)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温颂的点茶手艺早已出师。 老人每次都把茶壶交给她,自己坐的稳当,晃着摇椅悠哉品茶。 温颂也变成大姑娘,虽然衣服依旧灰扑扑,但是一张脸出落的异常动人。 老人眼神微动,问,“你舅母对你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温颂眉目舒展,手上不停翻动着茶叶,又说,“不过最近确实好了不少。” 老人拧紧眉头,沉声道,“小心点你舅母,没安好心。” 这些年,秦妮子她爹留下的家底基本见底,穷则生贪,更别提她还满肚子坏水。 温颂点点头没说话,但是听进心里。 她忙碌完手上的活,一边放下袖子,一边说着,“我看天要下雨,外面的茶叶我就先收进屋了,等明天来了我再端到外面,您就别操心了。” 老人闭着眼,躺在摇椅上不停晃动,神情很是悠闲地点头,手上还挥了挥。 似乎是在嫌她啰嗦。 温颂看了他一眼,透出些许笑意,挪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碰到一群半大小子,正躲在她家门外的大树下,看到温颂,立马交头接耳,还你推我搡起来。 温颂已经习惯,无视掉他们。 刚要进门,就被突然冲过来的一个小子吓到,防备的后退一步。 “干什么!” 他是被他们推过来的,见吓到温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听到她的声音,脸颊也飞上红晕。 看着她的脸,他不受控制地结巴起来,“温,温颂,你喜,喜欢我们几个里的,的谁?” “胡说什么!” 温颂感觉荒谬,要转身回家。 他急切地挡在前面,“唉你别走,你,你舅母要把你嫁掉,就,就在我们几个人中选,你喜,喜欢谁嘛?” 说完眼中还含着期待,其他偷听的几人也是如此。 温颂怒火中烧,用力的推开他,“我谁都不喜欢!” 说完,不顾几人的起哄,快跑回家,不忘关紧大门,挡住还要纠缠的臭小子们。 秦妮子听到关门声,从窗户冒头,见是她嘴里又没好话。 温颂这次没忍住瞪她一眼,在对方鞋底子扔来前,先一步关紧屋门。 只听咚一声,鞋撞到门反弹到地上,沾了不少土。 没砸到她,秦妮子气的不轻,直说反了天。 哄睡儿子的温大载此刻回屋,示意她轻声。 关乎到自己儿子,秦妮子瞬间熄火,不过还是咽不下气,对他吐槽起来温颂的做派。 温大载才不信自己那个事事顺应,大话都不说的外甥女会瞪她。 定是她又在夸大其词。 随后他想到什么,温大载问道,“最近怎么好些妇人来咱家?” 秦妮子在村中的名声臭的不行,平常人嫌狗厌,怎么近日却熟络起来。 “好事。” 秦妮子说起这个,顿时喜笑颜开。 “什么好事?” 秦妮子一挑眉,斜眼看去,“给你外甥女相看人家,你说算不算好事?” “她才多大啊!相看什么人家?” 温大载难得大声说话。 秦妮子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更加大声,“嚷什么嚷!” 见温大载气势消散,她这才满意,随意说着,“没两年就及笄了,现在相看定下不是正合适!” 温大载缩了缩身子,低声反驳,“那也太小了...” 秦妮子不屑的撇撇嘴,“你没看村中的那些半大小子跟什么似的,天天围在她屁股后面转?” “你胡说什么!小颂还小呢,你嘴上没个把门,胡说八道,让外人听到对她名声多不好!” “切~” 秦妮子满不在乎,“我告诉你,这个亲我是给她相定了,你最好闭上嘴。” “不是...” 温大载嗫嚅半晌,顶着对方不满的目光才说,“村中的庄户能给多少彩礼?” 秦妮子眯眼,“你是说...” 温大载愧疚的垂下头,秦妮子却一拍手,乐的牙花呲在外面,“还是你想的全面!没错,庄户人家能给多少银子?还是得往外看!” 秦妮子激动的直搓手,似乎是想到了温颂即将带来的银子。 想到温颂的一张小脸,秦妮子难掩嫉妒,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小小年纪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和你那个姐一样。” 听到她骂自己的姐,温大载愤怒地瞪向她,可惜只硬气了一瞬,又在对方怒视下缩回去。 