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魔龙》 第1章 克莉丝汀 深夜，魔兽森林。 林影深处，一阵急促地沙沙声响起，打破了午夜的静谧。 透过树梢空隙投射下的月光，能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周身包裹在精致魔法袍下的婉约身影，正在积满落叶的地面上，快步行走着。 偶尔一处明亮的疏影里，能短暂瞥见她那倾城夺目的侧颜。 她的动作优雅而美丽，脚步轻盈而灵动，在魔法袍上附带的敏捷、隐匿加持下，林间行动如月下精灵，就算是魔兽也难发现她的踪影。 但那婉约迷人的身影下，却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怯意，似在恐惧着什么。 慌乱分散了克莉丝汀的注意力，让她忘记了在落叶层上行走，需要时时警觉的危险。 这不知经年累积下的层层叠叠落叶层下，掩藏着诸多危险的陷阱，可能是一条剧毒的黑蝮金角蛇，也可能是一块深掩的坚石。 在一定的情况下，两者带来的危险程度是一致的。 果然，十几步后，行动迅速的克莉丝汀，就被一块枯叶浅埋的青石绊住了脚，身体陡然失去平衡，直挺挺地狠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轻柔的痛呼。 克莉丝汀赶忙坐了起来，伸手撩起魔法袍，拉开裤袜脚口，露出已经红肿的右脚，阵阵的疼痛从脚踝传来，让她忍不住轻哼一声，一双蓝宝石般的眸子，不争气的浮上一层水雾。 “糟糕了，好像已经不能走路了。” “可我还没有到达和耶罗叔叔约好的地点呢！我不能放弃。” 克莉丝汀咬了咬牙，给自己脚踝施了一个低级的冷冻术。湛蓝的魔法光芒闪过，冰霜准确而迅速的覆盖住红肿的部位，冻结了疼痛，带给来她稍稍舒缓的凉意。 “如果我没有准时到那里，耶罗叔叔一定会回来找我，万一他再遇见安茹家族的人，会很危险的！” 克莉丝汀深吸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可当她提步前迈时，脚踝传来的强烈痛觉，疼得她脸色发白，全身发软，不得不终止继续前进的想法。 克莉丝汀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抬头目视高悬空中的银月。 银月已从天心西垂，落在天颈处，也就是说现在已是凌晨一点，和耶罗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距离大致还差十里。 十里的距离，若是使用魔导师能力的空间传送，片刻功夫就能到达。 然而在魔兽森林这片辽阔的领域内使用空间传送，是极其危险的。 传送门激起的强烈魔法波动，很容易引起上位魔兽的注意，被视为对其的挑衅。 一踏出传送门，就可能面临追随魔力波动而来的上位魔兽的攻击。 如此近距离的攻击，这对身体脆弱的魔法师而言是致命的。 在已知的记录案例中，这样的惨剧比比皆是，甚至有的倒霉大魔导师打开传送门，正好撞见一头传奇位阶的影月苍狼在门口等待。 就在克莉丝汀拿捏不定之时，蒙蒙夜幕上突然出现了一排黑点，那排黑点在天空中本渺小到无法观察，但在数息之间变大数倍，变得无比醒目，像白衣上滴落的殷血。 忽然，一阵劲风从天空俯冲而下，一排排树木如风铃般左右摇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大片的森林都随着风流摆动，绿色的波澜以克莉丝汀立足之地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扩散。 克莉丝汀凝望着天穹上如陨星坠落的黑点，瞳孔骤然一缩，那轮廓逐渐清晰可辨的黑点，分明是一头头黑色的巨龙，每一头巨龙背上还坐着一个人类骑士，醒目的金雀花徽章铸就在每一位骑士的胸甲上。 “暗夜龙骑！” 克莉丝汀惊呼一声，怔怔地看着从高空极速坠落的巨龙。她头上的连衣帽不知不觉已滑落肩头，一头如绸的金发在风中狂舞，绝美的身姿像是暴风中摇曳的郁金香。 作为圣辉帝国传承千年的霍亨斯陶芬家族当代继承人，克莉丝汀自然能认出那蓝底金纹的金雀花徽章，是圣辉帝国的另一顶级豪门安茹家族的家徽。 那一头头乘骑巨龙气势无双的龙骑兵，则是安茹家族的名扬大陆的暗夜龙骑。 拥有至少圣域实力的龙骑士与巨龙，披挂着特殊制成的魔法重甲，能发挥出远超等级的战斗力。 一名暗夜龙骑至少可以正面压制三个同阶敌人，如果放在正面战场，也可以轻松屠戮一个中队的帝国精锐军团的重装骑兵。 即使如安茹家族强盛的实力，也仅仅只拥有三队暗夜龙骑（十骑为一队），属于家族的核心力量。 两家虽同属圣辉帝国的上位家族，但却是彼此间数百年来的历史宿敌，在安茹家族日益繁荣的今天，受限于子嗣传承艰难的霍亨斯陶芬家族，在斗争中已渐渐落于下风。但凭借家族千年积累的底蕴，霍亨斯陶芬家族依然无惧安茹的威势。 然而不久前，一则噩耗突兀传来，当代霍亨斯陶芬家主，圣辉帝国的世袭侯爵，克莉丝汀的爷爷，传奇法师腓特烈失陷域外，两家脆弱的战略平衡骤然倾颓，安茹家族趁机发动新一轮的战争。 战争目标，则是夺取当代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继承人：克莉丝汀?霍亨斯陶芬！ 掌握了克莉丝汀，安茹家族就拥有了名正言顺吞并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理由，这在等级森然的贵族世界中至关重要，否则会给予一些重视传统或是眼热的大贵族出兵干预的借口。 忽然，克莉丝汀从一众暗夜龙骑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安茹突袭黄昏古堡之后，一直追击她的敌人，也是耶罗为保护她孤身阻击的强敌——莫顿?安茹！ 莫顿在这里，那耶罗叔叔在哪？克莉丝汀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呼啸的风渐渐停了，森林重回平静，但四周氛围反而更加凝重，一股股强大的龙威从悬停空中的黑翼金冠龙降下，一双双暗金色的龙睛倒映出少女纤弱的身影。 十位身披重甲的龙骑士骑在龙脊上，手里抓着科莫多地龙龙筋制成的缰绳，手肘下是一把长达半米的剑柄，而剑身的长度更是达到两米有余。 整把巨剑的重量则是超过两百公斤，挥舞起来的威力足以一剑斩杀一头猛犸象。 月华笼罩下，骑士深黑的重甲隐隐反射出血红的光芒。自然散发的凛冽威压和浓郁的杀气，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去，压在方圆千米内所有生灵的灵魂上。 一时间，魔兽森林里感知到威压的魔兽都拼命向远处逃窜，连往昔桀骜不驯的上位魔兽亦是如此，甚至逃的比它们平时捕捉的猎物还要快。 大量逃难的魔兽，形成了一波规模庞大的兽潮，树木轰鸣倒塌声和此起彼伏的兽嚎，将深夜的宁静彻底撕碎。 面对十名圣域龙骑士的威压和杀气，即使是魔导师也难以承受，何况还有巨龙的龙威压制，意志再坚韧的人，也会在这沉重的压力下崩溃。 然而克莉丝汀却异常平静，蔚蓝的眸子深邃幽远，恍若一片无底的大海。 一方深紫色的魔晶，在一众龙骑士降临的刹那，悄然出现在她的手心。 突然，一头巨龙飞出队列，徐徐降落在地面。 龙骑士掀起了头盔的护面，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 他注视着清丽如月光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深深地惊艳和贪婪，然后优雅地行礼，方才道： “高贵而美丽的克莉丝汀小姐，在下莫顿?安茹，真挚的邀请您，参加路德维希城内的安茹古堡晚宴，希望您已做好了准备！” 第2章 六翼天使上 克莉丝汀深深望了莫顿一眼，良久，才缓缓开口说： “莫顿阁下，自从三百年前的安茹侯爵趁圣辉内乱之灾，公开背弃与我族的神圣盟约，将剑刃对准黑狮金旗之后，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族人，就只会在一种情况下踏足安茹古堡！” 三百年前圣辉帝国至高的圣辉主神突然陷入沉寂，主神神国封闭，不再回应信徒的祈祷和呼唤，也不再施下对帝国的神恩，即使是圣辉教宗，也无法再聆听主神的意志。 这在帝国内部掀起巨大的风波，后来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汹涌的浪潮转化为对权力的明目争夺。 拥有天使血脉的霍亨斯陶芬家族，曾是蒙受圣辉神眷最深的家族，因此成了内乱首当其冲的对象。 时任安茹侯爵趁霍亨斯陶芬家族疲于应敌时，主动将剑锋对准昔日的亲密盟友。 那一战，安茹家族踏着无数身披金底黑狮家徽战士的骸骨，攫取了巨大的利益，战后崛起成新一代帝国豪门。 内乱结束时，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七支嫡系血脉损失殆尽，只有克莉丝汀的祖先一脉残存，庞大的世袭公爵领也缩水成侯爵领，从昔日的帝国顶级豪门衰落成二线家族。 自那时起，历代霍亨斯陶芬家主都以复仇安茹，复兴家族为核心使命。 克莉丝汀所说的踏进安茹古堡的方式，是以战争，以铁与血，铺成通往路德维希城的复仇之路。 对克莉丝汀的话，莫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保持着豪门子弟得体的礼仪和风度，但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少女身上扫过。 一头微卷的金发如瀑般垂落肩头，天蓝色的法袍缀满了繁复的纹路，华丽的银色纹路不仅是装饰还附有魔法加持的作用，在大师级的手工缝纫下，完美展示克莉丝汀婉约的气质和那无可掩饰的傲人身姿。 白皙的小脸和修长的脖颈，在月光下散发着软玉般的温润光泽，像古典庄严的女神神像，高贵优雅却又冷傲难近。 湛蓝色的眼眸清澈而明亮，宛如一池倒映着无尽星辰的湖水，只是克莉丝汀眉宇间的冷漠，将一池粼粼湖水冻结成了幽幽寒潭。 即使是深陷绝境，她仍是这般骄傲，也如此的具有吸引力，和在帝都时展露的绝代风华一般无二，不愧是千年名门的继承者，拥有帝国名姝称号的女人。 只是可惜，大局已定。在一队暗夜龙骑的掠阵下，就算是传奇强者也得掂量掂量冒犯的代价，区区一个魔导师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半晌，莫顿才收回目光，注视着少女微微皱眉的冰海眼眸，说： “可现在的你似乎没有拒绝邀请的资格。美丽的克莉丝汀小姐，难道你期待着有人将黄昏古堡被袭的消息传出去吗？那我可以告诉你，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克莉丝汀的心一沉，盯着龙骑士虚伪且轻佻的脸，冷冷地说： “黄昏古堡内谁是安茹的人？丽娜？雷顿？还是杰西卡？” 黄昏古堡内，藏有四条长达十里的暗道，纵使被敌人从外部攻破，驻守者也可以通过暗道从容撤退，然后发出信号通知家族其他地方的驻守力量前来支援。 但若是如莫顿所言…… 那么一定有人背叛家族，而且那人的职位还不低！ “伊莲。”莫顿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接着他又补充了收买的价格，用略带讽刺的口吻说：“五万枚帝国金币，比意想中要便宜很多。” 克莉丝汀重重哼了一声，俏脸已是冷得一片雪白，眸中的无尽冰海瞬间冻结成亘古冰川，她终于知道暗夜龙骑为何会准确袭击到她所在的城堡。 伊莲是服侍霍亨斯陶芬家族多年的老人，是看着克莉丝汀长大的侍女，因资历深厚被腓特烈任命为黄昏古堡的管家，掌握着古堡内诸多家族要密，若是她背叛家族，那黄昏古堡内的所有守军都无处可逃。 五万金币，区区五万金币就出卖了家族，想起那张自幼熟悉的脸庞，克莉丝汀既痛心又愤怒，衣袖下的右手悄然握紧，魔晶流光闪过的晶面上，欣长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变得青白。 这一切被莫顿看在眼中，他轻笑一声，接着抛出一个击碎少女心防的消息。 “尊敬的耶罗阁下，在两个小时前陨落在我的雷戈之下，你所寄予希望的支援不会有了。克莉丝汀小姐，这场持续三百年的家族战争，今夜可以落下帷幕了。” 莫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令克莉丝汀的双唇都失去了血色。 克莉丝汀悬空一线的心瞬间跌落深渊。刹那间，少女眸中的坚冰迅速消融，眼角涌现出一抹浓郁到凝成实质的哀伤，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想要用深夜的寒气压制心底汹涌的情绪。 只是，寒气入体非但没有冻结哀伤，反而勾起更多激烈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魔晶上的菱边已割破了掌心，一缕温温热热的殷红悄悄从指缝间渗出，泛着淡淡的金芒的血珠，一滴滴落在褐色的枯叶上。 天空中，九名暗夜龙骑士正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现的意外，虽然霍亨斯陶芬家族衰落数百年之久，但作为曾经诞生过大陆顶级强者的家族而言，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 此时，一名耐不住寂寞的暗夜龙骑士，对着身旁的龙骑队长，瓮声瓮气地说： “头儿，莫顿那小子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把人带回来。那小丫头不过二十级魔导师，这么近的距离凭他战职的优势，早就该结束了才对？” 说着，那名暗夜龙骑士的巨龙也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以示对主人牢骚的认可。 雷恩缓缓睁开了眼，快速瞥视了下方莫顿一眼，然后不急不慢地说：“刚德你如果能用你的脑子，而不是屁股思考问题，我会省很多心。” 刚德闻言大笑两声，轻轻拍了拍老伙计脖颈上的重甲，大声道：“头儿，那些弯弯曲曲的门道，让我去思考，那可比让我单挑食人魔领主还要难呐！” 雷恩瞟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耐心等着，这可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如果今夜将克莉丝汀带回安茹古堡，围绕着霍亨斯陶芬利益的分配，必将会引起族外内诸多巨头的争斗，甚至为了与族外势力达成共识，会作出一些利益上的妥协，或是打上一场干涉战。 而在安茹家族内部，谁能迎娶克莉丝汀这朵高岭之花，谁就能分得最大的一块蛋糕，虽然完整的侯爵领保不住，但至少会得到一块伯爵领，拥有创建家族分支的权力。 安茹家族并不像霍亨斯陶芬家族那样人丁稀少，几个分支家族都有数量不少的子弟，即使是安茹公爵本人也有二十几个子嗣，与莫顿一般优秀的还有四五个。 在数量众多的竞争者面前，莫顿的优势并不明显，母族的羸弱不堪，使他没有其他兄弟坚实的后盾。他唯有抓住现在的机会，不择一切手段，争取与克莉丝汀的婚约。 作为效忠安茹家族的核心外姓强者，能做到暗夜龙骑队长，敏锐的政治直觉是不可或缺的，不贸然插手安茹内部的纷争，才是明智之举。 只要莫顿做的不太过火，不影响到公爵的任务，雷恩并不想干预。 “克莉丝汀，你是如此的美丽和骄傲，难道你想委屈自己嫁给那些肮脏的臭老头子吗？你应该为你，为你的族人，为那些忠心追随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人想想，难道你想要他们的未来一片暗淡吗？” “只要你选择我，我会向父亲请求保留侯爵领，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一切，都将由我们的孩子来继承！未来我们的孩子更会继承整个安茹家族！那些追随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人，也会得到一个光明的未来！”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荣光，将会被我们的子嗣上传承。在未来的岁月里，我莫顿·安茹会成为整个安茹家族的主宰者，那时的你，我尊贵的公爵夫人，也将共享同等的权柄与荣光！” 说完潜藏心底的野心后，莫顿热切地看向克莉丝汀，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和贪婪。而克莉丝汀似乎全无所觉，依然沉浸在内心纷乱的情绪中。 沉默…… 还是沉默…… 莫顿等待的时间越久，脸色就越是难看。羞怒和心中膨胀的野心和炽烈的贪欲交织，不断蚕食着脆弱的理性，促使着他脑子里迸发出一个个疯狂的想法。 莫顿半眯着眼盯着克莉丝汀，露出狰狞得有些扭曲的笑容，说：“贱货，你以为你有拒绝我的资格。” 说完，他竟纵身冲向了克莉丝汀。 突然，一股渊深莫测、古奥森严的威压从克莉丝汀身上爆发。 莫顿还未反应过来，就如同被一头远古巨龙拍了一巴掌，腾空的身形立刻倒飞了回去，狠狠撞在龙脊上的重甲上。 “肮脏的东西，你和你的祖先一样的卑劣！” 克莉丝汀闭上的双眼倏然睁开，明亮的蓝眸中央浮现出一对金色十字星。 神灵般双目的冰冷注视下，刚刚坐回龙背的莫顿不由地轻轻颤抖起来，体内的斗气运转更是变得无比滞涩，仿佛被冰霜冻结了一般，无可遏制的恐惧不停的从灵魂深处钻出。 似乎一切隐藏于灵魂的秘密，都被那双眼睛所洞察。 慑服于威压之下的巨龙雷戈，龙躯也陷入不可控制的僵硬状态。只有面对绝对的上位者，暗翼金冠龙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那是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古老恐惧！ 雷戈竖瞳的龙睛深处更是一片黑暗，那是一望无底的绝望。 第3章 六翼天使下 极度的恐惧之下，莫顿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头，骤然打了一个激灵，他慌忙拔出一柄匕首，刺入脚下巨龙裸露的脊背，暗红色的龙血顿时喷射出数丈之高，将他淋成了一个血人。 雷戈吃痛，扭动着身体渐渐摆脱僵硬的状态，挣扎着拍动双翼向天空飞去。脊背上的伤口，随着龙翼的动作，不停在夜空中喷射出一片片蒙蒙的血雾。 这时，刚德忽然瞧见莫顿落荒而逃的样子，顿时大声嚷嚷起来：“咦！头儿你快看，莫顿那小子出事了！” 可当他转过头，却发现一向风轻云淡的雷恩表情格外凝重，就算是昔日率队围攻传奇强者，也没有如此让他动容过。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亮起，刚德猛然回头，正好看见足以震颤灵魂的一幕。 无数神圣元素从虚空中疯狂涌出，凝聚成一团团跃动的金色火焰，欢欣地簇拥在克莉丝汀身边旋舞，仿佛是觐见女皇的卫兵，又似华丽的裙摆上黄金点缀。 细看之下，刚德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一团团绚丽的金焰四周带着一条条黑色纹路，那是扭曲空间的裂隙，就算传奇龙族贸然触碰空间裂隙，龙躯也会被瞬间切割成碎片。 然而克莉丝汀在密密麻麻的空间裂隙中，如在自家庭院一般轻松。 忽然，一道耀目欲盲的金光闪过，满天绚烂的金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尊贵之极的黄金光翼，一对神灵才拥有的羽翼，出现在克莉丝汀的背后。 克莉丝汀望着夜空下逃窜的身影，徐徐举起左手，欣长的食指指尖上，亮起一点金芒，一束夺目的金色流光骤然射出，穿梭空间的刹那膨胀数十倍，向着雷戈射去。 雷恩瞧见那束流光，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冲着莫顿大声吼道：“快躲开！” 话音未落，耀眼的流光已划出一道长长的火线，追上了还在缓慢飞行的雷戈。 流光几乎是从雷戈腹部重甲没入的同时，从莫顿胸甲上穿出，极致的高温瞬间湮灭了两者的躯体。流光消散后，一个恐怖的血色空洞出现在两者的身上。 莫顿低头看了看胸口上狰狞的空洞，一股浓烈的焦炭味扑鼻而来。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意识就陷入永恒的黑暗。 莫顿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一般，从巨龙身上滑落，坠向黑暗的森林。 雷戈发出一声凄厉地龙吟，一眼望去，空洞之内，龙心的核心部位已然湮灭成空白，心脏的每一次脉动都将喷射出巨量的龙血。龙族顽强的生命力，此刻反让它承受更多的痛苦。 片刻后，随着一声痛苦的悲鸣，雷戈随着莫顿的轨迹坠向大地。 这一刹那，世界是寂静的。 九名暗夜龙骑士都被眼前的惊变，深深震撼住了，一个二十级的魔导师一招秒杀了一名全副武装的暗夜龙骑，就算是大魔导师动手也不会如此迅速。 这等战绩，足以惊动无数帝国天才！ “那……那是什么？”一名日常寡言沉默的暗夜龙骑士，用着干涩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发出心底的疑问，只是他声音带着不可掩饰惊愕。 那道令人心悸的恐怖流光，本质是一道威能极强的火焰，只是传奇之下有谁能安然挡住？ 以他看来在场的龙骑士，只有二十四级圣域的雷恩能够抵挡，不至于被一击丧命。 雷恩阴沉着脸，语气沉重地说：“超阶魔法，圣光审判！” 其余龙骑士均是神色骇然，面色凝重。圣光审判是一项非常强大的传奇技能，瞬间爆发的强大杀伤力，就算是史诗级重甲也会被贯穿，只有传奇级的装备才能承受。 在技能多如繁星的传奇领域中，圣光审判也是最顶级的那一档，只有非常精通神圣魔法的传奇法师才能掌握，能在魔导师位阶掌握的人，未来的成就无一不是大陆上的风云人物。 在圣辉教廷内部，圣光审判因其独特的属性价值，被誉为神之审判，掌握该技能的传奇法师足以担任一方大主教。 在帝国内部的秩序等级中，大主教的地位与世袭公爵大致相当，而在某些时候甚至犹有过之，比如圣辉教宗的继任遴选。 “头儿，那不是传奇法师才会的技能吗？克莉丝汀不是二十级的魔导师吗？”钢德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心底的疑惑。 “相传在古老的天界，六翼天使是诸天使之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力量，神圣力量便是天使之王的核心权柄之一。 八百年前，霍亨斯陶芬家族曾有人觉醒六翼天使血脉，后来登顶大陆巅峰强者，自始六翼天使血脉被纳为大陆顶级血脉之列。 那人便是在大魔导师领域，以圣光审判击杀了一名异族传奇，由此开启名扬大陆的辉煌一生。” 众人哑然，神色复杂地望向犹如神只临尘的克莉丝汀。那对绚丽到梦幻的光翼上，每一根翎羽都是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煌煌之威恍若神怒！ 璀璨耀眼的光芒下，还有两对虚幻的羽翼，正欲破开束缚显化出实翼，但限于克莉丝汀的实力不能彻底凝聚。众人见此，俱是心中一沉。 霍亨斯陶芬沉寂数百年的顶级血脉，在整个家族行将走向消亡之时，居然在它的末代族裔身上觉醒了！ “趁克莉丝汀刚刚觉醒，魔力等级还不高的时机，尽快杀了她。否则，日后待她登顶，我等可还有活路可言？”一名出身安茹旁系的龙骑士厉声道。 “诸位可不要忘了，若是为了活捉而错失了机会，让她侥幸逃走。日后家族追查起莫顿的死因，发现我们放走了身具顶级血脉的敌人，不仅我等会被家族处死，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被贬为奴隶。” 此言一出，雷恩外的众位龙骑士俱是脸色一变，如此沉重的代价，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 家人无法冒险的底线！ 那还不如现在就将风险掐死在萌芽内，即使会违背家主下的命令，总好过最坏的情况发生。 谁知道霍亨斯陶芬还留有什么后手。 雷恩盯视了那人一眼，冷声道：“即使血脉觉醒，克莉丝汀的等级也不会迅速提高，她的魔力支撑不了几次圣光审判的消耗。但为防止她使用其他手段逃脱，来一次龙骑冲锋，一次了结了她！” 唰的一声，一柄柄长达两米半的凶器纷纷出鞘，银白的剑身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魔法光辉。 在雷恩的巨剑挥示下，龙骑士们将手中的龙筋缰绳一抽，巨龙旋即发出一声声嘹亮的龙吟，呼啸着朝着克莉丝汀疾速俯冲而去。 九名暗夜龙骑如风如雷的俯冲之势，爆发出千军万马般的声势，一道道破空而起的罡风，又在平息未久的林海上，掀起一圈圈绿色波澜。 一阵罡风拂过，带来刀削般的痛觉。但克莉丝汀非常平静，她的目光之内，唯有掌心上的泛着金光的契约魔晶。 至于魔晶之外，凛冽的罡风也好、咫尺前的龙骑也好，全然被她无视。 随着一股精纯魔力的输入，魔晶光芒骤然大盛，一串古老的神语符号浮现在魔晶表面。 克莉丝汀微微张开双唇，轻声诵读出那串古老的神语御令：契约！ 她背后的光翼瞬间暗淡下来，体内的魔力、血脉力量疯狂涌入魔晶。 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布满魔晶表面，咔嚓一声，魔晶崩解成万千碎片。 一缕苍茫幽深的银黑魔炎从碎片的漩涡中心出现，瞬息吞没所有碎晶残骸后直冲天际，化出一道淡淡的火线，在空中炸出亿万烟火般的金红符文。 刹那间，无数混沌符文在空中飞舞，一座规模庞大、繁复之至的空间魔法阵渐渐勾勒成形，炽热而狂暴的气息蓦然在空间内弥漫。 正在疾速突袭的巨龙感知到这股气息，急忙扑腾着翅膀来了个急刹车，毫无防备的龙骑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惯性甩了出去，砰的一声，一头撞在龙颈厚实的铠甲上，留下一个深凹的小坑。 魔法阵后，克莉丝汀虚弱地坐在落叶地上，不急不慢地喝下一瓶魔力恢复药剂，然后双手抱膝，安静的等待最后的结局。 圣光审判的消耗，让她暂时失去了使用其他高阶装备逃生的能力，陷入到非常窘迫的局面。但为耶罗复仇的强烈冲动，却是她不可抗拒的。 古老的传说中，契约魔晶拥有拨动命运之弦的能力，无尽位面的一切生灵皆有与之契约的可能，当命运之线将召唤者与被召唤者系上，被召唤者就会横跨无尽位面降临在召唤者面前。 跨越无尽时空的召唤，回应的可能只是一匹低阶的苍灰魔狼，也可能是一头横霸虚空的毁灭不死鸟，还有可能是一位异位面的强大战士。 但无论是谁，契约定下的刹那，两者的命运就已彻底绑定。 克莉丝汀忽然觉得有些倦了，将自己深深埋进膝盖里，只探出一双带着微茫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魔法阵，像一个期待又畏惧未知礼物的小女孩。 魔法阵前，刚刚坐稳龙背上的骑士们，望着横亘在面前的巨型位面传送阵，心脏止不住得一阵狂跳，透过传送阵上的恐怖气息，他们隐约可以感知到一头恐怖的恶魔，正跃跃欲试的想要破开空间限制降临人间。 突然，龙骑士们的脸色一变，一道银红相间的光芒闪过，横跨无数位面的传送阵终于搭建完成，一个深黯赤红的混沌世界影像，出现在高达百米的巨型传送门上。 一头巨大的银黑魔龙从混沌世界中缓缓探出头来，若有熔金流动的金色竖瞳，倒映出九头战战兢兢的巨龙，以及它们背上惊慌失措的龙骑士！ 第4章 魔龙 原本喧嚣的魔兽森林突然寂静，几乎所有力量达到圣域的存在都在同一时间抬头，望向天空中的巨型位面传送门。 一股炽热而深沉的威压从天穹降临，如滔涛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滚滚碾去。 森林里的温度骤然上升了好几度，原本深夜时分的清冷润湿骤然变得炽热和干燥，空气中能隐隐闻到硫磺的味道。 随后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传来，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涌现在所有生灵的意识里。 顷刻间，那些凝望天空的圣域魔兽纷纷打了一个战栗，无法言说的恐惧彻底击溃心底的骄傲，横霸一方的魔兽领主，也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匆匆逃离。 月华下，魔龙微微抬起头颅，露出一对粲然的暗银龙角。 如珊瑚般蜿蜒曲折的双角向后颈延伸，编织成一顶荣贵之极的暗银皇冠。 皇冠下，一双璀璨若曜日的龙睛，正审视着凌空当道的九名暗夜龙骑。 雷恩看着探出传送门的巨大龙首，炽热的风从头盔缝隙灌入，带来烈焰般的灼烧感。 他沉稳的身躯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重甲下的内衫已被冷汗浸湿，阴影下的持剑右手微微颤抖着，巨剑剑锋上也出现轻轻的颤动。 魔龙还未彻底降临艾瑟泰兰，仅仅是不经意流露的力量，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辽阔范围内的魔兽森林气候。 龙骑士们身处在魔龙力量影响的中心，更能深切感受到促成深秋寒夜的冰冷，转瞬变更成盛夏酷暑炙热力量的强大。 如此恐怖的实力，就算不是恶魔领主，也相差不远了。 龙骑士们在心底，不约而同的给魔龙定下差不多的位阶判断。 看着横亘在面前的位面传送门，目标人物就在魔龙之后，龙骑士顿时感觉喉咙阵阵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雷恩深吸一口气，持剑的右手骤然变得沉稳，大声道：“趁它还未彻底脱离深渊，拖住传送门的时间，有艾瑟泰兰主位面的压制在，它的力量不会超过大恶魔。只要拖延一会，传送门的能量就会消失。” 雷恩手中的缰绳一抽，龙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激起道道翻腾的气浪，朝着魔龙疾速飞去。 斗气激发下，雷恩全身发散着耀眼的光辉，像一颗流星般瞩目。其他龙骑士一见，旋即驱使着的龙骑跟随而去。 九名暗夜龙骑的合力一击，爆发的力量就算是传奇强者也得稍避锋芒，即使是以力量着称的领主恶魔，在艾瑟泰兰位面的压制和空间传送的限制下，也会被这沛然的力量所击退。 如风如雷的冲锋之势，并未引起魔龙任何的情绪波动。 直至暗夜龙骑锋芒将至，龙睛才骤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光，那比烈阳还刺眼的金光，让龙背上的龙骑士纷纷闭上了眼。 这时，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传来，飞行中的龙骑身形骤然一滞，源自血脉上的压制让龙骑僵硬的保持冲刺的动作。 随后一道深紫近黑的狱炎龙息喷涌而来，刹时，令人心悸死亡气息从龙息上传来，所有的暗夜龙骑俱是脸色一变。 雷恩脸色一沉，顿时腾空而起，一脚踢向坐下的龙骑。 澎湃的力量灌输下，雷恩一脚将二十米长的龙骑踢开了龙息的轨迹，炽热的龙息几乎贴着雷恩的脸，冲向后面的暗夜龙骑。 龙息瞬间淹没五头龙骑，还有四名来不及躲闪的龙骑士。 深紫近黑的火焰顷刻间磨灭护身的斗气，将贴身的重甲迅速熔化成一滴滴深色液体，在血肉上流淌、燃烧。 龙骑士和巨龙的每一次痛苦扭动，都会洒下无数滴燃火的金属液珠。 他们想要呼唤、想要哀嚎，但空气比火焰还要灼热，涌入喉咙的气体顿时将血肉焚成焦炭，将一切声音封闭在熔炉般的身体里。八团大大小小耀眼火团，就在痛苦与毁灭中，挣扎着坠入地面。 烈火尸骸如同天外坠落的陨星，在地面炸出了万千流火，划破深黯的林影，引燃累积经年的落叶层。一场冲天大火猛然燃烧起来，熊熊烈焰将天空映得通红。 幸存的暗夜龙骑，持剑凌空看着地面剧烈燃烧的尸骸，一缕深深地恐惧萦绕在心头。 拥有强大火系魔法抗性的暗翼金冠龙，在狱炎龙息下，像毫无抵抗力的普通野兽一般，瞬息间就被焚灭。 陨落的四名龙骑士斗气修为并不低，在龙骑士里也算中流，斗气防护也在一瞬间内被狱炎磨灭。 那无法哀嚎的扭曲尸骸，仿佛预示着他们的命运，成了暗夜龙骑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 魔龙蜷缩着躯体，收敛双翼从传送门一点点挤出。 庞大的龙躯与传送门边缘剧烈摩擦，魔法形成的空间之门，在魔龙的力量挤压下竟然渐渐扩大，仿佛那并不是虚无的空间，而是具体的坚硬实体，就像金属与金属的碰撞，迸发出大篷大篷的火花。 随着一阵陡然扩大的空间，魔龙终于顺利通过传送门。当传送门的最后一缕光辉消失，一头威严而狰狞的深渊魔龙，出现在魔兽森林的上空。 克莉丝汀拢了拢飞散的长发，凝望着天空上的巨大龙影。 明灭不定的火光里，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不可掩饰的震惊，身为六翼天使血脉的觉醒者，拥有最神圣的秩序之血，她居然召唤出了传说中的深渊魔龙，那可是天界永恒的敌人。 如此交错的命运，一时间，令她心绪百起，神色复杂。 忽然，一缕微妙的命运之线从虚空落下，一端没入克莉丝汀的灵魂。 冰浸一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后，一段古老而神秘的金红符文，出现在她的意识里。 克莉丝汀一怔，渊博的知识告诉她，那是一段恶魔的真名。 雷恩凌空而立，看着魔龙降临后的完整龙躯，心底一片冰冷。 超过六十米的体型，比生存在艾瑟泰兰位面的大部分龙族都要庞大，而且更加强壮。 只有以肌肉发达着称的红龙，才具备类似的强壮体格，但圣域位阶的红龙体型，远远达不到六十米的程度，或许只有曾经的上古巨龙可以。 在巨龙的世界，体型与实力成正比，拥有不输传奇龙族的体型，意味着这头魔龙的力量或许能比肩传奇龙族。 一想到和传奇龙族战斗，雷恩第一次泛起深深的无力感。 第5章 梅塔特隆 魔龙垂下头缓缓喷出两道长长的火焰，炽热的吐息吹得下方森林一阵乱颤，大片大片的绿叶瞬间枯黄。 即使距离拉开了，透过那双璀璨的龙睛，实力强大的龙骑士仍然能看见金瞳深处流淌的熔浆。 突然，两道巨大的黑影掠过，迎着狂风削面的痛觉，所有人震惊地看见一对遮天蔽日的黑翼从魔龙背后徐徐张开，向空中延伸出近一百二十米的领域，将半边天空笼罩。 空间是有力量的，在一座小山大小的生灵面前，人族中称雄的圣域也会心生畏惧。 魔龙巨大的体型带来的压迫力，与传奇强者的威压冲击，很难说孰重孰轻，但沉重的压力一样令人窒息。 黑翼下的阴影里，一条十余米长的粗壮龙臂伸了出来，五根如刀般的龙指一一舒展，犹如刀锋般的寒芒在龙爪上闪动，刺得众人眼中一痛，纷纷避开了视线。 雷恩却从龙爪上看到诸如超凡破甲、强力破魔、极致锋利等强大属性。 在诸多属性加持下，每一根指爪都如同一把传奇长刀，配合着魔龙渊深如海的力量，挥动时的威力几乎无可抵挡，就算是一头成年红龙也会被撕成碎片。 这时，魔龙眼睛掠过一道深邃的暗红，豆粒大小的微弱光芒突然从龙爪上升起。 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在虚空蔓延，暗红雷霆从爪尖上疯狂涌动，烛光般的微芒登时膨胀起来，很快化作一颗直径三米的暗红曜日，炽盛的光芒将半边天幕染上一层蒙蒙红晕。 噼里啪啦的雷鸣声在天穹回响，粘稠如熔浆的暗红雷霆，在曜日内聚散、流转、沸腾。苍凉而深沉的气息顿时激荡开来，恐惧再次笼罩每一位龙骑士的灵魂。 雷恩挡在众人身前，爆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芒。汹涌燃烧的斗气，化成一道高达数十米的冲天火柱，削弱了蔓延的无形威压，其余龙骑士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第一龙骑小队执行最终律令！全体撤退，将克莉丝汀召唤恶魔的情报带回家族！” 龙骑士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开始有序撤离。这个等级的战斗已经超出他们插手的范围了。 按照家族制定的律令，当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时，为家族保留暗夜龙骑的有生力量，成了每个队长最核心的任务。 但在暗夜龙骑后撤队列中，一头龙骑脱离了撤离的队列，向着雷恩飞去。 曜日光芒突然扩张遮蔽了满天星光。一声雷鸣响起，积聚的暗红雷霆汹涌而出，在天幕上膨胀成一道暗红天瀑，向着前方滚滚碾去。无数撕裂空间的黑暗纹路，辐射在天瀑经过的轨迹。 雷恩双眼已浮上一层莹然清辉，冲天的斗气火柱收缩，凝聚于剑身，大剑上的耀眼青芒陡然大盛，发出一声悠长的剑鸣。 雷恩挥剑划破长空，一记明亮的青色剑光斩向滚滚雷霆。 就在雷霆撞上剑光的刹那，空间突然出现一阵扭曲的波动，雷霆蓦然没入虚空，被错开的剑光直直的斩落地面。 嘭！ 一道深十米长四十米的鸿沟，出现在了克莉丝汀的身后。剑光的余波顷刻间荡平了方圆数百米的烈焰。 克莉丝汀苦苦支撑的魔法屏障，陡然出现了数道深深地裂痕。看着屏障外漫天飞扬的尘土，少女露出无助的神色。 雷恩身后数百米之外，暗夜龙骑撤退的路径前方，随着一阵扭曲的空间波动，暗红天瀑突然从虚空滚滚涌出，将毫无防备的龙骑士和龙骑悉数吞没。 暗夜龙骑身上的重甲顿时变形、扭曲，然后炸成无数炽热的金红碎片。 凄厉刺耳的哀嚎声此起彼伏，龙骑士和龙骑的血肉，在无数熔浆般的雷霆涌动间化作焦炭，连干裂躯体深处隐藏的灵魂也被湮灭。 雷恩站在龙骑上回望时，消散的暗红光芒里，掉出七具焦炭般的尸骸，砸在地面上碎成无数黑色碎渣。 突然一道炽热的劲风袭来，雷恩回首看见一只燃烧着紫黑色狱炎的龙爪，朝着自己拍来。风中涌动的灼热气息，透过护面的缝隙灌入重甲内，似在舔舐湿漉的肌肤。 雷恩脸上闪过一丝凶狠，他翻身而下，落空时在龙骑侧背用力一蹬，自己借力朝着下方的克莉丝汀俯冲而去，龙骑则被力量裹挟着撞向魔龙。 暗夜龙骑全队阵亡的代价太过沉重，若不解决克莉丝汀弥补过错，等到未来家族察觉到克莉丝汀的血脉天赋，第一龙骑小队在世的亲人，将替他们承受家族的无边怒火！ 望着那团耀眼的青光，克莉丝汀不由全身一紧，维系一道脆弱的魔法屏障，已是她此刻的魔力极限。 但五级的魔法屏障，面对24级天位圣域的大剑士就如同纸糊一般，雷恩随手一剑就能将她斩杀。 当青光炽盛到极致时，遍布蛛网裂隙的魔法屏障骤然破碎，一头如绸似缎金发在风中狂舞，仿佛间，克莉丝汀感觉自己已嗅到风中的死亡气息。 这时，一道匹练般的刀光突然从天而降，划过疾速冲刺的身影。 雷恩重甲上蓦然出现一道道平滑如镜的切口，随后切口便被狂喷如瀑的鲜血浸没。雷恩俯冲的身体，在空中骤然爆出大片血雾，然后崩解成一块块碎肉散落四方。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空坠落，嘭的一声，大地一阵剧烈的震动后，一个大坑出现在克莉丝汀身前。 稍稍回过神来的少女，又被一声声响亮的龙吟，冲击得头晕眼花。 一个黑衣男人从空中落下，稳稳停在龙骑侧背上。他右手握着的长刀，徐徐落在龙骑颈侧。月光倾洒的银白刀身，却反射出如雾如烟的黑芒，仿佛是一团流动的黑炎。 仅是远远望上一眼，克莉丝汀便觉眼中一痛，森然寒意迎面袭来，如坠数九寒冬，恍惚的意识登时清醒过来。 龙骑不停扭动，试图摆脱踩在身上的男人重新站立。 但男人的身形始终稳如磐石，刀锋更是不见一丝一毫的晃动。反抗无果后，龙骑愤怒的长吟，龙尾疯狂敲击地面，巨大的力量甚至让大地微微震颤着。 男人的目光越过黑石、枯树，落在克莉丝汀身上。 他脚下如同漫步般随意抬起，轻轻下踏，骨骼粉碎声和脏器炸裂声应而响起，整个大坑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下沉。 龙骑猛地喷出一口郁血，蒙蒙血雾中夹杂的数块脏器碎块，一直滚落到焦黑石面上。一阵剧烈地抽搐后，龙骑彻底没了生机，高高翘起的龙尾无力地滑落坑中。 那双闪耀着黄金光芒的眼睛，冰冷、高傲和漠然众生的平静，让克莉丝汀的心突地一跳，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慢慢站起，迎上对方的目光。 一时间，四目交接，四周却陷入一片微妙的沉默。 远处烈火仍在熊熊燃烧，无尽火光染红天际，却照亮不了咫尺间的距离。 一阵烈风吹过，撩开男人额前的黑发，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非常年轻，以人族的年龄标准而言，应该称之为少年。 只是少年俊美无俦的容貌，远远超过艾瑟泰兰种族的水准线，饶是那双威严深沉的金瞳，令众生畏惧，也能触动无数人的灵魂。 克莉丝汀凝视着少年的脸，那比高等精灵还要完美的容貌，有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亲切，让她想要接近、想要触碰，但血脉的本能却在抗拒。 少女无措之际，古老的金红符文悄然浮出意识，一丝奇异的悸动从心底涌起，心湖乍时泛起层层涟漪，一切抗拒在涟漪的余波里消散。 克莉丝汀微启唇角，道： “梅塔特隆？”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迈步向她走来。 威严尊贵的金瞳，在靠近中熄灭，长刀化作一缕流光消失。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两道长长的影子在少女脚下重合。 第6章 相约上 清晨，温暖的日光破开深暗的长夜，一点点唤醒沉睡中的世界。 景色宜人的河湾里，繁盛的银杏树林遍布河流两岸。 一顶顶嵸森的树冠轻轻摇晃着，层层叠叠的枝叶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金色海洋的波浪不停起伏，仿佛古老的梦境一样美丽。 金色世界深处，一缕缕阳光穿过银杏叶间的空隙，在落叶铺就的黄金地毯上洒下星星落落的光斑，光斑随着风儿微微晃动着，像是成片的满天星。 少女躺在斑驳的光影里沉睡，风儿轻轻吹过她的面颊，卷起她耳边的一缕散发，勾勒出纤细的脸型。 金灿灿的光芒倾洒在她的侧脸上，闪耀着迷人的光晕，让人恍若看见了圣白大教堂穹顶由大师温德尔绘画的降世天使。 一只金绒鼠嗅着味道爬到少女身上，捧起一颗熟透掉落的银杏果，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起来。 腮帮子鼓鼓的小嘴里发出兴奋的咕叽声，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阳光里左右摇动，一下一下拂过她的面颊。 未几，金绒鼠突然停下进食，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直转，发现自己已经离地升空，前爪紧张得抱住半个银杏果。一个转身后，一双如蓝宝石般眼睛出现在它的视野里。 克莉丝汀慵懒地坐了起来，掩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才定神看清拎在面前的小家伙。 少女露出一个浅浅的美丽微笑，顺手把金绒鼠放到了地上，欣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指尖上的温柔悄然抚平了金绒鼠的不安。 “耶罗叔叔……” 话刚出口，克莉丝汀就怔住了，抚摸金绒鼠的手也僵在半空，久久未落。金绒鼠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见少女陷入沉思，便抱着银杏果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许久之后，克莉丝汀幽幽叹了口气，收回僵住的手。 她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入目尽是一片苍郁古树，零落的树叶如同给大地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箔，无数小动物在其中寻觅掉落的香甜果实。 等一等，梅塔特隆呢？ 他在哪？ 克莉丝汀站了起来，四下看了几遍，却了无人影，少女平静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焦虑。好在翕动的鼻子从风中嗅出了特别的味道，告诉她要向何处走。 追随风的味道，少女走出了树林，来到青草丛生的河岸边。 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柔和的风儿轻轻吹着。岸边的绿茵草地上，积满了一层银杏掉落的树叶，在日光里，长长的河岸都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坐在一块岸边的青石上，手里正烤着一条三米长的银斑鲑鱼，一袭龙纹黑衣在一片金色里格外醒目。 克莉丝汀暗暗松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紊乱的呼吸后，怀着忐忑和一丝未被发现的窃喜，慢步走到梅塔特隆身边，蹲下，悄悄打量着他。 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很年轻也很漂亮。一双琥珀眼眸明亮而清澈，有着沉凝万古时光的平静，和一贯以性情暴戾着称的深渊恶魔截然不同，反倒像人类帝国古老贵族世家培养的子弟一般。 但少女却知道，当那双眼睛打破平静时，温润的琥珀会化成滚滚熔浆，来自深渊炽热狱炎将毁灭一切触怒之人。此刻贵公子一般的少年，其实质仍是深渊的毁灭魔龙。 不过，他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沉凝而忧郁的气质，配合那张清冷俊逸的脸，如同最顶级的艾萨拉星钻，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对于异性的杀伤力堪称真实伤害，少女看了一会，就红着脸微微偏开头。 克莉丝汀摸了摸发烫的脸，感觉自己非常奇怪。 作为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继承人，她曾经历过无数大人物登门拜访的联姻请求，所见识过的年轻一代的俊彦翘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传承悠久的公爵家族乃至帝国皇室子弟。 却从未有人令她如今天这般失态过，少女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契约的影响。就在她迷惑的时候，一盘盛满金黄鲑鱼烤肉的木碟放到了她的面前。 扑面而来的浓郁香气，让克莉丝汀登时回过神，说： “谢谢。” “不客气。” 克莉丝汀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正用两根小木棍挑着鲑鱼肉的少年，问： “你会说艾瑟泰兰通用语？！” 克莉丝汀确认刚刚听见的是艾瑟泰兰通用语，而不是异位面强者间惯用的的意识交流。 梅塔特隆一口一口地吃着鲑鱼肉，显得很是放松。 但他身前的木碟中盛着的鲑鱼肉是少女的十倍，分量足有五十公斤，却在木筷起落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他一边吃一边用清越的声音回答： “规则的一点点小妙用罢了，算不上什么难事。契约魔晶的力量，让你得到了一段我的真名，也让我触及到了艾瑟泰兰位面的规则，通过它学会位面通用语不过是时间问题。” 克莉丝汀沉默了，内心却被深深震撼住了。仅是通过触及位面规则就能迅速解析并掌握，已经不是天赋能形容的，这需要强大的血脉才能做到。 规则本就是传奇强者才能触及的领域，能在传奇之下掌握规则，无一不是天资横溢或是血脉强横的存在，甚至不乏这二者并存的顶级天才。这些存在只要不陨落迟早会成长为威震位面的大人物。 对于艾瑟泰兰位面而言，一头潜力无限的魔龙却是意味着后患未知的祸事。无数事例证明，恶魔只会带给位面毁灭…… “你在担心我的存在，会给这个位面带来灾祸？”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克莉丝汀的心蓦然乱了。她轻咬着嘴唇，看着对方点了点头。 梅塔特隆咽下最后一块肉，然后不急不慢地说： “你血脉不凡，在这个位面的身份应该属于上层阶级。对这个位面的了解，你应该比我深。仅以我的感知而言，艾瑟泰兰能容纳的力量几乎没有上限，在无尽世界中这个等级的位面归属主位面。任何主位面的力量和其广袤面积，都不是我一个区区大恶魔能撼动得了。”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了？” 第7章 相约下 克莉丝汀深深看了梅塔特隆一眼，目光复杂，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低下头，有些不敢再去看梅塔特隆的脸。 世界辽阔无垠，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位面生生灭灭，唯有主位面超然一切，近乎永存。 能从多如繁星的次级位面脱颖而出的主位面，天然拥有诸多得天独厚的优势：广袤的面积，丰饶的资源，强大的位面本源供养起的繁复的力量体系，以及潜力无限的智慧种族。 任何一个主位面，都不是一头大恶魔位阶的魔龙能祸害得了的。 即使梅塔特隆进化至恶魔领主，实力提升十倍，在主位面的顶级强者眼里，也不过是由微不可见的麻烦，变成稍稍显眼的小麻烦。 克莉丝汀不说原因，梅塔特隆也不愿多问。 召唤恶魔本就属于位面禁忌中的禁忌，除了纯粹的疯子或是狂热的魔神信徒，没有正常人愿意召唤会毁灭敌我的恶魔，向魔鬼出卖灵魂都比这显得靠谱。 由契约规则绑定的双方，在未来的一段时间注定成为利益共同体。 一方的死亡都会导致另一方受到反噬，实力境界永久跌落三个位阶。 对于力量就是一切的深渊恶魔来说，这沉重的代价等若死亡。 克莉丝汀难言的忧虑，他并无兴趣去探听。但在契约解除前，他必须保护少女的安危，充当一个庇护者的角色。 那么了解现在少女的处境，知道将要对抗的敌人的信息就很重要。 梅塔特隆看着岸边缓缓流淌的河水，静若渊池，耐心地等待对方的回音。 未几。 克莉丝汀轻声叹了口气，把头搁在膝盖上，注视着脚尖前的一方木碟，轻声说： “我出身于圣辉帝国的千年名门霍亨斯陶芬家族。在最近三百年里霍亨斯陶芬已经衰落了，不再是帝国第一列的豪门。霍亨斯陶芬辉煌的过去，让家族成了新贵们敌视的对象。倚仗家族过去千年积累的名望，和天使血脉在教廷内独特的地位，使得霍亨斯陶芬在帝国内部仍有不俗的影响力，能够和诸多敌对家族周旋。” “但是……不久前，我爷爷突然失陷域外，家族失去了最后的传奇守护。没有传奇制衡局势，敌人再无忌惮。帝国新起豪门安茹家族抢先下手突袭了黄昏古堡。耶罗叔叔为了掩护我……死在了暗夜龙骑追杀的路上。” 梅塔特隆心中微微一动，古井不波的眼湖骤然泛起点点涟漪。 和少女平淡的语气不同，通过契约的联系，一点浓郁的哀伤和怀念涌入他的意识，强烈的情感冲击竟然缭乱了他的心境。 他不动声色地调动一缕狱炎，悄然压制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克莉丝汀抬起头，凝视着梅塔特隆说： “我用契约魔晶召唤出你，已经触犯了圣辉主神神谕钦定的不赦之罪。如果帝国知道了这件事，帝室和教廷都不会对家族宽恕，那些敌对的家族也会迫不及待地下手，将霍亨斯陶芬的千载传承彻底断绝。” 梅塔特隆转头，直视着少女清澈的双眼，说： “你在怪我？” “不，我反而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和你缔结契约。如果不是你的力量强大，我现在已经被暗夜龙骑带回安茹古堡，或许还领到了一位安茹家族的‘丈夫’。” 看见梅塔特隆的淡然被打破，清秀俊美的脸上有了淡淡的不满，克莉丝汀不禁微微一笑，接着又说： “艾瑟泰兰历史上曾有无数帝国兴起、衰亡，和那些显赫一时的古皇族相比，霍亨斯陶芬家族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家族并非没有复兴的希望，我觉醒了家族千年来最强大的血脉，就算圣辉帝国的基业丢了，未来我也可以让家族重新崛起！” 说到这，克莉丝汀忽然眨了眨眼睛，清丽的小脸上浮现出几分活泼纯真的色彩，带着满满的真诚，说： “现在家族领地是不能回去了，万一被人发现我带了条魔龙回去，你和我都会被抓去教廷裁决所赎罪。所以……” “所以什么？” “我想让你带我去白银公国。” “白银公国？听名字不像是人族建立的国度。” “是由传奇银龙奥瑞利安殿下建立的独立公国。” 梅塔特隆眼神怪异地看着的克莉丝汀，让他去银龙领地拜访，这不就是去布满刽子手的仇人家拜门嘛！ 银龙归属上位龙种，血脉强大，性格高傲，是秩序龙神巴哈姆特的虔诚信徒。 蔑视和厌恶一切邪恶、混沌的龙族，所有接近银龙领地的异端龙族都会被无情驱逐。 一些暴躁的银龙甚至会追杀上千里，只为给冒犯者一个狠狠地教训。 作为混沌序列的魔龙，梅塔特隆天然对银龙不感冒，由己及人想来对方也是如此。 龙族对同类的气息非常敏感，那位建立公国的传奇银龙，可能在他踏入领地的第一时间就感应到。 虽然梅塔特隆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越阶挑战传奇银龙不算难事，但若是战斗中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主位面的强者想必对一条血脉纯正的罕见魔龙很感兴趣，那时生死大敌就会接踵而至。 克莉丝汀向左挪了挪，扯着梅塔特隆的衣袖，轻声说： “别担心，奥瑞利安爷爷和我爷爷是多年的至交，有我在身边他不会对你下手的。而且奥瑞利安爷爷和其他银龙很不一样，他推崇众生平等，一切智慧种族在白银公国都能得到善待。” 梅塔特隆沉吟一下，说：“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在那之后，我就会离开。” 契约的规则不能束缚超越一个大位阶的伙伴，他的力量已到达大恶魔的极限，只需要彻底适应艾瑟泰兰的规则，就能在强横的血脉推动下突破恶魔领主的天关。 把克莉丝汀送到白银公国，确认她安全无忧后，他就可以离开寻求进阶，契约也会在进阶时澎湃力量的冲击下自行解除。那时他也就恢复自由了。 克莉丝汀点了点头，然后牵起梅塔特隆的手，凝视着他那双深邃沉静的琥珀色双瞳，说： “那么是不是彼此起誓一下呀！” “怎么起誓？” “这样啊！” 克莉丝汀展颜一笑，伸出小拇指紧紧勾住了梅塔特隆的小拇指。 梅塔特隆怔了怔，感受到少女指间冰冷滑腻的触觉。 倏然，他预感两人的命运也将因为这一勾，从此交织在一起，再难分离。 第8章 艾瑟泰兰 勾指誓约后，克莉丝汀欢欣地拿出一副精致的纯银餐具，迫不及待地切下一块的金黄焦脆的鲑鱼肉。 一口咬下去，少女满眼都是幸福的色彩。 克莉丝汀用餐时的仪态非常优雅，甚至能用婉约形容，完美符合宫廷礼仪大师对贵族姿态礼仪的要求。 饶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梅塔特隆，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不过，克莉丝汀抬手时指间闪动的流光，吸引走了梅塔特隆的目光。 他暗中观察了一会，发现克莉丝汀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各佩戴着一枚戒指，戒面镶嵌着硕大的瑰丽宝石。 从时时散发的魔法波动看，戒指显然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这时少女抬起的右手上，梅塔特隆又发现了纤长的中指和无名指也各戴了一枚戒指。 和左手上增强魔法属性的戒指不同，这两枚是稀有的高等级空间装备，等级至少是传奇。 富婆！ 梅塔特隆在心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地呐喊！ 一般史诗级之上的物品，往往蕴藏着非常庞大的能量，普通的空间装备是无法容纳下的，只有高等级的空间装备才能放置。 而且高阶空间装备还能承受狂暴的空间乱流，不会因为跨越位面的空间风暴而损坏。 这个级别的空间装备，梅塔特隆自己也只有一个，但放置了黑月长刀后，空间承载力下降了非常多，余下的空间只能装一些很稀有的宝物，很多在深渊时获得的战利品不得不放弃了。 这就是主位面人类帝国大贵族的实力吗？ 富婆v50%！ 等到克莉丝汀将木碟中的鲑鱼肉消灭完了，梅塔特隆还在神游天外，想着从艾瑟泰兰的强者手中收获几个高品质空间装备，用来盛放他未来注定如高山一般庞大的财富。 克莉丝汀看着梅塔特隆怔怔出神，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问： “想什么呢？” “想富……不，没什么。” “想富？”克莉丝汀一脸奇怪地盯着梅塔特隆看，少女很是不解实力如此强大的魔龙，会为致富这点小事犯愁。 “别想其他的，说正事吧！” “嗯！” 克莉丝汀一脸正色地介绍起艾瑟泰兰位面的大致情况，从主导位面的大帝国到次一等的大势力，又说了一些具体的强者，同时顺便给梅塔特隆普及了位面的地质地貌。 作为人类帝国的老牌世袭大贵族，霍亨斯陶芬家族对艾瑟泰兰位面的了解，不说是站在最顶级的层次，那也是处于金字塔顶层的级别。 而霍亨斯陶芬对于继承人的培养，和其传承千年的荣耀一样出色。 克莉丝汀对于本位面的了解程度非常深刻，甚至超过了一些独立公国的统治者，只言片语中就能透露出上位者高屋建瓴纵观局势的敏锐洞察力。 一幅绘制着位面诸多势力的局势图，和位面的大致地貌，随着克莉丝汀的一句句补充，渐渐在梅塔特隆的脑海里拼凑成型。 艾瑟泰兰位面拥有一块超巨型的大陆，资源丰富生灵众多，大陆极端富饶，无数种族和势力在大陆上纵横厮杀，最终形成了六大帝国分割宰制一方的局面。 虽然还有许多独立的势力，但其中大部分也只能依附顶级势力，仰人鼻息。 人族在艾瑟泰兰位面独步群雄，力压一众异族，占据了大陆半壁江山，建立了三大不可一世的强大帝国：圣辉帝国，千年帝国、永冻王庭。 每一个人族帝国的实力都非常雄厚，帝国内部强者层出不穷，帝室更是拥有超越传奇的至尊强者。 每一位至尊都可匹敌强大神力级别的主神，一举一动都拥有惊天动地的威能，是一个帝国最重要的支柱！ 在人族的锋芒下节节败退的异族势力，付出无数惨重代价后，最终也崛起了与人族帝国分庭抗衡的三大异族帝国：精灵帝国、兽人帝国、血色议庭。三大异族帝国的实力同样是深不见底，各自统御着广袤的疆土！ 梅塔特隆忽然感觉心头一沉，像压上了一座山峦。 艾瑟泰兰位面的实力，和克莉丝汀的财富一样远远超出他的意料。 如此多的帝国意味着至少六位以上的至尊，还不包括一些可能存在至尊的族群，传奇级别的数量那就更多了。 答应少女前往白银公国的任务，其过程的艰辛，也许比意想中要难上许多。 不愧是无尽位面中脱颖而出的超级位面，雄厚无比的位面本源能供给如此多的强者。即使是深渊世界的无数层半独立位面，也没有一层能媲美艾瑟泰兰的雄厚实力！ 克莉丝汀停下叙说，静静地看着梅塔特隆的脸色不断变幻，阴霾悄然浮上他的眉宇，沉凝的气息在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令人窒息。 克莉丝汀很理解，对于梅塔特隆而言艾瑟泰兰越强大他就越危险，几乎所有的强者都不会对他抱有善意，相反他们会竭尽所能的杀死他，掠夺他。 举世茫茫皆敌人的压力，或许比一座山峦还要沉重吧！克莉丝汀忽然伸出手去，握住了梅塔特隆的手，轻轻抚摸他掌心的纹线，说： “白银公国建立于大陆腹地，那里动荡而混乱，诸多势力犬牙交错，前往那里冲突是难以避免的。我们或许……或许可以换个地方，至少冲突不会有那么多，那样你被发现的概率就会少许多。” “不行。” 梅塔特隆打断了克莉丝汀的话，凝视着少女完美无瑕的面容，宝石般的蓝眸闪动着迷人的光芒，温柔馨甜的气息从滑润如玉的指尖传来，带来一阵撩至心尖的微痒。 梅塔特隆眉宇间的阴霾忽然散去，他注视着少女的眼睛，淡淡地说：“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改变。就算有千军万马在前方挡道，我也能杀出一条路来，让你安然前往白银公国！” 梅塔特隆的语气十分平淡，却有着绝对的自信，骄傲与霸气凛然而生，张扬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少女的心跳骤然加速了。 “只要我不化出魔龙真身，没有多少人能够识破我的身份，至少26级传奇之下的人不行。” 说完，梅塔特隆站起身，目光眺向远方，左手伸到少女眼前，淡然道： “走吧！” 克莉丝汀忽然笑了笑，牵上了那只手，然后被轻轻拉起，在明媚的阳光里一步步远去。 第9章 代价上 坐落于圣辉帝国东疆白鹿平原的路德维希，曾是千年前黄金狼人游牧王庭的王帐所在之地。 那时立国刚过百年的圣辉帝国，与东部的黄金王帐产生了激烈的边境摩擦。 无数青色狼骑兵日夜侵袭帝国边疆，杀死戍边贵族和守军，如蝗虫过境般毁灭一座座城镇，掳掠民众和财富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座座空寂而死亡的废墟。 时任帝国皇帝路德维希持剑斩下桀骜的王廷使者的头颅后，将一柄染血的剑作为宣战信发往黄金王帐。 往后二十年时间里，圣辉结束西部与南部的扩张，以倾国之力压上这场战争，十个帝国主力军团奔赴前线，将黄金王帐打得节节败退，最后连末代狼皇也被路德维希皇帝斩杀于落日山谷。 落日山谷一战后，仅仅过了一年，雄才大略的路德维希皇帝就与世长辞。 新皇即位后继续推进对黄金王帐的战争，在付出了五万将士的伤亡后，帝国最终于狼嚎平原全歼王帐守军银月狼骑，俘虏辉煌一时的黄金狼族。 为纪念先帝的功绩，黄金王帐的废墟之上一座新城拔地而起，命名为路德维希，所有俘虏的黄金狼族悉数被斩首，以祭奠二十年来战死沙场的上百万将士。 圣炎十字旗自此在易北河边升起，圣辉的疆域也不断以路德维希为基点向外推进，掠夺异族的土地和资源。 如今，路德维希已是安茹家族世袭领地的核心首府，举世闻名的安茹古堡就建立在城中的一座小山上，到现在已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历代安茹家主对建设领地抱有极大的热忱，在他们海量资源的投入下，路德维希道路发达，屋舍密集有序，商业极度繁荣，拥有超过二十万的常住人口。 二十米高的城墙上布置的一架架重型巨弩，搭配精良的破甲魔法箭足以射杀九阶魔兽，而城池各个角落高高矗立的塔楼顶部，则放置着永久型的大型投石机，能应对一切陆路上敌人的进攻。 路德维希城外宽阔的易北河蜿蜒曲折，绕城而过，不仅为一望无际的良田提供永不枯竭的水源，更为城市提供了一道天然屏障。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路德维希已成为圣辉帝国东疆有数的枢纽城市和贸易中心，源源不断的金币正通过密集往来的人流涌向路德维希，而海量的财富则化作安茹家族雄厚的根基，以支撑起一个日益昌盛的豪门。 清晨，安茹城堡奢华庄严的会议厅内，已经聚集了安茹家族最核心的成员。 除了主座上的安茹公爵本人外，两位重要的分支侯爵和七位分支伯爵悉数到场，还有十位家族长老分列两排坐在会议桌上。 聚齐如此多族内的实权人物，还是安茹家族数十年来的第一次。 然而今天家族会议的氛围却有些凝重，无形的威压甚至透过厚重的大门，让门外侍立的守卫都感觉喘不过气来。 此刻，会议厅内的每一位大人物手中都拿着几张星纹魔法纸，上面记录的是第一暗夜龙骑小队陨落的调查报告。 仅是在梅塔特隆解决掉雷恩后的十六个小时之内，就有安茹家族的大魔导师降临现场，将一切调查到的信息汇编统计成表，通过超远程魔法传送回了路德维希。 饶是这些城府深沉，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看到纸上的报告，无一不是面带怒意，凌厉的杀意不受控制的散发出来，让整个会议厅的温度骤然下降，而次座上的两位侯爵看完报告后，却陷入了沉思。 安茹公爵环视全场，冰冷的目光顿时让激动的家族成员冷静了下来。然后他才缓缓开口问道：“霍亨斯陶芬的领地，我们占领了多少？” 年轻的卡伦伯爵立即起身，向主座的安茹公爵表示敬意后，说： “家主，夏尔在伊莲的辅助下已经占据了黄昏古堡，将整个诺森伯兰伯爵领纳入家族的掌控之中，但黑森伯爵领的阿南伯爵拒绝向家族投降。” “其他干涉家族的联军已经进驻黑森古堡，加入到了阿南伯爵的城防部队。而派往施瓦本伯爵领的部队被圣殿骑士团逼退，红衣大主教马克维尔已经宣布暂时接管施瓦本伯爵领。” 啪！尼奥侯爵用力拍了一下座椅上的扶手，阴沉地说：“这群废物也想分一杯羹吗？我族费了这么大的心血才得到了一块伯爵领，既然他们想要战争，那就给他们战争！” 瑞恩侯爵皱了皱眉，说：“尼奥冷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克莉丝汀，只要有她在，施瓦本伯爵领和黑森伯爵领迟早都是家族的。”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初始封地施瓦本伯爵领，是圣辉帝国内部最富饶的领地之一，每年的税收就相当于一块中等的侯爵领。 三百年霍亨斯陶芬战败，大部分富饶的领地被瓜分，但凭借一块施瓦本伯爵领和几块边疆开拓的贫瘠子爵领，就保留住了侯爵爵位。 安茹家族对这块领地垂涎已久，黑森和诺森兰两块伯爵领加起来都没有施瓦本重要，历代家主处心积虑想要谋求施瓦本的统治权，直到腓特烈失陷域外，才有机可乘。 只要控制了克莉丝汀，就能以霍亨斯陶芬正统继承人的名义得到施瓦本。待到克莉丝汀与安茹的后裔诞生，施瓦本十余年后就自然而然并入安茹家族的领地。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整队暗夜龙骑会有去无回，全部陨落在了魔兽森林。这惨烈的代价，即使以安茹家族雄厚的实力，也会感觉到沉重。 负责调查的大魔导师根据现场情况分析，判断有领主级恶魔降临，用深渊狱炎和死亡雷狱杀灭了八位暗夜龙骑，然后就不知所踪。 大魔导师在此怀疑，可能是因为召唤时限到了，恶魔领主被传送回了深渊。 同时那位大魔导师有在附录上补充，怀疑那位能召唤恶魔的传奇法师，掌握了高阶传奇技能圣光审判，而且当时应该还有一位传奇剑士在现场，依据是莫顿和雷恩遗骸上的创伤。 报告的最后一页，那位大魔导师以严谨的论据，辅以确切的分析，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尼奥侯爵哼了一声，拿起报告甩了甩，恨恨地说：“传奇剑士？召唤恶魔领主的传奇法师，还是位会使用圣光审判的殿下！菲尔那老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 第10章 代价下 瑞恩侯爵沉吟片刻，说：“菲尔大师所说未必不是真的，雷恩陨落在一名剑术高手手中确切无疑。能让一位24级的大剑士毫无反抗之力，那人至少是位传奇。至于那位召唤恶魔领主的人，就值得推敲了。” 23级的大魔导师菲尔历来严谨，效忠安茹家族数十年来几乎从未出过纰漏。 但菲尔的推测太过惊骇，能召唤恶魔领主又掌握圣光审判的传奇法师，其实力有多强，恐怕整个安茹家族都无人可比。 这样的人插手两家的战争，足以使胜利的天平倾斜。 只是衰落的霍亨斯陶芬家族，有什么值得这位实力超然的殿下出手吗？一时间会议厅陷入沉寂之中，所有人都在默默思索着。 “那位神秘的传奇法师，或许就是我们寻找的克莉丝汀。”安茹公爵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伯爵和长老们面露疑惑，而两位侯爵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脸色一变。 安茹公爵以富有磁性的声音，继续说道； “克莉丝汀今年才十八岁吧！也许还差一两个月才会到十八岁，十八岁的二十级魔导师啊！” “二十二年前她那位杰出的父亲，英俊的菲利普进阶圣域时都已经十九岁了。” “一直以来我们眼中只有这位小姐惊人的美貌，却刻意忽视了她的天赋。” 瑞恩侯爵紧锁双眉，语气沉重地说道：“家主，您的意思是，克莉丝汀已经觉醒了血脉，而且比当年菲利普觉醒的血脉更加强大吗？” 会议厅中的气氛立刻变得压抑阴沉，当年光耀一时的菲利普，就曾觉醒了四翼天使的血脉，帝国无数天才在他的光辉下都显得黯淡无光。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菲利普会带领霍亨斯陶芬家族重返昔日的辉煌，但他却在与南方精灵帝国的战争中不幸陨落。 由是，爱他的人悲痛欲绝，恨他的人暗自庆幸。 比四翼天使血脉还要强大，那只能是艾瑟泰兰顶级血脉之列的六翼天使。 霍亨斯陶芬的鼎盛时代，便是在那位觉醒六翼天使血脉的至尊手中开启的。一想到克莉丝汀可能觉醒顶级血脉，公爵外的所有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家主，就算克莉丝汀觉醒了六翼天使血脉，她二十级的魔力也不足以支持一头恶魔领主跨界降临艾瑟泰兰，难道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一位长老抬起布满皱纹的脸，睁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问道。 “霍亨斯陶芬家族传承千年，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也不足为奇。我反而更好奇那位突兀出现的传奇剑士是谁？竟然带走了我的猎物！”安茹公爵说着，英俊的脸上竟有了罕见的笑容。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顿时感觉凛然的寒意扑面而来，纷纷低下头去。两位侯爵也不自然地偏开头，避开了公爵的视线。 安茹公爵的面容很成熟，也很有魅力。他绿宝石般的眼睛深邃而剔透，曾使帝国上下无数贵妇名媛沉溺其中，渴望分得他一丝一毫的关注。 此刻面带优雅笑容的公爵大人，更是魅力深厚，但那双眼睛却冷寂得如同极地冰渊。 无形的威压刹时间在大厅内弥漫，微微俯身的一众伯爵和长老，身躯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颤抖。 虽然他们中实力不乏高阶圣域亦或是大魔导师，但在公爵给予的庞大压力下，也难以自控从容，即使那只是公爵无意识间流露出的威压。 不过如山峦般沉重的威压，很快就如潮水一般退去，让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卡伦，幻梦殿下现在在哪？” 年轻的卡伦伯爵立刻挺直腰，恭敬地回道：“幻梦殿下年前离开帝都后，一直隐居在苍青天池。” 安茹公爵环视全场，沉声道：“为了得到霍亨斯陶芬的遗产，我们已经押上了太多的筹码，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已无路可退。” “无论克莉丝汀生死与否，身在何方，我们都必须把她抢回来！为了打动幻梦殿下出手，家族是否愿意支付足够的筹码。诸位，现在就为高昂的代价表决吧。” 幻梦是圣辉帝国有名的传奇法师，同时她亦是罕见的预言大师，自一百年前首次在帝国出现，便一直是帝室竭力拉拢的对象。 拥有一位强大的预言师，对一个帝国而言是无可比拟的战略优势。 对个人而言，窥探自身的命运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更能杀死一大群自命不凡的强者。 何况幻梦的预言从未错过，这就更令人疯狂了，只是能为此支付代价的人寥寥无几。 苍青天池所在的侯爵领，就曾是帝室为一次预言所支付的代价。 当然其中的溢价颇高，也有帝室刻意示好的因素。请动幻梦占卜克莉丝汀的代价，可能昂贵到令这些奢靡惯了的大人物们，也会感到窒息。 瑞恩侯爵和尼奥侯爵对视一眼，然后坚决的投下赞成票，其他伯爵和长老们随之投下自己的选择。加上议案提议者的票，一共二十票赞成票，议案通过。 面对一位可能成为至尊的敌人，安茹家族决心倾尽所有，将一切风险掐死在萌芽之中。 当所有人离场之后，安茹公爵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厅内。他右手放在扶手上，支着下颌，正在凝思着什么。 忽然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里的女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安茹公爵的身后。 “主人，有必要为一个小丫头付出那么多吗？”沙哑而诱惑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 “一个有望至尊的小丫头，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然后俯身环抱住安茹公爵的脖颈，将露出的半张雪白魅惑的侧脸贴在他耳边，丝丝缕缕的幽香顿时萦绕鼻端。 “那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呢？” 安茹公爵反手握住脖颈上缠绕的玉臂，轻轻一划，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黑纱，那如极品绸缎般冰凉滑腻的触感，也能从指尖传来。 一双染着罗兰紫指甲的纤手出现他宽大的掌心里，那手纤秾合度紧致而美丽，能刻印进任何男人的心底，也能勾动雄性最本源的欲望。 “你去一趟苍青天池，请幻梦大师占卜克莉丝汀命运，我要知道她的确切位置。”安茹公爵沉吟了一下，又说：“不惜代价！” “呵呵，啵～～那我去了。” 黑袍人如来时一般，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缕缕如兰香气，在空气中四散。 第11章 蛮荒原野 安茹公爵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占据大半墙面的落地窗前，俯瞰山下的路德维希城。远处的天空已浮上了一层铅色，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城市依然是一派繁华似锦的景象。 宽阔的街道上人潮汹涌，马车如流水般来来去去。 无数在路德维希聚集的商品，被置换成一堆堆闪亮的金币后，又很快被躁动不安的人们，投进奢靡的销金窟。 欲望、罪恶、奢侈，共同凝成了这满城的浮华。 “克莉丝汀，无论是谁打破了我的布局，都不会改变你的命运。霍亨斯陶芬的千年辉煌，必将于你为止！” 话音未落，安茹公爵伸出手向远方抓去。这时，一头巨龙载着一位黑纱女人，从古堡会议室的窗外掠过，朝着公爵指间的昏沉天际线飞去。 一声悠长嘹亮的龙吟，从天空传来，不断在路德维希上空回响。 路德维希东南七千公里之外，梅塔特隆骑着马走出了无边无际的森林，一片苍凉蛮荒的世界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繁盛茂密的树林逐渐消失，低矮的灌木丛和暗绿的野草取代一切。 放眼望去，无垠的大地像是一片暗绿的海，黑压压的蛮牛群是绿海中游弋的鱼群。 而连绵起伏的丘陵仿佛深海巨兽探出水面的背鳍，揭露了原野的一角，却又隐藏了更多。 一阵风扑面而来，梅塔特隆用力地呼吸了一下，苍凉凌厉的蛮荒气息刹时间充斥了鼻腔，甚至能品出一点甘冽悠远的味道。 风中更是隐隐听到凶兽的咆哮，整个原野似乎都若有若无的警示着外来的人。 这是一片生机盎然的世界，也是危机四伏的世界。 在这片数十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地域内，栖息着野蛮人、兽人、食人魔、巨魔、野地精灵等诸多种族。 族群间的世仇和资源的争夺，让混乱和杀戮充斥原野上每一处生灵存在的角落。 与蛮荒原野相邻的几个人类小王国，一直企图获得这片区域的统治权，常年孜孜不倦的渗透着原野上的部族，收买、背叛、阴谋、杀戮手段层出不穷。 异族领主不愿看到人类势力继续扩张，也加入了这场嗜血的盛宴。 同时人类国度的商团和异族领主的奴隶贩子，也将触手伸进了这片土地。 来自蛮荒原野的高质量奴隶，往往能在文明世界中卖出天价。 穷凶极恶的捕奴队如同一头头嗜血鲨鱼，在原野上四处游荡，寻找着一切可以下手的猎物。 有机可乘的时候，同行也是他们的猎物。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天空高悬着一轮火热的太阳，炽烈的阳光如同倾泻的火焰，泼洒在无垠无际的绿地上，世界都像是一座巨大的火炉，两匹马儿的嘴唇都带着一层浓浓的白色唾沫。 这点温度对于喜欢泡熔浆的梅塔特隆而言毫无感觉。 即使是看起来柔弱的克莉丝汀，也只是略带疲倦，而不觉得难受，她那件华丽的魔法袍，可以在任何时候保持住适宜的温度。 但长途骑马仍是非常疲惫的，梅塔特隆注意到克莉丝汀的脸色后，在经过一座低矮的小丘时，寻了处阴凉之地暂时休息，准备等热力稍稍消退再启程。 克莉丝汀指尖亮起苍蓝的水魔法光芒，无数水魔法元素涌动着凝聚成了一滴滴小水珠，落入干涸的的地面。 很快少女脚下的小坑里便积聚了一潭清澈的水，两匹马儿迫不及待地伸头去吸饮。 克莉丝汀看见马儿欢快地饮水，欣慰地笑了笑，才退到一旁坐下休息。 这两匹野生的金鬃马，是梅塔特隆从森林中捉来的，因其神骏不凡的外形，让克莉丝汀非常喜欢。 金鬃马具有魔兽的血脉，拥有远超寻常马匹的强悍属性，也因此是出了名的桀骜难驯，性情暴躁，就算是专业的驯兽师也很难靠近。 只有精擅自然魔法的德鲁伊，带有天然的亲切气息，才能得到这群动物的认同。 两匹金鬃马本来颇有一副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的架势，但在梅塔特隆各赏了一巴掌，同时用龙威震慑了一下后，两匹金鬃马顿时失去了对自由的渴望，变得比豢养的马儿还温顺驯服。 在金鬃马的全力奔驰下，仅仅用了四个小时，就走了近三百公里的路程。 当进入蛮荒原野，梅塔特隆才惊觉需要一份详细的地图。 魔导师大小姐虽然知识渊博，博览群书，对艾瑟泰兰各方面都很了解，但对蛮荒原野这片穷乡僻壤显然不太重视，仅了解了个大概。 梅塔特隆可不想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逛。他现在反而期望，那些捕奴队真如传说中的那么多，能让他撞见一支，收获一份有用的地图。 只是这炎炎烈日之下，方圆百里连个鬼都没有。有部族生存的地方，看来还在蛮荒原野更深处。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梅塔特隆看着苍茫的原野，忽然心中一动，不禁想起了前世祖国北疆那辽阔无垠的草原，也如眼前之景一般无二。 一只欣长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顺着手掠过白嫩晶莹的手腕，便看见一张娇娆的脸蛋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给！” 少女弯下腰将一杯盛满净水的银杯，递给了梅塔特隆，然后微笑着说：“在想什么了？” “我想到弄一份地图，好规划出一条路线。” “那些智慧部族都生活在原野深处，等我们进入之后，随便找一个部落买就好了。有你在，他们肯定不敢搞小动作。” 梅塔特隆怔了一下，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怕死呀！”克莉丝汀浅浅一笑，指着不远处的金鬃马说：“悍勇不畏死那是针对打得过的人，面对你，他们就像那两匹马一样。” 梅塔特隆略一思索，就懂了克莉丝汀的意思。 那些部族的最高武力都不会超过圣域，以他的实力只要略施手段，让那些部族见识到差距，就会痛痛快快的答应交易。 等等，她说的是买，不是抢！ 第12章 狼影上 恶魔间的关系是极为冰冷的，对于信奉力量即权利的恶魔而言，弱者就是强者天然的食物和成长的垫脚石，每一位崛起的大恶魔手中都染着无数异族或同族恶魔的血。 即使是恶魔同胞血亲间，也有着严格的等级之分，最强大的新生恶魔占据父辈给予的所有资源和统治地位，甚至还可以无理由地杀死弱小的兄弟。 从这样的竞争脱颖而出的上位恶魔蔑视一切弱者，掠夺其财富乃至生命更是被视为应有的权利。 即使是梅塔特隆，在经历深渊残酷的生存法则后，也深深染上了这样的习气。 当听见克莉丝汀打算与弱小的部落交易，他内心是非常诧异的。 根据他从少女那儿得到的信息，艾瑟泰兰的人类极其蔑视蛮荒部族，视其为未开化的野兽，任何针对蛮荒部族的掠夺和暴力都是合法的。 自上而下的效应影响，连平民阶层都非常歧视蛮荒部族，哪怕这些部族拥有远强于他们的实力。 而出身于大贵族世家的少女，却依然愿意和他们平等交易。 这倒警醒了梅塔特隆，通往力量巅峰的道路上，怀揣敬畏之心的重要。 他还只是头大恶魔，远远称不上强大和无敌，以傲慢之心俯视众生，实乃取死之道。 …… 一个小时后，一层乌云从远方飘来，一点点蒙上了火辣的太阳，被炙烤的大地终于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待热力稍稍消散后，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的向蛮荒原野深处走去。 克莉丝汀落后两个身位，看着前方梅塔特隆的背影，湛蓝的漂亮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梅塔特隆的气质在刚刚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凌厉而疏远，旁人远远看上一眼也会感觉被锋芒刺痛。骤然间气质转变得内敛平和，仿佛利剑归鞘锋芒暗藏，乍一看下还有些亲切。 这巨大的反差，她的直观感受格外强烈。 此刻广袤原野上从午睡中醒来的猎食者们，抖擞精神准备开启新一轮的狩猎，但风中传来的陌生气息，却让所有的猎食者汗毛直竖。 有着敏锐感知力的猎食者们，从那内敛深沉的气息中，感应到了无法形容的恐惧，就像平静水面下蕴藏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从弱小的低级猎食者荒狼、黑斑鬣狗，到最强大的顶级猎食者暴躁熊、利齿猛虎，都本能的避开梅塔特隆，从两人的前进路线上消失。 一直到日沉月升，群星在天穹重聚，两人都未遭遇到原野暴躁熊或是利齿猛虎的袭击。 以往这些猎食者作为原野上的霸主，会对入侵领地的外来者给予雷霆一击，但今天却全都销声匿迹了。 只有一头感知迟钝的原野蛮牛首领敢冲上来，想要驱逐两人。 自然而然这头勇敢的蛮牛，成了火架上的烤牛，变成了两人两马的晚餐。 蛮牛群落里的年轻雄性蛮牛立即兴奋起来，开始为首领之位互相角力。 和普通的战马不同，金鬃马的魔兽血脉让它们更趋向于食肉。 一天漫长行程之后，一顿丰盛的蛮牛大餐，极大的抚慰了两匹马儿疲累的身心，甚至连那颗破碎的自由之心也有了愈合的趋势。 就在金鬃马埋头啃食肥美多汁的蛮牛大腿时，一阵凛冽的风忽然从西边吹来，金鬃马立刻停下进食抬起头来，望向西方，努力嗅着风中的气味。 一会后，金鬃马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不断用蹄子开始刨土。 克莉丝汀看见了马儿的异样，知道这是金鬃马发现危险的表现，她连续施放了两个宁静术，才让两匹紧张不安的马儿稍稍安宁下来。 然后她转头看向梅塔特隆，发现他正慢条斯理地撕下一条蛮牛烤排，不急不慢地吃着。肋排中的那根坚硬如铁的骨头，和肉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他的喉咙深处。 等到梅塔特隆把剩下的肋排吃光后，他手上涌出了一缕暗红色火焰，将手中的一切油渍、碎肉、骨屑燃成虚无，唇上也有一抹流火划过。 待他站起身时，又恢复成了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而他身后，那头一吨重的原野蛮牛只剩一条长长的脊椎，和一堆碎骨。 “走吧！我们要找的部族就在不远处。”梅塔特隆翻身上马，轻轻拍了拍了马背，金鬃马便不情不愿的向着西方走去。 月光下，两人骑马的身影，在空旷平坦的原野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克莉丝汀一直默默地跟着，但她看向梅塔特隆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好奇，像一只期待未知的猫。 终于，少女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前面有什么？” 梅塔特隆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说前面有要找的部族。 克莉丝汀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决意不再理会这个故意戏弄她的家伙。不过她的小动作反倒让梅塔特隆笑得更开心了。 金鬃马能从风中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而梅塔特隆却能分辨出血腥气味来源于两种不同的生物，其中的一种血腥气味异常浓郁，甚至掩盖住了另一股的味道。 似乎交战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导致战斗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十分钟后，远方拱起的小丘上，一座带着浓郁部族风格的营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营地里熊熊燃烧的火光隔着数里之远依然非常明亮，炙热的风中不时会传来怒吼声、惨叫声和哀嚎声。 一场惨烈的战斗，正在营地里进行着。 当两人行进到营地小丘跟脚下时，一声凶厉的狼嚎声突然响起，数十只泛着青绿色光芒的眼睛亮了起来，冰冷地注视马背上的两人。 克莉丝汀看着走出阴影的魔狼，脸色骤然一变，惊呼道：“刚巴达座狼！” 昔日黄金王帐赖以成名的青狼骑，所骑乘的坐骑就是刚巴达座狼。 等级为六阶的刚巴达座狼，相当于人类十二级的战士，性情嗜血而残忍，会主动猎食人类，当它们成群结队的出现时，连凶猛的暴龙也会沦为狼群的猎物。 克莉丝汀万万没想到，会在蛮荒原野遇见昔日圣辉人族的老对手。 那头如雄狮一般大小的座狼，一步步走出了高地背后的阴影，月色洒在它青色的毛皮上，发散出诡异的青色光芒。 楔形口吻两边暴露的獠牙上，鲜红而粘稠的液体一滴滴滴落着。 忽然，那头座狼凌空一跃，向着克莉丝汀迎面扑来！ 第13章 狼影中 克莉丝汀眸光一冷，衣袖下的强力法戒亮起一缕流光，清夜无云的天空骤然传出一声低沉的闷雷。 随后一道强烈至极的苍白闪电从天而降，狠狠轰在跃入半空中的刚巴达座狼身上！ 刚巴达座狼表皮天生的抗魔属性，瞬间被狂暴的闪电击溃，无数苍白电蛇在座狼身上游走，大片大片的皮毛化为了浓烟，血肉化作了焦炭，一道道开裂的黑色纹路如蛛网一般从狼背延伸至下腹。 电光消散后，扑通一声，一具焦黑的狼尸从空中落下，摔成了两截。 原本二十级魔导师能瞬发的魔法等级，最高只能达到五级魔法，但克莉丝汀的天赋让她瞬发魔法等级提高了一级，这一级之差结果却是天差地远。 最强的五级魔法也不能重创刚巴达座狼，而六级魔法闪电原本的威力，也不足以使刚巴达座狼一击致命。 但经过传奇法戒加持，给少女瞬发的闪电术附加着魔法穿透、魔法强效的超魔效果，使法术强度提升到了接近七级魔法的程度！ 克莉丝汀往地上瞄了一眼，瞬发的闪电术效果和意想中差不多，面对接近七级魔法的闪电，换头利齿猛虎来结果也是一样。 狼尸的惨状，倒是让少女眸中寒意稍稍消退，毕竟对每一个圣辉帝国的人而言，死掉的刚巴达座狼才是好座狼。 圣辉帝国自上而下，对狼人和座狼不说是苦大仇深，那也是血海深仇。 直到今天帝国境内依然坚持对狼人和座狼实施千年前的灭绝令，这也导致了圣辉帝国与大陆东部的兽人帝国关系恶劣。 克莉丝汀刚刚舒展的眉宇，又微微皱起，她看见阴影中的狼群正蠢蠢欲动，刚刚同伴的下场并没有让它们产生畏惧之心，反而刺激了它们的凶厉本性。 几乎一瞬间，随着一声狼嚎响起，接连五道青色狼影闪电般冲了出来。 克莉丝汀举起左手，纤长的五指舒展开来，贝壳般晶莹的指尖上，涌现出五颗颜色鲜艳的火珠。 明艳的火光照映在少女脸上，衬着一张美丽而冷酷的面容，如同圣典中审判众生的天使。 就在克莉丝汀准备丢出火珠时，营地里突然响起了一声令人心悸的狼嚎。 克莉丝汀座下的金鬃马骤然受惊，顿时人立而起。少女拉着受惊的马儿，心中不由方寸大乱，指尖的五颗火珠不受控的向上抛了出去。 五头刚巴达座狼见此时机，骤然加速，一个突击冲出十余米，然后凌空一跃，扑向克莉丝汀。 梅塔特隆纵身一跃，长刀黑月悄然出现他手中，五颗旋飞的绚丽火珠被刀身一一接住，随后黑月划出一道黑色的弧光，火珠径直地飞向五头迎面扑来的座狼。 梅塔特隆落到克莉丝汀身后，横刀护在少女的腰间，一闪而逝的凛然气势镇压住了受惊的马儿，同时他左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量屏障出现，将前方的空间分隔开来。 嘭！ 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响起，五颗火珠化作一道数十米高的冲天火柱，滚滚焰浪瞬间淹没五头座狼的身影，并向着四周疯狂蔓延。 屏障横亘在涛涛焰浪前，如同怒海狂澜中的一道坚实壁垒，将一切汹涌烈焰和灼热狂风隔绝于外。 看着狂暴的火舌，不停舔舐冲击屏障，克莉丝汀不由心中一颤，顿时一阵后怕。 那五颗炽炎火珠，每一颗的力量都能达到强力六级魔法的水准，五颗叠加爆炸的力量甚至超过了七级魔法爆裂火球。 若是没有梅塔特隆接过炽炎火珠，让失控的火珠在她头上炸开，身处在爆炸中心的她，不死也会被重创。 最可怕的是，少女引以为傲的容貌也会被焰浪毁掉，这对克莉丝汀而言，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结果！ 当滚烫的焰浪消退时，屏障前方的空地已经看不到座狼的身影了。 五颗六级魔法能级的炽炎火珠叠加爆炸的焰浪冲击波，在屏障的格挡下，只能疯狂涌向阴影中的狼群。 狼群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来势迅猛的焰浪冲击波吞没，连一头座狼的尸体也没有留下，只有满地灰烬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随风熄灭。 “人类！你们竟敢杀了我血爪部落的座狼！我会让你们知道钢牙·血爪大爷的愤怒有多狂暴！死亡对你们将是一种恩赐！” 愤怒至极的咆哮声中，营地里出现了一个魁梧高大的狼人，他撞断营地边缘的木桩围栏，手中挥舞着两把血迹斑斑的双刃战斧，气势汹汹的朝着两人方向杀了过来。 克莉丝汀听到这声怒吼，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刚刚引起金鬃马受惊，导致她险些出现严重施法事故的狼嚎，似乎就是这头来势汹汹的狼人发出的。 想明白后，少女脸上浮上了一层冰霜。 世仇加上刚刚新结下的梁子影响，少女第一次吟唱起了魔法咒语，丝丝缕缕的金色电弧在她指间流转，天穹上忽然暗淡下来，一朵深黯的乌云渐渐笼罩了小半天空，一个九级雷系魔法天穹雷罚正在积聚。 当她咒语念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感到手心一暖，一只修长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刹那间的抚慰悄然浇熄了她心中的薄怒，指尖上跳动的电光旋即暗淡下来。 “对付一头十六级的狼人，还不至于用九级魔法！” 梅塔特隆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纵身跃起，对上了那头气势汹汹的狼人。 钢牙见到有人迎了上来，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十六级的雄浑斗气开始汹涌燃烧，钢铁一般的强壮身躯升腾起了一层蒙蒙青光，冲刺中的极致速度，骤然间又提升了两成。 钢牙身后的残影还未消去，两柄双刃斧已交错砍向前方。 梅塔特隆在空中虚踏一步，身形骤然向前跃进。 两者擦身而过时，他如幽灵般穿过了钢牙双斧斩击的轨迹，他手中的黑月长刀若一片飞舞的翎羽，无声无息地掠过狼人的胸膛，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深黯弧线。 钢牙保持着冲刺的姿势，向前继续走了十几米，然后像凝固的塑像一般，定在了原地。睁圆了的双眼里目光惊骇，仿佛是目睹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梅塔特隆徐徐落定，回身，又落到了自己的坐骑上，随手把不染血迹的黑月长刀收归到马背上的刀鞘，然后对着脸色微红的少女说了声，走吧，就驱使着马儿向着营地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后。 原地站立的钢牙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胸口上的老旧皮甲已经裂开，从右肩至左腹的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线，然后血线崩裂，深深的切口里露出殷红的血肉和白森的肋骨。 下一刻，鲜血喷溅而出，钢牙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4章 狼影下 营地中心，成片垮塌的兽皮营帐正在熊熊燃烧， 鲜红的烈焰犹如浪潮般向四周涤荡开来，吞噬着一切有形的东西，纷乱的木架、雕饰的兽骨、死亡的牲畜、堆积的草料，还有数量稀少的铁器。 黑烟从各个角落涌出、积聚，浓郁到无以复加，再向着高空腾腾升起，竟使得天穹之上的群星也黯淡失色。 强烈刺激的异味，充斥着整座营地，即使远离十几里之远，也能嗅到一股难闻的恶臭。 而刚刚发生过的战斗，在这一场烈火的掩盖下，已经看不出多少具体的细节了。 但明晃晃的火光里，那一具具被拦腰斩断的野蛮人尸骸，散落一地的脏器碎肉，和破碎的骨制武器，无声地述说着战斗的血腥激烈。 然而，数量近百的战死尸体里，属于入侵者的只有寥寥三具。 但每一具身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伤口，显然是被野蛮人用人海战术，活生生消耗死的，透过火光，隐约还能看见他们落幕时发出怒吼的狰狞表情。 不过，这三具入侵者的尸身却是异常的魁梧强壮，裸露的躯体上还有浓密的体毛，张大的嘴里还露着两枚野兽般的长獠牙，不远处还有几头被骨矛扎成刺猬的刚巴达座狼，入侵者赫然是一群狼人。 游荡在原野的猎奴势力中，狼人也属于比较强大的一方。 这群从东方来的猎人，以往也会袭击部落，但发生大规模屠杀是很罕见的，因为只有活着的奴隶才能换取金币。 这背后反常的原因会是什么…… 很快火势蔓延开来，那些无人问津的尸体，被无情的火焰统统吞没，血腥战斗遗留的痕迹也被彻底抹除。 但不知为何，那些无名战士的尸身燃烧的火焰异常旺盛，耀眼的火光甚至将夜空染上了一层红霞。 熊熊燃烧的烈火边缘，一个非常魁梧的狼人正坐在一方青岗岩上。 冲天的火光中一切生灵的存在都会被大火掩盖，但他的存在感却格外强烈，灼热火焰和恶臭异味如有生命般，自行避开他所在的位置，形成了方圆十米的清凉领域。 领域内，狼人双手抓着一条几乎全生的蹄腿，用野兽般锋利的獠牙撕下大块大块的红肉，不经咀嚼便直接吞咽下腹，温热的鲜血从他的手和胡须一滴滴溅落在石面上，把青色的岩石都染成了暗红色。 而狼人的身后，矗立着一座古老庄严的蛮荒神庙。 那是野蛮人部落用以供奉先祖英灵的圣地，修建的规模相当于一座中等水准的大教堂，能容纳近千人同时参拜。 放在资源相对贫瘠、工艺相对落后的蛮荒之地，这座雄伟的神庙也能算是一流的建筑物了。 整个部落昔日的雄厚实力和强大武力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时过境迁，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野蛮人部落，现在却在狂牙率领的狼人猎奴队的围猎下，被杀得狼狈不堪，死伤惨重，只得匆匆丢下上百具战士的尸体后，逃进神庙寻求先祖英灵的庇佑。 这时，远处突然窜了出来个黑影，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肆虐的烈火，一边快速向着领域靠近。 走近时，才发现那黑影其实是一个肌肉虬结，肤色黝黑，浑身散发着浓郁血气的狼人武士。他快步走到岩石旁，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说： “大人，我们在青岩部落的营地附近，寻找到了一条巨象兽的腿骨，它的质地非常坚硬，符合您吩咐的要求。” 狂牙立刻停下了进食，抬头望向神庙，目光落在两扇紧闭的大门上。 那两扇门通体由坚硬沉重的青晶石打造，合长四米，宽两米半，仅单扇门的重量就超过五吨，拥有超过等体积钢门的防御力。 而门面上遍布着刀砍斧凿的新鲜痕迹，则是狼人不久前的尝试强攻留下的，一边丢弃的六七把卷刃重斧，也证明了普通武器根本奈何不了这两扇门。 但狂牙知道，只要能换个够重够硬的武器，他就能敲碎这群野蛮人的龟壳。让躲藏在里面的爬虫，以及他们那苟延残喘的先祖英灵，领悟到最深层的绝望！ “那块骨头有多重？” “大人，那块腿骨至少有两吨重！” 狂牙思索了一会，忽然咧开了一张鲜血淋漓的大嘴笑了起来。 沙哑低沉的笑声格外刺耳，如同利器划过玻璃的声音，但侍立一旁的狼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始终保持着微微躬身的恭敬姿势。 了解狂牙乖僻性情的狼人都知道，如果不想变成一堆扭曲的尸体，就不要在狂牙大笑的时候，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 前面的五个倒霉蛋，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眼前这位喜怒不定的首领，也是可以将嗜血残忍的手段用于对付下属，哪怕他并无过错。 “去抬过来吧，这群爬虫既然不想交出古兽地图，扰了奈格里殿下的兴致，那我只能送他们去地狱忏悔自己的愚蠢了！” 狂牙轻轻挥了挥手，侍立着的狼人立即弯腰行礼，然后转身准备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他刚走两步，心里正暗暗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等等！” 狼人武士的心脏骤然一停，顿时惊出了一身大汗，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躬身问道：“大人，您还有何吩咐。” 狂牙咬下蹄腿上的最后一块肉，吞下，看着下属恭恭敬敬的样子，满意地说道：“你去通知血牙，让他们把巨象兽腿骨抬回来。然后你就出营地，给我去猎一头蛮牛回来，别弄死了，我要吃活的。” “遵命，大人！” 这次狼人武士的离去，没有再受到任何的惊吓。 等到下属彻底远去后，狂牙才徐徐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神庙。 墨绿色的眼睛里冰冷苍凉，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他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不会以为倚仗几个苟延残喘的英灵，就能挡住我狂牙·血爪吧！啧啧，居然敢拒绝交出古兽地图，那么就用你们的血肉来证明你们的勇气吧！” 说完，他把手中的腿骨竖着放到坐下的岩石上，然后轻轻向下一按，整根腿骨如同浸水一般，一寸一寸地没入到钢铁般坚硬的青岗岩里。 第15章 乌萨的抉择上 神庙大厅中央，供奉着十一座高大的青岗岩雕像。 他们都是昔年纵横蛮荒原野强绝一时的部落战士，生前以强横的力量庇护族群，死后自愿将灵魂封存雕像，化作英灵继续守护族人。 这些存在数百年岁月的雕像，有六座已经耗尽了力量，连雕像内的先祖英灵也彻底沉寂消亡。 但他们的雕像依然存放于此，见证着青岩部落过去的辉煌，也见证着如今的落寞。 在蛮荒原野的部族传统里，只有最强大的先祖才有资格被族人永世供奉，成为族人信仰的图腾。 艾瑟泰兰位面甚至有强大的先祖英灵积累数百上千年的信仰之力，点燃神火，晋升神灵的先例。 而青岩部落的先祖供奉标准是力量达到圣域，远远达不到那个孕育神灵的等级，但在蛮荒原野，能诞生十一位圣域战士，已经算是很辉煌的成就了。 十一座先祖雕像中年代最近的一座，到现在也有至少百年的历史了，这意味着青岩部落已经衰落上百年之久了。 一百年的时间，足够一个荒野顶级部落衰落成任人鱼肉的小虾米。 一座高大威严的雕像前，站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人。 他穿着一身白犀皮制成的巫祭长袍，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深色辫发，辫发上插着鲜艳的羽毛和洁白的骨刺，树皮般的脖颈和手腕上重重叠叠挂着十几串骨牙项链，这诡异的装扮却有着说不出的庄严肃穆。 而老人手里还握住一根高出他一头多的黑木杖，杖身上雕着一条背负双翼的上古异兽——羽蛇，这浓烈的蛮荒祭祀风格显示，老人正是青岩部落的祭司。 苍老的祭司神色肃穆，紧闭着眼，嘴唇却急速开阖，吟诵着无声的咒语。 而他身后，密密麻麻跪着数百名青岩族人，他们虔诚地跪拜着，齐声祈祷先祖的降临，庇佑部落安然度过劫难。 忽然，老人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手中的黑木杖猛地一杵，悠长低沉的杵地声回响中，五座青岩雕像散发出一层朦朦光芒，苍茫深沉的威压席卷整个大厅，无形的波动使得每一位青岩部落族人的血脉在体内奔腾涌动，五位先祖英灵从沉睡中醒来！ 大厅顿时静若无声，青岩祭司赶忙向雕像俯身弯腰，恭敬地说道：“伟大的先祖，青岩部落再次遇到无可抵挡的灾祸。凶恶的狼人自东方而来，意图屠戮整个部落，夺取古兽地图。我族已有覆灭之危，请诸位先祖施以伟力助我族度过劫难！” 五座雕像徐徐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从族人身上一扫而过，穿透了厚厚的石壁，看见了神庙外部落营地中的熊熊烈火，目视一会后，英灵的注意力落到了一头异常高大魁梧的狼人身上。 青石上负手而立的狂牙忽然心有所感，慢慢转过身，对着神庙大门森然一笑，然后伸出手在脖子上轻轻一抹，恶意和轻蔑毫不掩饰。 英灵与狂牙对视片刻后，隔绝了对方的视线，然后五位英灵互视一眼，神色均是分外凝重，身居中位的英灵看着面前躬身的祭祀，缓缓开口说： “乌萨祭司，漫长岁月里的消耗，已使我等的力量大幅下降，现在仅存的余力并不足以帮助族人战胜那头圣域狼人。” 乌萨脸上皱纹一瞬间又深了许多，他沉声问道：“伟大的乌烈先祖，是否还有别的办法，能使部落摆脱灭亡之危？” “若是有人能承受我等力量的灌输，或许能勉强提升到与那头狼人一战的程度。但我刚刚观察族人，发现只有一个人有潜力承接我等的力量。”乌烈英灵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一个面带青涩的少年身上，叹息道：“只是他太年轻了……” 苍老的祭司面露苦涩，他感应到了那个让祖先注目的少年。 少年名叫阿岚，是青岩部落近百年来资质最高的族人，未来很有可能突破圣域，如果冥冥中的幸运之神再施下些许垂青，少年未必没有触摸更高层次的机会，带领部落重返昔日的辉煌。 得到五位先祖英灵的认可，更加肯定了阿岚的资质。 可阿岚现在太年轻了，还未彻底成长起来，贸然接受先祖力量灌输，骤然提升的实力将会极大透支少年的生命和天赋。 整个部落期待百年之久的复兴种子，也会再次陨落，而衰落一百年的青岩部落还能等来下一位有复兴潜质的族人吗？ 乌萨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那根从不离身黑木杖也险些脱落。 当部落数百名族人的性命和部落复兴的种子，被同时放上命运天秤时，无论砝码落在哪一边，所付出的代价都无比沉重。 沉默稍许后，乌萨摇了摇头，坚决而缓慢地说：“三十五年前，部落与北方的一支野地精灵发生战争，在最紧要的关头为了减少族人的伤亡，我们选择牺牲了阿萨。” “而后的三十五年间，再也没有圣域资质的族人诞生，整个部落也由此缓慢衰落了三十五年。这一次，我们或许应该换一种方式！” 乌萨忽然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到一个黑发清秀的少年身上。 和身旁或惶恐、或焦虑、或愤怒、或悲伤的同伴不一样，阿岚的脸上沉静如水，有着不符年龄的成熟稳重。 但老祭司知道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少年，出手时，会如荒野上的顶级杀手鬼影豹一样精准致命，刚刚激战中一头十六级的狼人用自己破开的喉咙证明了这点。 乌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然后语气沉重地说：“没有圣域强者守护的部落，在群狼环伺的荒野注定要走向消亡，除非放弃丰饶的领地逃向贫瘠的荒漠高原，但那样意味着部落将永无崛起的机会。” “而我们拥有重拾辉煌的机会，也不会缺少殊死一搏的勇气，三十五年前先辈不愿孤注一掷，搏取新生的机会，这一次我愿压上所有的筹码，换取青岩部落浴火重生。” 雕像上的五位英灵默默听着乌萨的话，隐约猜到了老祭司的想法，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干预。 有着丰富阅历的英灵们知道，让幼兽独自面对残酷的世界，才能使其磨砺成真正的强者，得到智慧与力量，替族人撑起一方生息之地。 乌萨回身跪倒在雕像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直视着乌烈英灵的眼睛，恳求道：“伟大的先祖，请施以伟力打开一条传送通道，让我族的复兴种子能够远离浩劫，将青岩部落的血脉送到安全的彼岸。” 第16章 乌萨的抉择下 守卫神庙大门的部落高级武士，闻言俱是脸色一变。 他们非常清楚，先祖英灵在过去很多年里都没有得到高级祭品的供养，本源已经衰落到了很危险的水准线，强行打通一条传送通道的消耗，很可能会导致五位先祖英灵全部湮灭。 祭司大人这是想让先祖以身开路！ “五百年前，我带着族人迁徙到这座青丘，自始吾族便扎根于此，经年后更是将脚下的青岩定为族名。漫长的岁月证明，吾族并不缺少智慧，更不缺乏重新来过的勇气。” 乌烈英灵看着侍奉自己超过五十年的老人，眼中掠过一丝欣赏和复杂，又继续说：“三十五年前，我就不赞成牺牲那个孩子来挽救溃局，但后人的判断和抉择，我必须报以尊重。今天，我很高兴看到后人作出了不同的选择。” 乌萨深深低下头，羞愧道：“都是后人无能，致使先祖死后仍不得安宁，吾辈罪责深重！” 乌烈摇了摇头，看向祭司身后跪拜的人群，语气沉重地说道：“乌萨，我等维系空间稳定力量会损耗很快，传送距离最好不要超过两百公里，选中离开的族人最好不要超过二十五位，现在你去确定人选吧……” 老祭司立即站起身，举起黑木杖，快速颂念出一串拗口的咒语，杖身上的羽蛇骤然睁开了血海一般的双眼，神庙穹顶上也投射出了一模一样血色蛇瞳，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人群。 乌萨吐出一口浊气，把黑木杖向下用力一放，一杵地，羽蛇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声，穹顶上的蛇瞳猛然射出四十条深红小蛇。 小蛇张着一对小黑翼四处游飞，如有意识般自行在人群中寻找目标。 四十条深红小蛇，很快从数百位青岩族人中选出主人，融入他们的心脏，在胸口上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羽蛇纹身。 四十位人选里，有经验老道的战士，有敏锐聪慧的长者，有潜力深厚的少年，但没有部落祭司乌萨。 “先祖，我已使用羽蛇术压制了他们的力量，相应的空间承载力也会降低，再由我辅助加持传送通道，就算是四十位族人，也能够安全转移到一百五十公里外的黑土峡谷。等他们出了传送通道，压制也就会自行解除。” 乌烈深深看了老祭司一眼，说：“我记得，三十五年那个牺牲的孩子，是你唯一的儿子。乌萨，你若留下，吾族传承数百年的祭祀一脉也会断绝。” 老祭司的表情一僵，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但旋即被掩盖住了。 乌萨垂目沉默了片刻，指着一个高大憨厚的部落年轻人，缓道：“先祖，古力就是我这些年来培养的祭司继承人，我已将衣钵传给他了。有他在，吾族的祭司一脉，在新族地也会继续传承下去。” “至于阿萨……部落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牺牲，而我们也一直这样做着。我的儿子……也不应该例外。当年，是我选择让阿萨接受古扎先祖的力量，与野地精灵首领决死一战，今天也该我为族人献出一切了。” 存世超过五百年的英灵只得一声叹息。 乌萨从怀里掏出一张灰扑扑的兽皮，向后一抛，地图就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入人群中阿岚的手里。 “阿岚，古兽地图详细绘制着整个蛮荒原野的地图，我把它交给你。等到了黑土峡谷后，你就是青岩部落的首领，你要利用它为族人撑起一方生息之地。我族的未来就交到你手里了！” 阿岚双手捧着古兽地图，只觉得那张轻如禽羽的兽皮，此刻异常沉重，仿若一座山峦压在掌心。少年脸色腾的一下，迅速红润起来，朝老人的背影深深拜了下去。 片刻之后，四十位被选中的部落种子，聚集到乌萨祭司身边。 其他青岩族人分散大厅两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有喜悦、有悲伤、有嫉恨、有愤怒，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绝望的麻木。 “伟大的先祖，请开始吧！” 五位先祖互视一眼，纷纷抬起一只手，英灵本源之力高效运转，五道耀目至极的光芒从掌心升起，强大的力量波动不断在神庙大厅内回荡。 当五道波动归于一致时，五位英灵以掌为刀，向前一斩，光团同时化作光刀斩出。 顷刻间，五道光刀斩中同一空点，大厅内突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座不规则的十边形传送门出现，紊乱狂暴的虚空能量从传送门的边缘裂隙滚滚涌出。 虚空能量所过之处，连坚实的青岗岩墙壁、支柱都纷纷裂开一道道细小的痕迹。 乌萨眼中涌出一抹深红，手中的黑木杖一杵，一条巨大的深红羽蛇从杖首飞出，缠绕住传送门，以身躯堵上涌现虚空能量的裂隙，稳定住传送门周围的空间后。乌萨吃力地说：“阿岚你们……快……快点离开！” 阿岚等人俱是神色凝重，传送门周边虚空能量依然丰沛，本能正疯狂警告着他们，那看似已经平静的空间，实则如隐藏暗礁的水面，跳进去就会被狂暴的能量碾成齑粉。 但老祭司和先祖英灵的气息，正在疯狂下降，紧迫的局势由不得他们多想了。 阿岚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向前一跃，几个跳步就冲到了传送门前。 看见阿岚以身作则，他身后的人群中，立刻冲出了三个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在少年刚刚要踏出跃进传送门的一步时，两扇紧闭的青晶石大门轰然破碎，门后的六名守卫被澎湃力量的涟漪波及到，当场碾成肉酱，血溅四方。 一根苍白染红的巨大骨头，骤然射进传送门中。 骨头上携带的斗气力量，瞬间将护持的羽蛇击成无数细碎红芒，老祭司闷哼一声，登时喷出一口鲜血，仰天倒了下去。 传送门空间的脆弱平衡顿时被打破，乌烈果决的切断维系力量，联合其他英灵施下了一个隔绝屏障。 阿岚突然心生寒意，赶忙收回踏前的步子，猛然向后一个大撤步，与紧跟身后的三人擦身而过。 轰隆一声巨响，传送门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跃身向前的三人瞬间就被炽热的光芒蒸发。 阿岚拼命压榨着每一分潜力，体内的斗气汹涌燃烧，疾速冲进了屏障。随后强烈的爆炸冲击波，席卷整个神庙大厅。 刹那间地动山摇，无形的震荡波层层扩散，一道道深深的粗大裂隙遍布神庙墙壁、 支柱、地面、穹顶。隔绝屏障上也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缝，随时可能彻底崩裂。 大半青岩族人当场昏死过去，只剩下寥寥几人，头晕耳眩的趴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时，隔绝屏障前方的浓浓烟雾里，忽然传来一连串肆意张狂的大笑，一个模糊却异常魁梧的身影出现在神庙门口，他以沙哑低沉地声音说道： “青岩部落的爬虫们！快来迎接你狂牙大爷的铁拳吧！” 第17章 交易上 听到狂牙嚣张放肆的话，倚着黑木杖艰难站立的老祭司身体微微一颤，险些再次跌倒。 他睁着遍布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蒙蒙烟雾里的狼人身影，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强烈的不甘而扭曲。 只差一点点，阿岚他们就可以完成转移，命运竟然如此捉弄青岩一族。 乌萨苍老佝偻的身躯止不住一阵颤抖，以明睿沉稳着称的青岩祭司，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过去所有的从容镇静。 狂牙看向烟雾深处，皱了皱眉，忽然拎起双刃巨斧，朝向前方挥斩。 斧光闪烁间，笼罩半个神庙大厅的烟雾，被从中破开，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应而响起，隔绝屏障崩裂成无数碎片。 两股力量冲突的余波，立即掀起一股股强劲的气流，弥漫的烟雾顿时被涤荡一空，露出遍地狼藉破损的神庙大厅，一身狼狈的老祭司，和他身后数百名昏厥过去的青岩族人。 五位英灵纷纷发出一声闷哼，先祖雕像上的光芒骤然暗淡下去，细密的裂痕无声无息间，遍布五座雕像全身。 本源之力已经衰弱到岌岌可危的程度，英灵意志随时可能彻底湮灭。 “先祖！” 乌萨哀呼一声，两行泪水滚滚涌出，流过沟壑般的皱纹。 狂牙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四周尘土飞扬，老人的哀痛似乎能给他带来极大的愉悦，好一阵后，他才缓缓停下，大声嘲讽道：“祭司老头儿，你现在后悔拒绝我的要求了吗？” 乌萨抹掉眼泪，徐徐转过身，毫无表情地注视着一脸桀骜的狼人。 老人目光里的从容镇静，如同一杯冰水浇在气焰嚣张的狂牙头上，让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凌厉的杀意汹涌迸发。 在一片浓若实质的杀意波涛中，乌萨面色如常，倚靠着黑木杖，一点点挺直佝偻的身子。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狂牙，乌萨忽然笑了一下，轻蔑嘲弄之意在老人的脸上尽显无遗。 “狼人，我们野蛮人虽然落后保守，喜欢遵循传统，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愚蠢固执。” “我们分得轻重缓急，为了族人的生命和部落的延续，面对无可抗拒的强者，我们愿意舍弃尊严献出古兽地图。” 乌萨把黑木杖用力一杵，沉声道：“可那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卑躬屈膝，对你们任听任从，出卖族人给你们做奴隶。” “我青岩部落昔年也曾是纵横原野的大部落，我族先祖生前亦是顶天立地的强者。他们死后封存灵魂只为守护族人，寄居先祖灵魂的雕像就在我背后注视着我，我怎能让先祖的骄傲与尊严被你践踏在泥泞里！” 狂牙脸色已经阴沉得如要滴下水来，一对长长的獠牙露出唇角，面容狰狞得有些恐怖。 他扛起血色双刃重斧，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道，向老人一步步逼近，狞笑着说：“老头儿，希望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 狂牙双眼透着浓郁血色，嗜血的冲动让他迫不及待的要大开杀戒了，但乌萨言辞间的讥讽嘲弄，让他心中狂怒不止，极致的愤怒必须要以敌人极致的痛苦舒缓。 狂牙决定用尽手段折磨乌萨，让他尝尽万般苦痛后，再拉出去喂座狼。 庞大无比的威压，随着狂牙的接近一点点增强，落在乌萨身上，如同压上了一座山峦，全身上下发出咔次咔次的细密骨裂声，一身白袍渐渐染成猩红。但乌萨的身姿仍然如手中的黑木杖一样挺直。 当狂牙走到一半时，身侧两边的石柱后突然窜出三道身影，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跃空扑击。 他们手中的骨制武器闪着淡淡的寒光，斗气加持的力量下，就算是钢板护体也会被一击洞穿，搅碎心脏。 狂牙轻蔑地笑了笑，手中的血色重斧带着恶风，如闪电般一挥而过。两个扑到半空中的部落战士身体，骤然爆出大片血雾，遮住了阿岚的视线。 忽然，阿岚看见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穿过血雾，一把抓住他的脖子。 他手中的兽骨匕首，本能地刺向那条手臂。但到刺中肌肤时，一层淡青色的斗气漩涡挡住了他的匕首。 钢铁般坚硬的兽骨匕首，在斗气漩涡的绞压下，瞬间崩裂成十几块残片。一阵狂风拂面后，一双青绿色的眼睛出现在阿岚眼前。 “小子，我记得你！是你杀了铁牙那个废物吧！”狂牙把阿岚提到平视的高度，看着脸色发青的少年，冰冷地说道：“虽然那个家伙是个废物，但好歹我是他的头儿，让你痛苦的死去，也算给他报仇了。” 说罢，狂牙把阿岚向上一抛，回身一脚踢中少年的腰椎。 一声清脆的碎骨声响起，阿岚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乌萨目睹这一幕，双目赤红，脸上更是泛起了无可抑制的怒意！ “老头儿，你也会愤怒吗？我还以为你能如圣者一样，万变不惊，视生死如浮云呢！”见到乌萨的平静被打破，狂牙面露狂喜，敌人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快乐，轰鸣的大笑声在神庙大厅不断回荡。 这时神庙外，在一众猎奴队狼人的注视下，阿岚飞过上百米的距离，行将落入熊熊烈火之中。 所有狼人都隐隐期待着，少年声嘶力竭的痛苦哀嚎声，但烈火突然从中分隔开来，露出一条二十米宽的长长通道。 阿岚重重地摔在炽热的通道上，犁出一条长长的深沟，忽然远处传来轻快的马蹄声。 少年强忍着腰部的剧痛，打起精神抬起头向前望去，两匹神骏之极的金鬃马踏着月色徐徐走来。 马背上坐着的两人，无论男女，容貌风姿俱是世间罕有。 刨去惊人的外貌，阿岚还敏锐地感觉到那个清丽柔美的女人，有着和外表不符的强大实力，那周身散发的浓郁魔法元素所带来的威压，让少年甚至感觉比狂牙还要可怕。 当阿岚将目光移向黑衣男人时，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两者目光一相触，少年立刻强烈地战栗了一下，极度的恐惧从灵魂深处发出，仿佛那人是一位灭世魔神，无意间瞥视也足以湮灭他的灵魂。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阿岚按捺住心中的恐惧，拖着下半身猛地扑到路前，对着男人深深拜了下去，大声祈求道：“尊贵的大人，请救救我的族人吧！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我仅存的生命，我的灵魂，从此皆归大人所有！” “我需要一张蛮荒原野的地图，你有吗？” 第18章 交易中 略带磁性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清冷而威严，仿佛王座上的君王沉声询问朝拜的臣民。 