窝囊废! 秦妮子冷哼一声,厚脸皮说着,“尽早打发出去,尽早省心,留她在家白吃了几年饭,就够尽心了,转手嫁去好处,她还得感谢咱们。” 语毕,她突然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更要感谢你这个舅舅出的好主意。” 温大载脸上挂不住,索性背过身,双手插在袖口。 秦妮子睨他一眼,小声嘟囔着,“装模作样。” 连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雨渐小,温颂赶忙去老人家,翻腾一遍晒架上的茶叶,避免发霉。 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老人,他正在躺椅上打盹。 “怎么最近这么爱睡觉?” 温颂嘟囔一句,上前把掉落在地的毯子给他盖上,随后轻手轻脚离开。 小雨淅淅,下了三日,好不容易等到天晴,温颂拾了柴火就往老人家跑,心中惦记着闷晾在屋中的茶叶。 这种好天气,得赶紧把茶叶晾出来。 大门紧闭,温颂推开门一眼便看到摇椅上的老人。 “您还在睡?” 边说边向屋中跑去,把茶叶一屉一屉地往外搬。 老人没有回答,温颂搬完茶叶,这才来到他身旁。 看着安详的面孔,温颂心停顿一瞬。 过了许久才伸出手放在鼻下探了探。 已经没了呼吸。 老人已在睡梦中离世。 他无亲无故,只能由村民帮助下葬。 写牌位时,村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所以交由温颂写,可她拿着笔却犯难。 老人不提,她也不知道... 最终随手写了一个,也是自己目前唯一会写的字。 茶。 老人去世后,温颂也没再去过他家。 这是她第三次送走家人。 一个是爹,一个是娘,还有一个是他。 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温颂已经把他当成家人。 她和舅舅舅母生活,却从未在心底认同他们是家人,反倒是这个认识几年的老人,竟给了她家人一般的温暖。 温颂始终记得老人让她小心舅母,这一日终是发现不对劲之处。 还是如往常一样,温颂拾柴归家,因为没了给老人的一份,她回来的要比以往早。 刚到家门,迎面撞见一个老妇人从门里走出。 身后的秦妮子和温大载谄媚不已,紧跟在后面挽留着。 老妇人不耐烦的目光,直到撞见温颂,瞬间迸发光彩。 她仔细打量着温颂的身段,像是挑牲口一样,时不时点点头,最终落在她那张稚嫩的脸,更是满意。 第一百八十一章 番外5(温颂的视角) 一开始听说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孩,老妇人是不抱希望的,买回去不能用,还得精心养几年,太费时间。 不情不愿来到家里,人还不在,害她白白等了那么久。 直到见到温颂,她才庆幸自己等上许久,早走一会儿还见不到,白白错过一个佳人胚子。 秦妮子见状长长舒了口气,温大载早在看到温颂的瞬间,自觉没脸偷偷藏了起来。 只留下秦妮子与老妇人交谈。 “怎么样?没骗你吧!” 她说着,眉毛高挑,很是得意。 老妇人嫌弃地撇了她一眼,淡淡说着,“开个价吧。” 这就是看上了!太好了! 秦妮子嘿嘿一笑,伸出手比个数。 老妇人收敛笑意,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心中打起算盘。 两人的交易没有背人,温颂听的明明白白,知道那个被评估价格的人是自己,不由地心慌起来。 老妇人的目光锐利又市侩,温颂只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上,全身不禁泛起凉意。 老妇人思索片刻还是点头,贵点就贵点,她也值,而且自己有信心能把她卖出更高的价钱。 秦妮子大喜过望,突然涌上一丝懊悔,她答应的这么痛快,自己应该再多要些! 只不过价已定,再悔也无济于事,万一惹毛她,不买了怎么办? 收回心神,秦妮子对一脸惊恐的小女孩招招手,“小颂,过来。” 温颂摇头,打了个冷颤,秦妮子从未这样叫过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她不听,秦妮子顿时沉了脸,不过又很快柔和起来,并亲自走过去。 “这孩子,怕生。” 她说着,高大的身形渐渐笼罩住温颂弱小的身躯,不顾她的挣扎,一双大胖手牢牢得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松松推到老妇人面前。 怕温颂再挣扎,秦妮子一双手不敢放开,用了些力气,温颂只感觉到疼,还有深深的恐惧。 “你放开我!放开我!坏人!坏人!救命啊!救命啊!” 温颂挣扎着,嘴上大声叫嚷,企图让外人听到。 声音确实吸引到了其他人,只不过温颂忽略了一点,那些人也怕秦妮子。 即使觉得不公,也不想得罪她,只能透过没关紧的大门惋惜得摇摇头,装作没看见离开。 温颂心凉半截,她一个小孩怎么能从大人的手中逃掉。 秦妮子隐含威胁的捏着她的肩膀,“老实点跟阿婆走,去个好人家,别惦记这边了,乖乖的,你爹娘逢年过节的纸钱少不了。” 温颂很是害怕,但她还是说着,“我爹娘的纸钱我自己会亲自烧,用不着你!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起来,还真让秦妮子手松了一些。 似乎是没想到温颂这么个小人力气这般大,秦妮子怔愣片刻,眼看她要逃掉,还是老妇人手疾眼快一把擒住。 她是老手,经手过的丫头片子不尽其数,轻松钳制住胳膊,对方就逃不脱。 温颂被她像抓鸡崽子一样背住手臂,这是一双和秦妮子截然不同的手。 虽然身高没有秦妮子高大,手也没有她大,但是一双手十足有力,毫不费力就能让人挣扎不开。 温颂索性往地上躺,准备撒泼打滚,可老妇人仿佛洞悉她的想法,在她行动前抓着手臂一下子提溜起来。 这下彻底成了任人摆布的小鸡崽子。 老妇人累的气喘吁吁,“这个臭丫头,力气还不小!” 其他小孩哭哭也就顺从了,可这个丫头真犟,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这么拼命反抗的小孩,真是难搞! 秦妮子看着不停窜上窜下的温颂,警惕地提醒老妇人,“你可抓紧了,别让她再跑回来。” 她其实想说的是,中途跑了,银子可不退。 老妇人都快修炼成人精了,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鄙夷地瞅她一眼,问到,“有绳子吗?绑上她!” “等着,我给你找。” 秦妮子非常积极,小跑着去寻找。 老妇人双手叉腰,看着一脸不服的小孩,抡圆手臂就是一巴掌。 “臭丫头!” 温颂头被打偏,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又瞪向她,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恶狠狠地,仿佛要扑上去咬她一口肉。 秦妮子很是烦躁,偌大的院子竟然找不到麻绳。 这时屋门打开一条缝隙,一只大手从里探出,还拿着两个指头粗的麻绳。 秦妮子一喜,赶忙拿过来给老妇人,帮着一起把温颂绑上,捆的结结实实,谅她也挣不开。 老妇人从怀中掏出银子,就是她说的数,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秦妮子贪婪地接过,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高兴的送她们出门。 温颂自知挣扎不过,面上老实下来,只不过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路过大门时,突然发力,紧紧扒在门上。 老妇人和秦妮子去拽,竟没拽动。 躲在屋中一直在听动静的温大载此时跑了出来。 温颂看着他,有一丝希望。 毕竟血浓于水,万一呢... 温大载愣在原地,不敢看她,目光闪躲,最终侧过脸用力把自己的亲外甥女推出大门。 温颂眼中亮光慢慢消失,看着紧闭的大门,心彻底沉入深渊。 鬼头鬼心的舅舅舅母... 秦妮子心落地,抱着怀中鼓鼓囊囊的银子,很是喜悦。 不经意看到一旁情绪低落的男人,冷笑一声,“行了,绳子是你给的,人也是你推出去的,这会儿哭丧个什么劲儿!” 温大载脸色愈发苍白。 秦妮子自顾自说完,揣着热乎乎的银子回屋,美滋滋得算计着该怎样去花。 听着屋内传出的欢声笑语还有银子碰撞声,温大载低垂着脑袋想着。 