阿岚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一息，随即心头涌出狂喜。 他从怀中掏出古兽地图，双手高举捧过头顶，仰着头激动地说：“尊贵的大人，这是我族传承数百年的古兽地图，请大人过目！” 梅塔特隆伸手一挥，灰扑扑的兽皮就自行飞入他手中。 他摊开兽皮，一幅精准而详尽的原野地图跃入眼帘，在一百万倍的比例尺下，蛮荒原野近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地貌完整的呈现在这一平米的兽皮上。 出奇的是，当目光聚焦某一区域时，那一区域的详尽信息，自然而然的就会浮现在意识里。 这幅地图详尽程度出乎意料，制作手法堪称巧夺天工，而且兽皮本身的质地让梅塔特隆隐隐感到熟悉。 他细细摩挲了一会，然后合上地图，看着少年紧绷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阿岚，是青岩部落的武士。”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鬼鬼祟祟，不断靠近的狼人猎奴队，说：“阿岚，他们就是攻击你部落的敌人吧！” “大人，他们是狼人猎奴队的成员，至少都拥有十六级的实力，最强大的圣域头领还在神庙里面屠戮我的族人，请大人出手救救他们。”阿岚双臂支撑起上身，恳切地请求道。 这时，狼人猎奴队已突进到距离三人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领头的狼人遥遥听见阿岚的话，咧开嘴残忍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殷红如血的牙齿。 突进中的血牙身形骤然一滞，大吼一声，掷出了手中的双刃战斧。 战斧在空中极速飞旋着，发出摄人心魄的破空声，朝着瘫倒在地的阿岚斩来。 阿岚脸色立刻唰地白了。十八级狼人战士全力抛掷的战斧，威力足以将一头成年铁甲犀拦腰斩断，而下身瘫痪的他连躲都躲不了，只能原地等着被战斧劈成肉酱。 血牙看见阿岚认命般闭眼等死，不由露出嗜血狰狞的笑容，他身旁的猎奴队成员也满脸兴奋地嚎叫起来，期待着血肉四溅的画面。 忽然，血牙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僵住。一只白皙欣长的手，从阿岚上方探出稳稳接住了旋飞的战斧。 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重斧甚至未让那只手晃动分毫，斧刃间的凌厉旋风连那人的衣袖也未拂动一丝，仿佛接住的是一片轻盈落叶。 无人发觉的时间里，梅塔特隆已站在阿岚身旁。 当他的目光扫来，所有狼人不禁全身一僵，纷纷止住了脚步，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刹那间冻结了他们的意识。 直至梅塔特隆目光转移，他们才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 “阿岚，你的地图不错，我答应了。”梅塔特隆一手拎刀，一手提战斧，从昏死过去的阿岚身边走过。 前进几步后，他又蓦然回首，对着想要跟来的克莉丝汀说：“我去屠几条狗而已，很快回来，你就留在这里吧。” 平平淡淡的语气，仿佛是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克莉丝汀却听从中出了话外之意。 少女用力眨了眨眼睛，作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然后目送着他转身远去。 听觉敏锐的狼人们，远远听见梅塔特隆轻蔑的侮辱，由是发出愤怒的低吼，但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力，却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止步不前。 实力最强的血牙向前走了几步，沉声喝道：“来人止步，血爪部落奉原野狼王奈格里殿下的命令，狩猎青岩野蛮人部落。任何插手这场战斗的人，都将列入奈格里殿下的追杀名单。” 梅塔特隆笑了一下，说：“原野狼王，那是什么东西？一头混迹于蛮荒原野的狼人，以为领着一群野狗欺负一些弱小的土着部落，就能称王？” 血牙惊怒交加，指着梅塔特隆道：“奈格里殿下乃传奇黑龙阿迪萨亚的子嗣，拥有上古黄金狼族血脉的圣血之裔。” “你竟敢如此侮辱殿下，龙王和狼族绝不会宽恕你的冒犯，蛮荒原野乃至艾瑟泰兰大陆都难有你的容身之地！” 突然一柄泛着寒光的战斧破空袭来，打断了血牙喋喋不休的话语。 战斧速度之迅捷，来势之凶猛，远远超出刚刚血牙投掷的效果，也超出了他的反应时间，几乎一瞬间就飞到血牙的面前。 慌忙之下，血牙只能侧身躲避。但飞旋的斧刃还是划过了他未及缩回的手臂，将整节小臂齐肘斩断，断口在空中喷出大片血雾。 血牙青黑的面容瞬间扭曲，倒地不起，痛得滚地哀嚎。 “蠢货们！快投掷斧头，把他给我剁成肉酱啊！啊！” 听见血牙狂怒的尖嚎，猎奴队成员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纷纷拎起了斧头，毫不迟疑地投掷出去。 虽然梅塔特隆的那道目光，让他们心生畏惧，但狼人社会等级森严，上位者掌握下位者的生杀大权。服从上位者的命令，几乎成了下位者的本能。 血牙在两头狼人的扶持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便看到十四把旋飞的斧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相似的弧线，斩向梅塔特隆。 配备给血爪猎奴队成员的战斧，都是出自乌拉尔山脉矮人王国出品的精制武器，附加了出血、撕裂双重属性，每一把都重达一百二十公斤以上。 由十六级狼人战士投掷时，威力足以击破十九级圣域的斗气防御。 面对猎奴队投掷的十四把精制战斧，稍有不慎就算是二十级圣域也会被重创。 血牙阴狠地盯着梅塔特隆，如果他闪避，那他身后的那个绝色女人和青岩部落的小鬼，都会被斩成肉酱！ 如果他不闪避，战斧将会把他砍成肉酱！ 在空中并成一排的战斧，却在梅塔特隆身前二十公分的距离突然停滞。 斧刃旋起的凛风不停吹动着他额前的黑发，但却咫尺难近，仿佛坠入黯渊蛛魔蛛网的猎物，被隐匿于空间的无形蛛丝束缚住。 世界突然陷入失声的寂静之中，殷红的斧刃划破空气的阵阵啸鸣，每一声都好像是在撕裂生灵的心脏和灵魂。 血牙瞳孔骤缩，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连断臂的疼痛也暂时忘记了。 他没有感应到任何力量的波动，没有斗气，也没有魔法。超越他认知的力量，意味着未知的恐惧，而恐惧正不断从撕破的灵魂裂口渗出…… 梅塔特隆徐徐抬起右手，十四把战斧立刻掉头转向，对准它们原先的主人。所有狼人瞬间汗毛直竖，身体本能地激起一层护体斗气。 第19章 交易下 看着猎奴队狼人如受惊的羊群般惊慌失措起来，梅塔特隆漠然的琥珀双瞳幽深不见底。 他轻轻一挥手，渐渐停止旋转的战斧旋速骤然提升，随后若闪电般加速，笔直向前掠斩而去。 三十米的距离，精制战斧转瞬即至，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无暇躲闪的猎奴队狼人，仓促之间只能举起了盾牌格挡。 可在能威胁圣域的飞旋掠斩之前，铁皮包裹的木盾能起到的阻挡作用微乎其微。 咔嚓咔嚓数声轻响之后，百米开外的神庙墙面，突然出现了一排双刃战斧，半面斧刃深深嵌入青岗岩墙壁，嵌槽溢出的血流在粗糙的青黑岩面上蜿蜒爬行。 露出墙外的斧面刃尖上，还有温热的鲜血在滴落。 那些还站着的狼人们晃了晃，他们手中的盾牌先是破碎成无数木屑，接着则是身体从腰部嘭地炸开，爆出一团猩红血雾，一具具半身尸体被远远炸飞出去。 血雾弥漫间，梅塔特隆已提刀越过染血之地，向神庙走去。他每踏出一步，身影就闪现出三十几米外，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来到了神庙门口。 踏进大门的瞬间，一柄桌面大小的双刃重斧忽然出现，当头向梅塔特隆劈来。 呛的一声，一道深黯月光划过，黑月迎着重斧斩去。 刀锋斧刃相接的刹那间，雷鸣般的撞击声响起。袭击者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几大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狂牙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鹰隼般青瞳里闪过一抹深深的惊骇。 那惊若雷霆的一刀，蕴含的巨大力量，竟将他全力爆发的一斧生生挡了回去。透过斧刃的余力仍震得他体内气血翻腾。 饶是一头食人魔督军爆发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吧。 梅塔特隆略一侧身，避开了迎面喷来的腥血。目光锁定稍显狼狈的狂牙身上，然后他在地上轻轻一踏，挥刀突进，瞬间拉出一串残影，刀锋直指狂牙喉间。 以他踏足点为中心，无比坚硬的青岗岩地面瞬间出现了无数裂纹，并如蛛网般蔓延了周围十米方圆的地方。 狂牙脸色一变，未及平复紊乱的气血，仓促挥斧招架。 当的一声轻响，黑月重重斩在斧刃上，在殷红泛光的斧刃上留下一个缺口。 这朴实无华的一刀，威力却大得不可思议，让二十级圣域的狼人首领连连后退，双手虎口崩出血来。 梅塔特隆随即纵身跟上，黑月如狂风骤雨般斩击，攻势连绵不绝，深黯的刀光瞬间填满狂牙的视野。 狂牙怒吼一声，迸发的青色斗气迅速在周身布起一层防御，手中的史诗级重斧连连挥斩，格挡下一记记沉重的斩击。 习惯于力量压制的狂牙，并没有习得过什么高等战技。骤然间遇到了力量、速度、武器、战技远胜过自己的梅塔特隆，被压制得全无还手之力。 狂牙护体的地行龙皮甲不断出现新的切口，一道道细长伤口涌出的血液，已经浸没了胸膛上的浓密胸毛。 统治血爪部落的狼人首领，此刻再无分毫昔日威风，狼狈得如同一条荒野败犬。 连那柄史诗级重斧与黑月锋刃相接数十次后，也赫然出现了几道显赫的裂纹，伴随着黑月无休无止的攻击，裂隙渐渐扩散至整个斧身。 而梅塔特隆自始至终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不过他对眼前的对手并不满意。 实战是最能加速适应异位面环境的方式，狂牙的实力对梅塔特隆而言，用来练刀都算勉强。 “该结束了。”梅塔特隆在心底默念了一句。 倏然，黑月刃锋轻颤，发出一声有若龙吟般的长鸣。 一阵极度危险的感觉浮上狂牙的心头，他燃烧所有能调动的斗气，注入手中重斧进行横挡。 然而就在这时，四周突然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黑月刀身流动着如烟如雾的黑芒，吞没了所有的光线。 若有若无的苍凉气息掠过整座神庙大厅，一道深黯如夜的刀光徐徐斩出，砰的一声，价值至少三十万金币的史诗级重斧彻底崩碎。 狂牙只觉得一缕冰冷掠过身体，澎湃的生命力在刹那间萎靡枯萎，意识骤然失去对一切事物的感知能力，旋即淹没在永恒冰冷的黑暗里。 柔和的光线重新降临。一些因战斗惊醒过来的青岩部落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四处张望。 身高超过两米的狼人首领，瞬间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一些人张嘴想要尖叫，却很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泄露一点点声音。 下一刻，那些部落民惊骇地发现，那头屠戮了大半部落战士的狼人首领，上下半身静静地错位滑开。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部落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轻微的抽泣声渐渐响起。 这时，幸存的几位高阶部落武士，突然发现大厅中央，赫然站着一个俊美的少年。 他穿着一袭黑色衣袍，袍上的华丽龙纹泛着淡淡银光。 仅是远远看上一眼，即使是这些蛮荒武士，也觉得那人气质高远，贵不可言。 武士们忽然脸色一变，感受到那人清澈如水的目光，穿透层层阻隔落到身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等到那人的注意力转移，武士们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气，暗暗惊出了一身大汗。 梅塔特隆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趴在神像前的老人。 一身长袍已染成血袍，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其中还掺杂了一缕异类的气味。 老人的四肢被齐根斩断，体内的骨骼几乎全部粉碎，受了如此重的伤，老人还是顽强的活着。 从伤口的痕迹，梅塔特隆认出了应该是刚刚解决的狼人留下的。 那头狼人有心避开老人的重要器官，选择不致命的部位一点点出手，希望折磨的时间能更长一些，老人的痛苦程度可以更深一些。 梅塔特隆收回目光，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与阿岚的交易他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则和他无关。 就在梅塔特隆刚刚踏出一步，闪身到神庙门口时，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异域来的殿下，请留步！青岩部落英灵乌烈，希望与您做一桩交易，它或许能对您行走艾瑟泰兰，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梅塔特隆倏然止步，缓缓回头看向裂隙遍身的神像。 一缕金光徐徐掠过昏暗的神庙大厅，渊深如海的威压顷刻间席卷每一处角落，青岩部落民脸色一白，仰天倒地，纷纷昏死了过去。 那双沉凝瑰丽的琥珀眼眸，不知不觉已熔炼成璀璨深邃的龙睛，闪耀着危险迷人的金芒。 在无法形容的毁灭气息笼罩下，整座神庙都在轻轻颤抖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刹那间占据了乌烈全部意识。 第20章 英灵石戒上 神庙外，一阵无形而凛冽的风从克莉丝汀立足之处涌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青岩营地熊熊燃烧的烈火，在呼啸的凛风席卷下迅速退却、熄灭。 笼罩整座营地的炽热高温，骤然间下降了几十度，恢复到了原野之地夜间应有的微寒。 克莉丝汀虚弱地趴在马背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她额头上已满是细密的汗水，几缕散发更是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白皙美丽的脸蛋上，湛蓝的眼睛里浮上了一抹难掩的疲倦。 维系七级魔法凛冬之息的持久消耗，不仅会极大的消耗魔力，也会对魔法师精神力带来沉重的负担。 为扑灭青岩营地的大火，凛冬之息的维持时间整整有三十五秒，其消耗的魔力足够释放一个九级魔法。 即使是对二十级魔导师而言，这样的消耗也需要休息小半天时间，来恢复魔力和精神力。但凛冬之息的消耗，并不是让克莉丝汀疲倦的主要原因。 克莉丝汀轻轻喘息了一会，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两瓶药剂，泛着幽蓝光芒的强效魔力恢复药剂，和闪着淡金光泽的精神恢复药剂，一一喝了下去，脸色才稍稍好看些。 她坐起身，目光向下看着趴在地面昏迷中的阿岚。 阿岚受到重创的腰部上，依附着一团乳白色的光辉。浓郁得如同液体一般的光辉不停律动着，每一次律动都释放出蓬勃的生命气息。 在海量生命气息的滋养中，阿岚破碎的腰椎逐渐复位、愈合，受损的脏器也渐渐修复。 看到阿岚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克莉丝汀才松了一口气，算是完成了梅塔特隆未说出口的嘱托。 神圣魔法元素是最全面的元素，因此在诸系魔法中神圣魔法也是最全面，也是最强大的。 从治愈救赎一端的不灭圣光，到极致毁灭的天界圣炎，神圣系魔法堪称无所不能。 龙族中的顶级龙种神圣巨龙，圣兽千年独角兽，以及位阶超然的六翼天使，都是神圣系种族中的佼佼者。 克莉丝汀觉醒血脉后，对神圣元素的掌控度，与日俱增的精进着。 施放神圣元素系的治愈魔法效果，已经不输于同阶神官治愈神术，但消耗却超过了专职治愈一道的神官牧师。 救治阿岚的圣光治愈的魔力消耗，足够释放一个消耗度低的八级魔法，精神力消耗差不多接近九级魔法的水准。 加上凛冬之息的消耗，克莉丝汀的魔力和精神力下降了七成。 “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救活了他，也不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给我点什么奖励啊？” 克莉丝汀抹去额头的汗水，理了理面颊边有些纷乱的发丝，看着百米之外恢宏的神庙喃喃自语道。 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她唇角上勾，露出了一个明媚动人的笑容。 这时，神庙突然颤抖了一下，一股庞大无比的威压席卷而至，刹那间笼罩住整座营地。 克莉丝汀脸上的笑容立刻凝住，那股威压格外强大，如有诸神凌驾众生一般的压迫感极强，却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那是梅塔特隆的龙威！难道神庙内出现了能匹敌他的敌人吗？ 克莉丝汀脸色变幻不定，片刻了犹豫，她猛一咬牙，丢下僵硬麻木丧失行动能力的马儿，朝着渊深如狱的龙威深处跑去。 …… 青岩营地两百米外的草地上，一个高大健硕的狼人正扛着一头原野蛮牛幼兽疾步奔走着。 重量超过两百公斤的幼牛扛在肩，腰后还别着一把一百二十公斤的战斧，他身形依然奔走如飞，连踏过的柔软草地都未留下一个稍稍明显的足印。 突然一股无形的威压掠过，狼人全身骤然一僵，向前狠狠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后，幼牛被重重抛出几十米外，滚在地上不停抽搐着，腰上的战斧也远远的甩了出去。 狼人胸口微微凹陷下去，几根肋骨在撞地时被齐齐折断。 但他就像没有痛觉一般立即站起身，脸色凝重地望向营地，身体却不知疲倦的不断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汗滚滚而出，转瞬浸透了衣服。 一阵风吹过，狼人剧烈地战栗了一下，刺骨的寒意稍稍清醒了大脑。 狼人抬头深深看了营地一眼，三步做两步跑去捡起武器，就匆匆离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荒野之中。 …… 神庙内，笼罩在恐怖威压中的神像轻轻震颤着，内部不断传出咔咔一般岩石开裂的声音，所有神像离彻底崩坏只差一点，衰弱至极的英灵乌烈极力压榨着本源，维持着最后的存在。 “尊贵的殿下，我并无恶意。以您如此强大的实力，整片古兽原野疆域之内也无人能对您构成威胁，更何况一支衰败到行将灭亡的野蛮人部落呢……请殿下收敛力量，宽恕我的冒犯。” 梅塔特隆静静凝视着古老的神像，璀璨龙睛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眼眸深处流淌着一条黄金熔河，使得锐利的目光中蕴含着不可直视的威严。 他审视了一眼神像，察觉到英灵本源的衰弱程度后，徐徐收敛应激而发的威压，沉吟着问： “英灵乌烈，你的本源已经极度衰败，随时可能彻底消亡。虽然你存在的时光很漫长，但你巅峰时期的力量并没有达到传奇，没有触及到规则的领域，你是如何识别出我的身份？” “殿下，英灵是行走在成神之路上的亡灵，对于不同体系异位面的力量感知远胜普通强者。我虽是最低级的英灵，但受青岩部落信仰之力供奉了五百年，灵觉的敏锐甚至超过了一些传奇。” 那种如山峦般的压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苦苦支撑的乌烈稍稍松了口气。为避免任何可能引起误会或是过激的言语，他努力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说道： “殿下，您解决狼人首领挥动的最后一刀，溢散的力量气息虽然非常微弱，但却是最纯正的深渊族裔才会拥有的混沌力量。艾瑟泰兰或许有恶魔的混血族裔，不过他们的力量永远不可能提升到您这样的程度！” 梅塔特隆微微一惊，他和狂牙交手时，刻意不动用任何强大的本源力量，纯粹以高超的刀法，和肉身力量就把狂牙打的落花流水。 只有最后一刀稍稍运用了混沌力量，如此微弱的力量涟漪也能被发现。 然而过于敏锐的感知，对于一个衰败的部落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很可能引来巨大的灾祸。 艾瑟泰兰作为主位面，天然会吸引无数异位面强者，其中也包括地狱魔鬼和深渊恶魔，甚至还有一些横行虚空的外域巨兽。 那些降临艾瑟泰兰的特殊存在，一旦被人察觉到身份，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梅塔特隆没有对弱者出手的想法，所以第一时间用龙威将所有人震昏了过去。 能让乌烈赌上全族人的性命与他做交易，那会是什么？ “乌烈，你说的交易是指什么？” 第21章 英灵石戒下 乌烈恭敬地说：“殿下，您行走艾瑟泰兰定会遇见诸多对深渊族裔心怀恶意的强者，而神性气息能很好的遮掩您的深渊气息。” “在被族人以信仰之力供奉了五百年，我的英灵本源已经非常接近神性力量，用我的本源洗礼一件器物，赋予神性气息，传奇之下无人能识破您的身份。” 神性力量是英灵接近传奇层次，才能完成的蜕变，也是点燃神火前最重要的步骤。 乌烈生前的力量层次，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准线，但时间的魔力是无穷的，青岩部落五百年的供奉，生生将他推到了蜕变的门槛边缘。 不过，随着青岩部落近百年来的整体衰落，高阶武士数量不断减少，迫使英灵们不得不消耗本源抵御敌人。 而失去了高阶武士的信奉，信仰之力日益枯竭，英灵本源始终得不到恢复。如此陷入了无解的循环，庇佑族人，损耗本源，庇佑族人，损耗本源…… 乌烈的成神之路也就此中断。 神性气息隐藏不了混沌力量的本质，却可以掩盖梅塔特隆霸烈的魔龙气息，如同周身笼罩着一层迷雾，探察者只能感知到类似恶魔混血后裔的气息。 对于恶魔血裔和恶魔本身，这两种身份的接受度，位面生灵的态度可大不相同。 艾瑟泰兰是信奉力量至上的位面，而血脉是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追求强大力量的人或势力，谋求异族血脉的事屡见不鲜。 人族三大帝国的崛起，便和帝国内部传承的诸多强大血脉密切相关。 而在诸种族中排列靠前的恶魔，自然也成了这些人的目标之一。 整个艾瑟泰兰位面内，明里暗里拥有恶魔血脉传承的家族虽然不多，但也不会少。 梅塔特隆扮演一个恶魔混血后裔，即使会受到部分人的敌意和仇视，也比暴露魔龙身份处境好上不少。 梅塔特隆眼中的金芒一闪，随即黯淡下去，双瞳恢复了宁静平和的琥珀色，神态自若地点了点，说：“交易的砝码还不错，我很感兴趣，现在开出你的价码吧！” 乌烈双目低垂，怜悯地看了一眼神像下奄奄一息的老人，深深叹了口气，恳求地说：“殿下，请施以您无上伟力，救一救这个可怜人吧！” 梅塔特隆皱了皱眉，有些意外地问：“你的本源已经很虚弱了，洗礼一件器物后很可能就此消失，你确定要将机会用在这个老头儿身上？” “是的，殿下，我确定！” 梅塔特隆默然抬起手，一点火星在掌心浮现，旋即化作一簇熊熊燃烧的狱火。和霸道凶横的狱炎相比，这簇狱火威力不显却异常灵动，不停变幻着形状。 乌烈注视着狱火，心底不由泛起了隐约危险的感觉，仿佛自己看见的不是火焰，而是以生灵本源、灵魂为食的黯渊魇魔。 梅塔特隆一挥手，狱火飞速扑向狂牙的尸体，触及躯体的瞬间就剧烈燃烧起来。 狱火很快吞没了分成两截的庞大身躯，明亮的火光将神庙前厅照得通红，但诡异的是烈火中隐隐传出凄厉的惨叫。 当狱火燃烧到极盛时，火光里骤然传出一声狼嚎般的尖啸。 一簇簇颜色暗红的妖异火焰缓缓升空而起，在空中交汇于一点，徐徐凝聚成一颗艳红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血滴。 如烟如雾的黑焰缭绕在血滴外围，不停涌动翕张，如同心脏一般律动着。 乌烈忽然脸色一变，从血滴上感应到了盎然生机和森然毁灭，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宛如毁灭与重生的完美结合。 血滴吸纳了最后一缕狱火，留下一地的灰烬，来到梅塔特隆身前，静静漂浮在他的掌心上。 梅塔特隆的目光掠过地面上的老人，缓缓地说：“我想你并不愿意，你所求之人变成一个废物活下去。那不妨尝试一下，深渊恶魔的自救方式，在毁灭中重生！” 血滴缓缓律动着，喷涌的蓬勃生命气息令乌烈心惊，而蔓延的狂野毁灭气息又令他心悸。 这颗吞噬了狂牙全身精华的魔血，若是能被人完全吸收，至少能造就一个十九级的强力圣域，还很有可能得到稀有血脉，但前提是能挺过魔血的狱火焚身之劫。 乌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魔血，这滴血是所有原野部落梦寐以求的瑰宝。 在他生前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没曾想到临近消亡时，能得此一见，但也不枉此生了。 只是老祭司的身体受伤太重，扛不住焚身之劫，而神庙内的其他族人资质又确认无福消受。乌烈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片刻后，才无比惋惜道： “殿下，乌萨的伤势太重，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狂暴的能量冲击。圣域级魔血的焚身之劫，对他而言太过危险了，请殿下削减魔血的威能吧！” 梅塔特隆准备出手分割魔血时，忽然怔了一下。 他听见了神庙外响起的急促脚步声，迅速由远及近着，来者的气息熟悉而亲切。他不动声色地传出隐晦的信息，然后开始分割魔血。 一簇簇狱火从魔血抽离，在两边各自凝聚。片刻后，三颗一模一样的血滴出现在梅塔特隆掌心上。他一挥手，血滴纷纷飞到神像前。 “它们的能量已经大幅下降，焚身之劫也不会如之前那滴狂暴。但分开之后使用的效果很差，一个人吸收一滴最多提升到十八级。能否还有进阶圣域的可能，则要看吸收者的潜质了。” “殿下，诚挚地感谢您对吾族的帮助！”乌烈的语气中难掩感激和喜悦，三滴魔血意味着部落重新崛起的可能。有三位强大的十八级战士，面对圣域也有一战的能力，族人也不用在时刻忧虑灭族之灾。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等待着乌烈最后的安排。老英灵挥出一道力量将乌萨扶起，然后唤醒老人的意识，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当前情况。乌烈凝视着乌萨的眼睛，沉声道：“乌萨，为了族人你一定要活下去！” 见到乌萨眼中强烈的求生欲望，乌烈微微颔首，对着梅塔特隆坚定地说：“殿下，请动手吧！” …… 神庙外，克莉丝汀屈膝蹲在青岗岩上，呆呆地望着神庙大门，一动不动。收到传递的信息后，她就一直蹲在那里，耐心等待着梅塔特隆走出来。 忽然，神庙内传来一阵石像破碎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门口。克莉丝汀看清楚了来人，展颜一笑，向他快步走去。 一个闪身后，梅塔特隆来到她身边，微笑着说：“五公里外，有一处很好的宿营地，我们去那里宿营吧。” 克莉丝汀上上下下打量了梅塔特隆一会，确认无恙后，才浮上一个安然的笑，说：“没受伤就好！” 梅塔特隆心湖微微一动，伸手握住克莉丝汀的手。在少女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带着她瞬移到七十米之外，出现在两匹金鬃马面前。 克莉丝汀微低着头，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不知该看向何处。 心绪起伏不定时，她眼角的余光忽然掠过趴在地面的阿岚，于是问道：“他怎么办？” 梅塔特隆随即抬手一挥，阿岚顿时腾空而起，飞跃百米距离，轻轻落入神庙之内。 而克莉丝汀却没有注意到，在梅塔特隆抬手的瞬间，指间闪过一缕青光。 他左手的中指上，已然戴着一枚古朴的青色石戒。 第22章 所往何方 离开青岩部落营地，向西南方向走了十分钟后。 一座由岩石和粘土垒墙，环围而成的庇护所，出现在了两人视野里。 从抵御荒原夜间时常刮起的狂风角度来看，这座庇护所是绝佳的宿营地。 从坍塌的缺口进入后，能看见地面散落着不少遗弃的骨制武器，不过时光的流逝让这些骨刃失去了锋芒。 但好在除却坍塌的一面墙壁外，庇护所四壁还算完好，稍稍改造甚至还能修复成一座坚固的堡垒。 在六十年前，这里就曾是青岩部落的一处哨卡，担负着整个西南方向的防备。 然而伴随着部落的不断衰落，青岩一族收缩力量，最终放弃了这所哨卡。 很快，一团篝火在庇护所中燃了起来，一座简陋的兽皮营帐也被架了起来。 离开先祖神庙前，梅塔特隆发现神像后放置着不少储备物资，于是特意取了几张兽皮和搭建营帐的架子，放入腾空的储物空间里。 克莉丝汀坐在篝火旁，看着梅塔特隆搭建的营帐，不禁莞尔一笑。 梅塔特隆的手艺确实不行，营帐搭的东倒西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架了。 而且营帐的空间狭窄，住一个人还算宽裕，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克莉丝汀嘴角噙着笑，问：“这个会不会太小了点？” 梅塔特隆坐在一块岩石上，认真地看着古兽地图，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不小了，你一个人住刚刚好。” 克莉丝汀怔了一下，追问道：“那你了睡哪？” “魔龙并不需要睡觉。我们的体质和人族不同，能一直保持精力充沛的状态。除非是受了重伤或是为了进化，一般都不会沉睡。” 梅塔特隆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克莉丝汀的眼睛，淡淡地说：“而你不一样，魔法师的孱弱身体需要休息。消耗的魔力和精神力，也需要时间恢复。” 克莉丝汀闻言，心中一暖。原来他是为了我，才去搭的营帐。 一时之间，她忽然觉得那东倒西歪的兽皮营帐，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兽皮营帐虽然简陋、狭窄，居住条件很难用舒适一词形容，却可以给克莉丝汀提供一些私密空间，让她可以在独处的时候，放松自己压抑的心灵。 毕竟，时刻和一个陌生异性待在一起，谁也会感觉到很不自在。 对梅塔特隆而言，亦是如此。只是强大的实力，能让他更加坦然、平静。 契约魔晶的规则，拉近了两人的心灵距离，然而短短数天时间的相处，还不足以让双方习惯彼此的存在。 或许将来有一天会习惯，但不是现在。 篝火熊熊燃烧着，映得梅塔特隆和克莉丝汀的脸格外清晰，或多或少有了些异样的神色。气氛渐渐变得微妙起来，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短暂的沉默后，克莉丝汀忽然嫣然一笑，开口问道：“确定路线了吗？”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把古兽地图递给了克莉丝汀，说：“我们现在位于蛮荒原野西北角，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一条径直向东横穿上千公里的距离，进入阿尔勒王国的领地。一条是南下，穿越差不多九百公里的距离，进入罗斯王国的领地。” 克莉丝汀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然后微微皱起了眉。两条路线的情况，比梅塔特隆说的还要复杂。 若是以骑马可以通过的地形计算距离，东向阿尔勒王国的路程要超过一千八百公里，要穿过延绵不绝的厄尔士山脉，和数不尽的沼泽河流。 最危险的是，蛮荒原野以东是诸多异族领主的势力范围。那头原野狼王奈格里的父亲，传奇黑龙阿迪萨亚便是其中相当强大的一位领主。 而南向罗斯王国的路程则相对要少上不少，仅有一千三百公里。所过之处大多是荒漠戈壁，没有什么强大势力的存在。 但一路会有无数马匪、佣兵、猎奴队流窜，劫掠往来的商队和弱小的土着。 而拥有充足水源的绿洲，也是各种势力鱼龙混杂。但相较于东线的难度，南线的情况就可接受得多了。 克莉丝汀只略一思索，就做出了判断，说：“我们走南线，前往罗斯王国。” 梅塔特隆表示同意，毕竟他们的目标是前往银月公国。进入人类国家，只是为了获取长途飞行的优良坐骑。 在距离和风险系数上看，东线就不太符合要求，走南线是最合适的方案。 而且罗斯王国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拥有全大陆数量最多的双头鹰。 作为一种非常优秀的飞行坐骑，双头鹰不仅体型比传统飞行坐骑狮鹫大，载重量更多，耐力亦是远远超出，一天一夜就能飞出三千公里。 因此在客运和货运方面，双头鹰都很受欢迎。 仅是租赁驯服的双头鹰，每年就能带给罗斯王国近千万金币的收益。 不过罗斯王国的空中航线主要集中在人类国度，一些友好的异族势力也会拉入航线网，但其中并不包括银月公国。 这对两人而言不算好消息，但克莉丝汀随即表示买一头就好了。 梅塔特隆只能默默感叹一句：无论在那个世界，有钱人总是任性的。 敲定路线方案后，克莉丝汀开始观察南下罗斯王国的路程，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古兽地图的质地吸引了。 作为一位二十级的魔导师，她和其他高阶法师一样，实操过无数魔法实验。 对数百种魔法材料属性、质地、和功用都了如指掌。 克莉丝汀细细摩挲了一会，手指忽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魔法光芒。 在鉴别魔法的刺激下，古朴的兽皮骤然放射出朦朦雾气般的红光，丝丝缕缕鲜红纹路，渐渐在兽皮背面浮现。 感受着指尖流动的灼热如火的力量，克莉丝汀脸色忽然一变，震惊地看着梅塔特隆问道：“这是红龙的颈皮？” “这可不是普通的红龙颈皮。只有龙王级别的红龙，才能使龙皮千年不朽，能够承载规则的力量！” 梅塔特隆手指一弹，向龙皮注入一道力量，龙皮表面顿时光芒大作，在虚空中投射出一幅立体地图。 有巍峨的山脉、有辽阔的平原、有湍急的河流、更有无边无际的森林。 根据地图比例尺推算，这幅地图覆盖的面积接近百万平方公里，囊括了整片蛮荒原野，以及边缘区域部分人类国度和异族领主的领地。 但地图上呈现的一切太过真实，意念所动，甚至能看见上千公里外的平原上，数头魔狮在夜色的掩护下，徐徐向着落单的黑背驼鹿靠近。 克莉丝汀敏锐感知到，眼前的一幕并非封存的影像，而是实时发生发生的画面，通过规则的力量投影在地图上。 最顶级的魔法投射地图，能做到这一点，但投影范围最多只有一座城堡大小，同时局限颇多。 是什么样的伟大存在，创造了这幅堪称神迹的地图。一想到这里，克莉丝汀不由心神动荡，暗生畏惧。 第23章 神只的秘密 这幅地图功能异常强大，堪称神迹也不为过，但是与之匹配的是它高到离谱的能量消耗。很快输送的力量被就耗尽，虚空中的全息立体地图由此消失。 龙皮表面流动如雾般的红光也逐渐消散，丝丝缕缕的鲜红纹路重新隐没，地图变回了原来灰扑扑的样子。 然而适才目睹的冲击，仍然震撼着克莉丝汀的心灵。 不过很快震撼转变成法师近乎本能的强烈好奇，能制作出这样一幅地图的存在，必然强大到了触摸底层规则的境界，很可能曾经统治过这片辽阔的疆域。 在整个大陆的历史上，这位统治者都应该是赫赫有名的。 只是出身圣辉帝国上层贵族的克莉丝汀，对历史的了解局限在人类三大帝国。而在诸多异族势力中，也仅仅关注过精灵帝国，因为那是圣辉帝国的死敌。 远离人类帝国核心疆域的蛮荒之地，则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也许精擅于位面历史的大学者，能够根据发掘的蛛丝马迹，推测出制作者的身份。 梅塔特隆向克莉丝汀瞥了一眼，如同看透了她的疑惑一般，缓缓说：“这幅地图是一位神只的作品，能猎取一头强大红龙王的颈皮，祂的力量至少在中等神力的行列。不过，这位古老的神只应该已经消亡了。” 克莉丝汀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 “龙皮上的规则很强大，但远远达不到主位面底层规则的强度。没有底层规则的支持，是不可能投射出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实时影像。” 梅塔特隆思索了一下，继续说：“我们所看见的实时投影，其实是由一个个埋藏在各地的神力种子，投射在龙皮上的规则形成的。” “但这些神力种子经过了漫长的时光，大多神力已经湮灭了，极少数还残留有神力的种子，我能感觉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克莉丝汀脸色大变，她听懂了梅塔特隆的话中意。 霍亨斯陶芬家族九百年前出过一位圣徒——圣奥斯汀。这位一生堪称辉煌的圣徒曾留下过许多关于诸神的着作，其中最为着名的《神力解析》曾轰动了整个大陆。 这部深度解析诸神奥秘的伟大作品，一经发布便触怒了时任圣辉教宗圣泰莱斯，被其视为离经叛道之作，严词勒令圣奥斯汀销毁原本资料，并追回所有流传在外的稿件，否则将以亵渎之罪判处教廷绝罚（开除教籍）。 但圣奥斯汀拒绝执行教宗谕令，造成霍亨斯陶芬家族与教会极端对立，危机险些酿成帝国内部两大超级势力的内战。 后在世俗贵族和帝室的斡旋下，此事才渐渐平息。双方间的关系也由此急转而下，再也没有回到过去那般亲密融洽的程度。 最耐人寻味的是，圣辉主神自始至终没有对这件事表明态度，也没有降下神谕取消圣奥斯汀的圣徒身份。 虽然事后圣泰莱斯教宗宣布将《神力解析》列为禁书，但帝国上层贵族圈子里该书流传蔚然成风，禁令形同虚设。 直到以开明着称的圣吉列斯继位教宗，废除了禁令，整件事才终于告一段落。 而在圣辉帝国之外，《神力解析》广为流传，极大提高了位面强者对神灵领域的了解，诸神的神秘面纱由此被揭开了一角，传奇强者开始平视云端之上的神。 克莉丝汀进阶魔导师后，也曾拜读过这篇争议颇多的名着，不过碍于实力的原因无法明悟作品的真意。 但由此了解到许多有关神只的知识，神力种子通常意义上专指神力结晶，在某些时候信徒也能成为神力种子。 无法真身降临位面的神只，主要通过神力种子对位面内部施以影响，或是消耗神力具体掌控一方区域。 那位不知名的神只想要掌控如此广袤的疆域，所需要的神力种子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刨去少数神力结晶，那么大多数深埋地底的神力种子，很有可能是一个个狂热的信徒。 献祭如此多的虔诚信徒，足以对一位神只的信仰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对依赖信仰之力维系存在的神灵而言，几乎形同自杀。 那么会是什么，让一位神只孤注一掷，压上所有筹码呢？ 克莉丝汀忽然感觉到有些压抑，一阵无法言说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慌乱和不安，还有一丝无处躲藏的恐惧。沉默良久，她才开口问：“祂想做什么？”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祂失败了。本应不朽的神力却在时光流逝中腐败，意味着神力所属的神只彻底陨落，神国湮灭，神格破碎，诸世再无祂的痕迹。”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是龙族，更是恶魔，作为诸神永恒的敌人，知晓一些神只的秘密并不奇怪。” “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坦白呢？” 梅塔特隆淡淡地说：“因为我想我们之间，或许可以有一些，不依赖契约建立的信任。” 克莉丝汀抬起头，正好看到梅塔特隆也在注视着自己，那双琥珀眼眸沉凝纯净，毫无世俗污浊的杂质。 在梅塔特隆清澈如水的目光里，她忽然感觉到纷乱的心绪悄然宁定。 梅塔特隆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克莉丝汀站起身走到面前，将还带着余温的地图放入他手里。 随后缕缕幽香扑面而来，少女俯身前倾，靠近到一个很危险的距离，凝视着他的眼睛，说： “你还不知道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梅塔特隆，从你降临艾瑟泰兰的那一刻，你和我命运交织开始，我就毫无保留的相信你了！” 湛蓝如星辰的眼睛里，梅塔特隆蓦然看见自己有些失措的倒影，他平静的心湖骤然泛起了层层涟漪。 克莉丝汀嫣然一笑，在他脸颊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然后贴在他耳边柔声说：“晚安，我命定的魔龙！” 少女旋即站直身，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向营帐慢步走去，留下身后怔怔出神的梅塔特隆。 直到营帐内传出微微的鼾声，他才惊醒过来，发觉自己怔住了足足一刻钟。 未几，梅塔特隆的目光越过篝火，落到完美诠释粗犷风格的营帐上，目视一会后，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温热的龙皮地图。 龙皮承载的规则本该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是他立足艾瑟泰兰进阶恶魔领主的关键。 可是此时此刻，他唯想静坐至天亮，似乎如此，方可平息心中荡漾的涟漪。 第24章 过路费上 深夜时分，青岩营地内一股强悍狂暴的气息冲天而起，向四面八方极速蔓延，短短时间就掠过了辽阔的地域，惊醒无数魔兽。 一片沉寂的庇护所内，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梅塔特隆忽然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一下神庙方向。 一阵隐晦深沉的波动不断从神庙方向传来，逐渐由弱变强，隐隐透着接近圣域级别的强横霸道的气息，像是有人承受住了什么难以想象的磨练，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的蜕变。 梅塔特隆转了转手指上的石戒，又闭上了眼继续假寐，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乌烈，他成功了。” 如同得到回应一般，石戒闪过一缕微弱的青芒。 …… 第二天清晨，阳光重新照耀蛮荒原野时，梅塔特隆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庇护所外面，和两匹绑上缰绳的马儿一起，静静地等待着克莉丝汀出发。 接下来前往的原野南方，气候会逐渐变得干旱、恶劣，绿色草地也将被荒漠戈壁取代。 常年干燥少雨的环境里，淡水补给变得尤为困难，拥有地下泉眼，能稳定供给水源的营地，自然而然成了往来原野南北的势力或个人的必经之处。 从古兽地图上梅塔特隆得知，最近的一处营地，也至少有两百公里的路程。而到达营地的这段路程注定不会好走。 荒漠戈壁日间的灼热高温，将极大影响金鬃马的行进速度和状态，两百公里的距离可能需要半天时间才能走完。 而最为炎热的正午时分，是不能用来赶路的，至于荒漠的下午能否降温到可以赶路的程度，梅塔特隆心中也没底。 所以还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梅塔特隆就唤醒了克莉丝汀，准备乘着初晨微凉之际启程赶路。 不过，克莉丝汀表示自己需要一点点准备时间。梅塔特隆点头同意，也没有过问什么，飞速拆卸掉营帐，收拾好了兽皮和架子，就匆匆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换过一身衣装的克莉丝汀走出了庇护所。 梅塔特隆回头一看，忽然怔住了。克莉丝汀一袭简约白袍覆身，披散着一瀑流金般的长发，向他款款走来。 精致得体的裁剪，勾勒出姣好动人的曲线，展示出的少女高挑曼妙的身段，显得格外优雅端庄。 长袍领口、袖口和下摆均以金丝滚边，而两袖、袍身上则有大师绘制的简约风格的蔷薇花纹，线条流畅，手工考究，设计思路在于低调中彰显奢华，体现出老牌贵族的风范和品味。 量身定制的作用，更在于完美呈现出克莉丝汀的独特魅力。 她甫一现身，自然而然散发的高洁出尘的气质，让梅塔特隆顿时眼前一亮，目光不觉多停留了一下，特别是在蔷薇花纹的魔纹装饰上。 梅塔特隆强大的观察力，一眼便洞悉到了蔷薇花纹的装饰，本质是附加属性的微型魔法阵。 和克莉丝汀之前穿着的华丽法袍上的魔法阵，两者的绘制笔法如出一辙，差异仅在于附加属性的不同。 白袍附加的活力恢复、水灵之息和热力隔绝，更适合荒漠戈壁的环境。 但梅塔特隆并不知道，这类赋予衣物永久效果的附魔，因其便捷的效用，和需要至少十四级的魔法师绘制，导致成本十分昂贵。 单效果的附魔要以万枚金币起价，复数效果的附魔，每多一个新效果，价格也会随之翻一番。 若以价值计算，克莉丝汀的白袍价格至少在八万金币左右，足够一位中上水准的实地子爵不吃不喝积攒一年！ 似乎感应到梅塔特隆的目光，克莉丝汀清丽的面容上，忽然浮出一抹恬静的笑，加快了脚步来到梅塔特隆身边。 然后少女拎起长袍的下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略带狡黠地眨眨眼：“好看吗？” 梅塔特隆立即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克莉丝汀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稍稍回过神后，梅塔特隆很认真地上下打量克莉丝汀，确认无误后点下了头。于是，在他眼前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徐徐绽放。 伴随着初晨微凉的风，两人骑着马向着两百公里之外的营地而去，初升的朝阳从侧面投下辉光，在稀稀疏疏的草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风雷般的马蹄声则甩在影子后面回荡。 绿色植被随着不断深入荒漠，渐渐变得罕见，举目望去，黄色的沙土和红褐色的岩石，几乎占据了所有视野。 偶尔看见的几丛低矮的灌木，也只能生长在石峰背后的阴影里，顽强而坚韧地生存着，一如原野上的部族。 当第一轮烈阳徐徐落下，温度就开始急剧攀升，地表温度很快逼近到四十度。 踏在红黄相间的泥土碎石上，如同踩在炙烤过的铁板上，金鬃马的速度和状态，都开始缓缓下降。 不过优秀的魔兽血统，所带来的出众耐力和强大属性，仍能支撑着金鬃马继续奔驰。 但天穹上倾泻流火的太阳，才刚刚显露自己的威力，最为炎热的时间段还在后面。值得庆幸的是，提前出发留足了充足的时间，能赶在正午时分之前到达营地。 在如火一般的戈壁上走了一小时后，梅塔特隆面前出现了一条通往营地的路。 说是路，其实是由往来的旅人、商队甚是马匪，经年走出来的一片稍许平整的地面。根据地图标注，沿着这条路南下十公里，就会抵达营地。 不过眼前这条道路并不畅通。几根削尖的树桩子交叉绑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拒马架，在梅塔特隆前方的道路上，就横放了三四个这样的拒马架，把两座石峰之间的通道几乎封死，只余下单人通行的空隙。 拒马架后，几个满脸凶相的大汉正躲在石峰下的阴影里休憩。灼热的高温笼罩下，人兽俱乏，谁也没有精神做事，所有人都打着无聊的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急骤的马蹄声突然响起，迅速由远及近，一个惊醒过来的人，立即拿出哨子狠狠一吹。 尖锐的哨音刺激下，大汉们纷纷打了个激灵，旋即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武器，全神戒备地望向马蹄声的方向。 很快两道风驰电掣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关卡外两百米距离的位置处。 一个壮汉瞅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拒马架前，用力挥动着弯刀，高声喊道：“喂！那两个骑马的家伙！这里是刀疤德克士头领的地盘，想要去黑水营地就得交过路费！” 话音落下，领头者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转眼间就突进到关卡百米之内。 一匹神骏不凡的金鬃大马，如风如雷般的奔驰，哪怕隔着百米的距离，凛然气势依然感受得无比深刻，那喊话壮汉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行进到距离关卡五十米时，磅礴气势骤然跃升一个层次，拒马架后的大汉们脸色也变了。 在他们的感知中，仿佛来者非是一人一骑，而是一头数百吨重的比蒙巨兽。如果不能及时闪开，下场只会陪同着拒马架被巨兽撞成齑粉。 喊话壮汉突然号叫一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溜回拒马架后，和同伴们一起躲在石峰脚下瑟瑟发抖。 行将撞上的刹那，梅塔特隆用力一勒缰绳，金鬃马立即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在原地踏出了几个浅坑，方才止住了冲势。 梅塔特隆目光扫过关卡内，笑了一下，淡然地问：“两人两马，要多少呀？” 拒马架后，大汉们仍然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起，听见有人说话，才敢探出头来察看情况。 小心谨慎的样子，哪还有半分以往的嚣张，一时间，仿佛角色对调，劫路者成了过路人，过路人成了劫路者。 第25章 过路费下 大汉们仔细看了看梅塔特隆，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刚刚有如山呼海啸般的气势，给这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甚至产生举手投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但梅塔特隆过于俊美的面容，略显消瘦的体型，以及收敛得如同普通人一般的气息，又让他们犯了迷糊。 混迹于黑水营地的人，对于实力判断有着一套清晰的标准。 强健的体魄，精制的重型武器和浓冽的杀气，几乎是每个蛮荒原野强者的标配。 而梅塔特隆怎么看，怎么都与传统意义上的强者不符。 难道我们刚刚感受到的气势是种错觉吗？大汉们心中不由产生这样的疑惑。 梅塔特隆看着大汉们的表情，从疑惑不定渐渐有了向歹意转变的趋势，眼睛微微一眯，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平和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梅塔特隆的微笑落在大汉们的眼中，立即让他们心中寒意上涌，顷刻间摒弃掉所有不该有的念头。但大汉们你挤我我挤你，就是不肯自己出去回话。 梅塔特隆等了一会，见还没有人出来，脸色一沉，不耐烦地喝道：“还没有人出来吗？” 大汉们立刻一阵骚动，在你挤我我挤你中，刚刚喊话的壮汉被同伴挤了出来。 随后一记不知来处的飞脚，狠狠踢在壮汉的屁股上，将拼命挣扎的他送飞了出去，并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扑倒在拒马架旁。 梅塔特隆眉头一皱，瞧着面前手忙脚乱爬起来的壮汉，略带遗憾的说了一句：“可惜了。” 再晚一点，回应他们的就是炽烈狱火了。 得到英灵石戒，失去压抑混沌龙力的桎梏后，梅塔特隆内心一直都在蠢蠢欲动，有强烈找人试手的想法，只是可惜眼前这群路匪幸运地躲过了。 刚刚站稳的壮汉，听见梅塔特隆的自语，全身一颤，顿时一阵后怕。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过了一次鬼门关，他心中对踢自己屁股家伙的诅咒瞬间少了大半。 壮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收起弯刀，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说：“大人，德克士头领规定的过关费是每人一枚银币，大型牲畜每头三枚银币，不过为了表示耽误您宝贵时间的歉意，您的马就不用缴费了。” 这时，一直落在后面的克莉丝汀，徐徐赶到拒马架前。 少女听到壮汉的话，抬手抛出一枚亮闪闪的金币，说：“它应该够过关费了吧！” 金币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 在阳光下，旋转的金币闪耀出迷人的金色流光，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直到金币要滑过身边，壮汉才惊醒过来俯身一抓，掐住了流光的源头， 壮汉迫不及待地摊开手，凑近仔细看着这枚精美的金币，发出一声惊呼：“这是帝国金币！” 艾瑟泰兰大陆由于国度、势力众多，导致流通的金币种类繁多。 虽然人类诸国对金币的标重是一样的，但各个国家之间实力有明显差异，国力强盛的王国和帝国所铸造的通行金币，明显工艺更胜一筹，含金量也更高一些，因此拥有更高的价值。 人类三大帝国的通行金币，几乎是全大陆公认价值最高的金币。 一枚普通王国金币能兑换到一百枚银币左右，而帝国通行金币则可以兑换到一百二十枚银币。 在蛮荒原野这种偏僻之地，帝国金币兑换到一百三十枚银币也不足为奇。 壮汉盯着掌中的金币，如同凝视着勾魂的美人一般，一时竟有些难以挪开眼睛。 直到一点针刺的杀意，刺得他脸上一痛，他才清醒过来。 注意到眼神冰冷的梅塔特隆，壮汉立即半躬着身，为难地说：“大人，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打开通道吧！” 壮汉闻声将目光投向克莉丝汀。在赶路的过程中，克莉丝汀已经裹上了一层头巾，以抵御强烈的阳光和风沙，和沙民相似的打扮，只有一双如天穹般湛蓝的眼眸露在外面。 虽然看不见克莉丝汀的容貌，但少女举止间的优雅贵气，仍极具识别度。 壮汉心中一惊，即刻挪开视线。聪明的人知道美丽的事物往往意味着危险，在混乱的地域更为甚之。 向梅塔特隆行了一礼后，壮汉转身对着拒马架后的同伴吆喝一声，大汉们应声走出了关卡，八人一队，分成两队各自搬运着一台拒马架。 大汉们挪开拒马架时，壮汉递给了梅塔特隆一块做工粗糙的名牌，然后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说：“大人，这是德克士头领的名牌，您可以用它进入黑水营地。若是需要留宿营地，您不妨前往白盾旅店，那里可以让您和您的女伴度过一个清静的夜晚。” 梅塔特隆接过令牌，看了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马德。” 从马德那里了解到了一些黑水营地的情报后。梅塔特隆定睛目视着马德，看得马德内心一阵惊慌，腿软发麻，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确认马德没有撒谎后，梅塔特隆收回了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说：“马德，我记住你了。” 梅塔特隆唤了一声克莉丝汀，便和少女纵马扬长而去，留下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在身后回荡。 待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马德才长长舒一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倏然变得凶狠严肃起来。他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围上来的大汉们，沉声道：“刚刚是那个王八蛋踢我屁股的？自己站出来！否则别怪老子待会不留情面啊！” …… 临近正午时分，黑水营地已经遥遥在望了。前方成片石林掩映间，一道道修筑于石峰之间的简陋城墙，一段段衔接出的营地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 整个黑水营地的规模，约和一个普通繁荣城镇等同，常住人口则要略多一些，有三千人左右，而往来商队的高峰期能达到六千人的规模。 和所有因贸易繁荣的城镇一样，作为贸易路线的重要节点，向往来商队提供价格高昂的补给，与收取过路费是黑水营地两项最重要的收入。 但不同点在于，依托奴隶贸易繁荣的黑水营地内，人命不如水值钱。 极端环境必然深刻影响身处其中的人，黑水营地内各大势力的暴乱纷争，不可避免的时常发生。 直至最近十年来，各大势力间的力量逐渐平衡，暴乱烈度才渐渐降低。 第26章 半兽人上 当远远看到黑水营地的大门时，梅塔特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隐隐期待进入营地之后的事了。 英灵石戒的功用，是否如乌烈所说的那般有效，还需要几个愣头青来检验一下。 从马德那里获悉的情报显示，这座三千人左右的营地可不平静。 牛头人、人类、半兽人多个种族一直明争暗斗，都想夺取营地的统治权，然后垄断贸易节点，获取丰厚利润。 经过多年的对抗和角力，牛头人和人类逐渐取得优势，占据了营地的主导地位。 名为血蹄的牛头人部落，成为黑水营地最强大的势力，控制了五口泉眼。三股人类势力共同瓜分了四口泉眼，只有品质最差的一口泉眼被半兽人控制。 血蹄部落大酋长凯恩，是整座黑水营地唯一的圣域强者，麾下拥有近两百名的强大牛头人战士。 无论个人实力，还是掌控的势力，血蹄大酋长都对其他势力形成压倒性优势，因而被忌惮的三股人类势力联手对抗。 黑剑玛利喀斯，刀疤德克士和血斧罗伯斯基，是三股人类势力的实际掌控者。 三位头领中，只有血斧罗伯斯基位阶在十七级，其他两位均为十八级。三者掌控的资源和势力，也和其本身的实力密切相关。 最强大的人类头领黑剑玛利喀斯，控制了两口泉眼，拥有接近一百五十名凶悍战士。 刀疤德克士的实力稍逊一筹，和血斧罗伯斯基各控制了一口泉眼，但德克士的战士数量比罗伯斯基多出几十人，达到一百名左右。 至于蜷缩在贫民窟的半兽人势力，没有人会在意。 在马德略带蔑视的口吻描述中，半兽人既不被人类信任，也不被兽人接纳，永远游荡在黑水营地核心区域之外，处于夹缝求生的状态。 半兽人所控制的泉眼，其实是血蹄部落废弃的老泉眼。 相传在更久远的岁月前，它是整个黑水营地挖掘出的第一口泉眼，是奠定这座营地的根基。 然而在近五百年的使用过程中，老泉眼的水质一直都在缓慢降低，直到十五年前溢出的水流变得浑浊不清，饮用后导致战士身体受损，战力和寿命也会明显下降，才被血蹄部落彻底放弃。 即使如此，为获取这口泉眼，半兽人仍付出了巨大代价。 成为血蹄部落的附庸，按照一定时间，进贡容姿不错的半兽人少女，并为血蹄角斗场提供必要的低级耗材。 黑水营地几大势力，在梅塔特隆的眼中只有实力最强的血蹄部落，算是不错的实验对象。 仅圣域级别的牛头人酋长，就比其他三个人类头领加起来还要有价值，至少能抗住他一些低级的技能。 但他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对凯恩出手，因为那意味着绝对的肆意妄为，几乎等同于疯狂，而疯狂在任何世界都是被排斥的。 至少需要一个理由，梅塔特隆思索着。两匹金鬃马见到城墙，知道要到达休息的地方了，于是减慢的速度骤然提升，一路扬起大片尘土，来到黑水营地的大门。 闻声，几个半兽人战士走出了城门口的阴影。 五个战士站列一排封住了通道，半兽人队长则骂骂咧咧地走到阳光下，伸头向外城外望去。 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直接把他吓了一跳。 半兽人队长咽下一口唾沫，瞅了瞅停在自己面前异常高大的金鬃大马，又看了看马背上威严俊逸的陌生面容。 所有污秽不堪的话，悄然收回腹中，经验丰富的半兽人队长知道，眼前之人绝非自己能招惹的。 “这位大人，通行令。”半兽人队长小心提醒道。 梅塔特隆蓦然回过神，瞥了眼半兽人队长，然后把德克士的名牌抛给了他。 半兽人队长接过名牌仔细看了看，脸色骤然一变，态度越发恭敬起来，说：“这是德克士头领的名牌！大人您请进！”半兽人队长连连摆手，示意身后的守卫让开通道。 进入黑水营地之后，便是半兽人居住的贫民窟。 风化红岩堆砌而成的房屋，密集混乱而矮小，内部空间容纳下一张成人床都很勉强。一眼望去一座座红岩房屋，如同一口口紧挨着的红色棺材。 前行几步后，一股浓烈的异味立即扑面而来，梅塔特隆和克莉丝汀的脸色倏然一变，连两匹金鬃马也如临大敌一般慌乱后退几步。 贫民窟糟糕的卫生环境，导致各种垃圾、粪便、食物随意丢弃，缺水的现实条件，又几乎使得每一个半兽人都散发着浓郁的汗臭。 这混合几种味道的异味，杀伤力实在强悍，堪称异界版生化武器。 更要命的是，烈日烘烤下，异味几乎笼罩着整个贫民窟。克莉丝汀急忙甩下几个空气隔绝，金鬃马才犹豫着继续前进。 随着逐渐深入黑水营地腹地，道路两旁的房屋变得越来越高大，垃圾的数量大幅减少，空气中充盈的异味，在整洁的环境里一点点消散。 经过街道的转角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粗壮如熊的兽人，仅四五个就占据了大半路面。 兽人头上都长着一对长而弯的犄角，皮肤黝黑紧致，肌肉虬结发达，一看便是力量型的兽人种族——荒野牛头人。 牛头人们分散站在道路四方，将一群纤弱娇小的半兽人少女围在一面高墙内。 一个身材明显矮一截，气势却异常突出的牛头人小姐，正站在牛头人战士身后发号施令，同时嘴上喋喋不休地咒骂着：“贱货！竟敢勾引我的男人！给我打！朝死里打！” 牛头人战士抽出腰间数米长的皮鞭，手腕轻轻一挑，皮鞭在空中炸出数声脆响，如雨点般落在半兽人少女身上。 撕拉一声，击中的半兽人少女衣服被撕扯下一大片，裸露的背部皮开肉绽，多了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半兽人少女们乱作一团，拼命向人群深处挤，像是一群无路可逃任人宰割的羔羊。 略微尖锐的哭喊声穿透力极强，就算隔着厚厚的墙壁，屋中人也能听见少女们痛苦无助的哭喊。 然而街道两边房屋的门窗始终紧闭，她们得到的回应，只有一条条缭乱凌厉的长鞭，和牛头人残忍的狞笑。在这一刻，半兽人少女们仿佛被世界遗弃。 梅塔特隆勒停了马儿，扫视着满脸狞笑施暴的牛头人，皱眉不语。 随着一声声痛苦凄凉的哀鸣，渐渐充盈他耳边，他忽然握紧缰绳，用力一勒，金鬃马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嘶，将街道上的所有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四个牛头人战士骤然听见如雷鸣般的马嘶，大脑登时陷入了懵怔状态，腾空的长鞭后继无力，软塌塌的落了下来。 瑟瑟发抖的半兽人少女们，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忘了哭泣，街道一瞬间恢复了平静。 牛头人小姐张大了嘴，一脸呆滞，似乎忘记了要说什么。 怔了半天，她才清醒过来，随即感觉到一股热血冲上胸膛，带着被冒犯的怒意扭头看向街角。 第27章 半兽人中 牛头人小姐看见梅塔特隆时，忽然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见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陌生人在蛮荒原野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对经验丰富的人来说，不可预测的危险往往麻烦且致命。 何况来人骑着的金鬃大马，明显具有魔兽血统。 哪怕是荒野部落内的幼儿，也知道魔兽血统除了会带来强大属性外，还会赋予坐骑暴躁凶厉的脾气。 能驾驭魔骑的人，要么是身份高贵，要么是实力超群。 一则是财力雄厚，能够直接购买驯服的魔骑，用来彰显身份地位。 一则是武力惊人，能够压制住魔骑暴躁冲动的性格。这两者对于黑水营地内的普通人而言，都属于不可招惹的范畴。 随行带着四个十四级战士的牛头人小姐，显然不属于普通人。 她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指着梅塔特隆说：“外来人，你为什么要打扰我处罚这些贱货！难道你想为她们出头吗？” 梅塔特隆居高临下，俯视着横亘在路中央的牛头人，说：“我没有兴趣替谁出头，我只是讨厌某些肉桩站在路中央，拦住了我的去路。现在你应该知道了，那就让开我的路。” 牛头人小姐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她伸在半空的手轻轻颤抖着，显然是气得不行。 艾瑟泰兰大陆智慧种族的审美观，经过无数年共同演变，大致有了一些公认的标准。 而无论多么古怪离谱的审美观，肥胖臃肿都绝对不在美的范畴内，但是牛头人小姐的身材恰好异常圆润，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老旧的橡木酒桶。 肥胖是她最忌讳旁人指出的缺陷，梅塔特隆直白的一句话，等如是一把刀插在她脆弱的心口，还顺手撒了一把盐。 牛头人小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心情，说：“外来人，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梅塔特隆淡然地说：“一位圆润的牛头人小姐。” 牛头人小姐大怒，死死盯着梅塔特隆的脸，恶狠狠地说：“我们血蹄部落虽然算不上蛮荒原野的顶级部落，但解决几个冒犯者的实力还是有的。或许你自持身份不凡，以为口出狂言不会有任何报复，但是得罪了我玛加萨，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这时四个牛头人战士，已经站在玛加萨身后，对着梅塔特隆怒目而视，准备随时听从玛加萨的指挥，冲出去将眼前这个细皮嫩肉，长得过分好看的小白脸撕成碎片。 梅塔特隆眉毛一挑，回忆起马德说过关于血蹄部落的情报，好奇地问：“你叫玛加萨？难道你是血蹄部落大酋长凯恩的女儿。” “没错，我就是凯恩·血蹄的女儿。”玛加萨的下巴高高扬起，无比高傲地说： “你现在知道自己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吧？不过已经晚了，我会让萨尔伽他们打断你的手，折断你的腿，然后将你带回血蹄城堡的地下室里，好好玩弄你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玛加萨看着梅塔特隆的脸，充斥怒意的双眼中，渐渐涌现出另一种更为炽热的情绪。 她第一眼看到梅塔特隆时，就注意到了那张毫无瑕疵堪称完美的面容。 既然对方冒犯了她，那她就勉为其难的顺势收下他吧。 有维护血蹄部落尊严的正当理由在，即使可能为此招惹到外界势力，血蹄大酋长也不责怪她什么。 而她名义上的丈夫贝恩·血蹄，更也不会在意她找的漂亮玩具，甚至还可能高兴她有玩具分心，不再去骚扰自己。 玛加萨暗暗想着，内心不由得兴奋起来，浅褐色瞳孔逐渐放大，发射出犹如实质的光芒。那目光与荒原猛兽审视可口猎物时，流露出的垂涎渴望异乎寻常的相似。 梅塔特隆哑然一笑，他很熟悉玛加萨的眼神，那是猎食者打量猎物的目光。 自降临艾瑟泰兰以来，他想过无数可能遭遇的强大敌人。 诸如屠龙大师、恶魔猎杀者、领主终结者，等等，这些拥有显赫称号的强者实力稳定踩在传奇一线。 然而现实却是，一个实力达不到高阶战士标准的牛头人，视他为猎物并企图狩猎。 这种预想与现实间的巨大差异产生的荒谬感，甚至让他无视掉了玛加萨充满无知臆想的话语。 这时四个魁梧肥壮的牛头人战士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领头的捏着手中的鞭子，沉声道：“外来的小白脸，听清玛加萨小姐的话了没有？如果你老实一点，自己主动投降的话，我们可以考虑下手轻一些！” 萨尔伽觉得自己算得上是仁慈了，用皮鞭抽半兽人女孩，也不会多用上几分力，最多打个半身不遂。面对惹恼自家大小姐的外来人，也会法外开恩给对方一个体面。 当然这种体面若是给他自己，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毕竟审美这东西是万难改变的，萨尔伽宁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不愿在自己小姐的床榻上舍身。 但是当他抬起头时，却看见梅塔特隆看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着戏剧团里的滑稽小丑一样。 连梅塔特隆身旁的白袍女伴，也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轻蔑之感溢于言表。 萨尔伽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道：“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话间，他抬手一挥，暗红湿漉的长鞭在空气中连续炸出数声，然后如同一条毒龙般抽向梅塔特隆的脸。 这一鞭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只能隐隐捕捉到淡淡的斗气光芒。 萨尔伽加持斗气力量的一鞭，足以撕裂坚实的钢板，粉碎厚实的岩石，击中脆弱的人头后果不言而喻。 玛加萨见状，当即大怒，呵斥道：“萨尔伽，谁让你打他的脸的！我要狠狠处罚……” 玛加萨话还未说完，就看见梅塔特隆徐徐抬起手，向空中轻轻一抓，竟接住了那快到无影的长鞭。 而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丝毫无损，仿佛只是接过了一片随风飘落的枫叶而已。 看着眼前的一幕，萨尔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牛头人种族本就以力量见长，而刚刚那一鞭再经他斗气加持，就算是十六级人类战士也不敢徒手去接。 难道说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是个绝顶高手不成？ 第28章 半兽人下 萨尔伽还没来得及验证，就看见梅塔特隆握住长鞭的那只手上，突然浮出一抹流光溢彩的暗红光芒。 即使是在正午时分的烈阳笼罩下，那团光芒依然炽烈明亮，耀眼夺目，散发的苍凉古老气息更是令所有人心惊。 这时一缕微风自北向南而来，拂过梅塔特隆右手上的光团，然后又迅疾地掠过每一个人的面颊，带来阵阵火辣辣的痛觉。 火！ 那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所有人刚刚明悟光芒的本质，未及思索梅塔特隆的意图。那团暗红火焰就已迅猛爆发，化作一条火蛇沿着皮鞭逆溯而上。 熊熊烈焰转瞬即至，荒野魔兽筋制成的皮鞭寸寸湮灭，滚烫炽烈的热风对着萨尔伽扑面而来，似在舔舐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萨尔伽脸色大变，反手掷出鞭柄。鞭柄脱身的刹那，膨胀成水桶粗细的狱火巨蟒，与萨尔伽擦身而过，冲向天空一口吞没鞭柄。魔兽腿骨制成的鞭柄，在火蟒腹中无声湮灭。 萨尔伽险死还生，还未松下一口气，就在眼角余光中看到狱火巨蟒在空中环绕一圈，对着他极速俯冲而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火蟒就已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入腹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震惊了所有人。连克莉丝汀也不禁微微转头，瞥了一眼梅塔特隆。单以控火技巧而言，梅塔特隆俨然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若是换作她操控火焰，在进阶传奇之前没有掌握规则的情况下，是达不到狱火巨蟒这样灵动效果的。她心中忽然一动，难道梅塔特隆已经适应了主位面的规则环境了？ 火蟒吞噬完萨尔伽后，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缓缓抬起宛如龙首的头颅。 蛇嘴外一条数十公分的燃火信子吞进吐出，仿佛是在回味刚刚咽下的食物滋味，又似乎觉得无底的胃口没有得到满足，渴望吞噬更多的猎物。 火蟒用力甩了甩脑袋，额头上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 那是一双没有瞳仁的血色双眼，充斥着暴戾、饥饿、嗜血、狂野种种极端情绪，任何与之对视的人，稍有心神动摇都会被施加惊恐、胆怯等负面精神效果。 狱火巨蟒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无视掉体质孱弱的半兽人，直接落在玛加萨等人身上。 当被火蟒目光锁定，玛加萨和其他牛头人全身一紧，立刻冒出了一身冷汗。 目光敏锐些的牛头人战士们，甚至能从火蟒血色双眼中，看见有一个扭曲身影在无声呐喊。那身影无比熟悉，却让目视者陷入惊恐和绝望。 蜷缩在角落里的半兽人少女们，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所有尖叫喊叫全都按了回去。 她们知道嗜血猛兽，会优先攻击妄动的猎物，即使那只是一团火焰凝成的猛兽，她们也不敢冒任何风险。 火蟒发出一声有若龙吟的嘶吼，然后腾空而起，扑向最近的牛头人战士，一口咬住他的头。其他牛头人见状，立刻抛下那名同伴，掉头朝外拼了命地逃跑。 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被狱火巨蟒锁定的猎物，会遭受到它永无休止的追杀。 除非猎物能够直面它，然后击溃它，但是玛加萨几人的实力就算加起来，也难以对狱火巨蟒造成有效的伤害。 片刻之后，随着玛加萨的一声凄厉惨叫，所有牛头人悉数被狱火巨蟒吞噬。 它的身躯似乎也因为进食变得更加庞大，狱火颜色也更加深沉，近似黑红色的浓血。 梅塔特隆挥手一招，庞大的火蟒躯体瞬间崩解，化为无数涌动的暗色火潮，然后一缕缕狱火跃出浪潮，汇入他的掌心。 当吸收完所有狱火后，他的掌心里出现了一块黑红色的血宝石。 梅塔特隆收起血宝石，转头看着有些怔神的克莉丝汀，微笑着说：“你有没有发现，我刚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克莉丝汀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唯一让她感到好奇的是，梅塔特隆收回狱火凝成的那块血色宝石。 难道梅塔特隆是在炫耀自己的控火技巧，想她夸一夸他吗？ 梅塔特隆瞬间读懂克莉丝汀的眼神，他无声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解释什么，而是策马走向缩在墙角边的那群半兽人少女，说：“我要前往营地内的白盾旅店，你们当中有谁愿意为我带路吗？” 半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犹豫畏惧，然后纷纷低下了头。 梅塔特隆击杀了玛加萨等人，算得上是救了她们的命，若是换一种报答方式，她们可能会直接回报给他。 但是击杀玛加萨的同时，梅塔特隆也得罪了血蹄部落，对于她们这些注定此生生存在黑水营地的半兽人而言，血蹄部落是她们无法招惹的庞然大物。 若是为凶手带路，血蹄部落的报复，将是她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等了一会后，梅塔特隆见无人回应，便拨转马头，走向一旁等待的克莉丝汀，说：“看来我们需要自己找旅店了。” 克莉丝汀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看了眼战战兢兢的半兽人，失去勇气的同时也会失去抓住命运的机会。 她现在有些了解梅塔特隆的性格了，他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为他提供帮助或服务的人，也会得到他的回馈。对于这些半兽人少女而言，那份回馈很可能改变自己，乃至整个族群的命运。 两人对视一眼，驱使着马儿准备离开时，半兽人里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我……我可以带路。” 梅塔特隆勒停了马，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在他的目光中外围的半兽人自觉站开，露出一条短窄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 和大部分长着犄角的半兽人不同，少女有着一双毛茸茸的狼耳，或许因为紧张的缘故，狼耳耷拉在齐肩的浅褐色短发上。 透过血污的遮掩，梅塔特隆发现少女的年纪其实还很小，清秀的面容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 狼耳少女见自己暴露在外，正被马背上的黑衣骑士注视，顿时紧张得低下了头，灰扑扑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骑士微沉的声音传来，有种说不出的磁性。本该紧张得说不出话的塔娅，忽然发现自己意外地镇静下来，然后以轻轻小小的声音说：“大人，我叫塔娅。”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继续说：“塔娅，你愿意为我指路吗？” “是的大人，我愿意。” “你有需要带走的东西吗？” 塔娅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半兽人同伴，犹豫了下说：“没有，大人。”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第29章 生气了 塔娅点了点头，在半兽人同伴的目光注视下，走向街道中央静若渊渟的黑衣骑士。 不过狼耳少女的脚步缓慢而沉重，短短一段距离似乎也要走上许久。当她想要加快脚步时，她眉宇间就会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远处的黑衣骑士抬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指声回荡间，一阵微凉柔顺的风自塔娅脚下升起，像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托起狼耳少女的身体，带着她跨越了那段艰难的路程。 塔娅好奇地看着四周景物移动，麋鹿般漂亮的眼睛涌现出的兴奋欢愉，驱散了原本聚于眉间的痛苦和忧色。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塔娅眼前闪过，当她回过头时，雄骏的金鬃大马已经出现在了她的下方。 柔风忽然散逸，狼耳少女一声轻呼，悬浮半空的身体猛地下坠，落入到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塔娅悄悄抬起头，从长长的睫毛下看到了骑士俊美无俦的容颜，然后红着脸垂下了头，扭动身体想要拉开一点点距离。 她并不想自己身上的血污，弄脏了黑衣骑士的衣服。但骑士毫不在意，反而伸出手向她的脸探去，似乎要擦去她布满血污的脸。她头本能的微微一缩，扭捏道：“不要！” “别动！” 梅塔特隆平淡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塔娅顿时全身一颤，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不再抗拒贴近脸庞的手。 那只手停在了一线的距离外，燃起淡淡的火焰，然后轻轻掠过她的面颊。 在几近透明的火焰下，覆面的血污如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露出原本遮掩的清秀端正的五官，浅红润泽的唇边两侧隐见两颗冒芽的小虎牙。 少女感觉仿佛是一阵清凉的风，正在徐徐拂过了她的面颊，带来阵阵撩至心尖的微痒。 当风远离时，塔娅没由得一阵失落，发出一声自己都未察觉的叹息，然后有些迟疑地睁开了眼睛。 深邃凝定的琥珀眼眸映入眼帘，更让她意外的是那双瑰丽眼睛中，她看见了自己清秀的容貌。 塔娅怔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羞涩地低下了头，说：“谢谢您的帮助，大人。” 梅塔特隆嗯了一声，说：“塔娅你身上的伤，一会就由我旁边的这位漂亮姐姐帮你处理。” 说完，他转头望向克莉丝汀，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双湛蓝如天穹的漂亮眼睛蕴含的情绪很是复杂，警惕、疑惑、羡慕和一点点愤怒，种种情绪之中审视的意味格外浓厚，仿佛是在无言的质问。 梅塔特隆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问：“克莉丝汀，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难道很奇怪吗？” 克莉丝汀哼了一声，随手给塔娅施放了漂浮术，将少女接到自己怀里，然后才瞥了梅塔特隆一眼，说：“是挺奇怪的，我还没见过梅塔特隆先生这么主动的关心别人呢。” 这句话前面若轻风细雨，到了关心一词上，语气就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了。 梅塔特隆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塔娅为我们带路，能让我们省下不少时间。古老相传的谚语里，有这么一句‘时间就是金钱，时间也是生命’，这对你我而言更甚。对于一个帮助我们节省时间的人，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回馈而已。” 克莉丝汀一边对着塔娅的伤口施放治愈术，一边侧头望着他说：“是吗？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某人只是单纯看上了别人的姿色呢。” “没想到梅塔特隆先生的品格如此高尚正直，等那一天有机会了，说不定我还可以介绍你参加圣辉教会的骑士团。” 一直默默偷听的塔娅，听出克莉丝汀谈及自己的言外之意，雪白的小脸瞬间浮上了一抹红晕。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梅塔特隆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 梅塔特隆看着面露不满的克莉丝汀，笑了笑说：“好呀！我觉得自己蛮符合圣辉教会遴选骑士的标准，说不定混个几年，我还可以当个仲裁圣骑士什么呢。” 当你个大头鬼呀！ 圣辉教会麾下共有三支骑士团，黄金骑士团、圣殿骑士团和神翼骑士团，它们分别掌握在教宗和两位实力最强的红衣大主教手中。 每一支骑士团都是难得一见的精锐，过往的辉煌战绩使它们在大陆上威名赫赫。这股独立于帝国贵族体系的力量，是维系教廷在帝国内部特殊地位的重要支柱。 圣辉骑士团对其成员的遴选标准，甚至比帝国精锐军团的士兵选拔还要严格。 因教会本身的理念偏好，受选骑士除了具备出众资质和坚实意志外，对圣辉主神的虔诚信仰也是必要的条件，而对后者的硬性要求往往能难倒一大批的候选者。 当然再怎么死板的遴选条件，经过漫长岁月后，终会有特殊的例子出现。 然而一旦有了前例，再面对渴望荣誉的帝国贵族们，以及他们承诺的丰厚回报，教廷拒绝的底气也没有过去那么充足了。 最终在一位红衣大主教的示意下，圣殿和神翼两大骑士团高层，为帝国贵族们打开了一道口子，将他们成器与不成器的子侄收入到预备骑士役。而这位红衣大主教，在事后被贵族们称为开明的塔克。 虽然最近三百年以来，霍亨斯陶芬家族出现了些许衰落，但好歹是延续千年的大贵族世家，向圣辉教会要一个骑士名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然而梅塔特隆若是参加了骑士团，那可就闹出来天大的笑话了。 传承神圣天使血脉的帝国名门，向教会推荐的骑士人选，居然是一头来自深渊的毁灭魔龙。一旦东窗事发，必然轰动整个圣辉帝国，那时教廷震怒之下，别说是霍亨斯陶芬家族，就连帝国皇帝出面都保不住她。 这种事只是想一想，克莉丝汀都觉得心有余悸。她本来只是讥讽一下梅塔特隆，却没想到他却当了真，反把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 羞恼之下，她恶狠狠地瞪了梅塔特隆一眼，用力拍了拍金鬃马的侧背。 金鬃马感知到主人的意图，立刻迈开铁蹄，向前小跑起来，速度迅速提升，转眼间就把梅塔特隆远远甩在后面。 梅塔特隆怔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坐骑的侧颈，落在后面不急不慢地追了上去。 魔导师大小姐的心情飘忽不定，捉摸不透，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句话惹火她了。 既然她生气了，那还是慢一点跟过去吧！ 参加骑士团的想法，倒也不是梅塔特隆故意气克莉丝汀的，而是他真正想去体验一下，被誉为全大陆骑士中最精锐的神圣骑士，是怎样训练出来的。 等到他建立势力据地为国，或许可以用类似的方法，打造出一支专属个人的精锐皇家骑士团，以充当守卫皇宫的禁军。 皇家骑士团！ 黑金双色的精良盔甲，猩红色的华贵披风，标准制式的附魔武器，强大雄骏的魔兽坐骑，搭配于忠心耿耿且纪律严明的强力属下，一支高逼格的骑士团就组建完成了。 梅塔特隆稍微幻想一下，都觉得有些兴奋，这样的皇家骑士实在太华丽，太帅气了。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带上一队，排场气势什么的直接拉满。 等结束一切的幻想后，他又不得不感叹一句：“唉！这该死的虚荣心，不过我喜欢。” 第30章 雷蛇之网 玛加萨鞭挞半兽人少女的街道，虽然不算是黑水营地核心区域，但也脱离了平民窟的范围，属于营地自由民这个不高不低阶层的居住区域。 从梅塔特隆与玛加萨发生冲突算起，到他倏然爆发抹杀玛加萨。 这短短时间之内，虽然很仓促，但一些生存在自由民区域的帮派已经行动起来，他们一边派人通知血蹄部落，一边企图拖延梅塔特隆的行进速度。 在塔娅指引的方向上，克莉丝汀纵马穿过几条街道后，已经与梅塔特隆拉开了一段距离。 此时逐渐冷静下来的克莉丝汀，惊觉自己的失态，然后开始有意减慢行进速度，避免某个令她恼怒的家伙找不到对的路。 当经过一条狭长的巷道时，克莉丝汀忽然停了下来。 她正前方出现了一群干瘦肮脏的半兽人战士，他们分散在路口四周，拿着杂乱不堪的劣质武器，像一群荒野鬣狗般四处游荡着，有意无意地拦住了路口。 那群半兽人很快也发现自己被注意到了，纷纷抬起头，望向停立在巷路中央的克莉丝汀。 几乎一瞬间，所有半兽人战士的眼神都不自觉呆滞了一下，和黑水营地内的女人、半兽人、半精灵相比，克莉丝汀惊艳绝伦的气质，即使在面纱遮掩了容颜的情况下，也如有天穹之上的星辰一样耀眼。 对于这些生存在营地底层的半兽人，极品美人带来的视觉冲击，比起一把闪耀的金币还要刺激。 何况对方看上去独身一人，还是一副柔不禁风的样子，人数优势带来的盲目勇气，已经鼓动着蠢蠢欲动的欲望。 克莉丝汀眉尖微微蹙起，从半兽人眼睛流露出的疯狂和炽热，直白得让她感觉面对的是一群野兽。 她用一只手搂住塔娅牵着缰绳，隐藏在衣袖下的另一只手上，无数雷元素悄然聚集，丝丝缕缕的电弧在指间跃动。 只有绝对压倒性的武力，才会让暴戾凶恶的野兽领悟恐惧，学会什么是敬畏！ 半兽人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站了出来，用力甩了甩手中沾染血渍的长刀，大声地说：“漂亮的妞！这里是我们血角帮的地盘，要想从这里通过就得留下五个金币的买路财。” “黑水营地的过路税，不是每人一枚银币吗？为什么会变价呢？”克莉丝汀眨了眨眼睛，有些怯生生地说。 清甜婉转的声线，说不出得悦耳动听，听得老半兽人一阵心神摇曳，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刀。 老半兽人不由收敛凶恶狰狞的表情，尽量用轻声细语的语气说：“黑水营地内谁收税收得越高，谁势力越大。哼！那些收税少的小势力，可不配和我们血角帮比较。” “可……可是人家没有那么多钱呢……” “当然了，我老迈克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能够体谅外来人的难处。” 老迈克顿了顿，灰绿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咽下一口唾沫，又说：“这样吧！那就脱下你的长袍让兄弟们看一看。如果兄弟们满意了，那就不收你的钱了，说不定还能倒给你两钱！” 老迈克的话音一落，塔娅全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她僵硬地转过头，睨了一眼克莉丝汀的左手。 那自然垂放的手，被纹以蔷薇花纹的长袖遮掩住了，却不时能看见几缕耀眼的蓝白色光弧闪动。 克莉丝汀放下缰绳，把右手放在塔娅的头上，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耳朵，以示安慰。 然而她的安慰却把塔娅吓得全身一颤，老老实实低下了头，任由克莉丝汀蹂躏她的耳朵，一声不吭。 “哎呀，脱衣服那……那怎么可以呢，不过我有其他东西可以给你们看。” 老迈克怔了一下，问：“什么东西？你可不能用些破烂货来糊弄我，否则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克莉丝汀轻声笑了笑，双眉忽然舒展开来，抬起一直垂落的左手。 那纹有简约蔷薇花纹的华丽长袖滑落，露出半截如雪似冰的小臂。而那只高举的纤纤小手上，缠绕着一条苍蓝色的小蛇。 小蛇在五指间慵懒地躺着，偶尔会轻微地游动一下，而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使蛇身上产生一道细小的裂隙。 若是近身细看，能发现蛇身上已遍布裂隙，处于行将崩碎的边缘。 “喏，就是它呀！”克莉丝汀俯首一吹，指间雷蛇若蒲公英般破碎飘离，化作数百点浮浮沉沉的苍蓝星芒。远远看上去，恍如群星降临，星海拂动。 忽明忽暗三次后，每一点星芒爆发出一阵耀眼闪光，射出一道拇指大小的苍蓝雷霆！ 炫目欲盲的光线，瞬间充斥了整条幽深小巷，克莉丝汀则在星芒爆发前，伸手蒙住了塔娅的眼睛。 数百道雷霆交织成的死亡之网，刹那间笼罩住所有拦截路口的半兽人。 当即就有大半半兽人战士倒地不起，仅有六七个实力稍强些的小头目还站立着。 但他们面容扭曲，眼角处不停流着血泪，双眼赫然已被强光耀瞎。 十几道雷蛇缠绕在他们颤抖的身体上，游走、爬行，留下一条条焦黑痕迹。 七级魔法雷蛇之网，以覆盖范围广泛和超绝杀伤力闻名，同时也被誉为最绚丽梦幻的七级魔法，单以操纵技巧而言它不输于八级魔法的施放难度。 苍蓝雷蛇破碎的幻梦之星的数目，便是评价雷蛇之网的施法标准。 六十枚幻梦之星是合格的标准线，一百枚算得上是优秀，超过一百五十枚就拥有进阶魔导师的潜质，数百枚则代表着拥有进阶大魔导师的资质，余生触及传奇境界亦未尝不可。 克莉丝汀蓄力施放的雷蛇之网，杀伤力和覆盖面积都堪称完美。 任何十级之下的半兽人战士，在雷网之内绝无幸免，十五级之下的半兽人则会被重创，如果雷击时间稍久一些，也有死亡的可能。 当雷蛇之网最后一缕光辉消失，小巷两面的墙壁和岩石铺就的路面上，都出现了数十道焦黑狰狞的雷击痕迹。 拦路的半兽人战士，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上，从面相上看与黑肤人种相差无几。 只有老迈克还颤颤巍巍地站立着，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三十岁，手中的长刀已被雷霆崩碎，只剩下半截火红炽亮的刃身。 他黝黑的脸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目光触及克莉丝汀的身影，双眼才会溢出无法言喻的恐惧。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放下蒙着塔娅眼睛的手，说：“这就是我给你看的礼物——雷蛇之网，现在你还满意吗？这可是我学会的第一个七级魔法，一般人想看都没机会看呢。” 第31章 过江龙上 老迈克喷出一口浓烟，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克莉丝汀说：“魔鬼！你是魔鬼！” 克莉丝汀摇了摇头，说：“你见过魔鬼的样子？那些坏东西的脾气可没我这么好，也不可能长成我这个样子。” 老迈克眼中依然惊恐未定，对克莉丝汀说的话充耳不闻。 随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下巴激动得一阵哆嗦，黑黝黝的唇缝里蹦出几个牙齿，疯狂地叫起来：“你完了！你和那个小贱货都完了！” 克莉丝汀面无表情地听着老迈克歇斯底里的嚎叫，将死之人在生命余晖时的呓语，自然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老迈克本身实力仅有十三级，能在雷蛇之网中坚持到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现在能够抖擞精神，张嘴骂人，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克莉丝汀没有再看老迈克，而是轻轻拍了拍马背，金鬃马悠哉悠哉重新起步前行。 横尸碎兵遍地的狭窄巷道，处处是阻路障碍，金鬃马一如既往的稳步前进，马蹄所过之处，一切焦骸障碍皆化作齑粉。 看着越来越近的洒然身影，老迈克眼中再次涌现出恐惧神色，但克莉丝汀没有理会他，与他擦身而过，径直朝着路口外的宽阔广场走去。 等到蹄声稍稍远去，老迈克才转过身扯着嗓子，大叫道：“别以为你可以安然无恙，山姆大哥和贝恩大人会为我们报仇！贱人，你的余生都将囚禁在血蹄古堡，承受血蹄部落的大人们永无休止的凌辱！” 歇斯底里的恶毒诅咒，犹如地狱恶灵发出的咒怨，在狭长巷道内回响。 克莉丝汀眼中闪过一丝金色流光，走到路口的金鬃马突然停下，回荡在巷道内的蹄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她并没有回头解决口出狂言的半兽人，而是望向广场对面的街口。 那里已经传来隐隐的马蹄声。 奔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血色骑士转眼间就从百米外街口冲出。他以锐利的目光扫视广场，看见克莉丝汀后，立刻调整方向，朝着小巷飞速驰来。 老迈克听见熟悉的马蹄声，欣喜若狂地大叫起来：“哈哈哈，贝恩大人来了，这下你逃不掉了！”说完，老迈克就仰天倒了下去，双目圆睁，生息全无。 在血色骑士贝恩身后，一骑骑牛头人骑士，从街口鱼贯而出，接连冲出了五十名牛头人骑士，他们都身披血色盔甲，骑乘清一色的殷红色战马。 一整队牛头人骑士全力奔驰，气势如风如雷，大地亦在马蹄下震颤，远远看去仿佛血色浪潮翻腾涌动。侵略性十足的嗜血气息，隔在百米之外，也感觉得无比清晰。 在血色骑士冲刺的短短距离，克莉丝汀已经看出这支部队的等级。 被老迈克称为贝恩的领头骑士，等级是战职十六级，尾随他身后的骑士大多是十二、三级，少部分小队长是十四、五级。 仅以等级而言，这支牛头人骑兵部队的质量，已经不逊色于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常规部队。 但这两者之间的战力却相差甚远，霍亨斯陶芬家族部队，配备有整齐划一的附魔制式武器，以及做工精良的盔甲，只有战马质量双方不分伯仲。 虽然血蹄部落骑士的血色盔甲，色彩异常夺目，但本质上仍是普通板甲制作而成，这和霍亨斯陶芬部队定制盔甲的材料，要差两个等级。 何况以纪律严明着称的人类正规军，天然就要比蛮荒部落的游兵散勇强。两支部队若是正面对决，必然一边倒的态势。 克莉丝汀在心里微微感叹一下，若是她现在有一队五十骑的家族骑兵在身边，她就有六七种方法可以施展，以不到五名骑士伤亡的微小代价，全歼对面来袭的血蹄骑兵。 只是可惜，此时此刻她无兵无卒，仅有一个只能摸头的小丫头在身边。而那个令她又喜又恼的家伙恰好不在，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实力了，不过那也就够了。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周身魔力涌动，四周火元素得到召唤瞬间活跃起来，纷纷汇聚到她正抬起的手上。 五颗炽炎火珠凝聚成形的刹那，她刚好抬到高点的手顺势下抛，交织旋飞的火珠疾速飞出，在空中划出五道绚丽的尾迹，射向奔袭中的血色骑兵。 数十米外，一骑当先的贝恩看到袭来的炽炎火珠，忽然露出一丝冷笑。 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石刻雕塑，用力一握，石像菱角刺破手心，一缕鲜血顺着牛头轮廓流过石像双眼。 石像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刹那间从中释放出无数猩红血气，将所有血蹄骑兵笼罩在内。 吸纳血气的骑兵和战马，变得双目赤红，狂躁嗜血，风雷般的速度骤然提升，迎着炽炎火珠直面撞去。 轰隆一声，五颗炽炎火珠在贝恩头上炸开，深黑浓烟霎时弥漫开来，逐渐遮掩了小半个广场，半空中的滚滚焰浪流泻而下，顷刻间淹没贝恩和紧随其后的血蹄骑兵。 但下一刻，骑兵们毫发无损地冲过了火海。原本浓郁如水的血气，隔绝炽炎火珠的伤害后，则已变得稀薄暗淡了，看样子最多再承受一轮威能相近的魔法，就会彻底消散。 对于血蹄骑兵而言，那一次机会就足以使他们向前突进六十米，用刀刃屠戮掉那个讨厌的法师。 克莉丝汀微微一惊，神秘血气的作用超出了她的意料，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炽炎火珠不可能轰杀整队血蹄骑兵，她只想用它扰乱对方的进攻阵型，为颂念八级魔法争取时间。 但局势转变之下，克莉丝汀只能平心静气，继续颂念咒语，同时抬手又瞬发五颗炽炎火珠。 这一轮攻击结束前，她必须颂念完整段咒语，血蹄骑兵不会给她下一波在安全距离外，施放炽炎火珠的机会了。 四十米外，在火浪轰鸣声中，贝恩冲出了汹涌燃烧的烈焰。 他手中的石像早已破碎丢弃，换作了一张附魔长弓，另一只手抽出右后侧箭袋里的破魔箭，搭箭，拉满，对准，一口气朝着克莉丝汀连射了三箭。 三支破魔箭几乎转瞬即至，完全捕捉不到轨迹，强烈的的危险感觉袭上克莉丝汀心头，她不得不停止颂念咒语，连忙施下了数个魔法护盾，同时又顺手施法强化了护盾抗性。 完成强化的瞬间，三支破魔箭几乎同时撞上魔法护盾，激起大蓬大蓬绚丽火花。 在破魔箭锋前，最外层的魔法护盾光芒迅速暗淡，转眼间就如泡沫般破碎，但强化后的护盾明显减缓了破魔箭的去势。 接连破碎数层护盾后，三支破魔箭终于耗尽了全部力量，被最后一层护盾反弹开。 贝恩狞笑一声，迅捷地搭箭拉弓，对准惊魂未定的克莉丝汀，又连射了三支破魔箭，箭箭直指要害！ 第32章 过江龙下 看着接踵而至的破魔箭，克莉丝汀面色一凝，湛蓝双瞳忽然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指尖上冒出的五点火星，转瞬膨胀成五颗炽炎火珠。 与以往艳丽狂野的鲜红色不同，这五颗是神圣气息浓郁的淡金色。 守护克莉丝汀的魔法护盾表面上，也浮现出一片片流光溢彩的翎羽纹路，并向两侧次第蔓延直至包裹住大半个护盾。 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对金色羽翼徐徐舒展开来，将克莉丝汀翼蔽于翎羽之下。 当破魔箭行将撞在魔法护盾上时，护盾表面绚丽繁复的金色羽翼，倏然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被照射到的破魔箭就像没入水中一般，原本势如破竹的势头顿时变得凝滞，力量和速度在刹那之间被削弱了大半。 下一刻，那些璀璨光芒倏然转化为炽烈的淡金色烈焰，三支破魔箭还没来得及撞上护盾，就被熊熊烈焰焚烧成了灰烬。 那是什么魔法护盾？ 覆盖着金色羽翼纹路的魔法护盾所具有的强大威能，让贝恩瞳孔一缩。这和他过往所见所闻的魔法护盾截然不同，有些打破了他对法职者的刻板印象。 不过任他绞尽脑汁，也无法从魔法知识贫瘠的脑海中寻得答案。 若是有渊博学识的老法师在场，必然能够认出那是神圣系魔法中有名的天使守护，能够极大提升魔法护盾的防御强度，同时还能赋予护盾烈焰反击。 贝恩心中虽然疑惑未解，但他知道破魔箭已然失去了作用。 他果断放下了手中的附魔长弓，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血刃长刀。只要待会他突进到白袍女法师身边，就算那道魔法护盾再强，也得任他鱼肉。 战职者一旦能够接近到法职者身边，就算两者位阶等级相差数级，战职者也能凭借战技、体魄方面的优势压制、甚至格杀法职者。 贝恩死死盯住克莉丝汀，用力一踢马肚，加速向小巷冲去。 身为十六级高阶战士，当他全力爆发时瞬间的极限突击距离是三十米。只要再向前冲刺一点点，他就能跃马而去，瞬间杀到白袍女法师身边。 战马一跨入三十米距离的界限，贝恩旋即全力爆发，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然而这时，身处在半空中的贝恩忽然发现，那对绚丽的金色光翼居然消散了，魔法护盾也随之撤去了。 贝恩还没来得及思索白袍女法师的用意，紧接着便看见五颗闪亮的炽炎火珠，从一只近乎完美的纤手中抛出，呼啸着向他迎面袭来，速度之快根本躲无可躲。 贝恩不惊反喜，催发全身斗气迅速在周身形成一层护罩，同时激活血刃长刀潜藏的先祖之力，斗气护罩外瞬间又覆盖了一层血色屏障。 亲身体验过炽炎火珠的两次轰炸，他大致了解这一瞬发魔法威能的极限，仅有七级魔法的杀伤力强度。对于拥有双重屏障护持的他，硬扛一波轰炸，也绝对安然无恙。 待他安然落地之后，便是雷霆反击之时，说不定能够直接俘虏了那个可恶的女法师，然后狠狠发泄心里的怒火。 但是白袍女法师似是洞悉他的想法，漂亮妩媚的眉眼微微一弯，露出了一个轻蔑嘲弄的眼神。 贝恩心头顿时一沉，忽然感到有些不妙，但五颗炽炎火珠已近在咫尺，淡金色的火光充斥他的全部视野，他这才留意到炽炎火珠的颜色与之前有些不同。 为什么会是金色的火焰？ 轰隆一声巨响，狂暴的魔法能量瞬间撕碎了两层护罩，无情地湮灭了贝恩的身体，然后不断膨胀着坠落，砸向尾随而至的血蹄骑兵。 血蹄骑兵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望着天空中坠向自己的金色火球，吓得连忙勒停战马。 但全速冲刺的状态下，哪能收得住势头，于是骑兵们一批接一批闯进了火球坠落点，被毁灭一切生机的金色火球砸中，然后悄然无息地湮灭。 无穷无尽的金色火浪，顷刻间席卷大半个广场，克莉丝汀也不得不施放护盾，抵挡反扑回来的金色浪潮。 但注入血脉力量的炽炎火珠，威力大得超出了她的意料，每一枚都相当于之前五颗能量的总和，而且燃烧的淡金色火焰非常强大。 抵御金色火焰浪潮的魔法护盾的光芒时亮时暗，一直处于行将崩解的状态。克莉丝汀只能不断注入魔力，修补和维系护盾的存在，但滚滚金焰的本质远超寻常火焰，焚灭完血蹄骑兵后，仍然未有自行熄灭的迹象。 好在克莉丝汀自身魔力量雄厚，而且经过血脉凝练的魔力异常强大，方才支撑得住对抗金焰的庞大消耗，但金焰消退的速度远比魔力下降的速度要缓慢。 看着魔法护盾外的金色火浪，塔娅有些目瞪口呆，本能告诉她哪怕是一点点火星落在自己身上，结果也是绝无幸免的被烧成灰烬。 塔娅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漂亮姐姐，发现她脸色有着苍白，气息也有了明显减弱，渐渐出现了透支魔力的迹象，而魔法护盾外的金焰浪潮只消退了一小半。 咔嚓一声，魔法护盾崩裂开了数道深深的裂隙。 小家伙脸色瞬间煞白，金鬃马也发出不安的长嘶，就在克莉丝汀坚持不住的时候，护盾前方忽然打开了一道空间裂隙，一抹深黯的刀光随之从中出现，斩在侵蚀护盾的金焰浪潮。 滚滚金焰浪潮如同时光回流一般，沿着汹涌扩张的路径，徐徐倒退了回去，最终退缩到坠落点中心的深坑里悄然熄灭。 魔力消耗了大半的克莉丝汀，此刻终于坚持不住了，软绵绵的向后倒了过去。 但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端，熟悉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 “抱歉，我来晚了。”梅塔特隆有些尴尬地说。 克莉丝汀哼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脸埋进梅塔特隆的怀里，很明显暂时不想理会他了。 梅塔特隆无奈苦笑了一下，他其实想解释自己晚来的原因，但看样子克莉丝汀现在不想听这些，那还是先去白盾旅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随后稍稍安慰了下塔娅，然后一行人起步绕过金焰浪潮消退后，留下的方圆数十米的深坑，朝着白盾旅店的方向走去。 第33章 勇气的馈赠 梅塔特隆原本落在后面慢慢走着，打算等克莉丝汀气消了再赶过去，但不成想他刚经过一条幽深小巷，就被一群找麻烦的半兽人拦住了去路。 领头的家伙自称血角帮老大铁锤山姆，是整个黑水营地半兽人的至高统治者，而一切经过半兽人领地的人，都必须向血角帮缴纳过路税。 看着一群最高等级不过十五级的半兽人，趾高气扬地的向自己征收过路税。 这种感觉就像草原上散步的狮子，被钻出地洞的老鼠拦住说要打劫。 这强烈的反差感，让梅塔特隆甚至生不起气来，反而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心平气和地出手，拍死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兽人。 抱着蚊子腿也是肉的想法，他随后就顺道去了血角帮大本营一趟，替这帮泼皮流氓遗清点了下遗产。这就是他为什么迟到的原因。 当梅塔特隆把这些说给克莉丝汀后，魔导师大小姐忍不住笑了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了一眼，说：“那些败类能有多少钱，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枚金币。真是的，那点小钱也能把你勾过去，哼！” 克莉丝汀以己度人，还是高估了血角帮窘迫的财务状况。 即使在梅塔特隆刮地三尺的搜查中，整个血角帮上上下下，金币加起来不过十五枚，银币总数也不过两百余枚，而且都是纯度不高的劣等货。 铜币倒是不少，但加起来也顶不了一枚金币。 梅塔特隆本来还想再搜一次，看有没有自己遗漏的，但察觉到克莉丝汀焦虑不安的情绪后。 他也顾不得搜寻战利品了，连忙收走桌面上的十五枚金币，把银币和铜币丢给血角帮大本营里的落魄奴仆，就匆匆赶了过去。 实际上，作为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势力，血角帮收集的财富已经算得上丰厚了。 但架不住梅塔特隆身边的大小姐，是位把价值数百金币的强效恢复药剂当水喝的主，受其影响梅塔特隆的眼光也开始变得挑剔，苛刻。 梅塔特隆怀抱着克莉丝汀，跟着前方塔娅的指引，转过一个街角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些金色火焰是你放的吗？” 克莉丝汀嗯了一声，取掉了遮掩用的面纱，然后把微凉的面颊轻轻贴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那是我将血脉力量取代火元素，凝聚成的炽炎火珠爆发出的火焰，应该算得上是神圣系的圣火了，看样子威力还蛮不错的！” 听出克莉丝汀话语里的骄傲，梅塔特隆微微一笑，说：“你的火焰威力确实还可以，神圣元素力量的本质也挺高，至少不输于我的狱火。但你现在对它的掌控力还不够，我还没见过被自己施放的火焰，逼到绝境的人了。” 克莉丝汀哼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拧住梅塔特隆的耳朵，不满地说：“人家现在才20级的魔导师哎，觉醒血脉也不过是六天前的事，对火焰的掌控力哪能和你这样的大魔龙比呢！你那样变态的掌控力，没有掌握规则谁能做到，就连我至少也得进阶23级大魔导师之后才能达到。” “再说了，人家还不是为了保护你的小妖精，才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的！不然你以为我和莉莉会傻呆呆地留在原地，等着被圣火烤啊！” “什么是我的小妖精呀，你可别乱说别人啊！”梅塔特隆顿时无语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怔了一会又问道：“莉莉是谁？” “莉莉就是你送我的马呀！”克莉丝汀脸上忽然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接着她又收敛了笑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不要转移话题，不是你看中了人家，干嘛对她人家那么好？” 梅塔特隆细细品味了话中意，隐隐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酸涩，然后说：“你刚刚生气，也是因为这个？” 克莉丝汀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梅塔特隆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你看在我救下的那一群半兽人里，没有不对投以我感激目光的。但当我询问她们是否愿意为我帮忙时，只有塔娅站了出来，愿意冒着惹怒血蹄部落的风险，为我们引路。” “在你我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生存在黑水营地底层的塔娅而言，这却是一件可能压上自己未来，甚至生命为代价的赌博。”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勇气，能够直面心中潜藏的恐惧。我喜欢勇敢的人，塔娅是勇敢的，所以我欣赏她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克莉丝汀侧耳倾听着，深不见底的湛蓝双瞳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她看见梅塔特隆对待塔娅展示从未有的温柔时，感到一阵难言的失落。现在她内心的失落消失了，因为她也很欣赏勇敢的人。 在她面对血角帮或是血蹄部落时，塔娅一直安安静静的靠在她的怀里，即使是最后可能被圣火吞没，小家伙也没有大吵大闹，这给她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何况小家伙的耳朵摸起来，手感异常的舒服。 真正让克莉丝汀高兴的是，她第一次了解到自己契约伙伴的内心。 她发现自己和梅塔特隆本质上，有很多地方是相似的。在最初命运契约将彼此绑定，她曾有过疑惑、不解，现在她则暗暗庆幸命运的安排。 “克莉丝汀，你还生气吗？”梅塔特隆轻声问，克莉丝汀微微一笑，伸出两只如冰似雪的小臂，轻轻勾在了他的脖颈上，滑腻柔嫩的肌肤触及的刹那，传来阵阵撩拨心扉的微凉。 好吧，看来她已经不生气了。 梅塔特隆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对塔娅格外温柔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塔娅毛茸茸的双耳，是他无法抗拒的诱惑。前世作为一个兽耳娘爱好者，他很想摸摸塔娅的耳朵。 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下手，塔娅就被克莉丝汀接走了。梅塔特隆只能在心里，遗憾地长叹一声。 这时，前方的金鬃马忽然停了，塔娅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来梅塔特隆面前，说：“梅塔特隆大人，前面就是白盾旅店了。” 梅塔特隆看了一眼，正前方挂着一块白色木盾招牌的旅店，微笑道：“塔娅，谢谢你的帮助，这是我一点小小的馈赠，请你收下吧！” 一颗色泽暗红的血宝石应声出现，悬浮在狼耳少女面前。 塔娅本能地伸手接住了血宝石，刹那间血宝石的种种用途和忌讳的相关知识，通通涌入她的脑海中。 封存于血宝石的力量，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善持有者的身体。 待到体魄增强到一定程度，持有者能通过直接吸收的方式，将实力提升到十八级，或是以庞沛的能量塑造圣域根基。 考虑到塔娅孱弱的身体，改善过程可能会持续数年之久，为防止其间有意外发生。 梅塔特隆特意留下了一道咒语，在塔娅需要的时候，可以召唤出一条狱火龙影来保护自己。 这是可以改变命运的钥匙。 片刻后，塔娅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梅塔特隆一眼，躬身说：“尊敬的大人，感谢您慷慨无私的馈赠，塔娅会永远记住这份无价的恩泽。” 第34章 麻烦的客人 塔娅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小脸上的怯弱和羞涩早已消失不见，唯有澄澈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当梅塔特隆的身影消失在白盾旅店门口，塔娅才徐徐收回目光，拿起晶莹剔透的血宝石，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以不符年龄的成熟声线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话音未落，少女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原地。 …… 白盾旅店顶层，一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中，一个身材肥胖、几近秃顶的中年人正坐在加大号的高背椅上，贪婪地审视着一颗低纯度魔晶，炽热而细致的目光，仿佛眼前的魔晶是一位衣不蔽体的绝世美人。 若不是右眼上的醒目疤痕，和双眼中偶尔闪过的深邃光芒，他的外表足以让任何人相信，他是一位精明市侩的大商人，而非是黑水营地人类三头领之一的刀疤德克士。 事实上，这位头领对于金钱的渴望与追求，远比扩张地盘的兴趣要大得多。德克士兴趣使然之下，连带着自己麾下的产业，也成为整个黑水营地同行中经营最好的。 这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德克士眉头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打开封魔盒，把魔晶小心翼翼放入其中，然后把封魔盒丢入办公桌下的保险箱中，微微调整坐姿和表情，沉声说：“进来吧。” 漆成黄金色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材匀称高挑，微茶色皮肤的妖娆女人走了进来，恭敬地说：“老板，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为那两位客人安排了最好的房间。这是客人支付的价格。” 说着女人掏出一个小包，放在了办公桌上。 德克士拿过小包，打开一看，脸色瞬间一变，然后哗啦啦把里面的钱币倒在了桌面上。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金币，在木桌上铺满了一小片区域，粗略估计至少有三四十枚。 然而这些金币并没有让德克士高兴，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问：“他们要住多久？” “一天！” “什么！多久？” “准确说是半天，客人说傍晚后就会离开。” 德克士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白盾旅店最好的房间，每天也不过一枚金币的价格，而对方支付如此多的钱，却只要求住半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德克士，也有些摸不准头脑，完全猜不透那两人的想法。 女人立刻解释道：“那位小姐询问我们，是否可以帮她修补被破坏的广场。因为您吩咐过要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所以我们答应了，然后那位小姐支付了三十枚金币作为修复费用。” 女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剩下的六枚金币除了用于支付房钱外，还要为他们的两匹金鬃大马，提供质量上乘的魔兽肉食。” 德克士听女人说完后，紧锁的双眉微微散开。从桌面散乱的金币里抽了一枚，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闭目沉思了一会后，随手一弹，金币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入女人深而细腻的事业线里。 “好了我知道，这是给你的奖励。” 女人面露喜色，飞速取下金币，塞进臀部隆起的后裤兜里。这种高品质的帝国金币，一枚相当于她过往两年的收入了。 德克士哈哈大笑，说：“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奖励，剩下的就留到晚上我再给你吧！” 女人笑了笑，向德克士抛了个飞吻，挑衅般地勾了勾手指，然后扭动着纤细的腰身，摇晃着饱满的臀部走了出去。 等到大门合上后，德克士收敛了笑容，轻轻敲了三下桌子，隐晦的信息迅速传了出去。 片刻后，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消瘦男人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来，微微躬身说：“头领，有什么吩咐？” “那两个人的实力，你怎么看？” “那位小姐能以一己之力，消灭贝恩率领的五十骑血蹄骑兵，再根据眼线汇报的情况分析，她至少是位强大的魔导师。” 男人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又继续说：“至于那位阁下的实力和职业，我都无法定下任何确切的判断，只能用渊深莫测来形容。” 德克士神色凝重地说：“马德，看来那位阁下给你留下的印象，无比深刻啊。” 马德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梅塔特隆离开之后，立即抄了小道返回黑水营地。 就是为了提醒德克士，约束自己势力中的人，防止有些没头没脑地家伙，招惹到不该惹的人。 生存在蛮荒之地的势力，别的不用学得太精明，但识人识物的本事必须要有的。不然什么时候被路过的大人物拍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现在血蹄部落惹到了梅塔特隆，直接折损了四分之一的精锐骑兵，外加一个十六级的天才族人，可谓损失惨重，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想起血蹄部落，马德有些担忧地说：“头领，那两位大人住在我们这里，凯恩之后会不会以此为由，转而迁怒于我们。” 德克士轻蔑地笑了笑，说：“有黑剑和血斧那两家伙站在我们这边，凯恩不敢和我们撕破脸。何况他现在损失了四分之一的精锐，更不可能对我们动手。” 虽然人类势力没有圣域坐镇，但精锐战士数量能稳压血蹄部落，而且三头领联手也能抗衡凯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血蹄部落绝不会贸然挑起战争。 何况三支人类势力，或多或少与外界的大商团大贵族有联系，得罪了他们，那才是灭顶之灾。 马德脸上忧色并未消退，说：“可我听说，营地之外的狼人正在大肆扩张势力，不愿归顺的部落和营地都遭到了清洗。现在许多势力已经归顺在那位狼王的麾下，而血蹄古堡之内，最近似乎也有了他们的身影。” 德克士略微思索，淡然一笑，说：“无妨，区区一个黑水营地，还不值得那位狼王的大军动手。等到黑剑那老家伙晋级成功，我们就有站队的资格了。” 马德一脸惊讶，随即涌上一抹喜色。玛利喀斯头领的剑术极为精湛，加上与那柄史诗级黑剑属性的完美契合，一旦晋级成功，就能够正面压制同级的凯恩，那时说不定人类势力能够统一黑水营地。 三支人类势力多年来的联合，早已通过利益共享、血脉联姻、产业结合的方式，深深绑定在一起。 玛利喀斯越强大，另外两家分得的利益也会越大，而拥有一位强大圣域的底气，还在于三家面对外界势力时，拥有保持中立的资格。 德克士看着属下兴奋的样子，又询问了几句，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马德退下。 马德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马德拉开大门准备离去时，德克士忽然叫住了他，说：“差点忘了一件事，马德记得把那两位客人的时间安排，传给我们的老朋友吧，就当是我们表示慰问的一点心意。” 马德全身一震，点了点头，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第35章 怒角之矛 德克士拿起一枚金币，闭上眼睛仔细摩挲着上面精美的花纹，嘴角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自言自语道：“ 来自圣辉帝国的通行金币，这两位身份高贵的大人物所来何事，所往何方，我无意探究。 不过亲爱的凯恩，在你眼中大人物紧迫的行程，恐怕是示弱和畏惧的表现吧！兽人永远秉承的野兽直觉，和狂妄无畏的傲慢野蛮，将彻底埋葬你和你的部落。 呵呵，说不定，还有那群自以为是的野狗！” 说到最后，德克士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弄讥讽的意味。 …… 血蹄古堡的长者会议室内，几个或阴狠、或暴戾、或精明的部落长老正围坐在圆桌边，激烈的争论着贝恩血蹄和五十骑部落精锐的死亡，以及最重要的复仇事项。 向凶手复仇早已达成共识，然而复仇的方式和过程，则成为了长老间的分歧点。 激进派长老仗着族中有圣域坐镇，认为应该立即出兵白盾旅店，直接击杀凶手以儆效尤，无需顾虑人类势力的反应。 另一派长老则强烈反对，认为此举会打破黑水营地内部势力间的多年平衡，引发与人类三头领的战争。 部落即使赢得战争的胜利，也会遭受巨大的损失，甚至之后可能因外敌入侵而覆灭。 一位年迈的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斥道：“你们还是不是血蹄部落的族人，还有没有点伟大先祖传承在我们血脉之中的悍勇！杀死部落精锐战士的仇人就在眼前，你们还畏畏缩缩的不肯出兵！” 反对派中的一位年轻长老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火气说：“贝克长老我们并不反对出兵，我们只是反对按照你的方式出兵！贸然闯入德克士的地盘，势必会激怒了人类三头领。以他们的实力再加上那两人的力量，你难道想整个部落，为你的鲁莽而陪葬吗？” 贝克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用力一拍桌子，怒喝道：“吾族拥有圣域坐镇，还有诸位先祖之灵的庇佑，怎会被那群虫豸覆灭！雷斯，你分明是在阻挠部落为牺牲勇士的复仇！” 雷斯长老面色一沉，冷笑道：“我看某人为了替亲子复仇，已经将全族的利益置于不顾。既然你如此疯狂，为何不自己去刺杀那两人，何必在此与我饶舌！也让我看看你口中所说的虫豸，到底有没有那么无能。” “你你。”贝克长老指着雷斯，老脸涨得通红，已经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够了！”凯恩猛地一砸桌子，怒吼一声。 部落长老们全身一颤，瞧见狂怒中的大酋长，这才悻悻地停止新一轮的争吵，然后安静的等待着凯恩的决定。 凯恩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直至落到苍老的祭司身上，阴沉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一些，说：“尊敬的祭司，不知诸位先祖关于此事，可有意见？” 长老们瞬间将目光，投向苍老枯瘦的祭司身上。信奉先祖崇拜的血蹄部落，先祖之灵在族中诸多大事上，拥有很重要的决定权。 虽然这种权利很少被使用，但出于维护祖先尊严的必要，凯恩还是得象征性地询问一下祭司。 老祭司看了看各位长老，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说：“先祖对此事并无意见，族长自行决断即可。” 凯恩点了点头，说：“根据现有的情报分析，杀死贝恩和部落勇士的那个女人，至少是一位十九级的魔导师。而那个击杀玛加萨的男人，暂时不清楚他具体的位阶，但他至少拥有十七级战士的实力。” “如果我们不顾一切，率领族人冲进德克士的地盘，让激怒的人类势力和凶手联合，那我们的结果可想而知。” 说到这里，凯恩冷冷地盯了一眼贝克，吓得对方一个哆嗦，然后他才接着说：“至少在凶手离开德克士的地盘之前，我们不能主动进攻过去！” 这时会议室大门，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得到允许的牛头人战士走了进来，对着部落高层行了一礼后，说：“族长，德克士派人来说，那两个人傍晚时分就会离开黑水营地。” 诸多长老脸色顿时一变，或惊喜，或疑惑，或是面无表情。 贝克长老脸上立刻显出喜色，迫不及待地问：“这件事属实吗？” “句句属实！” 雷斯长老思索了一会，问：“族长，这会不会是个阴谋？” 凯恩没有回答，而是询问道：“德克士派来的人是谁？” “族长，他说自己叫马德。” 凯恩沉吟了一下，说：“你去通知莎娜女士，就说我邀请她来会议室，参加血蹄内部会议。” 听到凯恩邀请莎娜，几乎所有长老的表情都有了些许变化，连老祭司也罕见地陷入沉思之中。 莎娜女士并不属于血蹄部落，甚至不算是黑水营地的人，而是那位野心勃勃的原野狼王的招募人。她来到血蹄古堡已有数日，一直试图劝说血蹄部落加入狼王的势力。 作为黑水营地最大的地头蛇，血蹄部落一直很满意自己所处的地位，对于归顺原野狼王，当其俯首称臣的下属兴致寥寥。 但莎娜提出以怒角之矛为回报的交换条件，却让血蹄部落所有的高层怦然心动。 古老的怒角之矛，据说来自于千年前的一位牛头人传奇强者，是传奇级别的装备。因为锻造过程中，意外融入了那位强者的精血。 因此怒角之矛对持有者本身的条件，变得非常苛刻，需要有那位强者的血脉，才能使用怒角之矛的终极技能：血矛穿刺。血蹄部落恰好是那位强者的后裔。 虽然漫长岁月中，怒角之矛损坏过数次，等级已经跌落到史诗级。 但若是凯恩掌握怒角之矛，至少能够与二十级的圣域抗衡，施放终极技能血矛穿刺，甚至能越阶击杀对面。 然而收回先祖遗物的代价，就是失去宝贵的自由，所以血蹄部落内部一直很矛盾，始终没能就此达成共识。 等到那名牛头人战士离去后，老祭司第一个开口，问道：“族长，您是否要答应莎娜的条件。” 凯恩点了点头，说：“先祖圣器既然在我眼前，那我决不能容它遗失在外。我打算用我个人的二十年时间，换取怒角之矛回归英灵殿。” 老祭司眉头紧锁，为那位狼王效力二十年，基本上就是一去不复返的状态，然而怒角之矛却又是部落无法割舍的圣物。他沉默着纠结了半晌，才开口说：“凯恩，部落若失去了你的庇护，我族会有存亡之危呀！” 众长老纷纷点头，圣域强者才是部落最重要的支柱。若为了怒角之矛，舍弃圣域支柱，无异于自取灭亡。 “无妨，在我离开之前，那些对部落构成威胁的势力，魔兽，都会被我一一清除。我族只要度过最初十年，在先祖之灵的培养下，就能获得一位强力的十八级战士，再配合怒角之矛，我族自保绰绰有余。” 说到这，凯恩冷笑一声，道：“德克士那个狡猾的家伙，恐怕是想看着我和那两人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我又怎能不让他得偿所愿了。 傍晚我就会和莎娜一同前去，击杀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是我血蹄部落清剿人类势力，主宰黑水营地之时。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杀光那群人类！” “杀光人类！！”长老们狂热地喊叫着。 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身材高挑火爆的女人走了进来，一头酒红色长发随意披散着，恍若黄昏时天际渲染的红霞。 她容貌艳丽张扬，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美人的独特风情。她款款走来，步履间摇曳生姿，勾动着所有人的心。 刚刚还叫嚣着的长老们顿时哑口无言，只觉得喉咙阵阵干涩，胸口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直到一道青灰色流光闪过，他们才清醒过来，愕然发现女人手中拿着一柄青灰色长矛。 女人无视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凯恩身边，把手中的青灰色长矛递到他面前，说：“那么凯恩·血蹄，以你部族先祖之名，宣誓效忠奈格里殿下吧！” 第36章 命运之瞳上 下午六点，梅塔特隆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古兽地图。他沉凝的琥珀双瞳已然熔炼，转变为璀璨威严的龙睛，金色瞳孔深处闪耀着无数符文。 印刻于红龙王颈皮之上浩如烟海的繁复神语符文，在龙睛的注视下展露无遗。 他审视着艾瑟泰兰上古神只书写的神文，从无尽符文中解析出一条条规则，然后掌握、吸收为自身成长的根基。 主位面会压制规则迥异的异世界传奇级强者，梅塔特隆要想避免进阶恶魔领主后的世界压制，就必须掌握足够多的主位面规则，调整血脉里传承的深渊规则，融入艾瑟泰兰位面规则秩序之中。 梅塔特隆粗略估计了下，他至少需要掌握上百条规则，才能规避领主位阶的世界压制。 好在那位不知名神只，在古兽地图上印刻了足够多的规则。他只需要将那些规则，从无数神语符号中一条条解析出来。 然而整个过程极其枯燥乏味，如同是在解析一道道公式复杂、计算繁琐、思路诡异的数学题。 每过一小时，梅塔特隆就感觉自己头昏脑涨，不得不暂停休息，然后通知旅店侍者，送盆五十公斤份量的烤牛排上来。 整个下午，梅塔特隆一共点了五次送餐，旅店侍者每次都能在十分钟内送到门口。因为克莉丝汀肆意挥霍的大手笔，他们直接成为旅店认可的贵宾级客人。 白盾旅店对于贵宾级客人，有一项特殊服务，那就是不限量供应饮食的，所以这些牛排都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这无微不至的贴心服务，让梅塔特隆非常满意。于是解析完手中的规则后，他点了第六次送餐，规格依然是五十公斤份量的烤牛排。 等待美食之余，他不由感慨道，有钱是真的好啊！ …… 侍者收到魔法讯息后，立刻冲出后台办公室，找到女主管说：“主管，302房间的客人又点餐了，还是五十公斤的烤牛排。” 女主管微微一怔，本能地说：“那就送吧。” 侍者急道：“已经送了五次了，厨房里的牛排存量已经不到一百公斤了！” 女主管惊道：“上周不是才送来一批货吗？怎么只有这么点了？” “302房间的客人，每隔一个小时就会点一次餐，而且每次都要求送上五十公斤的烤牛排。”说到这里，侍者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惊骇地说：“今天下午，他已经吃了二百五十公斤的量了！” 供应贵宾级客人的食物，都是品质上乘的食材，很多都需要从外地预订运送过来，而且为避免有食材储存时间过长，导致品质影响口感的情况出现，每次订货量都不会太多。 如梅塔特隆所点的原野牛排，每公斤成本在一个银币左右，他下午食用的份量就相当于一次运送量的一半，仅成本价就接近两个半金币，已经造成数目不小的亏损。 若不是女主管吩咐过，要尽量满足301和302房间的客人，侍者还真不敢放开量供应牛排。 可现在库存量实在太低了，再这么吃下去，老板今晚以及未来半个月内的夜宵，也只能被迫换换口味了。 侍者擦了擦汗，看了眼与老板关系密切的女主管，小心翼翼地问：“主管，要不我不送牛排了，换成烤羊排，或者别的什么送过去，优先保证老板的量？” 女主管听了，脸色一变，咬牙道：“送！他想吃多少，我们就送多少！老板那边，我会去和他说的。” 侍者本来还想问亏损怎么办，可一见到主管神色凝重，连忙收起未说的话，匆匆跑进厨房，催促十几位厨师烤制牛排。 女主管回到办公室，直接躺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苦笑着说：“老板，你吩咐的那位客人，真的是人类吗？” 强者通常都比较能吃，如德克士就能一顿吃下十公斤牛排，然后满足一天的能量消耗。 梅塔特隆这般每小时消灭五十公斤烤牛排，胃口仿佛永远得不到满足，着实吓到女主管了。 女主管甚至暗暗怀疑，那个漂亮得让她想要狠狠蹂躏的少年，可能是某个使用了变形术的魔兽领主。想到这里，她忽然强烈地战栗了一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 十分钟后，梅塔特隆准时听见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然后看见熟悉的送餐人。 侍者微微弓着身，双手抱着盛满色泽诱人的烤牛排的精美瓷盆。脖颈青筋根根浮现，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五十公斤烤牛排加上瓷盆本身的重量，对于身型消瘦、实力平平的侍者而言，显然是难以承受之重。 还没等侍者开口，梅塔特隆就接过了餐盆，释去重负的侍者喘息着感激道：“谢谢您……尊贵的客人……”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侧过身让侍者走进来，带走上一轮的空盆。 侍者擦了擦汗水，走到餐桌旁，看着空空荡荡的餐盆，眼皮一跳。他清楚地记得上次送餐的时候，里面有好几块牛排没有剔出骨头，可现在盆里盆外不见骨头的踪影。 难道说！ 侍者仿佛明白了什么，突然打了个激灵。听见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后，他连忙俯身去拿空盆，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梅塔特隆放好餐盆，然后落座，没有在意一惊一乍的侍者。他那大得离谱的胃口，确实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但他也不会去解释什么，就任由侍者自己胡思乱想吧。 侍者抱起空盆，对着梅塔特隆微微躬身，道：“尊贵的客人，我先告退了。若您一会儿还有需要的服务，可以通过魔法传讯告诉我。” 梅塔特隆摆了摆手，侍者旋即转身，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看着侍者如释重负的背影，梅塔特隆忍不住笑了，拿起刀叉就准备大快朵颐。 但他的动作倏然一滞，眼中闪过无可抑制的愤怒，琥珀双瞳燃烧为粲然龙睛，缓缓望向遥远的西方。 浓郁得如有实质的杀气不断溢出，让整个房间的温度迅速下降。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侍者脑海瞬间一片空白，行走的身体忽然动弹不得，僵硬得如同雕像。 梅塔特隆缓缓站起身，黑月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他手中，如雾如烟的黑炎弥漫在刀身上，闪动着摄人心魄的诡异光芒。 黑月修长的刃锋忽然轻轻颤动，寂静的房间之中，立即响起悠长的龙吟。 梅塔特隆重重地哼了一声，对准遥遥西方凌空一斩，刀光掠过间，冥冥之中传来一声闷哼，似是被隔空斩中了实体。 下一刻，笼罩整个房间的杀气，如同潮水般转瞬退去，梅塔特隆坐回原位上，手持刀叉切割着牛排，仔细品尝着大厨们精心烤制的美食，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半晌后，侍者恢复了意识，双腿止不住得一阵颤抖，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紧怀中的空盆，对着大门哀求道：“尊贵的客人……不，是大人饶命呀！” “请不要吃小人，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外面还有三个情投意合，情意绵绵，情比金坚的半兽人情人！” “呜呜……您要是吃了小人，她们指定跟别人跑了！” 第37章 命运之瞳下 圣辉帝国西疆法斯山脉，闻名于世的苍青天池便掩藏于群山之中。自它被阿蒙森冒险家发现，一直是帝国西疆最着名的风景胜地之一，无数人曾慕名而来，满载而归。 时至今日，苍青天池归属神秘的幻梦殿下，成为这位传奇法师的隐居之地，不再允许任何未得到许可的外人进入。喧嚣数百年的苍青天池，回归了曾经的宁静。 然而今天，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悠扬的龙吟，浑厚的声浪穿透广袤的空间，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无边涟漪。 粼粼波光闪动间，黑色巨龙掠过辽阔的天池，落向池边一座恢宏古老的城堡——黑玫瑰古堡。 黑玫瑰古堡前方的草坪上，美丽绰约的银发少女站在池边，静静等待着来客——龙背上的骑士。 她有着纤长晶莹的双耳，微黑细腻的皮肤，优雅匀称而不失性感的身体，黑曜石般的双眸冷漠而傲慢，偶尔闪过的光芒，也会带着凛然杀气。 这种种特征对于熟悉精灵的人而言，答案呼之欲出，银发少女属于精灵种族，还是高等精灵中的暗精灵。 圣辉帝国与精灵帝国宿敌千年，彼此厮杀征伐千载，两国之间仇深似海。 帝国国境之内出现高等精灵，传至外界必将掀起一场政治风波。 但是黑色巨龙降落后，龙背上跳下来的女骑士，看着面前的暗精灵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就像眼前人是寻常帝国公民一般，她似乎早已熟视无睹了。 女骑士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上前一步，问道：“妮娅小姐，幻梦殿下答应的命运之瞳，现在可以交付了吗？” 女骑士自路德维希启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几乎飞越了整个帝国疆域，才来到苍青天池。 与那位殿下达成协议后，又不得不暂时离开，前往数十公里外偏僻的小镇，静待命运之瞳的完成。 三天时间过去了，在枯燥与焦虑中度日如年的女骑士，终于得到了妮娅传讯，于是她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迎接可能决定家族未来的命运之瞳。 妮娅看了眼憔悴不少的女骑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捧起自己纤长美丽的双手，可手中却空无一物，这让女骑士疑惑不已。 这时天空忽然暗沉下来，平静的水面漾起层层蓝色涟漪，无穷无尽的湛蓝星芒自天池深处浮出，扩散至苍青天池的每一处角落，将一切笼罩在璀璨星辉之下。 恍若梦幻般瑰丽的星河，围绕着暗精灵少女的双手缓缓旋转、汇聚而去，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响起，一块湛蓝魔晶出现在妮娅手中，无尽星河倏然烟消云散。 那如梦似幻的一幕转瞬即逝，女骑士还未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被少女掌心里的魔晶吸引了。 那块菱形晶体，晶莹剔透，表面流动着朦朦蓝光。透过那层蓝光再看魔晶，会发现自己能看见无数命运之线。 女骑士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和追求，使她想要不顾一切夺走魔晶，而且这种冲动正变得越来越强烈。 因为那是能够窥视自身命运的钥匙，是所有智慧生命都无法抗拒的求知本能。 女骑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内心翻腾汹涌的渴望。再次睁眼时，她双眼中的杂念悉数消失，目光重新变得澄澈如水。 妮娅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能够抵御本能诱惑的人，才有资格带走命运之瞳，否则就只能让那位公爵阁下亲自来取了。 传奇之下，试图窥探命运的人，从来没有活下来的。 妮娅把命运之瞳递给女骑士，女骑士接过后，立即拿出封魔箱放好。 这不是为了避免魔力流失，而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她并没有信心，自己时时刻刻都能抵御窥视命运的诱惑。 “公爵阁下拿到命运之瞳，自然会知道他想得知之人的踪迹。按照约定，三十枚完好无损的龙晶，必须在五天之内送到黑玫瑰古堡。”妮娅说。 女骑士点了点头，说：“请放心，安茹家族绝不会失信于殿下，龙晶一定会准时送到。” 妮娅看着女骑士的眼睛，点了点头，说：“交易已经完成，你可以离开了。记得提醒送龙晶的人，殿下喜欢清静，若发生你来时的情况，那他就不用回去了。” 女骑士脸色一变，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她向暗精灵少女说了声告辞，就骑上巨龙破空而去，整个过程桀骜的巨龙安静得出奇。 直到苍青天池化作一个黑点，被远远抛身后，巨龙才敢发出压抑已久的龙吟。龙背上的女骑士则看着封魔箱，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三十枚暗翼金冠龙的龙晶，几乎将安茹家族豢养龙骑以来的储备掏空，放在市面上价值至少一千五百万帝国金币，相当于整个家族全年的收入。她手捧着轻若无物的封魔盒，感觉像是托着一座金山，心情分外沉重。 预言占卜真的太贵了！ …… 妮娅看着天空中倏忽远去的黑点，转身走进了黑玫瑰古堡，来到富丽堂皇的魔法大厅。她的神情变得庄严肃穆，远远对着王座上的人单膝跪下，恭敬地说：“殿下，安茹家族的交易人已经返回了。” 看着郑重其事的暗精灵少女，王座上的女人笑了一下。这种小事不必汇报她也知道，显然少女心有疑问故意装作严肃的样子，她笑道：“妮娅，你的表情装得一点都不像，有什么疑问问吧。” 妮娅脸上掠过一抹红晕，小声说：“殿下，您在那人来之前，就已做好了命运之瞳。为什么要拖延三天，才将命运之瞳交于安茹家族？” “霍亨斯陶芬家族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个家族蕴藏的秘密，可能比圣辉皇室还要多。我无法拒绝帝国豪门的预言之约，但又不能过分得罪霍亨斯陶芬家族，那只能拖延几天，给小家伙多一点跑路的时间了。” 女人顿了顿，忽然大笑起来，说：“我帮了小家伙这么大的忙，等到那个老家伙回来，我非得找他狠狠讹上一笔。” 妮娅呆了半天，才想明白了‘老家伙’是谁，惊讶地问：“您说的是那位？可他不是坠入流火星河了吗？” “别人肯定会死，那个老家伙的话，可不一定了。”女人想了想，忽然感叹道：“他如果归来，就算不是至尊，也相差无几了。” 第38章 月影上 妮娅听到这个重磅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跟随幻梦时间很长，曾有幸见识过到访苍青天池的至尊，明白至强者们那无可匹敌的威能，和高深莫测的手段。 那人若身成至尊归来，见到家族遭遇如此大劫，一场腥风血雨必将席卷整个帝国。 安茹家族怎么敢动的手？ 女人似知道妮娅的疑问，说：“你看真正敢对霍亨斯陶芬家族下死手的势力，有几家是那些传承千载的老牌豪门。 只有那些后起之秀，未曾见识过六翼天使昔年登顶大陆的辉煌，才敢如此不择手段。” “不过解决安茹家族的人，也未必是那个老家伙。” 女人自言自语几句，很快又觉得意兴索然，说：“妮娅，一个月后塞勒斯汀会派人来苍青天池，你随便找个理由打发那人走，未来一段时间我都不会接下任何委托。” 妮娅点了点头，起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到暗精灵少女身影消失，女人忽然抬起手，看着掌心新添的一道伤痕，上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紫黑色火焰，如同附骨之蛆般死死粘在掌心，不断地侵蚀着四周的血肉。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微微一笑，“小家伙的本事还不小，居然连这种等级的深渊狱炎都能掌握。” “呵呵……难道你是阿泰斯特那头老龙的纯血后裔，或者……你是新的混沌之子？” 话音未落，女人缓缓握紧左手，狱炎无声无息地熄灭，伤痕也转瞬愈合如初。 …… “小人皮骚肉腥，骨瘦如柴，浑身上下榨不出几两油，别说是原野牛排了，就算是耗子肉，那也比小人好吃……” “呜呜，大人您能不能不要吃我……” 梅塔特隆停下了刀叉，听着侍者越说越离谱的怪话，感到一阵好笑，然后又心生歉意。 刚刚察觉到有人试图窥视自己的命运，他震怒之下，杀意不受控制得爆发出来。 虽然竭力收敛后，凛冽杀意没有传到房间之外，却意外让侍者这个倒霉蛋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还好时间只有短短一瞬，否则很可能致使侍者意识受损，变成白痴。 梅塔特隆取出不久前收获的金币，然后想了想又放回了五枚，把剩下的抛了出去，说：“这是给你的，你可以下去了。” 闪亮的金币落入盆中，发出一阵清脆的撞击声，侍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真的不吃我了？” 梅塔特隆沉默了一会，没好气地说：“你再留下来的话，那我就不好说了。” 侍者脸色一白，立即行了一礼，然后闪电般冲了出去。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消灭牛排，然而鲜嫩多汁的牛排，似乎也不复之前那般可口。 不过此刻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的思绪全都投入到命运窥视者的身上。 他有预感那人和安茹家族存在联系，至于那人的具体用意是什么，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来自圣辉帝国的敌人，行将出现在通往白银公国的路上。 …… 一个小时后，按照预订的行程计划，两人离开了白盾旅店，踏上了南行罗斯王国的旅程。 离开黑水营地的这段路，却是出奇的顺利，意想中的道道拦截、埋伏设陷都没有出现。 离开黑水营地后，梅塔特隆发觉金鬃马脖颈上散发着魔法波动，他顺着波动源头伸手抓去。 一块缀满了繁复纹路的金属牌出现在他的掌心，颇具美感的天蓝色纹路和克莉丝汀服饰上的魔纹装饰大同小异。 克莉丝汀看见梅塔特隆的动作，浅笑道：“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梅塔特隆苦笑摇了摇头，连续解析了六个小时规则，再加上命运窥视者的惊扰，他深深感到自己精神的疲倦，有一种被透支的无奈。金属牌上的魔力波动本就微弱，状态不佳的他没感应到，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牌子是你做的吧，我感觉上面的魔纹作用，和你衣服上的花纹差不多。” 克莉丝汀点点头，微笑着说：“我在上面附加了水灵之息和热力隔绝，莉莉它们就可以在白天长途跋涉了，不用再担心荒漠酷热环境带来的的负面影响。 我们的行程计划就可以提前一点，最多三天就可以穿越蛮荒原野，进入罗斯王国的疆域。” 梅塔特隆把玩了下牌子，感受着指间传来的冰凉气息，说：“手艺不错，没想到出身大贵族世家的你，还会做这个。” 克莉丝汀给了梅塔特隆一个白眼，说：“大贵族世家的子弟需要学习的东西，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政治、经济、军事还有立身之本的力量修行，都是我们必须学习并掌握的技能。” “人类并不像你们这样生来就传承着先祖知识的种族，我们生来是一张白纸，只能通过漫长时间的刻苦学习，才能掌握先辈们传承的知识和技能。 “制作魔法装备，则是每个法师必然掌握的技能，只是碍于每个法师的天赋，制作出来的作品水平参差不齐。” 这时远处的小丘上，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破空声，借着月光能看见大片恐怖的箭雨，朝着两人方向呼啸而来。 梅塔特隆眼中闪过凛冽寒光，马侧的黑月轻吟一声，自行跃入他的手中。 下一刻，一道深黯的刀光划过天穹，遮掩了满天闪耀的灿烂星辰，数以百计的破空箭矢，无声无息地碎成无数破片，然后被一阵掠过的残风卷走。 小丘上的伏击者头目脸色一沉，俨然没想到来人如此凶猛，他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矛用力杵地，号令属下再来一波齐射。 数以百计的箭雨，再次铺天盖地的射向两人，而隐藏于普通箭羽中的破魔箭，无一例外锁定了克莉丝汀，朝着她的要害部位呼啸而去。 梅塔特隆神色一凛，滔天杀意在胸口翻腾涌动，琥珀双瞳渐渐泛起了一层粲然金光，无穷无尽的混沌龙力疯狂涌入黑月。 一点暗红光芒自黑月刃尖浮现，刹那间滚滚雷霆蔓过整个刀身，发出激昂狂暴的雷鸣。 梅塔特隆看着远处的小丘，眸光一冷，挥刀斩向百米之外的敌人。 染红了夜幕的暗红天瀑倾泻而出，吞没了袭来的满天箭雨，如同毁灭洪流般汹涌向前，湮灭沿途的一切阻碍，奔向孤矮的小丘。 第39章 月影下 看着汹涌澎湃的暗色雷潮，伏击者头目面色大变，浑厚的血色斗气刹那间透体而出，在周身迅速形成了一层防御，然后冲天而起，化作血色流星逃离死亡阴影笼罩的丘陵。 混乱的伏击战士人群中，亦有一道不输头目的强横气息爆发，随后苍青色斗气光芒包裹的身影扶摇直上，逃向和血色流星相反的方向。 两位圣域强者化身的闪耀流星，一前一后离开的刹那，无穷无尽的暗色雷潮席卷而至，数百名滞留的伏击战士顷刻间灰飞烟灭。 屹立成千上万年的岩石丘陵，轰然炸裂，山体崩解成数以万计的半熔化状态的碎石块，在天幕上划出数万道绚烂火线，呼啸着射向四面八方。 梅塔特隆横刀在身前一划，黑月刃锋所过之处，旋即生成一道弧线屏障。 无以计数的燃火流星，重重撞在屏障上，爆出大蓬大蓬的火花。激荡着圈圈涟漪的屏障，仿佛是倒映无尽烟火的池水。 梅塔特隆透过泛着滟潋波纹的池面，锐利的目光遥遥锁定血色流星，那缠绕周身如浓血般粘稠的猩红斗气，也无法阻挡龙睛的注视，斗气遮掩下的头目真身瞬间了然，他冷然一笑，说： “凯恩·血蹄，你以为你能瞒得住我的眼睛，然后溜之大吉吗？” 若神只般威严冰冷的声音，瞬间跨越辽阔的空间，回荡在血色身影耳边。 挥动怒角之矛，格挡飞石的凯恩身体猛然僵硬，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然后血色斗气再次汹涌燃烧，爆发出闪电般的速度逃向远方。 看见那双粲然黄金眼瞳，恐惧就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仿佛自大的渎神者窥见了降临尘世的神只，数十年养成的强者气度和坚定意识，在被其目光注视的一瞬间崩溃了。 此时凯恩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 看着数百米外闪烁的血色流星，梅塔特隆面容冷酷如冰，挥动燃烧着紫黑色狱炎的黑月，遥遥掠斩一记，深黯刀光离刀飞出，没入无边无际的深沉夜色。 凯恩忽然心中警惕大作，随着前方空间的一阵波动，紫黑色刀光悄然无息地破空而来，他本能地伸出怒角之矛格挡，然而刀光轻而易举的切过矛柄，掠过他的身体。 凯恩疾速飞行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看了看手中断成两截的怒角之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晃了晃头，身体倏然炸成一团猩红血雾，然后剧烈燃烧起来。 梅塔特隆转向苍青流星，看着逃至八百米外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又是狼人吗？我怎么和这群家伙会这么有缘呢？” 他把黑月放在眼前，看着如夜深黯的刀身上倒映的自己，冷漠地说：“只是可惜，你逃不掉了。” 说完，梅塔特隆眼中寒芒一闪，黑月发出悠长的龙吟，他徐徐斩出一道昏沉的刀光，刀光掠过辽阔空间跃出的刹那，苍青色身影猛然爆出大团金色光芒，凝聚成一头黄金巨狼的虚影，巨狼咆哮着撞上了刀光。 黄金巨狼虚影瞬间被拦腰斩断，被抵消了大部分力量的刀光，接着斩中苍青色斗气缭绕的身影上。 莎娜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但她没有减慢速度压制伤势，反而加快向远处逃离，转瞬之间，她就脱离了梅塔特隆空间跃斩的极限距离。 克莉丝汀遥遥望了一眼，天际边缘隐隐闪动着苍青色光点，对着梅塔特隆说：“你不去追吗？” 这不到两千米的短短距离，对于空间规则掌握得出神入化的梅塔特隆而言，眨眼功夫就能出现在那人面前。 梅塔特隆收刀入鞘，忽然笑了一下，说：“现在还不能去，等我们到了宿营地之后，再赶过去也不迟。我有预感，说不定到时候，我能遇见其他惊喜。” 克莉丝汀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什么惊喜？” 梅塔特隆笑而不语，拍了拍坐骑的侧背，金鬃马立刻懂了主人的想法，发出一声长嘶，如雷般开始疾速奔行，把愕然的少女远远甩在身后。 …… 一个小时后，逃出上百公里的莎娜，精疲力竭地靠在一块风化岩上休息。她后背上伤口从右肩，到左下腹，深至露骨，甚至能看见深处蠕动的内脏。 长时间激发斗气，压榨肉身潜力，维持疾速飞行的状态，莎娜已经顾不得处理刀伤，以至于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背上的衣服。 莎娜颤抖着伸出手，从怀中取出拇指大小的黑色小瓶，拔开塞子，迫不及待地吞下瓶中深青色的液体。 药液入腹，瞬间激发出蓬勃的生机，后背上的伤口立即止住了血，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竟然渐渐愈合。 莎娜长出了一口气，阴沉地说：“混账东西！今天的仇，我莎娜以青狼先祖之名起誓，定要你付出代价。我杀不了你，但是奈格里殿下可以！” 随后她又想到了凯恩，吐了口唾沫，不屑地说：“没用的废物，连敌人的实力都调查不清楚，也难怪血蹄部落会没落成现在这样子，连个小小的黑水营地都拿不下来。” 莎娜越想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十七级战士？凯恩你个废物，这次可把老娘给坑惨了。”想到用掉了苍青之息，来自高等精灵的疗伤圣物，她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凯恩·血蹄确实是个废物，但身为青狼部落现任族长的你，又何尝不是呢？” 婉转清冷的声音，忽然传到耳边，让莎娜瞬间紧张起来。她回身向后看去，发现不远处的岩石上，正坐着一个绝色的银发女人。 借着月光，莎娜看清对方的容貌后，顿时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银发女人浅浅一笑，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蛮荒原野可不是某人的私属领地。何况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所以我来了。” 莎娜强作镇静，冷笑道：“月影小姐，没想到你中了黑魇大祭司的诅咒，还能逃脱黑魇部落的追捕。你就不怕奈格里殿下出手，将你抓去献给黑龙王，我可记得黑龙王对你垂涎已久。” 月影叹了口气，说：“奈格里不会知道我在这里，阿迪萨亚也不会知道，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 莎娜脸色一变，认真地看了眼月影，嘲弄道：“月影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何摆脱了黑魇大祭司的诅咒，但现在的你力量只有十八级，你不会以为凭借十八级的力量，就能杀了我吧！” 第40章 源初氏族 莎娜表面看似轻蔑张狂，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实际上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她上身稍稍前倾，以足尖微微点地，调整成最容易爆发突进的姿势。一只游离在月影视野盲区之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残存不多的斗气运转，悄然充盈在大腿和手臂上，积蓄着越来越澎湃的力量。这蓄势待发的力量，迸发出来必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在看清月影真容的那一刻，莎娜瞬间回忆起许多关于这位绝色美人的详细资料，不敢有丝毫松懈。 月影来自动荡之地艾尔利亚，出身自高贵的五大源初部落之一的银月氏族，是上古狼人啸月至尊的直系后裔。 在与千年世仇黑魇氏族的战争中，月影把这支敌对的源初部落氏族打得丢盔卸甲，节节败退，几乎杀光了黑魇氏族当代的年轻天才，成为银月氏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月冕之王。 逼得黑魇大祭司不得不以三十年生命为代价，耗尽一位先祖之灵的全部力量，对这位世仇的不世天才施下诅咒，使她的力量永无休止的下降，直至丧失所有力量，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 后来经过一系列事件后，月影出现在了异族领主盘踞的永恒高原，被嗜色如命的黑龙王阿迪萨亚看中，派出无数臣属部落和精锐黑龙卫前去捉人。 然而位阶跌落至二十级的月影，依然拥有超越等级的实力。不仅轻松击退各族拦截部队，连流淌着黑龙血脉的平均等级为十八级的精锐龙裔战士，也被她斩杀了数十名。 得知月影逃离永恒高原后，进入到蛮荒原野地界，奈格里立刻派出麾下的大部分战士，四处搜查月影的下落，蛮荒原野辽阔的区域内，因此发生的纷乱厮杀不知几几。 原本就不平静的原野之地，变得更加动乱和嗜血。连许多经验老道、横行一方的猎奴队，也卷入到这场血腥漩涡之中，与四处搜查的狼人大军发生冲突，被撕碎成一具具残破的尸骸。 莎娜看着月影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眼中闪过一丝嫉恨之色。 她知道奈格里大张旗鼓地找人，绝非是为了他的父亲黑龙王阿迪萨亚，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或者说是野心。 奈格里的母亲是千年前黄金狼族的孑遗，而她本人传承的古老血脉实则早已稀薄了，不再具有源初黄金氏族血脉的纯粹强大。 奈格里继承的狼族血脉就更加驳杂，放在千年前的黄金狼族眼中，他根本不会被认可为氏族的一员。 奈格里在母亲遗留的古老典籍中得知，两支源初部落氏族的天才结合，可能诞生出血脉更加纯粹强大的后裔。 月影虽然因诅咒逐渐丧失力量，但她的血脉仍是最顶级纯正的，远远强过奈格里驳杂退化的源初氏族之血。 而月影本人的容貌风姿皆是上上之选，曾经辉煌的战绩更为其增添了不少亮眼光环。 如此出色的银月氏族纯血后裔，很大可能孕育出传奇级别的天才后代，这是奈格里无法抗拒的诱惑，所以他愿意冒着激怒黑龙王的风险，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月影。 月影似是没有注意到莎娜的小动作，慵懒地撩了撩耳边的一缕银发，脸上浮现出迷人且优雅的微笑，漫不经心地说：“对付别人或许不行，但对付你嘛，十八级的力量绰绰有余。” 莎娜身体微微一沉，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爆发，加持斗气的足尖轻轻一点，身影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她踏足之处的红褐色岩石表面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小坑，坑底还有数道裂隙深深没入石心内部。 莎娜鬼魅般掠过嶙峋的乱石堆，拉出的道道苍青色残影还未消失，她就已出现在月影身后，把手中暗淡无光的匕首对准月影的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这把淬过剧毒的匕首，刃锋是冰冷森然的死灰色，只要刺破肌肤触及到血液，就算是体质强大，具有一定抗毒性的魔兽领主，也会在三分钟内死亡，而不以体质见长的月影，最多半分钟就会毒发身亡。 当匕首刺入月影身体，莎娜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心底涌出阵阵极致的复仇快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呻吟一声，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生生抑制住了出声的冲动。 附魔了‘出血’效果的匕首，没有传来刺入血肉的感觉，锋刃也没有溢出任何鲜血，而月影的身形却在匕首灌输的斗气冲击下，渐渐变得透明，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幻影！”莎娜发出一声惊呼，意识到自己落入陷阱，本能地挥动匕首回身格挡。 然而莎娜身后的皎皎月光里，月影朦胧迷幻的身形才渐渐显现，她手中那柄宛如月牙的长刀就已挥出。 若无影无形的月光一般，长刀掠过回挡的匕首，划过了莎娜了咽喉。 “为……为什么？”莎娜看着完全显出身形的月影，目光呆滞地问道。 月影看了莎娜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说：“源初五大部落的氏族能力，你们难道都已经忘记了吗？” 莎娜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自千年前黄金王帐覆灭，正统的黄金狼人氏族灭亡，大陆西部狼人族群遭遇了沉重打击，许多世代居住的核心领地不得不抛弃，逃亡远离圣辉帝国的永恒高原，或是投靠北方的血色议庭。 历代相传的古老知识，经历这个落寞时期之后，很多都已经彻底遗失了。 莎娜继任青狼部落首领以来，也未曾接触过类似的知识，连五大源初部落都是经奈格里讲述，才明白上古狼族原来共有五支皇族。 可惜，那些先祖遗忘的知识，她已经没机会知道了。 莎娜遗憾地叹了口气，眼中神光迅速暗淡，喉咙处随即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但残留的月力封锁了伤口，没有让鲜血喷溅出来。 月影摇了摇头，指尖弹出一道苍白森寒的火焰，射向莎娜逐渐冰冷的身体。苍白火焰一触及血肉，就迅速蔓延至全身，然后熊熊燃烧起来。 片刻后，火焰自行熄灭，只余下一抹苍白灰烬。 月影转身准备离去时，熟悉且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身形顿时为之一僵，然后缓缓回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我该叫你塔娅，还是应该叫月影呢？” 在浓浓夜色下，黑衣男人踏着一地月光，越过大片嶙峋的红岩石林，向她徐步走来。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一如不久前见到的那样深不见底。 第41章 回赠 月影怔怔地看着梅塔特隆，见他一步步走近自己，迈入了平日绝不容许旁人逾越的警戒线，却没有任何反应。 梅塔特隆停步在五米外，看了看不远处表面留有两个凹坑的风化岩，又看了看月影脚边上的那堆苍白灰烬，说：“看来那个逃脱的猎物，已经被人解决了。那么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呢？” 梅塔特隆的目光重新落回咫尺前的银发丽人身上，看着那张隐有几分混血狼女影子的清丽容貌，眼底不禁闪过一抹深深的惊艳。 月光映照的长发泛着淡淡的浅银色光芒，衬托着那张莹润无瑕的漂亮脸蛋。 微微扬起的黛色柳眉下，是一双灵动有神的深青色眼眸，仿佛狼瞳般充满了野性、骄傲和漠然，其深处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青色汪洋。 那抹轻轻抿着绯红双唇，闪动着诱人的芳泽，是让人难以抵抗的致命诱惑，仿佛古老传说中群蛇守护的宝石，蛊惑着窥见者的心灵，在不知不觉中窃取他们的灵魂。 “银月氏族古老传统，历代最杰出的年轻后裔，将会获得氏族长老们授予的氏族先祖之名，作为自己对外的称号。月影就是我的封号，塔娅才是我父母给予我的真名。” “于我而言月影也好，塔娅也好，本质上都没有什么差别，你想叫哪一个，都可以……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塔娅。” 塔娅凝视着梅塔特隆的眼睛，说：“其实我知道你会发现，以你的实力只要想，随时可以知道使用过魔血的我的确切位置。” 梅塔特隆微微颔首，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看看吸收魔血的人究竟是谁。”若见到的人不是塔娅，那他会顺手把那人和逃脱的狼人一并解决掉。 魔血焚炼中不可避免会掺杂进他的力量，吸纳魔血的最初一段时间内，吸收者本人身上还会残留小部分力量。 当时受到凯恩血蹄伏击，他就察觉到有携带着狱火力量的人游离在战场附近。 要么那人是使用魔血的塔娅，要么是夺走魔血的外人。 原本按照梅塔特隆之前的预估，塔娅的体质需要魔血持续温养一年，才能达到吸纳的标准，而她仅在午后时间就完美吸收了，这表明狼耳少女身份绝不简单。 在看见塔娅真身的那一刻，他就大概洞悉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滴魔血被她用来破解黑魇大祭司的诅咒，具有深渊狱火性质的魔血，天然克制这类依托英灵之力的诅咒。 只是抵消黑魇大祭司消耗三十年寿命施以的高阶诅咒，差不多会耗尽那滴魔血的全部能量。 也就是说，塔娅现在展现的力量是去除原本的诅咒后，受到压制的实力自然恢复的结果。 梅塔特隆深深看了塔娅一眼，仅仅用了一下午时间，力量就从五六级左右，迅速恢复到十八级，这可是需要非常强大的实力底蕴。 如此看来，塔娅即使原本没有到传奇位阶，力量层次也相差无几了。 塔娅拢了拢散乱的长发，露出一抹温婉亲和的浅笑，说：“梅塔特隆，你逃脱的猎物已经被我除掉了，那现在你准备做什么呢？是让我离开，还是……要将我留下？” 吸收魔血的时候，塔娅亦间接了解到梅塔特隆的真实，眼前人绝非是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类，那狂暴炽烈的狱火魔血直白得表明，他是货真价实的深渊恶魔，实力更是渊深莫测。 在任何智慧种族主导的位面，恶魔都是不受待见，需要赶尽杀绝的生死大敌。 塔娅的问话实质是，询问梅塔特隆是否要将她灭口，不过她还没有其他意味在言语中，就不得而知了。 梅塔特隆瞥了塔娅一眼，摇了摇头，说：“我追寻逃脱的猎物而至，现在猎物已经没了，我也该离开了。”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梅塔特隆还未走出几步，身后突然飞来一枚银色物件，他如同看见般随手抬起，接住，然后摊开手掌细看，发现是枚泛着莹润光泽的獠牙。 岁月苍茫的厚重感，透过掌心肌肤不断传来，可见獠牙是件古物，而且至少有着数千年历史的沉淀，才会有如此深厚的沧桑气息。 “这个送给你，记得贴身戴着它，那枚英灵石戒可没有它好用。” 梅塔特隆迟疑了下，回身看了眼亭亭玉立的银发丽人，说：“谢谢！” 塔娅展颜一笑，又收敛了笑意，轻声道：“如果你离开克莉丝汀之后，还不想回归深渊，可以去艾尔利亚，那里或许是整片大陆最适合你的地方。” “我会考虑的。” 说完，梅塔特隆抬手撕开了道空间裂隙，踏入苍蓝光芒交织的传送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塔娅看着渐渐暗淡的传送门，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才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如果三年之内，我们还能再见面，我可以让你摸我的尾巴。” …… 同一时间，梅塔特隆刚刚踏出传送门，旁边突然窜出一头魔兽，张大满是獠牙的大嘴，对着他的脖子闪电般咬来。 梅塔特隆面无表情，抡圆胳膊反手一甩，啪的一声，狠狠地抽在魔兽头颅上。 那头狮子般大小的魔兽，顿时如同遭受重锤敲击的残破布偶，立刻倒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抛出红的、白的、黄的各色液体，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魔兽头颅已经凹陷进去，三四道深深的裂口遍及上颚，不停流出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 梅塔特隆哼了一声，手上浮出一抹流火，焚灭刚刚沾染的污渍，然后确认下方位撕开了道空间裂隙，开启第二次跃迁。 法师充盈魔法元素的血肉，是魔兽无法抗拒的美味。这头鬼影豹感应到空间波动，以为狩猎的是身体孱弱的法师，可惜对的地点，遇上错误的人。 梅塔特隆特意缩减了传送距离，就是为了控制激荡的空间波动，避免引来某些可能路过的强大存在的注意，没成想却引来那头鬼影豹。 接连进行几次小范围空间传送，也接连干掉了数头偷袭的魔兽，梅塔特隆终于回到了两百公里外的临时宿营地。 第42章 野地精灵 临时宿营地内，克莉丝汀端坐在篝火旁，翻阅着双膝上放置的魔法书。 可她的心思显然不在书上，质感十足的星纹纸书页流水般掠过指间，每一页都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或是繁复的魔法纹路，饶是强大的大魔导师，也无法以如此快的速度看完那些晦涩难懂的咒语。 梅塔特隆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你平时也是这么看书的吗？” “当然不是了，阅读魔法书是件非常枯燥乏味的事。这本书我在一年前就已经看完了，现在翻翻只是回忆里面的内容罢了。” 有着近千页的厚重书籍，克莉丝汀很快就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合上它的青铜封面，放回空间戒指。她随后从身后取出了一柄长刀，递给了梅塔特隆。 那是梅塔特隆特意留下的黑月，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作为空间锚点，让梅塔特隆跨越空间，快速降临克莉丝汀身旁。 经历午时血蹄骑兵的袭击后，他俨然谨慎了不少。 “好了，跟我讲讲你刚刚说的惊喜吧！” 瞧着克莉丝汀兴致勃勃的样子，梅塔特隆忽然一阵心虚，本能地觉得塔娅·月影的事，应该属于细枝末节，不需述说的部分。 他轻咳一声，含含糊糊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遇见了其他狼人……我就顺手一并打发了。” “是吗？” 克莉丝汀疑惑地看着梅塔特隆，有若星辰般剔透的湛蓝眼眸异常明亮，投来的炯炯目光似利箭一般，让梅塔特隆的心跳不禁快了一拍。 好在，克莉丝汀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梅塔特隆方才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她要知道塔娅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自己还特意去见了对方，又得生气了。 时至深夜，梅塔特隆指了指篝火对面架好的营帐，说：“你还不去休息吗？明天我们可是要赶很多路哦。” 按照之前商定的行程计划，明天的路程是八百公里。为了节省时间所选择的路线，前半段皆是崎岖难行丘陵地区，也就后半段才会踏上平坦和缓的商道，没有充足的休息，可撑不住这一路的颠簸。 “刚刚某人没有回来，我睡不着唉。” 克莉丝汀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梅塔特隆，然后靠在他的肩上，微微合起双眼，唇角浮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柔声道：“现在你回来了，我暂时又不想睡了。” 梅塔特隆心中微微一动，侧过头看了眼克莉丝汀，目光徐徐掠过她紧闭双眼的脸庞，轮廓分明的线条勾勒出的典雅精致，是足以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美丽。 她似乎本不该存在人间，而应高居于神国中央的王座，佩戴冰冷的黄金面具隔绝世人的窥视。然而那婉婉不绝的馨香，轻撩脖颈的缕缕金发，提醒着他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 他徐徐收回目光，按耐住心中升腾的绮念，拿出灰扑扑的古兽地图，借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光，默默解析起规则。 漫天闪耀的群星下，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越过头挨着头呼呼大睡的金鬃马，嶙峋的红色风化岩林，延伸至深黯无垠的原野深处。 …… 第二天清晨，两人离开了宿营地，踏上前往罗斯王国的路程。 蛮荒原野东南之地，是大片绵延不绝的丘陵地貌。相较于戈壁荒漠的恶劣条件，丘陵之地的自然条件俨然优越不少，不算匮乏的水源和少数可供种植的土壤，能够供养起更多的人口，因而吸引着大量异族定居。 其中包括猎奴队和各大武装商团，最渴望的猎物——野地精灵。 有着俊美外貌的精灵奴隶，向来是人类国度炙手可热的高档商品。与种族间外貌差异极大的兽人不同，哪怕是劫掠一支小型精灵部落的收益，都足以令财大气粗的贵族老爷们激动得面红耳赤。 野地精灵不属于高等精灵，成年后的等级大致稳定在十二级左右，力量体系和层次也比较简陋，但却是蛮荒原野少数几个保留魔法传承的族群，部落每一代都会诞生不少法师和德鲁伊，因而拥有相对其他蛮荒族群强势的力量。 梅塔特隆穿越丘陵之地时，时常会吸引来许多具有强烈领土观念部落的截击。只是那些部落实力一般，骑乘的马匹也一般，让他没有任何出手的想法。 金鬃马极具潜力的强悍属性，在克莉丝汀制作的魔纹铭牌加持下得到充分发挥，如风如雷的速度扬起一路尘土，轻轻松松甩开那些骑乘矮脚马的部落。 唯有穿越某个野地精灵部落的领地时，两人遇见了最锲而不舍的追兵。 野地精灵见到有疑似人类探子的家伙，正大张旗鼓地穿越部落领地，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派出大队精锐部落骑兵前去截杀。 气势汹汹的精灵骑兵奋力追击一阵，吃了一路飞扬的尘土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驱使坐骑，和那两个可恶的人类探子间的距离，仍是处于不断的拉开状态。 为防止部落位置暴露，引来穷凶极恶的猎奴队，领头精灵一声令下，追兵中的德鲁伊纷纷变成一只只黑羽苍鹰，扇动翅膀飞离大部队，试图飞到人类探子前方进行截击。 然后就是延绵百里的追击，化作黑羽苍鹰的德鲁伊凭借不屈的意志，极为丰富的经验，飞越一座座重重叠叠的丘陵，躲过出洞狩猎的双足飞龙，千辛万苦，终于赶在离开蛮荒丘陵前，拦截到了两人。 德鲁伊们解除了变幻，立刻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梅塔特隆说：“人……人类……探子，你有本……本事……别跑啊！我要……” 德鲁伊话未说完，梅塔特隆就已从马背上消失，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朴实无华地抬起手，一人赏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累得快要虚脱的德鲁伊们，哪还有余力躲闪，都稳稳接住了一巴掌。 饶是这群野地精灵向来身强体壮，也难吃得消这一记耳光的份量，一口气没提上来，纷纷翻了个白眼，仰面倒了下去。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稍稍感叹了下这群精灵的倔强，和坚韧不拔的意志，然后坐回马背上继续南行。 半个小时后，野地精灵的大部队赶到。领头精灵看见躺在地面上，人人带着鲜红巴掌印，昏迷不醒的德鲁伊们，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赶紧招呼属下带上他们，然后万分不甘地眺望了眼南方，又急匆匆地返回领地，准备通知部落长老，开启新一轮迁徙。 那两个人类探子，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消耗部落德鲁伊战士的体力，没有勇气进行一场公正的战斗。 这真的是太卑鄙了！ 第43章 傲慢上 当太阳没入地平线，群星重新浮现在天穹时，预定的八百公里行程的目标，两人终于完成了，并抵达到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边。 久违的苍翠树木沿着河岸扩散，依托发源自西部山脉流淌下来的雪水，形成了一片原野旱地难得一见的繁盛森林。 林间发现的一方稍稍平展的坡地，距离河流不过三四十米，自然成了今夜的宿营地。 夜色渐深，宿营地燃起了篝火，把渐渐凛冽的寒气驱散。 梅塔特隆和克莉丝汀围坐在篝火旁。火上烤着从森林狩猎来的黑梅鹿。 跋涉整天的两人闻到滋滋冒油的烤肉香气，都不由胃口大开，各自割下十公斤份量后，把剩下的抛给了两匹垂涎已久的金鬃马。 晚餐过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享受一天难得的宁静时刻。然而外表看似平静的两人，都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梅塔特隆拿出古兽地图，默默解析着规则。距离到达白银公国的时间越近，隐藏于暗处的敌人就越有可能冒出来，他要尽可能抓紧时间提升实力，才能安然面对安茹家族，亦或是其他居心叵测的敌人。 另一边，克莉丝汀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她一边想着行程计划的安排，一边计算着抵达白银公国的时间。 人类势力在蛮荒原野所建立的规模最大的绿洲城市——白湖城，就坐落在三十公里外，距离罗斯王国北方疆界仅有一百公里，距离王国三大公爵之一的莫维尔公爵的天鹅湖城，也不过是两百五十公里的路程。文明与秩序的世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明天清晨出发，最多半天功夫，两人就可以到达罗斯王国，并按计划寻找贩卖双头鹰的商人，给他开出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然后乘坐双头鹰开启数千公里的飞行之旅，前往传奇银龙所建立的白银公国。 以双头鹰长途飞行的速度，第三天下午两人就能到达月光龙城。接下来若是一切正常，傍晚时分就该是两人依照约定解除契约，离开彼此，展开各自新的人生阶段的时候。 只是为何，心心念念所求的结局行将到来时，却并没有带来意想中的喜悦呢？ 白银公国有忠诚于家族的强力部下，有爷爷曾经留下的后手，也有愿意庇护她的传奇银龙，却注定不会有他的存在。 克莉丝汀抬手拢了拢乱发，看着梅塔特隆被火光映得明暗不定的俊美脸庞，发现在这段行将完结的旅程里，她竟然未曾了解过他的过往，他的那些辉煌或是失落的故事。 她暗自回忆着命运之夜后，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蓦然惊觉梅塔特隆似乎，似乎从一开始就回避着他的曾经，仿佛是明知两人未来难以再会，不愿留下太多牵连的因果。 两段阴差阳错交织的命运之线，错开后是否还有交汇的可能？ 克莉丝汀忽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失落和茫然，弥漫在飘忽不定的心头，渐渐遮掩了所有。 …… 良久，梅塔特隆放下手中的地图，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然后看见克莉丝汀绕过趴在地面呼呼大睡的金鬃马，向着宿营地外的小河走去。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克莉丝汀，你要去哪里？” 克莉丝汀立刻停了下来，但没有转过身，选择背对着梅塔特隆说：“难得遇见这么清澈的河流，我想去洗一下。” 对于天性爱干净的女孩子，长途跋涉劳累一天后，遇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想要去沐浴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克莉丝汀的表现似乎有点奇怪，不过梅塔特隆没有细想，道：“你等一会，让我先去理清一下吧！” 这条河流是周围所有生物赖以为生的水源地，可能出现蛇鼠虫子之类的女孩子讨厌的动物，甚至也有概率遇见夜间活动的魔兽，清理一下还是挺有必要的。 “不用了，我可是魔导师唉，随便施放个隔绝魔法，就不会有动物靠近得了我了。” 梅塔特隆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克莉丝汀忽然转过身，对他回眸一笑，轻声道：“怎么，难道你想和我一起去洗吗？” 克莉丝汀又补了一句：“我不会拒绝的哦。” 梅塔特隆瞬间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他从混沌熔池诞生以来，就没有洗澡这个概念，什么污垢是深渊狱火焚灭不了的，不行就来加强版深渊狱炎。 这要是说他不想去，多多少少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容貌身姿俱是祸水级别的大美女，当面邀请一同前往沐浴，即使知道那是可能骗人的谎话，还是会忍不住怦然心动。不动心就不是正常男人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不要误会了。我不……不想和你……唉唉……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想和……” “唉……我在说些什么……”梅塔特隆解释了一阵，发现自己越解释越糟。 克莉丝汀一双如秋水般温柔的眼睛，含笑凝视着面露窘迫的梅塔特隆，眸光深处掠过一抹深深的眷恋，然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徐徐转过身，背对着梅塔特隆说： “考虑时间已经到了，某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不要跟来偷看哦！” 望着克莉丝汀款款离去的背影，梅塔特隆目瞪口呆，听她话里的意思，如果自己刚刚果断答应了，貌似真的可以和她一起…… 片刻后，哗啦哗啦的水声传至耳边，梅塔特隆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顿时泛起一层层经久不消的涟漪，解析规则的状态和心气一降再降，眼瞅着速度减慢到平时的五分之一不到。 他索性收起地图，闭目养神。 可恶，我好想反悔呀！ …… 当梅塔特隆与懊恼苦苦抗争，快要决出结果的时候，小河边的幽深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骑乘着黑色战马的骑士突然冲出了树林，他远远眺望了眼明亮的火光，然后调转方向，朝着宿营地疾驰而来。 黑色战马矫健而敏捷，即使马身上覆盖着厚重的马铠，驮着身披双头鹰家徽的重甲骑士，奔行起来依然风驰电掣，跨越林地间的障碍，犹如丛林豹般灵活，眨眼功夫就冲到了宿营地。 一道劲风随之席卷而来，吹得篝火东倒西歪，激起大蓬大蓬的余烬。 骑士用力一勒缰绳，战马旋即高高扬起前蹄，重重落在地面上，踏出两个深深的凹坑。 骑士掀开头盔上的护面，仔细扫视了眼宿营地的情况，然后看着坐在角落里的梅塔特隆，冷冷地道：“给你三分钟时间，收拾好你的东西，然后给我滚出去。” 梅塔特隆闭着眼，以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说：“你是这里的领主吗？只有领主才拥有驱逐外人的权力。” 骑士露出森然的笑容，桀骜地说：“莽荒之地可不是人类国度，事事需要依照规则。” 梅塔特隆淡淡一笑，说：“那就是说你什么都不是了。” 骑士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沉声道：“老子是阿芙罗娜伯爵夫人的侍卫，归属罗斯王国鹰旗骑士团！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种，竟然敢挑衅一位高贵的王国骑士。” 梅塔特隆睁开了眼睛，淡然地说：“我只不过是个四处游走的旅人而已。” “原来是个贱民。”骑士重重哼了一声，用看爬虫的轻蔑表情看着梅塔特隆，说：“贱民，三分钟时间已经到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第44章 傲慢下 梅塔特隆不急不慢站起身，平静地说：“滚是什么意思，你能示范一下吗？” “找死！” 骑士勃然大怒，瞬间拔出腰间的长剑，策动战马跃过篝火，磅礴的斗气在顷刻间充盈全身，战骑犹如疾风般冲至梅塔特隆面前，手中重达上百公斤的长剑掠出残影，当头斩下！ 这摧枯拉朽的一斩，足以将覆盖着骨铠的铁甲犀牛拦腰斩断，何况人类的区区血肉之躯呢。 剑锋触及血肉的刹那必然是尸首分离，然而骑士意想中的鲜血喷涌的一幕并没有出现，长剑突然僵滞在半空中。 骑士握住剑柄的右手腕甲上，出现了一只欣长、苍白的手，仅是那只手稳稳抓住了蕴藏着狂雷般力量的骑士手腕，便令无影的利剑迟滞、僵住，令奔行若雷的战骑也停滞在原地。 骑士的脸色涨得通红，手臂上的肌肉急剧鼓胀，可无论他如何用力，手腕都不能动弹分毫。 那如同宫廷画师般优雅的手，仿佛拥有比拟远古巨人的力量，完全是他无法撼动得了的。 梅塔特隆额前的黑发随风拂动，琥珀般的眼睛流光熠熠，冰冷而漠然地看着脸色隐隐泛青的骑士，左手徐徐收紧，五指一点点陷入到腕甲中。 骑士忽然发出一声嚎叫，露出痛苦之色，被握住的右手臂骨和腕甲同时在喀嚓作响。他的手腕不由自主地被扳向下方，连带着整条手臂也开始痉挛着垂落。 最后骑士终于忍受不了剧痛，哀嚎一声，从马背上滚落，双膝点地，跪倒在梅塔特隆面前。 紧握着的重剑也在落地时脱手而出，笔直插在坚实的地面上，没入小半截剑身。 “‘高贵’的王国骑士，我想你可能了解滚字的含义，也可能不尽然全懂，对于一位骄傲的骑士来说，这显然是有失风范的。”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乐于助人，现在就教你一种对滚字的全新释解，希望它能让你明白学会什么是尊重。” 梅塔特隆甩开骑士的右手，随即抬起右腿，一脚踢在骑士的腹部。 精钢锻制的重甲应声垮塌凹陷，密集如蛛网般的裂隙，从凹坑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腹部。在狂暴力量的灌输下，重甲之下的护身斗气瞬时被击溃。 骑士眼睛陡然睁大，猛地喷出一口血，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砸进宿营地外的幽林里，接连撞碎十几棵碗口粗细的树干后，被一块巨石挡了下来。 梅塔特隆侧身一闪，避过了骑士的这一口血，然后他拔起插在地面上的长剑，准备用它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时，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住，转头看向幽林深处。 周围的大地开始震动，一阵凛冽的劲风夹杂着轰鸣的马蹄声，自坡地下方的幽暗树林里吹来。 一个又一个身披黑甲的重装骑士冲出树林，朝着黑暗中明亮的火光浩浩荡荡全速驰来，奔腾的声势有若千军万马。 正在挣扎着用左臂支撑起沉重身躯的骑士，听见疾速靠近的马蹄声，脸上涌现出狂喜，大叫道：“兄弟们，这里有敌人，小心他的力量。”说完，骑士又喷出了口鲜血，就此昏了过去。 黑甲骑士远远听见同伴的警告，纷纷提起一支支长度接近三米的长枪，散乱的阵型倏然变幻成利于突击的锥形阵，朝着梅塔特隆奔袭而来。 当二十位全副武装的高阶骑士列成阵型集体冲锋时，爆发出的力量将超乎想象，就算是圣域强者挡在前进的路上，也会被无情绞杀。 梅塔特隆哼了一声，双瞳掠过一抹粲然金光，抑制已久的磅礴气势骤然冲天而起，在他周身激起了一股汹涌狂猛的气浪，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开来。 保持持枪姿势的黑甲骑士们，顿时感觉呼吸困难、气血翻腾，心灵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只是长年累月训练培养的习惯，使得这群处于恐惧之中的骑士们，硬着头皮保持整齐划一的迎敌姿势，继续冲锋。 纵横战场多年的骑士们知道，宿营地里的敌人实力深不可测，远远超出寻常圣域的实力。 正面迎敌还留有一线生机，落荒而逃只能一一沦为剑下亡魂，没有人能逃过能凌空飞行的圣域敌人的追杀。 但骑士们却错估了一件事，战马的反应与他们的想法截然相反。 从澎湃气势中散发的一缕若有若无的龙威，唤醒了深藏于种族潜意识里的恐惧，多年驯化养成的服从习惯，在刹那间被本能的恐惧所压倒。 战骑们不约而同地减速、止步，使得保持冲锋姿势的阵列，倏然僵滞在营地之外，直接丧失了骑兵最大的冲击优势，也失去了最后一搏的机会。 黑甲骑兵们惊恐地发现，任由他们使尽手段，战骑也不敢向前踏足半步，反而竭力想要远离营地中的梅塔特隆，畏惧的表现如同遇见了最顶级的魔兽猎食者。 梅塔特隆没有在意陷入混乱的骑兵，而是看向幽深密林之中，那里从黑甲骑兵出现开始，一直存在着一股不弱的气息，他冷冷地说：“还不出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梅塔特隆拾来的长剑光芒大盛，剑刃震颤，发出龙吟般的长鸣，越发恐怖的剑气如波浪般荡漾开来。 不远处有所察觉的黑甲骑士，顿时人人面色苍白，谁都知道此剑一出，必然是石破天惊的一击，而目标恰恰就是他们自己。 这时密林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滚雷般的大吼：“住手！” 幽暗密林深处，隐隐可以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骑乘着同样高大的坐骑，疾速向着营地外的黑甲骑士靠近。 即使相隔遥远，那头体型庞大的坐骑的每一次踏地，都能以大地的震波形式传来。 听出声音中不加掩饰的焦急，梅塔特隆浮上若有若无的微笑，轻声说：“来不及了。” 长剑上积聚的力量就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激昂低沉的龙吟响起的刹那间，暗红色狱火出现在剑身上吞没一切光芒。 梅塔特隆随即挥剑，斩出燃烧着暗红火焰的剑光。他身旁的那匹黑色战马，被长剑上散逸的狱火气息惊动，慌乱中奔向了黑甲骑士。 剑光无声无息地掠过它的身体，然后仍在奔跑中的战马蓦然爆出大团火焰，熊熊烈焰转瞬将它吞没，烧成了一堆灰烬。 骑乘着地龙的中年骑士冲出树林，然后一个闪身出现在一众黑甲骑士身前，双手高举着一把大得夸张、刃身流淌着金色光芒的长刀，斩向迎面而来的剑光。 轰然一声巨响，剑光与刀刃相接爆发出的狂暴力量，立即在大地上撕出了一条长数十米的鸿沟，无数暗红火焰在鸿沟之中熊熊燃烧，不时窜上天空十几米。 以爆发点为中心的方圆近百米的森林，在无可抵御的冲击波前被席卷一空，残破树骸随着余波抛飞至数百米之外。 黑甲骑士们持枪杵地，勉强扛过了冲击波的袭击，却也灰头土脸的，甚是狼狈。 当他们抬起头时，看着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的大地，纷纷流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心绪稍定后，又不由生出险象环生后的庆幸。 中年骑士看了眼长刀刃锋上的缺口，目光微微一凝，然后望向烈焰之墙背后，波澜不惊的梅塔特隆，沉声说： “阁下未免也太盛气凌人了，我的属下不过是为了寻得一方栖身之地，你就施下如此重手。” “我若迟了那么一会儿，我身后的人怕是没有一个活口，你就不怕因此惹来天大的祸事吗？” 第45章 王国之鹰上 “祸事？在这片蛮荒之地，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能带给我祸患。” 梅塔特隆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骑士长先生，你不觉得你的部下行为野蛮，言语粗鄙，态度傲慢，像一群不知谦逊为何物的野蛮人吗？自视甚高的傲慢，让他们习惯用自己的鼻孔，而非眼睛看人。” “那我只能勉为其难代劳他们的父亲，教教这群目中无人、毫无风度的骑士，让他们知道在某些时候，失去风度的同时，也会有失去生命的可能。” 从最开始出现的蠢货，意图抢夺宿营地，再到突兀出现的一小队的鹰旗骑士。梅塔特隆已经猜到了这群人出现的原因。 大概是某个罗斯王国的贵族路过，要在这片森林临时过夜，派出部下寻找适合的宿营地。 头脑简单的蠢货跟随着火光，来到了这里，然后发现这处缓坡非常适合宿营，便想随手打发了梅塔特隆占为己有，只是不成想遇到了硬茬子，害得一整支鹰旗骑士小队差点全军覆没，逼得中年骑士不得不出手。 听出梅塔特隆言语里的嘲讽意味，中年骑士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了。 自己属下是什么货色，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也知道梅塔特隆说的相差不差。但这赤裸裸的言语嘲讽，也是在打他的脸不是。 作为罗斯王国直属国王的精锐骑士团，正式获得鹰旗骑士身份的成员，在王国体系中实质相当于不世袭的爵士了。 再加上至少十四级的不俗实力，这群桀骜不驯的鹰旗骑士，向来是眼高于天，别说是没有贵族身份的平民，连一些封地偏僻、家名不显的王国子爵也瞧不起。 统率这群骄兵悍将的中年骑士，沉浸鹰旗骑士团直属国王的至高荣光几十年，其实也有着同样的傲慢，只是他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本性，不会轻易流露出内心的轻蔑。 中年骑士怒哼一声，说：“阁下说我的部下目中无人，可你却视蛮荒原野于无物，比起我的部下，阁下的态度才算是目中无人吧！” 不说蛮荒之地深处的远古遗迹，就是那位狼王也不是寻常天位圣域能对付得了的，如此辽阔的原野，如此繁多的种族，岂是夸夸其词就能盖过的。 梅塔特隆摇了摇手中剑，挥去了剑身上燃烧的火焰，不反驳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蛮荒原野也好，罗斯王国也好，只是艾瑟泰兰的一隅之地。当心中怀有整个世界，目光自然也会拔高到同样的高度。” 中年骑士忽然收敛了怒意，深深看了一眼梅塔特隆。 通过刚刚那无可匹敌的一剑，他大致确定梅塔特隆的实力，至少为23级的天位圣域，和那位狼王仅差一级，年纪从外表看更是年轻得可怕。 蛮荒之地何时冒出了这样的人物，不过从梅塔特隆的话语推测，大概是从其他繁盛之地来的。 难道是从那些大帝国出来游历大陆的贵族子弟，这样的话就不能过分追究刚刚发生的事，避免纷争扩大引起不必要的战争。 中年骑士脑子飞速运转，想想决定还是先探探梅塔特隆的底，再作打算。他收起足有两米长半米宽的大刀，以骑士礼节行了一礼，问： “在下罗斯王国鹰旗骑士团大队长，伊里奇·拉达，请问阁下出自哪个名门？” “黑渊。” 伊里奇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明显没有听说过这个家族。 他不知道是自己见识短浅，还是黑渊家族太过籍籍无名，以至于他所知的大陆贵族谱系里，都没有这个家族的资料。 出于谨慎，伊里奇决定进一步探听一下黑渊家族的信息，以免将其错判成不知名的三流家族。就在他准备套话时，一个低沉而傲慢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从未听说过大陆名门之中，有黑渊这个姓氏。” 梅塔特隆闻声看去，伊里奇的地龙以身冲撞、践踏出来的路径上，身披银甲的金发骑士徐徐走出。 他的年纪看上去很年轻，大致在30岁左右，实力却已然拥有令大多数人仰瞻的22级，离天位圣域只差一步。 和面容沧桑的伊里奇不一样，那张阳光般英俊的面容，留着精致的胡须，和一双翡翠般漂亮的眼睛，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想来过往的岁月里，曾成为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受到贵妇小姐们的强烈追求。 梅塔特隆微微皱眉，敏锐地感觉到金发骑士隐藏的强烈敌意，他不动声色地说：“黑渊一族历史虽然悠久，但从来不是大陆名门。” 黑渊即深渊的另一种称呼。 所有恶魔的原初真名都会蕴含一段名为“深渊之始”的规则，那是深渊对于初生恶魔的馈赠，包含着恶魔种族传承的诸多知识。 因此理论上，深渊即是所有恶魔的姓氏。 金发骑士神色傲慢，骑着明显具有魔兽血统的战马，穿越神色肃穆、列队等候的鹰旗骑士，来到伊里奇身旁对他微微颔首，然后居高临下俯视着梅塔特隆，高傲地说： “原来是某个穷乡僻壤冒出来的家族。” 梅塔特隆默然不语，深渊世界几乎无穷无尽，单以体量而言就算是上千个主位面加起来，也不过是无底深渊的极小一部分。 但若说起世界位面体系中的位置，居于世界之底的深渊确实偏僻，连魔鬼主宰的地狱都比深渊更靠近物质界。 这家伙说话对了一半，但也不好反驳。 金发骑士见梅塔特隆沉默，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认为所谓的黑渊家族，不过是大陆某个旮旯角落里的三流势力。他高高扬起下巴，说： “我乃罗斯王国的伯伦伯爵，尊贵的苍狼之血的传承者，我现在命令你离开这里，给我和我部下腾出地方。这样之前发生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 伊里奇脸色旋即一变，紧张地望向梅塔特隆，双手不知不觉悄然握紧刀柄。他身旁的地龙感觉到主人的焦虑，也微微蹲下身体，摆出一副随时扑击的姿势。 伊里奇切身体会过梅塔特隆的一剑，深知梅塔特隆的力量远在伯伦伯爵之上，两人联手加上一小队鹰旗骑士的协助，才有可能逼迫梅塔特隆让步。 伯伦伯爵正是如此想的，鹰旗骑士在他的手势示意下，开始迅速调整阵型，把他和伊里奇围在中间，形成以两人为锋尖的锥形阵列，一旦发生冲突，便能立刻跟随两人发起冲锋。 仅是23级的天位圣域，可挡不住他伯伦亲自率领的鹰旗骑士的冲锋！ 第46章 王国之鹰下 梅塔特隆仿佛没有察觉潜在的危机，只是扬起手中的长剑，这漫不经心的动作，立刻引起阵列中的鹰旗骑士一阵轻微的骚动。 伯伦伯爵面露疑惑地看着梅塔特隆挥起的长剑，他很了解那把剑的属性，因为它是鹰旗骑士的制式佩剑——鹰剑，属于精良级的附魔武器，按照成色价值大致在五千至一万金币之间。 以鹰剑本身属性评价，算得上是精良级装备中的上品了，但那个几乎一身白板的家伙不会妄想，可以用一把精良级长剑，就能打败两位一身史诗级装备的中位圣域，还有一小队伺机而动的鹰旗骑士吧！ 伯伦伯爵嗤笑着摇摇头，暗道小家族出身的天才就是如此，任你天赋如何卓越，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永远只能使用低级的武器，与装备华丽的大贵族世家的天才，始终有一道无可逾越的鸿沟。 伯伦伯爵脸上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刚想开口嘲讽几句，忽然发现伊里奇脸色十分凝重，是什么令这位21级的骑士变得如此严肃！他顺着伊里奇的目光看去，表情渐渐凝固，然后又转变为震惊。 那柄普普通通的鹰剑剑身上，不再如原本般精光闪亮，而是充斥着大块大块的焦黑斑痕，锋刃上的附魔阵列几乎被全部破坏，这样的损毁程度与报废没什么区别。 任何圣域使用鹰剑时间长久了，过溢的力量都会造成这种程度的损毁。圣域级的力量至少需要卓越级武器才能承载，天位圣域更是需要史诗级装备才能契合。 但伯伦伯爵清晰的记得，那把鹰剑梅塔特隆只用了一次，仅是一次的使用，就能把精良级的鹰剑损毁至报废的程度。 这可不符合他意想中的乡巴佬天位圣域的实力，说明梅塔特隆要么实力非常强横，要么有着特殊力量的血脉。而无论是哪一个，都意味着这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梅塔特隆伸手在鹰剑剑身上一弹，鹰剑即刻颤抖着发出悲鸣，然后剑身一截截断落、湮灭，很快只余剑柄还完好的留在手中。他随手丢下剑柄，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的骑士们，说： “我原本以为遇见文明国度的人，能够以比较温和的方式交流，现在看来我仍然保留着陈旧的思想。最开始闯进的蠢货骑士说得对，莽荒之地不适用文明世界的规则，那么就用蛮荒的方式好了。” “伯爵阁下，世界通行的规则大同小异，想来你也认可先据者为主的道理，既然你想要我的落脚处，那就。” 梅塔特隆取出黑月，右手按在刀柄上，浮出一个迷人且危险的笑容，不急不慢地说： “那就试试看，你率领的鹰旗骑士能不能从我的刀下夺走宿营地，但要记得，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一次机会，即是直白的告诉你，你出手的时间，就是取你命的时候。 伯伦伯爵瞬间因愤怒涨红了脸，握中腰间剑柄上的手，更是下意识地拔出了半截剑身，惊怒道：“乡巴佬家族出身的家伙，你怎敢挑衅高贵的王国伯爵，鹰旗骑士随我冲锋，击杀那个蔑视王国贵族的家伙。” 锵的一声，伯伦拔出腰间的史诗级佩剑，用力一踢马肚。那匹覆盖着细密鳞甲的魔驹，立刻发出一声深沉的兽吼，迈着巨象奔腾般的步伐，开始全速冲刺。 梅塔特隆没有因为冲来的伯爵提高警惕，反而朝伯伦投以嘲弄的眼神，然后看向他身后，表情逐渐变得异常玩味，仿佛目睹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伯伦伯爵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勒停魔驹，回头一看，发现鹰旗骑士全部停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倏然大怒，呵斥道：“你们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你们是想造反吗？” 这时伊里奇站了出来，向愤怒中的伯爵微微躬身，沉声道：“伯爵大人，我们受命于国王陛下，首要职责是保护阿芙罗娜夫人的安全。 只是为了临时过夜的宿营地，就贸然和天位圣域拼杀，要是造成了惨重的人员伤亡，那伯爵夫人接下来的行程安全，我们将无法保障。” 伯伦伯爵脸色阴沉至极，冷冷地说：“伊里奇阁下，这么说你要拒绝我的命令。” 伊里奇面不改色，沉声道：“伯爵大人，若您所说的命令是向天位圣域发起进攻的话，那么我们将拒绝。相信罗歇里奥侯爵大人了解情况后，也会支持我们的决定。” 伯伦伯爵深深看了眼伊里奇，又回头盯着神色淡然的梅塔特隆，没有伊里奇和鹰旗骑士辅助，他也没有自信去挑战天位圣域。 沉思片刻后，伯伦伯爵收剑入鞘，缓缓地说：“国王陛下的命令不容违背，伊里奇我尊重你的想法，阿芙罗娜夫人的安全，不应有任何可能的风险出现。” “伯爵大人，感谢您的体谅。” 见伯伦伯爵放弃争夺，伊里奇顿时松了口气，赶紧吩咐手下去森林里寻回前哨。在他看来无论是为了宿营地，还是所谓的贵族尊严，和一位实力强大的天位圣域发生冲突，都是不明智的。 适合贵族过夜的宿营地，河流上流区域自然不会少，至于虚无缥缈的贵族尊严，伊里奇只想说：尊严有他娘的生命重要吗？ 梅塔特隆没有阻止寻人的骑士，既然对方打算认怂、让步，他也不打算拖着不放。如果不是担心解决完这群人后，会影响去罗斯王国购买双头鹰的计划，他早就出刀屠屠了。 现在就当这群人不存在，眼不见为净！ 当两鹰旗骑士带回重伤昏死的前哨，所有人都流露出惊恐的表情，甚至连伊里奇也不例外。 伯伦伯爵感到有些好奇，凑近看了眼，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 前哨强化过的腹下重甲部分，如同遭受重击破碎的玻璃，蛛网般的裂隙从凹坑中心向外蔓延，整个上身甲碎成一块一块的，几乎彻底报废。 伊里奇和伯伦比其他鹰旗骑士更有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上身甲的伤口，只是朴实不华的一脚踢出来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但罗斯王国内还有的，他们本不至于如此震惊。 真正令他们动容的是，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踢碎重甲，却只是给前哨留下了皮肉伤，脆弱的脏器也不过是轻伤。这种堪称恐怖的力量掌控技巧，其背后隐藏的信息，让两人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伯伦伯爵和伊里奇对视一眼，很快又不自然地偏开头，从对方的目光中他们都看到了，一些不言而喻的复杂情绪。 伊里奇随后吩咐鹰旗骑士绕过梅塔特隆，在上游区域找出适合的宿营地。 伯伦伯爵对此安排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落在队列最后，默默地跟着。 “等等！”梅塔特隆忽然开口，行进中的骑士们瞬间僵住，仿佛被猫咪盯住的老鼠。 第47章 新约 伊里奇站在地龙背上，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地问道：“黑渊阁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伊里奇转变的恭敬态度，让梅塔特隆感到有些意外，效果也很显着。他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立刻舒缓了不少，说：“你们现在不能去上游。” 鹰旗骑士闻言面面相觑，但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不满。落在队列最后的伯伦伯爵，甚至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不是找自己的麻烦。 伊里奇保持着恭敬的语气，问道：“黑渊阁下，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上游呢？” 梅塔特隆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 谁知道克莉丝汀要在上游待多久，想到这里他内心的懊恼，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趋势。 伊里奇瞬间面露难色，以为这是梅塔特隆对他们冒犯的刁难。 但他也很理解，毕竟天位圣域也是有尊严的，他们或许并不像自命不凡的贵族那般桀骜，却也同样不容许旁人的轻视和冒犯。 梅塔特隆没有动手解决他们，大致还是看在他们有罗斯王国的贵族身份，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伊里奇回头和伯伦伯爵对视一眼，见对方缓缓点了点头，然后恭敬地说了声告辞，便带着部下原路返回，看样子是准备去下游开辟临时驻地了。 一行人来时如风，去时又如风去。 梅塔特隆坐回原来的岩石上，拿出古兽地图继续看了起来。但他坐下没多久，便听见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骑着金鬃马的克莉丝汀，很快就从河流上游的森林里冲了出来，她身后还跟随着另一匹金鬃马。 金鬃马一冲进宿营地，克莉丝汀就跳下了马，跑到梅塔特隆面前。 梅塔特隆还没开口说话，就被满脸焦急的克莉丝汀一把拉了起来，然后少女围着他来回转了几圈，仔仔细细察看了好一阵后，她才松了口气，望着他说：“你没事就好。” 克莉丝汀的领口、两肩、双袖都残留有大片水渍，湿漉漉的金发也紧紧贴在脸颊上，一滴滴水珠滑过白皙细腻的小脸，滴落在胸口上，浸湿了蔷薇花纹的大半花瓣。 潜游在河水中，使克莉丝汀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宿营地爆发了战斗。但两匹颇具灵性的金鬃马，在鹰旗骑士小队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偷偷跑了出去。 克莉丝汀一冒出水面，就见到两匹本该营地呼呼大睡的马儿站在岸边，用蹄子焦虑的刨土。她顿时反应过来营地出事了，匆匆擦拭了身体后，就骑上莉莉往回赶。 梅塔特隆看着克莉丝汀，那双蓝宝石般剔透的漂亮眼睛，正有因担忧而起的种种情绪在翻腾，刹那间漾起的无数滟潋水波，让他的心神随之一阵摇曳。 梅塔特隆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克莉丝汀梅塔特隆不说话，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说话呀？” 脸颊上传来的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触动了梅塔特隆深藏心底的柔软，他忽然伸出手揽住克莉丝汀纤柔的腰身，将少女一把拥入怀中。 克莉丝汀的身躯刹那间僵住，思维陷入呆滞，只能感受着任由逐渐升腾的温度，一点点烘干她的衣服。 直至嗅着鼻端淡淡的烟火气息，少女才回过神来，然后缓缓融化，化为一泓秋水，依偎在他的怀里。 两人相拥片刻，梅塔特隆贴在克莉丝汀耳边，轻声问：“克莉丝汀，衣服干了吗？” 克莉丝汀轻轻蹭了蹭，才将头抬起，脸上又浮上了恬淡温柔的笑，说：“衣服是干了，可人家心里还下着雨呢？梅塔特隆，你说该怎么办呢？” 梅塔特隆凝视着咫尺前的星眸，说：“我书读的少，这个问题只能请外援了。请问博学多才的克莉丝汀小姐，你能帮帮我这个可怜人吗？” 克莉丝汀哼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抚上梅塔特隆的脸，细细摩挲一阵后，问道：“那么梅塔特隆，我现在问你，刚刚我走之后，你后悔了吗？” “嗯！”梅塔特隆毫不犹豫地点头。 克莉丝汀轻笑一声，凝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眼瞳，柔声道：“那我此刻若是再邀请你一次呢？梅塔特隆，你会答应吗？” 梅塔特隆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克莉丝汀，我答应。” 克莉丝汀展颜一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然后贴在梅塔特隆的胸口，聆听那颗比拟泰坦巨人的强劲心脏，骤然紊乱的心跳声。 梅塔特隆轻轻揽住克莉丝汀，轻嗅萦绕鼻端的阵阵馨香，那一瞬间掠过的微凉清甜的吻，依然以无尽涟漪的形式，回荡在原本古井不波的心湖。 等到心跳归于正常，克莉丝汀方才抬起头，眉梢眼角尽是甜蜜的笑意。她牵住梅塔特隆的手，一边走，一边说：“走吧！” 梅塔特隆的心跳顿时砰砰加速起来，速度是之前的数倍有余。他激动得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支支吾吾地说：“真……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了！人家的衣服干了，心里的雨也停了，但是头发还没有干呢！你快来帮我弄头发呀！” “啊？就为这？” “哼！不然咧，你以为是干什么坏事吗？” “唉….” “叹什么气啊！快来帮我弄头发。” “知～道～了。” …… 此时河流下游，另一处临时宿营地内，四个常规军用营帐分散在营地四角，拱卫着中央格外巨大华丽的贵族营帐。 中央营帐内，鹰旗骑士大队长伊里奇恭敬地站在五米开外，面对着端坐于沙发上的紫袍女人，详细而精准地讲述遭遇梅塔特隆的起因、经过、结果，全过程保持客观，简洁的言语不夹杂任何一点主观色彩。 紫袍女人静静听着，右手放在扶手上，不时用欣长白嫩的食指轻点一下，等到伊里奇全部述说完后，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伊里奇述说完后，就一直低垂着头，目光始终不离足前三尺之地。即使女人正全神贯注的思索，不会发觉他稍稍逾越的目光，但他依然不敢做出任何不符身份的小动作。 对紫袍女人的尊敬，或者说是畏惧，显然已经深入伊里奇的灵魂。 伊里奇面前这位威势凛然的紫袍女人，便是当今罗斯国王伊凡六世陛下的侄女、尼古拉斯公爵的女儿、被誉为王国之鹰的阿芙罗娜伯爵夫人。 一个容貌漂亮得近乎完美的女人，傲人挺拔的身材，莹润白净的肌肤，和那慵懒冷艳的气质，能唤醒任何男人心底潜藏的征服欲望。 但在那双紫罗兰眼眸的注视下，一切野心的火焰都如同浇上冰水，无人能产生足够的勇气，去尝试折下这朵美丽而危险的玫瑰。 第48章 好看吗 不知过了多久，阿芙罗娜伯爵夫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躬身静候的忠实骑士，轻声说道： “在整个艾瑟泰兰大陆的人类势力中，能培养出天位圣域的家族也不多，但他们中并没有黑渊这个姓氏，那这位年轻的天位圣域出自何方呢？” 伊里奇迟疑了一下，说道：“伯爵夫人，那位黑渊阁下身上，似乎有非常微弱的龙威。” 梅塔特隆爆发气势时，用以震慑战骑的龙威非常微弱，所以伊里奇当时没有感知到异常。但他那头有着稀薄巨龙血脉的地龙坐骑，却敏锐地感知到营地中散逸的微弱龙威，并在事后将感知的情况告诉了伊里奇。 “你是说他是龙裔？或者是一头施展变形术的真龙。”阿芙罗娜的目光一凛，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思索着种种可能及后果。 真龙偏好资源丰富的地域，是不会留恋蛮荒原野这片贫瘠之地，它们大多只是顺道路过，偶有停留的也不会待太久，不会影响到各大势力占据的地盘和利益。 如果梅塔特隆确认是龙裔，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蛮荒原野附近能诞生天位圣域级别的龙裔，只有北方的血色议庭和东方永恒高原上的数位领主龙王。 这些势力都有着强烈的扩张欲望，一旦他们插手蛮荒原野的事务，必然会打破现在的利益划分格局，罗斯王国的整体利益也会受到影响。阿芙罗娜从奴隶贸易获取的丰厚财富，也会随之大幅降低。 狼王奈格里就是最近的例子，他的出现直接使得罗斯王国捕获奴隶数量和质量逐年降低，奴隶贸易带来的年收益直接缩水了四成。无数因此蒙受损失的罗斯贵族对其恨之入骨，但局限于实力奈何不了那位狼王。 伊里奇跟随阿芙罗娜已久，自然了解她内心的忧虑，沉吟道：“黑渊阁下位阶已至天位圣域，我无法看穿他的真实身份，但伯爵夫人，他并不像是觊觎蛮荒之地的人。” “说说看。” “如果他看中蛮荒原野，就不会在意王国的态度，让冒犯自己的伯伦伯爵和鹰旗骑士小队全身而退。” 伊里奇不假思索的补充道：“即使当时我和伯伦伯爵联手，加上整支鹰旗骑士小队辅助，也很难抗衡黑渊阁下的力量。” 阿芙罗娜点了点头，紫罗兰色眼眸中的忧色渐渐消退，面对伯伦伯爵近乎挑衅的冒犯，任何有尊严的强者都会以武力回敬，黑渊竟然非常大度的饶过了他们。 这背后透露的信息，似乎带着些莫名的善意。 阿芙罗娜忽然对自称黑渊家族的梅塔特隆，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想要探查一番。她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问出了个十分意外的问题。 “他……长得好看吗？” 伊里奇怔了一下，似乎没预想到会有这个问题，但他很快回忆了下梅塔特隆的样貌，面不改色地说： “仅以容貌而论，黑渊阁下长得非常漂亮，即使是伯伦伯爵这样英俊的人，也要略逊一筹。外表看上去也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阿芙罗娜忽然笑了，那深具古典美感的漂亮脸蛋，瞬间绽放出惊人的魅力，如同冰川上的耀眼阳光，清冷绚丽却又触不可及。 忠诚骑士的目光下意识上抬，忽然瞄到了阿芙罗娜那红得耀眼的性感嘴唇，喉结立即无声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艰难地挪开视线，躬着的身姿又低了低，以掩盖住失态。 阿芙罗娜似是没有发现伊里奇的失态，抬起纤柔白嫩的手打了个响指，随即有侍女掀开帐帘走了进来，躬身行礼等候命令。 “取十颗魔晶过来！” 侍女应声而去，很快又返回帐内，双手捧着打开的封魔盒，里面躺着整整齐齐的十颗魔晶，晶莹剔透，通体闪耀着深蓝色的光芒。显然都是品质上乘的魔晶。 阿芙罗娜又对着伊里奇，说：“你派人把魔晶送给黑渊阁下，就说是我对之前冒犯的小小歉意。如果他收下的话，就尝试邀请他来我们的营地，我想亲眼见见他。” 伊里奇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接过侍女手中的封魔盒，快步走了出去。 伊里奇离开不久，又一位侍女走了进来，恭敬地说：“伯爵夫人，伯伦伯爵想要见您。” 阿芙罗娜收敛了笑意，向她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回禀伯爵大人，就说我要冥想了，有什么话留着明天再说吧。” 她摆了摆手，把所有侍从赶了出去，然后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伸出自己近乎完美的右手。 在魔法灯光照射下，每一根手指都闪耀着贝壳般柔和晶莹的光芒，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看着无名指佩戴的传奇法戒，阿芙罗娜温柔的微笑起来，以情人缠绵般的温软语气，轻声自语道：“会是你吗？” …… 在昏黄的魔法光芒笼罩的营地中，一名鹰旗骑士策马冲出了围栏，沿着河岸溯流而上，很快在茫茫夜色中消失。 在营地数百米之外的小丘上，有着金色眼睛的男人伫立在崖边，目视着鹰旗骑士纵马奔驰的背影。 深黯夜色和繁密森林遮掩不了他的锐利目光，骑士佩戴的武器、身着的重甲和裸露在外留有疤痕的坚毅面容，他都洞若观火。 骑士背上背着的封魔盒，让男人的目光微微一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的力量极度强大、渊深如海，静静伫立于崖边，也仿若一座高不可测的山峰，令人望而生畏。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却出人意外的英俊，甚至能说是魅力十足，深具上位者的威严，与寻常手握重权的人类大贵族一般无二。 然而他的额头上却长着两只长而弯的黑色龙角，轻轻压在蓬松的褐色长发上。月光洒落在龙角上面，竟然反射出金属质感般的光芒。 细看之下，甚至还能发现男人身上更多的龙裔特征，比如说鬓角处细密的黑色龙鳞，金色竖瞳的深邃眼睛。 在蛮荒之地仅有一位存在，能使得血脉显化出清晰的龙族特征。 那就是黑龙王阿迪萨亚之子，黄金狼族的复兴之主，原野狼王——奈格里。 第49章 夜袭上 狼王奈格里身后的阴影里，正潜伏着上百名严阵以待的狼人战士，他们骑乘在刚巴达座狼背上，个个散发着野性蛮横的嗜血气息，俨然都是久经沙场的精锐青狼骑。 五个狼人头领站在众狼骑之前，目光狂热地望着奈格里的背影。他们的实力更是强大无比，雄浑的力量几乎要透体而出，无一例外全是圣域级别的狼人部落首领。 当鹰旗骑士消失在视野里，奈格里沿着骑士前进的方向，远远眺望到千米外的缓坡之上的微弱火光，抬手作了个小小的手势。 最右边的狼人首领立即踏出队列，对着背影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带领自己部落的狼骑兵转身离开。如同锁定猎物的深海鲨鱼般，整支狼骑兵无声无息地潜入林海，追寻着鹰旗骑士的方向而去。 奈格里重新将目光投向鹰旗骑士的营地，准确说是阿芙罗娜伯爵夫人的中央营帐，自语道：“阿芙罗娜，你那王国内的敌人就那么恨你吗？不惜通过暗夜蔷薇的渠道，也要把你的行踪暴露出来，” “话说拥有罗斯之鹰称号的女人，会是什么滋味呢？” “或许我该感谢他们的愚蠢。” 奈格里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嘴唇，平抑内心渐渐升腾的欲念，然后徐徐收回目光，回身看着满脸狂热的狼人首领及其战士，淡淡地道：“今夜的狩猎，我只有一个要求，活捉阿芙罗娜·留里克！” “至于其他人嘛，就全部杀光好了！” 几位狼人头领眼中立刻涌出一抹血色，恨不得现在依照古老的狩猎传统仰头大吼一声，对着弱小的人类宣示自己的存在，但脑子清醒的头领们没有人做出这种找死的蠢事。 在奈格里日渐强大的力量，和与日俱增的威严面前，狼人头领们早已学会按耐住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恭敬地俯身行了一礼后，各自率领着自己部落的狼骑兵撤离小丘。 八十余骑青狼骑如同潮水离开小丘后，立即分成四股，又毫无波澜地没入幽暗林海之中，向着魔法光芒笼罩下明暗不定的营地包围而去。 狼潮所过之处，森林寂静得仿佛亡灵横行的死域一般。 森寒彻骨的杀意，却在夜风的吹拂下，渐渐扩散开来。 …… 矫健的黑色战骑奔行在地龙践踏出来的路径上，身旁两侧的昏暗树林绵延不绝，透着勃勃生机，但却寂静得没有一丝声息，甚至连平日里常听见的虫鸣声也没有。 唯有奔雷般的马蹄声，回荡在幽暗密林的深处，充盈着空寂的世界。 骑士察觉到了森林的异常，但他并没有过多在意。伊里奇的地龙坐骑是八阶魔兽，它在路径上残留的气息，造成森林中的低级魔兽和普通野兽远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森林实在太过寂静了，静得令人心里隐隐发慌，无形的凝重氛围透着瘆人的压抑感。饶是武力不俗的鹰旗骑士，也渐渐生出莫名的惧意。 骑士猛地吐了口浓痰，暗骂了一声，然后加速催动战骑，向着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黑渊阁下的营地冲去。 和这见鬼的森林相比，黑渊阁下漠然高傲的形象，也显得亲切了不少。 这时前方森林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头青色巨狼从幽暗树林中一跃而出，扑向正好迎面驰来的黑色战骑。 “刚巴达座狼！” 骑士惊呼一声，来不及细想狼骑出现的原因，右手瞬间抽出腰间的鹰剑，毫不犹豫地向上挥斩。 泛着明亮黄色光芒的剑刃，加持骑士十四级斗气的力量，能够轻易切开刚巴达座狼脆弱的下腹，然后将它拦腰斩断！ 狼人头领看见骑士应激而发的一剑，咧嘴笑了笑，粗大的手腕一翻一压，双刃战斧划出一道弧线，若巍峨大山般重重劈下。 锵的一声，两者擦身而过，一截断剑忽然掉落在地。 鹰旗骑士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向前冲刺一段距离，渐渐停了下来。他手中的半截鹰剑忽然脱手而出，坚毅的脸上还凝固着震惊和恐惧，眼中的神彩则已全部涣散。 骑士和战骑身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连贯的血线，先是战骑的头颅滚落在地，喷射出大量温热粘稠的鲜血，继而是骑士的身体居中分为两半！覆盖着重甲的身体猛地摔在地上，发出两记沉闷的撞击声。 无头马尸抽搐了几下，随即也倒在血泊之中，再无动静。 刚巴达座狼轻盈落地，狼人头领甩了甩战斧上残留的血渍。可那柄战斧不知是使用时间太过漫长，还是屠戮生灵太多，血渍甩落后，斧刃依旧泛着暗红色血光。 狼人头领跳下座狼背，径直走到鹰旗骑士的尸体旁，一把拿起血迹淋淋的封魔盒，打开盒盖瞄了一眼，然后抹去了盒子表面的血液，心满意足地揣入怀中。 这盒魔晶价值连城，足够他换把质量上乘的卓越级武器，或者是品质稍差点的史诗级武器了。无论是哪一种武器，都能带来实力的提升。 在狼人的世界里武力决定地位，优良的武器能带给个人实力的显着提升，也自然会带动个人和整个部落地位的攀升。 仅是这盒魔晶的收益，就抵得了狼人头领过去十年的总收入了，这一波可谓收获颇丰。 还是劫掠人类来钱快，贩卖奴隶的敛财效率还是太低了，而且还得给王庭上交奴隶税。看来以后还是把精力集中在抢劫人类身上，狼人头领暗暗想着。 这时森林里又传来了响动，敏捷的刚巴达座狼一头接一头跃出树林，接连跳出了二十骑精锐的青狼骑。这二十骑青狼骑放眼蛮荒之地，足够摧毁一切中小规模的部落了。 狼人头领收回心思，转头看向缓坡上的微弱火光，露出一抹嗜血残忍的笑容。他比了个潜行的手势，立即带着同样杀气腾腾的青狼骑靠了过去。 今夜他已经收获了一盒魔晶，还能得到些其他惊喜的吗？ 只希望那座营地里的人不要太弱，让他大失所望！ 第50章 夜袭中 营地里，克莉丝汀披散着流瀑般的长发，婷婷端坐于青石上，微闭着眼，安然享受着身后人笨拙却轻柔的梳理。 那双有着不可思议威能的双手，此时正一手轻轻托起没过莹润双肩的金发，一手拿着木梳缓缓梳过熠熠生辉的发丝，轻柔得就像是抚摸情人的脸蛋。 克莉丝汀唇角不由微微上翘，细细体会着梅塔特隆指间传来的温柔。一种从未有过的欢喜，正悄然涌出心底，一点点没过深藏于灵魂的柔软。 沉浸欣喜之余，她忽然回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清晨。 那是父亲前往南疆前线的日子，年幼的克莉丝汀一直记着出征的时间，早早醒来就跑去父亲的房间。 当她推开沉重的红木大门后，看见英武不凡的父亲正站在母亲背后，像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那般，拿着母亲平日里最爱用的木梳，替母亲梳理她那长及腰际的金发。 明亮温暖的晨曦透过落地长窗，照进空旷的房间里，倾洒在梳妆台前伟岸的父亲背影上，也将他手中的一袭金发照耀得熠熠生辉，恍若流金。 借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她看见了阳光笼罩的母亲美丽脸庞上，浮现出经久不散的温柔微笑。 那宁定幸福的微笑，有着年少的她不懂得的深沉含义，却意外的深深刻印在她的心中。 后来父亲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从此之后失去了笑颜，并在数年后郁郁而终。 时光荏苒，现在克莉丝汀明白了母亲当时的心境。她缓缓睁开了迷离的双眸，微不可察的发出一声叹息，将回忆细细擦拭后，重新收藏回心底。 梅塔特隆停下木梳，把绸缎般的金发全部托起，左手微微倾斜出一个角度，万千发丝旋即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掠过，来带阵阵柔腻的美妙触感，还有缕缕飘来的撩人馨香。 “行了。” 梅塔特隆嗅着萦绕鼻端的馨香，又情不自禁地挑起一缕秀发，绕在指尖上打转，玩弄一阵后，才把手中的木梳递了过去。 克莉丝汀并没有接过木梳，而是抓住他的手腕，拉着梅塔特隆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到能感觉到彼此体温的一点点距离，然后少女身体后倾，轻轻靠在他的怀里。 克莉丝汀抓过那只握住木梳的手，放到娇艳欲滴的红唇边，在手背上吻了一下，说：“它就放在你那里了，以后你可还要帮我梳发呢。” 怀中火热娇躯散发的馨甜气息，让梅塔特隆忍不住心神一荡，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讨价还价道：“那可不行，那样我不成你的免费仆人了？” 克莉丝汀忍不住轻笑一声，转过身看着梅塔特隆的眼睛，问：“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呀？” 梅塔特隆脸上立刻浮出一抹坏笑，意有所指地回问道：“什么报酬都可以提吗？” 克莉丝汀抿了抿嘴唇，白了梅塔特隆一眼，然后红着脸转过身去。从少女身后看去，白嫩紧致的耳朵也渐渐渲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 梅塔特隆注视着克莉丝汀泛着淡淡红晕的侧脸，一种调戏纯洁少女的恶趣味快乐油然而生，似乎比原本意想中的还要有趣。 乘胜追击的想法随之浮上心头，当他准备顺应本心进行下一步攻势时，凛冽的夜风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忽然拂面而过。 梅塔特隆抬头看向空地外的森林，遮蔽常人视野的幽暗密林深处，大群青色狼骑犹如鬼魅般迈着无声的步伐，向着营地迅速袭来。 领头的狼人头领格外显眼，浑身散发着浓郁得近乎实质的杀气，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这来势汹汹的态势，仿佛是在宣告狼群狩猎的信号。 这时克莉丝汀也察觉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望向森林，迟疑地问：“好像有什么东西冲过来了，是那群找事的鹰旗骑士吗？”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伸手指向营地三十米前的鸿沟，问：“莉莉，你能在那道鸿沟前，施放一道大范围的重力术吗。” 那道鸿沟就是伊里奇格挡梅塔特隆回敬一刀时留下的。 克莉丝汀微微一怔，忍不住回头偷偷看了梅塔特隆一眼，脸色又红润了几分，然后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说：“可以。” 少女放开了梅塔特隆的左手，站起身上前一步，轻声颂念起晦涩的魔法咒语。 片刻后，鸿沟前的空地上泛起一层土黄色光芒，原本松软的土壤迅速结板、硬化，渐渐变得有如钢铁般坚硬，魔法光芒也随之暗淡下去，恢复成土壤原本的颜色。 重力术施放不久，凶厉的青狼骑就出现在森林边缘。 昏暗树林间，数十双闪动着幽绿色光芒的狼瞳，遥遥望着营地中两人，冰冷审视的目光与食人猛兽审视猎物一般无二。 狼人头领朝两人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深具流浪汉风格的营帐，警惕心顿时消去了大半，于是大摇大摆地走出森林，冷冷地说： “那边的小白脸和那个漂亮小妞！不想死的话，就主动滚过来投降。念在你们的脸蛋和屁股，能卖出不少金币的前提，大爷可以……” 梅塔特隆抬手一抛，扔出来一团拳头大小的鲜红火球。火球的散发着炽烈气息，顿时打断了狼人头领喋喋不休的话语。 “找死！” 狼人头领脸色一沉，战斧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火球在半空中瞬间被切成两半，然后砰的一声炸开，飞溅成数以百计的烟火。 梅塔特隆举起刚刚丢火球的手，对着狼人头领作了个蛮荒原野标准的嘲讽手势。借着骤然明亮的火光，甚至就连藏身于森林里的青狼骑，都将手势看得一清二楚。 青狼骑们没有生气，反而都幸灾乐祸起来了，作为部落精锐战士，跟随狼人头领时间已久，他们都深知自家头领的暴戾性格。 在愤怒状态下，狼人头领可是和座狼一样嗜血，一样会吃人的！ “我会把你的手指一截截碾碎，然后吃掉！” 狼人头领脸色一黑，双腿用力一夹，胯下座狼立即一跃而起，发疯了似的向着营地里的梅塔特隆冲来。 森林中的青狼骑见状，也纷纷跃出树林，紧随狼人头领而去。 然而冲出十几米后，随着一个跳跃，座狼驮着狼人头领冲进了重力术笼罩的范围。 狼人头领脸色顿时一变，感觉心脏骤然停顿了一下，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手中的战斧也比平日重了十倍不止。 跃在半空中的座狼忽然哀嚎一声，不受控制的加速下坠，猛然摔在钢铁般坚硬的地面上，响起一阵让人牙酸的碎骨声。 第51章 夜袭下 20级魔导师施放的重力术通常仅有十倍常规重力，但克莉丝汀施放的重力术却是他们的两倍，达到令人的二十倍。而且附加着诸多超魔效果，对于任何天位圣域之下的强者来说，都是一道无法轻易逾越的重力场。 二十倍的常规重力，饶是二十级的狼人头领也摔得头昏脑胀，不过得益于强悍的体魄，没有造成什么明显的伤害。 但他胯下的座狼却被他一身近二百五十公斤的重量直接压垮，成排的肋骨当场折断，正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楔形口吻里不断渗出血来，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 狼人头领用力甩了甩头，很快从混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响动，他猛然一回头，便看见二十骑青狼骑挥舞着长刀，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最前面的几个青狼骑兵看见自家头领栽倒在地，立即想驱使座狼调转方向。可咫尺间的距离，没有留给疾速奔行中的青狼骑丝毫调整的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冲进重力场，撞向正怒目圆睁瞪着自己的头领。 狼人头领脸色阴沉地站起身，紧了紧手中的血色战斧，眼中掠过一抹森寒杀意。 杀掉一两个冒犯自己的青狼骑，对于部落之主的他而言不算什么，可转念又一想，为此杀掉整整一队青狼骑，那损失就大得有些承受不起了。 狼人头领犹豫了一下，终于放下了战斧，选择激发斗气升空而起，避开即将撞上自己的笨蛋属下。然而二十倍重力如同泥淖般牢牢吸附着他，催动了大部分斗气力量，也不过使他离地一米。 这点距离可避开不了青狼骑，狼人头领随之一声怒吼，周身骤然浮现出一圈耀眼的斗气光芒，一直吸附身躯的重力瞬间削弱了大半。狼人头领旋即如同紧绷着弓矢骤然发射，径直冲上天空十余米。 一骑骑青狼骑随之扑来，撞在那头倒地不起的头领座狼上。一阵人仰狼翻之后，青狼骑兵纷纷滚落在地，在钢铁般坚硬的地面上摔得鼻青脸肿，又在彼此不可避免的碰撞中，磕得头破血流、头晕眼花。 一瞬间功夫，一整支精锐的青狼骑就丧失了战力，像一群逃难的部落民一样瘫倒在地面上，脸色痛苦的发出有气无力的嘶吼。 身在半空中的狼人头领目视下方，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手中战斧闪动的血光越发浓郁，脸色也阴沉得似能滴下水来。 这般狼狈不堪的样子，若是被奈格里看见，他还能在那位无比高傲的殿下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吗？ 围绕在狼王身旁的其他部落首领，也会像他过往嘲弄失败者那般嘲笑他。 狼人头领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转头看向营地里的两人，却见梅塔特隆正抬头望着自己，那沉静宁定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狞笑一声，当即准备俯身冲下，砍下那个令人恼怒的家伙的脑袋。 这时，一道明晃晃的光芒突然射入他的眼中，随后一阵极为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狼人头领猛然抬起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刹那间全身僵硬，寒毛直竖。 在他周身上下，毫无征兆地冒出了十颗弹珠大小的火珠。这些散发着炽烈热力的艳丽火珠，以极为精妙的技巧操控，构成了一个玄奥的十面体，将他围绕在中间缓缓旋飞，仿佛形成了一个巧妙的天体系统。 当夜风穿过火珠拂面，面颊上竟感到阵阵烈焰灼烧般的疼痛。看着飘过眼前的一颗颗火珠，狼人头领脸色一阵惨白，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敏锐感知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每颗火珠爆炸的叠加点。 这时营地中的梅塔特隆忽然打了响指，十颗旋飞的火珠立即停止不动，光芒倏然大盛，狼人头领的呼吸瞬间停滞，然后疯狂催发斗气在周身形成一道斗气屏障。 轰的一声巨响，十颗火珠几乎在同一时间炸开，四面八方涌来的火浪顷刻间撕碎刚刚成形的斗气屏障，吞没狼人头领的身形。 