温颂是他的外甥女,应该能体谅到舅舅的不易,更何况...秦妮子说的对,她离开这里是去享福了... 温颂被老妇人着重看管,出了村子上了一辆迎接的马车。 “好受吧?牛车哪里能和马车比,你老老实实的,阿婆亏待不了你!” 温颂被她用布团塞住嘴,只能发出呜咽声。 看着一张小脸满是泪痕,还有醒目的巴掌印,老妇人心软,担忧的抬起来仔细检查。 嘴上还嘟囔着,“这小脸是我的招财宝,可不能受伤,唉~早知道轻点就好了...” 索性没大碍,过几日便消下去。 温颂用力得把脸撇向一旁,躲开她的碰触。 看着温颂一双倔强的眸子,老妇人倒是笑了笑,背靠在车厢上,很是自得。 “劝你留着力气,以后有的是机会瞪眼。” 人啊,越是桀骜不驯,越会让人产生征服感。 所以这个小丫头,不缺买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番外6(温颂的视角) 马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时间越长,老妇人就越信誓旦旦。 温颂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出了村就已经迷失方向,根本不知道现在哪里。 只知道经过的地方越来越繁华,大路也越发平坦,碰到的马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漂亮。 见她老实下来,像是认命,老妇人中途就给解了绳索,只不过一双眼睛盯的紧。 温颂一路不动声色,悄悄的看着外面,是在打探逃跑的道路。 这一切落在老妇人眼中,却是因为没见识而产生的憧憬向往。 她勾起笑容,带着蛊惑的意味,对温颂说着,“漂亮吧?只要听话,你以后也有机会坐。” 温颂还是不理她,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老妇人说的话,东拼西凑也能猜到,她要把温颂卖到富人销魂窝。 温颂虽然不大懂,但是也能猜到不是好地方。 是夜,马车行驶到一个小镇中,老妇人找到一处客栈过夜。 她们一共三人,温颂,老妇人,还有赶车的男人。 “歇一晚...明天一早...送她去...” 温颂听着二人模糊的对话,心是惊了又惊。 照旧开的是一间房,老妇人和温颂住一间,男人在马车里休息。 耳边是老妇人的呼噜声,似乎是料定温颂一个小姑娘,在陌生的地方不敢逃,所以只用一根绳子拴在两人手腕处。 温颂不敢有大动作,确定她熟睡后,才在黑暗中悄悄睁开眼睛。 伴随着老妇人均匀酣长的呼声,她掏出偷藏的刀片,轻轻摩擦着限制在二人之间的绳子。 小拇指粗的绳子被划开一口,眼看希望就在前方,老妇人的呼吸突然一顿。 温颂吓的一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停止,紧紧闭上眼睛暗自祈求着。 脑海中也不停翻涌出各种不好的猜测。 好在老妇人只是被口水呛了一下,吧嗒吧嗒嘴后又开始打呼。 温颂舒了口气,手中的动作继续。 割了许久,手心都被磨红,绳子这才彻底断裂。 温颂小心翼翼地避开睡在床外的老妇人,走下床,抱起床边她脱下的衣物和鞋子,蹑手蹑脚打开门。 幸好这家客栈的门不会发出年久失修的声音,大大方便了温颂。 小小的人儿穿梭在客栈中,避开所有人,七拐八拐的来到外面。 怀中抱的衣物和鞋子早就被她随手扔在了路上。 客栈外,马车停在一旁。 温颂轻手轻脚,就在要经过时,车厢传来响动,她竖起耳朵,快速滚到一旁干草堆后。 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温颂的心高高提起,一颗豆大的冷汗从额角落下。 男人的脚步声停在不远处,随后一阵嘟囔声,紧接着水声响起。 很快,水声停止,男人提起裤子,迷迷糊糊又回了马车。 温颂动了动僵硬的双腿,扶着一旁爬起身,侧耳听着没了动静,这才向一旁走去。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狂奔。 温颂还记得路,这个小镇不能待,她得跑,没有目的也得跑! 她盲目的跑,顾不得黑夜未知的害怕,埋着头狂奔。 