重力场中央骤然升起一团绚丽的深红火球，然后火球急剧膨胀，化为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徐徐升空。 蘑菇云下，滚滚暗色火浪倾泻而下，若滔天巨浪般拍向瘫倒在地的青狼骑。 转瞬间整片重力场就已被烈焰覆盖、摧毁，并在极致高温的熔炼下，渐渐化作一口沸腾的深红熔池，不断喷发出一团团深黑剧毒的浓烟。 梅塔特隆随手一挥，随即一股强风自东向西而来，将空地中弥漫着的浓烟冲散、卷走，露出烟尘下深红炽热的熔池，池面上浮浮沉沉着十来把半熔化的精良级武器。 他看着面前形成的熔池，表情却是微微一怔，刚刚施放的十颗火珠蕴藏的力量，不足以熔炼出一口熔池才对，除非是狱火吞噬到足够多的能量，可即使是吞噬这群狼人的全部精华也还差点。 那么……只能是他们身上有蕴含高能量的物品。 克莉丝汀从梅塔特隆身后走出来，震惊地望着不时喷射出深红火柱的熔池，湛蓝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迟疑了片刻后，不解地问道： “这里距离白湖绿洲只有三十公里，应该是属于罗斯王国的势力范围。这群狼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我想我们并不是这群狼人的目标，我们只是碰巧来到他们预设的狩猎区域，成了他们顺手解决的旁观者而已，至于他们真正的目标和出现的动力，应该和……” 梅塔特隆话还未说完，远方天幕忽然落下数以百计的青白雷霆，将大半个天空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响彻天地的轰隆雷声，如同海潮般滚滚碾来，压得万物失声，群鸟惊飞。 克莉丝汀瞬间吓得小脸煞白，想也不想扑进梅塔特隆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衣服，双肩不停地颤抖。 整座兽皮营帐亦在震动，左摇右晃地发出咔吱声。两头金鬃马颤颤巍巍地紧靠在一起，企图以彼此的温度抵御恐惧。 一道屏障悄然降临，将宛如神怒般天雷隔绝于外。 梅塔特隆轻轻拍着克莉丝汀的后背，目光落到雷霆不断轰击的河流下游区域。 那里是鹰旗骑士的驻地。 那狼人今夜的猎物是…… 第52章 抉择上 河流下游区域，鹰旗骑士营地。 最外围的四座营帐正在熊熊燃烧，冲天的火光照耀的深红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 人类骑士和狼人战士的尸体交缠在一起，肢体重重叠叠，折断的武器锋刃都深深切进彼此血肉之中，而伴随他们一同战死的坐骑，依然保持着撕咬对方脖颈的姿态，座狼和战马唇上残留着血渍和碎肉。 在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中，一头小山般大小的地龙躺在营地边缘，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一半照耀在火光中。地龙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如同普通高阶魔兽沉睡时那样，但它的躯体实际早已失去了生机，只是亚龙顽强的生命力维系着尸骸最后的温度。 在火光笼罩的半边龙骸上，七八柄长矛深深刺入要害之处，从另一侧侧背上贯穿而出。矛柄下还有数道触目惊心的长长伤口，几乎将整个侧下腹破开。这几道开膛的致命创伤，才是真正终结它生命的原因。 大量鲜血和压碎的脏器碎块顺着伤口不断流出，浸没了大片土地，在地龙俯尸的小坑里，积聚成了一口还有余温的血潭。难以想象它承受了多少伤害，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群座狼像嗷嗷待哺的秃鹫般围在血潭边缘，目光贪婪地望着地龙尸骸， 突出狼吻的修长獠牙上，时不时流下垂涎的唾液，但没有任何座狼试图去啃食，十几头横尸在龙骸附近的残破狼尸，是直接有效的警告。 地龙临死前的疯狂反扑，像拍死爬虫般虐杀了十几头座狼，给狼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使现在地龙断气多时，但尸骸残留的威压，仍使得它们不敢贸然靠近，只会在控制不住的时候，舔一口血潭里的龙血解馋。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狼人战士从中央营帐方向走了过来，座狼向他望了一眼，就像看见头狼一样，自发让开了路。 狼人无视龙骸散发的威压，趟过没过脚趾的血潭，径直走到它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附耳贴在龙尸上，伸手在两侧拍了拍，听着回声的微妙变化，判断出心脏的确切位置。 狼人随即后撤了一步，然后抡起战斧狠狠劈在地龙前肩后的部位。咔嚓一声，顿时血肉四溅，龙骨破碎，龙骸上出现了一个长一米宽二十公分的狰狞大洞。 狼人甩下战斧，伸手探入血洞中，在血肉里仔细地摸索着，眼睛忽然微微一眯，用尽全力一拽，掏出了一颗脸盆大小的心脏。 蕴藏澎湃生命力的气息，夹杂着浓烈血肉腥味扑面而来，狼人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舔了舔刚刚飞溅在唇上的龙血。 一点醇厚的腥甜味道在舌尖出现，然后迅速扩散至整片味蕾，如同醉酒般感觉让狼人身体微微晃动着，但随之一股清凉气息直冲头顶，又让狼人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狼人看着手中的地龙心脏，眼中闪过一丝强烈渴望。他若能独吞地龙心脏，他的资质能够得到极大提升，目前困扰自己的瓶颈将再不是障碍，成为十八级狼人大武士也将指日可待。 只是可惜，这东西和地龙魔核，已经被头领点名要了，注定和他这个半路投靠黑爪部落的家伙没有缘分，能分得一分半点残羹剩炙就算不错了。 狼人战士眼中的热切迅速消退，无奈地叹了口气，抱着心脏走到地龙龙首前，连续挥砍了数次，直到把斧锋砍卷了刃，才勉强劈开地龙颅骨，取出里面拳头大小的魔核。 一直围观狼人动作的座狼群，看见魔核和心脏全部出现，都兴奋得呜呜叫了起来。 八级魔兽的地龙血肉，能极大改善中级魔兽的资质，而地龙全身精华所在的心脏和魔核，更有着促进中级魔兽进化的功用，这两者对于座狼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狼人喘了两口气，用手背稍稍擦拭了脸上沾染的红的白的液体后，一手抓着魔核搭在地龙心脏上，配合另一手捧起地龙心脏，向着来时的地方快步走去。 狼群则一路跟在他身后，呜呜地叫个不停，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狼人战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身看着正对着他疯狂摇尾巴的狼群，忽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吃那头地龙的肉，但是王和头领们还没有享用呢！在得到他们允许之前，我和你们谁都不能偷吃！” 狼群有些不甘地叫了几声，摇晃着的尾巴，无力地垂了下去。 狼人战士扫视了下战场，目光掠过战马和鹰旗骑士的尸体时略微停了一下，淡淡地说：“实在忍不住的话，你们就先吃人类和马匹的尸体吧！” 狼人说完就转身离去，狼群望了望他的背影，又望了望地龙尸骸，然后不甘不愿的调转方向，扑向马匹和骑士的尸体。 …… 黑爪头领抬头望着天穹，目力所及之处铅云密布，闪耀着雷光的云层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 正常低云层高度千米左右，而眼前的云层只有五百米，近得甚至能数清云海中翻腾的雷蛇。 这片笼罩在整座营地上空的雷云，就是赫赫有名的十一级魔法雷云风暴，以杀伤力和覆盖范围着称的雷系高阶魔法，是大陆战争中人类魔导师惯用的群体攻击魔法，是以魔法知识匮乏的黑爪头领能辨识得出。 黑爪看着云海深处翻腾的青白雷蛇，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当他和其他三位狼人头领，击溃缺乏圣域战力且防御不足的鹰旗骑士，准备赶尽杀绝对方之时。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娇弱如花的阿芙罗娜忽然站了出来，举起一柄镶嵌深蓝魔晶的法师杖，立身于喧嚣纷乱的战场中，唤来数以百计威力强大的雷电从天而降，将敌我全部笼罩于雷海之下。 由十一级魔法雷云风暴施放的雷电，每一道雷电都足以轰杀十八级的狼人大武士，挨中七道即使是头领也会身受重伤。 当数以百计的雷电洗地过后，冲到中央营帐附近的狼人必然无一幸免，而阿芙罗娜及其跟随者也不会例外。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彰显着极具个人风格的疯狂，但结果却异常有效。 第53章 抉择下 在无尽雷海淹没一切前，一直旁观的奈格里不得不现身，出手挡下铺天盖地轰击的雷电，避免四大部落精锐全部报销。 而与此同时，所有鹰旗骑士在伊里奇指挥下，有序收缩到中央营帐附近，依托阿芙罗娜布下了雷网屏障结阵防御。 在两大强力雷系魔法守护下，这座中央营帐俨然成了棘手刺猬，攻坚难度瞬间拔高数倍。 经过数轮试探性进攻，在付出一位狼人大武士重伤，和十位狼人战士的生命后。狼人头领们明白，在雷云风暴和雷网屏障消散前，他们是无法独自攻破鹰旗骑士的防御。 除非四大部落携手合作，不惜一切代价进攻，以大量精锐战士的生命为兑子，加大阿芙罗娜维系魔法的魔力消耗。 待到阿芙罗娜魔力耗尽，雷网和雷云悉数消散，那时再扫清剩余的残兵败将，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四个部落间矛盾重重。在狼人极其重视的血缘关系判别中，四个部落间的血缘极为疏远，几乎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在内部竞争格外激烈的狼人世界里，只有基于亲缘血脉结盟的兄弟部落，才是可以信任和接纳的自己人，而陌生部落往往是潜在的竞争对手，是需要警惕和消灭的对象。 在没有狼王的命令和指挥下，没有狼人头领会用自己部落的战士做代价，为其他血缘疏远的竞争部落开路。 这是狼人千百年来传承的古老观念，亦是于绝境中延续所需的智慧。 四位狼人头领默契地决定暂停进攻，带领各自的族人，将雷网笼罩着的中央营帐围住后，选择静观其变，等待阿芙罗娜魔力维系不了两个高阶魔法，再作打算。 这时捧着地龙心脏的狼人战士走了过来，恭敬地说：“头领，这就是您要的地龙心脏，还有它的魔核。” 黑爪头领回过神，瞥了狼人战士一眼，随手抓过他手中的地龙心脏，然后用小刀从中剖成两半，把其中一半丢给狼人战士，吩咐道： “把这东西分给部落内受伤的战士，魔核就丢给我的黑狼吧！让它守好那头地龙尸骸，不要被其他部落抢了。” 说完，黑爪头领舔了舔心脏表面腥甜的血，脸上瞬间流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如同饥肠辘辘的野兽般撕咬起来，把一块块连筋带血的生肉咬下，再囫囵吞入腹中。 野蛮而放纵的享用。 狼人战士嗅了嗅空中的味道，咽下一口唾沫，问道：“头领，需不需要取下部分地龙血肉，为狼王殿下预备着，或是分给其他三位头领一些，以防他们心生不满，寻我们的麻烦。” “一头区区八级的地龙，狼王殿下可看不上眼，不过取下一块预备着也无妨。” 黑爪头领用獠牙咬下一大块肉，吞下，又接着说：“追风他们就不必送了，这次狩猎之前，规矩早已说定，谁杀死的，谁抢到的，那就归谁。 既然最后是我们干掉的地龙，那它就是我们的。追风他们要是想要地龙血肉，那就必须拿东西来换。我黑爪部落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 狼人战士点了点，转身走向不远处正翘首盼望的受伤战士。 知道有地龙心脏可吃，受伤战士人人脸上都涌出喜色。高阶魔兽的精华血肉，能够加速治愈他们身上的伤势，而且痊愈后几乎不会留下任何隐患，实力还会有些许提升。 …… 高阶魔兽其实并没有人们意想中的那么美味，它们血肉中蕴含的丰富能量，才是高阶强者追求的真正原因。 黑爪头领将大半个地龙心脏吃下肚，就感觉到刚刚战斗中消耗的斗气，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当他准备继续吃的时候，他蓦然察觉到一道森寒冰冷的杀机锁定在自己身上。 黑爪头领把满嘴的肉咽了下去，不急不慢转过身，顺着感应到的杀机来源望去，发现笼罩中央营帐的雷网屏障之后，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雷网闪耀的光芒照在男人坚毅的面孔上，使他认出男人的身份。 那人是鹰旗骑士大队长，他啃食之物的主人——伊里奇。 面对不久前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敌人，黑爪头领舔了舔嘴上的血，对着伊里奇轻蔑地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满是齿痕的地龙心脏，然后做了一个人类贵族标准的邀请用餐的手势。 挑衅敌人，戏弄敌人，看着他们无能狂怒的丑态，向来是黑爪头领的爱好。用魔兽伙伴侮辱重视荣誉的人类骑士，也是他惯用的技巧，而敌人往往也会由此失去理智，冲进他预先设好的陷阱。 然而这次却出乎意料，他并没有看见伊里奇怒不可遏的样子，那张坚毅平凡的面孔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那双浅灰色瞳孔深处燃烧的熊熊火焰，炽热得仿佛近在咫尺，让黑爪头领隐隐感到一阵由衷地心慌。他向伊里奇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不再去触及那仿若看死人的冰冷目光。 在狼人头领看不见的地方，伊里奇背在身后的右手上握着一块铭牌，黑锻钢制成的铭牌表面本应平滑如镜，坚不可摧，此时却被无数裂隙覆盖。 这时，一个侍女从中央营帐里走了出来，穿过鹰旗骑士的防御阵线，来到伊里奇面前，微微躬身，说：“伊里奇阁下，伯爵夫人现在要见你。” 伊里奇看着身着血裙的侍女，脸上的冷漠顿时缓和了大半，回道：“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去面见伯爵夫人。” 侍女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伊里奇和周围持兵警戒的鹰旗骑士，望着侍女的背影，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尊重和敬意。 这群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侍女，日常跟随在伯爵夫人身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几乎是每个鹰旗骑士忽视的对象。但在狼人突袭中，她们展示出来的惊人实力和狠辣风格，直接成为了战场上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 很多轻视她们的狼人，甚至还没看清她们的刀，就被绞碎了心脏。 凭借战场上出众的表现，这群侍女赢得了伊里奇和鹰旗骑士的尊重和敬意。 等到侍女进入营帐后，伊里奇回头看了黑爪头领一眼，无声无息地捏碎掌中铭牌，然后走向中央营帐。 第54章 无法拒绝的条件上 伊里奇刚掀开帐帘，就听到前方传来一个清冷柔和的声音，并带着不可掩饰的深深疲倦，似乎已经达到某种承受的极限。 “伊里奇爵士，我的魔力只能再维持雷云风暴和雷网守护十五分钟。如果十五分钟内没有改变，我们必将全部阵亡。” 阿芙罗娜看着迎面走来的骑士，双瞳深处的紫色汪洋宁定如昔，轻描淡写地说出决定自身命运的倒计时。 只是她的神情与语气都太过平淡，也太过漠然，仿若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般。 伊里奇微微讶然，随即禁不住有些动容，并不是因为十分钟时间太短，而是震惊于释放过一次雷云风暴轰击的阿芙罗娜，还能够维系两个强力魔法十五分钟之久。 这可比他原本意想中长太多了。 伊里奇毫不犹豫单膝跪下，行了一个骑士宗主礼，平静地说：“伯爵夫人，伊里奇无能，致使您身陷险境。请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我定将率领鹰旗骑士挡住外面的杂碎，为您的安全转移拖延足够的时间！” 一位接近大魔导师的法师，使用魔导师技能瞬间传送，除了掌控规则的传奇能够拦截，就算是奈格里也无法阻止。 只要能在阿芙罗娜停止维系魔法的间隙，阻挡住疯狂进攻的狼人及其他们的王，代价自然是伊里奇和所有人的生命。 “伊里奇，你跟随我有多久了。”阿芙罗娜忽然问道。 “下个月六号，就是国王陛下任命我为您侍卫的第六年。” 阿芙罗娜点了点头，双瞳深处的紫色大海忽然漾起了波澜，缓缓地说：“你可曾看见我有抛弃自己部下，独自逃跑的时候？” “没有，可是您身份高贵，是留里克王族未来的希望，国王陛下和公爵大人都曾万般叮嘱过，要将您的安危置于首位！” “我们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只是需要好好商榷一下。” 阿芙罗娜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伯伦那个家伙在哪？” 伊里奇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迅速回答道：“伯伦伯爵在狼人第一波袭击中，就与一个圣域狼人头领缠斗，并用自己的侍卫吸引住了那个部落的大部分兵力。但之后的撤离中，我并没看见他和他的侍卫的踪影。” “以伯爵大人22级战士的实力，加上罗歇里奥家族的精锐卫队，那群狼人不可能拦得住他。现在他应该已经率队突围了。” 伊里奇想了想，犹疑不决地说：“说不定伯伦伯爵正疾速赶往白湖城，不时将带着守城军队回援，帮助我们解困。” 白湖城作为罗斯王国最重要的奴隶贸易地和中转站，日常驻守着两位王室势力出身的圣域，和两位大贵族势力推出的圣域代理人，以及两万大大小小势力组成的守城联军。 只要伯伦伯爵赶到白湖城说明情况，以阿芙罗娜的身份地位，隶属王族势力的两位圣域及其军队决然全力驰援。至于其他城中势力，看在尼古拉斯公爵的面子上，也多多少少会派出些援军支援。 至于他们是否能及时赶到，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阿芙罗娜忽然嗤笑一声，嘲弄道：“你把伯伦那个家伙想得太无私了。有奈格里在这里，他最多只是逃到白湖城里，佯装出一副惶恐焦虑的样子，然后催促其他人赶紧出兵驰援，自己则躲在一旁随时准备逃跑。” “不过，以奈格里自视甚高且有偏执的性格，有四大部落替他围困他视为掌中之物的我们，他是不会放伯伦安然离开的。有他暂时吸引奈格里的注意力，我们也就有了一点逃跑的机会。”阿芙罗娜意味深长地说。 伊里奇吃了一惊，有些高兴于事情出现了转机，又有些疑惑转机的真实性，犹豫地问：“伯爵夫人，您所说的机会是？” 阿芙罗娜没有说话，看向右手紧握的魔法杖，杖顶镶嵌的传奇雷兽魔晶大得让人垂涎，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与杖身上繁密玄奥的魔纹交汇，附和着营帐外的两大雷系魔法的元素频率，闪烁出奇异迷幻的深蓝光芒。 这根传奇魔法杖是她此番冒险深入莽荒原野，闯入远古传奇法师梅斯特雷遗迹的主要收获之一。能否带着所有属下成功逃跑，一半要靠这根魔法杖，另一半则要赌一下运气了。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向不错。 “这根法杖蕴藏着无可想象的力量，可以借助雷电撕碎空间，形成一个庞大的空间传送门，让我能够带着你们全部传送离开。” 阿芙罗娜顿了一下，又说道：“虽然我现在还不足以驾驭它的全部力量，传送距离不会超过五公里，但也足以使我们摆脱外面的狼人，到达河流上游区域，去试试看，能否得到那位阁下的帮助。” 伊里奇脸色变幻不定，寻求黑渊阁下的帮助，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靠谱，但他也很了解阿芙罗娜的性格，她所决定的事决计不会更改，除非能提供更好的方案打动她。 可情况紧迫哪里容得他细想，迟疑了一会，伊里奇问道：“伯爵夫人，你为何觉得那位黑渊阁下，是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因为我会给他开出可以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可他若是拒绝了您的条件，对我们视而不见呢？” 阿芙罗娜忽然笑了，深蓝光芒照耀漂亮脸蛋上，刹那间消去了一贯成熟女人的雍容华贵，绽放出少女般纯真动人的魅力，狡黠地说：“既然你说那个家伙长得那么好看，那我就多看他几眼，这样也不妄此生了。” 伊里奇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站在营帐边缘的侍女们，偷偷打量着以沉着冷静着称的骑士大队长满脸懵逼的古怪表情，都忍不住捂着小嘴在一旁偷笑。 阿芙罗娜狠狠瞪了她们一眼，作用却不怎么明显，她有些无奈地对伊里奇说：“开个玩笑而已，你现在出去通知你的部下，三分钟后靠近到营帐两米之内，我们要开展大逃亡了。” 伊里奇有些茫然地站起身，然后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走了出去，准备执行那无可奈何的命令。 第55章 无法拒绝的条件下 时间如流水般潺潺流逝，不经意间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察觉时已然措手不及。 围在中央营帐附近的四个狼人部落，隐约感觉四周环境有了些许的不同，但说不出具体的变化。 狼人战士们纷纷抬起头，左右张望，希望找出引起感知变化的地方，但目力所及之处，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快看天上！快看天上！”一个声音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所有狼人顿时齐刷刷望向天空，发现笼罩在整座营地上空的雷云风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来自深黯天幕中的群星光辉再无遮掩，悉数投射在昏暗的大地上，照在每个仰望天穹的狼人脸庞上。 难道那个罗斯女人的魔力耗尽了！ 所有狼人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然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中央营帐，想要知道那道该死的雷网屏障，是否也有了消失的趋势。 然而他们刚转过头时，眼前登时亮起一道炫目欲盲的强光，刺得他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随之耳边响起了一声声震颤耳膜的雷鸣，如同遭受重锤敲击般震得大部分狼人头晕目眩，纷纷翻身倒地。 四个狼人头领强忍着不适，透过强光直视雷网屏障，惊愕地发现无数雷电交织的死亡之网正在迅速崩解。 失去束缚的雷电像活化的蛇群般向四周蔓延，伴随着汹涌如海的魔法能量，数以百计的雷蛇疯狂撕扯着附近的空间壁障，数百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裂隙，渐渐出现在中央营帐四周。 轰的一声，无数青白雷蛇骤然炸开，庞大的能量汇聚成潮汐，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瞬间击穿支离破碎的空间，在天空中打开了一道巨型空间传送门。 鹰旗骑士早已撤离至营帐附近，依照命令紧贴在帐幕上。随着传送门亮起一阵耀眼的魔法光芒，整座中央营帐连带着全部鹰旗骑士，一并消失在传送门耀动的七色光芒里。 传送门消失的刹那，四个狼人头领瞬间闪身到空荡荡的营中。 “那是什么魔法？！群体传送？！” “可那不是专属传奇法师的超阶魔法吗？阿芙罗娜连大魔导师都还不是呢！” “别想那么多了，趁殿下还没有回来赶紧抓回阿芙罗娜！要是让殿下知道他看中的猎物跑了，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 “哼！要不是你们自顾自保存实力，不愿倾尽全力进攻，那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一个阴冷的声音悻悻地说。 “追风！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你什么心思大家心知肚明。” “别吵了！一群苟延残喘的残兵败将而已，抓回来就是了。”说话的刀疤狼人头领气势强大，实力远在其他三位头领之上。见刀疤狼人面露怒色，三位狼人头领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刀疤狼人眯着眼睛，感应着辽阔空间内的异常波动，忽然他眉头一皱，顿时升空而起，看向河流上游区域。鹰隼般目光死死盯着一口明晃晃的深红火池，熟悉的中央营帐就落在火池附近。 “居然逃到白骨那家伙搜寻的地方了！” 刀疤狼人哼了一声，冷冷地瞥了其他狼人头领一眼，然后对着自己部落的战士，沉声道：“你们跟我来！” 刀疤狼人说完径直飞向上游，他身后则跟随着大群装备精良的青狼骑。 剩下三个狼人头领互视一眼，默契地率领自己部落的战士，紧随而去。 …… 伊里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力甩了甩脑袋，从眩晕状态中恢复过来。回想刚刚的情形，他猛地回身看向身后，确认中央营帐完好无损，又看了看靠在帐幕上不停喘气的鹰旗骑士，心中高悬的石头瞬间落下大半。 使用超越魔导师位阶的超阶魔法，即使有传奇法杖加持，成功率也不会超过三成。 原本伊里奇认为能保证一半人安全传送，就算是成功了。没想到这次群体传送异常成功，没有出现任何人员伤亡，唯一的负面影响，也不过是通过不稳定的空间传送门时，被紊乱的时空波动冲击得头晕眼花。 这点微小的代价，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 庆幸之余，伊里奇忽然感觉四周环境有些古怪，炽热的深红光芒笼罩着所有人，温度也不是深夜应有的微寒，反而热得像是盛夏午时。 他侧身一看，一口深红熔池映入眼帘。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口熔池？ 难道伯爵夫人传送错位置了？ “诸位，晚上好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伊里奇耳边响起。 骑士大队长全身一震，然后缓缓转过身。梅塔特隆仍站在记忆里的位置，俊美无俦的脸上浮出无可挑剔的微笑，像是接待晚宴中突兀出现的不速之客的贵公子，迫于教养不得不温和以待。 伊里奇心中刚刚落下的石头，一瞬间却又提了起来，从梅塔特隆温文尔雅的语气里，他察觉出了一缕隐约的杀机。看来经过数轮冒犯，黑渊阁下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 伊里奇微微躬身，努力斟酌着用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 “尊敬的黑渊阁下，请原谅我们之前的冒犯，和此刻迫于形势的鲁莽面见，我的主人，阿芙罗娜伯爵夫人希望想和您谈一桩交易。” “交易？呵呵，你们被狼人打得丢盔卸甲、走投无路，现在逃到我这里来说谈交易。在我看来，你们更像是祸水东引，使我不得不掺和进你们和狼人的破事。” 梅塔特隆抬起右手，纤长的五指徐徐舒展，指尖上不断冒出一颗颗细小的深红火球，火珠散发的炽烈气息，令伊里奇脸色一变，他瞬间明白身后熔池形成的原因，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避免冲突发生。 这时帐帘被掀了起来，阿芙罗娜不急不慢走了出来，直视着梅塔特隆漠然的双眼，微笑道： “黑渊阁下，我并不会为我的溃败做解释，但请您相信，我绝对没有祸水东引的想法。我带领我的属下来此，只为与您做一桩交易，一桩你我心甘情愿的交易。” 梅塔特隆仔细地看了看阿芙罗娜，见她浮现出具有强烈信心的妩媚笑容，淡淡地说：“试试看，能不能用你的底牌说服我。能的话，你们今天都会安然无恙。” “不能的话，那你们只能去死了！” 说完，梅塔特隆一把掐灭了指尖的火珠，刹那间明亮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露出君王般威严的面容。 第56章 雷之魔药 借助一瞬间明亮的光芒，阿芙罗娜看清了梅塔特隆的脸，紫罗兰色眼眸深处瞬间漾起层层涟漪，妩媚动人的笑容中又多了几分无可琢磨的温柔，似是看见心怡玩具的小女孩。 若非梅塔特隆目光中透着不善，她已经忍不住试图调戏一下了。只可惜现在的时间和场合，都不容许她这么做。 阿芙罗娜有着遗憾地叹了口气，取下右手无名指上的传奇戒指，想也不想地抛了过去，轻声说：“黑渊阁下，这枚戒指内的东西，就是我交易的全部筹码。” 梅塔特隆接过戒指扫了一眼，心脏顿时狂跳了一下。 这枚戒指内的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价值连城，是不可多得的佳品：一块燃烧着深红龙炎、晶莹剔透的红龙龙晶；一颗缠绕着无数雷电、蕴藏蓬勃生机的异兽心脏；还有数支用途不明，但价值不菲的高阶魔药。 尤其是龙晶和不知名异兽心脏，让梅塔特隆觉得喉咙阵阵干涩，有一种不顾一切拿出来吃掉的冲动。 能使已经接近领主的魔龙，产生如此强烈的吞噬欲望，红龙龙晶必然是龙王级，而异兽心脏的诱惑甚至还在龙晶之上。由此可见这头异兽生前也是强大的传奇领主，实力很可能超越龙晶所属的红龙王。 这女人，可真他妈的富有！ 阿芙罗娜留意着梅塔特隆的神情，见他平静的表情有瞬间的动容，不由微微一笑，问道：“黑渊阁下，现在你接受和我的交易了吗？” 梅塔特隆强压下内心起伏的种种情绪，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把戒指这么扔给我，就不怕我拿了它，然后不管你们，直接跑了吗？” 阿芙罗娜忽然看了看左右如雕塑般站立的忠诚骑士，原本她的卫队里共有六十名鹰旗骑士，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二十个人了。 作为罗斯王国最精锐的军队，他们忠诚且无惧死亡。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沾染着敌人的鲜血，迎着她的目光都骄傲地行使骑士礼。 阿芙罗娜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了解我的骑士们，他们忠诚而骄傲，愿意为我的命令出生入死。他们将战死沙场作为一种荣耀，同时厌恶死后的躯体遭受侮辱。” “我的身边现在只剩下这二十名骑士了，我想尽我的可能保全他们的生命，至少不能让他们作为战士的荣耀，折损在那群野蛮无知的狼人手里。” 阿芙罗娜抬起头看着梅塔特隆，诚恳地说：“何况机会只有一次，打动不了你的话，我们全都得死。那些身外之物，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梅塔特隆注视了阿芙罗娜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说：“我和你做这桩交易，今夜我将庇佑你们免受狼人的伤害，报酬只要戒指里的一件东西。” 贪得无厌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红龙王龙晶和异兽心脏，二取其一即可。 听见梅塔特隆答应交易，伊里奇和知道内情的鹰旗骑士们瞬间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看着他们的表情，也都安心了不少。能让伯爵夫人和骑士大队长小心翼翼对待的人，大概率也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命。 阿芙罗娜则有些意外，梅塔特隆提出的条件，比她原本预计中的最宽松的条件都要好。 只取戒指内的一件东西，也就意味着她能保留红龙王龙晶或是雷兽心脏，这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请问你要哪一件东西？” 梅塔特隆正准备回答，却忽然注意到龙晶和心脏之间，有一瓶闪耀着深蓝色光芒的魔药。在他看见魔药的瞬间，魔药的相关信息就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雷之魔药：由最伟大的传奇法师梅斯特雷殿下，使用蕴含虚空雷兽灵魂的雷兽精血为原料制成。服下它，吞服者将迎来纯粹的雷之本源洗礼，对雷系元素的掌控度将提升至规则层次，灵魂本源也会在洗礼中壮大。 这瓶雷之魔药效果强得不可思议，能够将任何法师提升至大魔导师，对雷系魔法的掌握度更是达到传奇层次。但想要消化如此强大的魔药，必然要承受住雷之本源的毁灭之力，失败将导致肉身和灵魂一同湮灭。 这就是世界的平衡，获取任何强大的力量，必然要承受与之匹配的考验。 真正令梅塔特隆心动的是，克莉丝汀得到雷之魔药，很有可能完美吸收魔药药力，在极度激发的血脉天赋加持下，只需要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不影响潜力的进阶大魔导师。 身具顶级血脉的大魔导师，凭借强大的血脉天赋，足以抗衡下位传奇。即使在强者如林的圣辉帝国之中，她也将拥有自保能力。 梅塔特隆又看了看红龙王龙晶和异兽心脏，这两样东西对他的进化也有着显着的作用，换作任何恶魔来选择，都毫无疑问选择前两者。但对他而言，领主天关就在眼前，红龙王龙晶和异兽心脏并非不可或缺的。 梅塔特隆忽然回头，看到坐在青石上的克莉丝汀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湛蓝如海的眼眸中水波流转，万千温柔与情愫尽在不言中。 答案，原来在他犹豫的那刻，就已然浮现心头。 这时阿芙罗娜等人才注意到，梅塔特隆背后的克莉丝汀，不约而同地震惊于少女的绝色容颜，和出尘的高贵气质。 伊里奇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梅塔特隆不允许他们踏足上游，原来是这位美丽的小姐当时在上游。 阿芙罗娜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除了惊讶于克莉丝汀的容貌之外，她还能看得出来克莉丝汀的服饰风格，迥异于莽荒原野附近的十来个人类国家。 那件绘制有魔纹的衣服，可不是寻常贵族能负担得起的。饶是罗斯王国内的大贵族们，也只会在彰显地位的礼服上，豪掷数万金币定制类似的衣服，却从不会将这种奢侈品，当做常服使用。 根据服饰上的小小细节，她判断克莉丝汀的身份，大概率是出身于某个帝国的大贵族家庭，而且是倍受重视的嫡系血脉。 至于两人间的关系，只要不是笨蛋中的笨蛋，都能看得出来。 现在梅塔特隆正面临艰难地选择，阿芙罗娜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她甚至开始好奇梅塔特隆会选什么，是能帮助女伴提升的魔药，还是更具价值的龙晶或是雷兽心脏。 第57章 背影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阿芙罗娜夫人，别在枉费心机了，今夜你们绝逃不出我族的包围。” 阿芙罗娜面色微微一变，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狼人从河流下游飞来，悬停于熔池的一侧，气势凛然，居高临下地俯视挤在对侧熔池边的众人。 鹰旗骑士的身形俱是一僵，不由得握住剑柄，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 即使是向来稳重的伊里奇，见到刀疤狼人的时候，表情也有刹那间的不自然。 在不久前的战斗中，刀疤狼人独自鏖战一整支鹰旗骑士小队，将二十名精锐骑士以及一位19级圣骑士队长悉数斩杀，嗜血雄狮般的战斗给众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刀疤狼人看了眼熔池，眼中顿时有了几分疑惑，这难道是超阶魔法·群体传送造成的吗？ 随后他略带震惊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倚着法杖站立的阿芙罗娜身上。 刀疤狼人目光如炬，见阿芙罗娜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就知道刚刚使用的超阶魔法代价不菲，已经造成阿芙罗娜魔力严重透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而且暂时也失去了施法能力。 刀疤狼人不由心中一喜，这意味着俘虏这位骄傲的伯爵夫人的最大障碍没有了，狼王允诺的丰厚奖励已触手可得。 至于其他持兵戒备的鹰旗骑士则被他直接无视掉。 没有阿芙罗娜这样的强力魔导师在一旁助阵，他解决这群残兵败将不费吹灰之力。 不，对付那个20级的圣阶骑士或许会费点力，但也仅仅是费点力。 刀疤狼人稍稍瞥了眼伊里奇，就把视线从满脸阴翳的骑士大队长身上挪开了。 “伯爵夫人，你的魔力已经耗尽，为了你和你部下的安全，投降吧！念在吾王对你的眷恋，我会妥善安排他们。” 刀疤狼人扫了眼面色纷纷阴沉下来的鹰旗骑士，咧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说：“若你不愿，那我也只好杀光他们，然后带着你去面见吾王。当然这个过程中你会有些不愉快，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话音未落，河流下游又飞来三位狼人头领，他们默契地落在刀疤狼人身后，保持半个身位的间隔。而在他们身后，则跟随着浩浩荡荡奔袭而来的青狼骑大军。 转眼之间，群狼皆至，昏暗林影间亮起上百双绿幽幽的狼瞳，隔着熔池冰冷地望着神色变幻不定的阿芙罗娜等人，仿佛死亡世界中隔着界壁窥视凡间生灵的嗜血亡灵。 在这空气凝重得快要冻结的时刻，阿芙罗娜一直悬空的心却终于放下了，因为她等到了梅塔特隆的答复。 “伯爵夫人，我要雷之魔药作为庇护你们渡过今夜危难的报酬。” 梅塔特隆取出雷之魔药，然后走到阿芙罗娜身前，把传奇戒指还给了她，平静地说：“如果你愿意给我一头精英级的双头鹰，那我还可以护送你前往罗斯王国。” 阿芙罗娜微微一怔，漂亮的紫罗兰眼眸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喜色，前言是早有预感的答复，后言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对于阿芙罗娜这样的罗斯大贵族，用一头能用廉价形容的双头鹰，换得一位国柱级强者的护送，可以说是天大的赚头。 国柱级强者，即传奇强者。 阿芙罗娜虽然暂时失去了力量，但感知能力依然敏锐。 梅塔特隆对力量的精准把控，使得他收敛力量后表现的如同普通人一般，然而深藏于肉体中的澎湃力量，依旧引得阿芙罗娜灵魂不由自主地颤抖，越是靠近感触越强烈。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即使不是传奇，也能与传奇匹敌！ 于是阿芙罗娜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狼人头领们见状，都轻蔑地笑了起来，把阿芙罗娜的举动视作病急乱投医。 听完两人的谈话后，四位狼人头领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审判了众人的命运。 失去耐心的狼人们决定杀掉阿芙罗娜外的所有人，用一场血腥狂暴的杀戮埋葬阿芙罗娜最后的希望，然后再带着她去面见狼王。 随着刀疤狼人的一声仰天长啸，四支狼人部落的青狼骑纷纷跟着自己的头领开始冲刺，杀气腾腾地朝着熔池对岸的众人扑来。 在诸多惊慌的目光中，梅塔特隆越过了阿芙罗娜、伊里奇和鹰旗骑士，一步步来到众人身前，来到因他而剧烈沸腾的熔池边缘。 梅塔特隆原本近乎空白的存在感，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强烈、清晰起来，仿佛沉静已久的火山开始井喷，一瞬间充斥在空间中的磅礴气势和巨大能量，激得所有人脸色为之一变。 所有人看着梅塔特隆的背影，只觉得那是一座山，一座无可逾越的巍峨高山！ 而高山前方冲刺的狼群，却仿佛一无所知，速度最快的青狼骑紧跟在首领身后，接二连三的从地面跃起，咆哮着扑向对岸。 这时越过熔池中线的刀疤狼人，看着面前清秀得不似凡人的梅塔特隆，没由得心头一紧。 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不知何时泛起淡淡的金光，属于君王的威严在他冷酷若冰的脸上浮现，远超奈格里的威压渐渐升腾，压得刀疤狼人心中惊惧不已。 下一刻，君王以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命令道：“起！” 哗啦一声！ 激荡在熔池中的滚滚熔浆突然冲天而起，无数赤色流火争相涌向天空，形成了一道高达数十米的倒悬的死亡瀑布。 十余骑跃在半空中的青狼骑瞬间被流瀑吞没，无声无息地融入赤色火流，化为滚滚热浪中飘散的苍白余烬。 而地面上冲的最靠前的青狼骑来不及止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步入前者的后尘，吓得后方冲刺的狼骑匆忙急刹，在熔池边撞得头晕眼花、乱作一团。 四个狼人头领也在猝不及防的火流冲击得手忙脚乱，被迫爆发斗气凝成一道屏障，硬抗赤色火流的洗礼。 然则赤色火焰的强大远超他们的想象，斗气屏障在火流冲击下如同薄纸般脆弱，刹那间就被撕碎出一个个漏洞。 赤色火焰沿着屏障漏洞蜂拥而入，烧的几人嗷嗷直叫，最后消耗了大量斗气，才灰头土脸的逃回岸上。 在人们关注于前方的惊变时，克莉丝汀迈着优雅轻快的脚步，走入沉静无声、面露振奋的人群中，将一瓶泛着淡淡金芒的传奇药剂递到了一脸惊讶的阿芙罗娜面前。 “伯爵夫人，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第58章 流光救赎 阿芙罗娜看着手中空空荡荡的药剂瓶，那和寻常魔法药剂并无二致的瓶身上，赫然写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体：传奇药剂——流光救赎。 传说中拥有比拟主神赐福的强效治愈药剂，是传奇强者探索外域虚空，或是殊死搏杀的保命底牌。 由于制作难度非同一般、关键材料稀缺以及对药剂法师实力的硬性要求，大陆上能制作流光救赎的药剂法师都是赫赫有名的传奇法师，而他们每年的有限产量都早早被各大皇室预定，外人很难获得他们的订制机会。 流通在市面的流光救赎因而格外稀有，一出现就会在第一时间被大人物们收购，普通法师和强者连得到消息的机会都不会有。 即使是阿芙罗娜这样接近罗斯王国顶层的权贵，也没有亲眼见过这种神级药剂。但喝下流光救赎之后，感受着身体迅速恢复的精神力、魔力以及得到治愈的根基，她才知道传闻中的效果并没有夸大。 看着面前气质空灵的少女，阿芙罗娜沉默了半晌，轻声道：“谢谢！” 在刚刚的交易中，阿芙罗娜也付出了一件传奇级物品，但相对而言她的收益要更多一些，仅仅是及时修复了受损根基，避免传奇之路断绝这一点，就令她受益深远了。 这让向来行事磊落、心高气傲的伯爵夫人感觉有所亏欠，忍不住道了声谢，也令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侍女面露讶然。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空间戒指，说：“您客气了，这桩交易我也收益颇丰。” 克莉丝汀又想了想，提醒道：“服用流光救赎后的三天里，冥想效率会比平时提升十倍，这段时间里您可以尝试进阶。” 说完，她的目光移向前方，落到赤色炎瀑下的身影上。 阿芙罗娜看了看梅塔特隆渊渟岳峙的背影，又看了看克莉丝汀精致可人的侧脸，忽然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说：“你很幸运……” “他也是……” “是吗？我也这么认为的。”克莉丝汀面不改色地说，只是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言及于此，两人默契的没有继续详谈下去，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赤色炎瀑。 …… 在两个大美女达成交易的时候，熔池对岸的狼人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中冷静下来，见梅塔特隆没有进一步动作，开始组织试探性的进攻，尝试跨越横亘在中间的赤色炎瀑。 然而无论是从两翼绕过，还是从天空飞越，赤色炎瀑总会分化出一头或数头灵敏异常的火龙，追杀一切试图跨越熔池的青狼骑和狼人头领。 面对拥有圣域级战力的赤色火龙，四个狼人头领都不免要陷入一番苦战，一不小心就会被烧的灰头土脸。而普通青狼骑则是会被火龙一口吞掉，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经过数轮尝试之后，狼人上上下下看向赤色炎瀑的目光里，都不免带着些许的畏惧，也明白这绝非他们能够跨越的，但奈格里的命令未撤销前，没有一个狼人敢撤退。 于是四个狼人部落僵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都期望对方能组织一波有利的进攻，打出狼族男儿的血性，好让场面不至于那么尴尬。 然而僵持之余，关于各部落青狼骑的伤亡情况，又引起了各头领间的争执。 “刚刚的进攻中，我就没见过几个黑爪部落的人，现在我们三个部落都伤亡惨重，就属黑爪部落里的战士最多，接下来打头阵的就应该是他们了。” “追风头领说的没错，平日里谁不知道黑爪部落的人心机最重。每次战斗都是流最少的血，出最少的力，分最多的东西！” 黑爪头领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冷声道：“我们黑爪部落可不是某些不用脑子的废物，上了战场不管有没有陷阱埋伏，只会埋头冲锋。这样的蠢货死多少也不足为奇！” “黑爪！” “你找死！！” 两个狼人头领勃然大怒，瞬间抽出自己的武器，准备与黑爪头领来一场决斗。 黑爪头领也不示弱地拔出腰间的长刀，目光冰冷地看着对方。 三支部落的狼人战士看见这一幕，也纷纷将手中的武器，对准对方部落的战士。 “够了！” 刀疤狼人怒吼一声，用包含警告的目光扫视众头领，厉声道：“殿下就在此地不远处，你们是想要挑衅殿下的底线吗？” 三头领脸色顿时一变。狼人内部纷争不断，即使各大部落臣服于同一个王者，也会因为领地、资源和世仇爆发激烈冲突。 作为盛行弱肉强食观念的种族，狼人间的冲突往往会极端化，极易演变成两个部落间的战争。如果两者势均力敌、僵持下去，甚至可能发展成延绵十余代人的仇恨，直至一方被彻底消灭。 奈格里成为原野狼王后，为降低族群的过度内耗，曾为争强好胜的狼人部落划定内斗的底线，严禁圣域强者参与部落间的对抗，避免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若是在战场上公然违逆狼王谕令，不仅违逆者本人将被直接处死，其所属部落也会全部贬为奴隶。 三头领稍稍冷静之后，默默收起武器，回到自己的部落中，不再理会与挑衅对方。 …… 梅塔特隆的目光透过赤色炎瀑，将狼人间内乱看在眼底，内心很是无语。 这群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家伙，打不破炎瀑就甩锅给自己人，甚至当着他的面就想彼此拼个你死我活，完全不考虑战场局势。 真不知道千年前黄金狼人是怎么统合各大部落，建立起威震西大陆的游牧帝国，并压制圣辉帝国上百年之久。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把感慨抛出脑海。若不是为了引出狼王奈格里，防止对方趁他出手的时候偷袭，伤到身后的克莉丝汀和罗斯人，他直接出刀灭了对面吵吵嚷嚷的狼人。 24级的天位圣域龙裔狼王，如果潜藏在一旁伺机偷袭，即使是梅塔特隆也不敢保证，在出手的同时救下奈格里偷袭的目标，他不能拿身后人的性命冒险，所以只能用一道炎瀑拖着，拖到奈格里现身。 就在狼人围而不攻，梅塔特隆等得百无聊赖，战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时，一个略带低沉醇厚的声音忽然响起： “阁下何必为难我的仆人？” 第59章 争锋相对 梅塔特隆的目光瞬间掠过狼群，落在从幽暗森林里走出来的高大男人身上。 那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成熟、阴鸷、深具上位者的威严和气质。桀骜不驯的狼群在看见男人的刹那，如同目睹神灵的信徒，纷纷匍匐在他的脚边，谦卑若尘埃。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男人额头上有着一对长而弯的黑色龙角，眼睛也如龙族一般是金色的竖瞳！若与之对视，会感受到一股源自灵魂的强烈压迫感——龙威。 龙裔传承的血脉越是强大，外貌显化出的龙族特质徽征越是明显。能使混血后裔强大到产生龙威，血脉给予者的实力必然非常强大，远远超过寻常真龙。 梅塔特隆略微皱了皱眉，自进入蛮荒原野以来，原野狼王奈格里的名号，就一直徘徊在他的耳畔。 直到此刻亲眼所见，感受到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压迫感，梅塔特隆才确信奈格里的龙族血统，确确实实来源于一位龙王。 然而真正令他惊讶的是，奈格里诡异的隐匿手段。强大的纯血龙族对龙血生灵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力，但他却没有在奈格里出声前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这非常奇怪。 奈格里徐步走进狼群之中，没有向匍匐在脚边的仆人看上一眼，锐利如刀的目光一直牢牢盯着赤色炎瀑背后的梅塔特隆。 感受着体内蠢蠢欲动的龙血，和散逸在四周的纯正龙威，奈格里确信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头龙，一头实力非常强大的真龙，位阶非常接近传奇。 那种因纯血龙族而血脉沸腾，所带来的冲击感，甚至于让他产生了面见黑龙王的恍然。但那道赤色炎瀑表明对方绝非同类，很大可能是黑龙族裔的死对头红龙。 奈格里越是观察，就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同时心中生出浓浓的疑惑。 蛮荒原野的资源相对贫瘠，不像大陆其他地域那般富饶，除了地域辽阔外，对于高等级真龙没有任何吸引力。 难道这头红龙是偶然路过，碰巧撞见了狼群狩猎，想要分一杯羹？ 还是他也是为了兽神遗藏而来？ 如果是前者还好，是后者的话…… 奈格里压下心里越来越深的疑惑，面无表情地问道：“阁下为何插手我的仆人的狩猎？” 梅塔特隆摆了摆手，回道：“我原本无意插手，奈何你的仆人没有眼力，惊扰了我的休息。” 说着，梅塔特隆目光偏移，瞥了一眼跪拜在奈格里脚边的四个狼人头领，看得对方趴在地面的身形微微一颤，顿时又低了几分。 奈格里看了看四周的狼人，挥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又看了看地面的熔池，沉吟了一下，说：“看来我的一部分仆人，已经葬身在这口熔池里。” “如果以此为代价，释解我们之间的矛盾，阁下可否答应，不再插手我族与罗斯人的战争。” 此语一出，惊得四周狼人面面相觑，但没有人敢出声质疑。 阿芙罗娜脸色一变，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她没想到奈格里行事风格突然转变，会向梅塔特隆服软，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作为手握重权的实地贵族，阿芙罗娜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知道忠诚与诚信非是世间常态，背叛和妥协往往才是主流。 在这一刻，失去主动权的她，也只能祈祷梅塔特隆履行约定。 这时克莉丝汀忽然拍了拍她握得青白的手，注意到少女眼神中的安慰和否定，阿芙罗娜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梅塔特隆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说：“我已经收下了阿芙罗娜伯爵夫人的报酬，今夜以及接下来和我在的时间里，我都将庇护她和她的属下，直至返回她们罗斯王国。” 奈格里深深看了梅塔特隆一眼，目光随后投向他背后人群中的阿芙罗娜，眉头微微一挑，有些意外于伯爵夫人良好的状态。 随后一道倩影映入他的眼帘，那是阿芙罗娜身旁的克莉丝汀，容貌清丽、气质空灵，分毫不输于风姿绰约的阿芙罗娜。 两大美人并肩而立，风华绝代，宛如一对并蒂双生花，使得周围的一切失去光彩，如同磁铁般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奈格里眼瞳深处闪过一抹的精光，随即又暗淡下去，恢复成风轻云淡的模样，若有所指地说：“蛮荒原野并没有世人认知中的那么荒芜、简单，在这辽阔无垠的土地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阁下执意插手此事，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要知道强大的真龙，面对一群饥肠辘辘的魔狼，也会犹豫着退避。” 话音一落，奈格里身后的狼人表情倏然变得凶狠，呛的一声，刀剑齐刷刷出鞘。 “再多的爬虫，也不过是一巴掌的事。” 梅塔特隆扫视了眼焕发斗志的狼群，淡然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加上他们也是如此。在我没有动杀心前，自行退了吧。” 奈格里脸色一沉，抬手作了个手势，于是狼人头领纷纷行动起来，带着各自部落的青狼骑，向着河流上下游两侧的森林撤离。 “既然你不识好歹，我就来教教你，在王血之裔面前，应该保有的尊重！” 奈格里看着横亘在熔池中的赤色炎瀑，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源自古老的黄金狼族修行的烈阳斗气蓬勃而发，剑身上猛然泛起一片灿金色，有如旭日初升之时曦光，而他本人身上也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华。 “给我破！”奈格里一声大喝，剑身上的金色光华蓦然大盛，从数十米外隔空遥斩了数记，金色剑气化作四道巨大的光刃，向着赤色炎瀑破空袭来。 看着四道光刃斩落的位置，梅塔特隆即知奈格里的目的是打碎炎瀑，方便狼群趁他无暇他顾之时，进攻熔池后方的目标。 按照伊里奇和鹰旗骑士的实力，面对四个圣域狼人及其部落战士的进攻，即使加上克莉丝汀从旁协助，也不太能避免意外发生。 梅塔特隆先前虚踏一步，身影倏然消失在了原地，随着一抹深黯如夜的刀光掠过，四道分散的光刃倏然破碎，化为无数星星点点的金色烟火，洒落一地。 下一刻，梅塔特隆的身形才出现在赤色炎瀑前，手持出鞘的长刀黑月，目光冰冷地看着奈格里，说：“找死！” 奈格里嘲弄一笑，剑锋轻轻颤动，发出狼嚎般的低沉兽吼，灿金色光华瞬间浮上剑锋，转瞬间，又是四道光刃挥斩而出。 梅塔特隆目光一寒，黑月刀芒闪烁间，四道光刃应而破碎。随后他身影一闪，倏然跨越数十米距离，出现在奈格里身侧，燃着深色火焰的黑月狠狠斩向奈格里的脑袋。 正准备挥剑破碎炎瀑的奈格里，忽然感受到袭掠脖颈而来的炽热气息，立即停止挥剑，转而举剑格挡。 刀剑相接的刹那，一股巨力从剑锋传来，震得奈格里右手虎口一痛，然后如同重锤击中的布偶一般，倒飞出数十米，才堪堪稳住身形。 第60章 阴影祭司 在两人之间相隔的地面上，赫然多了一条长长的深沟，沟槽外则燃烧着大片大片的火焰，一部分是灿金色，一部分是暗红色。 “你，你的力量！” 在明亮的火光映照下，奈格里脸色十分凝重，握紧长剑的右手隐约可见在微微的颤抖，连带着灿金色剑锋也在微微晃动。 刚刚刀剑相接的刹那，透过剑锋传来的力量，几乎将他手腕上的斗气震散。如果不是看着眼前的梅塔特隆，他甚至觉得自己挡下是远古巨人的狂暴重锤！ 人身形态下的红龙，力量会有这么强吗？ 那他恢复成真实形态，力量又会提升到什么程度？ 传奇吗？ 梅塔特隆无视奈格里的震惊，垂刀于腰间，伸脚在地面轻轻一踏，倏然拉出道道残像，如闪电般向奈格里冲去。 长刀黑月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暗红轨迹，裹挟着炙热的劲风挥斩而出。 奈格里脸色微微一变，身影一闪，留下一个残影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黑月掠过残影的脖颈，刀锋上炽烈的火焰触及的刹那，奈格里的残影瞬间被湮灭。 轰的一声！ 落空的刀气在地面上横劈出一道既长且深的斩痕，最浅处也深入地表一米，左右延伸数十米，宛如熔浆般的暗红火流在其中剧烈燃烧。 灼灼热浪顿时腾腾升起，向着四方上下滚滚扩散。 梅塔特隆微微仰起头，随风吹散额前的发丝。在他深深的金色瞳孔内，熊熊烈焰照耀的四周，没有奈格里的任何踪影。 忽然，梅塔特隆身后亮起一道灿烂的金色光华，数道巨大的金色月牙光刃撕破朦胧夜幕，呼啸着从天际斩向大地。 梅塔特隆漠然转身，抬起左手轻轻一甩，指间游动的五颗深红火珠，便如流星般射向袭来的光刃。 轰的一声巨响，光刃与火珠在天空中炸出一朵朵绚丽的烈焰花朵，金红双色的炫目强光，顷刻间映照了整片天空。 滚滚火浪从天而降，如狂涛骇浪般层层扩散，席卷方圆数百米的辽阔土地。 见火浪袭来，躲在森林中观战的狼群，惊慌的向后撤退。 即使有着赤色炎瀑庇护的众人，看着肆虐的深红火浪，脸色也不由为之一变。 梅塔特隆静静伫立在原地，望着天空中的金色身影。在他身侧的烈焰浪潮仍在翻腾着扩散，但却没有侵入他足下之地分寸。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约束着烈焰浪潮，使它扩散到一定范围就停止扩张，然后开始徐徐收缩。 看着地面上风轻云淡的梅塔特隆，凝立在空中的奈格里神色又沉重了几分，这可不像倾尽全力的模样。 虽然对纯血龙族的实力早有估算，但经过刚刚的战斗，奈格里仍感觉梅塔特隆的实力超出预计，继续战下去也很难击败。 他转念一想，或许可以另辟捷径，换一种方式夺取胜利果实。 奈格里随即瞥了一眼狼群藏匿的森林，隐晦地传递了一个命令。然后他双手握剑，斗气汹涌爆发，缭绕全身的金色光芒骤然大盛，化作一个金色流星俯冲而去。 梅塔特隆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奈格里的举动，自正面接了他一刀后，奈格里就表现得畏畏缩缩，不敢正面碰撞。 现在却突然表现神勇，这有点奇怪唉。 然而剑锋已然近在咫尺，梅塔特隆顾不及细想，一个闪身，跃入半空中，挥刀接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随后两人在空中展开战斗，快到极致的速度，让人几乎无法捕捉他们的身影。 即使是圣域级别伊里奇、狼人头领，和魔导师克莉丝汀、阿芙罗娜，也不能看清战斗具体过程，仅仅只能看到寥寥几个残影。 只有一声声不间断的刀剑相接的清脆响声，一道道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和一朵朵接连绽开的烈焰花朵，让观战的众人了解战斗的激烈，估摸着猜测两者斗得旗鼓相当。 但和众人猜想的不同，战斗局势从一开始，就变成一边倒的局面。狼人们寄以希望的原野狼王，正被打得有苦说不出。 在同位阶战职者间的搏命厮杀中，力量、速度、战技、血脉、秘法和经验都是影响胜负的关键，但力量、速度、血脉和部分高阶秘法却是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因素。 奈格里过往仰仗的龙王血脉，所带来的龙威和超越诸多种族的强大力量，在梅塔特隆面前毫无作用，力量甚至差了数个层次，速度也勉强略逊一筹，只有烈阳斗气凝聚的高阶阳炎，可以压制梅塔特隆的狱火。 至于能够力挽狂澜、扳回局势的黄金狼族的古老秘法，几乎都需要透支生命或潜力作为代价，并且使用后将终生无缘传奇之境，奈格里不愿也不甘这样用。而且他隐隐感觉即使用了秘法，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 各个方面的差人一等，加起来就是战力上的巨大差距，面对近乎没有缺点的梅塔特隆，奈格里只能选择防守，防守，再防守。 但在梅塔特隆越来越凌厉的攻势下，奈格里感觉自己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在一浪又一浪狂潮中艰难地维系着平衡，任何微小的失误都会导致倾覆，而在重压之下失误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了。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忽然降下一道苍蓝闪电，击中横亘在熔池中央近乎凝固的赤色炎瀑，伴随着一阵玻璃般破碎的脆响，炎瀑崩裂成成千上万块深红晶块，轰然倒塌！ 梅塔特隆的进攻突然一滞，得到喘息之机的奈格里迅速后撤，接连数个瞬移，将距离拉开到百米开外，才大笑几声，嘲讽道：“阿芙罗娜，还有你的女人，我全都要了。” 梅塔特隆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在追击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远离宿营地数千米。 此刻，一大波走出森林的狼群绕过熔池，正从上下两个方向奔袭，气势汹汹的杀向围成一圈防御的阿芙罗娜等人。 在下方狼群走出的森林之中，一个身形佝偻、面容苍老的黑袍老人，杵着一根简陋的木杖，沿着狼群踏足的痕迹，缓缓走出了阴影。 梅塔特隆看着黑袍老人，瞳孔微微一缩。这个苍老得似乎随时可能死去的老人，在他的感知里毫无生机和存在感，如同树木倒映在地面的影子，是个本不该存在的人！ 第61章 狼王之陨 似乎感应到了梅塔特隆的目光，黑袍老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梅塔特隆，冲着他咧开大嘴，露出一个惊悚丑陋的笑容。 梅塔特隆双眉一挑，即使隔着数千米的距离，他也能看清黑袍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的银灰色眼睛。 一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眼睛，仿佛是装饰机械人偶眼窝的冰冷水晶，冷酷而真实的倒映着现实的影子。 一个古老晦涩的词，忽然浮上梅塔特隆心头：真实之眼。 游离在位面虚空间的阴影生物独有的眼睛，可以以全然不同于世俗生命的视角，看破世界的真实，对空间拥有超乎寻常的洞察和解析能力。 黑袍老人并非阴影生物，拥有真实之眼表明他曾与阴影生物交易，或是阴影生物的信徒。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曾向阴影生物献祭过海量的灵魂。 从黑袍老人诸多诡异的阴影特征，梅塔特隆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这意味着黑袍老人的危险性很高。 梅塔特隆挥刀一划，刀光闪烁间，一道空间传送门立时出现在他面前。 这时，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响起，梅塔特隆忽然停止踏入空间门，侧身一闪，向后迅速拉开距离，让过了从他身后袭来的数道金色月牙光刃。 刚刚成形的空间门，瞬间被光刃切成碎片。骤然失去稳定的空间辐射出条条黑色裂隙，无穷无尽空间风暴瞬时从裂隙中疯狂涌出，吞没四周空域，吞没飞出不远的光刃。 轰的一声！ 天空中突然亮起一团耀眼至极的光芒，然后一轮宛如太阳的巨大火球腾腾升起，冲上云层，随后伴随着道道水桶粗细的蓝色闪电，膨胀成一朵深黑蘑菇云，徐徐升入更高处。 距离爆炸中心数百米外，梅塔特隆冷冷地看着和自己始终保持百米间隔的奈格里，熔金般粲然的双瞳涌现出无可抑制的森然杀意。 长刀黑月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吟，刀身忽然如水波般泛起涟漪，暗红狱火在涟漪中渐渐消退，一点沉凝的紫黑光芒忽然在刀锋上出现，然后随着涟漪将整面刀身染成紫黑。 “有我在这里，你就别妄想传送过去。以我仆人们的实力，解决阿芙罗娜她们不会超过半分钟。在这半分钟内，有我奈格里看着，你哪也去不了！” 奈格里目光如电，狠狠盯了梅塔特隆一眼，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说：“乌索姆祭司的空间掌控力登峰造极，他施展的暗影传送，就算是传奇龙王也别想捕捉到空间传送的轨迹。只要刀疤带回抓住阿芙罗娜和你的女人，她们就永远属于我了。” 梅塔特隆平静地看着奈格里，说：“那头老狼可以使用暗影传送逃走，但你和你的仆人可不行。你就不怕我先宰了你，然后杀光那些狼人？” 奈格里脸颊微微抽动，仿佛听见什么离奇笑话一般，放肆大笑起来：“逃？哈哈。作为纯血龙族的你确实比我强，但想杀我原野狼王奈格里，就算你恢复成真实形态也不可能！” 相隔百米的距离是奈格里最大的底气，这个距离不仅可以随时打乱梅塔特隆的传送，也能在梅塔特隆放弃回防，专心对付自己的时候，一直风筝着拉扯梅塔特隆，可谓优势占尽！ 奈格里眺望了眼远处的战场。只见两波狼群缓缓合拢，将众人团团围在熔池边缘，站在最外围的罗斯骑士皆是面如死灰。 “那也未必！” 在狼群发起最后进攻前，一声微不可察的低语，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奈格里神色一凛，死亡阴影刹那间笼罩在心头。他猛然回身，毫不犹豫竖剑格挡，然后他发现那口燃烧着紫黑火焰的长刀，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鸣，如轻风拂面般划过从他眼前划过。 “你，你为什么能瞬移这么远？” 奈格里愕然地看着面前的梅塔特隆，不明白他为何能瞬移百米，那不是掌握位面规则的传奇强者的特权吗？ 还有他刀上的火焰不是暗红色，为何会变成紫黑色？ 奈格里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但梅塔特隆毫不拖泥带水的收刀，然后打开空间门转身离开，全程没有向他看上一眼。 奈格里皱了皱眉，想要回头看看远处的战场，然而他的动作却忽然僵住。 砰的一声！ 天空中的原野狼王忽然炸成一团血色雾气，然后剧烈燃烧，紫黑色的烈焰化作巨大的火柱，直冲上天空数十米，再然后迅速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熔池一侧。 伊里奇率领鹰旗骑士围成弧形阵，将阿芙罗娜和克莉丝汀护卫在身后。 这样迎战狼人时，既可以保护好两人的安全，也能将法师优势最大化，但因为人手短缺的原因，弧形阵出现了几个缺口。 这时，四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清秀侍女拔出裙摆下的短剑，默默站了出来，填补上最后的空缺。 然而没有人会看轻她们，站在侍女身侧的鹰旗骑士皆是神色肃穆、面带尊敬。 四个十八级的高阶刺客，放在那里都是一股相当可观的力量。 即使没有处在最擅长的环境，这些美丽而危险的杀手，也能轻松屠戮整个小队的青狼骑，只不过用时或许会稍稍长了点。 大战临启前，阿芙罗娜看着越来越近的狼人，忽然开口道：“克莉丝汀，你……害怕了吗？”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理了理脸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恬淡地说：“伯爵夫人，他就在不远处，我为什么要怕？” 阿芙罗娜眸光流转，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黑渊阁下很强大，但有奈格里阻拦，他很可能来不及回来了。” 面对四支战力保存良好的狼人部落，和一位神秘异常的黑袍祭司。 阿芙罗娜心知，以她和鹰旗骑士目前的状态，能抗住狼群半分钟的进攻，就算幸运之神垂怜了。 如果加上克莉丝汀的话，她觉得能再拖两分钟，但这短短两分半钟的时间内，能等到黑渊阁下赶回来吗？ 克莉丝汀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伯爵夫人，黑渊远比你所见的要强大，那头狼王拦不住他的。他是个很骄傲的家伙，绝不会容许自己承诺的事违约，所以你不必担忧。” 少女言语中透着绝对的信任和无以言表的骄傲，以及一种超越理性的情感。 阿芙罗娜侧了侧头，忍不住看了克莉丝汀一眼，不明白她的信心来源于哪里。 克莉丝汀眸光闪烁，没有再言语。她知道，这一切源自命运之夜的初见，那个火一般热烈的拥抱，和那份没有期限的约定。 这时，伊里奇的声音忽然响起，“伯爵夫人，克莉丝汀小姐，狼人们冲过来了！” 第62章 落幕 骑士大队长略显沉闷的声音，有着一如既往的稳重，但所有人都听得出声音中隐隐的沉重和坚决。 那是直面死亡的回响。 刀疤狼人挥舞着两把血色战斧，冲在狼群最前线，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持剑而待的骑士大队长，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 随着一个重重地踏步，刀疤狼人纵身一跃，跨越数十米，如扑食的魔兽般扑向自己的猎物。 忽然，一直落在狼群后方的黑袍老人表情一变，目光死死盯着弧形阵前方的某处空间，似是察觉到什么，立时化作一团阴影，消散在了原地。 就在骑士们准备殊死一搏之际，他们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略带欣喜的声音：“快，所有人向后撤！” 阿芙罗娜微微一怔，看了看克莉丝汀洋溢着幸福的脸，旋即意识到了什么，毫不迟疑地命令道：“所有人向后撤三米！” 闻声，四个侍女身形未动，却如鬼魅般向后平移了三米。 望着近在咫尺的狼人，骑士们都有了一丝迟疑，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后撤三米，可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所有人后撤三米！” 伊里奇嗅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强压着挥剑迎击的冲动，大声吼道。 骑士们心中疑惑未除，但多年养成的服从本能，已经驱使着他们的身体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后撤退。 鹰旗骑士撤离的刹那，随着一阵黑色光芒闪过，一道深深的空间裂隙忽然出现，横亘在众人身前。 冲刺中的狼群还没反应过来，黑色裂隙中就飞出数十道紫黑色光刃，从一头头狼人身上飞速切过。 砰的一声，刀疤狼人平稳落在黑色裂隙前，目光紧紧盯视着前方。他依然紧握着血色战斧，狰狞恐怖的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 而他身后的狼群，保持着冲刺的姿态，向前突进一段距离后，如同中了石化术一般僵在了原地。 黑压压的狼人大军就这么停在众人三米前，浓郁得有如实质的杀气在空中弥漫，激得最前面的鹰旗骑士面色凝重如山。 这时，空间裂隙忽然消失，近距离直面狼群的骑士们脸色俱是一变。 狼群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气势，狼人武士手中高举的刀斧泛着殷红血光，目光凶狠地盯视前方，而他们坐下的刚巴达座狼，则张着满是獠牙的楔形口吻，一副急欲噬人的凶态。 狼群虽然如雕像般凝固在了原地，但给众人的感觉，却好似下一刻座狼就会高高跃起，狼人武士嚎叫着挥动战斧砍向自己的脖颈。 伊里奇稍稍定了定心神，仔细看了眼刀疤狼人，然后缓缓出了口气。 刀疤狼人虽然还散发着淡淡的圣域威压，目光也仿佛平时一样锐利，但瞳孔深处却是一片黑暗，俨然已经失去生机了。 其他骑士这时也看出来，眼前的狼群已经是失去生命的空壳，但慑服于狼人头领的圣域威压，迟迟不敢上前。 伊里奇犹豫了片刻后，向前迈了一步，准备处理狼人头领的尸体，否则圣域威压会一直影响鹰旗骑士的行动。 但刚刚迈出第二步，脚还在半空中的伊里奇，动作忽然一滞，又闪电般的退了回去。 当所有人望着一脸惊恐的骑士大队长，正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的感知还不算太差。” 众人蓦然回首，发现梅塔特隆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在梅塔特隆背后的狼群，忽然亮起一团团火光。烈焰从狼人和座狼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喷射，吞噬着一切触及的物质。 在一片紫黑色的熊熊火海里，曾将众人逼入绝境的狼群无声无息的湮灭，转瞬间从世界上彻底消失。 伊里奇看着残留着些许余烬的空地，心中侥幸，又是忍不住一阵后怕。若是刚刚他动作稍迟一点点，他也会成为这些余烬中的一部分。 梅塔特隆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骑士大队长，然后在对方恐惧、敬佩、庆幸交加的复杂目光中，向着一直等待的人走去。 在梅塔特隆前方的鹰旗骑士纷纷让路，站在两旁，微微躬身行礼，以示对力量的尊敬。 侍女们则躲到一边，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眸中异彩连连，像是打量什么稀世珍宝。 阿芙罗娜注视着梅塔特隆，见他步履从容、沉稳，琥珀般瑰丽的眼眸深处透着点点凛然寒芒，不由心神一紧，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回道：“奈格里可伤不了我，而且以后他也没机会伤到我了。” 阿芙罗娜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为什么？” 罗斯王国和原野狼族敌对十余年，双方为了蛮荒原野的霸权不知发生了多少明争暗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于前任罗斯国王伊凡五世，曾组织过一支规模庞大的贵族联军，在三位天位圣域统率下，深入狼族领地征伐。 但都未能击败奈格里，反而被他寻得机会杀死了两位，只余罗歇里奥侯爵重伤而归，联军更是几近全军覆没。 罗斯王国上层权贵对这位原野狼王非常忌惮，也非常了解奈格里睚眦必报的性格， 今夜梅塔特隆得罪了奈格里，他日奈格里寻得机会，一定会疯狂报复。到时即使梅塔特隆实力超群，也难免会吃亏上当。 “因为他已经死了。” “啊！？” 阿芙罗娜蓦然张大了嘴，漂亮的脸蛋上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紫罗兰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梅塔特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四周一直聆听两人谈话的人，更是刹那间忘记了呼吸。一位天位圣域，拥有龙王血脉的强大狼王，就这么死了。 看着梅塔特隆风轻云淡的模样，阿芙罗娜又慢慢镇静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奈格里之死，无论对她个人，还是整个罗斯王国都是一件大好事。 尤其是今夜蒙受重大损失的她而言，如果利用好这个信息差，提前布局原野上的生意路线，能收获非常巨大的利益。 这将对她权势的提升，带来非常重要的帮助。 阿芙罗娜沉默了片刻，凝视着梅塔特隆，轻声道：“谢谢。” 梅塔特隆走到克莉丝汀的面前，牵起她柔软滑腻的纤手，将雷之魔药放入她的手中，然后看着神色有些复杂的伯爵夫人，说：“我收下你的报酬，庇护你们也是份内之举，所以不必言谢了。” 阿芙罗娜摇了摇头，轻声道：“您给予的帮助，可比一瓶区区的雷之魔药的价值大得多。” “若你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请尽管对我说。我在罗斯王国还算有点权力，能为你提供不少便捷。” “能尽快给我一头双头鹰就可以了。” 阿芙罗娜微微一笑，说：“这是原本交易里我应该做的，最多一天你就可以收到。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需要吗？” 克莉丝汀一把抓住梅塔特隆收回的手，紧紧握住，和梅塔特隆对视一眼后，微笑道：“尊敬的伯爵夫人，我们确实有一些事需要您的帮助，请让我和你单独谈谈。” 说着，克莉丝汀拉着阿芙罗娜走开了，但伯爵夫人似是言犹未尽，在被拉进中央营帐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梅塔特隆已然离开。 …… 回到宿营地，梅塔特隆靠在岩石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怔怔的出神。 在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天使双翼标志的戒指，而戒指空间内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红龙龙晶。 这时，两匹刚刚溜回来的金鬃马，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趴在他脚边，准备补完之前中断的美梦。 而不远处，伊里奇和鹰旗骑士脸色沉重地起身出发，向着河流下游走去，准备打扫之前的战场，掩埋战死的数十名同僚。 顺便看看有没有活着的狼人，如果有他们不介意会送狼人一程。 只有看起来兴奋异常的侍女们，躲在一边，轻声细语地聊着天，时不时朝宿营地望上一眼，偶尔还会偷偷指一下中央营帐。 梅塔特隆忽然叹了口气，收起掌心的戒指，抬头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任由思绪随风飘散。 这一波数起的纷乱之夜，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 第63章 钥匙上 此时此刻，在远离宿营地的某个地方，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下的狼人，正杵着木杖，行走在一片昏暗静谧的树林里。 月光穿透层层树叶照在他佝偻的身体上，露出一张苍老干枯的面容，唯有一双银灰色眼睛依然清亮。 黑袍老人步履蹒跚、喘着粗气，全力行走下的速度，与他苍老面容所表现出的衰弱程度相一致，如同一只缓慢爬行的蜗牛。 然而出现在这样不适时且危险的地点，如黑袍老人这般明显又虚弱的猎物，实则早已被诸多潜藏在黑暗中的猎食者盯上。 如同因年迈衰老被兽群抛弃的老兽，将很快迎来被猎食者分餐的结局，然而此刻猎食者们却迟迟不敢上前。 散发在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让猎食者们心生警觉、畏惧、踌躇不已地呆在原地。 就这样，在一群饥肠辘辘的猎食者的注视下，黑袍老人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消失在了森林的边缘。 不知走了多久，黑袍老人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片血腥混乱的战场遗迹。 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皆是身着白甲的人类骑士以及他们的战马。若有人类贵族在场，能从这些骑士胸甲嵌有的苍狼头颅的家徽，判断出他们隶属于罗斯王国的苍狼家族。 这些苍狼家族的精锐骑士的尸体都有一道深深的致命创口，创口表面的血肉已经被高温灼烧成焦炭，以至于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交织弥漫，掩盖了另一种淡淡的残存气息。 那是黑袍老人很熟悉的气息，它属于原野狼王奈格里，因为它的存在，导致没有任何食腐者愿意靠近这片战场，甚至于连昆虫也本能地排斥这片区域。 黑袍老人忽然停下脚步，徐徐扫视整片战场，直至一具身着华丽银甲的金发骑士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人虽然逝去多时，但站着的尸体还散发着淡淡的圣域威压，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容貌，还有着生前出众的英姿。只是胸口上的狰狞创伤，表明他已经生机全无，死得不能再死了。 黑袍老人瞬移到金发骑士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喃喃道：“还好圣域级的灵魂已经发生蜕变，即使承受阳炎焚烧，也能在死后坚持数日不散。” 黑袍老人忽然伸出右手，覆盖在骑士的面部上，随着嘴唇的快速翕动，一团不断扭曲、嚎叫的雾状物体，渐渐被他拉了出来。 伴随着灵魂脱离，金发骑士的身体如同加速了时光一般，立即衰老干枯下去，转瞬间变成六七十岁的模样。 骑士一直站立不倒的身躯，此刻也如同失去了支柱，软软地倒了下去。 黑袍老人看着手中的灵魂，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然后张大了嘴，将灵魂吞入腹中。 黑袍老人如同享受了美食的食客般，微微眯着眼品味，自言自语地说：“伯伦·苍狼……罗斯王国世袭伯爵……22级圣域骑士……罗歇里奥侯爵的长子……苍狼家族的继承人。” “等等，好像是个熟人的后代，是谁呢？” “年纪大了，总是反应不过来。” “罗歇里奥侯爵？是那家伙的继承人吗？” “怪不得会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黑袍老人说着，渐渐睁开了深绿色的眼睛。他原本苍老干枯的脸庞，在吸收灵魂之后骤然年轻了不少，皮肤变得平滑、皱纹渐渐消失，和一个中年人的衰老程度差不多。 就在这时，黑袍老人的木杖忽然一阵颤动，镶嵌在杖头狼纹眼睛上的银色晶石，猛然射出一团乌黑诡异的雾气，雾气中央逐渐形成一个面色阴沉、威势磅礴的老人形象。 “乌索姆祭司，我需要一个解释！” “亲爱的哥哥，作为黄金狼族的大长老，您面对任何事情，都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才对。” 乌兰诺脸色铁青，压抑着怒气，沉声道：“乌索姆祭司，关于奈格里的陨落，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乌索姆淡淡的说：“奈格里招惹到不该惹的存在，所以他死了。” “有你近身在奈格里身旁，他怎么会陨落。别告诉我你修行数十年的暗影传送，连救个人都做不到！” “我确实救不了！” 乌索姆脸色微沉，冷冷地说：“乌兰诺长老，别说是我，就算是阿迪萨亚在场，也未必能救下那个蠢货！” 乌兰诺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方问道：“凶手是谁？” “一头龙！” “一头龙？” 乌兰诺眉头紧锁，缓缓地说：“普通的真龙可杀不了奈格里，也不可能击败阿迪萨亚。可我并没有听说，最近有传奇龙王在蛮荒原野活动的消息。” “他还不是龙王。” 乌兰诺大惊，失声道：“什么！？” 还没有晋级传奇，就拥有击败阿迪萨亚的实力，即使是潜力巨大的传奇龙种也很难做到，这意味着对方很大可能是皇血种。 放眼整个艾瑟泰兰位面，皇血种都是绝对不可招惹的对象。无论他是否是纯血后裔，他背后都有可能站着一头威能媲美主神的至尊龙皇！ 每一个艾瑟泰兰的智慧生灵，都明白龙皇与至尊所代表的意义。那等存在举手抬足间皆有的无上伟力，可使大陆沉沦、位面崩溃、神只湮灭、亿万种族消亡。 乌兰诺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着思索了一会，说：“艾瑟泰兰位面的龙皇仅有那几位，根据传闻祂们未成年的纯血后裔，都会在龙皇私属位面渡过成长期，不太可能在传奇前出现在大陆上。” 乌索姆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是否是传说中的皇血种，还是天赋卓绝的传奇龙种。” “我只知道他没有恢复成真实形态，就解决了奈格里，而且他对空间的掌控力并不比我差，已经非常接近掌握位面规则的程度，我就算搭上自己也救不了奈格里。” 乌兰诺注视着乌索姆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么强大的真龙，为何会突兀的出现在蛮荒原野？难道他的目的和我们是一样的？” “是一样又如何，没有兽神地图，他永远找不到神域之门。”乌索姆从怀里掏出一卷古老的兽皮地图，淡然地道。 乌兰诺凝视着那张苍白地图，双眼中顿时涌现出狂喜，颤声道：“你，你找到了。” 第64章 钥匙下 昔年黄金王帐攻略大陆四方时，曾覆灭过蛮荒原野的一支霸主部落，从那支部落的大祭司口中听闻了一个古老传说。 据传兽神克尔伦诺斯曾在离开艾瑟泰兰前，将自己统御辽阔疆域时收集的财富，放进一个名为神域的封闭位面。 同时以规则之力将神域之门的坐标标注在地图上，然后将地图分给数支后裔，以便在千百年后后裔需要时取用。 曾经处于鼎盛时期的黄金王帐，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上古传说嗤之以鼻，然后随手砍了想以此换取活命机会的祭司的头颅。 艾瑟泰兰位面太过广大，历史也非常悠久，关于神只流传的相关传说，各个种族间加起来没有十万也有八千，根本无迹可寻。 黄金狼人见识过太多这样似是而非的故事，与其投入精力探寻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黄金狼人更愿意集中力量向四方之敌开战，掠夺财富、奴隶，开拓领地。 直到圣辉帝国如彗星般崛起，通过持续百年的王朝战争，彻底摧毁黄金王帐，打断了黄金狼人不可一世的骄傲。 逃散至永恒高原的黄金狼人遗族，抱着复兴旧日帝国的强烈愿景，开始深入蛮荒原野，寻找传说中的兽神地图。 在诸多措施中，黄金狼人选择与黑龙王阿迪萨亚结盟、联姻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阿迪萨亚的领地是永恒高原诸多异族领主中，最靠近蛮荒原野的。 当亲眼见到兽神地图，得知传说并非虚无缥缈之事。乌兰诺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地道：“我族终于寻得兽神地图，黄金狼族的复兴之时，就在神域之门开启之日！” “亲爱的哥哥，你高兴的太早了。” 乌索姆把兽神地图收了起来，淡淡地说：“你忘了记载中传说的后半段了吗？没有觉醒血脉的兽神后裔，谁也无法感应到神域之门，更不可能以其神血开启。” 乌索姆的话让乌兰诺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寻找钥匙一直是奈格里在负责，可他突然陨落……这件事得重新找人来做，蛮荒原野的势力也不能让给人类，必要的时候还要将他们驱逐出去，或许还可以联合……” 乌索姆皱着眉，打断了乌兰诺的话，说：“那都是你的事了。这些年我为搜寻兽神地图，不得已修行了阴影秘法，接下来几年时间里我都要沉睡，寻找钥匙和管理势力的事你安排其他人吧。” 乌兰诺沉吟了一下，说：“可以。” 就在乌兰诺的影像开始消散的时候，乌索姆忽然开口问道：“那头龙怎么办？” 乌兰诺表情凝重了些许，沉声道：“暂时不必管他，等确定他的身份和意图，再做决定也不迟。” 乌索姆点了点头，看着雾气中的影像彻底消散，一缕缕回到杖头水晶之中，然后立定了片刻后，望着群星闪耀的天空，低语道：“黄金狼族？复兴之梦？只可惜万物虚妄，唯有阴影永存！” 话音未落，乌索姆眼睛瞬间转为银灰色，整个人化作一团淡淡的灰雾，消失在茫茫林影之中。 …… 第二天清晨，兴奋了整夜的侍女们早早行动了起来，准备众人的早餐。 猎杀技巧最高的侍女，天未亮便拿着短刀出发，然后在第一缕晨光降临时，带回了一头驼鹿作为众人早餐的肉食。 在四位侍女辛勤劳作下，一份烤得黄金酥脆、汁香四溢的驼鹿肉，和一块事前预备并抹上蜂蜜的白面包，加上一杯盛满酒杯的白兰地或是浓汤，组成了众人的早餐。 当第一批食物装盘完成，到了分配的阶段，侍女们一致认定，阿芙罗娜和梅塔特隆毫无理由的享有优先权，排在在第一批的送餐名单里。 而克莉丝汀能和伯爵夫人共处一帐，并且共渡了后半夜，想必两人相处的很愉快，那理应也排在第一批的名单里，至于骑士大队长伊里奇则是凑数的。 然而到了划分具体分送的人员时，侍女们就因为给宿营地送餐的人选发生争执。最终有着一头盘曲红发的漂亮侍女，以傲人的胸围赢得了护送权。 红发侍女对着同伴们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正准备端起餐盘，向宿营地里走去，就听见一个动听的声音响起。 “把它给我吧！” 红发侍女猛然回头，便看见克莉丝汀站在身侧，一脸微笑地接过了自己手中的餐盘，然后又端起属于自己的一份，轻声道了声谢谢后，就朝宿营地走了过去。 红发侍女鼓了鼓嘴，然后看着同伴似笑非笑的同情目光，拿起刀狠狠对付驼鹿的肋骨。 …… “阿芙罗娜不打算返回罗斯王国，她会直接前往白湖城，我们应该也会在那里待上一天，因为双头鹰最快也要一天才能到。” “可以。” “阿芙罗娜原本想邀请你共进早餐，但我知道你比较喜欢清静，所以帮你拒绝了。” 梅塔特隆吃完饭，正喝着饭后酒，冷不丁的听见克莉丝汀的话，没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脸奇怪地说：“哦，我知道了。” 克莉丝汀递了一张手帕过去，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梅塔特隆接过手帕，擦了擦脸，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拒绝就拒绝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和外人呆在一起。不过我很好奇，你和阿芙罗娜在营帐里聊了什么？” 克莉丝汀自从进了营帐，可直到天亮才出来，虽然梅塔特隆不八卦，也不免有点好奇，两个素未相识的女人聊什么，可以聊上小半夜。 “我拜托阿芙罗娜照料莉莉它们，等以后我有空了再接回来，毕竟我们乘坐双头鹰离开，是不可能再带着它们了。” “不过两匹马而已，可以直接放生了，何必那么麻烦。” “不可以。” 克莉丝汀看着梅塔特隆，郑重地说：“它们是你我这段旅程的见证者，对我们意义重大，绝对不可以丢了。” 见克莉丝汀认真的神色，梅塔特隆也不由认真地点了点头，说：“莉莉，我尊重你的想法，你想留就留下吧。” 看着阳光里如精灵般梦幻的少女，梅塔特隆忽然笑了一下，问：“莉莉，除了拜托照顾马以外，你和阿芙罗娜还聊了什么？” 克莉丝汀忽然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以外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唉呀！那可是女孩子间的话题耶！亲爱的，你确定要听吗？” 这时过来收餐具的红发侍女，听见克莉丝汀的话，顿时怔在了原地，望向梅塔特隆的目光显得格外复杂。 噗！ 梅塔特隆没忍住，把最后一口白兰地喷了出去。 第65章 白湖城 一场小闹剧后，两波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人组成的队伍，开始从残破的森林出发，前往蛮荒原野南部最繁荣的城市——白湖城。 只不过在出发时略有波折，鹰旗骑士的战马在昨夜狼人的进攻中损失惨重。 最后为降低群体传送的消耗，不得已把剩下的战马全都遗弃了，其中包括拉着阿芙罗娜马车的几匹阿尔金马。 后来伊里奇带人重回营地，曾希望能寻回几匹战马，然而可惜的是，遗迹里只有一具具被座狼啃食的尸体。 只要有刚巴达座狼的气息存在，即使有侥幸从座狼的猎杀中活下来的战马，也会因为恐惧逃得远远的。 不过幸运的是，那个清晨深入森林狩猎的侍女，发现了两匹迷路的战马，将它们带了回来，作为阿芙罗娜和伊里奇的坐骑。 于是罗斯王国最负盛名的鹰旗骑士，被迫降格为最低级的大头步兵，看着前方奔驰的四匹马，一路狂奔到白湖城。 在枯燥乏味的旅途中，阿芙罗娜以她娓娓动听的声音，介绍起白湖城的历史、风俗、产业、美食。 和一些普通人难以了解到的大大小小势力间的联系，以及这些势力背后所代表的大人物，其中包括罗斯王国之外的人类贵族。 作为蛮荒原野南部地区最重要的奴隶贸易地和中转站，白湖城向七个人类国家供应奴隶，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奴隶从原野深处掳掠而来，同时也有成千上万的奴隶被商团运往各个奴隶需求旺盛的国家或势力。 由于繁荣的奴隶贸易产生的利益过于巨大，罗斯王室迫于国内外势力的联合施压，并没有将白湖城纳入王室直属领地，而是将其设立为王国自由市，一种另类的自由领。 由各大势力组成的白湖议会，实施联合管理。 在白湖议会目前的50个席位中，罗斯王室也不过占据了十五个席位，王国三大公爵各自拥有七个席位，至于余下十四个席位则属于域外势力豢养的大奴隶商人，以及游荡在原野深处最强大的数支马匪势力。 这些占据议会席位的非王国势力，除了有维护白湖城周边地区的稳定责任外，还需要在外部势力夺取白湖城主权时，协助罗斯王国抗击敌人。 这一点也是王国上层贵族，接纳他们的主要原因之一。 白湖议会内的各个势力虽然摩擦不断，但总体上维护了地区间的稳定，保证了奴隶贸易的正常发展，毕竟稳定才是繁荣的前提，而繁荣则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金币。 金币则拥有让任何人爱上它的魔力。 当进入到白湖城的外围时，梅塔特隆目力所及之处，一座座高墙深垒的奴隶营地，如同大树汲取养分的根茎一般，分散在城市外围的辽阔土地上，被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守卫严加看管。 梅塔特隆粗略一看，规模最小的奴隶营，也关押着成百上千的人，而他视野中这样的营地已经多达数百座，由此可见整个白湖城的奴隶数量究竟有多么庞大！ 不过阿芙罗娜、伊里奇显然是见多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即使是克莉丝汀，也就稍稍惊讶了一下，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流露。 在艾瑟泰兰大陆，自纷乱的黑暗时代开始，人类与异族为争夺生存空间，爆发了延绵不绝的战争，早已将彼此视为敌人，互相征伐、掳掠、屠杀更是已经成为常态。 在各个种族的统治者看来，掳掠、贩卖敌对种族作为奴隶，既能打击对手的战争潜力，又能赚取金钱。 这是在正当不过的生意了，所以众人都没有流露什么情绪，因为换作人类落到沦为奴隶的异族手中，迎接的命运或许更可怕。 不过在穿越一座座奴隶营时，梅塔特隆注意到，那些装备精良的守卫，看见阿芙罗娜衣饰上佩戴的淡金色徽章，大多都会主动让开路，站在一旁微微躬身行礼。 伊里奇见状，解释道：“伯爵夫人是尼古拉斯公爵的女儿，拥有罗斯王国的王室血统，可以佩戴王室象征的双头鹰徽章。所以属于王国势力的守卫看见夫人，才会纷纷退让行礼。”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看来伯爵夫人在罗斯王国内声望颇高。” 伊里奇怔了一下，问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梅塔特隆抬起手，指了指城门外的人群，准确点是正被一群骑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中间的贵族青年。 贵族青年身着华丽的深色军官服，左胸上佩戴着个不大的深红色徽章，中央是一头黑色的雄鹿，鹿脖子上戴着一顶银色王冠。 即使不清楚鹿冠徽章所代表的家族，仅从青年个人的仪态气度，和身旁的精锐骑士护卫，也知道青年是大贵族出身的军官，而且应该还是受到重视的嫡系。 这位年轻英俊的贵族军官，勒停了战马，挥手让同行的黑甲卫队让开道路，独自停在路中央，看样子是特意为了阿芙罗娜而来。 …… 阿芙罗娜看着拦在路中央的青年军官，皱了皱眉，冷淡地说：“哈克南子爵，你来白湖城就是为了挡我的路吗？” 面对阿芙罗娜的冷淡态度，哈克南露出标准的贵族式笑容，仔细看了看阿芙罗娜，不由赞叹道：“伯爵夫人，夏宫一别，已经两年时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漂亮。” “恭维的话，到此为止。有什么事，请直接说吧。” “呵呵，你多想了。我只是看见你的鹰旗骑士居然步行前进，你也未坐乘你惯用的那台马车，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特意停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效劳的。” 阿芙罗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平静地说：“没什么意外，只不过遇到了一群听到风声的野狗，坏了我的心情而已？” “是吗？那你可要多加小心，若是需要缺少人手，不妨与和我说。天鹅湖堡内的护卫，并不比鹰旗骑士团的诸位骑士差。” 哈克南轻声细语地说着，目光从阿芙罗娜挪到伊里奇，再挪到梅塔特隆身上，表情微微一怔，深深地看了梅塔特隆一眼，然后略带深意地说：“看来伯爵夫人，已经不需要我的效劳了，那么请原谅我的冒昧。” 哈克南拨转马头，策马走到路边，然后风度翩翩地伸出右手，示意阿芙罗娜先行。 哈克南静静地看着一行人的离开，直至消失在街角，才徐徐收回目光，陷入沉思。 这时，一名随从策马来到哈克南身边，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大人，那头原野狼王居然没能留下她，不过看来她也损失不小，那今夜的计划还执行吗？” 第66章 秘密 从那些人均带伤的步行骑士身上，哈克南很确定阿芙罗娜经历了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为之付出的代价或许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不然不至于连骑士的战马都折损得一干二净。 在获得某份从夏宫刻意流露出的情报后，哈克南就知道阿芙罗娜必然会迎来这次袭击。 毕竟经过某些有心人的运作，让那位有着龙裔嗜色秉性的狼王知道阿芙罗娜的行程，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纵使有着有心人提供的有利情报，哈克南也不认为奈格里能俘获阿芙罗娜，最多将阿芙罗娜的鹰旗骑士卫队全部消灭，重创她精心培养的势力，而拥有卓绝魔法天赋的阿芙罗娜本人，逃出奈格里的围猎绰绰有余。 然而现在看来，阿芙罗娜虽然损失了四分之三的鹰旗骑士，但她似乎赢得了与奈格里的战斗，否则她的神色不会如此轻松。 至于阿芙罗娜击败奈格里的原因，应该是靠那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男人……或许从他过份年轻的外貌看，称呼为少年更恰当。 当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哈克南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无意间掀开迷雾中的叶片，窥见了隐匿其中的远古凶兽，刹那间被巨大的恐惧吞没。 遇见这样的对手，那头狼王也会转身逃命吧？ 哈克南深吸了一口气，驱散脑海里的情绪，对着一旁安静等待的心腹手下，说：“古塔，计划取消，现在返回天鹅湖堡。” 无论如何，远离那双眼睛总是对的。莫维尔家族传承的血脉对于危机感知，总是先人一步。 古塔迟疑了会，问：“大人，失去这次和暗夜蔷薇合作的机会，我们很难再去拿那份地图。” 哈克南转头看了眼古塔，摇了摇头，说：“当阿芙罗娜回到白湖城，我们就没有机会了。那份地图落在阿芙罗娜手里，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她还不知道她老师留下的地图里，蕴藏着多么重要的秘密。” “何况，尼古拉斯公爵那几个不安分的儿子，会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说完，哈克南调转马头，带着黑甲卫队如风一般向南急驰而去，留下一路滚滚尘烟。 …… 与此同时，梅塔特隆来到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中庄园，装饰富丽奢华得宛如宫殿。 在攀比成风的白湖城中，这座庄园也能纳入第一层次的豪华地产。 当从伊里奇那里得知，庄园属于阿芙罗娜的私人产业时，梅塔特隆不由小小惊讶了一下，对阿芙罗娜的财力有了全新的认知。 不过，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克莉丝汀非常淡然，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在见到梅塔特隆面露讶然，少女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以后送你一座更好的。” 很快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女管家，带着一批侍从赶了过来，躬身行礼，说：“伯爵夫人，您回来了。” 阿芙罗娜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吩咐道：“温瑟管家，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带他们去二楼的房间吧。” 温瑟管家微露惊讶之色，但立刻恢复了平静，然后带着梅塔特隆和克莉丝汀，前往主宅二楼专为贵宾预备的房间。 阿芙罗娜回到房间后不久，一位负责情报的侍卫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将一份盖着魔法印鉴的信封，递给了阿芙罗娜。 阿芙罗娜拆开信封，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把上面的内容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放下时脸色已然冷若冰霜。 信纸上赫然记载着，莫维尔家族与暗夜蔷薇交易阿芙罗娜行程的信息。 “父亲知道吗？” “公爵大人，目前应该还不知道。” 阿芙罗娜拿起信纸，手中闪过一道苍蓝电光，纸张瞬间湮灭，平静地说：“莫维尔家族的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行程？我去探索梅斯特雷秘境的事，家族内除了父亲，没有多少人知道。” 从奈格里精准把控的袭击时间，家族中决然存在高等级的内鬼，否则莫维尔家族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得到这种级别的信息。 侍卫默然片刻，说：“当时伊里奇率领鹰旗骑士前去接您的时候，苍狼家族的伯伦伯爵就出现在路上，或许苍狼家族在家族内获取了情报。” 苍狼家族与尼古拉斯公爵属于同盟，在诸多领域之中都有合作。尤其是苍狼家族继承人伯伦伯爵，一直期望与阿芙罗娜结成联姻，以促使两家结成更亲密的血亲盟约。 在公爵家族内部的核心人物，都直接或间接受过罗歇里奥侯爵的恩惠，加之两家接近三十年的同盟关系，出现贩卖保密信息的高级内鬼并非不可能。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侍卫出于某些禁忌原因，并不能直接说。 那就是阿芙罗娜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一直嫉妒阿芙罗娜在家族内部的权势和声望。 “苍狼家族或许听到风声，但消息不可能是他们泄露出去了。” 阿芙罗娜注视着侍卫，冷冷地说：“因为伯伦·苍狼已经死了！” “什么！？”侍卫表情大惊，显然对伯伦的死亡感到非常意外。他可记得那位骄傲的伯爵大人，实力是王国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有什么好奇怪的，昨夜奈格里带着五支狼人部落的精锐，就在白湖城外三十公里的位置袭击我，我的鹰旗骑士卫队折损了四分之三，从秘境带回来的东西几乎全失！” “伯伦那家伙自以为奈格里目标是我，带着苍狼骑士逃了出去，却没想到奈格里放弃围攻我，先追他去了。” “伯伦·苍狼不过是个22级的圣骑士，能逃得出奈格里的追杀就奇怪了！” 在前往白湖城的旅程上，阿芙罗娜曾命令四个侍女搜寻伯伦伯爵，然后在一处坡地上，发现了战死多时的苍狼骑士，以及死得面目全非的伯伦伯爵。 侍卫脸色变幻不断，额头上已满是汗水。他刚刚拿到情报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非常严重，但没想到事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数倍。 无论是秘境之物的丢失，还是伯伦伯爵的死亡，都是掀起巨大风波的大事，说不定会爆发一场王国内战，谁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然而有一点毋庸置疑，失责的情报人员，一定会提前受到严厉处罚。 阿芙罗娜摆了摆手，淡然地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退下吧！” 侍卫脸色苍白，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缓步退了出去。 第67章 要命的问题 阿芙罗娜双手交叉，支着下颌，沉思了良久。她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落到对面墙壁上的油画。 那是一幅常见的肖像画，画中是个英武不凡的男人。虽然面容上的神色颇为悠然，但紫色双目中却带着遮掩不住的深沉威严，俨然是久居上位的大人物。 即使仅是一幅画作，也让寻常之人不敢轻易直视。 不过男人的面貌，依稀能看出和阿芙罗娜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紫罗兰眼眸，两人几乎一模一样。 画中人正是阿芙罗娜的父亲，罗斯王国三大公爵中的尼古拉斯·留里克公爵。 不知过了多久，阿芙罗娜轻叹一声，缓缓收回目光，后靠在沙发上，闭眼自语道：“父亲，这次你还会原谅他吗？” …… 在温瑟管家的安排下，梅塔特隆和克莉丝汀住进了两间相邻的房间。虽然说是一套房间，可规模实际如同一座小型豪宅。 除了拥有数个卧室、两间客厅，一间可以同时容纳二十人同时用餐的餐厅，以及一间宛如小图书馆的私人书房，甚至还包括单独的厨房区域。 这实在太大了，也太奢华了，一个人完全不应该住这样的房子，过于空旷的空间有时候是种烦恼。 随后温瑟管家召来成套的仆人，来到梅塔特隆面前，表示她们将成为两人住时的专属仆人、随从。 习惯独居的梅塔特隆摇摇头，拒绝了温瑟管家好意，克莉丝汀则表示需要清静的环境修行，也婉拒了这些仆人。 温瑟总管只能婉言告退，吩咐几个机灵的侍女留在屋外待命后，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 看着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客厅，梅塔特隆忍不住叹了口气，转头走进相对朴素点的书房。这种带着赤裸裸炫耀性质的奢华风格，他个人实在是欣赏不来。 关于古兽地图的诸多疑惑，梅塔特隆需要尝试寻得答案。在没有任何可靠的信息来源的情况下，记载过往岁月的史书，或许是唯一能了解的渠道。 虽然史书记载的内容，会因为记述人的个人因素和受到当权者意志的影响，不可避免得有所删改，但梅塔特隆仍希望能从那捕风捉影的文字中，寻得点点有用的信息。 然而遗憾的是，梅塔特隆翻阅完所有书目后，也没有找到一本是记载蛮荒原野历史的书。 基本都是魔法与斗气相关知识的书，或是罗斯王国传奇人物的传记，王国领土地理风貌的记载，以及历代国王施政得失和评价的政经类书籍。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看见桌面上放着一本装订得非常精美的书籍，封面赫然是一条狰狞可怖的黑龙。 他目光一挑，在封面顶部看到了一行闪着金光的烫金大字：黑龙王阿迪萨亚之不能说的秘密——弗拉基米尔。 梅塔特隆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决定拜读一下这位弗拉基米尔的大作。他当即走了过去，拿起书打开封面，粗略地看了下目录。 好家伙！ 果然是充满臆想和捕风捉影的幻想小说。 什么大战阴影女妖，鏖战混沌精灵，血拼五首蛇蜥，这可都是相当强大的传奇生物，黑龙王能驯服一个就不错了，尤其是五首蛇蜥，那可是雌雄同体的存在。 不看内容，梅塔特隆凭借章目录，大致都能把情节猜个八九不离十，但为了考校作者的叙述功底，他还是决定细细品读一下。 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审视这位幻想大师的作品。 就在这时，房门响起了三下轻微的敲门声，隐秘的的感应让他了然敲门者的身份。 梅塔特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把书放回原位，走上前去开门。 门外正站着笑眼盈盈的克莉丝汀，和刚刚分别时不同，她已然换上了一袭华丽的紫色长裙，腰间束着一条刻有天使羽翼的银带，金丝滚边的蔷薇花纹在裙摆摇曳间若隐若现。 克莉丝汀微微一笑，径直走进房中，然后轻盈一转，将丰腴窈窕的身段展示了一圈，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梅塔特隆，隐含期待地问：“漂亮吗？” 看着那张清丽近妖的面孔，和深不见底的湛蓝眼眸，梅塔特隆没有迟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何止是好看，简直是撩拨人心的妖精。 梅塔特隆的目光微微落下，便见到一双摇曳的裙摆间若隐若现的大长腿，忽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表情顿时有点微微的不自然。 克莉丝汀柔柔一笑，上身微微前倾，柔声问：“亲爱的，那你喜欢吗？” 这次准备设什么陷阱呢？ 梅塔特隆双眼忽然恢复了清明，目不斜视，淡然地说：“喜欢，非常喜欢。” 克莉丝汀唇角微微翘起，把脸贴近到梅塔特隆的面前，直视着那双瑰丽深邃的琥珀眼瞳，轻声说：“那么，亲爱的。是我好看？还是阿芙罗娜好看？” 杀招终于来了！ 嗅着萦绕鼻端的淡淡馨香，梅塔特隆眉毛微微一挑，忽然伸手揽住克莉丝汀柔润的腰肢，旋即侧身一转，把猝不及防的少女轻轻推至墙边，然后贴身上前，用侵略如火般的目光地凝视着她。 这一刻，攻守之势逆转！ 克莉丝汀脸腾地红了起来，如烈焰般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刺激得少女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眼眸中如水般的淡然也刹那间烟消云散，转以被羞涩、惊慌和无助取代。 梅塔特隆静静凝视着自己的契约对象，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和急促紊乱的心跳声。在他的注视下，那双湛蓝如海的澄澈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眼波流转渐如滟潋秋水，晃人眼目。 克莉丝汀轻咬着娇艳的唇瓣，伸手按在起起伏伏的胸口上，想要远离那双过于漂亮，也过于炙热的眼睛，可身后即是墙壁，她无路可退。 于是少女羞涩地偏开头，却又被一只手以轻柔且不可抗拒的力量带回来。望着咫尺前的充满侵略性目光的俊逸脸庞，她只能半闭着眼，不停躲闪。 梅塔特隆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脸，仔细体会着指尖温润滑腻的触感，以充满磁性的低沉声音，说：“莉莉，你还有其他话要说吗？” 那令人沉迷的声音中，似乎蕴藏着某种强烈的暗示，少女忽然颤抖了一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克莉丝汀睁开了眼睛，伸手覆盖在那只轻抚自己脸颊的手上，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那个……亲爱的，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阿芙罗娜聊了什么吗？” 梅塔特隆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表示想要知道。 克莉丝汀眼波流转，呼出一口如兰香气，柔声道：“我能看得出来，阿芙罗娜曾经使用过雷之魔药，我去请教她吸收魔药的经验，然后……” “然后怎么了？” 克莉丝汀忽然抓住脸颊旁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眨了眨水雾氤氲的大眼睛，一副欲说还休的羞涩模样。 那娇艳若花的唇瓣吻下的刹那，梅塔特隆不禁心神一荡，有些意乱情迷，不由放松了警惕。 克莉丝汀如水眼眸掠过一丝笑意，忽然丢开了梅塔特隆的手，打开房门若脱兔般逃了出去。 “然后我不告诉你了……” 梅塔特隆轻哼了一声，看着克莉丝惊慌失措的背影，得意地说：“看你还敢不敢玩这种游戏！” 第68章 山雨欲来 深夜，阿芙罗娜走出了冥想室，经历一下午专心修炼，流光救赎残存的效力已经被她彻底吸收，魔力等级自然而然地攀升至23级，成为接近法师金字塔顶层的大魔导师。 在罗斯王国，大魔导师级数的强者已经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力量，足以影响王国内部几大阵营间的平衡。 何况阿芙罗娜本人是拥有王室血统的实地大贵族，按照留里克家族习惯法，也拥有低序列的王位继承权。 若她在魔法领域里能继续前迈几步，赢得留里克长老会的认可，获得足够多的实力派贵族的支持，位于基辅城冬宫中的双头鹰黄金王座，未尝没有机会迎来一位新的女王。 不过此刻，阿芙罗娜并没有想得那么远，她的注意力全在桌面上的一叠资料上。那是阿芙罗娜进入冥想室修行前，吩咐温瑟管家收集的关于圣辉帝国的最新情报。 虽然罗斯王国处于大陆南部，远离位于大陆北部的三大人类帝国，但罗斯王国和其他人类独立国家一样，都非常重视三大帝国内部的相关动向。 派驻于三大帝国帝都的外交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使用消耗巨大的超远程魔法通讯，将收集到的情报传送回国。 这些情报经专业分析团队整理后，只会出现在冬宫中的伊凡六世陛下的办公桌上，以及王国三大公爵的私人办公室。 温瑟管家通过尼古拉斯公爵的渠道，以阿芙罗娜在家族内部的高等级权限，仍花费了数十万王国金币的情报费，才从家族情报组织手中拿到情报。 阿芙罗娜拿起情报看了几眼，美丽的双眉不由微微蹙起。关于安茹与霍亨斯陶芬间的家族战争信息，几乎占据了这份情报的九成篇幅。 仅从字面上呈现的内容看，安茹家族在黄昏古堡的突袭取得了绝对性的优势，没有圣辉帝国内部其他势力插手，霍亨斯陶芬家族几乎可以判定战败，被安茹吞并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阿芙罗娜最关心的信息，则是接近资料尾页的最后段落。 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核心继承人克莉丝汀，于黄昏古堡的袭击中失去踪迹。而日前安茹公爵亲率暗夜龙骑，从路德维希城中的安茹古堡出发，去向不明。 阿芙罗娜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呼出，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经过昨夜与克莉丝汀的一番深入交流，她确信克莉丝汀就是那个失踪的霍亨斯陶芬家族继承人，因为流光救赎即是个很明显的证据。 艾瑟泰兰大陆上的传奇法师并不少，阿芙罗娜所了解到的几位中，恰恰就有已失陷外域的腓特烈·霍亨斯陶芬。 因为这位霍亨斯陶芬家主，是寥寥无几能制作出流光救赎的传奇法师，以至于整个位面的法师几乎都知道他的威名。 毕竟，谁不曾做过喝下流光救赎改善资质，然后逆天改命的美梦呢？ 想到安茹公爵率领的龙骑大军，阿芙罗娜不禁心中一颤。 据罗斯王国多年来收集到的情报显示，这位安茹公爵本人晋级传奇多年，已是资深的传奇强者，加上赫赫有名的暗夜龙骑，这股力量已经足以摧毁一个弱小的独立公国。 面对这样强大的力量，他能保护好克莉丝汀……和自己吗？ 阿芙罗娜咬了咬牙，直接带着那叠资料，匆匆离开了房间。 …… 片刻之后，梅塔特隆看着面前一袭白裙的女伯爵，表情有些微微的奇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身裙装带着鲜明的圣辉帝国服饰的风格特征，是克莉丝汀日常穿着的款式。而今天克莉丝汀来他房间时穿着的紫裙，貌似是罗斯风格的裙装。 怎么过了一天，两人穿着风格突然互换了。 昨天后半夜，你们在营帐里到底聊了什么？ 阿芙罗娜无视梅塔特隆怪异的目光，直接把情报递了过去，说：“你先看看这个吧。” 梅塔特隆接过了特制的魔法纸张，有些好奇地看了阿芙罗娜一眼，能在这个时间点让她亲自送来的情报，一定记录着让人非常震惊的信息。 梅塔特隆反复阅读着纸张上的信息，脸色渐渐凝重。 自命运之夜以来，他一直有所察觉到的危机，终究是得到证实。安茹公爵率领的暗夜龙骑，想必正在前往白银公国的某个必经之地，静静等待着他和克莉丝汀的到来。 不过，这未尝不是他想要的。 这场跨越了小半个大陆的的旅程，终于快迎来最后的结局了。 只是…… 梅塔特隆闭上了眼睛，驱散了心中渐渐涌起的情绪，再睁眼时，他又恢复了古井不波的平静，目光锐利如剑，一如初临之时。 阿芙罗娜静静注视着梅塔特隆，见他脸色由平静转为凝重，然后再转为平静，到最后甚至露出些许眷恋之色，心中担忧的同时不免生起了一丝好奇。 对于梅塔特隆异乎寻常的实力，此刻她有了释解的答案。 传承千年的霍亨斯陶芬家族，在近乎终焉之时所托付继承人的存在，没有强大到媲美传奇的实力，才会奇怪。 梅塔特隆直视着阿芙罗娜的眼睛，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或是担忧，神态自若地说：“伯爵夫人，谢谢你的情报！” “你，你打算带着克莉丝汀躲到哪里去呢？” “我不会躲。” “不，不可以！安茹公爵十年前就已经晋级传奇，现在至少是26级的资深传奇，而且他还带着两队暗夜龙骑，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阿芙罗娜忽然抓住梅塔特隆的手，紧紧地握住，然后凝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轻柔地说：“我知道你很强，也很骄傲……但你终究还没有成为传奇，不是吗？” “伯爵夫人我……” “叫我阿芙罗娜就可以了。” 梅塔特隆沉默了一会儿，坦然道：“阿芙罗娜，我并没有自不量力，看不清形势。由资深传奇率领的暗夜龙骑，确实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我承认我现在的实力很难应付，即使恢复了真实形态也不行。” “那你还……” 梅塔特隆打断了她的话，淡然地说：“滞留在圣域位阶的我难以应付他们，但迈入传奇领域的我可以。” “你的意思是？” “晋级传奇，对于其他人或许很难，但对我而言，晋升时机，随我之意。” 第69章 价值六十万的吻 阿芙罗娜张了张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换作别人说出这样的狂言，她会无视，会嗤之以鼻，但是梅塔特隆的话，她却隐隐觉得那是可以相信的。 在修行之路上，那寥寥无几的至尊强者，宛如高悬天穹的星月般触不可及，近乎隐世。 唯有数量不多但常常显现出踪迹的传奇强者，成为了无数生灵可以眼观目视的至强存在。 在芸芸众生的眼中，圣域才是个体能够追求的终极目标，传奇则需要一个家族或一个种族持续数十代人的奋进，融合强大的血脉，获取超阶的功法，积攒海量的资源，才有微茫可能成就的至高境界。 阿芙罗娜生来就检测出卓越的魔法天赋，自七岁师从罗斯王国名望最高的阿黛尔大魔导师，然后以王国上下难以置信的修炼速度，没有任何瓶颈地接连晋级，并于修行的第十个年头成就魔导师。 即使有着堪称奇迹的晋级速度，但阿芙罗娜也从未奢望过自己成就至尊。 她最大的期待就是晋级传奇，探寻魔法世界深层次的奥秘，在艾瑟泰兰魔法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亦或是统治一片疆域辽阔的领土，成为无数臣民敬仰、钦佩的领主。 现在发现自己一直追求的梦想，是梅塔特隆触手可及的，阿芙罗娜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失落，她放开了紧握的手，稍稍偏开头，不让梅塔特隆看见她的眼睛。 见到伯爵夫人忽然满面失落，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梅塔特隆就知道自己的话伤到她了，他轻声道：“阿芙罗娜，谢谢你。” “只有谢谢吗？” 阿芙罗娜回眸，抬手理了理脸颊旁的几缕散发，带着几分慵懒冷艳的夺目风情问道：“为了这份情报，我可是花了三十万金币！你难道就想一句谢谢打发了？” “不，当然不是。” 梅塔特隆立刻摇头否认，不过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按照惯例，购买这种高等级的情报，补偿价格至少是在原价格的基础上翻一番。 六十万金币，对于家底稍微殷实点的圣域强者来说，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可梅塔特隆确实拿不出来，他浑身上下只有不到20枚的劣质金币，还是黑水营地洗劫半兽人黑帮捞的油水。 除了一把长刀黑月外，值钱的东西只有克莉丝汀送的红龙王龙晶，而黑月和龙晶都属于非卖品，这让梅塔特隆顿时僵住了。 钱到用时方恨少！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形容的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梅塔特隆瞟了一眼房门，克莉丝汀正在对面房间里吸收雷之魔药，他想寻求帮助的渠道已经没有了。 梅塔特隆苦苦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试探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敌人？世仇、政敌之类的？” 既然没钱付账，那就出力还债。 只要不是传奇，他都能轻松解决，保管那人没有痛苦地前往神国。 阿芙罗娜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莞尔一笑，摇摇头说：“确实有敌人，但他……不能让你去解决。因为这属于我家族内部的矛盾，只能我去。” 梅塔特隆大失所望，默然了片刻，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可我现在没钱补偿你唉！” 阿芙罗娜眼中异彩一闪，语气莫名地问：“克莉丝汀和你说过，昨夜她和我在营帐里聊了些什么吗？”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她和我说了一些，但……” 梅塔特隆话没说完，怀中忽然多了一具滚烫如火、温软丰盈的胴体，馥郁到无以复加的紫丁香气扑面而来，如同正轻抚他面颊的那支软绵微凉的纤手，萦绕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缕缕不绝地充盈他的肺腑。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感官刺激，让梅塔特隆古井不波的心境，瞬间激起无尽无边的层层涟漪，意识在漩涡的吸引下沉沦，陷入恍然。 “你……” 在梅塔特隆意志迟滞的刹那，阿芙罗娜贴在他耳边，呼着温热的幽兰香气，以撩人心弦的魅惑声音，说：“我跟克莉丝汀说，当心我下手抢走你的男人。” “因为我要夺走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而我已经决心下场了。” 说着，阿芙罗娜忽然抬起头，怔望了梅塔特隆片刻，然后在他唇上生涩一吻。 片刻之后，阿芙罗娜带着几分慵懒写意的浅笑，如风般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屋子的香气和梅塔特隆唇边淡淡的蓝紫色唇印。 迈出房门前，阿芙罗娜忽然回头，看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黑衣少年，嫣然一笑，说：“这个吻就是我收取的报酬。” 于是，梅塔特隆尚未平复的心，骤然又乱了起来。 他静坐了半夜，才缓缓回过神来，看了看早已从手中滑落在地的魔法纸，喃喃自语道：“我这算以身偿债吗？” “可我怎么感觉卖便宜了……” …… 第二天清晨，一头金翅双头鹰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庄园的草坪上，巨大的金色双翼收敛间掀起阵阵狂风，将无数花卉吹得东摇西晃。 双头鹰宛如龙蛇般的一对脖颈转动，狰狞的鹰首上露出两双锐利如刀的深邃眼瞳，冷冷地环视四周站立的人群，凶厉目光激得大部分人脸色苍白。 此时，一位身影魁梧的黑甲骑士从近八米高的鹰背上跃起，落在阿芙罗娜面前，微微躬身，沉声道：“伯爵夫人，您嘱咐的高等双头鹰已带到。” 阿芙罗娜点了点头，指着蠢蠢欲动的凶禽说：“梅塔特隆，这东西属于你了。本来高等双头鹰性情凶猛，需要配备专门驾驭的鹰骑士。不过以你的实力，驯服它绰绰有余了。” 梅塔特隆轻轻一跃，落在双头鹰背上，然后足下微微一踏。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原本桀骜难驯的凶禽，顿时如同温顺的绵羊，俯身跪地，伸出一侧长翼，作为供人踩踏的阶梯。 那名鹰骑士见此一幕，看向梅塔特隆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敬佩和些许的畏惧。 作为专业人士，他看得出来双头鹰之所以会服从，完全是因为它恐惧背上的人。 梅塔特隆将克莉丝汀拉上鹰背，然后目光复杂地看着阿芙罗娜，沉吟了片刻，说：“阿芙罗娜，希望你我还能有再见之日。” 说罢，他足下一踏，双头鹰长唳一声，双翼一展，顿时腾空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茫茫天际。 阿芙罗娜静静注视着天空，倒映着湛蓝苍穹的紫罗兰眼眸中，闪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明亮光芒。 直至双头鹰化作的黑点彻底消失，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对着身旁的骑士大队长说：“狮鹫准备好了吗？” “早已准备妥当！”伊里奇恭敬地回道。 阿芙罗娜环视周围杀气腾腾的鹰旗骑士卫队，冷道：“是时候回夏宫了，我要看看在父亲心中，是我这个有望传奇的女儿重要，还是他那个被宠坏了的儿子重要！” 第70章 升格之日上 克莉丝汀靠在梅塔特隆背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礼物。 那是一串非常普通的手制银链，制作粗糙且风格平庸，仿佛手艺不精的首饰学徒的练手之作。 唯一的亮点，是银链挂着的月牙形晶体。 晶体呈现出深黯的银色，宛如无星无月的暗色苍穹，内部时时流动着熔浆般的金红光芒。握在手中能感受到永不消退的温热，那是晶体蕴藏力量的表现。 这样粗制的银链，搭配上价值连城的月牙晶体，如同鲜花插在牛粪上，换个稍稍专业点的首饰匠看见，都会被气得吐血。 如果去掉晶体，剩下的银链即使是乡村绅士的女儿，也不一定看得上。 克莉丝汀却不在乎，她很喜欢这条纯手工制作的银链，非常自然地戴在自己修长的脖颈上。 早上两人见面的时候，梅塔特隆将自己手制的银链送给她，作为她晋级22级魔导师的礼物。 在看见那块月牙晶体的时候，法师敏锐的直觉，让她察觉到晶体实质是某种强大生物的鳞片。 直到指尖触及平滑如镜的晶体时，契约与晶体中蕴藏的力量形成某种微妙的共鸣，克莉丝汀才确定晶体是梅塔特隆的龙鳞。 一块位于心脏附近的逆鳞啊。 对于少女而言，这条银链所代表的意义，已胜于世间一切华丽的珍宝。 但不知为何，克莉丝汀并没有意想中的喜悦，反而品尝出一丝悄然滋生的哀伤。 克莉丝汀微微抬头，看着那张线条分明、神色沉凝的侧脸，高空中凛冽的寒风吹动着他的黑发，他却似是无所察觉那刀割般的痛觉，幽深的目光直直看着远处的天际线。 茫茫四方上下，目光所及之处，空寂得仿佛只有双头鹰疾速飞行的展翅声。 这异乎寻常的平静背后，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连空气中都带着肃杀的气息。 克莉丝汀无从探知梅塔特隆的内心，联系两人心灵的契约，在此刻也失去了作用，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陷入无法停止的崩解中。 少女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一种患得患失的强烈感觉涌上心头，让她忽然觉得心痛，痛得无法呼吸。 恍惚间，一条命运之线出现在她眼前，组成命运之线的金色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两条原本不该重合的命运之轨，正随着命运之线的崩解，被推回原定的轨迹。 克莉丝汀从幻视中醒来时，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流过了面颊，流过了脖颈，一点点浸湿银链上的逆鳞。 这时，空寂的世界忽然响起一声叹息。 克莉丝汀忽然感觉双手一暖，她眨了眨溢满泪水的眼睛，朦朦胧胧的视野中，发现自己原来紧紧抓住衣服的手，已被一双颀长的手轻轻握住。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璀璨夺目的金色竖瞳，瞳中世界中一条缓缓流淌的熔浆长河里，忽然浮出一串长得没有尽头的金红符文。 那是恶魔的完整真名，她并不陌生，并下意识地轻声读了出来…… 梅塔特隆·瑟萨克恩·帕瑟…… 克莉丝汀还未读完，蓦然就听到嘣的一声，维系两人契约的命运之线断裂了，刹那间出现在灵魂中的巨大空白，让她茫然失措地看着咫尺前变得陌生的脸，不知是否是自己熟悉的那人。 梅塔特隆将茫然中的克莉丝汀轻轻拉起，抚去少女脸颊上潺潺流下的泪水，然后凝视着她的双眼，微笑道：“莉莉，我本不想我们就此分开，不过看来命运安排的时刻已然提前，我也就不得不提前晋级了。” 克莉丝汀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尝试了数次，才缓缓说出言及唇边的话：“可是，为什么呢？” “你看那边。” 克莉丝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遥远的天际线中出现了一堆黑点，那些黑点正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靠近。 当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时，泪水又充盈了眼眶，模糊了视野。 在克莉丝汀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再抬头看时，黑点已经膨胀成一头头狰狞的黑色巨龙，龙背上赫然是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龙骑士，而骑士胸甲上的金雀花家徽，让她不由轻轻一颤。 “不，不……” 命运之夜里，群龙肆虐的恐惧，兵败如山倒的绝望，刻骨铭心的背叛，以及至亲之人陨落的悲恸，刹那间悉数溢满克莉丝汀的心房。 克莉丝汀眼眸中忽然漾起无尽涟漪，一对燃烧着金色圣炎的十字架，渐渐从湛蓝之海的深处浮出，一对黄金光翼在她身后若隐若现，古老、神秘、尊贵而强大的气息逐渐升腾。 霎时间，冰冷刺骨的杀意和令众生俯首的威严，充斥在广袤的天地间，威势恍然若神只。 悬停于空中的双头鹰止不住得颤抖，两对鹰瞳里浮现出深深的恐惧，如果不是一股力量托住，它已经直接瘫软无力的向下坠落了。 就在这时，克莉丝汀忽然惊得全身一僵，她闪耀着金色十字星的眼睛，怔怔盯着咫尺前的金色竖瞳，那双瞳中透着不舍、期待、柔腻、诀别，和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而她的唇瓣上已然印上了一对唇，那是热烈如火，柔情若水，眷恋似线的唇。 四目相对中，两行清泪悄然流下，没过了两人的唇瓣，给本来就百般滋味横生的一吻，添上了一丝百言难述的苦涩。 刹那之间，克莉丝汀双眼中的涟漪平复，金色十字星闪着淡淡的光芒，重新没入深海之下。 少女背后刚刚凝聚成型的光翼，蓦然消散成无数金色微芒，将两人围绕在中央缓缓旋飞，直至熄灭。 梅塔特隆理了理少女鬓边的乱发，再次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轻声道：“莉莉，我是你这趟旅程的守护者，与你为敌的人都应由我来解决。这群让你生厌和畏惧的家伙，我会给他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说完，梅塔特隆忽然横刀一斩，一道巨大的空间传送门瞬间出现在双头鹰前方。 梅塔特隆足下一踏，双头鹰猛然一震，如同离弦之箭般，载着克莉丝汀一头扎进传送门之中。 克莉丝汀惊愕地看着面对自己，带着淡淡微笑的黑衣少年，微风拂过他的额前的黑发，露出的粲然金色竖瞳温润如常，仿佛就似和她玩了个小小的恶作剧。 可他身后，却是一头头扑向他的暗翼金冠龙，和一个个拔出长枪、随时准备突刺的龙骑士！ 一众暗夜龙骑之中，克莉丝汀忽然看见面色阴沉的安茹公爵搭弓拉弦，对着梅塔特隆的后背射了一箭！ 蕴藏着风雷般狂暴力量的一箭，瞬息间跨越辽阔空间，出现在梅塔特隆身后数十米之外。 克莉丝汀的双唇瞬间血色全无，恐惧地喊道：“不，不要！” 然而传送门倏然关闭，蕴藏着少女绝望的喊声，只能回荡在一片陌生的空域里，久久不散。 第71章 升格之日中 砰的一声！ 爆裂魔箭在黑衣少年咫尺前的距离，轰然炸开，爆出的深青色炽热焰浪席卷四方上下，顷刻间就将少年略显消瘦的身形彻底吞没。 千米之外，看着绽放在天地间的青色火莲，冷若冰霜的安茹公爵没有丝毫怜悯，立时挥手下了一道命令。 分散于安茹公爵两翼的暗夜龙骑，早已高高举起一根长近三米的长矛，矛身刻满了繁复华丽的爆裂魔纹，随着龙骑士源源不断注入的斗气，魔纹逐渐被一一点亮，开始闪动着清辉明亮的光芒。 见到安茹公爵挥手的刹那，所有龙骑士保持着整齐划一的动作，全力将手中的长矛投向千米外盛放的青莲。 刹那之间，二十根加持了大量斗气的附魔长矛，摇曳着恍若星河的绚烂尾迹，一根根划破苍穹射入青莲之中，然后几乎在同一时刻爆炸。 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霎时间席卷四方，将方圆数万米内的云层撕得七零八落。 一轮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火球，从如棉絮般破碎的云片里徐徐升起，宛如第二颗赤色曜日，放射出一轮轮刺眼的强光。 龙骑士周身忽然爆出一团团强烈的斗气光芒，低伏身躯，艰难地抵御着席卷而至的冲击波。 龙骑则昂着高傲的头颅，想要硬顶过宛如十二级飓风的冲击，却被一轮轮冲击波吹得歪斜不定，止不住得后退。 随着暗翼金冠龙发出不甘的低吼，所有暗夜龙骑不得不后退数十米，唯有立于众人前方的公爵本人纹丝不动，而他座下那头超过三十米的龙骑，也在冲击波中后退十余米。 安茹公爵冷冷地看着千米外的火球，他的射出的爆裂魔箭，除了以防御力着称的传奇盾卫，谁挨上一箭不死也得重伤。 何况还有整整两队暗夜龙骑投掷的爆裂长矛，即使是传奇盾卫也不可能活下来。 只是这场战斗结束得太快了，赢得也过于轻松了，打乱安茹家族布局的敌人，会这么容易解决的吗？ 安茹公爵心中不免生出疑惑，如此轻松解决的敌人，会是命运之夜里屠戮整支暗夜龙骑小队的传奇剑士吗？ 可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他是的，而且透过命运之瞳窥视的敌人，确确实实是个黑发龙裔。 就在这时，沉思中的安茹公爵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公爵大人，您快看天上。” 安茹公爵皱了皱眉，强忍着思绪被打乱的不快，瞥了一眼身旁出声的卡伦伯爵，然后漫不经心地抬头望了眼，但是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表情倏然凝固！ 原本湛蓝如海的苍穹，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深红，仿佛正在被一团无法想象的炽热烈焰灼烧，而那些被冲击波撕碎的云片，也悄然间聚集成云层，化作一层泛着诡异银光的帷幕，遮掩了云层背后引起惊变的存在。 一股沉凝得仿如实质的恐怖威压，霎时间在广袤的天地间扩散开来，透过厚厚的云层将暗夜龙骑众人笼罩在内，并向着四方迅速蔓延。 浸染大半苍穹的深红，也随着那股势不可挡的威压，向着更遥远的天际线扩张。 转瞬之间，方圆上百公里的辽阔区域都被囊括在一个深红领域内，而领域内原本凉爽的温度，正以稳定的速度攀升。 望着头顶上仿佛时刻会坠落的铅云，素来心智坚韧的龙骑士们，也不禁深深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一股渐渐升腾的惶恐。 暗翼金冠龙焦躁不安的低吼着，即使有龙骑士的精神安抚，仍止不住得颤栗，若不是骑士契约的缘故，龙骑早已掉头逃跑了。 所有暗夜龙骑都知道云层背后存在着恐怖的东西，但他们却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未知的恐惧悄然在彼此间的眼神中传递。 卡伦伯爵艰难地抑制住心底正疯狂涌起的惶恐，长长吸了一口气后，才勉强开口道：“家主，云层后面是什么？” 安茹公爵脸色凝重，似是没有听见卡伦伯爵的话，也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 安茹公爵锐利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云层，和其他实力不够的龙骑士不一样，他隐隐约约窥见云层里游曳的一个巨大黑影。 黑影从头到尾至少百米，还有一对大得夸张的双翼，翼上缠绕着无数条狂舞的血色雷蛇，耀眼的红光甚至将大片云层映红。 安茹公爵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借助雷蛇的红光细看，他倏然看清那是一头龙！ 一头超过百米的龙！ 这时，云层中游曳的巨龙身形一滞，猛然回过头，睁开一双巨大的金色竖瞳，冷冷地看了一眼安茹公爵。 哪怕相隔数千米的距离，一道炽热得如同熔浆的精神冲击，也直接轰入安茹公爵的灵魂之中，让他脸色一白，立刻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飞洒于空中的鲜血，燃起了一簇簇火焰，瞬息间湮灭成灰。 “公爵大人！” 四周的暗夜龙骑见安茹公爵喷血，不由驱使着龙骑，纷纷向他靠拢。 就在这时，一声震颤天地的雷鸣响起，一道道水桶粗细的血色雷电，忽然从铅云中轰下，密集如雨！ 慑服于雷电中蕴藏的上位龙族气息，暗翼金冠龙低吼一声，开始向四方慌忙逃窜，阵形整齐的暗夜龙骑，顿时陷入混乱之中。 在龙骑士的呵斥声中，一道水桶粗细的血色雷电，轰然劈中一头逃窜中的暗夜龙骑，龙骑士直接炸成一团燃烧的火焰。 而他座下的龙骑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然后大半个躯体炸得四分五裂，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巨大尸块，如同陨石般坠向地面。 安茹公爵匆匆取出一块水晶，激活其中蕴藏的魔力，一道直径五十米的金色屏障，横亘在他和附近几个暗夜龙骑的上方，挡住了逼近到咫尺前的数道雷电。 轰隆声中，血色雷电狠狠撞击在金色屏障上，爆出大团大团的绚丽火花，和溅射四方的闪电蜘蛛。 偌大的屏障左摇右晃，爆发出的耀眼光芒在雷击中逐渐暗淡，但却如同惊涛骇浪拍击的礁石，始终巍然屹立。 暗夜龙骑看着摇摇晃晃的屏障，又看了看外面一位接一位陨落的同侪，惊跳的心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但他们只能祈祷水晶魔力充盈，足够支撑到雷云耗尽。 当最后一道雷霆劈过之后，不堪重负的屏障也随之破碎，安茹公爵手中的水晶突然粉碎，然后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安茹公爵环视一眼，苍白的脸色顿时涌上不正常的红晕，心痛之色溢于言表。 二十骑暗夜龙骑经历完雷劫后，只剩下七骑了，家族核心战力已经损失了大半，想要恢复暗夜龙骑的规模，至少需要三十年。 在这三十年内，安茹家族将经历前所未有的虚弱期，需要面对各路心怀鬼胎的敌人，霍亨斯陶芬家族曾经面临的困境，如今沦到安茹家族了。 这时，苍穹上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所有人蓦然抬起头，发现遮掩了大半苍穹的云层，忽如泡沫般破碎、消散。 从云层间的空白处，能窥见一头庞大的暗银色生物的冰山一角。 一对缠绕着无数血色雷蛇的漆黑双翼，目测翼展就已超过两百米！ 缭绕着银色魔焰的巨大龙爪，闪耀着金属般的锐利锋芒！ 探出云外的威严龙首上，是一对宛如皇冠的暗银龙角，龙角下的金色竖瞳射出君王般的冰冷目光，俯视着狂妄无知的僭越者。 第72章 升格之日下 忽然间，一道刺眼的电光闪过，巨龙背后漆黑如墨的雷翼伸展，应而激荡的阵阵狂风，立时伴随着一道道血色闪电，将笼罩巨龙全身的浓云驱散，显露出熠熠生辉的暗银色龙躯。 深红苍穹的妖异背景中，完成升格的魔龙领主，轻摇着自己长长的脖颈，龙首上的暗银皇冠，在阳光中闪耀着绚丽的光芒，华丽优雅得如同诸神的杰作。 暗夜龙骑望着头顶上的庞然大物，震惊得早已说不出话来。熟知位面诸多龙种的他们，平生第一次发觉自己掌握的龙族知识浅薄，竟然无法识别头顶上方的真龙的身份。 充斥在广袤天地间的恐怖威压，和炽烈强横的古老气息，显示它绝非形态相近的守序善良的银龙，更大可能是某种未曾记录的邪恶龙种。 “那不是艾瑟泰兰位面的龙种，那是混沌领域的深渊位面深处，才会出现的魔龙！”安茹公爵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将震惊中的龙骑士惊醒。 在暗夜龙骑的注视下，安茹公爵缓缓升空上前，以低沉而冰冷的声音说着：“那一夜里降临魔兽森林的恶魔领主，和解决雷恩的意外剑士，看来都是你了？” “没想到流淌着最神圣血脉的克莉丝汀，真给我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与圣辉之敌混沌恶魔契约！” “不过没有关系，克莉丝汀逃不出我的手心的，我会将她送往圣辉大教堂，让她的余生在圣火中忏悔罪行！” 安茹公爵注视着巨龙的眼睛，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金色雕像，冷冷地说：“至于你，胆敢降临艾瑟泰兰，搅乱我族谋划百年的计划，那就不用再回深渊了！” 巨龙璀璨的金色竖瞳中掠过一抹深黯，倒映在龙睛中的众人脸色皆是一白。 除了灵魂上受到一轮强烈的精神冲击，还感觉到四周的空间，突然变得如同泥淖般滞涩难行，无法移动。 而在这时，那对遮天蔽日的黑翼之下，忽然亮起七团诡异的紫黑色光芒，刹那间七团巨大的火球凭空出现。 随着巨龙双翼一振，火球化作七头紫黑火龙，咆哮着向暗夜龙骑袭去。 立于众龙骑之前的安茹公爵，对着向自己扑来的火龙无动于衷，双手高高捧起流动着金光的雕像，无比虔诚地说：“尊敬的米迦勒大人，吾主圣辉永恒之敌已现，请您遵从神谕，诛杀混沌之魔！” 话音未落，雕像瞬间涌出铺天盖地的煌煌金光，和一股凌驾众生的恐怖威压。 七头狱炎化作的火龙碰上金光，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屏障，只能隔着数米的距离怒视着众人，却咫尺难进！ 这时，浓冽的金光忽如潮水般涌动起来，将七头不断咆哮挣扎的火龙淹没。 在充盈神圣力量的金色浪潮中，深渊狱炎的光芒迅速暗淡，转瞬之间，七头火龙便相继湮灭于金色圣辉之下。 安茹公爵看着湮灭火龙的圣光，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金光圣辉本质是米迦勒的力量，通过湮灭狱炎的损耗，可以判断出米迦勒雕像拥有的力量，并不输于魔龙，甚至有些许的压制。 忽然，一阵炽热得如同烈火的狂风吹来，让安茹公爵脸上的笑意倏然凝固。 刹那之间，闪耀着华丽银色的魔龙，瞬移数千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前，挥动着刀锋般的龙爪，狠狠拍向神色不自然的安茹公爵。 这一拍，哪怕是座山也会化为齑粉！ 何况一个人呢！ 铛的一声！ 在无穷无尽的金光中，忽然伸出一把血色巨剑，格挡下龙爪沉重如山的一拍，而金光也如同实体般，泛着波澜向后徐徐后退。 梅塔特隆龙睛一凛，低头看着无尽金光凝聚出来的金甲战士，这个渺小的如同蚂蚁一般的人，生生挡住了小山大小的龙爪。 金甲战士戴着冰冷的金属面具，用一双毫无感情色彩的银色眼睛，静静看着剑锋之上的庞大魔龙。 而在金色圣辉涌动间，三对数米长的黄金羽翼在他身后凝聚成型，随风舞动时挥洒出大片金辉，恍若燃烧的金色火焰。 这似曾相识的金色羽翼，让梅塔特隆不禁有些恍然，同时心中生出浓浓的警惕。 安茹公爵看着彻底显现的金甲战士，欣喜若狂地说：“尊敬的大天使长！至高的米迦勒大人！吾主之敌，即在眼前，请您诛之！” 梅塔特隆冷冷地看了安茹公爵一眼，偌大的龙口猛然张开，喷出一口滚滚洪流般的狱炎。 安茹公爵脸色一变，然而四周空间滞涩，无法拉开距离，他只能闪身到米迦勒身后，而被禁锢于无形中的暗夜龙骑，则在刹那间被狱炎吞没，无声无息地湮灭。 这时，米迦勒忽然双手握剑，背后的黄金六翼一展，血色巨剑光芒大盛，剑刃骤然延伸至五米，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涌入剑身，生生将百米巨龙逼退。 米迦勒身影随之一闪，瞬移至梅塔特隆的身侧，巨剑上的血色锋芒骤然暴涨十余米，自上而下地斩向巨龙的脖颈， 这迅捷若电的一剑，快得几乎没有时间反应。 梅塔特隆身形迟滞的刹那间，黑翼猛然射出一道血色雷电，击中斩落中的血色巨剑。 能毁灭暗夜龙骑的雷电，却对血色巨剑毫无损伤，只能勉强使巨剑的落势，稍稍迟缓了一瞬。 借助这瞬息间的功夫，梅塔特隆扭头躲过这一剑，然后瞬移至千米外，拉开了和大天使长的距离，与之对峙。 这个突然出现的米迦勒实力飘忽不定、难以揣测，带给他的压力，比安茹公爵加上暗夜龙骑要大得多得多。 而且米迦勒手中的血色巨剑，隐隐约约有着克制深渊族裔的力量，如果刚刚挨上一剑，梅塔特隆确信自己的头颅会被斩断。 米迦勒垂剑于腰际，六翼缓缓舒展，耀眼的金色圣光笼罩全身，有着说不出的神圣和高贵，宛如圣白大教堂穹顶绘制的壁画。 华贵的大天使长并没有继续进攻，只是立于空中静静看着魔龙，似是欣赏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或是一件有待剑锋切碎的拼图。 这时，安茹公爵忽然近身至米迦勒身旁，压抑着内心涌动的怒气，问道：“尊敬的米迦勒大人，您是如此强大的，也是如此的伟岸，但为何刚刚不愿庇护我的属下？他们也是圣辉的虔诚信徒呀！” “因为他们有罪！”大天使长没有回头，只有不带丝毫感情的飘渺声音，悠悠传出。 安茹公爵倏然一惊，猛然想起圣辉主神座下的七大天使长，以及其相应的权柄与职责。 米迦勒是司掌审判与战争的大天使长，一切违逆圣辉神谕的人，都将迎来他冰冷无情的审判。 借助圣辉主神的权柄，这位大天使长甚至能追溯时光，搜寻违逆者的罪行！ 暗夜龙骑作为安茹家族的核心武力，自然不会像教会骑士团那样，严格遵守光辉圣典的要求，多多少少会做些违背骑士准则，以及某些见不得光的事。 在圣典之中，这些皆是罪！ 可是，眼前的米迦勒并非真正的米迦勒，他只是拥有原来大天使长一丝力量的雕像，接受了圣辉帝国亿万民众上千年的信奉，才可以暂时化成所向披靡的审判天使。 难道司掌审判权柄的天使投影，也如本体一般铁面无情？ 这可和他原本想得不太一样。 就在安茹公爵脸色变幻之际，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查理·安茹，你也有罪！” 第73章 惊变上 米迦勒透着金属般冰冷无情的声音，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魔力，让安茹公爵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那是深藏于灵魂深处的记忆，也是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 那些或是亵渎、或是堕落、或是放纵的画面中，有他沉浸于诸般邪恶行径所带来的罪行，放在平日里这是值得细细回味的快乐，然而此刻他却感觉到深深的寒意。 霎时间，安茹公爵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得如同大病了一场。 当他抬起头时，忽然发现审判天使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在那对银色眼睛的注视下。 安茹公爵不禁精神一紧，恍惚中看见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足下是一片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刹那间呼入肺部的空气，全都是一团团能焚灭灵魂的火焰。 他痛得无法呼叫、也无法彻底死去。 一阵无可抑制地颤栗后，他猛然惊醒了过来，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贴身衣物也被汗水浸透，粘在肌肤上，说不出的难受。 安茹公爵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抑住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 虽然刚刚的幻视只存在了一瞬间，但那切切实实的焚身之痛、炼魂之伤，让他感觉仿佛过了数十年之久，也由是心惊难定。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空间波动，他顺着波动方向看去，发现米迦勒与魔龙正在激烈的战斗。 双方过于强大的力量，导致双方每一次的碰撞，都能在广袤的空间中激起一波接一波的空间涟漪，剧烈颤抖的空间隔着上百公里，也能清晰感应到。 而双方本源力量化作的黄金圣辉和暗银魔焰，如潮汐般涌动在天地间，互相磨灭的同时，也焚灭着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空气中的温度高得似能够熔化金石。 安茹公爵看了看米迦勒，又看了看梅塔特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默默取出一支通体刻满金色魔纹的箭矢，并握紧自己的传奇长弓，耐心的等待着出手的机会。 …… 经过一番交战，高贵圣洁的大天使长已不复原本光辉得近乎完美的形象。 一身华贵的金甲随处可见大片焦黑的痕迹，金属面具上也有星星点点的焦斑，而笼罩全身的金色圣辉，则肉眼可见的稀薄暗淡。 米迦勒眼中依然平静如水，他看着缭绕魔龙周身的诡异银焰，银色眼瞳深处掠过一丝惊讶。 他抬起手中的长剑，剑锋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血色火焰，但却没有开始时那般旺盛。 透过浓浓的血焰细看剑身，能发现一道道龙爪撕过的爪痕，痕迹深处还隐隐可见丝丝缕缕残留的银焰，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侵蚀着剑身，而扑灭银焰往往需要数倍体量的血焰。 从圣象中显化出来的米迦勒，本质上相当于审判天使的投影，他掌握的血焰本质是天界圣炎的另一种形态，与本体并无二致。 出现血焰被压制的情况，面具背后的大天使长也不由露出震惊之色，这意味着银色魔焰的力量层次已经超过了天界圣炎。 米迦勒深深看了梅塔特隆一眼，银色目光中浮现的战意，正如烈焰般熊熊燃烧。黄金羽翼微微一动，所有游鱼般飘散的金色圣辉，忽然争相涌向血剑。 在宛如洪流般的圣辉冲刷下，剑身上的伤痕转瞬消失，熊熊燃烧的血焰再次覆盖整个剑身，而血光萦绕中的大天使长身上的黑色焦痕，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充盈在天地间的神圣气息正不断增强。 梅塔特隆龙睛一凛，米迦勒散发的威压变得越来越强大，犹如实质的浪涛般涌来。 原本相当于27级传奇的米迦勒，刹那间威压节节攀升，已经非常接近28级传奇的实力界限，而完成晋级下位恶魔领主的他，也不过相当于26级传奇。 那把吞吐着殷红血光的长剑轻吟，刃锋不断颤动，激荡着无形空间散发出一轮轮涟漪。 从含威不露的血剑上，梅塔特隆看到一团凝而不散的黑色阴影，那即是死亡！ 米迦勒是打算压榨出投影的全部力量，与他决死于一剑。 随着黄金羽翼微微一振，米迦勒眸光冷然如冰，化作一颗金色流星，刹那间划过深红苍穹，向着梅塔特隆轰然冲去。 刹那之间，那璀璨的金色身影所散发的气势，甚至盖过了百米巨龙的存在感，茫茫苍穹也为之渲染上一抹灿金色。 这时，梅塔特隆巨大的龙睛忽然射出一道耀眼强光，霎时间，米迦勒和安茹公爵的视野一片模糊，即使是身为掌握规则的传奇强者，他们也无法看透那片光芒背后的巨龙。 米迦勒双眼仍然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地冲进了强光笼罩的区域，凭借着无数场战斗所历练出的战斗本能，他无需眼睛也能感知到敌人的方向，血色长剑忽然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向着朦胧一片的光幕斩去。 铛的一声！ 刀剑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整片苍穹，光幕中两颗闪亮的流星擦身而过，相继冲出了渐渐暗淡的银色帷幕。 金色流星中很快显露出米迦勒的身形，在大天使长身影后，血剑挥洒出一路燃烧的金色血液。 而另一颗银色流星中的则是人身形态的梅塔特隆，他手中握着长刀黑月，覆盖着银焰的刃锋上，隐隐可见一缕缕正被湮灭的金辉。 梅塔特隆飞行一段距离后，猛然喷出一口燃烧的金色血液，他的胸口上忽然出现一条猩红的血线，继而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创伤，伤口上隐约可见一缕缕血色火焰，侵蚀着逐渐反卷的血肉和内脏。 这时，米迦勒忽然停住，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剑身不知不觉已经断了一截，平整如镜的断面上附着一层银焰，而他整个上半身有一条细细的银线，无数金辉从银线中挥洒而出，恍若流动的金色夕阳。 米迦勒丢下手中的残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目光警惕的黑衣少年，认真地打量了一眼他手中的长刀，点点头说：“你的刀不错！你也不错！魔龙，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米迦勒的身躯正崩解成无数金辉，银色眼睛中忽如融化的冰雪，浮现出一缕缕色彩斑斓的情感。 全然不同于降临时那般充满冰冷的神性，看向梅塔特隆的目光里，竟然有了些许的欣赏。 那是不分立场，纯粹的战士之间产生的欣赏，基于实力与勇气的认可。 看着大半身躯化作金辉的大天使长，梅塔特隆深吸了口气，燃烧着银焰的左手轻轻抚过胸口上的创伤，一边承受着湮灭血焰时灼烧血肉和灵魂的痛苦，一边面无表情地说： “梅塔特隆。” 说完，梅塔特隆忽然侧身一闪，瞬移至数百米之外。 一支金光璀璨的附魔箭，则从他刚刚闪身的位置射过，然后猛然炸出一团耀眼的金焰风暴，顿时波及到崩解中的米迦勒，将大天使长的残躯，卷成一片片微茫的金辉。 第74章 惊变中 梅塔特隆目光扫过身后大片区域，很快找到突施冷箭的安茹公爵。他眉宇间凝聚的杀意已浓冽如血，长刀黑月忽然轻柔的鸣叫了一声，一缕缕暗银魔焰缓缓缭绕上刃锋。 安茹公爵忽然心中一悸，拉弓的手没由得颤动了一下，差点把手中的箭矢弄掉。 望着数千米外杀气腾腾的梅塔特隆，安茹公爵回以冷然如冰的淡笑，然后迅捷地搭弓拉弦，注入斗气力量，对着他射了一箭。 然而闪耀着淡淡斗气光芒的箭矢，射出不过数秒，就被一记匹练般的刀光斩中，在半路上轰然炸开。 烟花盛开之时，安茹公爵已准备好射出下一箭，他却忽然发现茫茫视野之中，和可以感知的广阔范围内，梅塔特隆如同蒸发了一般，搜寻不得他的踪迹。 一丝微弱得近乎没有的空间波动忽然出现，随之一股足以致命的危机感浮上安茹公爵心头，他蓦然想要躲闪，周围空间却凝重得如同铅水，怎么也无法踏入其中。 这时，形同禁锢中的安茹公爵眼前，忽然裂开了道漆黑色的空间裂隙。 刹那间一抹暗银色的刀光充盈他的视野，他素来淡然的神态登时大变，慌乱中一把捏碎脖颈上的挂坠。 顷刻间，破碎挂坠中涌出无数闪耀的符文，环绕着安茹公爵形成蓝、银、金三层屏障。 然而在燃烧着魔焰的刀光下，蓝色屏障如泡沫般转瞬幻灭，继而是迟缓了刀光、消磨了部分魔焰力量的银色屏障。 最后刀光撞上最坚韧的金色屏障时，迟迟无法突破，两股强大的力量僵持片刻后，猛然爆炸。 轰鸣声中，裹挟着焰浪的冲击波席卷四方，庞大的能量搅动着空间裂隙，继而引发了第二次爆炸。 在一层层剧烈的空间波动中，展着一对黑翼的梅塔特隆忽然显出身形，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上不断溢血的创伤，燃烧的龙血已经将黑衣染成暗金色。 原本梅塔特隆胸口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渐渐结疤，但经过刚刚挥刀时动作的牵动，血痂再度裂开。 加之近距离承受了一轮冲击波的袭击后，伤势甚至比开始的时候更严重，已经伤及到皮肉下的内脏。 梅塔特隆深吸了口气，看着黑烟弥漫的空域，心中正准备放松的时候，忽然看见黑烟中冲出了个人影。 那人面容黝黑、神色惶恐，若非熟人很难识别其身份，但通过健硕的身形和气息，梅塔特隆还是认出那是死里逃生的安茹公爵。 不过这位公爵大人也受伤不轻，华贵金色长袍变得破破烂烂，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和胡须，也被烈焰烧得干干净净，沉稳的气息也变得忽上忽下，显然是受了重伤。 安茹公爵似注意到梅塔特隆的目光，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伤势严重、气息衰弱，一副虚弱得挥不动刀的样子，深绿色的眼中凶光一闪，颓败的气势刹那间有了改变，变得像窥视伤病猎物的猛兽。 梅塔特隆紧紧握着长刀黑月，但黑月刃锋肉眼可见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他虚弱的手中掉落。 安茹公爵迟疑了一会，缓缓收回了窥视的目光，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芒，转头朝着地面逃跑。 刚刚匆忙硬扛那一记刀光，除了使得他身受重伤外，还导致那把传奇长弓和数件史诗级装备损毁，否则安茹公爵还真想继续缠斗下去。 凭着传奇强者的眼力，安茹公爵自然能看得出来，梅塔特隆已到强弩之末。 米迦勒那一剑造成的创伤，再经过刚刚冲击波加重后的伤势，换个人类强者早就死了，只有龙族异乎寻常的强大生命力，才能勉强承受下来，不过也快到极限了吧。 安茹公爵不打算继续冒险下去了，没有保命装备耗下去最多同归于尽。这对位高权重的他而言，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结果。 看着那道迅速消失的青色身影，梅塔特隆眼中一凛，背后黑翼一振，化作一道黑影追了上去。 现在知道克莉丝汀与恶魔契约的人，就剩下安茹公爵本人了，只要解决了安茹公爵这件事就可以永远…… 至少……可以掩盖很多年吧…… 梅塔特隆暗暗想着，脸上露出一抹狠色，黑翼扇动间血色雷电若隐若现，胸口瞬间飙出一股热血，而他的速度骤然提升一大截，与安茹公爵的距离越拉越近。 两千米…… 一千米…… 五百米…… 一百米…… 安茹公爵脸色越来越难看，即使他已经爆发出全部潜力，和梅塔特隆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那如芒在背的冰冷目光，如同挥之不去梦魇般纠缠着他，但安茹公爵并不想回身拼命。 死亡对他这样还拥有数百年寿命的传奇而言，只要还有一丝生存的机会，就是永远不可能选择的选择。 而森林密布的大地就在数百米外，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只要落地钻入森林里，凭借与精灵十余年战争的丰富经验，安茹公爵有足够的信心，甩开那头讨厌的魔龙。 就在安茹公爵满怀期待之时，梅塔特隆忽如旋风般袭掠而过，长刀黑月在空中划出一圈又一圈弦波曲线，犹如微风细雨般轻轻划过安茹公爵斗气缭绕的身躯。 砰的一声！ 梅塔特隆一个灵巧地翻身，以非常自然的单膝跪地的方式平稳落地，黑月直直插在绿茵地上，背后的黑翼微微收敛，将自己徐徐包裹。 这时，离地面还有数十米的青色身影，忽然炸成一团耀眼的光芒，无数飞舞的星火射向四面八方。 当冲击波掀起的热风，拂过梅塔特隆的脸庞时，他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他还有没来得及放松，一阵阵难以忍受的伤痛，就如潮水般一波波从胸口涌入脑海，痛得的他全身止不住得颤抖。 燃着金色火焰的龙血，一缕缕从胸膛流过膝盖，然后没入足下的凹坑里，汇聚成一个小小水洼，荡漾着一圈又一圈金色微澜。 金色火焰浮在水洼表面，照在梅塔特隆低垂的脸上，照在那张不时皱眉的脸上。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呼吸声也微弱得几乎没有，背后的黑翼悄然收敛，宛如一双手掌将他紧紧捧住。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自远方呼呼吹来，一块块细碎石子随风拍打在黑翼上，夹杂在风中的腥臭气味，顷刻间充盈这片森林。 森林悄然间沸腾，一群群飞鸟疯狂地拍着翅膀，一头头猛兽拼命的向前狂奔，它们都在争先恐后的逃离这片区域。 若从天空中俯瞰地面，能看见一波浓浓的雾气自西向东而来，快速的笼罩一片又一片森林，无数飞鸟走兽正拼命远离那股雾气，而雾气扩散的方向正是梅塔特隆的落脚点。 “真是诱人的味道啊！” 一个夹杂着重声的低沉声音，忽然回荡在森林上空。 梅塔特隆倏然睁开眼睛，张开黑翼，只见一股股带着浓浓腥臭气味的雾气，正如潮水般从远处不停涌来，将一片片参天古树笼罩其中，而后伴随着树木卡兹倒塌的沉闷脚步声从雾中传来。 而在森林的上空弥漫的浓雾中，十二颗闪亮不定的星辰若隐若现。 看着颜色各异且处于移动中的星辰，梅塔特隆瞳孔猛然一缩，那不是天穹上的星辰，那是一头高达两百米巨兽的眼睛！ 宛如星辰的巨大兽瞳中投射出的目光，是赤裸裸的贪欲和无尽的饥饿，以及浓如实质的恶意。 在十二颗兽瞳倒映的景象里，脸色惨白的黑衣少年，双手紧紧握住插在地面的长刀，幽深的瞳孔里忽然亮起一点金光。 第75章 惊变下 “他是什么种族，为什么会这么好闻？” “龙族！” “我们已经吃过不少龙族了，有黑龙、红龙、金龙、银龙……但是它们的味道，都没有他那么诱人，那么完美！” “从他的血液里，我嗅到了非常纯正的深渊气息。” “那他应该是魔龙了……” “吃了他，我们或许可以长出第七颗头，一颗深渊魔龙的头。” 六个全然不同的声音回荡在森林上空，有如沧桑的老人，有如稚嫩的孩童，有如妩媚的女人，有如低沉的男人，每一个声音中都透着沉重如山的压迫感。 透过森林上空的浓雾，梅塔特隆可以看见，巨兽六条粗长的脖颈上顶着六颗狰狞的头颅，刚刚那些惊人耸闻的话语，正是这六颗各异的头颅发出的。 这头犹如山峦的庞然大物，除却上半身的六颗狰狞头颅外，整个下半身躯体如同巨龙的身体一般，只不过它多了一对腿。 拦在巨兽前进路上的参天古树，仿佛是一株株脆弱的小草，在六只震颤大地的兽足举落间，悄无声息的崩碎成一片片木屑。 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兽，梅塔特隆心中不禁微微一凉。他已经认出了这头巨兽的身份：传奇生物多首蛇蜥。 一种生存于诸多位面的顶级生命，分布范围包括深渊、地狱以及各大主位面，甚至充斥空间风暴的域外虚空也有蛇蜥生存。 刚孵化的蛇蜥通常只有三个蛇头，成年后的三首蛇蜥会直接跨越圣域的门槛，晋级为传奇生物。 此后每一次突破，或是吞噬到拥有足够强大血脉的生物，蛇蜥都会生出一颗新头，六首蛇蜥已经非常接近至尊级别了。 而梅塔特隆眼前的六首蛇蜥，除却中间的三颗蛇头外，最右边长着一颗金光璀璨的龙头，龙头额头上有着一对宛如冠冕的黄金龙角，左边分别是一颗缠绕着雷电的独角狮头，和一颗面容诡异的紫眼魔鬼头颅。 梅塔特隆不清楚其他两个头颅的具体种族，但他知道那颗龙头是一头金龙王的。感受着越来越强大的威压，他咬了咬牙，猛然站起身拔出黑月，张开黑翼转身就逃。 就在他腾空而起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降下一道雷电，劈在他刚刚展开的黑翼身上。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后，梅塔特隆重重地摔落在地，脱手的黑月笔直插入龙血水洼里。 一阵雷鸣般的大笑声忽然响起，六首蛇蜥的独角狮头垂落下来，看着挣扎着站起身的梅塔特隆，以中年男人的沉稳声音说：“没有用的，你受的伤太重了，现在连我最轻微的雷电都承受不起，更何况是逃跑呢！” 狮头额头上蓝色独角，闪烁着耀眼的苍白电光。在雾气升腾的森林中，照射出一条条近百米长的粗壮长颈，和一团团小山般巨大的阴影。 这时蛇蜥最左边的脖颈缓缓垂落，紫眼魔鬼头颅吐出一条青紫色长舌，卷起一滴散逸在空中的龙血，眯着眼睛品味了半晌后，以孩童般稚嫩的声音说：“好纯正的混沌之血，世界上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了。” “你是魔龙皇帝阿泰斯特的纯血后裔吗？不过你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比那头老龙好看多了！”魔鬼静静打量了梅塔特隆一会儿，紫眼中掠过一抹狂热的渴望，忽然伸出黑蛇般的长舌，似想去舔舐他的脸。 梅塔特隆注意到魔鬼紫眼深处闪过的炙热，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扔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紫黑色狱炎，直接撞上卷来的腥臭长舌。 轰的一声，黑舌瞬时剧烈燃烧起来，狂暴的狱炎沿着舌身蔓延，很快燃成一条长长的火蛇。魔鬼强忍着舌上的剧痛，面容狰狞地喷出一口淡紫色毒气，想要扑灭熊熊燃烧的狱炎。 然而雾状毒气犹如助燃剂一般，触及狱炎的刹那间就燃成一片火海，反而扑回魔鬼的脸上，烧得魔鬼面目全非、哀嚎连连。 这时狱炎眼见着就要蔓延至魔鬼的血色大嘴里，魔鬼眼中狠色一闪，猛然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然后发出一声哭泣般的尖啸。 尖锐的音波如同海啸般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湮灭长舌的狱炎迅速熄灭，笼罩森林的雾气霎时间被击散了大片，成片成片的森林爆炸，碎成漫天飞舞的木屑。 梅塔特隆眼前一黑，忽然一口血涌上喉咙，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魔鬼恶狠狠地盯了梅塔特隆一眼，忽然张大一口全是尖牙的紫色大嘴，闪电般向着梅塔特隆扑去，竟想一口将他吞下。 梅塔特隆脸色一变，伸手去抓黑月刀柄，魔鬼紫眼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这道光芒瞬时笼罩在梅塔特隆全身。 梅塔特隆原本不算快捷的动作，刹那间慢得如同蜗牛，并停在离黑月刀柄数公分的位置，动弹不得。魔鬼瞬发的诅咒技能，已经不是虚弱状态中的他能够抵抗的。 梅塔特隆忽然回目一看，脸色瞬间惨白，那张滴着强烈腐蚀性紫血的大嘴，离他只有六七米的距离，他甚至能看见魔鬼口腔里密密麻麻的尖锐利齿。 这时，六首蛇蜥最右边的金龙忽然落下，狠狠将距离梅塔特隆咫尺距离的魔鬼头颅撞开，然后目光冷冽地盯着魔鬼头颅，沉声道：“你休想独吞！” 魔鬼脸色阴郁地看了眼金龙，正准备扑上去撕咬一番，却又注意到其他四颗头颅不善的脸色，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忿忿地说：“他就只有那么点大，我们六个头怎么分？难道一人啃一小口，一个接一个来？” “让他恢复成真实形态就可以了。” 说完，魔鬼重重哼了一声，冰冷地看了眼梅塔特隆，然后升回空中，与其他四个头颅一同观察金龙头颅的打算。 只见透着浓浓邪性的金龙头颅缓缓垂落到梅塔特隆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眼睛，然后以年迈君王独特的沧桑声音说：“卑劣的异种！觐见你的君王吧！” 刹那之间，混杂着金龙气息的威压笼罩在梅塔特隆身上，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峦一般，压得他全身骨头喀嚓作响，想要将他压得跪地臣服，但梅塔特隆心中蓦然升腾起不可抑制的杀意。 在上位龙种之间，直面施放夹杂种族气息的威压，等同于挑起生死之战。 梅塔特隆体内受到挑衅的魔龙之血顿时沸腾起来，从高负荷脉动的心脏中泵送至全身各处。 一股股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怒火和嗜血冲动，随着疾速流动的龙血充盈全身，直冲头顶，让他想要不顾一切的撕碎眼前的金龙头颅！ 梅塔特隆黯淡的眼睛，瞬间被沸腾的龙血点亮，化作炽烈明亮的龙睛。 龙血疯狂压榨着身体的每一分潜力，换取殊死一搏的力量，他胸膛上创伤两侧的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水洼中的龙血也开始沸腾，长刀黑月忽然轻吟一声，一缕缕龙血顺着刃锋逆流，被渐渐从刀身中苏醒的庞然意识所吞噬。 一抹无人察觉到黑色火焰，悄然出现在黑月刃锋上，然后迅速扩大。 看着气息节节攀升的梅塔特隆，金龙晦暗的龙睛涌出一抹喜色，和一丝垂涎欲滴的深深渴望，开口道：“异种，现在显出你的真身吧！我会给予你慈悲的死亡。” 就在这时，一轮至黯冰冷的圆月，忽然从梅塔特隆身后升起，笼罩六首蛇蜥的雾气在月华下，如冰消雪融般迅速散去，同时一股苍凉、寂灭的死亡气息，随着月华笼罩无垠大地。 梅塔特隆伸手拔出通体深黯的黑月，刹那间，至黯之月中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一只巨大的深黑色龙睛。 在深黑龙睛的注视下，六首蛇蜥的六个意识同时感觉到一股令灵魂颤栗的恐惧，庞大如山的躯体顿时僵硬得如同中了美杜莎的石化凝视。 梅塔特隆忽然横刀一斩，砰的一声，睁大眼睛的金龙头颅齐根断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腥臭的蛇血随之喷涌而出，将他的黑衣染血袍，将深坑中的头颅浸没。 刹那间，五道异口同声的悲鸣响彻天地，大地在蛇蜥愤怒的踏足中震颤。 梅塔特隆毫不犹豫，挥刀斩出了道空间传送门，在深黯之月消失的最后刹那，踉踉跄跄地跳入传送门中，从陷入狂暴状态的断头蛇蜥眼皮下逃走。 六首蛇蜥怒甩着震颤大地的长尾，剩下的五个头颅紧紧盯着消失的传送门光芒，异口同声地咆哮道：“你沾染了我的血，无论逃亡何处都无法摆脱我的诅咒。” “我伊斯塔拉以百年寿命诅咒你躯体腐朽、意识沉沦、灵魂湮灭，从无尽位面中永远抹去存在的痕迹。” 雷鸣般的咆哮声中，地表深坑中腥臭的蛇血，忽然如翻腾的沸水，发出嗤嗤声，以极快的速度腐蚀着四周的土地，和蛇血浸泡的金龙头颅。 大团含有剧毒的青紫色浓烟，从坑中逸散而出，飘向四面八方。 第76章 碎心上 夜幕降临，苍穹渐渐褪去了黄昏时分深红的装束，换上了缀满星辰的暗蓝长裙。 浓如薄纱的星光，从穹顶倾洒在无垠的大地上，照在那些还未归家和未有归处的人的身上。 这时暗色苍穹掠过一抹阴影，悠扬而清越的鸣叫悠悠回荡在天地间，一头翼展超过二十米的金翅双头鹰，在群星照耀下展翅疾飞，并时而轻盈转向，时而掠过地面，时而攀升高空，似是搜寻着什么人。 凛冽刺骨的夜风呼呼吹着，将鹰背上紫裙少女流苏般的金发吹得四散飞扬，而随风飘散着的金发下的湛蓝眼眸，正闪耀着古奥森严的金色十字星，如同壁画中众生顶礼膜拜的神只之眼，有着凌驾众生的至高威严。 向来以凶猛暴戾着称的金翅双头鹰，在那双眼睛弥漫的威压下，也不得不温顺体贴起来，乖巧的听从少女的每一个命令。 然而那双蕴藏神只威能般的眼睛里，此刻却无半点诸神应有的冰冷漠然，从少女扫视无垠大地的急切目光中，流露出的只有掩藏不住的牵挂，和无处可以放置的悲伤。 当克莉丝汀跨出传送门后，看着全然陌生的空域时，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梅塔特隆传送得很远很远，远得等她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会成为定局。 是啊，面对来自圣辉帝国豪门家族的全力追杀，如他那般强大的存在，也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啊…… 就在克莉丝汀心乱如麻、忧心忡忡之际，一群盔甲上披着金雀花徽章的狮鹫骑士便突兀出现，然后呼呼啦啦的向着少女杀来。 借助命运之瞳窥探的未来，安茹公爵早早洞悉命运的数条走向，也依从所见的未来布设了数道伏兵。这群狮鹫骑士就是其中的一支，骑士首领亦是安茹家族赫赫有名的圣域强者。 遵从安茹公爵的命令，这群狮鹫骑士星夜兼程，横跨了小半个西部大陆，然后又风餐露宿数个日夜，早已等得人心浮动、坐立不安，骤然见到心心念念的目标出现，一个个都洋溢着满心幸福的微笑，准备抓住少女回家族领赏。 然而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就脱离了安茹公爵设想的剧本，也超出了骑士头领的预测。 这些狮鹫骑士很快就发现，原本只是20级魔导师的克莉丝汀，经过流亡的一段不太长的时间，已然晋级为22级魔导师，而且实力远超魔导师位阶应有的战力，甚至能比肩很多老牌大魔导师。 准备以相对温和手段俘虏少女的骑士头领，在少女随手瞬发的十级魔法面前，当场就和他身后的大部分狮鹫骑士化为火海，剩下的寥寥几个幸存者看见头领阵亡，吓得面无人色，顿时鸟作兽散、慌忙逃命。 牵挂着心上人的少女，并没有与溃兵过多纠缠。她取下银链上的龙鳞，紧紧握住手心，通过龙鳞晦涩的感应，经由七次远程传送，穿越了数百公里，才回到分别的地点。 战斗也如意料中的那样，早早结束了。 少女站在空空荡荡的世界中心举目四望，没有黑衣少年的踪迹，也没有暗夜龙骑的身影，空间中只充斥着两股残留的强大气息，似乎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将暗夜龙骑的存在彻底抹消。 一股炽烈如火的沉凝气息，让克莉丝汀心中微微一喜，她能察觉出那股气息蕴藏的力量有多强大，而另外一股充盈神圣力量的气息，让她感觉到异常熟悉，却没由得心中一紧。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飘来一缕微弱的金色火焰，从中逸散的气息瞬间引起了克莉丝汀的注意。 她凝神细看了眼，看出金色火焰本质的刹那间，清丽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变得苍白如纸。 那缕金焰本质是滴血，一滴燃烧着的魔龙之血。 克莉丝汀顺着金焰飘来的方向望去，见到无数缕燃烧的微弱金焰，连成一条长长的弧线，随风摇曳间恍若一条潺潺流动的金色溪流，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克莉丝汀深深吸了一口气，驱使着双头鹰追着飘散一路的金焰而去，而她的手不知不觉间越握越紧，龙鳞锋利的棱角悄然割破她的五指，温热的鲜血从指缝涓涓滴落，被风儿尽数卷走。 没过多久，一片繁盛的森林从地平线上出现，而这时一直非常顺从的双头鹰，忽然开始自发降低速度，靠近到森林外围就不再深入，始终徘徊在森林之外，似是嗅到了什么危险。 克莉丝汀望着浓雾缭绕的森林深处，脸色忽然掠过一抹苍白，敏锐的感知正在疯狂预警。 那团浓雾笼罩着某种难言的恐怖存在，即使是强大无比的六翼天使血脉，也为之而微微颤栗着，但冥冥之中的感应却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就在那片浓雾里，在那片十死无生的浓雾之地。 双头鹰忽然停止了徘徊，悬停于千米之上高空，即使隔着足够远的安全距离，双头鹰仍不时会微微颤栗一下，四只漆黑的鹰眼中时而掠过一抹深深的恐惧。 克莉丝汀静静凝视着迷雾，湛蓝眼眸中却闪动着其他的画面，那是她小心收藏在心底的记忆，此刻如同流水般在她眼前一一浮现，一切最终定格在那个没有说再见的微笑上。 你还没有跟我说再见呢！ 看着手心里泛着殷红光芒的龙鳞，克莉丝汀双眼闪动着复杂的光芒，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深深看了眼浓雾笼罩之地，忽然纵身一跃，从千米之上的双头鹰背上一跃而下！ 在双头鹰呆滞的四只眼睛中，一团耀眼的煌煌金光忽然亮起，将坠落中的少女紧紧包裹，然后如同幻梦般的黄金羽翼从光团中伸展而出，一根根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翎羽舞动间，洒落着星星点点的金色流辉。 在一条摇曳的金色星河中，少女如风一般飞向浓雾笼罩之地，但一阵轻柔而难以抗拒的风，忽然从波澜未起的林海卷起，自下而上呼呼吹来，将竭力抵抗的少女带回了双头鹰背上。 双头鹰背上正站着个身材高瘦的老人，他精心修剪的胡须和长长的头发，都是罕见的银色，星光洒落时会反射出淡淡的银芒，带着岁月沧桑的脸庞，有着异乎寻常的亲和力，甚至能让人忽视老人散发的淡淡威压。 落回双头鹰背上的克莉丝汀，看见老人的身影，脸上顿时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惊呼道：“奥瑞利安爷爷！” 第77章 碎心下 传奇银龙奥瑞利安看着克莉丝汀，担忧地说：“小克莉丝汀，这片迷雾森林里隐藏着你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这头双头鹰之前反常的表现，应该给过你警示了，你怎么还会深入那片迷雾呢？” 克莉丝汀低垂着头，有些支吾地说：“我……我最重要的伙伴，就在那片迷雾里。” 深渊魔龙与信奉龙神巴哈姆特的银龙间的关系，可谓是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双方见面厮杀争斗一番，再正常不过了。 即使非常熟悉奥瑞利安的性格，克莉丝汀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向来和蔼的银龙领主知晓梅塔特隆的身份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或许会化作正义使者，孜孜不倦的说教一番，然后再怒气冲冲的去找梅塔特隆算账。 不过银龙领主接下来的话，完全超出了克莉丝汀的意料。 “你所说的契约伙伴，是头深渊魔龙吗？”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小家伙晋级时的动静可不小，我老人家隔着数百公里都能感觉得到。呵呵，能引动主位面规则显化出深渊景象的龙族，在这个世界中也就只有那群魔龙了。” 奥瑞利安摸着银线般的胡须，稍稍整理了脑子里的各种思绪，说：“小克莉丝汀，就是他带着你逃出暗夜龙骑的追杀，然后一路护送你到这里的吗？” 传奇法师腓特烈失陷域外后，奥瑞利安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他的魔法讯息，也知晓安茹家族会突然发难，然而相隔数万公里的距离，即使是传奇银龙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跨越。 当黄昏古堡被袭击的消息传来，银龙领主得知克莉丝汀没有落入安茹家族，而追击少女的暗夜龙骑还损失惨重后，便一直默默关注着安茹家族的动向。 凭借着多年累积的人脉和威望，奥瑞利安很快得到了安茹公爵的最近举动，然后非常自然的推测出克莉丝汀的踪迹。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圣辉帝国内部势力的帮助，才让银龙领主如此轻易的找到准确的地点。 在老人洞悉世事的目光中，克莉丝汀缓缓点下了头，然后以简洁而快速的语言，述说了一遍从安茹家族的突然袭击，到使用命运晶石召唤魔龙，到梅塔特隆的一路护送，再到安茹公爵最后袭击的经过。 奥瑞利安静静聆听着少女的话，银白的双眉渐渐锁在一起，沉思了一会后，感慨道：“命运真是不可捉摸的东西，最神圣的天使血脉，居然会召唤出最纯粹的深渊魔龙。” 克莉丝汀说完自己刻骨铭心的经历后，刚刚泛起的喜悦情绪，瞬时间落入低谷，只能沉默地看着那片浓雾缭绕之地。 奥瑞利安看着沉默的少女，忽然叹了口气，说：“很多年前，腓特烈曾经和我说过，那块契约魔晶是霍亨斯陶芬先祖留给后世子孙的翻盘底牌。魔晶中的契约对象其实早已确定，是一头强大的神圣巨龙。” 克莉丝汀蓦然回过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既然契约对象是神圣巨龙，那为何她会召唤出深渊魔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还是世界上真有命运之神，可以随心所欲地拨动命运之弦。 奥瑞利安看着克莉丝汀背后的黄金羽翼，以及金光下若隐若现的两对虚翼，欣喜地说：“不过命运终究给予了你回报，腓特烈那老家伙心心念念的六翼天使血脉，终于在他的孙女身上觉醒了。 “霍亨斯陶芬数百年的沉寂期，也算是熬过去了。” 然而克莉丝汀却并没有多少夙愿达成后的喜悦，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深深失落。 少女默然了一会，忽然指着森林深处的浓雾区域，平静地说：“奥瑞利安爷爷，我的梅塔特隆还在那片浓雾里……” “你能让我去看看吗？” 奥瑞利安脸色顿时一变，过了半晌才恢复过来，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仅以奥瑞利安所知道的，那片区域已经埋葬了一头银龙王，和数位非常强大的魔兽领主。 别说是克莉丝汀进入浓雾核心区域，就是靠近到浓雾五千米左右的距离，六首蛇蜥的领域就能将她留下。 银发老人忽然叹了口气，仔细看着眼前经年不见的少女，眼中闪过无比复杂神色。 岁月流逝间少女已悄然长大，变得风姿卓绝，也变得成熟稳重，并有了自己决然且坚定的选择。 可为何会是头深渊魔龙！ 而那头魔龙还…… 奥瑞利安面容肃穆，郑重地说：“小克莉丝汀，那片迷雾背后隐藏着一头接近至尊的六首蛇蜥。” “你契约的那个小家伙虽然实力不错，但经过与安茹公爵的一番苦战，再不慎掉落到六首蛇蜥的领域之中，大概率已经……” 作为传奇法师腓特烈的挚友，奥瑞利安对于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世仇安茹家族的当代家主，也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 知道那位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的公爵，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远比表面上所见的难对付。 那头刚刚晋级恶魔领主的魔龙，与安茹公爵亲率的暗夜龙骑大战，即使能够击败对方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会受到危及生命的创伤。 在这种身受重伤的状态下，落入六首蛇蜥的领域内，十死无生。 这时，一阵自西而来的风忽然吹过，风中的少女似乎不胜寒意，轻轻颤抖了一下。 随后这阵风飘过奥瑞利安的身侧，老人的视野里忽然看见风中夹着的星星点点的莹光，如碎星般飞逝。 奥瑞利安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心中斟酌了下用词，说：“小克莉丝汀，霍亨斯陶芬家族期待数百年的六翼血脉，已经在你身上觉醒。” “传奇不会是你的上限，至尊之境的门扉也为你打开了一扇，你未来必然能完成你父亲的遗志，复兴霍亨斯陶芬家族，所以你……” 克莉丝汀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打断了老人的话，颤声道：“您知道那头蛇蜥的名字吗？” 奥瑞利安默然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伊斯塔拉。” 这时，浓雾之中忽然探出数颗巨大的头颅，遥遥看着森林边缘的双头鹰。 一股浓如实质的恶意，刹那间笼罩在奥瑞利安身上，银龙领主脸色顿时一变，立时打开了道空间传送门，操控着全身僵硬的双头鹰，头也不回地冲入传送门中。 传送门光辉消失的最后一刻，克莉丝汀回头深深看了眼伊斯塔拉探出浓雾的头颅，然后说出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我还会回来的！” 第1章 永恒双月 深渊。 古老而神秘的世界。 这是一片诸神光辉也无法覆盖的阴影之地，蕴藏着无尽的奥秘和诸多威能无穷的存在。 在无穷无尽的深渊位面中，有两颗古老的星辰如同人间的日月般，高悬在无尽深渊位面的穹顶，但却非曜日与银月那般此升彼降、交替出现，而是犹如被时光定格了一般，永远高悬在所有深渊世界的穹顶。 万载不变，近乎永恒。 然而永恒是所有智慧种族渴望并追求的东西，即使是嗜血暴戾的混沌恶魔也不例外，像是秩序位面中的智慧种族崇拜日月星辰，恶魔们也对头顶上的双星心存敬畏。 相传在古老强大的魔龙一族中，穹顶上的双星被称为始祖之瞳，或是永恒双月。 一轮为深红之月。 一轮为永黯之月。 …… 在某层古老的深渊位面深处，矗立着一座宛如城市的巍峨宫殿。宫殿通体由熔火魔铁铸成，呈现出华贵的绯金色，高达数百米的墙身雕刻着繁复精美的各式龙纹。 若是有精研魔龙种族的大学者在场，大致能够根据那些龙纹的特征，识别出一个又一个威名赫赫的亚种魔龙。 这些龙纹实际代表着某个具体的亚种魔龙族群，象征着它们对于宫殿主人的臣服和效忠。只不过宫殿墙身上的龙纹多达数百种，数量远远超过正常魔龙王掌握的臣服部族。 然而整个宫殿的防守力量，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强大，除了时不时出现的混血龙裔侍女，以及负责运输物资的魔化巨兽外，几乎看不见其他魔龙王那般布置严密的龙裔军队。 但在这座宫殿建成后的数百年间，从未有过恶魔试图进攻，或者说没有恶魔敢于尝试挑战宫殿主人的权威。而这通常需要碾压级别的力量威慑，才能让胆大包天的恶魔产生由衷的恐惧，不敢骚扰。 这时宫殿后方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有着鲜明种族特征的龙裔女人走了出来。 她额头上长着一对小巧精致的龙角，覆盖在柔顺飘逸的深红长发上，两鬓垂落的发丝飘动间，能看见细密的淡金色鳞片，漂亮的金色竖瞳闪耀着勾动人心的光芒。 在女人裸露在外的纤柔腰肢后面，是一对既长且窄的黑色羽翼，和地狱中的魅魔颇为相似。 而羽翼之下并非是一双富有诱惑力的长腿，而是一条长长的蛇尾，上面覆盖着一片片菱形的酒红色鳞片。 诸多种族特征混合在一起，非但没有折损女人的魅力，反而使得她多出了不少独特的异样风情，对于异性的诱惑力不减反增。 不过此刻伊什贝尔表情肃然，高而笔挺的鼻子溢出的汗珠，似是述说着她内心的紧张。 伊什贝尔扭动着纤柔的腰肢，似缓实快地走着，很快来到宫殿后的一片燃烧的熔浆湖。 说是湖，实际上辽阔得如同一片无垠大海，有着上位大恶魔实力的伊什贝尔，就从没有望见过熔浆湖的另一端。 “主人，您结束沉睡了？”伊什贝尔匍匐在地，恭敬地说。 这时，沸腾中的熔浆湖忽然升出一轮红月，如同缩小无数倍的深红之月，与几乎无垠的熔浆湖相比，红月就像是一粒沙粒般微小，但红月散发着的淡淡威压，却令整个湖中翻腾的熔浆沉寂。 “我感觉到黯月的力量觉醒了。”红月中传出一个悠悠的声音，平淡如水的话语里，蕴藏着深沉如海的威严。 “自永恒双月出现以来，除了您执掌了深红之月，并成功觉醒了红月的力量。永黯之月一直处于沉寂之中，现在黯月力量的觉醒，只会与执掌永黯之月的那位殿下有关。”伊什贝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 “他……现在在哪？” “依据您沉睡前的安排，那位殿下一直在流金山脉，与滋扰边疆的巴托恶魔作战。” 伊什贝尔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段：“在您沉睡的这段时间里，那位殿下已经从下位大恶魔，晋级为上位大恶魔，距离恶魔领主只差最后的积累了。” 红月中的声音忽然沉默了，粗略算了算沉睡的时间，有些惊讶于这个堪称恐怖的晋升速度。她可记得，当初见面的时候，那个呆呆的家伙才刚刚晋级大恶魔。 伊什贝尔很能理解主人的震惊，不过短短十年的时间，对于恶魔不过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就完成普通恶魔需要花费上百年才能完成的晋级，就算是她也震惊了很久。 “伊什贝尔，他不在流金山脉，也不在始祖位面！” 红月传出的声音忽然沉重了些许，磅礴的力量透过声音传出，顷刻间使得沉寂的熔浆湖滚滚沸腾，冲起一道道高达百米的金红火柱。 龙血魅魔紧紧趴在地上，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是红月宫殿的管理者，会负责主人沉睡期间的相关事项，情报错误是严重的失职，在恶魔的世界里这等同于死亡的宣判书。 “主，主人，黯渊亚龙月前传来的消息，能证实那位殿下在流金山脉。” “月前吗？看来他离开的时间还不太长……” “可为何……我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呢？” “除非他不在深渊世界……” 龙血魅魔身前的红月投影时明时暗，似是陷入了沉思。 从红月散发的威压却越来越强大，沸腾中的熔浆湖瞬时又沉寂了下来，而四周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了一般，但伊什贝尔只能默默忍受。 就在伊什贝尔快要昏厥的时候，她身上的威压忽如潮水般退去，透着些许焦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去准备足够的深渊魔晶和材料，我要去一趟秩序世界。” “可您原定的沉睡时间还有十年，提前结束沉睡，可能会导致到您的进化停滞。” 伊什贝尔低垂着头，轻声地说：“距离皇帝陛下苏醒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了，您需要在那时的诸王之争中赢得胜利，才能获取您一直想要的主动权。” 红月投影忽然传出一声轻笑，笑声说不出的轻盈悦耳，如同一缕冰凉的微风迎面吹来，悄然抚平了龙血魅魔心中的焦虑和不安。 “伊什贝尔，你跟随我百年了，怎么还是跟那些家伙一样呢？我可不会把帝位放在眼里，该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现在永黯之月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在那个笨蛋离开深渊的影子背后，我能感觉到浓浓的阴谋气息。” 红月投影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去准备东西吧，最多一年时间我就会结束沉睡，去秩序世界看看是谁操控了命运之线，将我的永黯之月叼走了。” 说完，红月投影渐渐消散，笼罩整个熔浆湖的庞大威压随之消失，滚滚熔浆立即恢复了沸腾的原样。 伊什贝尔缓缓站起身，抬头望着苍穹上的永恒双月。深红之月高悬在昏暗的穹顶，释放着殷红如血的深红光芒，照耀着整个位面，将苍穹另一侧暗淡的永黯之月映衬得如同隐形。 第2章 龙血王族 清晨，在深红王国北方领土上，一支奇特的队伍正在王国公路上行进着。 这支队伍由百名骑士护卫着，骑士们的铠甲深红如血，长长的黑色披风上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红龙，而他们骑乘的马匹皆是难得一见的魔驹，全身长着一层防御力堪比重甲的殷红鳞片，显然具有某种龙种的血统。 这些骑士，就是深红王国最高规格的红龙骑士卫队，直属于深红国王的精锐力量。 在两侧红龙骑士所护卫着的，是中央三辆马车所组成的车队。 前后两辆相对朴素的马车中，时而会传出一道令人心悸的意念波动，搜寻公路两侧繁茂的森林，即使是最高明的杀手，也躲不过这样强大的意念探查。 而中间那辆异常豪华的马车上，有着深红王室的红龙标志，远远望上去非常醒目。 此时车厢后排的窗帘被拉开，露出一张颇具邪气的青年面容，青年静静看着窗外的森林，唇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 半年前，时常深入王国北方奔宁山脉的佣兵和冒险者之间，忽然流传出一则奇怪的消息。 栖息于奔宁山脉深处的魔兽领主，不知为何离开了自己的领地，开始大量出现在山脉外围。 以至于引发了大量低级魔兽的恐慌，产生了一波又一波的兽潮，不断冲击毗邻山脉的劳伦斯侯爵领。 饱受财产损失的劳伦斯侯爵，只得一边派兵清剿兽潮，一边重金雇佣冒险者前往奔宁山脉调查原因。 当某位颇具名望的冒险者带回调查的结论后，劳伦斯侯爵却被震惊得哑口无言。 奔宁山脉深处出现了一条龙，一条不列颠岛上不应该出现的龙。畏惧于龙威的魔兽领主，才会纷纷逃离自己的领地。 而那位经验丰富的冒险者，甚至依据逸散的微弱龙威，和细枝末节的点点线索，信心十足的判断出那是一头成年红龙。 这虽是一个惊人的结论，但还不至于让劳伦斯侯爵如此震惊，真正让劳伦斯侯爵震惊的是，那位冒险者根据留置山脉中的魔兽领主四处搜寻的行为，下了一个不太严谨的结论。 那头红龙突然出现在不列颠岛上的奔宁山脉，很大可能是它受了重伤，不得已寻找一处偏僻之地休养。 而奔宁山脉中最强大的一批魔兽领主，也基于此没有离开自己的领地，而是四处搜寻红龙的隐藏之地。 一头健康的成年红龙，是魔兽领主们畏惧的天敌，而身受重伤的成年红龙，则会成为魔兽领主觊觎的食物。 红龙血肉是这些魔兽领主不可抵抗的诱惑，也是它们更进一步的机会。 在有着龙血传承的深红王室中，红龙血脉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甚至能影响王位的传承顺序。 而劳伦斯侯爵嫁入王室的妹妹，生下了深得国王喜爱的阿历克塞王子。 只不过这位颇具野心的王子，并没有觉醒血脉，导致继位序列排名靠后。 若能够借助那头红龙，使得阿历克塞觉醒血脉，那他很大可能成为第一储君。 待到阿历克塞继位之时，劳伦斯家族世袭的侯爵头衔，也会提升为尊贵的公爵，成为深红王国的第四个公爵家族。 年过半百的劳伦斯侯爵沉寂多年的热血，也不由为这样的愿景而沸腾起来。 劳伦斯侯爵最终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派出家族仅有的两位圣域强者，护送着那位冒险者深入奔宁山脉调查。 在得到确切答案的当天深夜，一份隐秘的魔法讯息就跨越大半个深红王国，传入南方君士坦丁堡紫宫中的某间房间里。 第二天早上，打着保卫王国领土旗号的阿历克塞王子，带着国王特派的两百名红龙骑士，和菲奥娜王妃支援的两位圣域强者，浩浩荡荡的奔向千里之外的劳伦斯侯爵领。 …… 阿历克塞回想着离开君士坦丁堡时，所遇见的几位王位竞争者幸灾乐祸的嘴脸，唇角不由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喃喃自语道： “阿莱克修斯哥哥，等我觉醒了红龙之血，美丽的狄奥多拉就是我的了！我会当着你的面，狠狠疼爱她的！” 这时车厢内忽然亮起一道魔法光芒，侍立一旁的漂亮侍女，立即拿出魔纹纸放在光芒下，片刻后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加上一个醒目的黑色狮头徽记，出现在洁白的魔纹纸上。 那名侍女拿起魔纹纸，来到阿历克塞身后，恭敬地说：“殿下，是劳伦斯侯爵大人传来的讯息。” 阿历克塞接过魔纹纸，快速地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微微的喜色。 在劳伦斯侯爵不遗余力的支持下，那位名为伊泽瑞尔的冒险者，已经确定了红龙藏身的具体区域，并绘制出前往的详细路线图。 不过在讯息的最后，劳伦斯侯爵委婉地提醒到，本来准备要灭口的伊泽瑞尔，不知施了什么魔法，从严密监视的圣域强者眼中溜走了。 红龙之事很有可能会泄露，希望阿历克塞尽快赶到普雷斯顿，展开猎龙行动。 阿历克塞脸色变幻不定，眼中喜怒愁苦一一闪过，似有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叹息响起。 沉默了片刻后，阿历克塞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侍女说：“命令队伍加速行进，中午之前，我们必须赶到普雷斯顿城。” 慑服于阿历克塞散发的气息，脸色苍白的侍女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个小巧的魔法仪器，轻轻拨动上面的弦线，瞬时间一阵微妙的魔法波动，穿透具有隔绝声音魔法阵的车厢，传入车夫和红龙骑士的耳中。 随着一条条挥动的鞭子，整个队伍的速度开始提升起来，奔向百里之外的普雷斯顿城。 而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地方，一只青鸟看着迅速远去的车队，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扇动着小翅膀也跟了上去。 …… 中午时分，普雷斯顿城外的军营中，阿历克塞与等候多时的劳伦斯侯爵汇合。 短暂的休息后，阿历克塞的队伍汇入劳伦斯侯爵的私军中，指挥权也暂时移交给劳伦斯侯爵。 随后合兵一处的队伍，在劳伦斯侯爵的带领下，开向兽潮袭掠的边疆城镇，准备一举将肆虐的魔兽清剿完。 当行进到奔宁山脉山麓下的某个小城镇，阿历克塞带着十二个人悄然脱离了大部队，神不知鬼不觉的前往红龙藏身之地。 一只无人察觉的青鸟，则跟在阿历克塞的身后，随之前往奔宁山脉深处。 第3章 德鲁伊 奔宁山脉横亘不列颠中部，东西延伸近六百公里，将整个不列颠岛分成南北两部分。 加上密布于山脉间的茫茫原始森林，和无数栖息的魔兽族群，导致南北间的陆路交流变得极为困难。 除了几条隐秘崎岖的羊肠小道可用外，普通人乃至一般强者都无法从陆路，安全穿越奔宁山脉抵达对面。 因而无论是北方娜迦建立的深蓝王国，或是南方人类建立的深红王国，如何渴望征服对方的领地，都无法摆脱奔宁山脉的限制，投入大规模的军队入侵对方的领地，只能通过海盗不停骚扰、恶心对方。 不过相对于娜迦而言，人类对奔宁山脉的开拓成效显着，南面山麓下的人类小城镇星罗棋布，无数冒险者和佣兵涌入山脉中探索，带回大量魔兽血肉、珍稀药材的同时，也将一块块地图上的空白区域补齐。 阿历克塞借助王室掌握的详细地图，在伊泽瑞尔提供的路线图上，微微调整了几个路线节点。 使得原本需要耗时两天才能抵达的目标地，仅仅花了七个小时就已经接近到不足三公里的距离。 这其中也有整个队伍实力出色的因素在里面，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提前感知某种集体行动、同时隐匿能力强大的魔兽族群，避免陷入一场耗时的持久战中。 夜深时分，队伍选择在一处背风区域休息，八名劳伦斯家族出身的精锐战士轮流在外警戒，而阿历克塞和四位圣域正在轻声细语地商议着。 阿历克塞嗅着逸散在空气中的炽热气息，感受着体内蠢蠢欲动的血脉，激动地低声说：“托尔大师，我能感觉到我的血脉正在沸腾，这里真的隐藏着一头红龙，那个冒险者没有骗我们！” 闻声，托尔大师睁开昏黄的眼睛，看着阿历克塞红得如同要滴血般的脸色，说：“殿下，看来您未觉醒的血脉非常强大。仅因为感受到红龙的气息，就使得潜藏血脉中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此次之行，您定会得偿所愿，觉醒传承的龙血。” 在四位圣域中，托尔大师的个人实力并不出众，只是个20级的魔导师，穿着一袭十分朴素的灰色长袍。如果抛开魔导师的实力，和普通的乡村老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位平平无奇的魔导师，曾担任深红王室的首席药剂师超过二十年，对于龙血有着非常深刻的研究，经他之手觉醒血脉的王室子弟，也有数人的前例。 所以托尔的言语一出，阿历克塞和其他三位与他密切相关的圣域，人人面带喜色。 阿历克塞的嘴角止不住得向上扬了扬，过了片刻后，才压抑住内心翻涌的喜悦，颤声说：“托尔大师，可我并没有察觉到那头红龙具体的藏身之地，也不能确定红龙是否受到了损伤。” 托尔轻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淡然地说：“殿下不必担忧，您体内流淌的高贵血脉，会为我们指引正确的方向。那头红龙就算没有受伤，我也有醉龙涎对付它。” 纯血龙族体质强悍，拥有其他种族没有的强大抗毒性和抗魔性，人类世界惯用的许多毒药，对于很多亚龙都起不了作用，更不用说纯血红龙了。 不过托尔作为药剂大师的同时，也是一位毒药大师。他精研药理数十年，醉心研制出来的醉龙涎，对于龙血生物有着特殊的毒性，能使龙族短暂时间内实力骤降数个层次。 成年红龙往往在22级左右，如果骤然下降数个等级，面对包括阿历克塞在内的五位圣域，加上八名十八级高级武士的围攻，不会撑过一个小时就会被屠掉。 不过醉龙涎能对付龙族，那也能对付传承着龙血的深红王室。 这种危险的毒药，想必是托尔背地里偷偷摸摸研制的，但为了阿历克塞许诺的红龙龙晶，这个老家伙也是掏出了老底子。 阿历克塞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表面上依旧洋溢着喜悦，似是什么都没有察觉，无比恭维地说：“大师你真是才智无双，如此惊世之作也能研制出来。待到事成之后，那头红龙的龙晶就属于您了。” 托尔摸着长长的白胡子，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对于他这样年迈的魔导师，已经没有前进的可能了，余生能奋斗的目标，也不过是名望和金钱。 一枚成年红龙的龙晶价值，相当于深红王室首席药剂师二十年收入的总和，足够托尔在人生剩下的日子里，尽情享受生活的快乐。 就在这时，微微仰头的托尔忽然发现对面的苍郁古树的树枝上，正站着一只不列颠随处可见的青鸟。 然而这里逸散的淡淡红龙气息，即使是高等魔兽都不敢滞留，更何况区区的小小青鸟呢！ 托尔的眼睛微微一眯，锐利而阴冷的目光顿时看得青鸟全身僵硬，灵动的双眼也不由变得呆滞了。 “哼！哪来的德鲁伊，竟然敢在老朽面前浑水摸鱼！” 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托尔手中的法师杖上镶嵌的深蓝水晶，猛然射出一道炽热光束。青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身形骤然一变，化作一只夜鹰从树枝上飞离。 可是炽热光束的速度实在太快，刚刚展翅的夜鹰还未彻底飞离，就被洞穿树枝的光束击中，在羽翼上留下了个醒目的洞眼。 夜鹰原本平衡的身形，顿时变得歪歪斜斜的，速度也为之降低了下来。 而这时，一位从刚刚惊变中回过神的圣域强者，已经抽出腰间泛着殷红光芒的长刀，对着天空中摇摇晃晃的夜鹰斩了一刀。 夜鹰轻鸣一声，忽然一个急落，擦着殷红刀光的边缘，非常惊险的让过了这一刀。 看着躲过自己拔刀斩的夜鹰，奥拉尔脸色一沉，正准备挥出第二刀时，夜鹰忽然又变作一只灰隼，如闪电般冲入茂密的树林里，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里怎么会有德鲁伊！？” “是撒门岛上的那群精灵吗？可他们是如何得知红龙的消息的？” 托尔拄着法师杖站了起来，阴沉地说：“那个德鲁伊必须死，否则谁知道在我们屠龙的时候，会不会突然冒出一群精灵呢？” 阿历克塞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周围人沉重的表情，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奥拉尔阁下，那个德鲁伊就劳烦您去处理一下了。” “乐意至极！” 奥拉尔狞笑一声，旋即化作一缕淡淡的血色烟雾，向着灰隼消失的森林疾速追去。 第4章 暗月精灵 昏暗夜幕下，一只灰隼在繁密的林海间疾速飞行，巧妙且优雅地避开一根根隐藏于黑暗中的枝丫，和一根根不起眼但却长满尖刺的青翠藤蔓。 那迅如闪电的灰色身影，掠过林影间的深深浅浅的光斑时，一般生物甚至无法通过视觉，察觉出有东西飞过。 整座森林散逸的浓郁自然气息，为灰隼羽翼铺上一层伪装的同时，也为她指引出快捷安全的路线。 对于精擅自然法术的德鲁伊而言，森林如同大海之于游鱼，是德鲁伊们天然的战场。 所有自然法术在森林散发的浓郁自然气息的加持下，都能得到非常显着的增幅效果，甚至于释放的法术偶尔能直接提升一级。 即使得到自然气息的强化和抚慰，灰隼心中仍然感觉不安。 她尝试轻嗅微风中的气息，聆听森林略带沉闷的低语，没有感知到任何敌人的存在，可是萦绕心中的危机感，却挥之不去。 灰隼灵动的眼睛闪烁着疑惑的光芒，难道萦绕心中的不安，是自己紧张过度而产生的错觉吗？ 就在这时，森林中安宁平和的气息，突然变得炽热躁动起来，刹那间一道猩红如血的光芒笼罩森林上空，并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在灰隼惊慌失措的眼睛中。 轰的一声！ 血光笼罩的大片森林轰然爆碎，霎时间一股灼热如火的滚滚气浪生成，裹挟着无数锐利的木屑汹涌席卷四方，将方圆数十米内古树的繁密树冠扫得七零八落。 灰隼被怒涛狠狠拍在树干上，软弱无力的掉落在地，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随着一道碧翠绿光闪过，灰隼变幻形状，化作了一个面容娟秀可人的银发少女。 清冷的月光透过残破的树冠，倾洒在她苍白的脸上，白皙的额头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翡翠般的眼睛隐约闪动着泪光。 显然刚刚的冲击，让她受了不轻的伤。 这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德鲁伊，你以为凭你那点不入流的自然法术，能躲过奥拉尔大爷的法眼吗？” 奥拉尔手持血色长刀，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斗气光芒，从天空中缓缓落下，落地时的凛然气势在林海中掀起一波波的绿色波涛。 森林是德鲁伊的天然战场，所有树木都有可能成为德鲁伊的帮手，向德鲁伊通风报信。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使是数位同等级的人追赶，也休想在森林中抓住德鲁伊。 奥拉尔自然不会进入森林追逐，他凭借着托尔炽热光束留下的气息，在百米高空中紧紧追逐着灰隼的踪迹，然后依照灰隼的行迹，预判前方的位置，挥刀一斩。 这样既能避免被德鲁伊发现，也能出其不意的攻击，轻者致其重伤，重者当场死亡。不过这个德鲁伊显然有预警，规避了两种情况。 奥拉尔看着趴在地面的银发少女，表情微微一凝，十分惊讶地说：“你是暗月精灵！撒门岛上的暗月精灵！” 位于不列颠岛两百公里外的撒门岛，生存着大量从艾瑟泰兰迁移来的精灵部落。 在人类国度的上层社会中，拥有俊俏美丽外貌的精灵奴隶，向来是受到热烈追捧的高价值商品。 尤其是具有龙血传承的深红王国，精灵奴隶的需求十分旺盛，即使是普通精灵也常常能卖出天价。 因而各种游荡在撒门岛外海的海盗，时常会兼职捕奴队的角色，偷摸上岸劫掠一波。 奥拉尔的家族就是靠精灵奴隶贸易起家的，因此他对撒门岛上的精灵部落了解颇深。 位于撒门岛西北翡翠森林中的暗月精灵，是撒门岛上唯一的高等精灵部落。 而在深红王国内部，垂涎暗月精灵的大人物并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人真正得手。 因为暗月精灵部落的实力非常强，是撒门岛上拥有生命树的四个精灵大部落中最强的一个。 即使曾有大贵族悬赏数十万金币，也从来没有见到哪支捕奴队成功闯进翡翠森林，劫掠走暗月精灵。 上上下下把精灵少女打量了几遍后，奥拉尔目光渐渐变得火热，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惊喜地说：“真没想到，能在这鬼地方见到暗月精灵，看来今天是命运之神眷顾我啊！” 看着徐徐走来的彪形大汉，精灵少女脸色一变，忽然摸出一根长着几片青翠绿叶的自然之杖，四道碧绿色绿光瞬时从杖头射出，飞入精灵少女身旁的四棵苍郁大树。 四棵古树倏然一振，树干上纷纷浮现出一张沧桑的面孔，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四棵古树化作树人拔地而起，挥动着粗壮的枝干，冲向靠近精灵少女的奥拉尔。 看着四个威势凌人的树人，奥拉尔嘴角轻蔑地笑了笑，磅礴炽烈的斗气疯狂涌入手中的史诗级长刀，长刀刀身殷红的光芒蓦然大盛。 随后在一道映红了半边森林的刀光中，四个树人被拦腰斩断，然后被血色斗气的炽热高温引燃，化作八个熊熊燃烧的火炬。 在冲天而起的烈焰照耀下，刚刚站起身的精灵少女表情有些愕然，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召唤出树人，会如此轻易的被人解决了。 至少也得拖到她完成施法变身啊！ 按理说19级的德鲁伊，加持生命树树枝制作的自然之杖，召唤出来的树人拥有至少拥有16级的力量，但为之奈何奥拉尔修炼的烈焰斗气，天生克制自然系的魔法。 这时，奥拉尔周身笼罩着如有实质的斗气屏障，踏入烈焰之中，向着小脸越发苍白的精灵少女缓步走去。 从奥拉尔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上看，他似乎很是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享受着精灵少女在反抗中绝望的神色。 毕竟，大餐之前总得来点刺激食欲的小菜，这才是懂得享受的人。 精灵少女看了看自然之杖上的绿叶，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奥拉尔，忽然一咬牙，拔下两片绿叶，往空中一抛，法杖对着绿叶射出两道苍青色的光芒。 刹那之间，随着绿叶爆出一团耀眼的光芒，六头八阶的铁甲暴熊出现在精灵少女身前，向着信步走来的彪形大汉冲去。 这六头上千公斤的庞然大物，狂野的奔跑起来令大地也为之震颤，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利爪和长长的獠牙都是致命的武器。 奥拉尔哼了一声，身形一闪，倏然出现在冲在最前面的铁甲暴熊面前，横刀斩向粗壮如石柱的熊脖颈上。 铛的一声！ 小山般的铁甲暴熊身形猛然倾斜，然后砰的一声，向左重重地倒了下去，将后面追击的同伴悉数绊倒。 这时奥拉尔如水面漂移般后退了几步，然后举目望去，发现铁甲暴熊身后的精灵少女，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正当奥拉尔准备前去追击时，铁甲暴熊已经一头头站起身，张牙舞爪着向他迎面扑来。 而那头被他斩中脖颈的铁甲暴熊，居然摇晃着脑袋也站了起来，跟在同伴身后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奥拉尔脸色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见，留在那头铁甲暴熊脖颈的伤痕，至少深入熊皮三十公分。 这都没有一刀毙命，以生命力顽强着称的巨魔都没有这么难杀！ 一股深深的懊恼突然萌生在奥拉尔的心头。 …… 当奥拉尔陷入苦战时，精灵少女变身的影狼已经逃至数公里之外，来到一处奇怪的谷地，淡淡的龙威正从谷地中央隆起的高台上传来。 “那是！” 第5章 沉睡之龙 精灵少女化作的影狼走出了森林，来到一处笔直陡峭的悬崖边，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谷地。 和奔宁山脉其他充满生机的土地不一样，这片只有数十平方公里的谷地寸草不生，土地是死气沉沉的灰黑色，空气中还弥漫着久久不散的焦糊味。 只有谷地中央隆起的高台上，隐隐约约能看见点点翠绿，似是一棵侥幸存活的古树树冠。 精灵少女宁定的目光，渐渐由远及近，将小半个谷地扫视了遍。 但奇怪的是，有十几个躺在地面中的巨大阴影，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看得真切。 这让精灵少女感到非常困惑，以圣域级德鲁伊的视力，即使有着数万米的距离和朦胧的夜色遮掩，她也能看得纤毫无遗才对。 除非…… 就在这时，精灵少女翡翠般迷人的眼睛，忽然掠过一抹深深的震惊。 在数百米之外，一具小山般的骸骨躺在深黑的焦土上，骸骨背后垂落的骨翼长达十米，上面不时有丝丝缕缕的紫色电弧闪过。 逸散在四周的淡淡龙威，一部分就来自于这具骸骨。 “那是龙骸吗？” 影狼静静看着下方的骸骨，忽然从悬崖边纵身跃出，随着一团耀眼的翠绿光芒闪过，半空中的影狼化作迅疾如电的灰隼。 转眼之间，灰隼就来到了骸骨旁边，并围着长达二十余米的骸骨转了几圈，然后在离骸骨十几米远的地方，找到了一颗巨大的颅骨，并在颅骨旁变回了真身。 精灵少女踩在微微发热的土地上，看着眼前接近三米的金角颅骨，轻轻叹了口气。 她现在确定这具骸骨是十阶的紫翼金角龙，具有非常稀薄的巨龙血脉，是统治奔宁山脉的亚龙族群的魔兽领主，算得上是大不列颠的顶级掠食者。 这头紫翼金角龙体型已经超越了绝大部分亚龙，非常接近部分成年真龙的体型，但受限于亚龙血脉，无法更进一步。 想来是感应到红龙的微弱气息，误认为红龙受了重伤。这头亚龙领主才冒险来到这片谷地，希望能吞噬红龙的血肉，突破血脉桎梏。 精灵少女是族内的天才德鲁伊，学习过暗月精灵传承的许多关于龙族的知识，知道真龙与亚龙间存在的巨大差距。 即使是身受重伤的红龙，也不是紫翼金角龙能对付得了的，血脉压制能让亚龙发挥的实力大打折扣。 这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尝试，结局也证明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看着头颅后方平滑如镜的切口，和保存得非常完整的骸骨，精灵少女心中倍感疑惑。 受伤的红龙会变得非常暴戾嗜血，所有试图靠近红龙的生物，都会被视为威胁和食物。 如果是红龙击杀了紫翼金角龙，在它吃掉大部分血肉后，所遗弃的只会是一地破碎的残骸，不会有眼前的骸骨那么完整。 可是，逸散在整个谷地的气息，确实是她曾在翡翠森林里感知过的红龙气息，而且远比那股气息纯正、古老、强大，像是度过了悠久岁月的君王，不经意间流露的微弱气息，隐隐透着重逾山峦的威压。 精灵少女眺望着千米外的高台，攥紧颈间的挂着的月牙挂坠，低语道：“尊贵的月神殿下，请庇佑您虔诚的信徒梅琳吧！让百忙中的幸运之神梅洛尔殿下，能将目光稍稍停驻在梅琳身上片刻，拜托您了！” 说完，梅琳深吸了口气，便迈着轻快灵动的步伐，向着散发龙威源头的高台跑去。 在精灵少女如风般行进的过程中，刚刚看不真切的巨大阴影，正一个个向她展示自己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具具散发着威压的骸骨，庞大而恐怖，没有一具是小于紫翼金角龙的。 虽然梅琳无法辨认所有骸骨的具体种族，但辨认出的每一具骸骨的种族，都能让她的心脏为之一颤。 六足地行龙，十阶魔兽领主。 双尾苍月狼，十阶魔兽领主。 血爪鬼影豹，十阶魔兽领主。 四睛暗焰狮，十一阶魔兽领主。 黑翼冥雷虎，十一阶魔兽领主。 那些曾经统治奔宁山脉的魔兽领主，几乎都出现在这片谷地，为追求突破血脉上限的桎梏，却化作一具具尸首分离的骸骨。 不过这些昔日横行一时的魔兽领主，即使成为骸骨，仍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并能够扭曲远处观察者的视线。 若有好奇心强烈的人，冒然闯入这片骸骨之地，没有圣域级别的力量，会被无穷无尽的威压压垮，成为魔兽领主的陪葬品。 精灵少女轻盈的脚步，也随着靠近高台，而渐渐变得沉重，漂亮的雪白脸蛋不知不觉间，也浮上了两抹红晕，似是有些承受不住充斥空间中的群兽之威。 但她翡翠般的眼睛中闪动的光芒，却越来越明亮，犹如苍穹上闪耀的星辰。 …… 终于，高达五十米的高台之下，出现了精灵少女消瘦的身影。 梅琳愕然望着笔直的陡峭石壁，眼中浮现出深深的畏惧，高台之上的存在远比她想象中的强大。 梅琳能感觉到四周凝如实质的威压外，无形的空间中还隐藏着某种力量，某种炽热如火的狂暴力量！ 那股潜藏在空间深处的力量，像是平静水面下的巨兽，无比悠然的游曳着，可巨大的尾鳍搅动的涟漪，却将无尽森林的自然气息驱逐、焚灭。 这是一片没有明火的火海！ 德鲁伊身处高台附近，犹如掉入沙漠的游鱼，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高温灼烧肌肤的痛觉。 而在此释放自然系法术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梅琳甚至觉得无法施展德鲁伊法术，变身成善于攀爬的动物。 就在这时，梅琳忽然注意到石壁上一排排深三十公分、宽近两米的凹痕，看样子像是某种巨大的蛇类魔兽攀爬留下的痕迹。 精灵少女思索了一会儿，决定绕着高台走，寻找那条蛇类魔兽攀爬的起点，尝试沿着那条凹痕爬上去。 转了半圈后，映入眼帘的一幕，顿时让梅琳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一条长长的蛇类骸骨，从高台一直垂落到地面，犹如一张白骨组成的梯子。 然而这张白骨梯子太大，也太长了，骸骨脊椎两侧的肋骨皆有一米长，尖端深深插进石壁之中，而拖在地面的冗余部分，也有十余米长。 梅琳曾听暗月大长老说过，奔宁山脉最强大的魔兽，是一条非常接近传奇的泰坦巨蟒，它在暗月精灵迁移到撒门岛前，就已存在了，是不列颠当之无愧的魔兽之王。 现在看着眼前的白骨长梯，梅琳知道那头古老的魔兽之王，也成为高台之上的存在的猎物。 而她却想要与之交易，这是多么天真的想法啊！ 或许那位存在看都不会看她一眼，随口一道火焰就把她烧成飞灰。 精灵少女深深望了高台一眼，毅然地走到泰坦巨蟒骸骨的面前，爬着魔兽之王残留着温度和威压的肋骨，一步步向着高台爬去。 当爬到三分之一时，梅琳的身体忽然轻轻一颤，她感觉到自己召唤的魔法生物，六头铁甲暴熊在刚刚全部死亡。 对于德鲁伊而言，召唤生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亲密的伙伴、战友，而非仆从，但她此刻却没有时间悲伤。 精灵少女眨了眨眼睛，咬紧着下唇，继续攀爬。她必须在那个满脸煞气的人类赶过来前，爬上高台，她要尝试一下那渺茫的希望。 不经意间，点点莹然悄然飘落在精灵少女身下的白骨上，化作一缕缕清淡的雾气。 当爬到三分之二时，梅琳全身都在颤抖，一双纤柔的手似是快抓不住骨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落。 泰坦巨蟒骸骨残留的威压，越是靠近头颅越是强大。爬到蛇颈处的威压，已然接近一位天位圣域带来的压迫力。 这对晋级圣域不久的精灵少女而言，是无比沉重的考验，但她仍在一阶一阶的向上攀爬，慢如蜗牛、气喘吁吁。 这时挂在梅琳颈上的月牙挂坠，忽然闪过一道淡淡的银色光芒。 从光芒中释放出的清凉力量，缓缓流过精灵少女的身体，疲倦与酸涩顿时消减了大半。 落在精灵少女双肩的沉重如山的威压，霎时间也减轻了大半，得到喘息之机的少女望着最后的十五、六根骨阶，开始了最后的攀登。 …… 片刻之后，身心疲惫的精灵少女，踩在了泰坦巨蟒的头颅，登上了高台。 但和她意想中的不一样，高台之上没有任何威压，平静得如同一片荒芜之地，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自然气息。 忽然间，一缕深黯的月光映入梅琳的眼中，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缕月光其实是把刀，一把插在泰坦巨蟒头颅上的刀。 和泰坦巨蟒小山般的头颅相比，渺小得如同牙签般的长刀，却将这头庞然大物死死钉住，不亚于用一根牙签钉住一头大象。 这是何等的伟力！ 精灵少女震惊得无以复加，看着星光笼罩下的长刀，刀身流动着如烟如雾的淡淡黑芒，恍如最深邃的梦境。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自她心底悄然升起，同时耳边忽然响起充满魔鬼蛊惑般的呢喃声。 拔起那把刀吧！ 拔起那把刀吧！ 拔起那把刀吧！ 就在这时，雷鸣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将正在伸手拔刀的梅琳惊醒。 “哈哈！小精灵，你是逃不出奥拉尔大爷的手心的！” 奥拉尔周身缭绕着耀眼的斗气光芒，如血色流星般冲出森林，目光冰冷地看着两千米外的暗月精灵。 梅琳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转身回望敌人之时，一个身影忽然倒映在她翡翠般的眼睛上。 在高台中央的古树下，一个黑衣人背靠着树干，一动不动，似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 一缕月光穿过稀稀落落的树冠，倾洒在他的脸上，却被垂落的如夜黑发遮掩。 这时忽有西风吹来，黑衣人额前的黑发倏然散开，露出一张清冷如月的无俦脸庞。 梅琳瞳孔微微一缩，刹那间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身后的敌人，怔怔地看着那张过分年轻、也过分漂亮的脸。 似是感觉到少女异样的目光，黑衣少年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沉凝深邃的琥珀色眼瞳。 这时插在泰坦巨蟒头颅上的长刀，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 第6章 谁救谁 四目对视间，梅琳微微张开了殷红的双唇，精致的面容流露出十分意外的神色。 她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容貌非常出众的黑衣少年状态并不太好。 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颓靡不振的气息，显示少年身上存在着严重的伤势，唯有那双深邃的琥珀眼瞳，明亮得让人无法忽视。 可是整个高台上，除了黑衣少年和他背靠的古树外，再无别的存在。难道这个黑衣少年，就是那头实力深不可测的红龙吗？ 黑衣少年静静看着满脸疑惑的精灵少女，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意外惊讶之类的情绪，也不曾出现。 即使少女有着高等精灵出众的精致外貌，但那双琥珀眼瞳依然平静如水，完全没有普通人面对极致美貌表现出来的惊讶、迷恋，或是垂涎。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气势突然冲天而起，奥拉尔大吼一声，萦绕周身斗气变得更加浓郁，如同燃烧的血色火焰一般。 声落之时，林海瞬时掀起一浪浪波澜，随着烈风远远扩散数百米之外。 奥拉尔舔了舔唇上的鲜血，化作燃火的血色流星，向着两千米外的高台疾速飞去。 “不好了！” 梅琳惊呼一声，从风中嗅到的嗜血气息，让她知道奥拉尔已经动了杀心，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精灵少女看了黑衣少年一眼，然后如风般扑到黑衣少年的面前，在少年意外的目光中，抓起了他温热的手，急切地说：“快，我带着你一起逃！” 黑衣少年顿时怔了一下，看着咫尺的急切的脸庞，轻声问：“为什么要逃呢？”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落在少女耳中如同跳动的音符般，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精灵少女脸色微微一红，直视着黑衣少年的眼睛，焦急地说：“那个家伙是跟着深红王子来猎龙的。因为发现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就一路追杀我到了这里，要是见着你，一定也不会放过你的。” 黑衣少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但精灵少女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微笑僵住了。 “你是因为猎龙受的伤吧？等我带你逃出去，我帮你疗伤！” 黑衣少年目视着少女翡翠般的眼睛，清澈纯净得让他心中微微一动，瞬时想起了另一双同样漂亮的眼睛，不由陷入了沉默。 看见少年突然沉默，精灵少女顿时着急了。奥拉尔的身影已经来到高台不足五百米的距离，碍于魔兽领主骸骨叠加的威压，速度才迟缓了些许，但也拖不了多久。 精灵少女忽然一咬牙，转身就将少年的手往自己肩上放，竟想以自己纤弱的身躯将他背起。 黑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能伸手按在少女稚嫩的肩上，制止少女试图强行背人的下一步动作，轻声说：“别担心，那个家伙到不了高台的。” 在少年淡然如风的声音安慰下，精灵少女心中的焦虑忽然消减了少许。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平静如水的少年，又看了看不断靠近的血色身影，下意识的紧紧抓住肩上的手，颤声说： “可我感觉他能直接飞上来，他不像我是依赖自然气息的德鲁伊，会在这片蕴藏浓冽火系力量的地域，受到严重的压制。” 黑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能感应到隐藏在四周空间中的魔焰，可不是普通圣域能办到的。 这种敏锐的感知能力，甚至是一些天位圣域强者所欠缺的，因为那是无法后天培养的天赋。 精灵少女全神贯注地看着奥拉尔，没有留意到黑衣少年意味深长的目光，但她的恐惧和紧张，已经通过自己越握越紧的手，悉数传给了少年。 黑衣少年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指着百米外的血色身影，淡淡地说：“你看他身后。” 精灵少女依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道血光冲天的背影身后，空间正如水面般泛着涟漪，丝丝缕缕的银色光华正透过涟漪流出。 如此明显的空间波动，就算是中级武士也会有所察觉，但迎面飞来的奥拉尔却毫无所觉，这几乎颠覆了少女的认知。 奥拉尔脸上正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愉悦，锐利如刀的目光在精灵少女和黑衣少年间来回扫过，最后落到少年苍白如纸的脸上。 虽然在黑衣少年身上感知不到龙威，但那双明亮的琥珀眼瞳，让奥拉尔确信自己面前的少年，就是奔宁山脉中突兀出现的红龙，那异常衰弱的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想到垂涎已久的暗月精灵，和心心念念的红龙，竟然双双出现在眼前，奥拉尔激动得满脸通红，美人、力量、权力和地位，一切男人追求的东西，都已触手可及。 兴奋之余，奥拉尔却注意到黑衣少年的双眼如一池静水般平静，平静得像是看待死人的目光，让他激动的心骤停，全身如同掉进了冰窟般颤栗了一下，本能地停滞在高台五十米外。 就在这时，奥拉尔忽然听见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一股极为强烈的危机感瞬时涌上心头。 他猛然回头看去，只见无穷无尽的银焰从远处的空间裂隙中涌出，刹那间扑到自己面前，将视野中的一切事物吞没。 银色浪潮吞没奥拉尔身形后，咆哮着向着高台奔涌而来，精灵少女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转身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少年的膝盖中，一袭垂落的银发下突显的长耳一抖一抖地颤抖着。 黑衣少年眼中掠过一抹精芒，银色浪潮倏然停滞在高台一米外，缓缓涌动着重新没入空间中，然后一具偌大的人类骨架从空中落下，在漆黑的土地上摔得粉碎。 片刻之后，黑衣少年轻咳了一声，说：“你可以起来了。” 精灵少女长耳动了动，缓缓抬起头，左右看了一圈，欣喜地说：“月神保佑！我们没有死唉！真是太好啦！” “是挺好的，不过你能先放开我的手吗？” “唉呀！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刚刚也闭上眼睛了，所有什么也没看见。” “哦！” 精灵少女拢了拢散乱的长发，偷偷瞄了眼少年手背上的红印，泛着红晕的脸顿时更红了，然后掏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蓝色小瓶，递到少年面前，小声说：“这是我们部落生命树分泌的自然之泉，可以疗伤的！” 见少年收下自然之泉后，精灵少女才松了口气，微笑着问：“我叫梅琳，你呢？” 黑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回道：“梅塔特隆。” 第7章 诅咒上 自然之泉是生命树积聚森林散发出的自然气息分泌出的翠绿液体，蕴藏着磅礴丰沛的生命力量，对于任何身躯上的创伤都有显着的治愈效果，即使是传奇强者也有一定程度的作用。 通常积聚上万平方公里的森林散发出自然气息，每年生命树也只能分泌三、四立方米的自然之泉。 除却每年固有的消耗外，一个拥有数万人的精灵大部落，积蓄数十年的自然之泉，也不会超过十个立方米。 梅塔特隆看着眼前的蓝色小瓶，才发现并非瓶身是蓝色，而是瓶中泛着淡淡蓝光的液体，将原本无色的瓶子渲染成蓝色。 不过他能看清蓝光的本质，其实是无数散发着群星光辉的细小晶体，由自然力量凝聚的生命精粹。 浓郁到无以复加的生命力量，正透过薄薄的玻璃浸入他的肌肤，让他感觉身体上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梅塔特隆将瓶盖轻轻旋开，将瓶中恍若星河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静静体会自然之泉的效果。 梅琳静静看着梅塔特隆的脸，见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涌上一抹血色，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她给的蓝色自然之泉，是暗月精灵部落特有的幻星生命树吸收群星之力，和翡翠森林丰沛的自然气息混合，才产生的特殊自然之泉，效果是普通生命树产生的自然之泉效力的数倍。 在暗月精灵部落中，普通圣域精灵受到重伤，饮用一小瓶蓝色自然之泉就足够脱离生命危险，然后再由部落德鲁伊释放自然法术救治几次，就能恢复过来了。 在精灵少女眼中格外虚弱的梅塔特隆，大概就是普通圣域级别的精灵，一瓶自然之泉的效果加上她的德鲁伊法术，很快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然而在梅琳期待的目光中，梅塔特隆脸上涌起的血色，不过持续数秒钟就消退了，重新恢复成起初的苍白脸色，而他衰弱的气息则是一直颓靡不振。 具有疗伤奇效的自然之泉，也不过让梅塔特隆好转了片刻。梅琳怔了一会儿，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你的伤没有好转呢？难道我带出来的自然之泉失效了？” 梅琳咬了咬牙，忽然站起身，拿着法杖走到梅塔特隆面前，而行走的同时她快速地颂念咒语。 转瞬之间，三道绿色光幕落到梅塔特隆身上，充盈蓬勃生机的自然力量，如同浓雾般笼罩在梅塔特隆周身。 他背靠的那棵接近枯萎的古树，枝条忽然生出一根根新芽，大片大片的翠绿新叶生成，转瞬间树冠重新浓郁苍翠，而在梅塔特隆躺下的土地上，也生长出一朵朵颜色各异的花儿，将他紧紧簇拥在中央。 当绿色光幕消失后，梅塔特隆缓缓睁开眼睛，说：“没用的，我身上的诅咒没有去除前，所有的治愈法术和药剂，都不会起效果的。” 梅琳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抹去了额前的汗水，轻声问：“那是什么诅咒？为什么我会感觉即使月神赐福，也没有可能彻底去除呢？” 梅塔特隆向失落的精灵少女看了一眼，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半年前的那夜，梅塔特隆虽然靠着突然觉醒力量的黑月，斩掉了六首蛇蜥的金龙头颅，成功逃出了迷雾森林，但是六首蛇蜥借助浸染他全身的蛇血，准确锁定逃到数万里外的他，隔空施下了诅咒。 六首蛇蜥耗费百年寿命施下的诅咒，效果自然是格外强大，没有任何下位恶魔领主能够承受住，何况那时梅塔特隆身受重伤，已经站在了死亡的门槛上了。 原本按照六首蛇蜥的预测，身负诅咒的梅塔特隆最多承受三天时间，就会在化作一滩浓臭的腐液。 然而觉醒力量的黑月，却意外的挡下了大部分的诅咒力量，让梅塔特隆得到了喘息之机，然后凭借红龙王龙晶侥幸活了下来。 这半年来，他每隔一个月吞食一片龙晶碎片，以此维持半死不活的状态。而这个月吞食的龙晶碎片，是最后一块。 奔宁山脉中散逸的红龙气息，便是龙晶碎片散发出的。那些寻着红龙气息而来的魔兽领主、娜迦强者，被银色魔焰侵蚀掉肉体和灵魂，化为这片谷地中的骸骨。 或许不久后，谷地最后还会多一具龙骸。 梅塔特隆的目光越过精灵少女，落在群星闪耀的深黯夜幕，淡淡地说：“梅琳，你该走了！” 梅琳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梅塔特隆面前，蹲下，凝视着他平静得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睛，问：“你就是奔宁山脉中那条突然出现的红龙吧？这个诅咒就是你来到不列颠的原因吗？” “奔宁山脉没有红龙，你们所感知的红龙气息，不过是一块龙晶散发出的。”梅塔特隆注视着远方夜幕下一只飞掠的夜鹰，回道。 “我来不列颠前，曾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魔兽领主，与之结成亲密的伙伴。这样在其他部落进攻暗月部落时，我可以召唤它帮忙族人防守，不用像以前退缩在族人身后，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牺牲。” “可我来了快两个月了，发现奔宁山脉几乎看不到十阶的魔兽领主，连九阶的高等魔兽都在往山脉外围跑。后来我听某个自称很帅的小黄毛吹嘘，说他在奔宁山脉深处发现了红龙，一头很可能身受重伤的红龙，” 精灵少女低垂着头，自顾自地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治愈那头红龙，它是不是会考虑成为我的伙伴呢？” 梅塔特隆没有回转目光，直白地说：“如果真是一头身受重伤的红龙，在你见到它的那一刻，也就是你被它咬死的时候。” 梅琳浅浅笑了一下，又说：“我知道几率非常低，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作为德鲁伊的精灵少女又何尝不知道，红龙性格变幻无常、从不遵守诺言。 红龙很有可能会先假意答应她的要求，欺骗她治愈自身伤势后，再将她一口吃掉。 梅琳忽然轻叹一声，说：“可是幻星生命树就要晋级了，夜语、暮色、灵风三个部落，不会让幻星生命树进化成完整体的。这次面对他们三个部落的进攻，我想为族人多贡献一份力。” 