天空微微亮,她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 温颂筋疲力竭跌坐在石头上,四下看着,眼中尽是迷茫。 听到一阵流水的声音,她站起身,寻着声音找去。 小溪旁,两匹骏马悠闲地吃草,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水旁擦拭着佩剑,神情专注坚毅。 温颂看着那张帅气的脸有些慌神,又看了看他穿着打扮,没等想好怎么开口,脚下就踩到树枝,发出声音。 男子的目光瞬间投来,手中的佩剑也做出防备的架势。 温颂心一惊,后脖颈的衣服突然被抓住,整个人被半提起。 一道年长的男声响起,“你是谁!” 温颂惊慌失措的挣扎,赶忙表明来意,“我只是想问路!” 男人提着她从树丛中走出,一路向着河旁的男子走去。 两人穿着甲胄,腰挎着剑,温颂早就吓破了胆。 “大人饶命,我只是想问路!” 她的话一直重复着,也不知是被她说烦了,还是真的信了,年轻的男子皱眉开口,“放开她。” 温颂后领一松,恢复自由就对二人磕头,眼泪也不自觉流下来。 说话的年轻男子仔细打量一番她的穿着,可能猜到些许,随意扔下一句,“朝西走。” 温颂哭声一顿,半晌才回神,脸颊染上红晕,哆哆嗦嗦的问着,“...西是哪边?” 她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男子飞身上马,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无奈地给指了方向。 温颂点头,慌张的擦擦眼泪,向着他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人离开,年长的男人笑着看向前方的男子,“世武不同她一起往西走?” 问着,目光怜惜的落在他不利索的手臂,上面还缠着绷带,显然伤还未好利索。 沈世武没有回答,只是收回视线,目光坚毅的看着前方,“继续赶路。” 说完,策马向反方向奔去。 落后一步的男人,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 这沈大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大儿子也受伤,可眼中只有老三,如此偏心...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男人无奈地叹息一声,随后驾马跟上。 温颂向着西边一直跑着,专挑大路走。 她又累又饿,脚步不由地慢下来,就在想找地方休息一下的时候,身后传来叫嚷声,瞬间激起她的斗志。 老妇人架着马车追了过来。 一边追一边叫骂,身上还穿着被污渍弄脏的衣服。 她天不亮想如厕,迷迷糊糊起身突然察觉异样,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逃走的温颂。 一边急急忙忙叫着外面的男人,一边寻找自己的衣服。 守在外面的男人听到她的呼喊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来,推开门就见一身里衣的老妇人。 她尖叫一声,顾不得羞愤,指挥他先去给自己找衣服。 两人埋头一顿翻找,在店小二的帮助下才找到泔水旁的衣物。 气的老妇人一边骂一边往身上套。 两人一路打听这才见到温颂的身影。 “你这个臭丫头片子!敢耍老娘!等抓到你,看我怎么抽你!!赶快点!快快快!” 老妇人不停的拍打在驾车的男人后背上,就像是把他当成马,多拍一下能跑快些一样。 温颂不要命的往前面跑,鞋子跑丢也顾不上,直到看见前方有一队马车,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站在其中。 她仿佛看见救星一般,一个猛子冲进去,直直跪在妇人身前。 “救命救命!夫人救命!” 大夫人被突然冲过来的丫头吓一跳,其他人也没发觉她是何时过来的,急急围上来保护那名衣着华丽的妇人。 不论他们怎么拉扯自己,温颂始终不管不顾的磕头,额头血肉模糊也不在乎,只求救命。 这一出不禁吓到了大夫人,也惊动了马车里男儿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