梅塔特隆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到精灵少女身上，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我出来这段时间里，唯一一个不会想欺负我的人。” 说完，梅琳忽然扑进梅塔特隆的怀里，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服，颤声说：“对不起！我……我救不了你……” 温香软玉入怀的刹那，一阵撩人心尖的清香拂面而来，一缕缕如绸银发轻蹭着少年的下颌。 在少年此刻纷乱的意识中，仅有胸膛上那片不断扩散的温温湿湿的感觉，以及耳边压抑着的啜泣声。 在精灵少女的哭声中，除了积压已久的委屈外，似乎还隐藏着一些令人心灵震颤的东西。 那似乎是…… 第8章 诅咒下 梅塔特隆手抬起又放下，犹豫经久，终是一声叹息，将手轻轻放在精灵少女的银发上，低声问：“何必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难过呢？” 梅琳攥着衣襟的手紧了紧，呜咽数声后，才以细若蚊声的声音说：“对……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哭的……可我忍不住……” “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和你们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我并不会像你们那样真正死去，死亡对我而言只是一场长眠，或许是一百年、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一万年，长眠终会结束，而我亦会重新归来。” 梅塔特隆的目光落在苍穹极处的深黯天际线，轻抚着精灵少女如丝缎的银发，淡然地说。 混沌恶魔不同于秩序生命，受到深渊意志眷顾的恶魔不死不灭，死亡只是一场不知经年的长眠。当深渊意志的恩赐降临时，它们将在孕育恶魔的混沌熔池中再次苏醒，重新踏上追逐力量与进化的无终之路。 然则冥冥之中的一切皆有代价，即使受到倍受深渊意志青睐的恶魔皇帝，重生也会丢失曾经的大部分记忆，领主恶魔则会丢失所有记忆，连人格也会发生极大的转变，除却真名不会改变，几乎能认为是两个个体。 “真的吗？” “我没有欺骗的习惯。” 梅琳用手背擦了擦脸，然后抬起头看着他，浅浅一笑。 她那泛着波光的翡翠之湖湖堤上，悄然间盛开了一片又一片红色枫林，两渠澄澈湖水从枫林潺潺流出，映着一曲又一曲的粲然星辉。 梅塔特隆看了眼星辉，抬手轻轻一挥，隐匿在高台周围空间中的魔焰，悄然退散出一条通往北方的通道，魔兽领主骸骨重叠的威压，亦随着这一挥退至通道之外。 谷地外浓郁的自然气息，甚至沿着这条无形通道，瞬时间涌入到高台，带来几分许久未有的清新。 “奔宁山脉南部还能看得过去的魔兽领主，基本都在这片谷地之中了，剩下的几只还算聪明的家伙，也基本逃到北方去了。你想要找头稍微有点用的魔兽领主，就只能去北方。” 说完，梅塔特隆指着右边的通道，以不容违抗的语气说：“梅琳，你该离开了。” 看着梅塔特隆漠然的脸色，梅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现在的她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她和梅塔特隆也只是萍水相逢，早点离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精灵少女缓缓站起身，向着不断涌来自然气息的通道走去，但走了没两步，她又蓦然转身来到梅塔特隆面前，蹲下，紧紧抓住他的手，极为认真地问：“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记住我的名字？” 梅塔特隆怔了一下，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梅琳欣喜地笑了笑，翡翠之湖立时漾起一抹惊艳的滟潋波光，晃得他眼中微微一亮，竟然有刹那间的迷幻。 待视觉重新清晰时，她已经放开了紧握的手，款款向着通道走去。 来到高台边缘时，她又回过头，重复着说：“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 说完，精灵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轻轻一跃，在一团苍绿耀眼的光芒包裹中，化作一只灰隼，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沿着通道飞掠过谷地，很快消失茫茫夜色之中。 梅塔特隆看着灰色背影一路远去，直至消失，然后抬起她刚刚紧握的右手。 在摊开手掌的瞬时，一团柔和蓝光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两瓶崭新的自然之泉，还保留着些许清新的香气。 按照精灵部落的惯例，圣域级精灵战士外出时，会随身一瓶自然之泉作为保命底牌，若是在战争期间则会多带一些，但也不会超过三瓶。 她是将自己的保命底牌，全留给了自己。 梅塔特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拾起掉在身侧的瓶盖，重新旋在空瓶上，然后将空瓶放在右手上，和着两瓶未开启的自然之泉，一同郑重地放入空间戒指里。 至于精灵少女的名字，他将深藏于内心深处，铭记于今生的最后一刻。 今夜，或许就是最后一刻。 梅塔特隆缓缓站起身，像是尚未学会走路的孩童般，踉踉跄跄地走到泰坦巨蟒头颅前，看着黑雾缭绕的长刀黑月，眼瞳渐渐转变为粲然的龙睛，属于龙王的威严浮现在他冷然的眉宇间。 六首蛇蜥的诅咒难以驱逐，梅塔特隆重伤状态下的羸弱之身，也没有继续拖下去的可能，但是晋级恶魔领主时，他血脉中觉醒的始祖魔龙的传承，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以黑月为媒介，将诅咒转移到其他强大生命体，或是其他强大的灵魂上。 虽然这种方法，不太能将诅咒尽数转移，但只要能去除大部分，他就通过魔龙强大的生命力从重伤状态下痊愈，然后一点点消磨掉剩下的诅咒力量。 在这半年时光里，梅塔特隆特意将龙晶分成六片，操控龙晶释放出重伤状态下的红龙气息，吸引奔宁山脉的魔兽领主前来。 除了收集日常的口粮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引诱到足够强大的魔兽，来作转移诅咒的祭品。 因为一旦开始转移诅咒，就不能中途停下来，如果没能转移足够多的诅咒力量，梅塔特隆的结局还是死路一条，所以选择到合适的祭品非常重要。他为此等待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等来了不列颠的魔兽之王。 梅塔特隆静静看着黑月插着的泰坦巨蟒头颅，眼中掠过一丝危险的暗银魔焰。若是透过他粲然龙睛的视野，能发现一团巨大的黑色阴影依附在头颅上，并沿着苍白骸骨延伸至地面的尾骨。 随着梅塔特隆目光落在阴影身上，那团浓如黑雾的阴影猛然睁开六对猩红的眼睛，以能侵蚀普通传奇的精神污染，疯狂攻击着梅塔特隆的灵魂，然而在那双冰冷龙睛的注视下，只会显得垂死挣扎而已。 这头泰坦巨蟒生存了近千年，拥有一丝上古蛇怪的血脉，虽然没能突破驳杂血脉的桎梏，晋级成为传奇生物，但凭着蛇怪血脉传承的天赋，灵魂成长得格外强大，甚至能压倒许多人类资深传奇。 靠着无比强大的灵魂，泰坦巨蟒才能有惊无险的活过了千年，但终究没有能抗拒红龙王龙晶散发的气息引诱，来到谷地试图吞食梅塔特隆，但被黑月钉死在高台之上，成为转移诅咒的祭品。 梅塔特隆冷冷瞥了阴影一眼，然后在阴影喋喋不休的诅咒声中，踩在了泰坦巨蟒头颅上。 转移秘术前，他缓缓转动目光，远眺了西北方向一眼，那里有他誓约要除掉的仇敌，也有他挂念的人。 这些难以释解和忘怀的东西，就算再来一次，也不会有了。 不过，希望她能称心如意的过完一生吧。 思绪终了时，梅塔特隆目光一转，落回黑雾缭绕的长刀上，紧握住黑月刀柄，暗暗说了声开始。 刹那之间，一轮永黯之月升入高空，将群星的光辉遮掩。 铺天盖地的银色魔焰涌出空间，将整个谷地化作银色的大海，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都在剧烈燃烧。 在银海中央，是不断翻腾扭曲、无声嘶吼的黑色巨蟒，和双眼时金时紫的黑衣少年。 第9章 浴火重生 在一片汹涌的暗银色大海中，土地、骸骨、岩石、空气都在剧烈燃烧，谷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露出晶质化的峭壁。 因为高温扭曲空间出现的一条条漆黑的空间裂隙，如同深渊魔蛛的死亡蛛网般遍布整个谷地上空，隔绝魔焰向森林扩散的同时，也形成了一道传奇强者也难以逃脱的死亡之网。 而这张漆黑的死亡之网的中心，就是谷地中央隆起的高台，准确的是泰坦巨蟒头颅上插着的长刀黑月。 数十条细若游丝的黑色裂隙，从黑月刀身衍射而出，非常巧妙的避开了整个高台，向四面八方扩散，然后分裂成数以千计的手掌宽大的空间裂隙，将整个谷地与四周空间分割开，化作一个诡异的焚烧火炉。 梅塔特隆紧握着黑月刀柄，黑发肆意飞扬，那双璀璨龙睛深处滚滚流淌的熔浆长河中，咆哮着的魔龙血脉正不断分溢出暗银魔焰，一波波撞向侵蚀熔河的阴冷紫色毒雾，将紫色毒雾一点点逼出血脉熔河。 这团粘稠如血的紫色毒雾，就是六首蛇蜥的紫血，在诅咒力量催化下的具象化表现。在霸烈无比的暗银魔焰的强势逼迫下，有着自我意识的毒雾恼怒不已，也涌动着扑向魔焰，开始反击。 然而作为深渊狱炎进化后的强大火焰，暗银魔焰的本质远远高于紫色毒雾，往往一份暗银魔焰能消耗掉六七份的毒雾，同时能给毒雾造成极大的痛楚，甚至让毒雾发出龙蛇般的痛苦嘶吼。 经历数次惨痛的交换后，萎靡的紫色毒雾开始瑟缩着后退，逐步让出侵蚀的熔河河床，但看着从金色龙血中不断溢出的暗银魔焰，毒雾终于意识到梅塔特隆似乎下定决心，要将它赶出自己的血脉熔河。 这让紫色毒雾有些气急败坏，在过去半年的交锋中，每次它的退让都会换来短暂的和平，没想到这一次却换来暗银魔焰的步步紧逼。 感觉自己受到欺骗的毒雾开始愤怒的涌动着，化作一头张牙舞爪的六首蛇蜥，并摆出一副寸土不让的样子，反正在血脉熔河与魔焰的碰撞中，梅塔特隆所承受的痛苦会是它的数倍，它不信梅塔特隆会真的耗下去。 梅塔特隆浮出一丝冷笑，意念操控着汹汹魔焰朝着六首蛇蜥扑了过去，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接触的刹那间，血脉熔河骤然发生剧烈的爆炸，六首蛇蜥炸成无数飞溅的流火，只剩下成一小团不断扭动紫色毒雾。 梅塔特隆脸色瞬间惨白，喷出一口紫金相间的腥血。那口血飞溅出高台之外，顿时被暗银魔焰湮灭，但也有数滴血落在泰坦巨蟒的颅骨上，侵蚀出数个深深的小洞，引得挣扎中泰坦巨蟒灵魂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 那数滴沾染诅咒之力的龙血，也是能直接伤害到灵魂的。 梅塔特隆深吸了口气，接近熄灭的龙睛深处的血脉熔河中，颓靡不振的龙血再次流动起来，一缕缕暗银魔焰开始从龙血中分溢而出，并缓缓向着紫色毒雾扑去。 经受刚刚的残酷交战，紫色毒雾产生了明显的畏惧情绪，随着暗银魔焰步步紧逼，毒雾不自觉地开始退缩，让出自己侵占大半年的熔河领地，而暗银魔焰缓缓覆盖过阴冷潮湿的河床，用炽热温度将其熔化、沸腾。 紫色毒雾退着退着，忽然发现身后熔河河床上出现了道黑色的门，而通过黑门似乎能够直接穿越到梅塔特隆体外的世界，倏然间紫色毒雾意识到了什么，但这时暗银魔焰已经沿着河床扑来，将毒雾狠狠撞退。 一部分散逸的紫色毒雾流入黑门，瞬时间出现在长刀黑月上，并沿着黑雾缭绕的刀身，注入泰坦巨蟒的灵魂中，巨大的苍白颅骨也随之泛上一层淡淡的紫光，锁死在骸骨中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哀嚎。 意识到自己将被驱逐，紫色毒雾立时坚决起来，重新化作六首蛇蜥的模样，立于黑门之外，与暗银魔焰正面碰撞。在溅射的绚烂流火中，六首蛇蜥与暗银魔焰僵持不下。 然而久经消耗的龙血渐渐供给无力，六首蛇蜥逐渐占据了上风，并开始将暗银魔焰逼退，就在这时，梅塔特隆缠在左手手腕上的兽牙忽然闪过一抹白光，血脉熔河中立时响起一声充满威严的长嗥。 六首蛇蜥倏然全身一颤，梅塔特隆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龙血分溢出的暗银魔焰顿时激增，汹涌席卷而来的魔焰浪潮猛然撞上六首蛇蜥，将猝不及防的六首蛇蜥撞进了黑门。 一团浓如实质的紫雾，随即流过震颤的黑月刀身，缓缓注入泰坦巨蟒的灵魂中，硕大的泰坦巨蟒骸骨顿时通体泛起紫光，蓦然睁开了六双猩红透紫的眼睛，死死盯着梅塔特隆，骸骨之躯也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在左摇右晃中，泰坦巨蟒颅骨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登时一阵磅礴的力量从颅骨上爆发，将钉住颅骨的长刀黑月和梅塔特隆震开，远远落到高台的另一边。 梅塔特隆滚落在地，脸上掠过一抹血色，眉宇间却尽是一片轻松，六首蛇蜥的诅咒终于去除了。 忽然间，一片巨大阴影笼罩在高台上空，嗜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梅塔特隆举目望去，泛着妖异光芒的泰坦巨蟒骸骨，正悬空在高台上方，冰冷地看着自己，从骸骨散逸的阴冷恐怖的气息，混杂着亡灵和六首蛇蜥的独特气息。 泰坦巨蟒骸骨低垂着头，六对空洞的眼窝中闪着紫红的光芒，以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声音说：“魔龙！纵使你排除了我的诅咒，但却让我控制了这具骸骨，你终究还是要死在我伊斯塔拉的手中！” 梅塔特隆缓缓站起身，微笑道：“那可不一定！” 话音未落，伊斯塔拉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再看时，梅塔特隆已近至身前，他手中闪耀着深黯月光的长刀，瞬时间唤醒了六首蛇蜥不好的回忆。 泰坦巨蟒头颅猛然张开，对着梅塔特隆喷出一股腐蚀性极强的紫色雾气，然则梅塔特隆背后蓦然张开了黑翼，血色电光一闪而过，避过了迎面而来的腐蚀雾气。 下一刻，梅塔特隆出现在泰坦巨蟒身后，黑月刃锋掠过一抹月光，随即一道深黯刀光划过，斩在了泰坦巨蟒的颅骨上。 刹那之间，谷地无穷无尽的银色魔焰，从刀光划破的空间裂隙中涌出，瞬时吞没泰坦巨蟒的庞大骸骨。 “啊！！！” 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惨叫，超过六十米的庞然骸骨，猛然冲至数百米的高空中，炸成一团缤纷耀目的烟火！ 梅塔特隆徐徐落回高台，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在昏睡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他抬起头恍恍惚惚看去，勉强看见一个绝艳的绿色倩影，但还没来及看清来人的面庞，就昏昏沉沉地倒下。 在倒下时，银发少女闪身到少年身前，将他摔倒的身躯，轻轻揽入自己的怀中。 嗅着萦绕鼻端的熟悉香味，他的意识放下了最后的警戒，陷入久违了的沉睡。 第10章 惊动四方上 在梅塔特隆完成诅咒转移，长刀黑月被伊斯塔拉意志震出泰坦巨蟒颅骨的刹那，封锁整个谷地的空间裂隙，就随之消失了。 伊斯塔拉意志操控的泰坦巨蟒骸骨释放的凌厉气息，立时袭掠方圆数十公里的森林，由是惊醒了森林中抱膝浅睡的精灵少女。 飞离高台后，梅琳并没有离开谷地太远。 或许是有过太多次休息时被偷袭的经历，作为德鲁伊的精灵少女即使身处森林，也会感觉到本能的不安。所以选择临时过夜点时，梅琳有意无意选得靠近谷地。 当泰坦巨蟒骸骨化作满天烟火时，梅琳已经赶到谷地，并疾速飞向熠熠生辉的晶质化高台，一落地，就跑向徐徐降落的少年。 在看见梅塔特隆落地后，上身无力的向前摔倒，精灵少女脸色一变，直接瞬移至他身前，将他轻柔地揽入自己怀中。 梅琳感受着怀中人衰弱中透着盎然生机的气息，没由得心中一松，这和她之前感受得充满死气的状态大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梅塔特隆的诅咒，已经被他去除得差不多了，痊愈只是个时间问题。 梅琳随后转过身，把少年的双臂放在自己的肩上，将他一点点背起，然后朝着远方的森林飞去。 精灵少女知道不久后，刚刚巨大的动静，会将不列颠岛上的无数强者引来，有南方深红王国的人类，也会有北方深蓝王国的娜迦，甚至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敌人。 而最快赶到的一批人，有可能就是特意来屠龙的深红王子。对现在状态不佳的两人而言，深红王子队伍的武力是致命的威胁。 在一片如雾星辉的笼罩下，单薄瘦俏的精灵少女背着沉睡的少年缓缓离去。 两人飞越谷地时投射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在晶化的地面上越拉越长，似是没有尽头。 …… 两人离开不久，天空中忽然亮起四道闪耀的斗气光芒，转眼之间，四个气势磅礴的圣域强者出现在谷地上空，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谷地。 在看清谷地中的情况后，这些强者个个脸色不禁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整个谷地中的土壤和四周的岩石峭壁，都泛着淡淡的晶体光泽，和魔晶原矿中晶质化的土地一样，仿佛是被某种极度强大的火焰炙烤、压实过。 无论是精通火系魔法的大魔导师，还是拥有特殊火焰的天位圣域，释放强大技能时产生的极致高温，都能造成土地晶质化，但圣域位阶的力量存在极限，不可能让整个谷地的土地都晶质化。 只有掌控位面规则的传奇，才能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但这位传奇会是谁呢？ 一时之间，四位圣域眉头紧锁，各自思索着可能的人选。 阿历克塞深深吸了一口气，惊疑未定地问：“托尔大师，您能认得出这是哪位传奇的手笔吗？” 托尔双眉紧紧锁在一起，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殿下，请恕老朽见识浅薄。在有可能出现在不列颠的传奇强者中，仅老朽所了解的那几位殿下，都不是以强大火焰能力闻名的。” 在不列颠及整个雷曼半岛上的人类势力，就只有传承红龙血脉的深红王室，是以强悍的血脉能力——深红龙炎闻名于世。 但在王室觉醒红龙血脉的成员中，也只有那位活了两百年的传奇老祖宗，才有能力焚毁整个谷地。 不过在场四人都知道，这位深红王室的最大倚仗，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了，不太可能突然现身在奔宁山脉。 阿历克塞稍稍了解内幕，知晓这位老祖宗一直都在王室禁地，试图通过沉睡延缓衰老，所以不可能出现在奔宁山脉。 这时，阿历克塞看着托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有新的猜测，于是开口问：“大师，您是不是有新的发现了？” 托尔脸色变幻不定，犹豫了片刻，猛然一咬牙说：“殿下，这里可能就是那头红龙造成的！我们要找的那头红龙，很可能是头传奇龙王！”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就没有见到过传奇龙王造访不列颠，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尊贵存在而言，有太多富饶之地比偏远的不列颠岛值得前往。所以另外两位圣域，很是质疑托尔的看法。 阿历克塞先是脸色一变，却没有直接否定托尔的看法，而是在脸色恢复平静后，无比慎重地问：“托尔大师，您确定吗？” 托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您知道不列颠最强大的魔兽吗？” “您是指那头活了千年的泰坦巨蟒。” “十五年前，老朽曾跟随先王狩猎过泰坦巨蟒，所以感知过它的气息。自来到这片谷地，老朽一直觉得四周的空气中存在着某种熟悉的味道，现在可以肯定那就是泰坦巨蟒的气息。” 阿历克塞瞬时反应了过来，震惊地说：“您是说，那头红龙和泰坦巨蟒发生的战斗，才导致这片谷地晶化！” 托尔脸上的皱纹深得像是沟壑，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那头泰坦巨蟒受限于自身血脉驳杂，耗费了千年时光，也没有突破传奇之境。在生命行将就木之际，遇见一头身受重伤的红龙，它一定不会放弃最后进化的机会。” 托尔扫视了一下整个谷地，缓缓地说：“不过，看来泰坦巨蟒已经失败了，沦为红龙王疗养自己的食物！” 旁听的三人听得脸色俱是一变，能在重伤状态下杀死泰坦巨蟒的红龙，怎么想怎么觉得恐怖，阵阵寒意不知不觉间涌上三人心头。 阿历克塞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说：“我们现在返回普雷斯顿，把这个消息传回君士坦丁堡。那头红龙王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是时候交由父王和大臣们来处理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但也没有意见。 在超越自己能力的范畴中，强行索取才是不智之举，阿历克塞所经历的王室教育，让他懂得政治的精髓——向现实妥协。 随后四人原路返回，在与留守营地的八名高级武士汇合后，就星夜赶往劳伦斯侯爵的首府普雷斯顿城。 至于久久未归的奥拉尔，则被众人刻意的遗忘了。 第11章 惊动四方下 在遥远的北方，深蓝王国最重要的海神神殿内，娜迦大祭司正匍匐在泛着氤氲水蓝光芒的地面上，全神贯注地聆听着祭坛传出的某种晦涩难懂的低语，那如同大海波涛的声音，是来自不列颠外海深处的神谕。 娜迦大祭司神色肃然，静静聆听完旁人无可理解的低语后，无比恭敬地说：“伟大的深海之王，我族已遵从您年前的谕令，将满载祭品的船只送往外海，只待您前往享用。” 深蓝王国每年都会依从神谕搜集陆生种族，用作供奉深海之王的祭品，而后者享用祭品后，也会如约庇护深蓝王国，避免来自大洋深处涌来的足以摧毁滨海城市的海浪，直接袭掠娜迦王都——深蓝城。 这些作为祭品献上的陆生种族，有时是数百名人类，有时会是数百名精灵，偶尔也会是数百名娜迦，祭品的种类取决于深海之王当时的胃口。 而今年深海之王谕令中要求的祭品，是十头魔兽领主加上五十头高等魔兽。 最初神谕降下时，娜迦大祭司曾暗自庆幸，祭品不是某些奇怪或稀有的陆生种族，这能极大缓解王国的压力。 上次为了数百精灵的祭品，整个深蓝王国发动了数次远征，才从撒门岛上抢到了足够数量的精灵，而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异常惨重，折损了近两千名娜迦战士，而整个深蓝王国的娜迦战士，也不过八万出头。 这次深海之王需要的祭品，是奔宁山脉中多到泛滥的魔兽，这对于拥有强大武力的深蓝王国而言，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即使没有抓到足够的高等魔兽，用数量更多的中低等魔兽替代，也是被默许的潜规则，因而不会像某几次稀有种族祭品，令娜迦们左右为难。 娜迦大祭司唇角浮出一丝微笑，他从低语中听到久违的满足，表明之前的祭品让深海之王感到非常愉悦。 这意味着来年要求的祭品，条件会宽松许多，甚至可能被直接取消掉。 然而下一刻，祭坛上悬浮着的蔚蓝色水幕中，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低语。 娜迦大祭司聆听完低语后，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谦卑地说：“伟大的深海之王，纵使我族派往奔宁山脉了数批人手，也无法捕获那头红龙，它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我等的极限。” 话语未落，荡漾着无尽蔚蓝涟漪的水幕中，忽然释放出一股如同磅礴大海的气势，整座神殿都在深海之王的威压下轻轻颤抖着，似是一阵阵无形的波涛正冲击着神殿。 而在神殿之外的深蓝王都中的圣域强者们，也都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惊恐地望向海神神殿。 娜迦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苍蓝色肌肤涌上一抹异样的潮红，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但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将额头死死贴在地面上，祈求着深海之王息怒。 深海之王素来喜怒无常，拥有的力量却格外强大，仅是释放出的气息就能重创圣域强者。历任娜迦大祭司早逝的原因，都与侍奉在这头深海怪物身侧，致使经年累月的暗伤遍布全身，伤及了寿命有关。 就在娜迦大祭司陷入绝望时，那股山呼海啸般的磅礴气势，忽如潮水般滚滚退去，出乎意外的低语声，再次回响在整个神殿大厅中。 喘着粗气的娜迦大祭司顿时屏息，竖起长而尖的耳朵倾听，苍老的面容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欣喜，时而忧虑。 待到低语结束水幕消散，深海之王的意志退出了神殿，他也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深海之王最后的低语，告诉娜迦大祭司它来年要的祭品，就是奔宁山脉中的那头红龙。若能满足它的要求，未来三十年它都将免除供奉，并应允回馈一枚海洋之心。 这种难以想象的慷慨条件，自深蓝王国建立以来，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娜迦大祭司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他运转岁月沉淀所带来的智慧，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深海之王表现出的强烈渴望，已经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不太符合这头深海巨兽数百年来展示的形象，除非有关到它无法抗拒的诱惑，比如生命本质的跃迁——进化！ 那头红龙能不能帮助深海巨兽进化，娜迦大祭司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娜迦大祭司缓缓站起身，看着祭坛上两颗蓝光缭绕的水晶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 这是深海之王特意为猎龙留下的助力，每颗都相当于资深传奇的全力一击，能造成大面积区域的绝对冰封，非常克制精擅火系力量的红龙。得到这两颗水晶球，就算是天位圣域，也有机会屠掉低位阶的红龙王。 海神神殿内部终年不变的温度，就因为两颗水晶球的存在，变得寒意逼人，地面石板上甚至出现片片白霜。这两颗凝聚深海之王力量的水晶球，间接佐证了娜迦大祭司的猜测。 娜迦大祭司伸手准备取下水晶球时，忽然又停下了手，对着祭坛深深拜了一下，然后朝神殿大门走去。 他需要向深蓝国王汇报刚刚发生的一切，然后与大贵族们展开一场会议，一场决定整个所有娜迦命运的会议。 娜迦大祭司不关心深海之王的进化，也不在意它应允回馈的海洋之心，他只在意那无需献祭的三十年。 数百年以来，深蓝王国为避免王都覆灭，不得不屈膝向深海之王献祭，而献祭的沉重代价，如同枷锁般禁锢着娜迦种族的潜力。 如果能够屠掉红龙，换取深海之王的承诺，用三十年时间休养生息，繁衍出足够多的族人，养成一支庞大的军队攻略深红王国，就可以迁移到风平浪静的南方，然后永远摆脱深海之王！ 这是所有娜迦梦想的自由！ 娜迦大祭司眼睛中闪动着希望的光芒，扭动着长长的蛇尾，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神殿大门。 但他却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两颗水晶球中各睁开一只椭圆形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第12章 朋友上 第二天清晨。 奔宁山脉深处，太阳从重重山峦中跃出，冉冉升上天空。 温暖和煦的阳光重新降临森林，安稳度过了一个喧嚣之夜的动物们，在雾气将消未消的时候爬出巢穴，开始为了新的一天生存觅食。 一只拖着长长黑尾的松鼠，抱着新摘的青果蹲在树枝上，用着黑溜溜的小眼睛扫视四方，搜寻着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偶尔忍不住时，它才会将青果捧到嘴边，咬下一口饱满多汁的果肉，再噗滋噗滋两口囫囵咽下肚。 清晨时分是日夜两间猎食者交接出现的空档期，在这个时间段出巢觅食的小动物，相较其他时候会安全许多。 但极具灵性的黑尾松鼠仍然非常警惕，来回扫视着远处的树林。 直到确定四周没有看见猎食者，也没有听到异常响动，黑尾松鼠才准备全身心投入青果上。 然而在低头的不经意间，黑尾松鼠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自家树下靠着个黑衣人，正在咀嚼果肉的小嘴巴顿时僵住。 人类是多么危险的存在呀！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黑尾松鼠的小心脏一紧，小身板也为之一颤。 那个缺了一块的青果，由是从两只小手中跳了出来，然后在一双黑色眼睛的绝望注视下，对准树下黑衣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 黑尾松鼠立即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躲在树枝上瑟瑟发抖。 刹那间，无数死法在它眼前一一浮现，火烤、冰封、雷劈、分尸…… 绝望的小松鼠决定放弃逃跑，祈求树下的人等会下手能温柔一点，最好无痛上路。 然而过了好一阵，树下也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黑尾松鼠从树枝上小心翼翼探出头，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树下的黑衣人还是靠在树干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个没有感知的木头人，而可口的青果就掉落在他的左手边。 黑尾松鼠看了看诱人的青果，又瞅了瞅呆呆的黑衣人，黑溜溜的眼睛眨了又眨，在去与不去中纠结了五分钟，才鼓足勇气取回自己的果果，然后顺着树干一溜烟似的爬了下来。 就在黑尾松鼠刚刚捧起青果准备开溜时，一只欣长的手忽然从天而降，一把捏住了它的后颈皮，将它提到了半空中。 砰的一声，青果再次落在了地上。 梅塔特隆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看了黑尾松鼠一会儿，又看了看刚刚砸中自己的青果，迷迷糊糊的思维开始发散，努力将两者联系起来。 黑尾松鼠看着咫尺前的琥珀眼瞳，心脏顿时慢了一拍，颤颤巍巍地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小眼睛，等待命运最后的裁决。 梅塔特隆拾起身旁的青果，看了眼上面的咬痕，又看着可怜兮兮的黑尾松鼠，面无表情地说：“它是你掉下来的吗？” 小家伙似是听懂了他的问话，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那条有着整个身体长的大尾巴，无精打采的垂在身下，似是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想法。 梅塔特隆有些意外，这个黑尾松鼠没有任何魔力波动，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动物，但它却能听懂他的话，有着许多中等魔兽都没有的灵性。即使是在天杰地灵的主位面，这样自然生成的灵性动物，也是非常罕见的。 不过既然惊扰了他的睡眠，就小小教训一下吧！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把青果递到黑尾松鼠面前，轻声问：“想要吗？” 黑尾松鼠眼中亮起了一抹光芒，把两只小手放了下来，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蓬松的大尾巴也摇动了起来，显得非常期待和喜悦。 梅塔特隆嘴角微微上扬，把青果向前递了递。看着越来越近的果果，黑尾松鼠满怀期待地张开小手，然而就在它准备接下的时候，果果忽然又远离了它的小手，被梅塔特隆拿到嘴边，在缺口的背面咬了一口。 “可惜，它现在是我的了。” 黑尾松鼠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了，两只小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来，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它被人类的无耻击败了。 这时一个轻柔如水的声音响起：“你欺负它干嘛？” 梅塔特隆抬头看去，只见银发少女正怀抱着一堆水果，踏着稀稀落落的阳光从森林中走来，一袭绿衣泛着淡淡的金光，翡翠深瞳映着无尽苍翠绿森。 随着她的来到浓郁如雾的自然之息，拂面而至，带来一阵香甜清新的气息，让他还有些昏沉的意识立时清醒了几分。 在这片无名森林中，精灵少女空灵得恍若不染凡尘的幽兰，纯净而美好。 梅塔特隆欣赏着高等精灵的风姿，待银发少女走近，才微笑道：“我只是在品尝小家伙送给我的青果，可没有欺负它。” 梅琳来到梅塔特隆身前，看了眼他手中的黑尾松鼠，和带着两个型号咬痕的青果，瞬时间明白了大半刚刚发生的事，于是取了两个红彤彤的果子，递到了过去，笑道：“呐，我用它们和你换小松鼠！”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顺手放下了黑尾松鼠，任由它一路爬到精灵少女的肩上，然后在精灵少女富有亲和力的目光下，接过了她手中的水果，沉吟着说：“谢谢！” 梅琳蓦然听见梅塔特隆的道谢，怔了一会儿，在给不断蹭自己脸的黑尾松鼠递了一个青果后，有些受宠若惊地说：“不……不客气！只是两个红颜果而已。”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是为昨天的事道谢，如果不是你最后回来将我带走，我可能会遇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嗯……你给的自然之泉和水果也是。” “没事的！” 梅琳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雪白的小脸浮上了两抹红晕，小声说：“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昨天是我把那个坏家伙，引到你那里去的。如果不是你解决了他，说不定我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梅塔特隆啃了口红颜果，微笑着说：“何况我觉得我的命比那家伙值钱。” “嗯……应该是值钱很多。” 听着梅塔特隆平和近人的声音，梅琳浅浅一笑，心中的拘束悄然退散了大半。 毕竟面对站在位面金字塔顶层的传奇强者，即使是心思单纯的精灵少女，也不免会感到压力。 第13章 朋友下 在战火纷飞的艾瑟泰兰大陆，强大的武力是所有种族存续的根本，没有强者的种族没有任何权力可言。 如果说圣域是每个势力不可缺少的基石，那传奇强者就是一个国度乃至一个种族的脊柱，决定着整个国家和种族的高度，因而传奇强者拥有非常高的地位。 按照位面传统，传奇强者的身份相当于独立公国的大公，无论敌对与否都会被尊称为殿下。 即使是没有任何势力的孤身传奇，亦是如此。 虽然在昨夜的阴差阳错间，两人建立了某种奇妙的信任，但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仍然让梅琳感到拘束和不安，直到切实感觉到梅塔特隆的善意和亲近，她才卸下了内心的负累。 不过心思活泛的精灵少女，在放走了黑尾松鼠后，就抱着巨大的好奇心来到梅塔特隆身前，蹲下，将所有的水果塞到他的怀里，然后用亮闪闪的大眼睛盯着他，说：“你现在已经是传奇了吗？可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呀？” “传奇……算是吧！” 梅塔特隆拿起一根红色茄子似的果子，直接咬了一大口包在嘴里，一边咀嚼果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年轻，因为我的年纪本来就不大，如果按照我族的年龄计算方式，我才刚刚成年呢。” “你才刚刚成年！？” 梅琳顿时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盯着专注吃饭的梅塔特隆毫无瑕疵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阵。 在驱除诅咒后，他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如昨夜那般苍白得如同死人，看上去像是一个身虚体弱的贵族少年，但因为分外出众的容貌，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 梅琳用力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摸上梅塔特隆的脸，轻轻捏了几下，感叹道：“原来你没有骗我，你的脸不是通过秘术保持青春不变，而且真的好嫩呀！” “可为什么，我感觉比我的脸还要滑唉！” 梅塔特隆摘下了蹂躏自己脸的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等你晋级传奇，身体接受规则的洗礼，完成生命本质的跃升，也会变得接近规则意义上的完美。” 从某种意义上讲，传奇已经脱离了茫茫众生，成为另一个层次的高阶生命体。通过触及规则的力量，传奇开始洞悉世界的真实，改变自身形体是再简单不过事了。 虽然传奇仍会有寿命的限制，但能保持某一状态直到死去。如梅塔特隆晋级恶魔领主，他的外貌经历规则的洗礼，若不是刻意改变，能保持到他被彻底毁灭为止。 梅琳睁大了眼睛，遗憾地说：“那得要好多好多年，希望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太老。” 暗月精灵作为高等精灵的分支，有着超越大多数种族的卓越天赋，和与生俱来的骄傲。 每个暗月精灵成年就会有十四级的实力，出众者更是会有十六级的实力，而部落中最优秀的天才人物接受生命树祝福，成为森林之子\/女后，有很大可能直接晋级圣域。 梅琳就是暗月精灵部落这一代的森林之女，不过她没有接受生命树的赐福，在成年前就自然而然的晋级圣域，因而得到了一截生命树的树枝，她后来将树枝制作成了自然之杖。 按照高等精灵的观念，梅琳算得上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经过暗月大长老和幻星生命树的评估，有望在百年之内成就传奇。 对于自然生命有着五百年的暗月精灵，百年时间不过漫长人生的一小段旅程，然而对于女性而言，百年时光足以使得韶华流逝、容颜失色，是最难以接受的残酷现实。 “老了也可以调整回来，你族内的传奇不是这样做的吗？”梅塔特隆拿起一个蓝色葫芦，狠狠啃了一口，不解地问。 梅琳摇了摇头，说：“我们部落只有大长老是传奇，但自我记事以来她就是白发苍苍的样子，双眼总是有着说不出的疲倦，这让我以为传奇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而衰老。” 梅塔特隆忽然停下了吃饭，放下了剩下的半个蓝葫芦，轻声说：“开始掌握规则的传奇，是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衰老，除非她放弃了自己的容颜，选择任其被时光塑造。” 梅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在你的族人里，也有像大长老那样的吗？” 梅塔特隆迅速回忆了一遍，说：“我见过的族人并不多，传奇位阶的族人只认识一个。不过她的心境非常漠然，对一切都好像不在意，外貌也永远保持在人类二十岁年华的样子。” 从降临始祖位面开始，到接受命运契约离开，他在始祖位面共待了十年。 在这十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基本都在她领地的边疆与其他恶魔厮杀，所见过的族人也基本属于臣服她的亚种魔龙。 其实按照深渊规则，亚种魔龙并没有资格成为他的族人，只有魔龙皇帝及各个分支魔龙王，才能算是他的族人。 实际上那十年来他所见的魔龙，只有她一个是他的族人，但由于某些原因，他也非常少见到对方。 梅塔特隆叹了口气，从回忆中解脱了出来，接着吃剩下的半个蓝葫芦。 梅琳有些好奇地问：“你说的传奇族人，是什么年纪晋级传奇的呢？是和你一样刚刚成年就晋级了吗？” “我不知道。”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块碎片送进嘴里，又说：“在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晋级传奇很多年了，是我族最强大的十二位君王之一。” 梅琳怔怔地看着梅塔特隆，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十二位君王即十二位强大的传奇，什么种族竟然会有这么多传奇。 受限于见识，精灵少女想不到异位面的可能，更想不到深渊的可能，只能认为梅塔特隆出身于某个帝国皇室。 不过又一个疑问浮现在她心中，艾瑟泰兰大陆上的六大帝国的皇室，会有十二位传奇吗？ 这注定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梅琳眨了眨眼睛，忽然微微低下头，柔声说：“你告诉我这么多，不怕我告诉给别人吗？” 梅塔特隆哈哈一笑，说：“如果连这些都不能说，那我还怎么和你做朋友。” 梅琳抬起头，惊讶地说：“你……你当我是你的朋友！？” “为什么不呢？能在不可预知的情况下，甘愿回来救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几个。” “好耶！我们是朋友！” 梅琳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梅塔特隆淡然一笑，说：“可以。” “你能帮我找到一只强力的魔兽领主吗？我在奔宁山脉找了快两个月了，都快把腿跑断了，也没有找到合适作伙伴的魔兽领主。” 梅塔特隆意外地看了梅琳一眼，说：“我以为你会让我去撒门岛，帮助暗月精灵部落挡下这次的劫难。” 梅琳摇了摇头，说：“那是暗月精灵的事，不应该把你拖进去。你的诅咒才刚刚去除，身上的伤还需要时间恢复，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梅塔特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伸手递给有些茫然的精灵少女，微笑道：“或许撒门岛上的精灵能给我带来麻烦，但这点麻烦并不能让我坐视你上战场。” 他看得出来梅琳虽然天赋出众，但实战经验太少了。冒然带着魔兽领主上战场，一旦遭遇到敌对部落针对，决然没有幸存的可能。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敌对部落中，存在着有机会晋级传奇的优秀天才。 “可是……” 梅塔特隆打断了她的话，“我需要想想未来的事，在这段时间里去哪里其实都无所谓。在撒门岛呆上一阵子，还可以帮你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这时一缕阳光穿透树冠，照射在梅塔特隆的身上，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眼瞳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如同凝固着万载时光的沉凝和稳重，让精灵少女的茫然刹那间烟消云散，不知不觉伸手握住他的手。 “那……那好吧！” ps: 嗯～～以后尽量稳定在中午更新～～ 第14章 出逃的精灵 当前往撒门岛的事决定下来后，梅塔特隆还需要知道暗月精灵领地的空间坐标，才能打开传送门准确到达，于是问道：“梅琳，你有暗月精灵领地的空间坐标吗？” “要具体一点哦，误差不能超过上百公里，否则待会传送到其他精灵部落，我们就得接受对方的亲切问候了。” 梅琳清秀的小脸顿时一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她是天才德鲁伊，精通自然系法术，对其他系的魔法也有或深或浅的了解，但对于最难学习与掌握的空间魔法，只能说是达到正常魔导师的水平。 要身处在奔宁山脉深处的梅琳，运用自己掌握的位面空间几何，推测数百公里外的海港城市，误差都能偏到数十公里外的大海中，而计算翡翠森林的空间坐标，她估计能偏出十万八千里，说不定直达无尽洋深处。 在梅塔特隆疑惑渐浓的目光中，梅琳脸越来越红，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只能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秒懂了她微笑的含义。 他暗忖计算上千公里外的空间坐标，或许已经超过19级魔导师的能力，但他转念一想，梅琳并不是通过传送门来到不列颠的，否则她应该能记住来时的空间坐标。 那精灵少女是怎么来的不列颠，难不成变成鸟类，靠着一对小翅膀，飞越两岛间的撒门海？ 于是，梅塔特隆好奇地问：“梅琳，你是怎么来的不列颠，难道靠你的德鲁伊法术，变成飞鸟一路飞过来的吗？” “我才没有那么笨，用一对翅膀飞越撒门海，那得多累呀！” 梅琳一扫刚刚的窘迫，傲然道：“我可是德鲁伊唉！与动物沟通、获取它们的信任，寻求它们的帮助，是自然赋予我的能力。我当然是要好好利用我的能力，找到一头梅尔维尔鲸，让它载着我来不列颠啦！” 梅塔特隆却是想了一下，从梅琳言语里听出隐含的信息，问道：“你该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按照精灵少女自己的说法，她是暗月精灵难得一遇的天才，百年内有望晋级传奇。 这样天赋出众的年轻天才，决然是倍受整个部落高层重视的最核心培养的族人，保住她，意味着保住整个暗月精灵部落百年后的希望。 在其他三大精灵部落虎视眈眈之际，暗月精灵部落的高层只要不是蠢蛋，或是对方安插的内奸，就不会允许梅琳前往不列颠寻找魔兽领主。 要知道深红王国的人类贵族，早就对暗月精灵垂涎不已，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而北方深蓝王国的娜迦们，也希望尝试掠夺高等精灵献祭，换取深海之王的恩赐。 即使是梅琳在奔宁山脉寻求的魔兽领主，也不乏生性暴戾、嗜血残忍的存在，根本不可能与其他生灵结成伙伴，见到精灵少女也不会因为她身上的自然气息而亲近，只会把她当作猎物。 对于暗月精灵而言，不列颠绝对算是凶险之地，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圣域高手去了，搞不好都会被扒层皮下来，何况是只温室里长大的菜鸟。 果然，梅琳脸上的骄傲瞬间消退，眼中明显有了慌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嗯……那个……我其实吧……” 梅塔特隆直白地说：“你就是偷跑出来的！” 梅琳脸顿时红得像火烧一样，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想帮大家的忙，可是大长老她们只允许我救治受伤的族人，所以我才偷偷跑出来的。” “我想着只要找到头温顺的魔兽领主，与它结成伙伴，就算我不能去战场，也可以帮大家的忙了。” 梅塔特隆沉默了。 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暗月大长老的做法都是最符合部落的整体利益，所有利益分明、头脑清晰的上位者，也会由衷认同并忠实地执行这种做法。 在力量决定一切的世界里，一位传奇，哪怕是百年之后的传奇，她的存在也意味着整个部落保有着希望，保有着推倒重来的可能，由是她的重要性也压过了所有普通族人。 即使是梅琳本人不喜欢，甚至抗拒这种做法，但当岁月沉淀出足够的智慧，精灵少女会明白，她的存在对于整个部落就是一种价值，那是亲眼可见的希望，是无尽黑暗中不会暗淡的光芒。 看着俏脸如红霞的梅琳，梅塔特隆忽然笑了一下，调侃道：“你这么紧张干嘛！不会是害怕回去受到惩罚吧？” 梅琳嘿嘿一笑，说：“原本长老们非常宠我，最多也就罚我到生命树树冠中的屋子里待几天，但是现在我带着你这样的超级高手回去，看在你的面子上，她们说不定会直接无视我犯下的小小错误呢！” …… 片刻之后，梅塔特隆跟随着梅琳迅捷若风的身影，在奔宁山脉深处的森林中穿行。 在彼追我赶中，两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踏出了茫茫森林，越过了层层山峦，跨过了道道裂谷，数个小时内横越了近三百公里，来到了不列颠西海岸的黑水湾的港口城市——梅尔城。 梅尔城及周边近千平方公里的土地，都隶属于维斯子爵领，是深红王国毗邻奔宁山脉的诸多领地中，为数不多的拥有天然良港的城市。 梅尔城因而充当着内陆地区大宗商品的集散地，也是深红王国北方人出海前往撒门海中的曼恩岛的主要出发地。 在如流水般往来的船只和人群中，作为贸易中心的梅尔城得到极大的发展。加之维斯子爵管理有方，城市建设规划合理，梅尔城也渐渐成为深红王国西北最繁荣的港口城市。 梅琳刚开始来到不列颠时，就曾被梅尔城的繁荣所吸引。这不同于撒门岛精灵部落的繁华，对于任何初见者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停泊在港口的一艘艘风帆货船，宽敞街道上来来去去的人潮，以及各种各样未见过的物品，对于从未出踏过翡翠森林的精灵少女而言，是一种全然新奇的体验，为此她特意停留了一段时间，混入人群中小心观察。 幸运的是，梅琳知道自己出众的容貌，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聪明的精灵少女使用了变形魔法，将自己变成平平无奇的红发小村姑，然后趁人不注意混入了人潮。 不幸的是，使用了变形魔法的精灵少女，依然有着非同寻常的纯净气质，还是引来了各种各样的麻烦，也因此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其实就包括着名冒险家——伊泽瑞尔。 第15章 伪装的细节 提及冒险家伊泽瑞尔，梅塔特隆就发现梅琳表情变得格外复杂，像是看了一部精彩纷呈的烂尾小说，目光中既有对跌宕起伏剧情的追忆和怀念，也有对故事烂尾的深恶痛绝。 梅塔特隆顿时好奇心大起，没忍住问了一句，然后在梅琳长吁短叹中得到了答案。 原来刚开始进入人类世界的梅琳，因为很多常识性知识的匮乏，被很多看不惯她的女人欺负。 毕竟变形成普通村姑模样的小精灵，也有着如琉璃般纯净的气质，非常容易招来同性的喜爱，但这种喜爱又极易转变成嫉恨，尤其是她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搭配上朴素得有些土气的服饰的时候。 而许多注意到她出众气质的男人，也会因为她伪装的身份，试图欺负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小村姑。 这个时候伊泽瑞尔出现了，他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像是童话中描述的正义英雄，赶走了所有试图欺负梅琳的人。 那嫉恶如仇的正义行为，和发自内心的真诚友善，赢得了纯如白纸的小精灵的敬意和好感，而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伊泽瑞尔也教会了她许多人类世界生活的常识。 就在梅琳深受感激的时候，伊泽瑞尔突然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掏出一枚大师手制的白金戒指，并庄严地宣读浪漫诗人华兹华斯的情诗，向脑子空白的精灵少女求婚，引得街道上往来人群的一片喝彩。 而这个时候，两个人相识也不过三天。在四周人群目光的注视下，精灵少女的小脸涨得通红，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当即落荒而逃。 在躲避穷追猛打的冒险家时，梅琳却意外听到流传在大街小巷里关于冒险家与诸多名媛贵妇的风流传闻。 这让崇尚婚姻神圣的精灵少女，对伊泽瑞尔的好感度骤降，随后不久，便离开了梅尔城。 两人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梅琳已经变形成了青鸟，站在一棵苍梧古树的树枝上，看着前来奔宁山脉寻龙的伊泽瑞尔，而他身旁还跟着两个实力强大的圣域强者。 灰头土脸的冒险家并没有认出站在树枝的青鸟，就是他不久前庄严求婚的对象，但精灵少女却从他与身旁人的谈话中，了解到山中红龙之事。 而后面的故事，就是昨夜她与梅塔特隆的相遇了。 梅塔特隆听完梅琳的经历后，也不由感叹一声离谱，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相识三天就当街求婚的行为，让他也大受震惊。 ……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梅尔城城外的森林，梅琳换下了精致的绿野裙装，穿上了事前就备好的朴素衣裙，然后使用变形魔法，将自己重新变回了的红发小村姑，平平无奇的小脸上，甚至还有彰显青春活力的雀斑。 梅塔特隆看了一会儿，却发现了异常。虽然梅琳伪装后的容貌普普通通，暗月精灵传承的变形魔法效力，更是强到他不认真看，都看不透精灵少女伪装下的真实容貌。 但梅琳如翡翠般迷人的眼睛，和天真烂漫的气质，仍让她散发着独具一格的魅力，对于心思驳杂人类而言，那股纯真气质的诱惑力，甚至还在绝美容貌之上。 听完梅塔特隆的话后，梅琳眨了眨灵动的眼睛，问：“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掌握的变形魔法没有修炼到极致，是没法改变眼睛的。至于气质的话，这让我怎么收敛呢？” “眼睛等你未来修炼好了魔法，在注意点吧！至于气质，这我可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不是戏剧演员，没办法给出合适的意见。或许等你经历的世事多了，就能随心所愿的将气质改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说着，梅塔特隆牵起梅琳纤长美丽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问道：“对了还有一点，你看，这么漂亮的手会是村姑有的吗？村姑并不是人类贵族，她们自小就会承担起部分家庭劳作。” “虽然她们的手曾经也会这么漂亮，但是操持过辛劳杂务后，是会长出厚厚的茧疤的。一些更为贫困人家的女儿的手，还会因为冬天的酷寒，留下冻疮愈合后的疤痕。” 梅琳凝视着梅塔特隆的眼睛，满眼都是佩服和惊讶，这是她没有从书本和伊泽瑞尔的讲述中发现的细节，于是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艾瑟泰兰是物产丰饶的位面，也是崇尚绝对力量的世界，基于力量衍生出来的等级制度，让各个种族内部层级分明，各个阶层间的巨大差异，导致隔阂几乎是全方位的。 高高在上的贵族享有着权力，并承担保护领民的义务。自由民则承担繁杂的赋税义务，但只享有基本的权利。至于下层贱民和奴隶，没有任何地位和权利可言，法律有关他们的记载文字，基本都是处死的条目。 在如此等级森严的世界里，别说是传奇圣域这样的大人物了，就算是拥有十几级武力的中级武士，也会和平民存在着巨大的隔阂，在日常生活中也不会有多少交流，更不会知道他们生活上的细节。 梅琳出身的暗月精灵部落，传承着高等精灵的传统，部落内部也是阶层分明、壁垒森严。那些血脉退化的普通暗月精灵，才是整个部落的大多数，而他们成年也不会有十二级，由是形成了整个部落的最底层。 对于这些底层的精灵族人，梅琳接触的也不多，所了解的也非常浅薄。由己推人，梅琳非常好奇梅塔特隆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底层平民的事，要知道他可是站在位面顶层的传奇殿下！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放下了精灵少女柔软滑腻的小手，淡淡地说：“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过啊！” 在前世的中学阶段，他的同桌就是如此。 每到冬天来临的时候，一双手就会变得又红又肿，像一根根细小些的胡萝卜。她就会戴上一双破旧的手套，遮掩肿胀的长长十指，即使写字、翻书，她也不会脱下。 待来年开春时，她才会脱下那双手套，让遮掩了整个冬天的手，接受温暖阳光的抚慰，重新恢复纤柔欣长的样子。 但梅塔特隆却记得，在某个不经意间的一瞥中，他看见她白皙的手背上有道浅浅的疤痕。 原来冬天早已留下了痕迹。 注意到他目光的白衣少女，则对他回以羞赧一笑，转身迎着和煦温暖的阳光跑开。 他呆呆地停留在原地，不知为何心弦微动，静静注视着白色身影一路远去，长长的黑色马尾摇曳着灿烂金辉，好似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他此刻内心的无声之叹。 第16章 红杉小店 看着怔怔出神的梅塔特隆，梅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梅塔特隆收起翻涌的思绪，轻抚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微笑道：“我有点饿了，能带我找个物美价廉的小店吗？” 在奔宁山脉躺着的半年，算是他今生今世最难熬的时间段。迫于六首蛇蜥的诅咒，呆在谷地高台上的他基本不能外出，想吃饭只能通过龙晶碎片钓鱼，而感应到红龙气息并敢于前来的也就只有魔兽领主。 当前三个月钓完了最强大的一批魔兽领主后，梅塔特隆蓦然发现自己已经钓无可钓了。 魔兽成长至领主阶段，已经拥有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剩下的相对弱小的魔兽领主看着平日里横行奔宁山脉的老大哥们，一头接一头前往谷地，然后音讯全无，大致都猜出了什么。 发展到后来，只要嗅到梅塔特隆释放的红龙气息，这批魔兽领主就玩命得朝山脉外围逃窜，有些甚至还带上自己的族群一起逃，这也间接导致了两大王国毗邻山脉的领地，承受了一波又一波的兽潮冲击。 梅塔特隆也被迫进入了断粮状态，就这么饿了足足三个月，换句话说，就算现在摆一百桌全牛宴，他也能带着餐具加上桌子全吃了。 梅琳展颜一笑，一把拉住梅塔特隆的手，一边向梅尔城城门走，一边快速地说：“小事一桩啦！我就带你去我那时住的旅馆吧！那里有清香的鲜花，有醇香的麦酒，有酥香的烤馅饼，还有最最最美味的炖牛肉！作为报酬，待会我的那份你要一起付哦！” “哈哈，那是应该的。” “嗯，为什么要选物美廉价的小店，而不是奢华有品的酒店呢？伊泽瑞尔告诉我，大陆贵族都喜欢彰显身份的奢华酒店，越奢华无度他们越喜欢。除非没有钱的贵族才会去平民小店，难道你也会缺钱吗？” “缺！非常的缺！” “哼！我才不信呢！” …… 梅尔城滨海第二大道，在一家店门口长着两棵红杉树的旅店前，梅琳指着店门上醒目鲸骨招牌，兴奋地说：“呐！就是这家红杉旅店，他家的饭菜是我在梅尔城吃过的味道最好的！” 梅塔特隆抬眼看了鲸骨招牌一眼，四根鲸骨框着白橡木的底板上，写着四个花边体的蓝色大字：红杉旅店。 在红杉旅店四字下方，绘制着一幅简洁的落日海景，通过它似乎能看出红杉旅店的拥有者，对于海洋存在着某种热切的情感。 这时在街道上往来的路人，蓦然听见宛如风铃般柔和悦耳的声音，纷纷止步回身望去，刹那间数十道目光落在梅琳身上，看得精灵少女脸腾地红了起来，急忙低头拉着梅塔特隆，匆匆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一部分路人看见是个朴素的村姑，立马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继续赶路。但没走的大部分路人，在看见村姑所拉着的黑衣少年的脸，刹那间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也推开了红杉旅店的大门。 当店员从后台出来时，看见整个餐厅人满为患，也不由得怔了一下。虽然红杉旅店菜肴美味、价格公道，颇受旅客商人和附近居民的喜爱，但也不至于刚到饭点，就坐满了整个餐厅。 很快眼尖的女店员注意到，餐厅中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女性，她们保持着优雅端庄的淑女坐姿，像一只只骄傲的天鹅伸着脖颈，用漫无目的目光扫视着整个餐厅，似是审视着餐厅的装潢水平，但却会在眼角余光掠过边缘的某个位置时，刻意停留那么一会儿。 而其他男性客人的目光，也不止得看向那个位置，似是充满着浓浓的好奇。 女店员也是头次见到这种情况，于是顺着客人的目光看去，发现餐厅角落里的位置上，正坐着个风度翩翩的黑发少年，略显苍白的面容精致得像是大师绘画出来的神灵宠儿。 当看见黑衣少年的琥珀眼眸扫过来时，女店员脸瞬时红似火烧，内心也纷乱如麻，然后在对方的示意下，顶着无数杀人的冰冷目光，快步来到黑衣少年的餐桌旁，轻声细语地问：“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梅琳说：“你听她的吧。是她推荐我来的，我也得听她的安排。” 女店员目光不知不觉间变得温柔如水，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转移到一旁面带微笑的红发小村姑身上，表情顿时一变，惊呼道：“梅……梅琳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呢？难道红杉旅店不欢迎我吗？” 梅琳看着女店员越发难看的脸色，又问道：“还是说，是艾琳你不欢迎我呢？” 艾琳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回道：“那怎么可能呢！你可是红杉旅馆的客人，我自然是非常欢迎你来，待会我会让山姆给你送上一杯你爱喝的洛林麦酒，就当多日不见的见面礼。” 梅琳带着优雅的微笑，淡淡地说：“谢谢，但不用了。你能让我们点的午餐，待会早点送上来就行了。” 说着，梅琳点了自己最爱的套餐组合，包括一大杯洛林麦酒，三个黑莓烤馅饼和她最爱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同时给了梅塔特隆点了份一模一样的套餐，不过他接着补了一句： “我要三十人份的！” 话音未落，四周竖着耳朵关注这边动静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压低声音的咒骂声。似乎刚刚人被水呛到了，直接喷在对桌人的脸上，引起了阵小小的纠纷。 艾琳也有些目瞪口呆，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于是支支吾吾地问：“客……客人，您确定……您要的套餐是三十人份的吗？”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您……您可能会吃厌的……”艾琳委婉地提醒道。 梅塔特隆嘴角浮上笑意，说：“不必担心，你可以去吩咐后厨准备了。” 艾琳看了看淡然的梅塔特隆，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梅琳，只好说了一声请稍后，然后转身快步走向后厨，将餐单交给厨师。 在返回餐厅前，她又叫停了个正准备前往餐厅，服务客人的旅馆侍女，说：“米妮，那个小村姑梅琳回来了，你现在就去郁金香大道，把这个消息告诉伊泽瑞尔大人。” 米妮看了眼艾琳阴沉的脸色，立刻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从旅店后门走了出去。 “不过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村姑而已！凭什么店长喜欢你！伊泽瑞尔也喜欢你！现在连那个黑发帅哥也喜欢你！” 艾琳气得跺了跺脚，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汹涌的情绪，才转身返回餐厅。 第17章 伊泽瑞尔 红杉餐厅中，梅塔特隆正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食物，手中的刀叉熟练地切削着牛肉、烤馅饼，然后一块接一块送入嘴里，经过悄无声息地咀嚼，再被咽下。 消灭完所有的食物后，他才举起放置一旁的大号酒杯，在四周默默注视的惊愕目光中，将足足一升的醇香麦酒一饮而尽，全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随后他拿起雪白的方巾擦了擦嘴，又随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侍立一旁的旅馆侍女立即上前，将用过的餐具和餐盘收拾下去，又换上了全新的餐具，并上了一份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套餐。 三大块蓝莓烤馅饼，一盘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和一大杯的洛林麦酒，能让一个成年男人吃饱喝足的饭量。 四周人只见侍女来来去去，热腾腾的食物从上桌，到被黑发少年以他那堪称优雅的用餐仪态消灭，前后不会超过三分钟。 女人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欣赏着他优雅的举止，而男人们则开始思考，这惊人的饭量意味着什么。 在靠近厨房的吧台那侧，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看着角落里用餐的梅塔特隆，又看了看他对桌自酌的红发梅琳，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刚刚上完餐的艾琳走了过来，轻声问：“老板！梅琳带来的黑发男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这才半个小时，他已经吃了十份三号套餐了。” 大胡子老板淡然地问：“能有什么问题？” “普通人吃一份三号套餐就够了，即使是您这样的高阶武士，饥饿的时候也不过吃七份，还不会全带大杯麦酒。可他已经吃了足足十份的量了，后厨还有二十份待上的呢！” 艾琳回头看了眼梅琳，眼中掠过一丝嫉恨，压低声音说：“这么大的饭量可不是正常人类拥有的，您说，他会不会是奔宁山脉中的……” 大胡子老板斜斜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艾琳，我知道你看不惯梅琳，讨厌她夺走了属于你的光彩。但是有些话能不能说，需要过一遍脑子，否则招惹到不该惹的大人物，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艾琳顿时脸色一白，听出了老板严厉语气中蕴含的警告，立即俯身，惊恐道：“对……对不起老板，我再也不敢了。” 大胡子老板脸色稍稍缓和，说：“这段时间里，你先去后厨帮忙吧！等什么时候脾气改了，没有那么任性了，再回前台继续做经理。” 艾琳微微抬起头，看着老板肃然的表情，心知他的决定已无法改变，只得低声认错，“斯蒂文森叔叔，我知道错了。” 说完，垂头丧气的艾琳转身走向后厨。 斯蒂文森看着她失落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作为负责接待的前台经理，若是没有识人识物的能力，继续做下去只会害了她。 艾琳不曾细想，如她这般没有实力的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异常，整个餐厅上百位用餐的客人没道理看不出来，他们中也不乏实力超过十级的法师或战士，但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保持沉默。 强大的战士往往异于常人，这是高阶法师、战士间公认的规律。 斯蒂文森看着漠视众人目光用餐的梅塔特隆，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他这般十六级战士的注视，也分引不了黑衣少年的丝毫注意力，对方实力恐怕强得令人瞠目结舌。 即使艾琳毫无凭据的猜测是对的，黑衣少年是魔兽变形的人类，整个梅尔城又有谁会去揭穿呢？ 怕是维斯子爵大人知道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触及他的根本利益，就会无视黑衣少年的存在。 如他们这样不过稍有些家底的人家，去招惹对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斯蒂文森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感觉倦意上涌，就准备回二楼的办公室小憩一会儿。 在他刚刚迈开步子的时候，旅馆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有着阳光般面容的金发男人，急匆匆走了进来，用湛蓝如海的眼睛四下张望。 斯蒂文森愣在了原地，他认出来了来人的身份，整个梅尔城最有名的冒险家伊泽瑞尔，也是红杉旅馆曾经一段时间里的熟客。 伊泽瑞尔名声其实并不限于梅尔城，整个深红王国乃至雷曼半岛上的人类国家，他都算是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除却无可比拟的探险能力和出神入化的赌术外，他与诸多贵妇名媛间的风流传闻，更为大街小巷里的人们所熟知。 而某些嗅觉敏锐的好事者，甚至刻意收集流闻，并加之喜闻乐道的改编后，将之命名为《黄毛小子流浪记》出版。 此书一经面世，就成了当年现象级的畅销书，流传之广泛，影响之深远，甚至远到东方的兽人帝国中，让以粗鄙鲁莽着称的兽人贵族，也都知晓了伊泽瑞尔的大名！ 后来，因为书中含沙射影的数十家贵族联手，将发行该书的上百家出版商抓进大牢，又将《黄毛小子流浪记》列为禁书，此事才告一段落。 不过，越是严令禁绝的东西，越是会让人忍不住尝试，因为逾越法律带来的快感，远比翻阅禁书的实际体验要强烈。 于是各大王国贵族内部流传《黄毛小子流浪记》蔚然成风，连作为受封骑士的斯蒂文森的书房里也珍藏了一本，还是精装本。 这时，伊泽瑞尔环视整个餐厅，忽然看见了醒目且熟悉的红发身影，立时洋溢着遮掩不住的微笑，快步穿越人满为患的餐厅，向着角落里的梅琳走去。 斯蒂文森见状，猛地一拍额头，顷刻间将浓浓的倦意拍得一干二净。 他和其他客人一样，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伊泽瑞尔的背影，不过相较看热闹的客人们，他的目光中显然多了些心惊胆战的东西。 那似是眼见有人抱着炸弹，埋头冲进自家藏宝室的惊恐！ …… 梅琳早早吃完了自己的饭菜，正双手捧着大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金黄醇香的麦酒，脸颊浮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但她的翡翠眼睛异常明亮，没有一点醉酒之人的迷糊，显然是在享受微醺的感觉。 梅琳非常喜欢醇香宜人的麦酒，因为撒门岛上的精灵不会种植大麦，也不会和人类贸易获取这种非常适合酿酒的原材料，只有使用各种果蔬酿制的果酒。 虽然其中也有部分的精品果酒，但数量始终有限，往往只会供给部落长老。而她能接触到的果酒大部分品质都非常寡淡，不如敞开供应的麦酒好，也没有麦酒香醇。 由是第一次喝过后，梅琳就爱上了这种醇香四溢的酒，并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不知何时，梅琳放下了空空的酒杯，怔怔地看着对桌气质沉凝的梅塔特隆，总感觉越看越顺眼。 和她过去看过的所有人都不同，让她很想要捏一把他的脸，看看他是否会因为自己打乱他吃饭的节奏，而对自己做些什么。 也许他会非常过分呢…… 梅琳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终于她伸出自己的小手，一点点朝着梅塔特隆的脸探去，就在她的手越过中线时，一声熟悉且蕴藏着复杂情绪的喊声突然响起， “梅琳，你在干什么！” 精灵少女怔了一下，缓缓偏转微醺的脑袋，看着面色震惊的金发探险家，下意识地说：“我想摸他的脸。” 刹那之间，伊泽瑞尔眼前一黑，记忆深处的牛头人烈酒的苦涩滋味，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带来一阵阵不可言说的苦楚。 第18章 梅洛尔的宠儿上 此时整个餐厅中的上百位客人，和十几个分散在餐厅四周的旅馆侍女，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角落里的三人，一副期待好戏的样子。 男人们甚至点了杯酒，不时在黑发少年和金发冒险家身上点评两句，期待来一场真男人的决斗。 女人们则将讨论重点放在红发少女身上，好奇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姑怎么能吸引到两个大帅哥，为之争风吃醋。 伊泽瑞尔定了定神，压下萦绕心头的苦涩，看了眼醉眼朦胧的红发少女，又看了看她伸向黑发少年的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沉声问：“梅琳，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梅琳疑惑地眨了眨翡翠色的眼睛，似乎才从飘散的思绪中认出了冒险家，惊讶地问：“伊泽瑞尔？你怎么会来红杉旅馆，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家店的风格吗？” “亲爱的梅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些天里，我有多担心你，我委托佣兵和冒险家朋友四处搜寻你的下落，怕你被心怀不轨的人欺骗，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焦虑得整夜整夜失眠。” 伊泽瑞尔紧紧盯着眼前的红发少女，从泛着乌青色眼眶投射出来的目光，蕴藏着让无数少女沉迷的深情，而他言真意切的话语却无不透露着他此刻难以释怀的失落，和仿若失恋般的痛心。 梅琳看着面容憔悴的冒险家，忽然回想起他尽心尽力无私帮助自己的那段时光，心中不由生出浓浓的愧疚情绪，或许是她把对方想得太坏了，应该为不告而别向他道个歉。 瞧见梅琳眼中的抗拒渐渐消散，伊泽瑞尔心中不由得暗暗一喜。 博取同情继而击溃心防，永远是对付心思单纯的少女的不二妙招，作为万花丛中过的游子，他对此深以为然，并运用得炉火纯青。 就在伊泽瑞尔准备加快攻势时，四周围观的人群中，却突然传出了些不太和谐的窃窃私语。 “呜呜呜……可怜的小伊泽瑞尔，被小村姑玩弄于股掌之间……” “呜呜呜……我也想将伊泽瑞尔玩弄于股掌之间……” “呜呜呜……我想被伊泽瑞尔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你不是男人吗？” “……” 经过一阵死寂般的短暂沉默后，人群中的悲声再次响起。 “呜呜呜……可怜的伊泽瑞尔，他真是个痴情的好男人，让人家的心好痛好痛……” “呜呜呜……虽然我是条汉子，但我的心也好痛……” “痴情个锤子！心痛个锤子！老子昨天还在郁金香大道，看见这小黄毛陪着华伦夫人逛街呢！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四周忽然人声鼎沸起来。 “小黄毛文学是吧！？ “什么小说，老哥还请细细说来！？” “老哥请细说！！！” “老哥快细嗦！！！” “老哥，我这有你掉的两枚王国金币！！！” “是不是伊泽瑞尔异界纵横？！” “居然还有新版本了！！！” “……” 随着围观人群越聊越热闹，伊泽瑞尔的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但他也没有出言反驳。 梅尔城内熟悉他过往事迹的人，可大有人在，在场围观的人中说不定就有，若见他出言反驳，说不定会被人抖出更多的旧事。 然而看到梅琳眼中的愧疚，渐渐转为鄙视后，伊泽瑞尔忍不住上前一步，解释道：“梅琳，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和华伦夫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绝对没有任何逾越友谊的行为！” 梅琳略蹙了蹙眉，冷冷地说：“伊泽瑞尔先生，关于你和华伦夫人的关系如何，我并不关心。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和我朋友的用餐！” 精灵少女虽然心性单纯，但并不意味着她好骗。 作为暗月精灵百年难遇的的天才，梅琳除了在修炼上颇具天份，对于谎言也有着异常敏锐的直觉，察觉出伊泽瑞尔试图通过欺骗获取自己的同情心后，她对其仅存的好感瞬间清零。 伊泽瑞尔看着满脸失望的梅琳，发现自己过往的巧言花语一句也说不出。在那如清泉流水般澄澈的目光中，他的脸止不住得红了起来。 不知道是为了躲避少女的目光，还是为了发泄自己无处释放的怒火，他随即将锐利的目光对准刚刚放下酒杯的梅塔特隆，说：“这位先生，作为梅琳的朋友，我想向你发起一场决斗，以便检验你接近她，是否是别有用心！” 梅塔特隆抬起了手，制止了想要劝阻的梅琳，然后目光平静地看了伊泽瑞尔一眼，让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冒险家打了个寒颤，湛蓝眼睛顿时浮现出明显的畏惧。 梅塔特隆拿起方巾擦了擦嘴，又放在了一边，淡然道：“伊泽瑞尔，你确定你要和我决斗？” 伊泽瑞尔咬了咬牙，说：“为了梅琳，我愿意发起挑战！” “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发起的并不是战士间的决斗，而是绅士间惯用的决斗方式——赌术！” 伊泽瑞尔死死盯着梅塔特隆的眼睛，沉声说：“如果我赢了，你就要远离梅琳，永远不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梅塔特隆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太弱了，没有资格向我提出条件！” 伊泽瑞尔脸色变幻不定，纠结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问：“那你要如何才肯答应我提出的条件，和我赌一次呢？” “证明你自己有能力向我提出条件。” “如何证明？” “先赢我一次。” 梅塔特隆缓缓站起身，扫视了眼围观的人群，说：“就拿现场所有人的餐单做赌注吧，谁赢了谁就要为大家报销餐单。” “好！” “好耶！” “好耶！” 四周围观群众立时齐齐发出了一声喝彩，没想到看戏看到最后，还能白嫖到一顿饭钱。 虽然收获不算大，但平白无故得来的好处，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连带着原本看梅塔特隆不顺眼的人，此刻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随后斯蒂文森老板走了出来，将餐厅中央的四张长桌子拼在一起，作为临时赌局的赌桌。 两位主角各坐在赌桌的两端，其他无关人员则非常配合地退至数米开外，满怀期待地看着两个容貌出色的帅哥间的较量。 伊泽瑞尔从怀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六个梅洛尔骰子，和一枚幸运硬币，一一放在赌桌上，说：“很抱歉，我出门匆忙，只带了这三样工具。如果你觉得它们不合适，我可以换别的，不过那可能需要等待一会儿。” 梅塔特隆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三样东西，从它们朴实无华的外表上，他竟然能感应到点点规则，和非常淡薄的神力气息。 那规则能隔绝其他力量的影响，而神力气息则会扰乱命运，避免有人从命运之线窥视结果。 第19章 梅洛尔的宠儿中 在扑克牌、骰子、硬币中，骰子蕴藏的神力气息最为浓郁，也是最难以被外力影响到的工具，而且骰子表面附带的规则，让梅塔特隆很感兴趣。 梅塔特隆抬手轻轻一抓，隔在六米外的六个梅洛尔骰子立时消失了三个，然后出现在他的手中，看得伊泽瑞尔和四周围观的人群目瞪口呆，稍有些实力的人更是会汗流浃背。 这轻描淡写的一手，没有让他们感觉到有任何力量的波动，意味着梅塔特隆若是随手丢出利器，也能在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的状态下，割破他们的喉咙，或是插进他们的心脏。 梅塔特隆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转动着骰子，仔细打量着骰子空白的六面。 他从骰子散逸出的神力气息和规则中，隐隐感觉到一位非常强大的神只，威能甚至压过了留下古兽地图的那位古神，很有可能是艾瑟泰兰位面的主神之一。 若从信仰的角度来看，摆在桌面上的骰子、扑克牌、硬币，都深深沾染上了那位神只的气息，已经能算作信徒心中的圣物了。 然而耐人寻味的是，这些圣物为何会落到伊泽瑞尔手中。一个等级刚刚迈入十九级的法师，可没有能力护住这些极具宗教意义的圣物，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会使得这些原本平平无奇的东西被赐福。 “你拿在手里的骰子，曾被幸运之神梅洛尔赐福过的，经由祂那强大莫测的神力洗礼，没有任何人能够暗中操控骰子作弊。而在骰子被掷出的那一刻，由至高命运所决定的点数，也将显示在它所有的空白面上。” 伊泽瑞尔拿起剩下的三枚骰子，缓缓地说：“如果你已经决定使用梅洛尔骰子，那么就按照惯例，我们同时掷出骰子，然后比较骰子点数大小，点数大者为胜！”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说：“就用骰子吧。” 伊泽瑞尔也点了点头，开始面无表情的收捡无关工具，但在他低头的刹那间嘴角浮现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还是落在一直默默关注的斯蒂文森的眼中，也落在梅塔特隆的琥珀瞳孔中。 斯蒂文森皱了皱眉，关于伊泽瑞尔的出神入化的赌术，他也曾有所耳闻。 数年前，伊泽瑞尔来到梅尔城时，曾在城内各大赌场混迹过一段时间，将各路赌王赢了个遍的同时，也给各大赌场造成了巨额亏损。最后经过了不太友好的商讨后，各大赌场联名宣布禁止他踏入赌场。 最后根据多位与伊泽瑞尔对赌过的赌王现身说法，伊泽瑞尔仿佛是得到幸运之神的宠爱。无论处于多么绝望的境地，只要存在获取胜利的可能，哪怕那种可能微小到几乎不存在，他都能奇迹般的展现出来。 斯蒂文森曾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在真正见过了伊泽瑞尔后，才觉得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至少以他识人识物二十来年练成的老辣目光，也完全看不透这位分外年轻的冒险家。然而对于坐在另一端平静如水的梅塔特隆，他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如果说冒险家是笼罩在迷雾中的人，让人始终看不真切，那黑发少年就是一片无渊之海，无论站在岸边的人怎么看，都只能看见波澜不兴的海面，更看不见海面下的无渊之底。 斯蒂文森瞄了眼自信满满的伊泽瑞尔，又飞快地瞥了眼风轻云淡的梅塔特隆，暗暗将两人对比一阵后。 他却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在梅尔城各大赌场未尝一败的冒险家，今日或许就会品尝到失败的苦涩滋味。 这时，伊泽瑞尔忽然转过身，看着人群中的斯蒂文森，优雅地说：“尊敬的斯蒂文森阁下，不知我可否邀请您担任这场赌局的见证人，以及裁判？” 斯蒂文森沉思了一会儿，见梅塔特隆没有反对，回道：“可以。” 斯蒂文森随后吩咐侍女取来两个银盘，分别放置在梅塔特隆和伊泽瑞尔的面前，用作他们待会投骰子的容器，然后站在两人中间，沉声说：“我数到三，你们就同时将骰子投入银盘中！” 梅塔特隆和伊泽瑞尔相视一眼，各自抓着三枚梅洛尔骰子，放在银盘上方。 “一！” “二！” “三！放！” 叮叮叮的清脆声音，随着斯蒂文森略显低沉的嗓音落下而响起。六枚投入银盘飞旋的骰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眼力锐利的人能看出，黑衣少年投掷骰子的手法太过随意，完全没有经验丰富的老赌徒的精细，使他盘中旋转的骰子速度很快慢了下来，会在伊泽瑞尔骰子落定前，得出结果，这在讲究心理博弈的赌局中是大忌。 果然，片刻功夫后，梅塔特隆面前银盘中的骰子落定，骰子空白的六面忽然绽放出耀眼的暗银色光芒，一轮轮黯月开始出现在骰子表面。 斯蒂文森、伊泽瑞尔、梅琳和其他所有人，都不知不觉伸长着自己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笼罩在暗银光芒中的骰子，很快那如浓雾般的暗银光华退去，呈现出三枚每面都浮现出相同数量的黯月图案的骰子。 而三枚骰子呈现出的黯月数量分别是：2、3、3。 围观人群齐齐发出一声叹息，赫然是没想到弄出大动静的黑衣少年，居然掷出如此可怜的点数，看来今天幸运之神梅洛尔没有眷顾于他。 某些同情心泛滥的女士和男士，甚至开始擦拭眼角的泪水。而另一些稍有眼界的人，则开始思索骰子表面的黯月图案代表着什么。 斯蒂文森看了眼依然平静的梅塔特隆，又看了看呈现黯月图案的骰子，沉声说：“这位先生的点数分别是2、3、3，共计八点！” 伊泽瑞尔听着斯蒂文森极具特色的低沉嗓音，一时间觉得悦耳无比，嘴角也止不住得向上扬了扬。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带给他沉重压力的对手，如此不受幸运之神梅洛尔的青睐，会投掷出一个令他想要捧腹大笑的点数。 但好在阿姆加德家族良好教育培养的习惯，帮助了脸色憋得通红的冒险家克服了狂笑的冲动。 伊泽瑞尔看了看对桌的“情敌”，又看了看他面前银盘中的黯月骰子，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疑惑，梅洛尔骰子会因为使用者的力量、血脉、属性，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图案，而这个黯月图案是他从未见过的。 难道他是雷曼半岛之外的人吗？ 伊泽瑞尔摇了摇头，把不适宜的想法统统抛出脑海。在这个品尝胜利的宝贵时刻，不应该有其他杂乱的念头，否则会亵渎幸运之神梅洛尔的神眷，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给他们瞧一瞧了。 伊泽瑞尔露出阳光般的优雅笑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他面前银盘中旋转的骰子立时停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绽放出灿烂的金色光芒。 笼罩在金光中的冒险家，深深看了眼人群中紧张等待结果的红发少女，然后对着自己的竞争对手露出了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梅塔特隆回以淡然一笑，深不见底的琥珀眼瞳深处，悄然掠过一抹深黯的银光。 第20章 梅洛尔的宠儿下 终于，银盘中耀目欲盲的金光消散，梅琳和所有围观的人都迫不及待的将目光投注过去，紧接着人群中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伊泽瑞尔享受着众人的惊叹，微微扬起的唇角悄然又抬上了一个弧度。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梅塔特隆，想要从他淡然的脸上寻到失败的影子，但遗憾的是，他怎么看也一无所获。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了吗？ 然而这时，斯蒂文森看了眼银盘中呈现金色天平图案的骰子，脸色怪异地瞥了眼目不转睛盯着对手的冒险家，以他独特的低沉嗓音说：“伊泽瑞尔先生的点数分别是1、2、2，共计五点！” 伊泽瑞尔脸上优雅的微笑瞬间僵住，他随即低头看向银盘中的骰子，笼罩骰子的灿烂金辉渐渐消散，露出的每一面皆有象征平衡的命运天平，只是1、2、2的数量少得可怜，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这……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尊敬的冒险家先生。” 梅塔特隆看了眼脸色涨得通红的冒险家，淡然一笑，然后将目光投向斯蒂文森，优雅地问：“斯蒂文森阁下，你可以宣布结果了吗？” “不知您的名字是？” “梅塔特隆。” 斯蒂文森微微颔首，脸色肃然了些许，环视一圈围绕着赌桌的人群，沉声道：“梅塔特隆阁下，以八点压过了五点，赢得了这场赌局！” “好耶！” 梅琳激动得小脸通红，一双小手拍个不停，好像比她自己赢了还高兴，惹得她身边倾向于冒险家的观众，对着她一个劲地翻白眼，然后皱着眉拉开和她的距离。 观众中还有数位资深赌徒，他们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惊愕。伊泽瑞尔纵横梅尔城各大赌场时，他们也曾目睹过冒险家如同神眷般的幸运，梅洛尔骰子在他手中，就不会掷出四之下的点数。 至于伊泽瑞尔今天掷出的离谱点数，资深赌徒们只能认为，梅洛尔的宠爱已经从他身上转移了，转移到那位同样掷出离谱点数的黑发帅哥身上。 因为赢家永远更受梅洛尔的宠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就在梅塔特隆准备起身时，伊泽瑞尔忽然抬起了头，挽留道：“梅塔特隆阁下，请稍等一下！” 梅塔特隆看着面带不甘的冒险家，问：“你还和再我赌一次？” “是的！” “那好，我给你两次机会。如果两次你都没有把握住机会，你就没有资格再向我挑战了。” 伊泽瑞尔本想说一次机会就可以了，但想了又想还是点下了头，郑重地说：“请你放心，如果两次我都输了，我再也不会滋扰你和梅琳！”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看向斯蒂文森问：“斯蒂文森阁下，你还愿意继续做见证者吗？” “非常荣幸！” 斯蒂文森微微颔首，有些恭敬地问：“不知阁下您这次选择的赌注是？” 梅塔特隆想了一下，拿出一块取自来娜迦的低纯度深蓝魔晶，滑到斯蒂文森的手边，说：“这块魔晶就充当我的赌注吧。” 随后梅塔特隆劝住了正掏腰包的冒险家，说：“我需要两张前往曼恩岛的船票，越快越好！” 伊泽瑞尔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淡银色金属徽章，送到斯蒂文森面前，解释道：“这是华伦夫人的私人徽章，拿着可以登上任何隶属于曼恩家族的船只，要求他们带着你前往曼恩岛。” 斯蒂文森目光怪异地看了伊泽瑞尔一眼，华伦夫人是曼恩伯爵的亲妹妹，也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十七级大剑士，她的私人徽章在整个曼恩家族都算有分量，价值当然也比一块低纯度魔晶高。 但这可不是普通朋友关系能拿到的，按斯蒂文森多年的经验，男女关系能好到这种程度，要么是同生共死的至交，要么是情意缠绵的恋人，而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伊泽瑞尔无视斯蒂文森的目光，拿出一条带着天平挂坠的项链，非常郑重地戴在自己的脖颈上。 这条经由梅洛尔祝福的项链，能让他得到幸运的加持，使命运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偏离。 片刻之后，在斯蒂文森低沉的声音中，六枚表面恢复成空白的梅洛尔骰子再次落入银盘中，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响声。 不过这次，是伊泽瑞尔的骰子先落定，绽放出的璀璨金光比先前的更为耀眼，几乎笼罩了大半个餐厅，随后金光才如流水般退去，留下表面满是命运天平的骰子。 伊泽瑞尔快速地看了眼银盘中的骰子，稍稍松了一口气，每一个骰子的每一面都有五个命运天平的图案，一共十五点点数。这在遇上真正强者的时候，算是非常高水平的发挥了。 真正决定梅洛尔骰子点数的因素，是每个投掷者本人的幸运，或者说是虚无缥缈的命运。幸运之神梅洛尔的神职其实是平衡，祂不能直接改变命运，但却可以施加神力，决定命运的偏转方向。 伊泽瑞尔倍受梅洛尔的青睐，算是祂隐秘的神眷者，所以他才能获得惊人的神恩，并以此换取命运的时时眷顾。但这种眷顾遇上真正的强者，两者命运交织的影响，会使偏转命运的代价变得异常高昂。 若非某个不能言说的梅洛尔预言，梅琳所代表的极具意义的价值，伊泽瑞尔也不想和梅塔特隆约赌，但不跨过这道关他永远成不了预言的主角，那可是象征着第七帝国的至高帝座！ 他不能输！ 梅塔特隆扫了一眼呈现命运天平的骰子，微微一笑，抬起食指点了点桌面，银盘中旋转的骰子相继落定，绽放出微弱得暗银光芒，一轮轮黯月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显现。 第一枚骰子表面浮现出五轮黯月。 第二枚骰子表面也是五轮黯月。 第三轮骰子表面浮现出第五轮黯月时，倏然绽放出强烈的暗银光芒，如同汹涌的浪潮般将整个餐厅淹没，但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但并没有被强光伤到眼睛，也就保持着盯视，期待最后的结果。 片刻之后，如潮水般蔓延而至的暗银光芒，亦如潮水般徐徐退去，露出两枚五轮黯月的骰子，和最后一枚六轮黯月的骰子。 “梅塔特隆阁下，以十六点压过了十五点，赢得这场赌局！” 斯蒂文森的低沉声音再次回荡在餐厅中，引发了人潮一波又一波的惊呼声，所有人都没想到伊泽瑞尔会连输两次。 女士们开始为了冒险家的不幸之日，暗自擦拭眼泪，而赌徒们则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见到了传说的崩塌。 只有孤零零站在一边的红发少女，满脸欣喜地拍着自己的小手，而注意到她状况的梅塔特隆，则对她回以一笑。 当人们的目光转移到冒险家身上时，却发现他脸色非常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他明亮的湛蓝眼眸，有若夜空中的星辰，闪耀着晃人眼目的光芒！ 那光似是某种熊熊燃烧的斗志，和炽烈如火的野心！ 伊泽瑞尔看向赌桌旁的斯蒂文森，炙热如火的目光让见证人心中一惊，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便听见冒险家以温和优雅的声音说：“斯蒂文森阁下，我能请求你一件事吗？” 斯蒂文森神色一凛，恭敬地说：“尊敬的伊泽瑞尔阁下，您请吩咐！” 伊泽瑞尔扫视了眼围观人群，淡淡地说：“接下来的赌局，我想和梅塔特隆阁下单独进行，你可以为我们腾出场地吗？当然，红杉旅馆为此蒙受的损失，我待会会一并结算于你！” 斯蒂文森思索了一会儿，见梅塔特隆没有反对，点点头说：“当然可以，能作两位赌局的见证人，是我毕生的荣幸！” 随后包括梅琳在内的餐客，以及二楼上住宿的客人，都在侍女的引领下离开了红杉旅馆。 但他们走出店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和侍女们一起留在街道上，耐心等待着最后一场赌局的结果。 片刻之后，随着吱的一声轻响，旅店大门被缓缓拉开，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梅塔特隆提了把长剑走了出来。 红发少女顿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冲到他面前，盯着他左看右看，很想问些什么。 但少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拉着她向外徐步走去。 在上百人的复杂目光中，两人背影一路远去，直至消失在街角。 第21章 离开 红杉旅馆内，斯蒂文森端着一杯法兰克香槟酒，来到正趴在桌子上发呆的冒险家身旁，将酒轻轻放在他的面前，轻声说：“伊泽瑞尔阁下，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只能坦然接受。” “这杯香槟，算是小店送给您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伊泽瑞尔缓缓抬起头，看着酒杯中的淡金色液体不断升腾的微小浮泡，熟悉的清雅芳香正扑鼻而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钟爱法兰克香槟的？” “阁下月前追求梅琳的那段时间，常常会光顾小店。那时的您无论点什么菜，总会配上一杯法兰克香槟，所以我就记得牢了些。” 伊泽瑞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段时光他使出浑身解数，希望俘获梅洛尔预言中的红发少女的心。 但是过去岁月里纵意花丛的潇洒，终究成了横亘他与少女间的无可逾越的天堑，也成了此时落寞的根源。 斯蒂文森看着怔怔出神的冒险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原来即使是向来放纵不羁的伊泽瑞尔，遭遇了情场和赌场的双重打击，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变得消沉颓废。 在刚刚的终局中，斯蒂文森眼见冒险家的骰子全部浮现出六个金光璀璨的命运天平，还以为幸运之神梅洛尔展示了神迹，要将胜利带给伊泽瑞尔。 但他没想到梅塔特隆的骰子，居然全部显现出七轮黯月，彻底压过了满脸震惊的冒险家的十八点点数，也赢下了冒险家的终局赌注——一把准传奇级别的长剑。 在梅塔特隆拿着长剑和徽章离开后，两人也迟迟未能回过神来，掷出七轮黯月的梅洛尔骰子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天位圣域击杀传奇，几乎打破了他们对世界的认知。 斯蒂文森想了想，宽慰道：“阁下请恕我直言，梅琳是少见的心灵非常纯净的女孩子，她并不是很般配您这样风……嗯，肆意的人。那位沉静的梅塔特隆阁下，或许会更适合她一点。” 伊泽瑞尔揉了揉额头，苦笑着说：“为什么听见你这样说，我反而觉得更难受了。” 相比输掉那把准传奇长剑和赌界不败传说的名气，输掉梅洛尔预言中梅琳所代表的意义，才是他内心真正难受的地方。 但冒险家并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消沉了一会儿，也就接受了事实。 伊泽瑞尔甩了甩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放下酒杯时，他已经摆脱了刚刚的消沉状态，恢复了往日里放纵不羁的样子，然后他从容地掏出一块淡金色魔晶，顺着光滑的桌面滑到斯蒂文森手边。 “店长，这块魔晶就当补偿你和客人们的损失！还有为中午食客们的午餐买单！” 斯蒂文森拿起魔晶看了一眼，就直摇摇头，说：“这块魔晶价值连城，买下整个红杉旅馆都绰绰有余了，我很难给您找零！” “不用找了，只要以后我来红杉旅馆，你能给我提供一杯香槟就可以了！” 伊泽瑞尔摆了摆手，制止了斯蒂文森想要归还的举动，然后径直走向了旅店大门， 在拉门离开前，伊泽瑞尔忽然回头看着跟回来的斯蒂文森，意味深长地说：“斯蒂文森阁下，如果未来深红王国发生动乱，你可以带着家眷来尼德兰王国，阿姆加德家族可以为你提供庇护！” “哦，对了！请转告美丽的艾琳女士，告诉她今晚的约会取消，因为我马上要动身离开梅尔城了。” 说完，伊泽瑞尔优雅地一笑，别过了满脸黑线的斯蒂文森，拉开大门迎着上百双或嘲弄、或戏谑、或失落的目光，大步向着郁金香大道走去。 这时灿烂的阳光穿透行道树的繁枝阔叶，倾洒在冒险家修长的身形上，拉出一条歪歪斜斜的影子，随他一同走过长长的滨海大道，然后一起消失在街角。 …… 在滨海第一大道上，一个打扮和长相都非常土气的红发少女，正领着一个容貌气质出众的黑发少年，朝着梅尔城的码头走去。 一路上，无数行人的好奇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猜测着这完全不搭的两人间的关系。 富有浪漫思维的人，认为两人是一对主仆，存在着一段不为家族理解的旷世奇恋，正为了躲避世俗压力逃往海外。 深具忧患意识的人，则联想到撒门海上猖獗的海盗，怀疑红发小土妞是海盗的内应，专门诱拐年轻秀气的少年出海。 蕴藏哲人思想的人，望着完全不搭的两人，开始联想到各种古老的传说，由是推测人与人关系的本原真理。 梅琳感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有些忍不住地问：“梅塔特隆，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难道我的样子很奇怪吗？” 梅塔特隆淡淡一笑，说：“大概是你太独特了，即使伪装成朴素无华的样子，也遮掩不了你出尘的气质，让他们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梅琳小脸微微一红，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舌的呢？我可不是那些笨笨的女孩子，会被这种谎言蒙住。” 在与伊泽瑞尔相处的时间里，她可听得太多了这种吹捧话，以至于都产生抗性了。 梅塔特隆轻笑一声，说：“我总不能说你的朴素外表，让他们怀疑你是海盗内应，打算把我诱拐到海上，再当猪仔卖掉吧。” 梅琳哈哈一笑，接着问：“对了，刚刚你是怎么赢下伊泽瑞尔的，他可是幸运之神梅洛尔的神眷者。” “正常来说有梅洛尔的神恩庇佑，你可以赢伊泽瑞尔，但不可能三场全赢下他。” 梅琳曾因为出众的天赋，参加过月神殿祭司的遴选，虽然在最后一轮被暗月大长老否决，但她仍然得到月神奥莉维娅的赐福，切身体验过月神神力的气息。 当精灵少女接触到冒险家时，就从他身上感知到类似的神力气息，不过其浓郁程度不是她可比的，也不是部落里的月神祭司能比的。 唯一可以解释这种现象的，就只有神眷者的特殊情况。 加之后来偶然看见冒险家佩戴的命运天平项链，梅琳才确定伊泽瑞尔是幸运之神梅洛尔的神眷者。 梅塔特隆是传奇强者，能在与伊泽瑞尔的赌斗中占据上风，但作为主神梅洛尔神眷者的冒险家，并非没有扭转局势的能力。 能够连赢伊泽瑞尔三场，让梅琳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这时，两人已经走出了滨海大道，来到了梅尔城的码头。 码头左侧停泊着数十艘的风帆货船，数以百计的码头工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席地而坐，享受着午餐后的宝贵休息时间。 码头右侧停泊着十几艘的三桅帆船，明显比左侧风帆货船大上一号，船上船下的人都是身穿皮甲的精锐战士。 侧舷还能看见一排放置魔晶炮的炮口，这是对付撒门海上游荡的海盗的不二利器。 梅塔特隆扫视了眼右侧停泊的船只，目光很快落在其中一艘挂着黑鹰旗帜的大船上，然后一边领着梅琳朝大船走去，一边为她解释答案。 第22章 世界本质 “梅琳，你觉得梅洛尔骰子为什么会有遮掩命运、隔绝干扰的神奇力量呢？” “当然是因为梅洛尔殿下强大莫测的神力。有祂的主神之力洗礼，即使是块朽木、废铁，也会具有奇异的力量。” 梅塔特隆信步走着，沉静的目光扫过一艘艘三桅帆船。 所有被他目光触及到的守卫，皆会没由得心中一紧，然后转身避开他的视野，是以两人走入贵族专用的停泊区域，也没有人出来拦阻。 “那神力又是什么呢？” 梅塔特隆清冷的声音响起，让梅琳心底微微一动。 这个问题已经非常深入诸神的领域，没有足够悠久且强大传承的人，面对这个问题恐怕是一头雾水，但暗月精灵的传承中恰恰有这部分的知识。 梅琳沉思了一会儿，轻声说：“众生的信仰是诸神力量的源泉，信仰之力被神格吸收后，就会转化为诸神威能所在的神力，所以神力本质是转化后的信仰之力。” 梅塔特隆倏然止步在一艘三桅帆船前，回过身直视精灵少女的翡翠深瞳，意有所指地问：“那信仰之力又是什么呢？” 众生或虔诚、或狂热、或执着的信念，都可以被称为信仰之力，这基本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聪颖的精灵少女知道，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梅琳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直直地看着梅塔特隆，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解释道：“诸神的神力、法师的魔力、群星的星力、信徒的信仰之力，以及恶魔的混沌之力，其实本质上并无二致，都是规则的不同表现罢了。” “规则？” “是的，规则！我们世界的框架是至高法则构成，无数位面则是充实框架的血肉，而组成法则的无数条细分规则，是每一个位面形成的基础。位面规则强大且完善的是主位面，位面规则弱小且残缺是次级位面。” “传奇之所以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彻底凌驾于圣域位阶之上，就在于他们能够解析规则，并以此为基点撬动位面力量化为己用。判断传奇间的强弱，除了常规等级外，还有的就是位面规则的掌握！” 梅塔特隆眺望着波澜壮阔的撒门海，继续说：“如果一位传奇解析了整个位面的规则，他就会成为那个位面的至高神，掌握整个位面的一切，他的一言一行皆也成为位面运行的神谕。” 梅琳若有所思，一脸震惊地说：“也就是说，你刚刚解析了梅洛尔的规则，由此掌握了那六枚骰子。无论伊泽瑞尔如何消耗神恩，他投掷出的骰子都在你的掌控下，甚至他的点数都是依你的意愿显示出来的。” “还不算太笨。” 梅琳小脸满是震惊，用力眨了眨眼睛，说：“可你是怎么做到的？梅洛尔殿下可是艾瑟泰兰的主神唉！” 梅塔特隆傲然的笑了笑，说：“我梅塔特隆可不是一般人……嗯，不是一般龙！” 在晋级恶魔领主后，梅塔特隆解析规则的速度提升了近两个数量级，利用奔宁山脉躺尸的半年，古兽地图记录的规则在他日以继日的解析中，已经被他解析了大部分。 仅看位面规则掌握程度，梅塔特隆已经非常接近艾瑟泰兰上位传奇，战力带来的提升也是非常可观。如果再遇见上次的米迦勒投影，他有把握只以轻伤的代价，再次击败大天使长。 伊泽瑞尔拿出来的梅洛尔骰子，原本材质就非常普通，只是浸染主神神力才变得不凡。然而正因为它的材质简单，导致神力洗礼后留下的保护规则，并没有通常圣物那般强大，所以很容易就被梅塔特隆解析了。 梅琳怔怔地看着梅塔特隆，翡翠深瞳闪烁着异样的目光。 这段高屋建瓴的言论，是无数迷惘前路的强者难求的真理，将深刻影响聆听者未来的传奇之路，但刚刚迈入圣域的精灵少女感触还不深，此刻的她更关注他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是龙族！ 就在这时，一队附近负责看守船只的守卫走了过来，他们身的深蓝色皮甲胸口上，有着醒目的金鹰黑剑徽记，而他们脑后留着一根的红发短辫，这是曼恩岛人鲜明的特征。 很快守卫们来到两人面前，守卫队长打量了梅塔特隆一番，心中不由微微一凛，原本打算厉声训斥的话语，也悄然吞了回去，转为恭敬地问：“这位大人，请问您站在黑鹰号旁有事吗？” 其他守卫面面相觑，人人脸色怪异。刚刚得知有人徘徊在黑鹰号前，生性暴躁的守卫队长可是准备狠狠教训对方一顿，怎么到了人家跟前，就变得跟见到华伦夫人一样恭敬呢？ 梅塔特隆随手丢给他伊泽瑞尔赞助的徽章，说：“这块徽章能让我们登上这艘船吗？” 守卫队长接住徽章看了一眼，态度立时变得更加恭敬，行了一礼，才说：“这是华伦夫人的徽章，持有它的人就是曼恩家族的贵宾，您有权利登上任何隶属曼恩家族的船只！” 守卫队长停顿了一下，又问：“只是大人，黑鹰号行将启航前往曼恩岛。如果与您的行程相冲突，我可以安排另一艘船，护送您和您的仆人。” “我的目的地就是曼恩岛。”梅塔特隆淡淡地说。 守卫队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是让守卫们让开了路，指了指不远处的舷梯，然后双手捧着徽章，恭敬地说：“大人，舷梯就在那边，您登船后将徽章交给接待的人，他会为您准备好您所需要的东西。”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接过了徽章，领着精灵少女朝舷梯走去。 登舷梯时，梅琳忽然开口问：“为什么我们要乘船去曼恩岛呢？让我召唤梅尔维尔鲸，载着我们直接回撒门岛不就好了。” 梅塔特隆淡淡一笑，说：“在这里你可召唤不了梅尔维尔鲸。” “为什么呢？” “你没发现码头没有停泊的渔船吗？” “趁着今天风平浪静，渔民早早出去捕鱼了呗！但这和我召唤梅尔维尔鲸有关吗？” “当然有关了，难道你没注意到红杉旅店的菜单上，可是有十几道菜与鲸肉有关的吗？” 在看见红杉旅店招牌的鲸骨，梅塔特隆就知道梅尔城的居民有捕鲸的传统。 让那些梅尔维尔鲸冒着生命危险，响应精灵少女的召唤，从深海一路游到梅尔城外的浅海，来到有捕鲸传统的渔民大本营，属实是难为它们了。 何况鲸鱼的智慧并不低，它们虽然乐意帮助梅琳，但前提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 梅琳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说：“这些渔民能够捕鲸吗？可他们不都是普通人吗？” 精灵少女实在很难想象，身体孱弱的普通人，扬起一帆帆孤舟，前往大海深处捕猎鲸鱼。 梅塔特隆踏上了暗灰色甲板，回身将呆呆的精灵少女拉起，意味深长地说：“为了生存的普通人，也是能创造奇迹的。” 在梅塔特隆递交了徽章后，两人跟着负责接待的船员，进去了甲板下的舱室，各分配到了间专为客人准备的小房间。 不过，留在码头上巡逻的守卫队长，回望消失在舷梯的两人身影时，深绿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苍蓝光芒。 片刻之后，随着低沉有力的号角声响起，地面的守卫们纷纷登上黑鹰号，一张张巨大的船帆立时展开，黑鹰号缓缓驶离码头，开向一望无际的深蓝之海。 第23章 求援上 在黑鹰号的船舱通道上，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正快步走过水手居住区域，向着船首的贵宾居住区域走去。 一路上所有见到他的水手、杂役，都会自觉的退至墙边，躬身行礼，恭敬地喊道：船长！ 就在中年男人要踏出通道时，迎面撞见一个埋头走路的年轻水手。 不知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汇报，以至于水手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赶路，没有注意到站在通道出口边缘的高大身影。 中年男人泛白的眉头微微一皱，鹰隼般的锐利目光让年轻水手全身一紧，立定在原地，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见到皱眉的中年男人，脸色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匆匆行了一礼，才恭敬地说：“维克多船长！” 维克多微微点头，沉声说：“沃林，你不在甲板上了望海盗、看护魔晶炮，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维克多含威不露的声音，顿时让沃林心脏一紧，全身打了个哆嗦。 整个黑鹰号上的两百余位船员，谁不知道这位年近五十的船长，拥有比肩黑角鲸的蛮力，也有着黑角鲸般暴躁的脾气。 三十余年海上生涯养成的习惯，让这位脾气暴躁的船长格外讨厌船员玩忽职守、擅离岗位。 一旦有船员被维克多发现失职，老船长那砂锅大的巴掌就会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抽在他的脸上，保管打得他亲妈也认不出来。 根据黑鹰号上的老船员的私下说法，十几年前，就曾有过醉酒的年轻水手，被维克多船长一巴掌扇成西瓜的先例。 沃林咽下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块徽章，支支吾吾地说：“船长，我……我是来送还华伦夫人的徽章！” 维克多脸上露出一丝意外，拿起那块徽章放在眼前看了看，又问：“这块徽章是哪来的？” “是刚刚上船的两位客人带来的。” “两位客人？那是什么人？” 见严肃古板的老船长面露疑惑，沃林赶紧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维克多双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曼恩岛现在的状况可不欢迎外人，放两个不知底细的人上船，可能会引起些不愉快的意外。 维克多思索了一会儿，沉着脸挥了一下大手，将心惊胆战的年轻水手赶回了甲板，然后径直走向船首深处，来到了专为曼恩家族核心成员准备的房间外。 维克多按着放在胸口上的信件，脸色竟然有了些许的紧张。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敲响了房门，然后就如同石化的雕像般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名机灵的侍女打开了房门，见到神色肃然得如同要上战场的老船长，立即恭恭敬敬的将他迎了进去。 维克多数步走过玄关，来到足有五十平方的宽敞客厅。 入目的特制落地窗占据了大半个墙面，透过它能看见碧波万里的撒门海上四溅的浪花，澄澈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成群结队的黑翼海鸥正在天与海之间缓缓飞行。 原本刺眼的阳光穿透莱茵玻璃后，变得如同熏风般柔和，挥洒在客厅的每个角落，也挥洒在沙发上的红发女人身上。 在湛蓝和苍青渲染的背景下，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的红发女人，美好得像是莫拉蒂的名画《梦中恋人》。 维克多静静看着手捧书籍默读的女人，那让无数曼恩家族敌人胆寒的锐利目光，此刻也难得的变得柔和了些许，像是看见自己经年未见的亲人。 但那柔如微风的目光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成原样，他向前走了一步，行了一礼，非常恭敬地说：“华伦小姐！欢迎你回家！” 留着酒红色齐肩短发的贵妇人放下书，抬眼看着面容苍老的维克多，指了指身旁的沙发，有些散漫地说：“维克多叔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在我面前没有必要这么严肃。” 维克多坚决地摇了摇头，尊卑有序是刻在每个曼恩人骨子里的，也是他奉行了近五十年的准则。 维克多随后略低了低头，从怀里取出一封刚刚从黑鹰古堡传来的密信，双手递给了华伦夫人。 在华伦夫人接过密信后，维克多立即就退到数米之外，就如每个贵族家里的老仆人那般，静静地候在那里。 华伦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对于这位固执得近乎死板的家族老人，她也只能尊重他一直坚守的传统。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起优雅的小拇指，用精修的长长指甲划开了封泥，取出信纸开始阅读。 看着看着，华伦夫人眉宇间的散漫渐渐消失，转以被严肃和凝重取代，绿宝石般的眼瞳深处掠过隐隐的怒意。 最后她握着信纸的漂亮手指，甚至冒出一缕缕深青色的斗气火焰，将魔纹信纸烧成灰烬。 目睹这一幕的维克多表情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因为他从曼恩伯爵那里得知，格拉摩根公爵提出的近乎挑衅的条件时，表现得甚至不如华伦夫人冷静。 就在月前，格拉摩根公爵收到消息，得知撒门岛上的精灵部落发生大动乱，暮色、夜语、灵风三大部落联手进攻暗月精灵，一时之间，整个撒门岛的外海防御都变得极度空虚。 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下，格拉摩根公爵准备联合整个王国西海岸的贵族，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远征撒门岛。 如若成功就能建立一块永久的前进基地，会为将来的彻底征服打下坚实基础，而远征者们收获利益的同时，也将名垂青史，成为人类历史上永远的英雄。 即使失败也无妨，按照精灵的高价值估算，劫掠精灵部落所带来的海量收益，足以抚平所有参与者不安的心。 在巨大的利益与名望的鼓动下，深红王国西海岸的绝大部分贵族，都决定参与格拉摩根公爵主导的远征行动。 而没有参与的贵族，大都是因为实力过于弱小，被上位者们默契地排挤了出去。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大大小小数十家贵族组成的庞大联合舰队已准备就绪，它们将载着超过两万的贵族联军，和超过二十位的圣域强者，来一次浩浩荡荡的远征。 然而这支远征舰队的第一站，却是位于撒门海中间的曼恩岛。 面对即将涌来的不列颠贵族联军，曼恩家族的核心成员几乎人人自危。 因为历史上这类远征也有过八次，每一次联军来到曼恩岛，都会以武力强迫曼恩岛领民和领主们，承担整支大军沉重的后勤供给，而联军为此支付报酬，却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 第24章 求援下 最重要的是，每一次贵族联军远征撒门岛后，无论收获丰富或是惨淡，都很少分配给曼恩家族，而在远征军撤退后，撒门岛上愤怒的各个精灵部落报复的直接对象，就是离他们最近的曼恩岛领民和领主。 整个曼恩岛自领主到领民，都吃尽了这种打着远征旗号的压榨和欺辱，发自内心的反感来自不列颠岛上的贵族，但是弱小的实力让他们无力抗争，只能默默承受。 这次作为联军统帅的格拉摩根公爵，没有选择保持贵族应有的翩翩风度，在传给曼恩伯爵的魔法讯息上，直接提出各种蛮横无理且苛刻的要求。 除了要曼恩家族负责联军的后勤供给，还要求曼恩家族的私军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和曼恩家族舰队一同加入联军，开赴撒门岛。 因为曼恩岛孤悬海外，同时受到娜迦、精灵和海盗的威胁，海军算得上是曼恩家族的立身之本，所以舰队是曼恩家族发展的重点，历代曼恩伯爵都会投入大量资源建设海军。 数百年积累下来，曼恩家族拥有一支不输于三大公爵的庞大舰队，而这正是格拉摩根公爵所看重的，但公爵近乎于命令的要求，毫不留情地践踏了曼恩家族的尊严，也逾越了曼恩家族所能容忍的底线。 在五十年前，时任深红王国阿莱克修斯三世，曾组织王国大大小小的贵族，集合了一支规模空前的庞大舰队，发起了一次声势浩荡的远征行动，但迎来的结局却是异常惨烈。 登陆撒门岛的五万大军，面对联合起来的四大精灵部落及其附属部落的打击，坚持了不到十天时间，就不得不从撒门岛腹地撤退，最后成功逃回来的人，十不足一。 待到溃败的联合舰队撤离撒门岛后，暗月精灵大长老突然现身黑鹰古堡的会议室，将其他家族长老像拍苍蝇般拍飞出去后，与战战兢兢的时任曼恩家主进行了单独会面。 两人谈话的具体内容没有流传出来，但在暗月精灵大长老离开后，曼恩家主立刻召开了家族内部会议，郑重地宣布曼恩家族永远不会派遣军队踏足撒门岛。 若是未来王国再次远征撒门岛，家族也只会承接物资转运的责任，而不是直接参与征服行动。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曼恩家族对于暗月精灵大长老的承诺，也是换取家族延续的承诺。 华伦夫人和维克多都是家族高层，熟知这个从未外泄的承诺，也知道打破了这个承诺的代价，绝不是曼恩家族能承受的。 高等精灵素来重视承诺，因而分外痛恨背弃诺言的人。加之暗月精灵大长老实力深不可测，是成名上百年的老牌传奇强者，她若是存心报复，黑鹰古堡内除了普通仆人和宠物外，没有一个曼恩家族成员能活下来。 如果要避免这种情况，只能寻求足够强大的外部力量，来平衡、压制格拉摩根公爵，让他有所顾忌。 然而因为曼恩岛远离不列颠本土，是整个王国最偏僻的伯爵领，向来不受深红王室的重视，也不受其他大贵族的认可。 在深红王国内部，曼恩家族长期保持联姻的家族，也不过是几个子爵家族而已。 现任曼恩伯爵为改变这种尴尬局面，曾经极力拉拢过不列颠本土的大贵族，甚至将自己的异母妹妹华伦，嫁给了大她两轮的耶伦伯爵，因为后者是威灵顿公爵的堂弟。 现在这位耶伦伯爵，自然就成了曼恩家族寻求帮助的唯一途径。 维克多抬眼向华伦望了一眼，努力斟酌着用词，说：“小姐，伯爵大人希望你能通过耶伦伯爵的影响力，对格拉摩根公爵施压，让他提出的条件没有那么苛刻。” 面对联合舰队的两万精锐大军，曼恩家族根本没有抵抗能力，他们也打算如过去八次远征中的那般，为整支远征大军提供后勤供给，但底线是曼恩家族不加入到这次的远征。 华伦突然轻笑了一声，以略带讥嘲的语气说：“怪不得我亲爱的哥哥，会在这个时候邀请我回家族，原来是我又有利用价值了！” 维克多听着华伦悦耳动听的笑声，坚毅的脸上浮现出难掩的尴尬。作为战士不能以自身武力保护家族，却让本应是自己保卫对象的女人站出来，成为整个家族的庇护对象，这是多么可悲的耻辱。 华伦看着越发沉默拘谨的家族老人，轻叹了一声，说：“维克多叔叔，向老家伙求助是没有用的。他只是耶伦伯爵，不是威灵顿公爵，而且格拉摩根公爵性情乖僻，向他施压只会适得其反。” “何况这次参与远征的家族太多了，格拉摩根家族、斯图尔特家族、阿伦德伦家族、霍华德家族……这些势力联合起来的力量太强了，就算是王室也不一定能压下来。” 维克多听着一个又一个煊赫的家名，一双大手先是握紧，继而又颓然松开，露出汗水浸湿的粗糙掌心，有些艰难地问：“那家族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华伦思索了一会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想来哥哥他应该已经做好出征的打算了，毕竟我们曼恩家族向来识时务，从来不做违逆强权的事。” 维克多沉重地叹了口气，额头上的皱纹因而变得更加深了。在面对近在眼前的庞大压力，和远在未来的致命报复，无论选哪一个都会后悔，但牌桌上的棋子没有不选的权力。 在沉默半晌后，维克多对着华伦躬身行礼，就准备离开了。但他走到房门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快步退回了客厅，在华伦夫人好奇的目光中，将她的私人徽章递了过去。 华伦夫人拿起徽章看了看，惊讶地说：“维克多叔叔，这块徽章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是两个月前，她在博蒙特男爵城堡举行的宴会中，输给伊泽瑞尔的私人徽章。 “这是刚刚的两位客人送来的。” 华伦眨了眨眼睛，期待地问：“是伊泽瑞尔吗？” 维克多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说：“是个不认识的黑发小伙子，还有他的乡村小土妞朋友。” 看着闻言陷入沉思的华伦，维克多忍不住问道：“小姐，我想知道你认识他们吗？” “我认识的黑发人不少，但没有人是少年。” “那他们会不会是其他家族派来的探子？” “不会，这块徽章应该是伊泽瑞尔给他们的，有那家伙的保证，这两个人是没问题的。” 维克多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小姐，你好像非常信任那个冒险家。” 华伦夫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伊泽瑞尔确实有趣，比耶伦那个臭老头有意思多了，而且他的身份也没有大家想得那么简单。” …… 在黑鹰号贵宾居住区域，梅塔特隆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把玩着一把泛着淡淡苍蓝光芒的长剑，这就是他从伊泽瑞尔手中赢来的终局赌注。 当时伊泽瑞尔主动提出，要求双方增加赌注，好配得上终局的含金量。 说完，他就拿出了把准传奇长剑，丢在一旁的斯蒂文森面前，让内心有所准备的见证人仍感到震撼不已。 这把准传奇长剑不出意外，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见不到的高阶武器，对于斯蒂文森而言，也将是他今生见过的最高级的武器。 面对如此热忱的冒险家，梅塔特隆以手掩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押上克莉丝汀送他的传奇戒指，以满足冒险家高涨的赌博热情。 梅塔特隆还记得带走长剑时，伊泽瑞尔和斯蒂文森夸张的面部表情。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态，恐怕连戏剧大师也做不出来，像是某种癫痫疾病发作了一般。 他也只能感慨一句：赌博害人呐！ 第25章 渊皇 按照艾瑟泰兰通行的装备等级划分，史诗级装备大致能分成四个层次，价值区间大概在三十万至八十万帝国金币，差异主要在于高阶附魔数量和武器本身的材质。 最顶级的史诗级装备，往往有四个高级附魔效果，如果能使其中一个附魔效果升级成超凡属性，或是直接附加额外的超凡属性，就能成为价值百万起步的准传奇装备。 这把伊泽瑞尔友情赠送的准传奇长剑，就有一个名为噬魂冰焰的超凡属性，为每一次剑锋攻击附加侵蚀灵魂的伤害，但激发噬魂冰焰需要海量的能量，至少需要天位圣域的雄厚力量才能满足条件。 梅塔特隆握着白玉般微凉的剑柄，琥珀眼瞳静静看着泛蓝的剑身，正犹豫着要不要激发噬魂冰焰，满足他愈加旺盛的好奇心。 因为从属性来看，魔龙过于炽烈狂暴的力量，与长剑本身偏向寒冰性质的超凡附魔相冲突。 如果强行尝试很可能会损毁宝贵的超凡附魔效果，导致这把准传奇长剑品阶永久降低一级，其价值损失转换成金币，就相当于数十万帝国金币打了水漂。 这换谁来都会生几天闷气。 梅塔特隆纠结地挠了挠头，犹豫了没多久，还是决定顺从内心的好奇心，尝试激发噬魂冰焰看看效果，至于失败后造成的经济损失，就当是还给热情如火的冒险家了吧！ 想好之后，梅塔特隆握紧始终冰冷的剑柄，琥珀眼瞳深处的血脉熔河滚滚沸腾，一股磅礴而纯粹的力量开始涌入长剑。 长剑立时微微颤动起来，剑身表面流动的淡淡苍蓝光芒，忽如大海潮汐般翻涌起来，竟使房间内无中生有，响起一声声愈加清脆的浪涛声。 在一次次澎湃的蓝色光潮中，一点异常明亮幽蓝光芒忽然出现。 随之震颤中的长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剑尖蓦然爆发出一团强烈的光芒，一点宛如来自冰洋深处的幽蓝冰焰自剑尖燃起，并如波涛般迅速蔓延至整个剑身。 发散的幽幽蓝光充斥在房间中的每个角落，澎湃的浪涛声也悠悠回荡在空间中，梦幻得恍若身处海底世界，持剑而立的梅塔特隆威仪天成，像是古老传说中描述的深海之王。 然而整个房间中的温度，却在冰焰的幽蓝光芒笼罩下急剧下降，转瞬之间，就变得如同冰洋海水浸泡般森寒刺骨，连特制的魔法舱壁都无法隔绝这种寒意扩散。 正在隔壁埋头调制自然药剂的梅琳，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抵御的凛寒，立时打了个寒颤，手中盛着碧绿液体的精制药剂瓶，也顺势脱手而出。 砰的一声，药剂瓶在甲板上摔成碎片，四溅的碧绿药剂顿时散发出阵阵清香，让小小的房间内充盈着清新的自然气息，刹那间好像回到了茫茫森林。 梅琳有些恼怒地抬起头，睁大燃着怒火的翡翠深瞳，左盯右看，想要找到寒意的来源，然而这时寒意却突然消失了，让她顿时失去了感应方向。 不过，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一面满是水珠的舱壁上，脸色瞬间变得非常古怪，因为那是梅塔特隆的房间。 他这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 梅塔特隆控制住长剑散逸的森寒力量，然后看着剑身上如水般流动的幽蓝冰焰，轻轻出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喜色。 这把准传奇长剑非但没有损毁，还完美得承受住了他的力量，应而激发的噬魂冰焰寒意逼人，散发着的强大气息甚至不弱于深渊狱炎，意味着冰焰的杀伤力也非常可观。 在面对其他精擅火系力量的强者时，这把冰焰长剑使用得当，说不定能成为他的大杀器。 玩弄好一阵后，梅塔特隆才停止注入力量，覆盖在剑身上的幽蓝冰焰立时停滞流动，然后如同烟雾般缓缓消散，露出泛着淡蓝光芒的刃锋。 就在梅塔特隆准备把长剑丢入传奇戒指里时，他忽然咦了一声，发现剑身表面出现了两个从未见过的文字，像是两个扭扭曲曲的蝌蚪。 而文字的含义却在他看见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意识中。 渊皇！ 梅塔特隆轻声念了一遍，长剑立时回应了一记低沉的鸣声，刃锋也掠过一抹冷冽的幽蓝冰焰，将那两个蝌蚪文字从剑身上湮灭，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这下捡到宝了！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将渊皇入鞘，放回了传奇戒指里。他隐隐感觉渊皇剑巅峰时的等级，远比它现在所处的准传奇等级要高许多。 因为噬魂冰焰和深渊狱炎一样可以吞噬灵魂，并能以此不断强化剑身。 如果投喂足够强大，或是足够多的灵魂，渊皇剑的其他三个史诗级附魔效果也是能升级的，那这把剑未来至少会拥有四个超凡属性，将超越传奇等级，进化成神器！ 一念及此，梅塔特隆内心激动之余，却不由冒出深深的疑惑。 一把潜力能直达神器的宝剑，放眼艾瑟泰兰的顶级势力，也是不可多得的镇族之宝。 伊泽瑞尔虽然是梅洛尔的神眷者，但他的等级不过十九级而已，他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呢？ 而他为什么又会将渊皇押在赌桌上呢？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世界上看似偶然与巧合的事件背后，总是能寻得见发生的根源，关键是能发现那些被忽视的细枝末节。 梅塔特隆感觉自己隐隐忽略了什么，他仔细回忆了一遍，上午梅琳说与她和伊泽瑞尔的事，又想了想中午见到伊泽瑞尔的全过程。 刹那间，一道闪电忽然劈在思绪的重重迷雾之中，让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伊泽瑞尔对于梅琳的狂热追求，本就是件奇怪的事！ 梅塔特隆能看穿精灵少女伪装下的绝美容貌，是因为他对规则掌握极为纯熟，但刚刚迈入魔导师的伊泽瑞尔，可就未必能看穿那层伪装了。 即使冒险家从梅琳显露出来的破绽，发觉她身份的可疑之处，但也不至于让梅洛尔的神眷者变成精灵少女的舔狗。 更不至于让他为了所谓冲昏头的爱情，消耗大量神恩和渊皇剑，和不知实力深浅的梅塔特隆来一次赌博。 幸运主神从亿万信徒中挑选出来的神眷者，可不是那种没有理性和头脑的蠢货。 梅塔特隆确信伊泽瑞尔隐藏着什么秘密，至于秘密究竟是什么，就要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尝试从他口中问出来了。 梅塔特隆摸着自己的下巴，缓缓坐在了木椅上，但坐下没多久，他沉思中的表情倏然凝固，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正从臀部传来。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瞥了眼刚刚坐下的木椅，发现椅面凝结了一层冰霜。 他随即又扫视了眼整个屋子，目光所及的舱壁、玻璃窗、桌面、门面，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看来是激发噬魂冰焰散发的寒气，导致屋子里的温度骤降，让空气中的水分都附着在物件上，并凝结了一层冰霜。 不过，屋子里温度很快就会回升，到时候整个房间都会变得湿漉漉的，可不适合继续待下去了。 梅塔特隆无奈地摇摇头，准备暂时离开房间，去甲板上待一段时间，但他的手刚刚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时，就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第26章 纷争上 梅塔特隆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面色古怪的梅琳，微微一怔，问道：“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调制自然药剂吗？” 分开前，精灵少女说过她要调制自然药剂，以答谢将在晚上载两人前往撒门岛的梅尔维尔鲸，是以他没有想去邀请梅琳一同去甲板，但没想到梅琳主动来找他了。 难道她的自然药剂调制好了？ 可为什么脸色怪怪的？ 梅琳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抓住梅塔特隆的手，将他一路拉到自己的房间中，指着地面上的一滩绿色液体，说： “呐！这就是我刚刚调制好的自然药剂，但是因为某个家伙的原因，现在报废了！” 调制自然药剂的主要材料，是幻星生命树枝丫滴落的晨露。 这种沾染浓郁幻星生命树气息的露水，可以通过德鲁伊法术调制成清甜可口的药剂，有治愈轻伤、提神醒脑的功用，非常受动物们的欢迎。 梅琳习惯用自己调制的自然药剂，回馈给那些帮助过她的动物伙伴，算是蕴藏着她心意的小小礼物。 而专为梅尔维尔鲸调制的自然药剂，需要浓缩提纯的生命树晨露，梅琳携带的刚好是制作两份的量。 一份在来的时候送了出去。 一份在刚刚摔在了地面上。 梅塔特隆望着精灵少女带着恼怒的翡翠深瞳，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 他刚刚全神贯注地激发噬魂冰焰，一时忘了收敛渊皇发散的寒冰力量，没想到刹那间的功夫，就让那股力量浸透舱壁，导致梅琳制作的自然药剂损毁。 这虽是无心之过，却也是自己的失误，那么现在该怎么呢？ 就在梅塔特隆倍感尴尬的时候，两人所立的宽敞通道深处，忽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出转角，感受着船舱中散逸的自然气息，泛白的双眉紧紧挤在一起，鹰隼般目光来回扫视站在贵宾房间外的梅塔特隆和梅琳，最后落定在脸色渐渐发白的梅琳身上。 梅塔特隆微微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握住梅琳的手，将她拉在自己身后，挡住对方锋利如刀的审视目光。 这个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实力不过20级，但从他的灰色眼瞳射出的目光却极具压迫力，像是深海中游曳的巨齿鲨，心智软弱或是不坚定的人，与之对视，很容易心生畏惧。 维克多打量着与自己平静对视的梅塔特隆，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能在他的目光下保持从容淡定的人，可都是城府实力皆有之的老牌圣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也能做到。 维克多嗅着清新的自然气息，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在相隔三米的距离才止步，然后静静注视着梅塔特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拿着华伦小姐徽章登船的那位客人就是你吧！” “是我。”梅塔特隆淡然回道。 维克多微微点了点头，用看似随意的目光掠过两人，投入房门洞开的房间中，快速而隐晦地扫了眼。 在扫过地面上的绿色液体时，他的灰色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眼梅塔特隆身后的梅琳，意有所指地说：“我忽然有了些问题，想和这位小姐单独谈谈。” 梅塔特隆面无表情地说：“有什么问题，你和我说也是一样。” 维克多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冷冷地说：“年轻人，我是黑鹰号的维克多船长，我怀疑你的女伴存在着某些威胁，可能会危及到所有船员和客人的安全，所以她现在必须接受我的询问。” “威胁？” 梅塔特隆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优雅而从容的微笑，淡淡地说：“在我面前就算是曼恩伯爵，也没有资格向她询问，何况是一个区区的黑鹰号船长。” 维克多眯着狭长的眼睛，用危险的目光盯着梅塔特隆，以雷鸣般声音怒吼道：“臭小子，你竟然敢蔑视尊贵的曼恩伯爵，那就让我代替你的长辈，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尊重！” 话音未落，维克多的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梅塔特隆身前，挥出残影的巨大拳头，携带着呼啸的劲风，直直砸向梅塔特隆的脸。 梅塔特隆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随意地抬起左手一握，那只砂锅大的拳头蓦然停滞在他额前三十公分的距离，动弹不得！ 因拳而生的劲风立时拂面而过，吹得他黑发飞扬，也撩动了他身后梅琳的长发，精灵少女怔了一下，掉头躲进了一旁的房间中。 维克多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树干粗细的手臂上肌肉急剧鼓胀，但他惊愕的发现自己堪比黑角鲸的力量，竟然也不能让他的手腕从梅塔特隆的手中挣脱出来，甚至连动弹的机会也没有。 维克多忽然怒吼一声，黝黑肌肤上开始泛起淡淡的白光，一股磅礴气势也开始透体而出，圣域级的斗气疯狂般向外涌动，瞬时间加持在他的右臂上，使他的力量骤然提升了数倍。 梅塔特隆左手握着的手腕，由是有了一丝肉眼可见的颤动，但这轻微的颤动，显然不足以帮助维克多的右手挣脱出来，但性格倔强的老船长并不会因此放弃，反而还在加大挣扎的力度。 看着脸色涨得紫黑的维克多，梅塔特隆微微一笑，左手上的力量顿时提升了一倍，维克多忍不住哀嚎了一声，被握住的手腕开始咔咔作响，挣扎再次被无情地镇压了下去。 维克多眼中忽然掠过一丝疯狂，强忍着痛苦挥动斗气缭绕的左拳，砸向眼前那张令人讨厌的笑脸。 梅塔特隆立时侧身右转，让过了来势汹汹的一拳，与身形前扑的维克多擦身而过时，松开了维克多紫红发胀的手腕，然后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 维克多顿时如同大象踢中的石子，立时腾空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狠狠撞在了十几米外的金属舱壁上，砸出了个结结实实的人形大坑，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船舱通道上的巨大动静，立即引起了附近水手的注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并迅速由远及近。 刚刚躲进房间中的梅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眼正摇摇晃晃站起身的维克多，来到神色淡然的梅塔特隆面前，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梅塔特隆淡然一笑，说：“你问错了，不是我们怎么办，而是他们应该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这时，两人身后的通道转口忽然响起脚步声，两人回头一看，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红发贵妇人。 第27章 纷争下 华伦夫人刚刚走出通道转口，就看到了站在路中央的两人。 她的目光掠过平平无奇的梅琳，直接落在俊美无俦的梅塔特隆的脸上，轻轻地咦了一声，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深深的惊艳，连她眉宇间原本凝聚的忧愁，似是刹那间也为之消散了些许。 梅塔特隆也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红发贵妇人。 一袭天蓝色宫廷风格的低胸长裙，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丰腴身体，露出的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娇嫩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情人间最轻柔的抚摸，也会让肌肤泛起一层红晕。 而贵妇人的容貌亦非常艳丽，酒红色齐肩短发更为她增添了一丝英气，而她绿宝石般的漂亮眼眸深处，闪烁着野性和高傲的光芒，就如同一朵盛开得最浓艳的带刺玫瑰，悄然勾动着男人心底的征服欲望。 梅琳看了看浑身散发着成熟风情的贵妇人，再看了看身旁一直打量着对方的梅塔特隆，那似要擦出花火的视线，让她没由得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于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时，维克多略带沉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华伦夫人和梅塔特隆的对视。 “小姐！小心那人！” 华伦微微怔了一下，目光越过梅塔特隆，投向通道另一头狼狈的维克多，注意到他身后舱壁上的人形大坑，脸色顿时变了，担忧道：“维克多叔叔，你这是怎么呢？” 维克多摇了摇头，制止了想要走过来的华伦，然后指着梅塔特隆说：“小姐，这个人非常危险，你要离他远一点。” “老头儿，我可不像你那样没有涵养，一言不合就对别人大打出手。” 梅塔特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顿时让老船长黝黑的脸色，涌起一层不适宜的红色，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恼怒，但大概率是两者皆有之。 维克多重重哼了一声，沉声说：“你轻蔑曼恩伯爵，相当于轻蔑了整个曼恩家族，我自然要教训你一顿。” 梅塔特隆脸上泛起迷人的微笑，淡然地说：“别说是曼恩伯爵，就是整个深红王国，也没有几人值得我高看一眼。再说了老头，你可没有教训我的能力。” 维克多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手背上拇指粗细的青筋跳动不停，但看见华伦夫人不断投来的眼色，只得将心中汹涌的怒火压制下去，然而老脸却因此憋得愈发的黑了，看上去就像是挖煤的矿奴。 华伦夫人见安抚住维克多后，目光重新落在了梅塔特隆身上，优雅地说：“阁下就是拿着我的徽章登船的客人吧？我这位叔叔性格向来火爆，刚刚的冒犯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华伦夫人客气了，身为客人在主人的船上，教训了主人家的船长，我也感到非常抱歉，还请夫人多加宽恕。”梅塔特隆淡然回道。 维克多看了眼梅琳，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华伦投来的含有深意的目光，于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但老船长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梅塔特隆，偶尔还会看一眼梅琳，只要发现对方有任何异动，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 华伦知道维克多想说什么，但有些话说出来，和不说出来是两回事，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时候闭嘴，以避免某些不必要的冲突。 弥漫在船舱通道里的自然气息，她在迈出房门时就嗅到了，也知道是强大的自然系法师或是物品，才能产生如此浓郁的自然气息。 而在撒门海域，人们嗅到自然气息的第一反应，是身边存在撒门岛上的精灵。 曾经为报复人类偷偷登陆撒门岛，劫掠弱小的精灵部落，那些强大的精灵德鲁伊会变成动物，神不知鬼不觉潜入船上，杀光所有船员，所以经验老道的船长讨厌清新的自然气息，更甚于船员身上作呕的恶臭味。 经过刚刚梅塔特隆和维克多的对话补充，华伦也大致猜测出了事情的全过程。 生性多疑的老船长走出房间，嗅到浓郁的自然气息，本能地会去调查清楚，确保没有任何危险潜藏，因为这是他对黑鹰号所有船员的责任，但是老船长火爆的脾气，注定他的调查充满火药味，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华伦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外表优雅英俊的少年，竟然能击败力大无穷、经验丰富的老船长，而且从他淡然如水的表情来看，并没有用尽全力，显然他的实力在20级的老船长之上。 如此年轻且强大的圣域强者，突然出现在黑鹰号上，让心思缜密的华伦夫人，不禁开始推测梅塔特隆的身份，以及他前往曼恩岛的目的。 毕竟，现在的曼恩岛局势，颇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这时，华伦注意到梅塔特隆身旁的梅琳，看着表情有些不太开心的红发少女，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问：“这位小姐，请问你是梅尔城的梅琳吗？” 梅琳微微一怔，看了梅塔特隆一眼，然后惊讶地说：“华伦夫人，你认识我吗？” 华伦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和伊泽瑞尔算是朋友，前段时间他追求你的事，传得整个梅尔城都沸沸扬扬，我也有有所耳闻。” 梅琳小脸顿时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精灵少女没想到这件糗事流传如此广泛，连上层贵族的华伦夫人都有所耳闻，那普通人岂不是知道得更多了，那她以后怎么好意思再去梅尔城！ 看着面露尴尬的梅琳，华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题了，便把目光投向梅塔特隆，顿了顿，轻声问：“阁下的徽章应该是从伊泽瑞尔手中拿到的，你和他是朋友吗？” 梅塔特隆听出华伦话语里的试探意味，看了端庄优雅的贵妇人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在未来，或许会成为朋友。” 就在这时，维克多身旁的通道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深蓝色皮甲的守卫跑了过来，梅塔特隆看了守卫一眼，忽然感觉有些眼熟，好像就是登船时巡逻码头的守卫队长。 那守卫来到双臂环抱的维克多面前，立即躬身行礼，焦急地说：“船长！大事不好了！” 维克多脸色一沉，说：“托马斯！你是黑鹰号的守卫队长，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 托马斯低垂着头，听着老船长的厉声训斥，身躯微微颤抖着，似是有些畏惧。 维克多宣泄了心头火后，才说：“什么事，说！” “有娜迦海盗冲上甲板了！” 此言一出，华伦和梅琳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娜迦海盗向来以强大嗜杀闻名，他们一旦登上黑鹰号，必然会掀起一场血战。 梅塔特隆面无表情，只是皱眉看着托马斯，他感觉对方的气息和之前相比，变得有些奇怪。 维克多顿时脸色大变，当即放下环抱的双臂，怒骂道：“那些爬虫是怎么登上船的？你们这些混账是怎么守卫甲板的，别告诉我你们……” 维克多忽然中断了话语，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灰色匕首，通过匕首上的简约花纹，他认出那是五年前的自己，送给英勇作战的年轻水手的礼物。 而五年后的年轻水手缓缓抬起头，面容狰狞地看着老船长，深绿眼瞳泛着冰冷的苍蓝光芒，咬牙切齿地说：“老东西！我早就想杀了你了！！！” 第28章 交换上 托马斯露出狰狞而残忍的笑容，手中的灰色匕首突然发力，森寒如冰的斗气顿时沿着锋刃涌入维克多的胸口，将老船长硬如钢铁的胸肌绞碎成飞溅的带血冰渣，喷射而出的热血刹那间浸透了年轻水手疯狂的脸。 维克多双眼怒睁，张大嘴似想说些什么，可喉咙涌上的鲜血呛住了他的气管。 他剧烈咳嗽着，黝黑的脸色泛起死人般惨白，一只手捂着胸前狰狞的血洞，一只手指着面露微笑的托马斯，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骤然的变故惊呆了梅琳和华伦，尤其是神色大变的后者，不敢相信向来忠心耿耿的守卫队长，会突然抽出匕首刺入他追随七年之久的老船长的胸口。 但看到维克多的高大身躯轰然倒地，贵妇人脸色瞬时大变，悲痛地喊了一声：“不！” 悲声未落，梅琳忽然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她回头一看，发现贵妇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华伦夫人周身萦绕着深青色的斗气光芒，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托马斯，她优雅欣长的手中握着一柄闪着寒芒的细剑，燃着熊熊怒火的深绿眼瞳，死死盯着托马斯心脏的位置。 托马斯舔了舔唇边温热的腥血，侧身看着持剑冲来的华伦夫人，目光扫过她丰腴诱人的身体时，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光芒，十七级的贵妇人气势凌然，却没有让他感到多少压力。 常年奋战在生死线上的战士，实力不是同等级的温室花朵能比拟的，他有自信轻松解除贵妇人的武力，然后在那具诱人火辣的躯体上，慢慢发泄他心中狂热升腾的欲火。 数息之间，华伦夫人越过长长的通道，踩在温温热热的血泊之地上，手中的细剑带出片片深青色残像，刺向托马斯的胸口！ 就在托马斯准备击落华伦细剑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到贵妇人身后的梅塔特隆，顿时一阵深深的寒意自心底生出，挥动的匕首蓦然变得滞涩，连力量也悄然减弱了几分。 当的一声！ 华伦夫人迅疾如电的一刺，被匕首横向击中，但托马斯刚刚削弱的力量，却导致细剑没有被彻底震开。 闪着深青色光芒的锋尖，立时刺破了托马斯的深蓝皮甲，穿进了他右肩，然后透背而出。 托马斯脸色顿时一白，他强忍着锐器穿透肩膀的剧痛，集中全身力量于左手，猛地一掌拍在了华伦夫人身上，将她连人带剑拍飞了出去。 脱离右肩的细剑锋尖，立时拉出一长串的猩红血珠，滴落在淡黄色的地板上。 见到倒飞而来的华伦夫人，梅琳脸色微微一变，瞬时身影一闪，跳入空中接住了她的身体，然后轻盈地落在地面上。 华伦夫人捂着胸口泛青的淤痕，看了眼接住自己的梅琳，轻轻道了声谢谢，再回头望向前方时，发现除了躺在地面的维克多，和刚刚拉出的一长串血滴，托马斯已不见了踪影。 华伦夫人脸色苍白，重重咳嗽了一声，焦急地问：“梅琳小姐，你看见那个叛徒去哪儿了吗？” 梅琳按住扭动中的华伦夫人，轻声说：“你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了，现在最好不要乱动。而且梅塔特隆已经去追了，那个家伙是逃不出他的手心的，你放心好了。” 华伦焦急的心稍稍落定，但看着躺在地面的维克多，立时挣扎着站了起来，快步跑到他身前，跪在双目紧闭的老船长面前，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 一袭华贵的天蓝色长裙曳地，浸湿在温热的血泊中，染上了一层深黯的红色。 未几，梅琳来到了华伦夫人身旁，看着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维克多，内心也不由一阵感慨。 梅琳的目光随后落在维克多胸口狰狞的血洞上，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意外地发现起起伏伏的血液中，居然存在着一颗没有完全损坏的心脏。 正因为这颗没有彻底破碎的心脏，才让维克多侥幸撑到了现在，但他受到的伤势没有自然之泉类型的药剂，或是真神神官的治疗神术，仅凭她的德鲁伊法术是无法治愈的。 何况事前维克多的生硬态度表明，眼前的人类对精灵存在非常深的忌惮，她冒然使用德鲁伊法术，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梅琳想了想，压下了内心的施法冲动，但还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一直低头落泪的华伦夫人，听见耳旁的叹息，忽然抬起头，凝望着梅琳的翡翠眼睛，恳求道：“梅琳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叔叔！我知道你会自然系法术，没有治愈类法术的帮助，他很快就会死的。” 梅琳看着满脸泪水的贵妇人，幽幽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我的自然法术治愈不了他的伤势，只能帮他延缓死亡。” “可是现在这里只有你……只有你有可能救他了。” 华伦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忽然抓住梅琳的手，咬牙说：“梅琳小姐，我知道你和撒门岛的精灵们关系密切，我可以用一个秘密和你交换，一个即将席卷所有撒门岛精灵的秘密！” …… 另一边，托马斯正捂着右肩的伤口上，快步走向最近的甲板梯，不过行走的动作，仍会时不时拉扯到伤口，让他的嘴角不由得轻微抽动一下。 托马斯却不敢放慢速度，一想到那个黑发人漠然的眼神，他就止不住得紧张和恐惧，像是白尾海狮遇见了天敌血齿鲸，脑子里的反应只剩下逃跑。 而在他匆匆离开的身影后，是一个个骇人的深色足印，和一长串猩红的血斑。 很快，托马斯走出了狭长的通道，来到了放置甲板梯的舱室，但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就看见一个身影悠然地靠在梯子旁，向他斜睨了一眼，淡淡地说：“托马斯先生，作为黑鹰号的资深水手，你来得太慢了！” 托马斯脸色微微一变，立即半躬着身，低声说：“尊贵的大人，您和曼恩家族非亲非故，何必掺和进这件事来呢？” 梅塔特隆没有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托马斯，但他的琥珀色眼瞳似能看穿人心，看得托马斯全身微微颤栗，额头很快浮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托马斯不留痕迹地抬头看了眼，旋即又低下头，小声说：“大人，伟大的巴巴鲁斯阁下，很快就会来到这艘船，到时候所有违逆者，都将被处决！您若是不掺和这件事，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的为难。” 梅塔特隆轻笑了一声，向着垂首示弱的托马斯走了过去，好奇地问：“巴巴鲁斯是谁？” 托马斯小心翼翼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浮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解释道：“巴巴鲁斯阁下，可是撒门海最强大的海盗，他也是深蓝王国的鲁斯氏族的天才人物……” 梅塔特隆听着他的介绍，刹那间怔了怔神，似乎在思索巴巴鲁斯的信息。 托马斯望见梅塔特隆目光沉凝，微微怔神的空档，颓靡不振的气息猛然暴涨，全身上下瞬间浮现出浓冽的斗气光芒。 电光火石之间，托马斯迅疾如电般突进到梅塔特隆面前，狞笑着抽出灰色匕首，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 第29章 交换下 然而下一刻，托马斯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了，深深刺入梅塔特隆心口的匕首，并没有传来穿透血肉的感觉，而他紧握匕首的左手在惯性下，也没入了梅塔特隆的身体，就像是穿过了一层空气。 这是只是一道幻影！ 那他真身在哪？ 托马斯刚刚意识到这一点，就感觉到一股宛如自冰冻地狱吹来的凛寒从背后袭来，双眼顿时浮现出深深的惊恐，但他还没来得及回身格挡，立于他身后的梅塔特隆就已挥动苍蓝长剑，轻轻掠过他的脖颈。 刹那之间，一抹湛蓝如海的凛然剑光，照亮了整个舱室。 砰的一声！ 托马斯的染血匕首从手中滑落，直直地插在地板上，整个人如同石化雕像般站在甲板梯旁。他迅速失去神采的双眼中还凝固着惊恐，咽喉处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幽蓝冰线。 从血管喷涌的滚烫热血刚刚溢出冰线，就凝结成了冰霜，然后随着不断溢出的鲜血，血色冰霜也不断向脖颈下方蔓延，最终形成了一条妖异的血色项圈，覆盖在冰线下的整个脖子。 梅塔特隆静静立在托马斯身后，看了眼剑锋掠过一缕幽蓝冰焰的渊皇，微微颤栗的长剑正向他传递着享用灵魂的淡淡喜悦，像是一头沉睡已久的凶兽刚刚苏醒，品尝了久违的血肉，喜悦并开始渴望更多的猎物。 梅塔特隆没有理会渊皇的喜悦，直接准备将它丢回空间戒指里，但渊皇却忽然发出龙吟般的低鸣，剑锋蓦然高高抬起，自发指向他身旁的舱壁。 梅塔特隆心中一动，目光落到剑锋所指的舱壁上，那里很快冒出一团又一团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雾状物体。 它们相继穿过了舱壁，来到他的面前，然后争先恐后地投入渊皇，在剑身上激起一缕缕微弱的幽蓝涟漪。 这些雾状物体都是人类的灵魂，从行将消亡的强度来推测，他们生前的实力大致在十二三级，死亡时间也都在一两个小时内。 如果生前没有虔诚的真神信仰，曾让神只的目光注意到个人的存在，死亡后神域之门是不会打开，将其接纳入真神国度，而无处藏身的孱弱灵魂也会很快消亡。 是以感应到渊皇的召唤，这些游魂才蜂拥而来，如飞蛾扑火般冲入剑身，与冰焰融为一体。 这些灵魂都是黑鹰号的船员，看来刚刚托马斯行刺维克多前，就暗暗清洗了一批守卫，所以之前发生冲突的动静，没有引来守卫查看。而在这些守卫灵魂之中，说不定就有托马斯曾经的好友和属下。 梅塔特隆收回了渊皇，回身向前迈了一步，一步未落，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 在他离开的刹那，托马斯的头颅忽然从颈上滑落，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板上，如同冰块般摔得粉碎！ …… 梅塔特隆一步落下时，他已经来到了贵宾区域通道的入口，远远看见转角处跪在血泊中的华伦夫人，和她正紧紧拉着的精灵少女，两人的对话也远远传了过来。 “梅琳小姐，我想你还不知道，撒门岛上的精灵部落已经发生了内乱，以暮色部落为主的精灵联军，正在进攻暗月精灵的翡翠森林。” “什么！？” 梅琳脸色刹时变了，不由自主地反握住华伦的手，激动地说：“华伦夫人，你确定你刚刚说的事是真的？” 华伦夫人点了点头，又说：“这份情报来自王国上层的真正大人物，是不可能出错的。” 梅琳深深看了眼华伦夫人，从她脸上没有看出丝毫异样，这意味着她说的事确确实实是真的。 精灵少女眉宇间凝聚出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脸色变得说不出的沉重。 华伦将梅琳的表情尽收眼底，揣测眼前的少女与暗月精灵关系匪浅，甚至可能就是暗月精灵的一员，否则表情不会如此凝重。 她看了看呼吸渐渐衰弱的维克多，知道时间已经不能再拖了，于是心中一横，抛出自己的砝码，快速地说： “梅琳小姐，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能利用好这个秘密，或许可以帮助暗月精灵部落，暂时摆脱眼前被群起围攻的困境，但你必须确保能救活我的维克多叔叔，并保证这个秘密不流传出去。” 梅琳看着一脸严肃的华伦，有些迟疑地说：“尊敬的夫人，我很想答应你提出的要求，可是这位船长的伤势实在太重了，我的德鲁伊法术并不能像神官的神术，能让他起死回生。” “除非……我有自然之泉。” 就在这时，梅塔特隆清冷柔和的声音忽然响起，“梅琳你好像忘了，你还有两瓶自然之泉，只不过放在我这里了。” 梅琳蓦然回过头，望着徐步走来的梅塔特隆，和他手中递来的幻星自然之泉，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语的喜悦，眉宇间的忧愁瞬时间驱散了大半，惊讶地说：“你……你怎么会留下的。” 梅塔特隆没有说话，直接拉起精灵少女的手，在她复杂的目光中，把两瓶自然之泉放进她的手心里，然后微笑着说：“那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应该妥当保管。” 华伦看着宛如星河流动的深蓝液体，脸上掠过一丝复杂和庆幸，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只在书籍上见过这种产于生命树的疗伤圣物，也知道自然之泉大多数是绿色的。 只有特别强大的生命树，能赋予自然之泉其他性质的力量，导致它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而它的治愈效力则会变得更加强大。 深蓝色的自然之泉所代表的意义，只能是撒门岛的暗月精灵部落的幻星生命树。 华伦现在确信梅琳是暗月精灵，维克多得到她的帮助，至少可以活下来了。 她低头看了眼双目紧闭的老船长，轻叹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拖曳着血色污裙，退至梅塔特隆身旁。 梅塔特隆看了华伦一眼，然后拍了拍有些怔神的梅琳的手，轻声说：“你要是再不帮那个老头，他就要去面见托马斯了。” 梅琳定睛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欣然复杂的浅笑，然后走到华伦腾出的位置，蹲下，取出一瓶自然之泉，打开，再将星光璀璨的液体倒入狰狞的血洞，破损的心脏、肌肉、肋骨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梅琳快速颂念了段精灵咒语——生机复苏，随后将她缭绕着苍绿光芒的手，放在维克多的胸口上方。 在苍绿光芒笼罩下的创伤恢复速度，蓦然提升了许多，维克多原本衰弱得近乎没有的呼吸，逐渐稳定了下来，并随着创伤迅速恢复，脸上开始涌现出血色，脱离了死人般的惨白。 华伦感知到维克多脱离了死亡危机，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欣喜，一直悬空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她对着身旁的梅塔特隆，压低声音说：“阁下！谢谢你的帮助！我……” 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巨大响动忽然从甲板传来，顿时打断了华伦的话语，随后一声非常尖锐的魔法警报声响起，让华伦刚刚明亮了些许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因为这是敌人入侵的警报声！ 第30章 巴巴鲁斯上 咚！咚！咚！ 随着一声声沉重的响动从甲板上传来，华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忧心忡忡地看了眼专心致志施法的梅琳和气色渐渐好转的维克多，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扰梅琳，但现在甲板上的守卫们需要支援。 尤其需要能凝聚人心的老船长！ 从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中聆听出的微弱厮杀声，让华伦的心如同受到蚂蚁噬咬般焦虑不安。 因为十七级的高级剑士能辨别那些隐隐的惨叫声，几乎全部都是守卫魔晶炮水手们发出的，而属于敌人的陌生声音，只有张扬尖锐的狂笑！ 咔嚓一声！ 忽然间，一阵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刺耳的魔法警报声蓦然停止，甲板上传来的厮杀声顿时变得格外清晰。 华伦听着一声声感觉熟悉的惨叫声，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挥剑对着自己的长裙一划，湿重的血污裙摆立时切了下来，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小腿，然后她目光灼灼地望着身旁梅塔特隆说： “尊敬的阁下，华伦能请求您一件事吗？” 梅塔特隆看着眼前充满肃杀气息的贵妇人，便知道她是想要带领船舱中的守卫，去支援甲板上的水手们，但她却不知道那些守卫一个小时前，就相继殒命于托马斯的偷袭下。 他默然了会儿，说：“美丽的夫人，我想你不用去召集船舱里的守卫了。” 华伦微微一怔，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死在托马斯的手里了。” 华伦脸色顿时苍白惨淡了几分，深绿眼瞳涌现出无比复杂的情绪，有对背叛者的极致愤怒，也有对殒命守卫的痛心哀伤，她完全露出的如雪双肩亦如她此刻的内心，肉眼可见的微微颤抖着。 在这一刻，魔法灯柔和的昏黄灯光笼罩的贵妇人，似乎失去了之前的坚强和果决，柔弱得像风中的芦苇。 梅塔特隆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华伦，就取出黑雾缭绕的长刀黑月，来到维系法术生机复苏的梅琳身边，俯身在精灵少女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她似懂非懂的目光中，将黑月插在她左手不远处。 这时，华伦稍稍镇静了下来，她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就看见梅塔特隆抬起了手，淡然地说：“华伦夫人，你还是留在这里看护梅琳和老头吧！甲板上的敌人我会去解决的，毕竟我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话音未落，华伦忽然感觉眼见一花，梅塔特隆已然消失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看着插在梅琳身旁的长刀，没由得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焦虑的心由是悄然镇静了下来。 …… 黑鹰号甲板上，数十个曼恩家族的精锐水手，正和二十个的四臂娜迦厮杀着。从舰首至舰尾无处不有的残肢断臂、破碎兵器，和大滩大滩或蓝或红的鲜血，将甲板变为腥气冲天的残酷战场。 这些突然从海中窜上甲板的娜迦，人人皆手持双刀双盾，悍勇无比，攻防有度，泛着苍蓝斗气光芒的长刀挥动间，总会有数个围攻的水手被重创，有些水手会直接失去自己的手臂，拥有不俗防御力的鲸鱼皮甲，在面对娜迦长刀时，竟如同纸张般脆弱不堪。 但这些曼恩家族的精锐水手，仍然悍不畏死地围攻娜迦，很快携带重盾而来的水手加入战斗，站在没有防御的同伴身前，格挡下一次次沉重的劈砍，直至双手虎口崩出血也不撤退，而拿着长枪的水手则从盾牌的间隙，狠狠刺向娜迦的身体。 即使每个娜迦都有双盾格挡，但水手们的人数更多，同时刺向娜迦的兵器也更多，长枪刺中娜迦的身体，立时就会捅出一个血淋淋的蓝色窟窿，长刀划过即会留下一道深深的破口，从中溢出蓝色的鲜血。 一个遍体鳞伤的娜迦战士，正在水手们的围攻下疲于应对。 在刚刚突袭时，趁水手们没有携带盾牌，娜迦战士凭借双盾护身杀得兴起，一时突进到人群之中大杀四方，结果在盾卫水手加入战斗后，情况逆转。 娜迦战士的长刀不再无往不利，盾卫总会格挡下他的斩击，而其他水手则会抓住娜迦战士进攻时展露的破绽，用手中的长刀狠狠劈向他的腰间。 娜迦战士本能地伸盾去格挡，旁边却突然跳出个年轻水手，一刀将其握紧盾牌的手臂齐肘砍下，喷出的蓝色鲜血立时浸透了水手尚且稚嫩的脸，冻得水手的嘴角微微一抽。 娜迦战士痛得大吼一声，淡黄色的眼中掠过一丝凶狠，立时挥刀斩向年轻水手。那快如闪电的一刀，躲无可躲，年轻水手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但在森寒如冰的刀锋行将掠过水手脖颈时，一个面容坚毅的老水手突然跃起，手中泛着深青色光芒的长刀，掠过面露骇然的娜迦战士的脖颈，一颗硕大的头颅即刻轻飘飘飞起，冰冷的蓝血如喷泉般从脖颈喷涌而出，随后高达两米的庞大躯体如山般轰然倒下。 沃林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落在身旁的老水手，顿时将刚刚的恐惧抛之脑后，兴奋地说：“布莱克队长！我刚刚砍下了那个家伙的手！我现在不算是菜鸟了吧！” 布莱克轻咳了一声，染着蓝血的沧桑脸庞挤出一丝几乎看不到的笑容，然后在沃林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说：“干得漂亮，小子！现在你就到甲板下面去找华伦夫人，告诉她说现在情况危急，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沃林略微迟疑了一下，他很想留下来继续战斗，但看着布莱克肃然的脸色，立即果断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朝舰首的甲板梯跑去。 布莱克深深看了眼沃林的背影，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然后握紧刀柄冲向最近的娜迦战士。 这场血腥残酷的战斗仍在持续，水手们渐渐占据上风，娜迦战士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布莱克的心头却异常沉重，从魔法警报声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分钟。 那个往日里闻声现身的老船长依然没有出现，托马斯和他的守卫队也没有出现，船舱下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布莱克只能寄希望于来袭的娜迦海盗，只有眼前的这一波，能让他尽快肃清后，带队前往船舱查明情况，否则…… 就在这时，黑鹰号舷侧外忽然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苦战中的娜迦闻声面露喜色。 布莱克和水手们却是全身一震，蓦然回首望去，只见到二十道冲天而起的水柱，以及立于水柱上的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娜迦战士！ 布莱克和水手们顿时面如死灰！ 第31章 巴巴鲁斯中 之前的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娜迦战士，与四倍于己的黑鹰号水手相厮杀，甚至还在开始时成功压制住了对方，并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从遍布甲板的一具具残破的人类战士尸体，与零星的几具娜迦战士尸体，就能直观地看出两者间的实力差距。 若不是后续支援的水手携带了重盾和长枪，正好克制了娜迦战士擅长的刀战，水手们的伤亡会更加夸张。 此时经历一番残酷的战斗，如布莱恩这样的守卫队长都已精疲力尽，而盾卫们的身体更是快到达极限了。 原本水手们看见了血战的胜利曙光，还能够拼尽全力与娜迦战士死斗，但望着突然出现在舷侧的二十名娜迦战士，普通水手顿时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连布莱恩和另外一位还活着的守卫队长，一时间也不免有些心如死灰。没有老船长坐镇战场，曼恩家族训练有素的私军，也开始出现士气崩溃。 二十名立于水柱上的娜迦战士，睁着淡黄色的锐利眼睛，来回扫视着甲板上的人类战士，冰冷的目光透着毫不掩饰的蔑视和傲慢，同时他们对于身处险境的同类，也投以赤裸裸的鄙视和幸灾乐祸。 随着居中的娜迦队长清喝一声，水柱上的娜迦战士神色倏然变得严肃，纷纷抽出腰间的双刀，举起特制的圆形兽骨盾牌。 甲板上的娜迦战士面露喜色和轻松，而黑鹰号水手们皆面色沉重，但他们都紧紧握住手中武器，准备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幽蓝如海的凛然刀光，盖过了穹顶旭日释放的无尽深红阳光，刺得所有人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随之一股宛如来自极地冰洋的森寒潮汐，顷刻间席卷了整个黑鹰号四方的海域，波澜起伏的海面瞬时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甲板上的娜迦战士和人类水手齐刷刷地打了寒颤！ 片刻之后，绚丽梦幻的幽蓝光芒消散，黑鹰号水手人人面带寒霜，努力搓着冻红的双手，忽然间，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所有人以为娜迦又开始了进攻，顿时全神戒备，握紧兵器，将目光投了过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让甲板的人类水手和娜迦战士都呆滞住了，缓缓前进的黑鹰号舷侧正矗立着二十根巨大的冰柱，冰柱之上各站着一个下半身凝结了一层冰霜的娜迦战士，一条长长幽蓝细线浮现在每个娜迦战士的腰间、长刀、圆盾上。 咔嚓一声，一柄柄精良级娜迦长刀断成两截，接着是一面面兽骨圆盾裂成两半，最后是娜迦战士的上半身轰然倒下，在冰层上砸出一个个巨大的窟窿，继而二十根冰柱拖着宛如冰雕的娜迦战士下半身，伴随着哗啦哗啦浪涛声，没入遍布破碎浮冰的海平面！ 望着忽然沉入大海的二十名娜迦战士，所有水手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带来绝望的强大敌人转瞬就被解决的惊愕感，充斥在每个水手的心头，但随后那股惊愕转变为狂喜，险死还生的狂喜！ 与之相对的是，甲板上的娜迦战士人人面色沉重，左右张望间，淡黄色的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畏惧和恐慌。 “看天空！大家快看天空！” 一个眼尖的老水手指着天空中的黑色身影，大声呼喊着！ 布莱克立即抬头望向天空，看见立于桅杆上的黑色身影，浅绿色瞳孔猛地收缩。 “是他！” 在对方拿着华伦夫人徽章登船时，他曾远远望了一眼，发现对方除了漂亮得过份的脸蛋外，不具有任何值得他高看一眼的魔力或是斗气力量，于是就随手招呼沃林前去接待了。 但现在黑发少年手持幽蓝长剑，立于五十米高的魔动风帆的桅杆上，如同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着整个血腥残酷的战场，平静如水的目光掠过的每个人，都不由得全身一紧，匆匆低下头，以示足够的谦卑和敬意！ 当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眼瞳扫来时，布莱克心脏骤然停滞，顿时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恐慌，像是被君王盯上了一般，匆匆避开他的视线，也不知不觉低下了头，露出足够谦卑的表情。 这时，自知形势逆转的娜迦战士互视一眼，趁着水手们注意力转移，悄悄向甲板边缘靠近，但撤退过程中一个娜迦战士的长尾，忽然掀动了尸体上的残剑碎片，碎片落地的声响，顿时引起了附近水手的注意。 “兄弟们！这群爬虫要逃了！” 随着一声沙哑的怒吼声响起，所有水手立即回过神来，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然后向幸存的十三名娜迦战士包围了过去。 娜迦战士脸色顿时一变，身下长尾忽然泛起淡淡的苍蓝色光芒，猛地一拍甲板，拍出无数细微的裂纹，然后如同蜷缩身躯弹射的蛇类，从甲板高高跃起，跨过了摆放着魔晶炮的护舷栏杆，坠向遍布浮冰的大海。 就在这时，一抹浓浓的幽蓝刀光破空袭来，如清风拂面般掠过娜迦战士的身躯，瞬时间娜迦战士的眼中神彩暗淡，偌大的躯体碎成数以百计的冰冷碎块，投入波澜起伏的海面，激起上千朵蓝色浪花！ 黑鹰号水手们看着娜迦战士的结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眼前一花，纷纷停止了脚步，都满怀敬畏地望着立于护舷栏杆上的黑色身影，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水手来说，说是神迹也不为过。 布莱克看了看眼前人的伟岸背影，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幽蓝长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上前一步，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说：“大人！小人是黑鹰号第一守卫队队长布莱克，请问船舱内的情况怎么样呢？” 维克多老船长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布莱克确定船舱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很可能和没有现身的托马斯，以及托马斯隶属的第二守卫队有关，他不由有些担心老船长和华伦夫人的安危。 梅塔特隆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垂首弯腰的布莱克身上，回道：“再过五分钟，你就可以去船舱面见维克多了，到时你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问他。” 闻声，布莱克暗暗松了一口气，四周默默关注的水手们，也都不约而同面露喜色。 梅塔特隆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中忍不住吐槽，他原本以为那个又臭又硬的老头，是个人见人嫌的家伙，没想到居然还挺受船员的爱戴，这可有些让他大跌眼镜。 布莱克想了想，又恭敬地问：“大人，现在娜迦海盗已经肃清完毕，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 第32章 巴巴鲁斯下 “肃清？” 梅塔特隆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说：“布莱克，你高兴的太早了，这群娜迦可还没有解决完，他们的首领巴巴鲁斯就在黑鹰号附近。” 听闻巴巴鲁斯尚在附近，刚刚面不改色经历一番残酷血战的守卫队长艰难地咽下一口带血唾沫，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面对一位纵横撒门海域二十年的娜迦大海盗，布莱克和其他普通船员一样感到由衷的畏惧。 然而看着眼前淡然如水的梅塔特隆，布莱克脸色稍稍缓和，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战斗，面对娜迦神出鬼没的现身方式，魔晶炮起不了防御作用。” 布莱克回首看了眼人人带伤的水手们，沉重地说：“四支守卫队现在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人了，如果再来一波娜迦，我们很难撑下去！” 梅塔特隆轻轻挥动了下渊皇，一股阴森森的寒风立时席卷甲板，穿过一个个满脸血污的水手，涌向流动着幽蓝冰焰的长剑。 水手们顿时打了个寒颤，望着泛着妖异幽蓝光芒的长剑，总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本能地想要离长剑远一点。 梅塔特隆看着寒风中蜂拥而来的灵魂，逐个融入愈加旺盛的冰焰，淡淡地说：“你们接下来不必参加战斗了，该疗伤的疗伤，该休息的休息。” “身体健全且保有余力的家伙，那就多出一点力，打扫打扫甲板就好了。” 梅塔特隆挥剑划出了道传送门，然后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布莱克，露出一个优雅且迷人的笑容，有些期待地说：“我的剑还没有吃饱，希望巴巴鲁斯和他身边的属下足够强大，能够满足它的渴望。” 话音未落，梅塔特隆向前虚踏一步，跨进了传送门，消失在布莱克和水手们惊愕的目光中。 片刻之后，一个机灵的年轻水手左右张望了下，然后来到布莱克身旁，轻声说：“队长，我们要不要布置下防御，以防娜迦再次……” 布莱克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复杂且肯定地说：“那群娜迦海盗逃不过大人的追杀的……我们就按大人说的办，先救治受伤的兄弟们。” …… 十公里外，一头成年星斑鲸鲨正浮在海面上，靠着甩动船帆般巨大的尾鳍向前游曳，速度竟然不比普通船只慢上多少，远远望上去像是一座游动的浮岛。 而这座浮岛上正坐着一个面容刚毅威严的娜迦统领，正是撒门海域威名显赫的巴巴鲁斯。在他的身后正列队站着数十名娜迦战士，个个装备精良，周身杀气腾腾，显然是不可多得的精锐。 巴巴鲁斯端坐在寒铁王座上，用手支着下颌，淡黄色眼睛投射出的深邃目光，始终落在远方的猎物上。他雕塑般的面容轮廓分明，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眼中隐隐闪动的冰冷目光，却悄然泄露了他的心情。 巴巴鲁斯随意地抬了抬手，立时一名脸上带着交叉刀疤的娜迦战士走出队列，来到他身旁，俯身弯腰，恭敬地说：“将军！” “图图鲁斯去了多久了？” “从他离开星尾算，已有十五分钟了。” “也就是说，那个蠢货花了七分钟，也没能拿下黑鹰号，然后不得不请求支援？” 刀疤娜迦战士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说：“将军！虽然我们利用了那个叛徒重创了维克多，也提前杀掉了一部分守卫，但黑鹰号还有四支守卫队，图图鲁斯很难在七分钟内杀光他们。” “我记得图图鲁斯可是说过，他会在五分钟内完成任务，我还多给了他两分钟。” 巴巴鲁斯瞥了眼身旁恭敬的刀疤战士，沉声说：“库库鲁斯，等塔塔鲁斯解决完那些人后，你就接管图图鲁斯的部属吧。” 库库鲁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但在娜迦将军的冰冷注视下很快恢复平静，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巴巴鲁斯麾下的娜迦队长，被宣布旁人接管自己的部属，常常意味着失去自己的生命。 巴巴鲁斯是个非常重视时间的人，为他节省下时间的部下，能获得极为丰富的奖赏。 反之，逾越任务时限的部下也会受到同等严厉的惩罚，失去自己部属的娜迦队长或许不会死，但一定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期。 巴巴鲁斯随后挥了挥手，让心情沉重部下回归原位，然后静静的凝望着波澜壮阔的撒门海，渐渐陷入沉思之中。 忽然间，撒门海生出一波波大浪，让人感觉如同刀割般的凛风，自东向西掠过娜迦战士队列，然后拂过寒铁王座上的巴巴鲁斯。 连能够忍耐深海极寒的星斑鲸鲨，在凛风中也不由微微颤栗了一下，但巴巴鲁斯却是稍稍回过神来，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像是享受凛冬暖阳的蓝纹蛇，露出轻松惬意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巴巴鲁斯像是感知到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从寒铁王座上站了起来。 他回身望去，惊愕地发现自己部下的队列前正站着个黑发人类。那些往日里极度蔑视人类的娜迦战士，像是一具具失去生命的雕塑，目光盯着前方，呆呆站在原位，对突然出现的人类无动于衷。 星斑鲸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游动，庞大的身体似乎正因为某种恐惧而轻轻颤抖着，并随着它的颤抖，娜迦战士的身体相继裂开一道道幽蓝裂隙，然后整个上半身从腰间滑动，重重摔在带着蓝色斑点的灰色鲸背上，露出的血肉切口凝结着一层蓝色冰霜。 巴巴鲁斯双瞳微微一缩，四只长手里瞬时出现了四把长刀，自身气势突然变得磅礴如山，目光冰冷地看着黑发人类，厉声说：“你是谁？为什么屠戮我的属下？” 梅塔特隆旁若无人地看着渊皇，遗憾地摇了摇，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投向满脸凝重的巴巴鲁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说：“加上你应该就够了。” 巴巴鲁斯闻言大怒，粗壮的尾巴猛地一抽，在鲸鲨发出的沉闷痛苦声中，化作一道苍蓝闪电冲向了梅塔特隆，四把长刀划出一路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让人看不清长刀的轨迹，但每一刀都是致命的危险。 梅塔特隆身影一闪，倏然出现在面露骇然的巴巴鲁斯身旁，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巴巴鲁斯长刀还未及挥出，他手中长剑已然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落地，转身。 巴巴鲁斯艰难地低下了头，看着周身覆盖着的寒冰斗气，那本应该如同盔甲般的护体斗气，此刻却在胸口上有一道非常醒目的破碎裂痕。 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什么，忽然感到胸口一痛，意识立时陷入深深的黑暗中，高大的身躯随即裂成了两半。 第33章 意外收获 梅塔特隆看了眼巴巴鲁斯的尸体，抬起剑锋不断流动着幽蓝冰焰的渊皇，一团浓郁如水的苍蓝色雾状物体，立即从巴巴鲁斯尸体升腾而起。 它变幻成巴巴鲁斯的样子惊恐地嚎叫着，竭力地抗拒着，却无力抗拒渊皇宛如黑洞般的吸引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涌向冰焰，被其吞没。 幽蓝冰焰吞噬了巴巴鲁斯灵魂后，顿时如同沸水般涌动起来，来来回回冲刷着渊皇剑身，所有史诗级附魔符文一一显现梅塔特隆面前，强化锋利、绝对破甲、史诗坚固。 梅塔特隆握着愈加冰冷的剑柄，顿时了然这是渊皇吞噬足够的灵魂，可以选择一项附魔属性升华为超凡属性。 强化锋利是针对任何具有强大肉身的生灵，提升为超凡锋利的兵器，即使面对巨龙坚不可摧的身体，也可以轻易切开。 绝对破甲则是针对各种重甲骑士，或是身披坚硬外壳的生灵，升华成超凡破甲的兵器，甚至可以劈开传奇龙龟的坚固外壳， 史诗坚固则是维系武器本身的强度，这在高阶强者短兵相接时格外重要。传奇强者基本标配的武器，至少都拥有超凡坚固，因为没有足够坚固属性的兵器，容易在两强相争时发生折损，而这往往意味着性命不保。 这次前往撒门岛，预计会和其他三大精灵部落发生冲突，梅塔特隆不认为那群普通精灵，会有什么传奇级别的盔甲，或是能在近战中威胁到他的存在，所以他选择将锋利强化成超凡属性。 梅塔特隆意念一动，渊皇即刻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剑锋上的冰焰悉数涌向强化锋利的闪耀符文。在幽蓝冰焰包裹中符文开始破碎、裂解成更细微的符号，然后重新组合成更为繁复、强大的符文。 当代表着超凡属性的强大符文出现时，渊皇剑也升级了真正的传奇武器，它发散的古老气息变得更加玄奥、强大，让人远远看上一眼，也会感觉被剑锋刺痛。 但梅塔特隆还没来得及欢喜，就感觉足下的星斑鲸鲨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他也左摇右晃，娜迦战士的尸体也随之滑入大海，溅起一波又一波水花。 这头体长超过四十米的巨兽，居然会因为渊皇的气息而恐惧。 梅塔特隆足下轻轻一踏，星斑鲸鲨顿时全身一震，四周波澜翻腾的大海骤然冲起一道道十几米高的水柱，他冷冷地说：“你再抖！我就吃了你！” 星斑鲸鲨似乎听懂他的话语，立马安静了下来，但见它周围海面不断漾起的涟漪，就知道它那看不见的鱼鳍仍在颤抖。 相较于渊皇剑散发的冰渊之龙的气息，梅塔特隆躯体内蕴藏的庞大力量，和他身上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龙王气息，更让灵性十足的星斑鲸鲨感到恐惧。 梅塔特隆轻轻哼了一声，他本来还想打扫一下战场，看看能不能从这群娜迦身上发一笔横财。 毕竟是横行多年的老牌海盗了，指不定能给他带来点惊喜，然而现在娜迦海盗的空间装备，和它们的主人一同坠入大海了。 梅塔特隆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准备传送离开时，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巴巴鲁斯的寒冰王座。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重家伙居然还就在鲸头上，不过留下了总算是能让他有点收获。 梅塔特隆瞬移到寒冰王座前，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放在扶手上，顿时感到一股森寒从王座传来。虽然不清楚寒冰王座具体是什么材质铸造的，但凭着它奇异的寒冰属性表明，这东西绝对是个宝贝。 梅塔特隆想了想，把存放渊皇的传奇戒指腾空，然后扛起重达二十吨的寒冰王座，一把丢了进去，将整个储物空间塞得满满的。 也幸亏克莉丝汀送的空间戒指品质极佳，储物空间比同等级的大出一倍，否则还真放不下。 梅塔特隆拍了拍手，直接拉出了道传送门，刚迈开步子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足尖点了点星斑鲸鲨，说：“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不等星斑鲸鲨的反应，直接走进了传送门。 …… 黑鹰号船舱内，插在地板上的黑月刃锋忽然掠过一抹寒芒，通道狭窄的空间立时漾起微不可察的波动。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梅塔特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黑月附近，将长刀拔起，收回，然后看着仍在维持法术的银发少女，她为了减少魔力消耗，已经恢复了原本绝美的容貌。 不过，梅塔特隆能感觉到魔力的巨大消耗，让梅琳变得越来越虚弱，所幸老船长胸口血肉已经生长完毕，他的气息也变得沉稳有力起来，很快就可以结束生机复苏的法术了。 两瓶自然之泉加上精灵少女的大半魔力，才将大半个身子迈入死亡之门的维克多拽了回来。 忽然间，维克多发出沉闷的哼声，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却非华伦与其他船员，而是一个脸色苍白的银发少女，她有着纤长优雅的耳朵，和一张胜过他平生所见的所有女人的完美容颜。 维克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精灵，一时之间除了震惊和深深的惊艳，还有些茫然于她的身份。 但看见那双难掩疲倦的翡翠深瞳，和那身沾染血污的朴素衣服，维克多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努力张开了沾满血渍的大嘴，从沙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说：“谢……谢谢你，梅琳女士！” 梅琳脸上浮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说：“维克多船长，你胸口新生的血肉还很脆弱，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等血肉恢复到正常强度，你才算是真正痊愈。” 说完，梅琳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缓缓站了起来，但她立时感到一阵虚弱眩晕，配制自然药剂和维系生机复苏刺激血肉生长，让她的魔力消耗了近九成，精神力更是接近透支。 华伦上前一步，担忧地问：“梅琳小姐，你没事吧？” 梅琳摆了摆手，迈步向外走，但一步落下时，她全身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华伦脸色一变，向前踏了一步，刚要上前扶住，就看见梅塔特隆出现在梅琳身前，一把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梅琳嗅着淡淡的炽烈气息，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她抬起头看了眼那张熟悉的脸，脸上浮出一抹微笑，然后闭上了眼睛，轻轻靠在梅塔特隆的怀里，双手悄然环抱着他的腰。 梅塔特隆轻抚着梅琳柔顺的银发，聆听着她发出的微微鼾声，轻轻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维克多缓缓站了起来，与满脸欣喜的华伦对视一眼，然后默默注视相拥的两人，一时之间，灰色眼瞳流露出的目光格外复杂。 华伦看了看目不转睛的老船长，又看了看轻抚梅琳银发的梅塔特隆，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遗憾，幽幽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第34章 疯狂与保守 片刻之后，梅塔特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将怀中沉沉睡着的精灵少女轻放在床上，静静看着她柔美中带着疲倦的脸庞，半晌，他转身离开房间、拉上房门，全过程没有一点轻微的响动。 对于精神力接近透支的梅琳，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方法，梅塔特隆估计她最少会睡三个小时才会苏醒。 那么在这个时间里该做的事，就由他来办吧，等梅琳醒来的时候，她会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故乡——撒门岛。 梅塔特隆走过转角，径直走到舰首最深处，踏进了房门打开的房间之中，随后一只纤柔的手探出，将房门轻轻拉上。 十分钟后，梅塔特隆徐步走出了房间，留下身后恭送的侍女，和默默注视他背影的华伦。 贵妇人双眼闪动着复杂的光芒，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房门关闭，也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从梅塔特隆离去的背影中，华伦蓦然有些微妙的触动，想起十年前的某个人。 那是个带着腼腆笑容的黑发少年，虽然没有梅塔特隆容貌出众，但从蓝宝石般的眼睛投向她的目光，和梅塔特隆刚刚看梅琳时的目光一模一样，都是如同阳光般温暖。 然而在她嫁给耶伦伯爵的前一天，少年忽然不告而别，孤身一人前往奔宁山脉，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华伦缓缓坐回沙发上，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将脑海里不断涌现的回忆压制，再一幅一幅收回心底。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需要集中精神思考应对格拉摩根公爵，就在她安抚好纷乱的心绪，思维刚刚展开时，轻微而节律的敲门声响起了。 侍女随即打开门，处理完事务的维克多走了进来，华伦看见老船长十分凝重的脸色，就知道这次遭遇托马斯背叛和娜迦海盗袭击，让黑鹰号上的船员伤亡惨重。 但来到她面前的维克多却没有说这些，而是说了个非常意外的消息：“小姐！那位阁下已经带着梅琳小姐离开了。” 华伦倏然站起身，怔了一会儿后，又缓缓坐了下去，问道：“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那位阁下的房间里传出非常微弱的空间波动，我经过他的房间时，发现房门洞开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华伦想了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他走了也好……他们要是出现在曼恩岛，被某些人查到了踪迹，我们后面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维克多默然了片刻，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小姐，你是如何说服梅琳小姐救我的。” 他清楚托马斯全力偷袭下的一记匕首，给他造成的伤势有多严重，没有当场死亡已经算是命大了。而治愈如此严重的伤势，华伦必然会为此支付足够高昂的代价，不过华伦的回答却让维克多吓了一跳。 “我用格拉摩根公爵远征撒门岛的消息作为条件，换取梅琳保下你的命。” 华伦看着脸色大变的老船长，非常平静地说：“万幸的是，她不仅保住了你的命，还让你痊愈了。” 维克多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感动、犹豫和痛苦交替出现，最后只是无比担忧地说：“可……可是，这要是让格拉摩根公爵知道了，家族所有人都会被他和他的远征军杀光。” 华伦嘴角浮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冷酷地说：“维克多叔叔，格拉摩根公爵是不会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他会和他的军队永远留在撒门岛！” 维克多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稍稍冷静下来后，就快速瞥了眼一旁垂首候命的四个侍女，虽然知道她们是华伦的心腹，但他还是感到深深的不安。这样的话语多一个人知道，都会感觉心头多压下了一座山峦。 华伦淡然一笑，安抚地说：“她们都是我的魔法契约奴仆，有关于我的秘密是无法对外人泄露的。” 维克多立时联想到她的打算，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小姐，你是想借助……” 华伦摆了摆手，打断了老船长的话，然后自顾自地说：“曼恩家族孤悬海外太久了，也被其他大贵族漠视太久了。我们需要一块不列颠本土上的领地，哪怕只是块小小的爵士领，也能让家族拥有全新的起点。” “这次格拉摩根公爵的远征军，集结了深红王国西海岸所有有名有姓的大贵族的精锐私军，可谓是倾巢出动。只要他们中有一半人永远留在撒门岛，或是不小心沉没在撒门海域，我就有把握吃下一块爵士领。” “如果他们全部留在了撒门岛，我有九成把握吞下一块子爵领，并合法化这块领地的统治权，让曼恩家族多一名子爵阁下。” 维克多默默听着华伦的规划，脸色变了又变，忧虑和喜色不断交替出现，他为这样的前景感到振奋，也为华伦的手段感到颤栗。 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刀口上舔血，运作过程中稍有纰漏，曼恩家族的结局都会十分凄惨，全族处死都算是非常仁慈的做法了，而与巨大风险相映衬的是令人疯狂的利益。 一块位于不列颠本土的世袭领地，哪怕只是块爵士领，也能让曼恩家族有插手王国本土的借口，借此融入上层贵族圈层，然后徐徐谋划未来的发展，不再像过往孤悬海外，难以与大贵族们结成亲密盟约。 华伦拿起桌面上的酒瓶，斟满了一杯酒，然后递给了时喜时忧的维克多，轻声说：“维克多叔叔，当年哥哥逼我嫁给耶伦时，除了母亲外，整个家族就只有你站在我这边。” “那些素尸裹位、目光短浅的长老们，以为联姻一个四十四岁的糟老头子，就可以获得威灵顿公爵的支持？哼，没有让威灵顿公爵高看一眼的实力，他可不会把一个堂弟的妻族放在眼里。” 言及于此，华伦脸上浮出一丝嘲讽的笑，冷冷地说：“呵呵，这十年来任凭老家伙们使尽手段奉承，威灵顿公爵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过。” “现在格拉摩根公爵的耳光也已经抽在他们的老脸上了，他们也只会觍着脸去亲吻公爵大人沾泥的长靴！” “曼恩家族需要变革，但那些老家伙们永远拒绝改变，他们脑子里的陈旧思想和他们日益腐朽的躯体一样，只会拖着家族在沉沦的泥淖里越陷越深，直至与他们一同埋葬在墓地里！” “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是没有资格品尝胜利的甜美滋味的，这对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来说都是一样的。” 华伦直直地看着维克多的眼睛，平静地说：“维克多叔叔，改变的机会现在已经摆在我们的面前了，我需要你仍然站在我这边，帮助曼恩家族摆脱老家伙们的桎梏，走向一条崭新的道路。” 华伦略微顿了顿，以一种难以释怀的复杂语气说：“我不想我的糟糕经历，未来还会发生在曼恩家族的后裔身上了。” 维克多端起酒杯把里面如血般的猩红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单膝跪下，目光坚定地看着华伦，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华伦小姐！我维克多·曼恩愿意协助您改变家族，直至此身终结！” 第35章 渡海 撒门岛东部波光粼粼的外海上，一头少见的星斑鲸鲨正浮在海面缓缓游曳着，它露出海面的巨大脊背上，放着一块天然寒铁雕刻成的寒冰王座。娜迦种族的身躯天然比正常人类高大，量身为身高近三米的巴巴鲁斯准备的王座，容下两个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梅塔特隆坐在寒冰王座一边，另一边则是蜷缩着身体，头枕在他大腿上安然沉睡的精灵少女。王座蕴藏的寒冰力量被他压制，现在和普通的金属王座没什么区别，所以梅琳睡得非常舒服。 从华伦夫人那里得知她所提及的秘密后，梅塔特隆便感到黑鹰号已无停留的意义，既然知道暗月精灵正在遭遇攻击，那么早点抵达翡翠森林帮助梅琳的族人解决困境，就变得很有紧迫性了。 不过离开时，华伦夫人表现得有些热情过度，忽然贴在他耳边说了句暗示意味十足的话，并将自己的私人徽章塞进了他的手中。 梅塔特隆看着手心里的私人徽章，联想到斯蒂文森见到伊泽瑞尔拿出徽章时的怪异目光，总感觉华伦那时贴耳说的关于远征军的隐晦提醒外，还暗示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除去那些似有还无的旖旎暗示外，华伦倒是明确地表露了，未来格拉摩根公爵率领的远征军进攻撒门岛时，她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提供些许不那么引人注意的情报。 只是这件有趣的事里透着些许诡异，梅塔特隆品出了浓浓的报复意味，看来这位曼恩家的贵妇人想搞点大事，那他就顺水推舟试试，看看她能做出些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梅塔特隆随手把徽章丢回了戒指里，然后一手放在梅琳的头上，轻抚着她柔顺得如同绸缎般的银发，一手拿着渊皇切割身前的蓝鳍金枪鱼，剥皮、取肉、切片、速冻、入口，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剑锋不染一滴血。 连搭着便‘船’的黑翼海鸥群也惊叹连连，眼睛紧紧盯着飘在空中的一片片速冻生鱼片，目光透着无法掩饰的垂涎和渴望，但没有一只黑翼海鸥敢去夺食，或者发出尖锐的鸣叫讨要。 此前梅塔特隆用渊皇修剪大胆海鸥羽翼的手法，给黑翼海鸥群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气息收敛得近乎于普通人，那些黑翼海鸥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新来的黑翼海鸥见同伴如此，也聪明得保持了乖巧。 在围绕寒冰王座的黑翼海鸥群的关注中，梅塔特隆陆陆续续吃掉了五十公斤的蓝鳍金枪鱼腹部鲜肉，又切下了十公斤最鲜嫩的脊部鱼肉，冰封，然后将剩下的蓝鳍金枪鱼切成碎片，抛给了眼巴巴等待的海鸥群。 就在梅塔特隆观看海鸥们狼吞虎咽的进食姿态时，枕在他大腿上的精灵少女忽然扭动了一下。 随着一声轻柔的哼唧声，精灵少女像一只从熟睡中醒来的猫，半眯着眼缓缓坐了起来，一袭银发如流瀑般从她绝美的面颊旁倾泻而下，她的翡翠眼眸映着淡淡的金红色余晖，微微泛红的小脸上满是慵懒和茫然。 梅琳拍了拍自己红润的小脸，然后眨了眨有些茫然的翡翠色眼睛，怔怔地眼前的梅塔特隆，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双眼才浮现出神彩，慢慢理清了现状，有些呆呆地问：“我们这是在哪呀？”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回道：“前往撒门岛的路上。” 梅琳歪了歪头，怔了一会儿，惊讶地说：“我们不是要先去曼恩岛吗？然后让我召唤……嗯，那个，我睡了多久了？” “三个半小时吧。” 梅塔特隆指了指悬空的冰封脊肉，微笑着问：“吃生鱼片吗？要熟的也可以，只不过没有佐料，味道可能会差点。” 梅琳看着亲切得如同邻家男孩的梅塔特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然，但久睡醒来的她确实也感到饿了，于是浅浅一笑，狡黠地问：“我都可以要吗？” 梅塔特隆点点头，右手渊皇一挥，脊肉立时一分为二，说：“那就一半烤熟，一半做生鱼片。” “不不不，太多了我吃不完。” “没事，吃不了的可以喂给海鸥。” 话音刚落，梅塔特隆挥剑划出眼花缭乱的苍蓝剑影，将一块脊肉切成数以百计同样厚度的薄片，泛着雪花的薄片围在王座旋飞，然后一片片飞到梅琳眼前，任她取摘享用。 梅塔特隆又从指尖弹出一缕橘红色的火苗，火苗落到脊肉上就迅速蔓延，很快将整块脊肉包裹在内烤制着，过程中没有一滴油滴落，但浓郁的油脂香气随着肉眼可见滋滋冒油的脊肉散发出来。 转瞬之间，整块脊肉从里到外就已熟透，然后被梅塔特隆切成五十份同等重量的长条，悬浮在寒冰王座正前方，任梅琳挑选享用。 梅琳满心欢喜地拍了拍小手，翡翠深瞳闪动着家猫开饭时的幸福目光，然后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对刀叉和餐盘，开始大快朵颐。 梅塔特隆右手支颌，侧身看着小口小口吃饭的精灵少女。她的用餐仪态有着说不出的优雅感，切割和咀嚼食物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让他有种欣赏画作的赏心悦目，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突然领略到高等精灵的风姿了。 忽然间，一只叉着肉块的银叉，出现在梅塔特隆的眼前，他顺着握紧银叉的纤手看去，发现精灵少女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梅琳凝视着他的眼睛，抿了抿粉色的唇，柔声说：“你不尝尝你做的食物吗？” 梅塔特隆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了，我刚刚吃了很多，现在已经腻了。” “哦！那真的太可惜了。”梅琳眨了眨眼睛，缓缓收回了银叉，一口咬下了那块肉。 梅塔特隆沉默了一会儿，说：“梅琳，华伦夫人用以交换的秘密她已经告诉我了，深红王国的大贵族格拉摩根公爵准备……” 梅琳听完只是挑了挑眉，然后继续埋头吃饭，淡然得像是听见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让梅塔特隆感到有些奇怪，他忍不住开口问：“你难道不担心吗？格拉摩根公爵率领的远征军，人数可是接近三万唉！” 梅琳吃下一片生鱼片，淡淡地说：“我担心呀！可我总不能因为担心，就不好好吃饭吧！这些可是你辛辛苦苦做的唉！” 梅塔特隆见她如此豁达，轻轻笑了一声，说：“你说很对，再大的事也没有吃饭重要，只有填饱了肚子，才有精力应对其他事。” 梅琳微微一笑，一边切着金黄的肉条，一边忿忿地说：“格拉摩根公爵那个臭老头，五十年前就曾跟着他爹来过撒门岛，后来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哼！要不是当年老家伙的紫瞳魔狮跑得快，他和他爹保准会被抓住，然后埋进暮色森林里，为那些死去的精灵们谢罪！” 梅塔特隆顿时来了兴趣，正准备询问这段往事的细节时，他脸色却忽然一变，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立即将梅琳拉进自己怀中，身影一闪，瞬移至数百米的高空中。 哗啦一声！ 一根覆盖着幽蓝寒冰的深红色触手，毫无预兆地贯穿星斑鲸鲨的身体，刺穿两人刚刚离开的寒冰王座，一股森然刺骨的力量随即爆发，将坚不可摧的寒冰王座炸成齑粉。 刹那之间，一股似能冻结汪洋的寒潮席卷鲸背，并向着四方滚滚扩散。 腾空未落的食物顿时覆盖了一层寒冰，啪啦啪啦地砸在坚如岩石的鲸背上，波及到的大群黑翼海鸥也在瞬间冻成了冰雕，连展翅飞到海面数十米高的海鸥，也在寒潮席卷下骤然僵住，然后如雨般坠落。 在一声戛然而止的沉闷哀嚎声中，星斑鲸鲨颓然瘫在海面上，化作一具僵硬无比的冰尸，而波涛汹涌的海面，以鲸尸为中心向外迅速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转眼间方圆上万米内皆是一片雪白。 梅塔特隆看着那条缓缓拖曳鲸尸下水的深红触手，和冰层下若隐若现的庞大躯体，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仅以他眼力所见的巨大轮廓，那东西的躯干就有三百米长，而不停晃动的数十条触手，最短的也有七、八百米长。 仅以体型带来的压迫力而言，眼前的深海巨怪甚至压过了六首蛇蜥，是他在艾瑟泰兰见到的体积最大的生物。只是这头深海巨妖，为何突然会找上他？ 梅塔特隆忽然心中一凛，一股似曾相识的危险感觉袭上心头，他立即顺着敏锐的感知，目光投向冰层下扭动着的深红色臃肿躯体上的某个部位，瞳孔骤然一缩！ 隔着透明的冰层，两颗比成年巨龙还要庞大的椭圆形眼睛，从一条条宛如红蛇般摇晃着的触手中显露出来，死死盯着天空中的他和梅琳。 第36章 冰与火 从深黑色矩形瞳孔中投射的目光，有着无法言说的冰冷、邪恶、嗜血，以及让人不寒而栗的贪婪，这头深海巨妖是把他当成了猎物。 梅塔特隆瞬间回忆起了六首蛇蜥的目光，同样的贪婪和邪恶，也同样的让他憎恶和愤怒，他的琥珀眼瞳悄然熔化成了沸腾的熔金，血脉熔河深处一道道金红炎柱冲天而起，脸上浮现出冷酷如冰的威严。 长刀黑月悄然取代了渊皇，被他紧握在手里，发出一记轻柔的长鸣，一缕缕暗银魔焰随即缭绕上刃锋。 还没有理清现状的精灵少女缓缓抬起头，看着梅塔特隆威严深沉的脸，怔了一会儿，还未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梅塔特隆清冷的声音：“梅琳，抱紧我！”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心悸的咔嚓声突然响起，凝结在海面厚达数米的冰层，如同遭受锐器击中的玻璃般崩碎。 四溅飞射的碎冰裹挟着幽蓝海水忽然冲天而起，十几道蕴藏森寒杀意的水柱，直直扑向数百米高空中的两人。 梅塔特隆龙睛微微一凛，黑月刃锋缭绕的暗银魔焰，登时转化为噼啪作响的血色雷电，银白刀身旋即染成了深沉如血的暗红。 一条条细若游丝的空间裂隙，浮现在黑月刀身附近，萦绕在梅塔特隆周身的尺寸之地。 梅琳双眼紧闭，下颌放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虽然黑月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但她能感觉到刀身积蓄的愈加恐怖的毁灭力量，只要散逸出其中的一丝，就可以将她形神湮灭。源自生命本能的畏惧，让精灵少女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栗。 梅塔特隆看着逼近到百米内的水柱，粲然龙睛变得深邃如渊海，紧紧了揽着精灵少女纤柔腰肢的手，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 语落之时，一抹威势浩大的血色刀光倏然斩出，顷刻间映红了半壁昏暗的苍穹，伴随着响彻云霄的轰隆雷鸣，刀光膨胀成滚滚血色雷瀑涌向冲天而起的十五道水柱。 砰的一声！ 血色雷瀑吞没了十五道水柱，碎冰与海水接触雷瀑的瞬间，就被极致高温蒸发成纯白气体飘散，露出一条条覆盖着幽蓝寒冰的巨大触手，这些触手无视雷瀑存在，继续向天空中延伸。 血色雷瀑立时分化成一道道水桶粗细的雷蛇缠绕在海妖触手上，试图穿透寒冰防护伤及触手本体，但幽蓝寒冰坚固得如同传奇盔甲，雷蛇耗尽能量也只能在寒冰表面留下一道既长且深的槽痕。 深海巨妖的眼睛紧紧盯着天空中猎物，十五条堪比传奇武器的触手尖端闪着金属般的锐利光芒，摆脱雷蛇纠缠的刹那间，触手突然如闪电般延伸出百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紧紧相拥的两人。 梅塔特隆龙睛掠过一丝精芒，背后忽然张开了一对黑翼，血色电光闪动间，倏然消失在了原处。 啪的一声，一条条粗壮如巨柱的海妖触手撞在了一起，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巨大的力量甚至震碎了护体寒冰。 寒冰表面扭曲的槽痕，由是裂开一道道细微的裂隙，并沿着长长的触手蔓延开来。 深海巨妖忽然眼前一花，梅塔特隆忽然现身在数条触手的交接处，长刀一挥，划出一道深黯的刀光。 七条触手表面的寒冰顿时浮现出一条暗银色细线，随即一分为二，切下的触手如同一条条痛苦扭动的红蛇坠向大海，而覆盖着一层暗银魔焰的断口，骤然喷涌出深蓝色的冷血，竟将那层缓缓燃烧的魔焰扑灭了。 深海巨妖却痛得全身一震，两颗巨大的眼睛中尽是恼怒和难言的耻辱。 数百年来纵横大洋养成的骄纵秉性，让吃瘪的深海巨妖有些气急败坏，疯狂地挥动着其他完好的触手抽向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浮出一抹冷笑，不闪不避，黑月划出一道道深黯近无的刀光，覆盖着幽蓝寒冰的海妖触手，在黑月刃锋下脆弱得如同朽木，数息之间，就有五条触手被斩断，坠入大海溅起数十米高的水花。 深海巨妖看着梅塔特隆准备扑向剩下的三条触手，偌大的淡黄色眼球忽然浮上一抹幽蓝光芒，随即一股宛如冰洋潮汐的庞然意志浮出颤栗中的海面，轰然袭向天空中梅塔特隆。 这是纯粹的灵魂攻击，来势迅猛且躲无可躲，感觉到致命危险的精灵少女，全身再次颤栗起来，眼角隐有滴滴莹然落下，但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是一点点殷红却悄然浸透粉色的唇。 梅塔特隆心中微微一动，握着黑月的右手忽然横放梅琳腰间，两只手的拥抱似乎让她的颤栗减轻了些许，但他龙睛深处的血脉熔河正在咆哮，无穷无尽的暗银魔焰从熔浆溢出，凝聚成了一头威严如神的深渊魔龙。 这时，冲至数百米高空中的庞然意志迟滞了一下，它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漠然如冰的梅塔特隆，在他的身后一头庞大的深渊魔龙虚影，徐徐展开遮天蔽日的血色雷翼，缓缓垂下戴着王冕的威严龙首，璀璨夺目的龙睛正闪烁着冰冷如狱的目光。 一种数百年未有的情绪悄然滋生在心头，那是直面死亡时才会产生的恐惧，庞然意志忽然想要不顾一切地掉头逃跑，但梅塔特隆却露出一个魔鬼般优雅的笑容，魔龙王发出只有庞然意志听得见的咆哮，即刻化作一颗银色流星俯冲。 两个庞大意志相撞的刹那，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忽然爆出大团大团的魔焰和寒冰，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直冲大海，瞬间粉碎方圆万米内的冰层，随后一道百米巨浪裹挟着无尽碎冰，浩浩荡荡地袭向五十公里外的海岸。 海面下，深海巨妖偌大的眼睛忽然流出数十道血线，庞大躯体各处冒出一缕缕暗银魔焰，却又很快熄灭了，只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焦斑。 片刻之后，深海巨妖恢复了神智，猛地喷出一滩燃烧的蓝血，惊魂未定地望了梅塔特隆的一眼，然后拖曳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匆匆沉入海底。 梅塔特隆看着深海巨妖离开，缓缓吐出一口冰冷的寒气，然后打开了道传送门，抱着心力憔悴的梅琳踏了进去。 第37章 暮色精灵上 时至傍晚，太阳缓缓沉入天际线，余晖照耀下的暮色森林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早早陷入了昏暗的沉寂之中，辽阔无垠的林海少有鸟兽鸣叫，唯有数个敏捷如风的身影无声无息穿梭在幽暗林间，巡视着一片又一片区域。 忽然，最前方的身影轻轻咦了一声，从高高树冠中跃出的高大身形，旋即如羽毛般轻盈落在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上，没有产生任何轻微的声音，连树枝上的叶片也没有晃动过，惊人的力量掌握技巧由此可见一斑。 从树冠投射的微弱光芒照在那道身影上，修长的双耳显示出他的种族，深灰色的短发，微黑的肌肤以及占据大半张脸庞的奇异刺青，表明他是暮色精灵的一员，而且还是高等级的部落武士。 暮色精灵武士微微眯着眼，遥望着远方的某个角落，他并非德鲁伊能通过森林间的自然气息的微弱改变，洞悉到敌人的存在，但他感应到十公里外的地方，正传来一股微弱得近乎没有的空间波动。 这表明有人传送到了暮色森林，很大可能还是外人。因为整个暮色精灵部落高层的大部分人，正在五百公里外的翡翠森林，与夜语、灵风两大部落的人围困暗月精灵，是不会突兀回来的。 这时，其他四个暮色精灵落到武士下方的树枝上，互视一眼，然后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精灵微微躬身，恭敬地问：“菲迪大人，您有什么发现吗？” 菲迪笑着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芒，说：“有猎物来了！” 女精灵微微一惊，有些担忧地问：“会不会是暗月精灵呢？” 这次三大精灵部落联手进攻翡翠森林的主张，就是暮色精灵大长老发起的。 如果暗月精灵要实施什么报复行动，一定会将怒火宣泄在暮色精灵部落头上。面对一个高等精灵部落的武力威慑，任何普通精灵都会感到如芒在背，是以其他三个暮色精灵闻言，都变得有些面面相觑。 菲迪看着四个面露紧张的部下，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怕什么？在大长老的谋划下，我们三大部落的精锐力量，已经将暗月精灵围困在翡翠森林中的幻星生命树周围，他们是不可能突破我们的封锁的。” 为了逼迫暗月精灵让步，三大精灵部落可谓高手尽出，圣域强者数量是暗月精灵的两倍，高级武士和战争古树的数量则是五倍以上，更不用说还有德鲁伊携带的各种强大的魔宠。 女精灵眼中忧色并未消去，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可是，菲迪大人，我们三个部落的强者虽然很多，但没有人压得了暗月大长老，有她在，我们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菲迪深深看了女精灵一眼，看得她全身微微一颤，才徐徐收回目光，一脸神秘地说：“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有那位尊贵客人的帮助，暗月大长老不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因为她将会迎来她人生的终点。” 菲迪没有再过多解释，目光随即投向远方，淡淡地说：“现在是时候解决猎物了。” 说完，菲迪从树枝一跃而出，如阴影豹般悄无声息地掠过数十米，出现在一根缠绕在两棵古树枝干上的青翠藤蔓上，微微一踏，倏然又向前冲出数十米，潜入森林深处的幽暗之中。 其他暮色精灵见状，旋即纵身一跃，紧随而去。 …… 十公里外，刚刚踏出传送门，梅塔特隆就感觉到梅琳状态不对劲，他一松开手，精灵少女像是抽掉了骨头似的，直接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及时抱住了，精灵少女就直接倒在地上了，他于是关切地问：“梅琳，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梅琳紧紧抓着梅塔特隆背后的衣服，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细若蚊鸣的声音，说：“我……我没有受伤，只是有点……有点头晕……” 梅塔特隆顿时怔住，想了一会儿，迟疑地问：“是不是我刚刚战斗时频繁穿梭空间，让你感到很不舒服啊？” 对于空间规则的极高掌握度，是梅塔特隆应对各种强大敌人的底牌之一，神出鬼没的突袭和变化莫测的攻击方式，是令诸多敌人头疼的战斗风格，不过频繁穿梭空间的眩晕感，不是魔导师的梅琳能承受得了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点，是梅琳不愿说不出口的，那就是对于深海巨妖的恐惧。生长于温室环境下的精灵少女，自幼都未怎么吃过苦头，骤然见到传说中的深海巨妖，发自心底的害怕。 梅琳轻轻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露出水汪汪的翡翠色眼睛，目光流转间恍若一泓滟潋秋水，晃得梅塔特隆心神微动，从那双眼睛中他似乎看出了别的什么。 梅塔特隆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那你还要多久才能恢复？” 梅琳眨了眨眼睛，脸上掠过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我想恐怕还要一会儿……” 说着，她又低下了头，轻轻靠在梅塔特隆的胸口，感受着那炽烈如火的强烈气息，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然滋生，让她想要这一刻能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最好……最好永远不要结束。 梅塔特隆微微一怔，忽然想到她可能被吓到了，于是环抱住精灵少女的手，开始轻而有节律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那头深海巨妖的灵魂已经被我重创，数十年内都不会痊愈。” 梅塔特隆表情忽然一动，目光投向幽暗森林某处，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问：“梅琳，你能感知到这片森林是什么地方吗？” 不同森林间的自然气息，也会因为所生存的生灵，或是精灵的改造存在细微的差别，感知敏锐的德鲁伊和自然系法师，能通过自然气息的细微差别，分辨出自己所处的森林。 梅琳幽幽叹了口气，离开了梅塔特隆的怀抱，稍稍感知了四周的自然气息，皱了皱眉，说：“这里好像是暮色森林，是暮色精灵的领地。” 梅塔特隆浮出一个淡淡的笑，饶有趣味地问：“那些暮色精灵是不是深灰色的头发，皮肤微黑，喜欢刺青，而且满脸凶相？” 梅琳怔了怔，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 第38章 暮色精灵中 梅塔特隆随意指了指右侧的森林，在那片枝繁叶茂完全遮蔽了天空的树林里，视野之中尽是一片漆黑，幽暗昏沉得如同最深的夜，别说是普通人类强者，就算是以森林为家的精灵，也很难看穿黑暗中的东西。 梅琳向那片森林望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极为惊讶之色。她虽然看穿了森林间弥漫的黑暗，但视距不过两百来米。这与她身处翡翠森林或是奔宁山脉的林海时相比，视距缩短了足足五倍。 梅琳眉头微微一皱，她隐隐感觉弥漫在暮色森林间的黑暗，隐藏着某种干扰感知与视野的力量，充盈四周的自然之息好像就是这股力量的源泉，而能够操控这股力量的无疑是生命树。 暮色精灵部落的那株生命树，正在引导自然之息改变森林环境，用以压制外来者的感知。 梅琳想明白后，开始调动魔力，双眼泛起淡淡的苍绿光芒，再望向幽暗森林深处时，视距顿时恢复到正常水平。但数百米外忽然窜出一道身影，刹那之间，通过脸部上的独特刺青，她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菲迪，圣域武士，暮色精灵这一代的森林之子！ 这时，跃入半空中的菲迪若有所感，忽然抬头回望了梅琳一眼，灰绿色瞳孔骤然一缩，冷峻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难以言喻的震惊，旋即取下背后的长弓，搭箭拉弓，朝着梅琳射了一箭。 闪耀着灰绿色光芒的箭矢，如同一只灵动的游隼，从一棵棵古树间的狭小空间中穿行，转瞬之间，就已穿越了两者间繁密幽暗的森林，出现在数十米外。 梅琳冷哼一声，抬起自然之杖射出一道苍绿光芒照射在一棵古树上，那株古树树干登时浮现出一张人面，随即睁开一双幽绿深邃的眼睛，挥动钢柱般的枝干狠狠抽向飞来的箭矢。 砰的一声！ 撞上箭矢的枝干轰然爆碎，炸成满天飞溅的木屑，唤醒的树人痛得面部一阵扭曲，发出一声震颤森林的咆哮，猛然拔地而起，疯狂挥动着剩下的七条枝干，一路打碎拦路的藤蔓、树木，冲向纵身而来的菲迪。 森林之子露出嘲弄的笑容，这棵唤醒的树人实力接近十八级，力大无穷且树皮坚硬如铁，换作其他人会非常难应付，但对他这样的天才人物只是小菜一碟。他握紧手中的长矛，化作一颗灰色流星，直直撞向树人。 轰的一声！ 在灰色流星的撞击之下，接近四十米高的战争树人轰然倒下，顿时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坑，无数枯枝黄叶被地面的震荡送上天空，四散飘飞，缓缓落到森林之子的肩上、灰发上，和插在树人脸部上的黑色长矛上。 战争树人痛苦地扭动着，尝试抬起自己的枝干，但抬高到一米多，枝干就剧烈地颤抖起来，随后沉重地落了下去，再也不动，树干上残存的人面随之消失，留下一个狰狞的空洞。 菲迪缓缓抬起高傲的头，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穿过飘飞的片片枯叶，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落在六十米外的梅琳身上，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傲然和隐晦的渴望，淡淡地说： “梅琳，我真想不到暗月精灵居然会派你来暮色森林，难道暗月部落的长老们眼见这场战争获胜无望，坚持无果，打算以你为代价，向我族换取和平？” 梅琳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冷冷地说：“我们暗月精灵可不会向低等血脉示弱，更不可能投降！在大长老的带领下，我的族人会像过去两百年的几次战争一样，挫败你们的进攻。” “大长老的带领？” 菲迪怪异地看了梅琳一眼，见她的目光清澈且坚定，嘴角微微一抽，忽然纵声大笑起来，说：“你的大长老已经没有能力再带领暗月精灵了，有灰羽大长老特意为她准备的毒药，想必再过不久她就会回归月神的怀抱！” “什么！？” 梅琳的脸色顿时变了，大长老是暗月精灵部落的支柱，没有她压制其他三大部落的诸多强者，暗月精灵很难抗衡三个部落的进攻，整个部落将肉眼可见地走向没落，甚至消亡。 高等精灵的上位血脉，对于这些谋求血脉进化的普通精灵而言，是不可抵御的诱惑。如果能够融入暗月精灵的血脉，种族血脉的进化将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进化进程可以缩短数百年的时间。 当然融合血脉的方式是极其残酷的，将以整个暗月精灵部落消亡为代价，对于每个有着高等精灵尊严的暗月精灵，那样的结局将是生不如死的噩梦。 梅琳本能的不愿相信菲迪的话，可看着对方目光里的嘲弄和幸灾乐祸，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一颗心渐渐沉到了底，忽然她感到手上一暖，回头一看，发现梅塔特隆来到了身边，并握住了自己冰冷的手。 梅塔特隆看着脸色苍白的精灵少女，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平静地说：“梅琳，传奇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能毒死传奇的毒药不是没有，但不是这些家伙能弄到的。他们下的毒，最多让暗月大长老虚弱一点而已。” 传奇本质上能算作另一个层次的生命，想要依靠毒药毒死一名传奇，毒药品质必然非常高，能制作出这种等级毒药的材料，仅是成本就高到让人绝望，不是财力非常雄厚的顶级势力，根本付不了这样高昂的代价。 而能够配制毒药的毒药大师，整个艾瑟泰兰大陆也屈指可数，三个囿于一隅之地的精灵大部落，可没有这个人脉去寻得对方的帮助。 梅琳听了梅塔特隆的话，内心稍稍安定下来，然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菲迪瞧见两人亲昵的姿态，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锐利如刀的森寒目光落在梅塔特隆身上，冷冷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掺和进我们撒门岛精灵的纷争！” 梅塔特隆拍了拍梅琳的手背，放开了她的手，然后瞥了菲迪一眼，淡淡地说：“你不应该有过多的好奇心，免得待会死不瞑目。” 菲迪顿时怒意上涌，侧脸的影豹刺青阵阵扭动，灰绿色眼瞳闪过一抹深深的杀意，一身晦暗的斗气光芒若隐若现。 他缓缓抽出深入树心的黑色长矛，盯着梅塔特隆的心口，阴恻恻地说：“放心，我不会让你很容易死掉的，我会打断你的四肢，割掉你的眼皮，然后在你的面前上了梅琳！” 话音未落，菲迪已拉出道道残影，携带着森然如冰的杀意，刹那间出现在两人身前，闪耀着晦暗光芒的长矛对准梅塔特隆的肩胛，如闪电般狠狠刺了下去。 第39章 暮色精灵下 梅塔特隆忽然侧身一转，擦着矛锋边缘避过了如风如电的一记突刺，与菲迪行将擦身而过时，伸手抓住了矛柄，另一只手五指紧握成拳，狠狠砸在森林之子带着嗜血狞笑的脸上。 咔嚓一声！ 菲迪下颚发出清脆的骨裂声，喷出一口夹杂六七块碎牙的鲜血，刹那之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天翻地覆的眩晕感淹没了一切感知，他握紧长矛的手旋即松了又松，但凭着坚韧的意志力没有彻底松开。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猛地抬起右腿，一脚踢在菲迪的腹部，落脚处瞬间凹陷下去，菲迪灰色眼睛立时翻白，本能地松开了长矛，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 砰的一声！ 菲迪重重摔在了倒地的大树上，喷出一口杂着细碎肉块的鲜血后，摇晃着的脑袋直接埋进了树干上的空洞里，四肢一阵阵地抽搐，像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眼见着就要活不成了。 梅塔特隆看了眼材质特殊的黑色长矛，在手中随意地转了几个圈，带出无数残影，随后目光遥遥落在远处停止抽搐的躯体上，似慢实快地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逐步靠近，那具狼狈不堪的躯体忽然开始颤抖，一双手也似乎因为恐惧而疯狂敲击着树干，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空寂幽暗的森林里，久久不绝。 梅塔特隆走到菲迪身边，看也不看，直接用长矛刺了下去，矛锋亮起的暗红色光芒让森林之子的颤动骤然加剧，他似能感觉到来自背后死亡终结的一刺！ 就在这时，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四周幽暗的林间忽然射出了三支箭矢，每一支都闪耀着明显的淡绿色光华。见到自家森林之子行将殒命的暮色精灵，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梅塔特隆淡然一笑，手中长矛蓦然停止在菲迪后背数公分的位置，但矛锋上的锐气立时破开灰黄色的兽皮，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刺激得菲迪发出一声闷哼。 三支箭矢近到咫尺时，他手腕轻轻一挑，长矛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淡淡的暗红弧线，啪的一声，三支箭矢在他身边倏然破碎成无数木屑，旋即又被矛锋上若隐若现的火焰点燃，化作一团暗红色的火球。 梅塔特隆目光越过熊熊燃烧的火球，快速扫了眼箭矢飞来的树林，瞬间锁定了三个正准备转移的目标后，抬手打了个响指，顷刻间三道血色雷电轰然劈下。 隐藏在树冠中的暮色精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血色雷电轰成了焦渣，三棵数十米高的参天大树顿时燃烧起来，冲天火光立刻驱散了林间弥漫的黑暗、寒冷。 刚刚转过身来的菲迪，还没来得及起身逃跑，就看见火光笼罩的梅塔特隆徐步走来，他灰绿色眼中闪过深深的恐惧，努力抓着树干，瞪着双腿向后缩退，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不能杀我……你绝对不能杀我……” 梅塔特隆踏前一步，矛锋抵在狼狈不堪的菲迪脖颈处，顿时让这位高傲无比的森林之子全身僵硬，如同屠刀下的羔羊一动也不敢动。 他俯视着羔羊，漠然地说：“告诉我，你有什么价值能保住你的命。” 菲迪看着那张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的脸，艰难地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努力平复内心的惶恐，从歪歪斜斜的下颚中迸出一句支吾不清的话： “我……我是暮色精灵部落的森林之子，受过生命树的洗礼和祝福，是暮色大长老最看重的……啊！” 梅塔特隆将手中的长矛下压了一分，矛锋立即刺破了菲迪的皮肤，溢出一滴温热的鲜血，冷冷地说：“挑关键的说，我没时间被你浪费。” “我说我说，现在暗月精灵已经被我族和灵风、夜语部落的联军围困在幻星生命树附近。你要是杀了我，我的叔叔灰羽大长老会让所有暗月精灵陪葬的。” 菲迪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梅塔特隆，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说法打动不了对方，正暗暗着急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缓步走来的梅琳，立即大声说：“你和梅琳的关系应该很亲密吧！难道你不为她和她的族人着想吗？” “你可以先留着我的命，带着我去翡翠森林面见灰羽大长老，就能够以我的命换取暮色精灵部落退兵。” “只要我族退兵，灵风和夜语自知不可能抗衡暗月精灵部落，也会随之退兵，那么这次暗月精灵部落的危机就能解除了。” 梅琳听着菲迪高声说出的话语，表情先是变得非常凝重，暗月精灵被围困在幻星生命树下，意味着整座翡翠森林都差不多沦陷了，战争局势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险峻。 待听到菲迪说出的解围方案，梅琳不由有些意动，每个森林之子都是天赋异禀的精灵，他们是每个精灵部落最重要的族人，是未来撑起部落繁荣不可或缺的支柱，用菲迪换取暮色精灵部落退兵，并不是无稽之谈。 就在梅琳陷入沉思时，她侧后方的森林中黑暗忽然微微扭曲，从中窜出了个如同猎豹般矫健迅捷的暮色精灵，拿着两把晦暗无光的骨制匕首，瞬息间掠过十余米距离，狠狠刺向梅琳的后腰。 梅琳骤然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自知难以躲避后，她没有浪费宝贵的反应时间，使用自然之杖放出一团苍绿光芒，笼罩全身形成一层坚实的绿森守护屏障。 但来袭的暮色精灵冷冷一笑，匕首掠过一抹冷厉的光，匕首刃尖前的绿色屏障顿时支离破碎。 在匕首行将刺入时，一柄黑色长矛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自下而上拍在两把匕首上。 无可抵御的澎湃力量震得暮色精灵双手一颤，两把匕首顿时不受控制地弹飞出去，但她却没有任何表现出失败的沮丧，反而面露欣喜，高声喊道：“菲迪！你快逃啊！不要管……” 下一刻，闪耀着暗红光芒的矛锋落在暮色精灵的脖颈处，梅塔特隆的冰冷目光让她的喊声倏然止住，而远处站起身的森林之子取出一瓶自然之泉，匆匆饮下，头也不回地逃向远方。 梅塔特隆看着女精灵浅绿眼睛中涌现出浓浓欣喜，以及见到菲迪毫无留念转身逃跑时流露的淡淡失落，淡然地说：“你能为了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可他却连看你最后一眼的念头也没有，这样的家伙活着真是污人眼目。” 话音未落，梅塔特隆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冒出一颗暗红火珠，然后在女精灵绝望的目光中抛向踉跄逃跑的菲迪。 轰的一声！ 飞到菲迪头顶的暗红火珠，爆出一朵绚丽的烈焰花朵，滚滚焰浪顷刻间吞没了森林之子的身影，灼热如火的狂风如浪涛般扩散开来，卷起无数落叶吹向四面八方，然后缓缓飘零在目光呆滞的女精灵面前。 第40章 魅魔法术 女精灵的目光穿透如雨飘零的黄叶，怔怔看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焰，脸上浮现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像是突然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被刹那间无处容纳的失落和哀伤充盈了心头，巨大的情感冲击麻木了她的感知。 以至于梅塔特隆从女精灵脖颈处拿开了长矛，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完全没有一个十七级刺客应该有的表现。即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逃跑，或是趁机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梅塔特隆静静看着女精灵，抬手取下她灰发上的数片落叶，然后轻打了个响指，瞬间将女精灵从悲伤中唤醒，淡淡地说：“哀悼的时间到此为止，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有关翡翠森林的情报，我就可以放了你。” 女精灵睁着泛红的眼睛，狠狠盯了梅塔特隆一眼，冷笑道：“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直接杀了我吧！”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咬紧牙关抗拒到底的样子。 不过，在她窈窕身材和姣好面目的映衬下，让那副恶狠狠的抗拒表情，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是吗？” 梅塔特隆脸上露出优雅温和的微笑，平和地说：“你们三个部落的联军将暗月精灵围困在幻星生命树附近，几乎占据了整个翡翠森林，应该是你们这些年来战果最辉煌的一次了。” “为了做到这一点，你们的灰羽大长老会带领多少战士去进攻呢？不说是倾巢出动，至少也派出了七八成吧。” 女精灵忽然皱起了双眉，从梅塔特隆的话语里，她显然听出了什么。 “我刚刚干掉的森林之子，现在应该就是留守生命树的守卫，或许那家伙还是暮色精灵留守战士里的最强战力了，其他的守卫再强也不会超过他多少。” 梅塔特隆自顾自地说：“我听说你们暮色精灵是个人数超过三万人的大部落，刨除派出去的几千战士，剩下的暮色精灵应该还有两万多吧。” 女精灵忽然强烈地战栗了一下，仿佛是不受林间寒意的侵袭。 明亮火光映照下的美丽面孔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可在迎面吹来的灼热狂风下，汗水转瞬间就挥发干净，只余下一张越来越苍白的脸。 梅塔特隆忽然托起女精灵的下巴，看着她因不可抑制地颤栗而紧咬下唇的脸，冷冷地说：“你猜，我杀光这些暮色精灵需要多少时间，一个小时？六个小时？还是一个晚上呢？” 女精灵睁开了眼睛，极度愤怒地盯着梅塔特隆，激动地说：“你……你无耻！你居然要对那些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精灵出手！你还有没有点强者的风范和骄傲！” 梅塔特隆直视着女精灵的眼睛，淡然地说：“我的风范是留给那些该给的人的，敌人从不在这个范畴之内。现在告诉我你知道的情报，我就可以放了你，还可以不去屠戮那些普通精灵。” 女精灵死死盯着梅塔特隆，双眼射出的目光炽热如火，如果那火是真实的话，梅塔特隆早已被烧成了灰烬。 但盯了没过一会儿，她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压抑着汹涌起伏的情绪，颤声说：“我……我绝对不会和杀死菲迪的人合作……永远不会……” “你……你杀了我吧！” 说完，女精灵脸色迅速变得惨白，紧闭的眼角溢出泪珠，随即无声地流过两颊。 梅塔特隆忽然怔住了，没想到这个女精灵如此倔强，对他的恐吓无动于衷。难道她认为自己说了情报，也不会让自己和族人幸免于难，那么只能换个有趣点的方法了。 这时，梅琳上前一步，对女精灵说：“莎莉，只要你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情报，我以至高的月神殿下起誓，绝对不会伤害你和暮色部落里的普通精灵。” 莎莉依然是双目紧闭，一副绝不配合的样子，让郑重起誓完的梅琳有些尴尬，也有些小小的气恼。 梅塔特隆回头看了眼梅琳，对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回头再凝视着莎莉，眼中闪动着诡异的银色光芒，一边伸手擦拭她脸颊上的泪痕，一边以极具磁性和魅力的声音说： “莎莉！” 听着耳畔那撩动心扉的声音，莎莉全身微微颤栗了一下，充盈悲伤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微妙的奇异感觉，像是……像是热恋情人在耳边轻声呢喃的呼唤，有着无法言说的甜腻和诱惑。 而脸颊上难以抗拒的轻抚让她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了下来，并隐隐期待着那只手给予的温柔能够更多一些，多到可以冲淡心中的悲伤和烦恼。 梅塔特隆注视着呼吸渐渐急促，脸色愈加红润的暮色精灵，欣长的手抚摸着她温润滑腻的脸颊，指尖划过时的微凉触感令她身体微微颤栗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冲淡所有的悲伤和苦恼。 她隐藏在衣袖里的美丽双手时而抬起，时而放下，终是轻轻放在他的身上。 梅塔特隆见状微微一笑，手指在脸颊画了一个圆圈，旋即又划出一道让莎莉嘴唇微张的弧线，落到她配着银环的纤长耳朵上，以她无法抵御的声音说：“莎莉睁开眼，看着我的眼睛！” 莎莉轻咬着饱满的红唇，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睁开了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看了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眼瞳，就再也移不开眼睛，浅绿眼瞳中的抗拒渐渐消退，转以被迷恋和茫然取代。 在梅琳无比复杂的目光中，梅塔特隆捏了捏莎莉的耳朵，轻声问：“莎莉，告诉我，你们部落派去翡翠森林了多少人。” 莎莉怔怔地看着梅塔特隆，点了点头，乖巧地说：“灰羽大长老走时，一共带了九位长老，和二十支狩猎队前往了翡翠森林。” 梅琳脸色微微一变，一支狩猎队通常是一百二十名精灵战士，二十支狩猎队就是两千两百名，整个暗月精灵部落也不过才二十支狩猎队，而且还是十位圣域长老亲自带队。 即使暮色精灵一直是撒门岛人数最多的精灵部落，也只是拥有二十五支狩猎队而已，将整个部落的八成力量投入进攻翡翠森林，可见得这次灰羽大长老的决心之强。 如果另外两大部落也派出了大部分狩猎队和长老协助进攻，那么在暗月大长老中毒的情况下，暗月精灵被迫退守到幻星生命树附近，也就说的通了。 梅塔特隆略微想了一下，又问：“你了解暗月大长老中毒的详情吗？” 莎莉皱了皱眉，迟疑地说：“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只有灰羽大长老和少数圣域武士才知道，我没有权限了解详情。” 莎莉想了想，又说：“不过，我知道这件事应该和两个人类有关！” 梅琳微微一惊，立刻开口问：“那是什么人？” “嗯，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奇怪老头儿，被安排在生命树树冠上的木屋里，但是我很少见到他们出来活动，所以接触的也不多。” 莎莉轻轻哼了一声，不满地说：“灰羽大长老太偏心了，居然让他们住的树屋位置，比我和菲迪的还高！得到生命树的照顾也比我们要好！” 梅塔特隆轻笑了一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暮色部落的生命树在哪？” 莎莉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指着西北方向，说：“在那个方向，三十公里外的位置。”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将泛着淡淡红光的长矛塞进莎莉手中，说：“现在你就带着这柄长矛去翡翠森林，将它交给灰羽大长老，就说我希望明天中午能在生命树前见到他。” 梅塔特隆拍了拍莎莉的脸，嘱咐道：“去吧，一路上注意安全！” 莎莉握着温热的长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梅塔特隆，然后转身走进了森林，几个跃步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林间弥漫的黑暗里。 梅琳望着莎莉消失的背影，来到梅塔特隆面前，表情古怪地看着他，好奇地问：“你刚刚做了什么？能让莎莉这么听你的话！” “一点不入流的魅魔法术罢了！” 梅塔特隆哈哈一笑，得意地说：“很久以前，我看某个家伙用得非常厉害，就跟她学了一点点，没想到第一次用效果就这么好！” 梅琳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古怪了，盯着梅塔特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魅魔法术？ 那是正经人学得吗？ 还有他挑逗莎莉的手法为什么那么熟练？ 难道说在她眼前的这个得意洋洋的家伙，内心里其实也是有着龙族一贯有之的邪恶阴暗面？ 第41章 奖励 梅塔特隆翻阅着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露出怀念之色。 那时刚刚晋升大恶魔的他离开混沌熔池，就被深渊意志传送到了始祖位面魔龙领地的边界地，一落地就遭遇附近有所感应的巴托恶魔部族的围攻。 面对成千上万蜂拥而来的巴托恶魔，年幼的魔龙无所畏惧，直接冲进了滚滚黑潮般的恶魔大军中，化作死亡与毁灭的屠戮机器，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肉铺成的通往魔龙领地的猩红之路。 凭借深渊意志青睐的力量加持，和体力近乎无穷无尽的强悍龙躯，他最终摆脱了无穷无尽的普通恶魔的纠缠，只剩下七头部族长老级别的大恶魔锲而不舍地追杀他，并一路追到了流金山谷。 这时，一个魅惑天成的龙血魅魔突然出现了，她优雅地立在一块流金岩石上，腰间的细长黑翼慵懒地扇动着，随风摇动的深红长发如同跳动的火焰，遮掩在火焰下的金色竖瞳闪耀着勾人夺魄的光芒。 与之对视的刹那，魔龙染血金瞳深处狂暴的嗜血欲望为之一凝，旋即涌起另一种翻腾不休的炙热渴望，但他不动声色地压制了下去，并提起深深的戒备和警惕。 而尾随而至的七头巴托大恶魔，毫无例外地沉沦在那双眼睛之中，成为任人摆布的玩偶，随后在龙血魅魔妩媚的轻笑声中，七头巴托大恶魔一脸沉醉地掏碎了自己的心脏。 梅塔特隆缓缓呼出一口气，十年时间转瞬即逝，他如今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伊什贝尔，可曾经的那一幕带给他的震撼和惊艳，依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在他灵魂的深处。 梅塔特隆抬眼看着表情古怪的梅琳，似是知道了她内心的猜测，微笑着说：“别多想了，我最初学这种法术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是为了更有效率的杀人。” 梅琳突然怔了怔，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低头，轻声问：“我们现在要去暮色部落了吗？”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说：“暮色精灵是三个进攻翡翠森林部落里最强的一个，只要让灰羽大长老知难而退，其他两个精灵部落也会自觉撤离，暗月精灵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梅琳眨了眨眼睛，惊讶地说：“你是想拿下暮色部落的生命树，用它逼迫灰羽大长老退兵？” 生命树是每个精灵大部落最重要的财富，它是维系部落存在和发展的基石。 生命树凝聚的自然之泉是部落不可缺少的疗伤圣物，而由自然之泉提炼出的永续之泉，更是繁衍能力低下的精灵种族提高生育率的关键。 对于踏上血脉进化历程的精灵部落，生命树所具有的价值和意义都会变得更加重要。 生命树的每次进阶都会洗礼族群血脉，缓慢提升整个部落的资质，直至生命树进化至世界树，这种提升才会达到顶点，资质出色的精灵部落血脉会由此进化成高等精灵，这是艾瑟泰兰大部分高等精灵族群的由来。 而一旦绑定的生命树中途死亡，整个部落将受到重创，种族血脉会受到严重反噬，走向不可挽回的衰亡。 暮色精灵就是踏上血脉进化的部落，生命树的存续对他们而言，是压倒一切目标的重中之重。只要拿下生命树，灰羽大长老即使有万般不愿，也只能乖乖撤兵。 “现在三个精灵部落联军团团包围在幻星生命树附近，虽然我自信能带着你打穿防线，送你安全回归暗月精灵部落，可那样必然爆发一场血战，到时死亡人数就不是可以控制的了。” 梅塔特隆望着群星闪耀的苍穹，淡淡地说：“可别忘了，格拉摩根公爵率领的远征军正在来的路上，后面还需要应对他们呢！所以现在能避免你们几个精灵部落的内耗，还是尽量避免吧！” 梅琳忽然欢呼一声，冲到梅塔特隆面前，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记，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兴奋地说：“太好了！这样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内耗了！我们还可以尝试联合应对人类的远征军了。” 精灵少女本来以为他会直接用武力镇压三大部落，那样虽然能够解除暗月精灵的危机，但是也会彻底断绝暗月精灵和三个部落联合应对人类远征军的可能，到最后四个精灵部落都会成为战争的失败者。 现在暗月精灵的危机巧妙解决了，还能保留四个精灵部落联手的可能，梅琳心中的担忧顿时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满心的欢喜，以至于她情不自禁地亲了上去。 梅塔特隆怔怔看着梅琳灿烂的笑脸，咫尺前的翡翠之湖正漾着无尽涟漪，那抹滟潋波光深深映入他的眼瞳，他轻笑一声，伸手理了理她额前垂落的几缕乱发，说：“刚刚那算是奖励吗？” 梅琳轻轻握住了帮她理发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静静凝视着他的脸，清亮的目光仔仔细细扫过他脸庞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到那带着些许惊讶的琥珀眼瞳，浮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说：“不是的哦！” 梅塔特隆摸了摸鼻子，有些遗憾地说：“真可惜呀，我还以为那是奖励呢！” 奖励的话，就可以多索取一些了。 下一刻，梅塔特隆忽然全身一僵，他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翡翠之湖，任由意识深深陷入那片波光滟潋的湖中，愈沉愈深。 恍恍惚惚中，一点微凉清幽的柔腻在唇上扩散，迅速蔓延至骤然干涩的舌尖，传来阵阵难以言说的清甜， 忽然间，风儿吹过翡翠之湖，几缕银发垂落，拂过他的面颊，那点柔腻亦随之离去。 梅琳轻抚着他的面颊，双眼亮得如同苍穹上的星辰，柔声说：“这才是奖励！” 梅塔特隆回过神来，凝视着精灵少女美丽的容颜，不知是不是火光的映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颊正泛着一层微醺时的红色，艳丽动人。 他忽然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除了意料中的滑腻柔软外，掌心的温度火热得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 梅琳轻轻抿了抿嘴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轻声问：“喜欢吗？”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低声说：“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 他缓缓伸出右手，展开手掌，远方熊熊燃烧的烈火，顿时如同得到君王号令的兵卒，化作一条条翻腾的暗红火蛇，悉数涌入掌心之中，凝聚成一块瑰丽的暗红宝石。 随后，他取出数块金币熔化，拉丝，冷却，穿过宝石，一条简易的手链制作完成。 梅塔特隆把手链递给精灵少女，期待地说：“赏个脸，收下吧！” 梅琳浅浅一笑，撩开右手的衣袖，将雪白的手腕递到他的面前，说：“帮我戴上呗！” 梅塔特隆接过精灵少女的手，把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然后梅琳对他眨了眨眼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柔声说：“我们走吧！” 第42章 世界树上 三十公里外，数千暮色精灵正聚集在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树下，虔诚地跪拜在古树前的草地上，低声诉说着心中的悲伤和对古树最真挚的祝福。在他们触手可及的身旁，还放着一个个装得满满的包裹。 这些暮色精灵大多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实力最出色的也不过十级，他们是最普通的暮色精灵，也是整个暮色部落的最底层，但他们同样也是危机来临时，强大战士誓死守卫的对象。 很快完成迁移仪式的暮色精灵，神色黯然地站起身，背起包裹，抱起幼儿，搀扶着老人，跟随着握紧武器全神戒备的狩猎队战士，走进幽暗昏沉的森林，向着预定的迁移点转移。 在长长的迁移队伍后的巨树巍然矗立于林海中央，如同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无论暮色精灵迁徙到多远，血脉交织的奇妙感应总能让他们回望时，看见那株已深深刻印在他们灵魂深处的参天大树。 在生命树遮天蔽日的树冠中，数百双眼睛正注视着缓缓挪移的队伍，而在最接近树冠顶层的木屋外，两个留守的暮色精灵长老正神色忧愁地望着远方，那里是刚刚生命树告知的森林之子陨落的地点。 其中一名稍显年轻的暮色长老，望着离开的迁移队伍，目光落到那些一路蹦蹦跳跳的小精灵身上，有些沉重地说：“修斯长老，为了应付那个击杀菲迪的敌人，我们有必要让族人们全部转移到分支部落去吗？” 修斯长老深深叹了口气，沧桑脸庞上的皱纹因而更加深邃了，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那个敌人非常强大，刚刚生命树告知我消息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伟大的生命树在恐惧！” 接受生命树纯净能量洗礼的精灵，成为森林之子或是森林之女后，会与生命树建立一种奇妙的联系，能让他们拥有直接与生命树沟通的能力，而这种联系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紧密。 当森林之子陨落时，骤然断开的联系会被生命树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如果这种联系足够强大，生命树是能通过感知森林之子陨落时的情绪，隐晦地感应到击杀者的实力。菲迪陨落时充满灵魂的痛苦和恐惧，甚至让暮色生命树也为之恐惧，这意味着敌人拥有毁灭生命树的力量。 那名暮色长老闻言脸色大变，生命树虽然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但倚仗它足够坚韧且具有强效抗魔的树皮，就算是大魔导师释放的十二阶强力魔法，也只能伤及到生命树的躯干，而不能彻底摧毁生命树。 所以摧毁生命树往往依赖于数量庞大的军队，而非实力出众的强者个人。 那让生命树恐惧的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暮色长老脸色变幻一阵，艰难地收回望向族人的目光，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深知长达五十公里的迁移之路上，一支狩猎队是远远不足以应付森林间出现的所有威胁，但他们已经不能派出更多的战士护送了。 在这数千名族人中，注定有部分人无法抵达目的地，也无法再回到生命树下长眠。 暮色长老凝望着远方，幽幽地说：“或许我们就不应该发起这场战争，我们和暗月精灵持续两百年的隔阂和争执，没有通过战争解决，反而使得我们之间的仇恨越积越深，这样持续斗下去只会输给那群人类。” 修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然后深深看了眼身旁相伴百年的同伴，缓缓地说：“穆斯长老，我记得你成为长老的那一天曾对着生命树起誓，要杀光所有的暗月精灵为你的父亲复仇。” “为何在百年之后，你会有这种软弱的想法？如果灰羽大长老听见你的话，他会毫不留情地痛揍你一顿，然后罢免你的长老职位，同时宣布你将不再是他的弟弟。” 穆斯望着群星闪耀的暗色天穹，淡淡地说：“我从未背弃自己许下的誓言，最初成为长老的五十年里，我不止一次率领族人进攻翡翠森林，杀了不少的暗月精灵，其中有一位还是高贵的森林之子。” “但在五十年前，面对人类大规模入侵暮色森林时，我却不得不和我的仇人并肩而战，抗击另一股想要杀光我族的敌人。” 穆斯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后当我被人类法师重创，奄奄一息倒在猩红潮湿的土地上等待死亡时，却是我立誓要杀光的仇人挡下了扑来的人类骑兵，背着我艰难地逃了出去。” 说到这里，穆斯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得无比复杂：“呵呵！那个家伙把我带出了战场，重重丢在了一块石头上，摔得我头晕眼花，然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又匆匆跑了回去。” “我当时看着那家伙的背影，就暗暗想着，要是老子能再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让他也尝尝把脸甩在石头的滋味，然后再问他好不好受。” “可后来……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四根长矛钉死在树干上了，额头上还插着一支深深的箭，一滴滴白色液体顺着箭杆流出，凝固在深黑色的箭羽上……” “再后来，我听来收敛遗骸的暗月精灵说，那家伙还有个未成年的女儿……” 修斯抚摸着自己花白的长胡子，默默地听着穆斯从未说过的往事，渐渐回忆起五十年前的那场残酷热血的反击战争。 四大精灵部落迫于人类远征军的巨大压力，不得已摒弃前嫌联手抗击入侵者，经过十天十夜不间断的战斗，各自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后，才将人类逐出了暮色森林。 此战之后，有着突出贡献的暗月精灵得到暮色、夜语、灵风三大部落的大长老的认可，不再被视为外来者，允许享有三大部落同等的权力。 而后的三十年里，四个精灵部落一直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并默契地保持着一种微妙克制的和平。 直到幻星生命树突然进入到了成熟期后期，三大精灵部落对于暗月精灵的排斥才再次显露出来，纷争由此展开，并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四个精灵部落都心知肚明，撒门岛虽然面积超过六十万平方公里，但却只供养得了一株世界树。 一旦幻星生命树进入到完整体并开始向着世界树进化，另外三个部落的生命树就再难追赶上了。 这是最根本的利益冲突，容不得私人情感影响立场，三大部落由此开始联手针对暗月精灵。 此后的二十年里，两个阵营间的纷争、冲突不断加剧，仇恨也越积越深，火药味越来越浓，直到月前爆发了大战。 第43章 世界树下 穆斯讲述完往事之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睿智的修斯长老，依您的渊博学识和高深见解看来，我们四个精灵部落能否化解仇恨，尝试建立联合的精灵王庭呢？” 修斯抚摸胡子的手忽然僵住了，过了片刻，那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才缓缓放下，说：“精灵王庭！多么令人遐想的古老词汇！撒门岛千百年来从未出现过属于精灵的王庭，但我始终坚信它终会伴随着至高的世界树的出现，从而建立在这片富饶辽阔的土地上……” 活过了数个世纪的精灵老人娓娓说起自己一直憧憬的愿景，那双岁月浸染过的浅绿色眼睛不由亮起一抹炽亮的光芒，一如数百年前初出茅庐的精灵少年一样，对未来怀有基于某种至高理想的满腔热忱。 “只是……” 修斯浅绿色眼睛刚刚亮起的光华迅速暗淡了，缓缓地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虽然足够辽阔，辽阔到能建立起一个繁荣强盛的精灵王庭，可它却也同样的狭小，狭小到只能容纳下一株世界树的存在。” 修斯看着沉思中的后辈，平静地说；“没有精灵部落希望世界树出现在其他部落里，正如我们逃离艾瑟泰兰大陆的先祖，我们继承了他们渴求自由和尊严的血脉，也继承了他们对于枷锁和束缚的深深厌恶。” 修斯缓缓抬起头，望着繁星满天的暗色夜幕，说：“无论是我们暮色部落，还是灵风、夜语部落，更或是留着高等精灵血脉的暗月部落，在力量没有出现绝对差距的时候，都不会放弃追求世界树，更不会接受一个不被自己掌控的精灵王庭，因为至高王权从来都是不容外人染指的。” 世界树具有生命树难以抗拒的伟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方圆上千公里内的生命树，掌控世界树的精灵部落天然是众精灵部落的王族，因而世界树是精灵王庭的根基，象征着精灵至高无上的王权。 然而世界树生长所需要的领地极为辽阔，上百万平方公里的领地只能容纳下一株世界树的存在。撒门岛上的四棵生命树注定只有一株能进化成世界树，届时其他三棵生命树则会成为它的第一批臣子。 相应的生命树精灵部落，也就不得不臣服于世界树所在的精灵部落。这是四个精灵部落间难以调和的矛盾，谁也不愿意世界树出现在其他部落里，所以四棵生命树的生长阶段会受到所有精灵部落的严密关注。 暗月精灵部落的幻星生命树的生长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仅仅两百余年的成长时间，就已经超过其他三个精灵部落悉心培育了三四百年的生命树的成长进度，行将走完成熟期进入完整体。 暮色、灵风、夜语三大精灵部落的先祖，都曾被艾瑟泰兰大陆上的高等精灵统治过，他们深深厌恶且畏惧着幻星生命树进化成世界树，由高等精灵分支的暗月精灵统治撒门岛的可能。 这次灰羽大长老进攻翡翠森林的提议，之所以很容易被灵风、夜语两大部落接纳，除了压制幻星生命树生长的原因外，很大程度上还有对于昔日统治先祖的高等精灵重新统治自身的恐惧。 穆斯思索着四个精灵部落间一团乱麻般的利益纠葛，思来想去也没有化解的可能，只得沉重叹了口气，说：“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我们四个精灵部落将陷入永无休止的内耗中，在往复循环的斗争中消耗实力，直至彼此在战争的泥淖中元气大伤，然后被趁虚而入的其他势力征服！” 修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穆斯的膀，宽慰道：“未来太远，敌人却近，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守护好生命树。来，你把这个滴在那排守护古树上，我太老了，不想动弹，就让我老人家偷个懒吧！” 修斯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个雕刻荆棘藤蔓图案的木制小瓶，塞进了穆斯手中，然后指了指草地左侧边缘上的一排稀稀疏疏的古树。 那排古树从生命树树冠顶层俯瞰，像是一朵朵小巧的黑色蘑菇，可实际上它们都是树龄超过百年，拥有至少七十米高的参天大树，只是靠近在偌大的生命树附近，才显得不起眼。 穆斯掂了掂手中小瓶的份量，点了点头，问道：“您需要滴几棵守护古树？” 修斯轻抚着花白长胡子，淡淡地说：“这次来的敌人非同一般，所以全部都滴吧。” 穆斯脸色微微一变，右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腾空的小瓶顿时擦着手边滑落，但他旋即反应了过来，指尖射出一缕轻微的旋风，将坠落到六七米开外的小瓶卷了回来。 穆斯紧锁着双眉，看着神色悠然的长者，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到修斯毫无在意地摆了摆手，于是只得轻叹了一声，一跃而下，径自飞向那排矗立于林海边缘宛如守卫的古树。 片刻之后，穆斯去而复返，神色凝重地看了眼修斯，然后将小瓶递了过去，恭敬地说：“二十棵守护古树全都滴了生命原液，还剩下最后两滴！” 修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剩下的两滴你留着吧！我老头子身虚体弱，只能从旁辅助，待会正面迎敌的重担还得交给你。” 从生命树树心流出的生命原液，疗伤效果是自然之泉的十倍，相当于大神官释放的治愈法术，只要不是一击毙命，就能保住一条命。 穆斯却深深皱起了眉，脸色说不出的凝重，沉声说：“修斯长老，唤醒守卫古树消耗巨大，没有生命原液快速恢复魔力，你会受到永久性的魔力透支创伤！” 即使对于寿命悠长的精灵种族而言，活了近三百六十年的修斯，也已经走进了生命的晚年，身体机能不可避免陷入了衰老，一次严重的魔力透支创伤，对于不复盛年的精灵老人的伤害几乎是致命的。 修斯笑了笑，说：“别为我担心，生命树会在我唤醒守卫古树时，调动暮色森林的自然之息辅助我，可以替我分担一部分的魔力消耗。” 就在这时，修斯脸上的微笑倏然凝固住了，他猛地转头，目光落到数百米外的天空。 在那里，无形的空间忽如波澜骤生的水面，漾起圈圈瑰丽的暗银色涟漪，涟漪扩散数米之后，又悄然隐没，但伴随着涟漪扩散而出的强横气息，却如滚滚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顷刻间席卷四方上下。 潜藏在生命树树冠中的数百名精灵战士，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持弓扣弦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隐藏在凌厉气息中的庞大威压，让他们感觉胸口仿佛压下了一座山峦，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穆斯看着圈圈激荡的涟漪，脸色已是十分凝重，他现在知道修斯为何会准备唤醒所有的守护古树了，但是这样真的能击退敌人，守护住生命树吗？ 一生奋战厮杀无数次的年轻长老，第一次泛起深深的无力感觉！ 忽然间，两名紧紧盯视天空异变的长老脸色大变，只见一缕缕暗银色火焰从涟漪中溢出，聚集在一起，缓缓勾勒出一道华丽的空间传送门。 修斯握着法杖的手紧了紧，用无比干涩的声音说：“他来了！” 第43章 识时务 穆斯沉重地点了点头，拿起一张布满尖刺的黑色长弓，另一只手捏着一支通体碧绿、质地如玉的箭矢，对准如雾般银焰缭绕的传送门缓缓拉开了弓弦。 在澎湃汹涌的斗气注入下，那支箭矢表面很快泛起一点淡淡的深青色光芒，随着斗气源源不绝的涌入，微如萤火的青芒转瞬间膨胀千百倍，充盈了整支箭杆，然后徐徐凝聚于箭尖，亮起一抹极为耀眼的深青光芒。 那抹青芒映照下的精灵长老脸庞，浮现出一抹深深的肃杀之气，穆斯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无惧强光直射，紧紧盯着数百米外的传送门。 待见到纯然银色的光门浮现出一个身影时，他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坚决，扣弦右手松箭之际，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忽然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从中传来的庞然自然力量瞬间抑制住了行将飞射而出的箭矢。 穆斯蓦然转头一看，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震惊，难以置信地说：“修斯长……不，您！您是尊敬的生命树！？” 周身涌动着浓郁得无以复加的自然气息的精灵长者，眼瞳深处浮现两株苍绿生命树，神色平静地看着面露震惊的精灵后辈，微微点了点头，用极为陌生的中性声音说：“穆斯长老，先让我和那位殿下谈一谈！” 穆斯听着精灵长者熟悉且陌生的声音，微微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弓箭。 生命树是精灵部落地位最高的存在，它的意志会得到部落所有成员本能的支持。只是未进入完整体的暮色生命树时常保持沉默，除了会跟森林之子和灰羽大长老做有限的沟通外，很少有表露自己意志的时候。 生命树轻轻拍了拍穆斯的肩，用充满亲和力的自然气息稍稍安抚了精灵长老焦躁不安的心，然后纵身跃出，径直飞向踏出传送门的身影。 梅塔特隆虚立在夜空下，看着徐徐飞来的精灵老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在他的感知下，迎面而来的非是暮气沉沉的精灵老人，而是一棵充盈着浓郁自然气息的庞然大树。 那股自然气息有点熟悉，让他蓦然想起了森林之子菲迪，两者间的气息非常接近，应该出自同源，那么眼前飞来的家伙就是暮色生命树呢？ 生命树来到他身前数十米的距离，微微躬身行礼，诚恳地说：“拥有至高伟力的殿下，我是暮色部落的生命树，欢迎您的莅临！” 梅塔特隆微微挑了挑眉，眼前的生命树态度恭敬得让他有些诧异，和前恭后倨的森林之子截然不同。 除了在蛮荒原野遇见的英灵乌烈，他还是第二次见到这样有眼力的……嗯，树。 但该追究的责任还是要追究。 梅塔特隆淡淡一笑，说：“欢迎？可是我刚刚遇见的家伙，一见面就打算打断我的四肢，抢走我的女伴。若不是我身怀几分本事，恐怕现在已经成了这片暮色森林的肥料了。” 生命树眼皮一跳，略微低了低头，带着十分的歉意说：“尊贵的殿下，对此我深感抱歉，都赖部落长老教育无方，培养出了骄纵蛮横之辈，今后我会责令他们改正的，”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伸手探入传送门之中，握住梅琳的手，将她轻轻拉了出来，然后看着表情有些细微变化的生命树，说：“现在很晚了，我们想在这里留宿一夜，可行吗？” 生命树闻言立即微微侧身，伸出手臂指着树冠顶层的屋子，毕恭毕敬地说：“荣幸之至！” 梅琳看着姿态谦卑如敬的精灵长者，微微一惊，她认出了面前精灵老人的身份，暮色部落资历最深的修斯长老，同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德鲁伊大师，是她曾经听说过无数次的活化石般的人物。 不过梅琳旋即意识到，眼前说话的意志并非修斯长老本人，而是附身在他身上的暮色生命树。没有进入完整体的生命树是不能显现出树精形态与外人交流，只能通过意识附身的方式与人沟通。 然而这却让梅琳更加震惊了，从她和幻星生命树交流中了解的情况，知道生命树都是非常骄傲的，即使每个部落大长老有权限命令生命树，也不会让生命树态度放得如此之低。 生命树注意到梅琳好奇的眼神，却没有表露出什么反应，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随后领着两人前往树冠顶层，来到专为客人预留的树屋，在得到梅塔特隆的示意后，就转身离开了。 刚踏出树屋，生命树意志就离开了修斯的身体，精灵长者顿时打了个激灵，一手抓住树道上的藤蔓，深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止不住得一阵颤抖，显然承接生命树意志的压力，让苍老的精灵长者倍感吃力。 片刻之后，逐渐缓过气来的修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幻化成一头猎鹰，绕着生命树树干飞了半圈，落在焦急等待着的穆斯身旁，再变幻回精灵形态。 穆斯迎来了上来，正准备询问，但看着修斯苍白的脸色，表情微微一凝，立即拿出小瓶递了过去。 修斯吞下一滴生命原液，脸上顿时涌起一抹血色，颓靡衰弱的气息缓缓攀升，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唉！人老了，实在是不中用了。现在承接生命树意志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 穆斯宽慰了几句，话锋一转，问道：“修斯长老，生命树要我们如何应对那位殿下？” 修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不要去惊扰他们，只要不涉及到核心利益，那位殿下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尽量满足吧！” 穆斯深深皱起了眉，迟疑地说：“我们有必要如此退让吗？” 即使曾经面对暗月大长老，暮色部落也不会如此屈膝，更不会毫无尊严的退让。 修斯沉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穆斯你没有感知到这位殿下的实力，即使灰羽他们全部回来，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杀光所有精灵，然后将整座暮色森林化为一片火海！” 刚刚生命树意志近距离接触梅塔特隆时，修斯也能感觉到生命树意志所能感知到潜藏人类外表下的恐怖力量。 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生命的力量，让蜷缩在他躯体内的灵魂和生命树意志，都不可抑制地颤栗。 穆斯看着微微颤抖的精灵长者，默然了片刻，忽然说：“如果我刚刚没有看错的话，殿下身旁的女伴，好像是暗月精灵部落的森林之女梅琳。” “那确实是幻星生命树的森林之女！” 修斯点了点头，苦笑着说：“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强援，不过看来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生命树已经开始召唤战争古树，灰羽大长老他们明天就应该回来了。” 持续快一个月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但两位精灵长老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浓浓的担忧。 一位无比强大的传奇强者降临撒门岛，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两人心中都没有底！ 只能希望这不是暮色部落衰亡的开端吧！ 第44章 未来上 深夜时分，梅塔特隆坐在木屋外的枝干上，眺望着群星闪耀的深黯天幕。 此时，沉寂的暮色森林在浓浓夜色映衬下，仿佛一片无垠无际的深黑之海，偶有徐风拂林，即生出一波波跌宕起伏的浪潮。 哗哗涛声穿林而过，混杂于凛风中悠悠传来，掠过绿茵草地，沿着生命树巨大的轮廓徐徐而升，撩动着沉思者的衣袂，猎猎飞扬。 梅塔特隆微微眯了眯眼睛，拂面而过的微风，带来的凉意让他感觉说不出的舒服，难得的宁静更是让他感到由衷的惬意，仿佛漫长时间积压着的负面情绪，都在心灵放空的刹那间被风儿卷走了。 可有关自己未来去向的茫然却在不断扩大，躺在奔宁山脉谷地艰难挣扎时，梅塔特隆最想见的人，就是被他远远传送走的克莉丝汀，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没有抗住诅咒，有关她的一切都会遗失。 也许，在命运的巧妙安排下，陨落在奔宁山脉的魔龙会得到深渊意志青睐，很快就会从混沌熔池中醒来，重新踏上进化的无终之路。 直至数百年后，在无尽杀戮中成长为位面毁灭者的魔龙，在一片残破的位面战场上与身披金甲的六翼天使不期而遇，变得完全陌生的两人没有认出彼此，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场天使与恶魔的宿命之战。 待到利爪和长剑贯穿彼此心脏时，望着对方熟悉的眼眸，才蓦然回想起了曾经的一切…… 好在这个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但在去除诅咒后，梅塔特隆却不得不暂时按下了这个想法。 在他解决了安茹家族大半精锐力量后，他相信有着超卓天赋的天使少女，会以外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起来，振作并复兴伤痕累累的霍亨斯陶芬家族。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克莉丝汀必须抗住圣辉帝国内部的种种压力，并展示出足够强大的力量和超卓的智慧，获得那些圈层已经稳固的上位贵族们的再次认可和接纳，好在安茹家族的崩溃，会腾出一个崭新的席位。 不过这个新的席位，必然会吸引到很多二流家族的争夺，克莉丝汀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击败这些觊觎者，然后才是获取豪门家族的接纳，拿回霍亨斯陶芬数百年前失落的席位。 梅塔特隆知道克莉丝汀行将迎来的挑战繁多且困难，但他绝对不能参与霍亨斯陶芬复兴的过程，甚至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在圣辉帝国诸多强者眼睛的注视下，很难保他的身份不被发现，与一头深渊魔龙纠缠不清，足够霍亨斯陶芬的敌人罗织出无数的罪名，破灭克莉丝汀复兴家族的梦想，将她贬为圣辉教会永恒的罪人！ 除了他能强大到令所有人懂得保持沉默…… 但那至少得是恶魔皇帝。 想到此，梅塔特隆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晋级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几乎没有恶魔能像他这般，仅仅用了十三年，就从最弱小的一阶小恶魔进化到了恶魔领主。 这个进化速度如果传出去，一定会震动无数层深渊位面。 在诸多恶魔种族传承的知识中，那些打破惯例、以不可思议速度进化的恶魔，都是深渊孕育无数年才可能出现的混沌之子，是深渊意志期待突破恶魔皇帝极限，与地狱意志争夺无数纪元的至高王座的种子！ 梅塔特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混沌之子，但他确信自己在晋级恶魔皇帝之前，都不会有任何障碍，他所缺的不过是时间和供给自身进化的海量资源，尤其是那些蕴藏丰富能量的资源，是他进化不可或缺的助力。 梅塔特隆左思右想，觉得创建一个强大势力，才是掠夺资源最有效率的方式，由此延伸出几个问题，是回归深渊，还是继续留在艾瑟泰兰？ 如果回归始祖位面，按照魔龙族数万年的古老传统，新晋恶魔领主的魔龙会直接脱离它原来所隶属的魔龙王，成为魔龙皇帝直属的臣子。 而作为补偿老领主大恶魔阶段的庇护，新晋领主需要将一半领地划归老领主。 当然传统归传统，漫长岁月里总会有新晋领主不愿交出自己的领地，那么这时就会爆发一场新老领主间的战争，失败者将失去所有领地，并会被驱逐出始祖位面，直至它能击败放逐者才能返回。 根据传承知识记载，爆发新老领主战争的例子共有十六例，全都是父子间的激烈冲突，但结局无一例外是老父亲战胜了儿子，其中只有一例是胜利者没有驱逐自己的儿子。 那个胜利者就是现任魔龙皇帝阿泰斯特，儿子则是现今的十二至高龙王之首。 梅塔特隆思索了一会儿，他留在始祖位面的十年里，从巴托恶魔手中打下了接近二十万平方公里的领地，也收获了二十五支亚种魔龙族群的效忠，但领地资源远没有老牌魔龙王领地富饶，供给大恶魔阶段的他和臣属亚龙族群都显得捉襟见肘。 如果他现在回归始祖位面，领地将直接被分割一半，二十五支亚龙族群也将全部挤在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而他的扩张方向除了老领主的领地，就只有更加贫瘠的血色荒漠。 梅塔特隆的老领主待他不薄，本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是排在十二至高龙王前三的绯红之翼，他估计自己晋级中位恶魔领主也只能勉强和她抗衡，所以他不可能选择老领主的领地扩张。 而如同鸡肋般血色荒漠让他毫无攻占的兴趣。 历史上遭遇类似情况的魔龙王，往往会离开始祖位面，带着自己的亚龙大军进攻其他领主级深渊位面，或是直接入侵秩序位面，但这种方式消耗时间太长了，往往需要数年时间才能站稳脚跟。 梅塔特隆思来想去，打消了回归深渊的想法，决定留在艾瑟泰兰寻找机会，毕竟主位面资源最为富饶，而没有他这个吃资源大户在领地，臣属他的亚龙族群发育都会好一些。 那么解决完暗月精灵的事后，他是留在撒门岛或是不列颠，亦或是前往艾瑟泰兰大陆的那里呢？ 忽然间，梅塔特隆脑子里闪过了一个身影，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抬起自己左手，挽起衣袖，露出绑在手腕上的兽牙。 动荡之地：艾尔利亚！ 第44章 未来下 梅塔特隆看着手腕上的古老兽牙，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半年前，那个清冷如月的银发丽人随手将兽牙丢给了他，然后说艾尔利亚是艾瑟泰兰大陆最适合他的地方。 那时梅塔特隆全心想着完成与克莉丝汀的约定，好尽早结束契约，重获自由，虽然对塔娅说的艾尔利亚起了点兴趣，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留心了解过这个地方。 当时他更看重兽牙遮掩恶魔气息的作用，不过随着他对艾瑟泰兰规则掌握得越来越多，他已经彻底适应了主位面的规则环境，不会像其他恶魔领主那般被压制力量，并且能利用规则掩盖人身形态战斗的气息。 后来随着两人关系的微妙转变，梅塔特隆才渐渐有了留在艾瑟泰兰的想法，并打算将克莉丝汀送至白银公国后，再前往艾尔利亚，但安茹家族的突然袭击，以及接踵而至的六首蛇蜥的诅咒，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梅塔特隆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关于艾尔利亚的认知程度，近乎空白。 他对艾瑟泰兰大陆的了解，大多都是与克莉丝汀相伴时，从少女的口述中了解到的，关于位处东部大陆的动荡之地，克莉丝汀介绍不多，只是寥寥数语就带过了。 这也导致梅塔特隆模糊的印象中，艾尔利亚是东部大陆的一片疆域辽阔、种族繁多、资源丰富、竞争激烈的区域。其他真正有用的信息，如具体位处东部大陆哪里、毗邻什么国度势力等，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莉莉，你要是在那个时候多说点就好了。 梅塔特隆挠了挠头，决定有时间一定要找本艾瑟泰兰风物地理大全拜读一下，免得自己变成一个地理盲。 前人曾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在他看来，这话属实是世间真理！ 梅塔特隆轻轻叹了口气，将挽起的衣袖放了下去，他希望明天前往翡翠森林后，可以从暗月精灵那里找到他想了解的信息。 如果不能，就只能等解决了格拉摩根公爵的远征军，再去深红王国找资料了。 这时，梅塔特隆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嗅着凉风携带的淡淡香味，微微一笑，还未回头，精灵少女柔和悦耳的声音就已响起：“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换回一袭绿色裙装的精灵少女，款款走出树冠下的林影，踏入薄雾般的皎皎月华之中，华丽的银发随风微扬，精致美丽的小脸散发着朦胧的光辉，恍若梦中走出的丽人，翩翩如舞的数步间，她就已来到梅塔特隆身旁，坐下，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梅塔特隆笑了笑，淡淡地说：“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白天接近透支的魔力和精神力都恢复好了吗？” 下午赶路的时候，梅琳虽然睡了三个多小时，能够恢复一些魔力和精神力，但这点时间肯定不够她全部恢复。 梅琳点了点头，带着骄傲的语气说：“我们可是待着暮色部落长老才能住的生命树顶层唉！这里是整个暮色森林自然之息最浓郁的地方，任何德鲁伊待着这里的修炼和恢复速度都会提升，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德鲁伊，我的恢复速度可以提高到平时两倍多！这点时间足够我恢复成满状态了！” 梅塔特隆听出她语气里的自得，淡淡一笑，他对德鲁伊职业了解不多，但能通过资源利用效率判断出，梅琳的天赋确实远远高出正常的德鲁伊。 通常没有特殊天赋和饮用强效药剂的德鲁伊，利用自然之息提高恢复魔力的效率，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能提高到百分八十以上的就算是天才了，梅琳能提高到百分之两百，已经碾压了九成九的同职业者了。 梅琳看着梅塔特隆线条分明的侧脸，稍稍收敛了笑意，轻声问：“你有没有受伤啊？就是和那头深海巨妖战斗的时候！” 梅塔特隆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东西虽然比较难缠，但它根本出不了海，动作也迟钝了，根本打不着我。” 深海巨妖的突然袭击，虽然刚开始让梅塔特隆有些措手不及，不过稍稍调整状态之后，对付一头出不了海的大章鱼，对于速度占据绝对优势的他而言，并不是件难事。 倒是最后深海巨妖恼羞成怒的使用灵魂攻击，让梅塔特隆有些意外，不过这正好撞在他的强项上。或许是穿越两个世界的原因，使得他的灵魂本源极度强大，且具有一丝永恒不灭的性质。 深海巨妖虽然是十四阶的传奇魔兽，位阶比梅塔特隆还要高出一阶，但灵魂强度远比不上梅塔特隆经过蜕变的灵魂，两者相碰，就像是一头凶厉无比的猛禽，撞在了坚不可摧的山峰上。 猛禽只会将血肉之躯撞得遍体鳞伤，而山峰依然巍峨不动，梅塔特隆估计深海巨妖灵魂受到的重创，至少需要休养数十年。 “那太好了！” 梅琳看了梅塔特隆一眼，拢了拢飘飞的银色长发，双手撑着身体，向右移动了一点点距离，然后向左倾了倾身体，把头轻轻靠在了梅塔特隆的肩上。 梅塔特隆微微一震，还未侧目，就有数缕银发飘来，轻蹭面颊。在那阵无法抗拒的微痒中，他蓦然忘记了言及唇边的话，所能做的，唯有静静享受这份难得的温馨。 梅琳闭着眼睛，在数百米的高空中来回悠荡裙摆下的一双雪白小腿，轻声说：“知道吗？你可重了！翡翠森林里最大的面包果都没有你重！” “昨天背着你走了十公里，我就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而且我们刚走没一会儿，深红王子阿历克塞就带着人过来了……幸好有月神殿下的庇佑，没有让我们撞上他们……” “我把你放在那棵枫树下，你靠着枫树，我靠着你，就像现在这样挨在一起，度过了又冷又黑的后半夜。” 梅塔特隆静静聆听着精灵少女的低语，感受着她言语里透露的小小埋怨，微微一笑，忽然他手心一凉，像是有一条滑腻的小蛇钻入了手中。 他垂目一看，发现那是一只泛着莹润光泽的手，而那只手正伸展着欣长的五指，缓缓穿过他的左手指缝，然后如同一把锁，紧紧扣住，仿佛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永远留住自己的同伴。 “不过……昨天是我这段时间里睡过的……最舒服的一个晚上了。”梅琳喃喃自语的说。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在生命树繁盛的树冠里，紧紧依偎的两人笼罩在月光下，宛如披着一层皎洁的薄纱，美好而温馨，仿佛是一幅被定格了的画。 梅塔特隆的琥珀眼瞳忽然变得幽深不见底，沉默地望着遥远的深黯夜幕，望着那未知的归处。 精灵少女则慵懒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发出柔柔的鼾声，清丽的脸上能看见一抹淡淡的微笑。 此时此刻，数百公里外的翡翠森林，站在战争古树阴影里的灰羽大长老，正在眺望远处星辉萦绕的幻星生命树。 第45章 永恒梦魇上 两百五十年前，穿越无尽洋的暗月精灵来到撒门岛西北海岸，并在蓝水湾登陆上岸。 为寻得一处栖身之地的高等精灵们扫视四方，很快将目光投向毗邻蓝水湾的翡翠森林。 在时任暗月大长老阿尔玟的率领下，暗月精灵摧枯拉朽般扫清了盘踞翡翠森林的食人魔部落，并在翡翠森林中央的绿森之山上，将最后的食人魔领主斩杀在他的王座上。 战后，在所有身染鲜血的暗月精灵战士的注视下，阿尔玟大长老将幻星生命树的种子种在了破碎的晶石王座前，然后割破自己的手腕，用自己纯正的高等精灵血脉浇灌在幻星生命树的种子上，使之萌芽。 从此暗月精灵在撒门岛上扎下了根。 两百五十年的时间，昔日萌芽时不足十公分高的小幼苗，已经成长为超过五百米的参天大树，并将整座绿森之山遮掩在繁盛无比的树冠之下。 灰羽大长老凝望着那株矗立于山顶的庞然大物，只见星光笼罩下的幻星生命树的每一片绿叶，都泛着一层时暗时明的莹然蓝光，一点点萤火般的微茫星辉就在蓝光闪烁间飘飞而出。 那些星辉随着晚风拂林，成片成片的洒落，萦绕幻星生命树粗壮的树干游荡、旋舞，宛如无尽星河缓缓流动，渐渐笼罩整座绿森之山，将山腰间两片泾渭分明的战争古树映照得一清二楚。 灰羽大长老深深看了眼萦绕幻星生命树的星河，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嫉恨。这来自高等精灵的神物，能够汲取群星之力强化自身，远比暮色精灵精心培养的普通生命树强大，且更具进化成世界树的潜质。 当年这株幻星生命树迈入成熟期，展示出汲取星力的独特天赋时，前任暮色大长老才惊觉幻星生命树的强大，由是产生了夺下它的想法，然后将暮色精灵血脉绑定在幻星生命树上，以期通过幻星生命树卓越的潜质，完成整个族群的血脉进化。 只是面对当时正值巅峰的阿尔玟大长老，前任暮色大长老即使用尽手段，数番联合灵风、夜语部落进攻翡翠森林，也都被人数远少于部落联军的暗月精灵击退，甚至于自身也受了重伤，不到两百岁就郁郁而终。 当年目睹父亲郁郁而终的精灵青年，如今也已经年逾两百余岁了，但对于正值盛年的灰羽大长老而言，他的外表却显得苍老得多，如同沟壑般的皱纹遍布脸庞，使得曾经栩栩如生的苍狼刺青挤成一团，显得扭曲而丑陋，摔在脑后的长长辫发也已然白如雪。 唯有那双深深凹陷眼眶中的如狼一般的深绿眼睛，和其中熊熊燃烧的炙热野心，表明这位看上去行将就木般的老人，并不像他外表那样脆弱无力，而是具有令人生畏的力量和手段！ 灰羽大长老看了眼幻星生命树树冠里的某个角落，苍老的脸庞挤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笑，然后抬起手中深青色的自然之杖，轻轻点了三下所立的如同石柱般粗壮的枝干！ 咚！ 咚！ 咚！ 忽然间，一团浓浓的银灰色雾气出现在战争古树脚下，然后自上而下悠悠浮到离地七十米的枝干上，随后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长袍下的中年男人走出了雾气，对着脸色显得有些悠然的暮色大长老说： “灰羽大长老！” 灰羽大长老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问：“德米特里阁下，我想知道您最得意的永恒梦魇，需要多久才能让高贵的阿尔玟殿下，如同你当初承诺的那般陷入永恒的沉眠。” 德米特里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略微低了低头，说：“尊敬的暮色大长老，永恒梦魇已经深深侵入阿尔玟的身体，无可抵御的毒质会随着她每一次力量的运转，流经的她脆弱的心脏，然后逐步吞噬她的生机。” 灰羽大长老微微转过头，深深看了眼德米特里，沉声说：“阁下，我想知道的是阿尔玟沉眠的确切时间，好让联军一举攻破暗月精灵该死的防线，而不是浪费时间，再听您解释一遍永恒梦魇的运作机制！” 德米特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我现在无法判断出阿尔玟永眠的时间，传奇强者掌控规则的超凡力量，已经超出了我的判断范畴。” “目前看来，有幻星生命树的帮助，永恒梦魇并不能直接毒死阿尔玟，她的力量会与毒质达成微妙的平衡，如果这个平衡没有被打破，她就可以一直存活下去。” 灰羽大长老缓缓转过身，苍狼般凶厉的眼睛紧紧盯着中年男人，看得他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并溢出了满头的汗水，然后才挪开压迫力极强的目光，淡淡地说： “德米特里，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很愉快才对。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多少精灵部落，会看在一个人类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愿意提前回报给他一枚宝贵的生命果实，一枚可以延寿十年的生命果实啊！” 半年前，德米特里带着一个老头突然出现在暮色森林，然后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和极为精湛的魔法，放倒无数暮色精灵战士，一路有惊无险地来到生命树树下，要求面见暮色部落的大长老。 出于深红王国频频劫掠精灵的历史原因，灰羽对于人类的态度向来是厌恶和蔑视，但那天他却破天荒地同意面见了德米特里。 因为经验丰富的暮色大长老看出了，眼前这个擅长玩弄毒药和魔法的中年男人，是个很少见的药剂大师。只有对各种药材掌握非常通透的魔法药剂师，才能将各种毒药玩得花样百出。 当三人进入树冠里的长老木屋后，德米特里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希望从暮色部落交易一枚生命果实，以延续他带在身边的老人的寿命，而灰羽大长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生命树只有迈入成熟期中期阶段，才能每过二十年结下一枚生命果实，吃下生命果实的人能够延寿十年，而后再吃延寿效果会减半，如此神物自然不可能轻易拿出与人交易。 何况暮色生命树进入成熟期中期不过八十年，理论上只会结下四枚生命果实，这点生命果实连暮色部落高层长老自己都不够分，就更不可能交易给他们所厌恶的人类了。 然而德米特里提出的交易条件，却让灰羽大长老那颗古井不波的心砰砰直跳，生出一股无法拒绝的念头。 第46章 永恒梦魇中 这位来历神秘的药剂大师，显然深入了解过撒门岛四大精灵部落间的种种纠葛，尤其是暮色精灵与暗月精灵持续近两百年的纷争，他开出帮助暮色精灵除去心腹大患阿尔玟的条件，直击了灰羽的那颗炙热的复仇之心。 当德米特里自信满满展示了自己精研数十年的成果——永恒梦魇时，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灰羽脸上终究是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急切和喜悦，毫不犹豫应允了他的交易，并让他提前获得了暮色精灵视若珍宝的生命果实。 然而德米特里没有想到的是，通过暮色精灵安插在暗月部落的内应，成功让阿尔玟吃下了包含永恒梦魇的食物，但那个年逾三百岁的传奇精灵，却能抵御住永恒梦魇毒质的侵蚀，甚至于还有出手击退精灵联军的余力。 德米特里默然地立在原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过了片刻才缓缓地说：“灰羽大长老，这位阿尔玟殿下的强大实在超出了我的意料，还有我高估了永恒梦魇针对传奇的效果，我为我之前过于草率的结论向您致歉！” 灰羽遥望着笼罩绿森之山的星河，冷冷地说：“德米特里阁下，我希望你的付出能够配得上一枚生命果实，为了这场战争我们暮色精灵支付的巨大代价，我想你也看在眼里了，所以我绝对不会接受失败！” 德米特里听出了灰羽言语里的警告，眼皮猛地一跳，脸色顿时凝重了很多，说：“灰羽大长老，永恒梦魇虽然没能直接杀死阿尔玟，但它的毒质仍然限制了阿尔玟使用力量。” “只要我们能迫使阿尔玟使用力量，毒质就会不断侵蚀她的心脏。当侵蚀程度足够深时，她的心脏就会彻底坏死，那时就算她是传奇强者，也会回归她信奉的月神怀抱！” 灰羽脸色稍稍缓和，他其实清楚用永恒梦魇直接毒死阿尔玟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心中隐约的期待仍让他保有一线希望，现在希望落空反而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专心思索如何逼迫阿尔玟出手，让她毒发身亡！ 现在三个精灵部落团团包围绿森之山，逼得暗月精灵只能退守山腰，依托守护古树和战争古树结成的绿森之墙进行防御，但灰羽知道除非三个精灵部落肯投入所有战争古树，否则以精灵的攻坚能力很难攻破绿森之墙，逼迫阿尔玟出手也就无从说起。 然而这是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三个暂时联手的精灵部落，内部间的关系实则非常复杂、暧昧。 三个精灵部落曾经持续数代的联姻，使得彼此血缘关系比较亲密，在某些立场上会天然站在一起，但在追求生命树进化的目标上彼此又是不可避免的竞争对手，这导致三方的立场时常转变，时而成为战友，时而成为对手，时而保持中立。 这次携手进攻暗月精灵的翡翠森林，三个精灵部落其实也在暗中提防着彼此，使得本应迅猛的进攻行动显得拖拖拉拉。 到了需要齐心协力打破绿森之墙时，三个精灵部落谁也不愿意做攻坚先锋，唯恐自己部落是付出最大代价的那个，局势由是僵持了半个月。 德米特里看了眼沉思的灰羽，像是知道他所思虑的问题，在宽大袖袍里摸索一阵，然后掏出两个血色药剂瓶，说：“我想这两瓶龙血药剂，应该能帮助您解决问题。” 灰羽从德米特里手中拿起一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皱着眉说：“这东西除了散发刺激性的龙血气息，能够引诱魔兽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绿森之山上的魔兽，都是各个部落德鲁伊的魔宠，或是与强大战士绑定的伙伴，尤其是灵风、夜语两个擅长驯化魔兽的部落，高阶战士几乎人手一头魔宠，两个部落的大长老更是各拥有一头十一阶的魔兽伙伴， 灰羽疑惑地看了德米特里一眼，难道他想用这两瓶龙血药剂，引诱那两个部落的魔宠进攻绿森之墙？ 德米特里神秘地笑了笑，略略压低了声音说：“这两瓶龙血药剂不是引诱那些低级魔宠的，而是吸引灵风、夜语两个部落大长老的魔兽伙伴，那两头魔兽只要嗅到龙血的气味，就会失去理性地冲向气味的散发地。” 灰羽微微一惊，瞬间明白了德米特里的言外之意，两瓶龙血药剂如果用得好，能让灵风、夜语两个部落不得不硬磕绿森之墙，不管他们拿不拿得下来，交战的三个部落都会伤亡惨重！ 到时候，暮色精灵说不定能一口气解决三个竞争对手，灰羽内心激动之余却不免生出深深的寒意，他稍稍按下心中翻涌的各种想法，意味深长地说：“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想要让两头十一阶的魔兽领主神不知鬼不觉的失去理性，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德米特里收敛了笑意，淡淡地说：“一个月前，您邀请两位大长老到暮色森林的时候，我见两头威风凛凛的魔兽领主停在生命树下，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于是给它们送了点地龙肉。” 灰羽深深看了眼德米特里，而对方也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静默了片刻，他才点了点，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脚下的粗壮枝干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两人身形随之一晃，脸色微变，从不再适合站立的枝干飞入空中。 高达八十米的参天大树剧烈摇晃一阵后，树干上的苍老面庞缓缓睁开了绿宝石般的眼睛，深埋进大地的两条长腿顿时如同从水中抽离，支撑着庞大躯体徐徐抬升，转眼间，一株身高超过百米的战争古树出现在两人面前。 广袤无垠的翡翠森林中，宛如突然隆起了一座高山，惊得四方之人的目光纷纷投注过来。 灰羽微微皱了皱眉，无视诸多目光的注视，平视树干上的苍老面容，恭敬地问：“尊敬的乌索鲁斯，您为何突然醒来了？” 乌索鲁斯是暮色部落最古老的战争古树，也是整个撒门岛最强大的战争古树，相传乌索鲁斯是迁移至撒门岛的暮色精灵先祖种下的第一枚战争古树种子，时间甚至早于种下暮色生命树。 因而乌索鲁斯的树龄略大于暮色生命树，它守护暮色部落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在部落内部的地位仅次于生命树，凌驾于所有精灵长老，是以灰羽大长老面对它也得毕恭毕敬。 “让我老人家好好想一想！” 乌索鲁斯眨了眨睡意朦胧的双眼，用石柱粗细的手指拍了拍自己的树干，在两人默默地注视下拍落一层如雨飘散的树叶后，才瓮声瓮气地说：“我想起来了，是生命树在召唤我回去！” “什么！？” 第47章 永恒梦魇下 灰羽脸色微微一变，暮色生命树经过漫长岁月的蜕变，其智慧程度甚至在一般人类之上。它非常清楚没有乌索鲁斯在翡翠森林压阵，防备仍然深具威胁性的阿尔玟，部落联军很难逼迫暗月精灵退步。 这关系到暮色生命树未来能不能进化成世界树，是以它绝对不会轻易地召唤乌索鲁斯回归，除非暮色森林出现了非常强大的敌人，让负责守卫的两位长老也无把握守护住生命树。 乌索鲁斯绿宝石般的巨大眼睛倒映着无尽星空，其中的朦胧睡意正在迅速消退，看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暮色大长老后，以低沉醇厚的声音说：“小灰羽，生命树的召唤是我无法抗拒的，我要带着孩子们回去了！” “请等一下！我需要您停留在这里，哪怕只有一天时间！” 灰羽叫住了乌索鲁斯，激动地说：“尊敬的乌索鲁斯，这场战争行将结束，我已经找到了获取胜利的途径，消灭暗月精灵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目标了。如果这次没能消灭暗月精灵，幻星生命树很快就会进入完整体，进化速度将彻底甩开我族的生命树！” “难道您想看见一株幻星世界树出现在翡翠森林，统治生命树和暮色精灵，然后支配整个撒门岛吗？” 乌索鲁斯看了看一脸激动的灰羽，又看了看远处星辉萦绕的幻星生命树，缓缓地说：“灰羽大长老，我是暮色生命树的至亲兄弟，也是它最忠实的守卫，它的利益要高于我的生命！” “我和你的立场是一样的，甚至比你更希望世界树诞生于暮色森林。但是如果要冒着生命树会被毁灭的风险，去尝试博取这种未定的飘渺可能，我乌索鲁斯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是……” 灰羽双眉皱得越来越紧，沉声说：“如果错失了这次的机会，我有生之年或许都无法攻破绿森之墙，消灭那群可恶的暗月精灵了！” 乌索鲁斯深深看了眼灰羽，用隐含严厉的声音地说：“灰羽你是暮色部落的大长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生命树存在的意义！失去生命树的沉重代价，是你，是我，以及数万名暮色精灵都无法承受的！” 灰羽身体微微一震，生命树是暮色部落存在的根基，失去生命树整个部落将不可避免走向没落，这是他自记事以来就知晓的，而守护生命树以保证族群延续，是每个精灵大长老最重要的职责！ 但在这千载难逢的复仇机会面前，灰羽一直秉承的信念动摇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愿意付出代价，付出让整个暮色精灵部落永劫不复的代价，换取那株幻星生命树熊熊燃烧，只为宣泄心中无处释放的仇恨！ 乌索鲁斯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灰羽，知道他心有不甘，沉重地叹了口气，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的记忆中你的性格向来沉稳而谨慎，所以在当初黑羽死后的长老会议上，我才会支持你成为大长老！” “只是……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执拗了？难道那股燃烧了一百年的怒火，已经烧得你神志不清，忘记了什么是责任了吗？” “我……” 灰羽心头一震，望着战争古树那张流露出失望之色的沧桑脸庞，忽然感到一阵多年未有的苦涩，刹那之间，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往事。 那股萦绕心头的复仇之火，在一幕幕回忆中渐起渐退，终是缓缓消退了下去。 乌索鲁斯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随即越过默然的暮色大长老，望向绿森之山山腰处泾渭分明的数片树林。 暗月精灵的战争古树和守护古树连绵成片，如同一道苍绿城墙般横亘于平缓的山腰间，阻挡着下方保持着安全距离的三片战争古树林，以及隐匿于战争古树里的数千名精灵战士。 在这座恢宏的绿色城墙中，藏匿着数以千计的暗月精灵战士，得益于历史悠久且古老完整的传承，他们装备着自制的品质上乘的魔法弓箭，平均等级还要高出部落联军两级，能够在部落联军的射程之外精准射杀目标。 而那些掌握强大魔法的暗月精灵法师们，深藏于绿森之墙最深处，会在最适时的时候出手，给予任何试图突破绿森之墙的战争古树最沉重的打击！ 乌索鲁斯记得最初部落联军进攻绿森之墙时，那些训练有素的高等精灵战士，射出的箭矢拖曳着绚丽的苍蓝星辉，恍若一条条划破苍穹的蓝尾飞鱼，如雨如瀑般倾泻于冲刺的部落联军阵营里，瞬息之间，就杀死了隐藏在战争古树上的上百名战士。 待到一排排战争古树突进到两百米的距离，由高阶魔法师施下的灼灼烈焰、滔滔冰棱、滚滚雷电，就如无尽洪流般铺天盖地席卷而下，刹那之间，烈火与硝烟弥漫的缓坡上，只剩下一具具剧烈燃烧的参天火炬！ 撒门岛四大精灵部落中，唯有暗月精灵秉承平衡发展路线，部落内部各种战职、魔法职业乃至神职者都有，完全不同于其他三大精灵部落侧重战职，法职只会选择最适合精灵的德鲁伊，几乎不考虑成为正常的法师。 各种职业者的紧密配合爆发出来的战力，远比他们字面数据相加那么简单，给攻坚的部落联军留下了一个深刻的教训，也让暗中观察的各个部落高层思索，暗月精灵究竟来源于何方！ 这种各职业者的巧妙搭配，唯有在正面碰撞的战场上才能发挥出最完美的效果，而这可不是精灵部落层面的势力能培养出来的，甚至实力稍微弱小点的精灵王庭，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和能力去培养！ 在长达五百年的漫长生涯里，乌索鲁斯经历了无数次与人类军队的冲突，对于暗月精灵狩猎队的战斗风格，战争古树隐隐感觉和人类军队非常相似，都是战职和法职的精妙搭配，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然而受限于自身的见识，乌索鲁斯并不能推测出暗月精灵的来历，毕竟它只是一株生长在撒门岛的战争古树，从来都没有出过岛，哪里有什么高深见识推测出诸多好奇者都无法推敲出来的事呢！ 乌索鲁斯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放弃推测暗月精灵的来历，然后看了眼陷入沉思的灰羽，见他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就准备召唤绿森之山上的战争古树回归。 就在这时，远处森林里突然窜出了个暮色精灵，她如阴影豹般在林间穿梭，迅捷若风，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来到乌索鲁斯的脚下。 战争古树见脚下的小家伙气息颓靡，于是放下缠绕手掌的藤蔓，让其抓着藤蔓爬上它的手掌，然后将她高高捧起。 灰羽看着女精灵熟悉且苍白的面孔，脸色骤然变了，震惊地问：“莎莉！你怎么来了！？” 第48章 解围上 在守护古树形成的密林深处，一株株萦绕着星辉的战争古树缓缓睁开苍蓝水晶般的眼睛，深邃的目光穿透无数繁枝阔叶的层层阻挡，落在翡翠森林里那宛如小山般的同类身上。 一时间，警惕、戒备、厌恶、痛恨等等负面情感，在一株株天性平和的战争古树眼中逐一浮现。 唯有最中间的战争古树的目光分外平静，保持着树人种族一贯的淡然，借助恍若星河般笼罩在它树冠的无尽莹辉，甚至能从它坚毅的脸庞上看出一丝从容不迫的优雅。 它的躯体并没有乌索鲁斯那般庞大，但散发的深沉气势却是毫不逊色。而在它繁密的树冠里，十二位暗月精灵长老正站在枝干上，远远打量着那棵压迫力十足的巨树。 一位穿着华丽天蓝色法师袍的长老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缓缓说：“没想到时隔五十年时间不见，乌索鲁斯就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确定它没有世界树的血统，我都以为它超越了战争古树极限，进化成战争领主了！” “相差无几了，战争古树成长到乌索鲁斯这种程度，就已经不比普通传奇弱了。我只是好奇，暮色精灵到底花了多少代价，才将一株血脉普通的战争古树培养得如此强大？” “暮色森林是我们四支精灵部落领地里，最容易遭受人类势力入侵的。为了震慑人类传奇，他们不得不集中全部资源培养乌索鲁斯，连暮色生命树都供给出部分自然能量，所以它能成长到这一步也不足为奇。”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解释道。 当然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暮色精灵为了应对死敌暗月大长老，才不惜代价强化乌索鲁斯，防止这位老牌传奇单身前往暮色森林，杀光所有暮色部落高层长老。 那名法师长老仔细扫视了乌索鲁斯的树干，目光转向一位身着金色盔甲的长老，询问道：“尼瑞斯长老，乌索鲁斯树干上的创伤已经痊愈，等会如果它登上绿森之山发起进攻，我们是否请求大长老支援呢？” 此言一出，所有暗月长老脸色微微一变，不自觉地看向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金甲精灵，星辉映照下的外貌极为出众，看上去大致是三十四五岁，两条银白长眉如剑般锐利，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在一众暗月精灵长老里，尼瑞斯也是如同星辰般耀眼，是以女性长老看向他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点欣赏艺术品的热切，而男性长老虽然脸色沉重，但目光里则是充满了敬佩和尊重。 出言的法师长老瑞斯是暗月部落仅有的两名大魔导师之一，也是见证阿尔玟种下幻星生命树种子的老人，漫长岁月留给他的不仅是纯白的须发，还让他对战争的理解变得极为深刻，对于战局把控也异常精准。 作为负责防御绿森之墙的最高统帅，瑞斯知道乌索鲁斯是部落联军攻破绿森之墙的最大倚仗，也清楚想要靠守军力量抵御一株接近领主的战争古树，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上一次暗月精灵是靠着阿尔玟大长老的强势出手，才勉强重创了乌索鲁斯，迫使部落联军撤退，而现在乌索鲁斯伤势近乎痊愈，还能让身中剧毒的大长老再次出手吗？ 尼瑞斯缓缓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众长老略显凝重的脸色，沉吟了片刻，说：“大长老正在接受梅琳娜祭司的治疗，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她们。如果乌索鲁斯要进攻绿森之墙，我会用碎星之矛对付它！” 尼瑞斯是暗月部落难得天才人物，非常年轻的时候就晋级圣域了，经历一百年时光的成长已经是23级天位圣域，在整个暗月部落中战力仅次于暗月大长老，因而被允许执掌神器碎星之矛。 然而得到尼瑞斯答复后，诸位长老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太多，手持碎星之矛的尼瑞斯确实非常强大，但想要击退乌索鲁斯还远远不够，除非尼瑞斯彻底激发神器力量，用碎星一击重创乌索鲁斯。 只是这样一来，尼瑞斯会变得格外虚弱，短时间内很难恢复战斗力，这会让绿森之墙之后的防御变得脆弱，而部落联军里失去制衡的强大圣域，也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时间一长，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部落联军，终会使胜利天平倾斜。 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尊敬的尼瑞斯长老，还是让我乌拉诺斯去阻挡乌索鲁斯吧！绿森之墙里的战士们需要您的指挥和庇护，对面的圣域强者也需要您的制裁。” 尼瑞斯微微皱了皱眉，平静地说：“乌拉诺斯请恕我直言，您现在并不是乌索鲁斯的对手，毕竟您的成长时间还太过短暂，而且您一旦迈出绿森之墙，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群龌龊的家伙们一定会抓住机会，竭尽所能将你消灭。” 战争古树乌拉诺斯是幻星生命树的伴生种子，与幻星生命树一样拥有世界树的血统，潜力远比普通战争古树要高得多。 经历两百多年的成长，乌拉诺斯实力已达到天位圣域，未来很有希望突破战争古树的极限，进化成真正的战争领主，但现在它确确实实还不是乌索鲁斯的对手。 而正如尼瑞斯的所说，部落联军有机会消灭乌拉诺斯，就绝对不会放过，三个精灵部落中没有人希望一株潜力巨大的战争古树继续成长下去，成为第二株乌索鲁斯。 乌拉诺斯沉默了一会儿，苍蓝水晶般的眼睛闪过一丝决绝，瓮声瓮气地说：“我知道，但我会在我死亡之前给乌索鲁斯留下足够的代价，让它不得不退出这场战争！” “只要失去了乌索鲁斯，绿森之墙就不会被攻破，暗月部落就不需要向他们妥协，而我的兄弟能安然成长至完整体，我的孩子们也能减少伤亡。” 闻言十二位暗月长老神色肃然，纷纷对乌拉诺斯垂下了头，致以最高的敬意，而围绕乌拉诺斯四周的战争古树则面露哀伤，一点点晶莹剔透的泪晶从苍蓝眼中流出，然后在坠落途中散逸出无数星星点点的莹辉。 乌拉诺斯垂下自己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后裔，微笑着说：“孩子们别哭，死亡不过是我们必将经历的终点罢了，对于我们树人而言这只是回归自然的一种方式。” 暗月长老们默默看着紧紧拥靠在乌拉诺斯身旁的战争古树，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望着山顶上萦绕星辉的幻星生命树，暗暗祈祷阿尔玟大长老能成功压制毒质。 …… 在幻星生命树最顶层的树屋里，月神祭司梅琳娜正端坐在圆桌旁，怔怔看看自己面前冒着清幽香气的热茶，又看了看对面安然品茶的银发老妇人，默然了片刻，轻声说：“大长老，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ps:最近状态太差了，还在调整中～～ 第49章 解围中 阿尔玟捧着苍蓝纹路的茶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碧绿如玉的茶水，一缕缕如烟热气从中升腾而起，霎时间浓郁的清新香气充盈了整间屋子。待到茶水转变为深青之色，她才悠悠品了品，淡淡地说： “娜娜，若是你和尼瑞斯有能力击退乌索鲁斯，让瑞斯可以毫无顾虑地防守绿森之墙，那群勾心斗角的阴险家伙就算打上十年半载，也不可能攻破绿森之墙，危及幻星生命树，而我也用不着出此下策！” “对不起，大长老，都是我们太不中用了……” 梅琳娜闻言垂下了头，脸上浮现愧疚之色，在面临暗月部落生死存亡之际，身居上位的暗月精灵高层仍然要指望身中剧毒的大长老出手击退强敌，这对有着强烈自尊心的骄傲战士而言，是一种无法释怀的耻辱。 阿尔玟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轻声说：“娜娜，我并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在想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和尼瑞斯，瑞斯，或者是梅兰妮中，有谁能接替我的位置，继续保护族人们，守卫幻星生命树。” “我想……我想……”梅琳娜张了张嘴，思索了片刻，终是哑然了。 暗月部落发展虽然已经走上正轨，代代都有天资横溢的年轻天才出世，但确确实实没有人能代替阿尔玟的位置，一位传奇的作用胜过所有的圣域长老，而她的卓越智慧和非凡远见也是暗月部落不可或缺的。 阿尔玟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说：“或许未来梅琳那小丫头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梅琳娜脸上浮现一抹浅笑，但笑意随即就消失了，担忧地说：“梅琳有月神殿下的庇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她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现在跑去不列颠都快两个月了，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她受了多少罪？” 梅琳娜想起梅琳留下的信，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唉……就算她找到一头魔兽领主愿意做她的伙伴，又能改变什么了？哼！等这次的危机解除了，我要亲自去把她抓回来，然后让她在月神殿面壁思过一个月！” 阿尔玟放下了空空的茶杯，转头看向窗外星辉萦绕的幻星生命树的枝桠，目光则落到翡翠森林里的乌索鲁斯身上，说：“娜娜，我有预感梅琳快要回来了。这次偷跑出去，吃了苦头的她肯定会成长起来，或许她还能带给我点惊喜。” 梅琳娜脸色顿时变了，急切地说：“大长老，现在翡翠森林里到处都是灵风、夜语部落的魔宠，梅琳她一旦回来就会被发现，她可不是那些阴险狡猾的家伙的对手！” “别担心，只要梅琳出现在翡翠森林附近，幻星生命树就会感知到她的存在，给予她危险的警示。而且那丫头可是翡翠森林的宠儿，森林会帮助她躲避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 说完，阿尔玟忽然右手一挥，梅琳娜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一把长刀已经出现在阿尔玟手中，她怔了一下，看着突然绽放出锋芒的大长老，皱眉问：“大长老，您要出战？” 梅琳娜非常清楚眼前老人的身体状态，月神神术结合幻星生命树精华的帮助，才将暮色精灵投下的毒质暂时压制住了。 如果阿尔玟冒然出手，将打破压制毒质力量的脆弱平衡，毒质会进一步侵蚀她的心脏，变得更加难以去除，时间一长，将再无挽救的可能。 阿尔玟望了绿森之墙一眼，淡然地说：“乌索鲁斯已经苏醒了，如果它待会进攻绿森之墙，除了我能出手击退它外，还能指望谁呢？” “尼瑞斯是天位圣域，还拿着神器碎星之矛，还有乌拉诺斯从旁辅助，我相信他们可以击退乌索鲁斯。您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您需要时间排除体内的毒质，只要有您在，暗月部落就不会失去希望！”梅琳娜苦心劝阻道。 就在这时，木屋内突然亮起几点苍蓝星辉，然后星辉上上下下浮动一阵，勾勒出一个精妙的轮廓，随即浓郁如水的自然能量涌入轮廓之中，渐渐凝聚成一个树精的影像。 影像的上半身是暗月精灵少女的模样，从美丽的面容看去上竟然和阿尔玟有几分相似，而下半身则是雪白无瑕的鹿身，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苍蓝星斑。 梅琳娜看着漂浮在屋顶下的树精，感受着异常熟悉的气息，欣喜地说：“您是幻星生命树？您可以显出自己的形象了！” 幻星生命树对着梅琳娜点了点头，然后直直看着阿尔玟，双手捧出一枚拳头大小的深蓝色果实，恭敬地说：“大长老，您如果要出手的话，就请吃下这枚生命果实吧！它可以帮助您压制体内的毒质！” 阿尔玟看了眼生命果实，缓缓摇了摇头，说：“我吃它的效果不大，还是留着吧，部落里的几个老家伙更需要它。” 幻星生命树没有收回手，只是直直地看着和自己面目相似的阿尔玟，宛如星辰般的湛蓝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情感，眼角似有点点莹然飞坠，像是个被亲密长辈拒绝了好意的孩子。 阿尔玟看着和自己少女时面目相同的影像，无声地叹了口气。以她血脉点醒的幻星生命树，天然会将她视为最亲近的人，经由两百五十多年的相伴，两者间的关系变得类似于亲人。 就在阿尔玟准备接过生命果实时，她的脸色倏然大变，猛地转头望向乌索鲁斯所在之地，锐利目光瞬间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一脸惊恐的灰羽大长老身旁的……黑色长矛。 那柄燃烧着暗银色火焰的长矛，正散发着一股凌压众生的恐怖威压，翡翠森林表面如同海面般掀起一圈圈激荡的涟漪，夹杂着炽烈气息的狂风随着涟漪席卷至无际林海的尽头。 身处在威压中心的乌索鲁斯和灰羽等人，惊恐地看着缓缓飞升的长矛，无法言说的恐惧正从灵魂深处涌出，充斥在早已麻木僵硬的躯体中。 而在绿森之山对峙的两大阵营的精灵、魔兽以及战争古树，都全身颤栗地望着天空中越发耀眼、也越发巨大的银色火团，直到它飞到绿森之山上、停住。 忽然间，所有人心头没由得一沉，那颗宛如银色太阳的火球扭动一阵后，缓缓睁开了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战战兢兢宛如蝼蚁般的众生！ 从妖异金色竖瞳射出的漠然目光，恍若有千钧之重，掠过绿森之山对峙的数片森林，立时响起一声声充满恐慌的哀嚎声，藏身其中的魔兽悉数瘫软在地，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而站在树冠里的精灵们则脸色苍白，软弱无力地靠在枝干，甚至于战争古树庞大且沉重的躯体也在咔次咔次作响。 第50章 解围下 即使是四个精灵部落的高层长老，在被那宛如实质的冰冷目光扫过时，亦是面色剧变，全身骤然僵硬得动弹不得。 只有寥寥几个天位圣域和大魔导师，还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和镇静，但从他们胡须或是下巴滑落的滴滴汗珠，已是如雨挥落。 绿森之山最高处的树屋中，阿尔玟脸色倏然变得沉凝如冰，深绿眼瞳浮现两轮圣洁银月，与星空下的金色眼睛平静对视，而她紧握在手中的神器月光，不知不觉间已拔出了小截刃身。 一抹皎皎月华随即从刃身散发而出，照在一旁全身颤栗的梅琳娜，以及影像时隐时现的幻星生命树身上，她们立时感觉落在灵魂上的沉重压力骤然减轻了不少，能够稍稍喘息一下，但仍然不敢直视屋外的眼睛。 那双金色眼睛散发的恐怖威压，直抵灵魂本源，没有传奇实力根本不可能抵御得了。 阿尔玟微微皱了皱眉，本能地感觉到金色眼睛蕴藏的沛然力量，和那霸烈无匹的深沉气质。这本该是全然陌生的气息，却让她感到隐隐约约的熟悉，仿佛是不久前自己见过一般。 只是她却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自己见过这样强大的存在。 金色眼睛看了眼树冠里的屋子，瞳孔中映出两人一树精的影子，缓缓转动了几下，若有似无地瞥了眼翡翠森林里的灰羽，然后徐徐消散于夜空下，那股笼罩整座绿森之山的威压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待到最后一缕银色火焰消失，阿尔玟才缓缓压下拔出半截的月光，望着金色眼睛消散的地方，现出沉思之色。 梅琳娜和幻星生命树互视一眼，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见阿尔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问道：“大长老，刚刚那只金色眼睛是什么？” 阿尔玟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一头龙王的探视之眼。” “龙……龙王！？” 梅琳娜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说：“撒门岛近几百年都没有真龙出现，怎么突然来了头龙王？难道说这头龙王想在撒门岛建立一座自己的行宫吗？” 阿尔玟摇了摇头，缓缓说：“这头龙王应该是半……” 就在这时，翡翠森林里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吼声，两人脸色顿时一变。 阿尔玟右手瞬时间握紧刀柄，凌厉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枝桠，落到翡翠森林里发出吼声的乌索鲁斯身上。 待看见原地不动的乌索鲁斯，阿尔玟轻轻咦了一声，目光随即挪移到绿森之墙，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奇怪。 梅琳娜看着大长老脸色缓和，一时好奇，也走到树屋窗前向下方看去，眼中立时闪过一抹喜色。 只见绿森之墙外最大的一片战争古树林，正在夜色遮掩下缓缓后退，跟随着一队队暮色精灵战士的步伐，向着山下乌索鲁斯伫立之地撤退。 战争古树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悠悠回荡在绿森之山上，震颤着安静得近乎死寂的夜。 梅琳娜满脸欣喜地说：“大长老！暮色部落退兵了！没有了他们，灵风、夜语部落可不是我们的对手，这场战争是我们获胜了！幻星生命树可以晋级完整体，然后朝着世界树进化了。” 阿尔玟看着从部落联军里飞出的两道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凝重地说：“娜娜，这件事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梅琳娜想了想，慢慢冷静了下来，说：“您的意思是，暮色部落退兵和刚刚的那头龙王有关？” 阿尔玟把长刀放在了桌面上，重新坐回了树藤交织成的高背椅上，淡淡地说：“如果我的感知没有错的话，那头龙王现在就在暮色森林里，准确点说是在暮色生命树附近。” 梅琳娜看着给自己斟茶的大长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局势瞬息间变得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时一直沉默的幻星生命树忽然开口道：“大长老，我隐隐感觉到梅琳已经回到了撒门岛。” “她现在在哪？”梅琳娜急切地问。 幻星生命树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暮色森林！” 阿尔玟端茶的右手忽然僵住了，两条雪白长眉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喜忧参半的神色，然后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意有所指地说：“娜娜，召回尼瑞斯他们，准备迎接……贵宾。” …… 翡翠森林，凌空而立的灰羽大长老正看着从绿森之山缓缓撤离的队伍，高大身影竟有了说不出的萧瑟。数十年来处心积虑的谋划，费尽心机埋下的暗手悉数用尽，终是化作一场空。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从绿森之山飞出，刹那之间横掠数千米，停在灰羽大长老的身旁。 有着奇异深色长发的夜语大长老，急躁地问：“灰羽怎么事，你的族人为什么要撤退？这场战争可还没有结束，你们暮色部落又想提前逃跑了？” 灰羽重重哼了一声，沉声说：“黑鹰，我们暮色精灵可没有你们夜语精灵贪生怕死、厚颜无耻。不知道是谁家的森林之子自吹自擂，自以为是传奇之下第一人，结果被尼瑞斯打得屁滚尿流，就再也不敢冒头了！” 黑鹰脸色顿时有些发黑，却也不好辩解什么。那个骄傲自满的森林之子，就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虽然有着不错的天赋，但缺少相应的生死磨砺，结果登上战场的表现可以用灾难形容。 不光草率葬送了森林之子率领的狩猎队，连带着其他几支狩猎队受创。若不是当时夜语部落的数位长老出手相助，森林之子决然逃不了尼瑞斯的致命一击。 这件事可以说是让黑翼颜面扫地，灰羽非常直白地揭露，等于是给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头上插着数片艳丽羽毛的灵风大长老，向脸色黑里透红的黑鹰丢了个眼神，然后看着灰羽说：“灰羽大长老，这场战争是由你领头挑起的，结果现在你却要突然退出，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灰羽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指了指天，无奈地说：“绿风大长老，那位存在已经影响到了这场战争，我族不得不提前回归暮色森林。” 绿风皱紧了眉，迟疑地说：“你是说……刚刚的那位殿下要参与这场战争？” 黑鹰吃了一惊，疑惑地说：“灰羽你不是开玩笑吧！那么强大的传奇应该只是偶然路过，怎么可能有兴趣参与到我们几个精灵部落间的内战？” “我确信……他应该非常有兴趣！” 黑鹰冷笑一声，说：“你凭什么确信呢？仅靠直觉吗？我怎么觉得你只是想当逃兵！” “因为现在他就在暮色森林里……” ps:昨天有事没时间码……居然三十万字了……实在不容易呀！ 第51章 父与子 在远离绿森之山的河湾里，一个消瘦的黑袍老人坐在垫着毯子的草地上，借助身前熊熊燃烧的篝火，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古书。 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的老人脸庞布满了岁月的沧桑痕迹，捧着古书的双手也如树皮般粗糙，但他的眼睛却如黑曜石般明亮，神色专注而坚毅，闪动着不属于暮年老人热忱。 在聚精会神看书的老人背后，一头体型庞大的魔狮正在呼呼大睡，垂落的紫色双翼遮掩着腹部，额头上的白角时而闪过一抹苍白电光，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招惹的上位魔兽。但这头魔狮却像家猫般蜷缩在老人身旁，并时不时用鼻子轻蹭老人的腿。 老人偶尔会在翻过一页后，腾出一只手抚摸魔狮厚重的暗红色鬃毛，熟睡的魔狮舒服得发出一阵轻柔而有节奏的呼噜声，和着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为这静谧的夜添上一丝喧闹。 就在老人沉浸在书中世界时，魔狮忽然停止了呼噜声，缓缓睁开了暗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营地上空突兀出现的绚丽光芒，隐晦的空间波动正从各色交织的光芒中传出，这是空间传送门打开的迹象。 随着一声充满警告性的低吼响起，老人蓦然回过神来。他侧目看了看额头独角已经亮起苍白电弧的魔狮，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抬头望向天空中渐渐现出轮廓的传送门，然后不惊不慌，从毯子下掏出一柄长剑。 片刻之后，一根华丽的法杖探出了光芒闪耀的传送门，随后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踏了出来。待看清男人的相貌后，老人直接站了起来，说：“父亲！您回来了！” 德米特里徐徐落在草地上，看了眼老人手中的长剑，又看了看一旁蓄势待扑的魔狮，点点头说：“警惕心不错！” 老人看着德米特里毫无喜色的脸，心中微微一动，问道：“父亲，暮色精灵是不是决定撤兵了？” 德米特里缓缓点了点头，惊讶地问：“阿喀琉斯，你怎么知道的？” 阿喀琉斯微微一笑，抚摸着趴在脚边的魔狮，淡淡地说：“一群勾心斗角的阴险家伙，可以和和气气的共享利益，也可以装模作样的联合在一起，但绝对不会同心协力攻克难关。” “尤其是面对一道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跨越的绿森之墙，灰羽大长老也好，另外两个精灵部落大长老也好，都没有舍得付出族人过半伤亡的魄力。就算永恒梦魇真的解决了暗月大长老，他们也不会有攻破绿森之墙的机会。只要局势稍有转变，撤退就是必然的事了。” 德米特里脸上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哀伤，沉默了一会儿，才欣慰地说：“阿喀琉斯，你说得很对，三支精灵部落正从绿森之山撤离，这场战争灰羽大长老已经输了。” 阿喀琉斯得意地笑了笑，黑曜石般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随后，他又问道：“父亲，您和灰羽大长老的约定应该解除了吧！现在我们是不是要返回法兰克王国了？” 德米特里看着意气风发的阿喀琉斯，缓缓地说：“现在你和莫莫需要暂时离开撒门岛，先去深红王国待段时间吧，如果我没有叫你回来，你就一直待在那里！”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德米特里缓缓摇了摇头，说：“生命果实的代价可没那么容易偿付，我已经答应灰羽大长老，再为他效力半年时间。” 德米特里掏出三瓶药剂，塞进阿喀琉斯的手里，然后拍了拍他肩上沾染的烟尘，微笑着说：“这几瓶生命复苏药剂，可以暂时延缓你的衰老速度，记得每隔七天喝一瓶。现在骑着莫莫离开吧！” 阿喀琉斯看着眼前难掩疲倦的男人，默然了片刻，轻声问：“父亲，您还有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德米特里本想避过这个问题，但阿喀琉斯却执着的想要知道，由是僵持了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说：“有头龙王出现在撒门岛了，未来暮色森林可能会发生动乱，你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阿喀琉斯脸色微微一变，一头龙王的出现，意味着整个撒门岛的局势走向未知，就算魔导师卷入这场纷争，也不过是传奇们随手拍死的蚂蚁。他忽然抓着德米特里的手，急切地说：“父亲，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们奥纳西斯家族的人，可不是言而无信之辈，应允之事当竭尽所能去完成，否则将来身陨归天，如何面见诸位先祖！阿喀琉斯，别忘了我们家族的古老传统！” 阿喀琉斯张了张嘴，看着父亲严肃古板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收起了劝说的话。 德米特里看着阿喀琉斯苍老的脸庞，沉重地叹了口气，说：“何况我还需要一截生命树树心，来调制解除你身上诅咒的药剂。这次与暮色部落共渡难关，或许是我得到它的唯一机会了。” 随后，德米特里将阿喀琉斯扶上魔狮后背，又拿出一张毛毯披在他身上，然后拍了拍魔狮的紫翼。 魔狮回头望了德米特里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旋即张开华丽的双翼，四肢蓄力一蹬，便载着阿喀琉斯扶摇直上天空。 德米特里望着天空中渐去渐远的身影，直至魔狮彻底消失在夜幕下，他才徐徐收回目光，打开了道传送门，离开了静谧的河湾地。 …… 暮色生命树的枝干上，梅塔特隆微笑着望着西北方向，琥珀眼瞳正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通过莎莉带去的那柄黑色长矛，他成功展示了一番龙王的威能，三支精灵部落不出所料会很快退兵。 暗月精灵的危机算是解除了，而且幻星生命树的空间坐标，他也如愿以偿地拿到手了，明天就不用飞行五百公里前往翡翠森林，直接拉道传送门就可以直抵了。 梅塔特隆侧目看了眼熟睡的精灵少女，月光映照的清丽脸庞安然而恬静，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飘来的数缕银发轻拂着他的脸颊，送来雨后草木般的幽幽清香。 梅塔特隆忽然有些心猿意马，牵起紧紧抓着他左手的梅琳的右手，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一点点靠近自己的唇。 就在那只完美无瑕的小手靠近到只有几公分的时候，梅琳忽然嘤咛一声，用轻轻小小的声音抗拒地说：“不要呀！” 梅塔特隆瞬间全身僵住，脸上浮出难掩的尴尬，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精灵少女又嘟着嘴说：“呜！梅姨不要呀！我，我再也不敢偷跑了……呜呜，别关我进月神殿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第52章 贵客上 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暮色森林时，依靠着坚实臂膀的精灵少女苏醒了，她缓缓直起身，眨了眨迷迷糊糊的眼睛，呆呆望着林海尽头与天幕交接处浮出的金红太阳，过了片刻，映红的翡翠眼瞳深处才渐渐有了神彩。 然后一颗殷红果实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接过果实，目光跟随着那只收回的手望去，看见正吃着水果的黑发少年精致的侧脸，怔了一会儿，才蓦然想起了有关于他的记忆和名字，轻声说：“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把满嘴的果肉咽下，看了眼表情呆呆的梅琳，注意到她翡翠眼眸深处闪过的迷糊，微笑着说：“还没睡醒吗？” 梅琳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最后一点迷糊挤去，然后再仔细看了看梅塔特隆，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期待地问：“我们等会就要回翡翠森林了吗？” 梅塔特隆点了点头，说：“我已经拿到幻星生命树的空间坐标，等吃完早饭，我们就可以直接传送到翡翠森林里了。” “好耶！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离开翡翠森林一个多月时间，梅琳非常想念自己的族人，想念翡翠森林里熟悉的一草一木，以及那株遮天蔽日的幻星生命树。 故乡的含义在离去的时光里变得格外深刻，让她懂得了几分书籍里描述的故土难迁的厚重情感。 不过梅琳欣喜了一会儿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住了，转而浮上一丝丝的畏惧，梅塔特隆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微微一笑，说：“在担心梅姨罚你进月神殿面壁思过吗？” 梅琳啊的一声惊呼，怔怔地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你说了不少的梦话，我都听见了。” 梅塔特隆咬下一口脆甜的青果，看着小脸泛红，有点不好意思的精灵少女，好奇地问：“梅姨是谁呀？” 梅琳微微低着头，咬了口手中饱满的红果，几下嚼碎，咽了下去，才轻声说：“梅姨是我们暗月部落的月神祭司，负责向月神奥莉维娅殿下祈祷并获取指引，也是自我五岁失去父母后，一直扶养、教导我的人。” 梅塔特隆默然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果实，转过头看着埋头吃着果实的梅琳，说：“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事的。” 梅琳只是摇了摇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平静地说：“作为骄傲的战士回归月神怀抱，是每个暗月精灵的最终归途，我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想起他们而感到难过了。” 说着，梅琳牵住了梅塔特隆的手，抬到穿透树叶落下的阳光中，柔声说：“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总会有人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然后带着我走出困境。很久以前是梅姨，后来是阿佳妮姐姐，再后来是你。” 梅塔特隆看着阳光中熠熠生辉的两只手，又看了看精灵少女轮廓柔美的侧脸，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未来你还会遇见其他带你走出困境的人。” 梅琳瞥了梅塔特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缓缓放下了他的手，说：“或许吧！但已经不重要了。” 十分钟后，梅塔特隆随手打开了道远程传送门，然后和梅琳一前一后踏入其中，在数百个暮色精灵战士的注视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银色光芒交织的传送门中。 两个暮色精灵长老望着天空中渐渐消散的传送门，脸色显得非常凝重，他们能从这道传送门散发的空间波动，隐隐判断出跨越的空间距离至少是五百公里，传送目的地显而易见就是翡翠森林。 那么这位神秘传奇和暗月精灵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呢？是暂时雇佣来的帮手？还是通过利益或是联姻捆绑的盟友？两个暮色精灵长老越是思索，心中就越是沉重。 待到天空中的传送门光芒彻底消失，两人互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 传送门另一端，梅塔特隆现身在战争古树乌索鲁斯曾经所立之地的上空，眺望着数千米外宛如平地而起的绿森之山，但还没等他看上几眼，下方森林中忽然射出数支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箭矢。 梅塔特隆眉头微不可察皱了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数支破空而来的箭矢立时燃起暗红火焰，转瞬之间就烧成了灰烬，随即飘散成一片尘雾，将一缕吹过的微风染成苍白色。 翡翠森林里传出几声压抑着音量的惊呼，显然是射箭人没有想到自己使出全力的偷袭，竟然如此轻而易举被人破解。 梅塔特隆目光落到下方的森林，脸上渐渐浮上一层冰霜，没有想到经由昨天他的威慑，居然还有精灵联军滞留在翡翠森林。 这时，梅琳穿越传送门来到他的身旁，看着他森寒如冰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 梅塔特隆还没有回答，一棵古树树冠里突然冒出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精灵，他们神色戒备，手持着拉满的碧绿长弓，泛着淡蓝色斗气光芒的箭矢锁定在梅塔特隆的要害部位。 其中一个容貌绝美、留着银色短发的女精灵上前一步，高声道：“梅琳！？是你吗？” 梅琳闻声看去，脸上顿时涌现出浓浓的喜色，大声回应道：“阿佳妮姐姐，我是梅琳呀！你别动手啊！他是我的朋友！” 阿佳妮点了点头，放下了弓箭，然后挥了挥手，其他几个精灵互视一眼，也缓缓放下了弓箭。 梅琳微微一笑，对着梅塔特隆说：“别生气了，现在跟我去见我的族人吧！” 说完，梅琳拉着梅塔特隆飞向地面，落到站着阿佳妮的古树上。 梅塔特隆看着站在对面枝干上的阿佳妮，以及毫不掩饰对他戒备之心的灰发精灵战士，心中不由升起浓浓的好奇心，怎么暗月精灵不全是银发？难道是这几个家伙血脉不纯？还是只有女性才是银发？ 阿佳妮仔细打量了梅塔特隆一阵，眼底掠过一抹惊艳，高等精灵是追求完美的种族，容貌向来是高等精灵引以为傲的血脉优势，没想到眼前人类的容貌比高等精灵还要俊美。 但看见梅琳拉着梅塔特隆的手，阿佳妮微微皱了皱眉，说：“梅琳你终于回来，祭司大人这段时间很担心你，你快去月神殿见她吧！” 梅琳立即点了点头，拉着梅塔特隆就要朝绿森之山飞去，却又被阿佳妮叫住，“梅琳，你的朋友不能去！” ps：终于码完了～～ 第53章 贵客中 梅琳转头看着阿佳妮，解释道：“阿佳妮姐姐，他和那些狩猎精灵的人类不同，他是来帮助我们暗月部落抵御入侵者的。” 阿佳妮深深看了眼梅琳，摇了摇头，说：“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翡翠森林已经变得不再像过去那样安全了，我们必须做好一切预防措施，防止别有用心的家伙靠近幻星生命树，带来不可预知的威胁。” 说着，阿佳妮目光掠过梅琳，落在脸色平静如水的梅塔特隆身上，又说：“阁下，暗月精灵并非不懂待客之道，你能得到梅琳的信任，想必是你在她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帮助过她。我们很感激你给予的帮助，也会为你的友善回馈相应的补偿。” “但请见谅，幻星生命树不允许陌生人靠近，你必须得到得到部落长老的应允，才能前往绿森之山，否则你暂时只能留在这里，或者你也可以直接离开翡翠森林。” 阿佳妮平淡而恭敬的话语里，隐隐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有着丰富人生经验和不俗见识的女精灵战士，并不相信梅琳所说的那样，梅塔特隆纯粹是来帮助暗月部落抵御外敌。 世界上或许有这样不求回报的热心善人，但阿佳妮不认为梅琳会有这样的好运气能遇得到。从未出过翡翠森林的小菜鸟，大概将贪慕她姿色的家伙施于的虚伪善意，当成了某种能够信任的凭证吧。 真是个小笨蛋！ 然而阿佳妮眼中的小笨蛋并没有退让，而是紧紧握住梅塔特隆的手，皱紧双眉看着她，平静地说：“阿佳妮姐姐，我确信梅塔特隆不会做出任何危及幻星生命树的行为，他是我信赖且珍视的朋友，也是我们部落行将面对危机时不可或缺的助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放他过去。”阿佳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清楚眼前精致无比的黑衣少年实力非凡，但未能解除安全隐忧的人实力越强大，靠近幻星生命树存在的威胁也就越大。 梅塔特隆看着小脸涨得通红的梅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地说：“你先去面见月神祭司，向她报个平安吧！我就留在这里，等你带着某个长老过来，然后取得他的应允就行了。” 梅琳回头看了看梅塔特隆，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她若是回去之后被梅琳娜关进月神殿，那么留在这里的梅塔特隆等待无果后，会不会直接离开翡翠森林，然后离开撒门岛…… 那么面对即将到来的格拉摩根远征军怎么办？ 而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梅琳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平静，然后看着对面的阿佳妮和她身后的部落战士，用极为陌生的淡漠语气说：“我是幻星生命树的森林之女，地位等同于部落长老。我要带他前往绿森之山，阿佳妮姐姐作为青叶狩猎队副队长的你，没有权力阻拦。” 阿佳妮等人脸色微微一变，暗月精灵部落内部等级森严，上位者的命令不容违逆。当梅琳以森林之女的身份发号施令时，效力并不比普通长老的命令差，违背她的命令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只是过去梅琳素来平和温柔，从来不会有摆森林之女的架子，让这些和她一同长大的童年伙伴，常常会忽视眼前看似柔弱的精灵少女，地位其实已经比肩部落长老了。 阿佳妮脸色变幻数次，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恭敬地说：“遵从您的命令，尊敬的森林之女，您现在可以带着这位客人前往绿森之山了。” 就在这时，翡翠森林里忽然传出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他可没有资格前往绿森之山，更没有资格靠近幻星生命树。” 梅塔特隆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披抗魔银甲的高大精灵战士，如同一道银色闪光般从翡翠森林深处穿梭而来，转瞬之间，就已越过无数株古树的层层阻挡，出现在众人上方，凌空而立。 阳光中的精灵战士英俊不凡，一双天蓝色眼睛熠熠生辉，编织成长辫的银发垂在脑后，随风摇晃着，缀满繁复而华丽的银甲闪耀着绚丽的光芒，衬托着那宛如银之王子般的凛然气势。 梅琳望着傲然的银甲精灵战士，略微皱了皱眉，冷冷地说：“卡奥斯，你没有资格阻拦我带人前往幻星生命树。” 卡奥斯俯视着众人，看见梅琳紧紧握住梅塔特隆的手，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厉，随即露出一个优雅迷人的微笑，淡淡地说：“亲爱的梅琳，我确实没有权力限制你的行为，但是作为同样高贵的森林之子，我有义务和责任保卫幻星生命树，去除所有可能威胁到它的存在。” 卡奥斯伸手指着梅塔特隆，脸上带着高等精灵贯有的傲慢说：“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如何得到梅琳的信任，但卑劣的人类永远没有资格靠近幻星生命树。这片圣洁美丽的森林也容不得人类踏足，现在要么给我滚出翡翠森林，要么……” 啪的一声脆响，卡奥斯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整个人的意识在巨大力量的冲击下顿时陷入了空白之中，躯体在空中如同鞭子抽打的陀螺般向后旋飞，转了二十几圈后，卡奥斯才勉强控制住身体没有撞上树干，然后摇摇晃晃地喷出一口血雾，雾中还飞出数颗龟裂的白牙。 突如其来的惊变，看得一旁的阿佳妮等人目瞪口呆，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是谁出的手，二十级圣域的卡奥斯就被人抽飞了。 梅琳脸色微微一变，瞥了梅塔特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一直紧紧抓着梅塔特隆的手，没有感觉到他离开过，那他是怎么抽得卡奥斯的呢？ 此时天空中的卡奥斯再无刚刚的潇洒，他紧紧捂着红肿不堪的右脸，右眼肿胀的只能眯成一条缝隙，惊恐地看着神色淡然的梅塔特隆，颤声说：“是你！刚刚是你打得我！我要你……” 梅塔特隆冷冷地瞥了一眼，卡奥斯顿时如同掐住脖子的小鸡，自觉闭上了流着血水的嘴，然后悬停在天空中瑟瑟发抖。 梅塔特隆随即扫视了眼阿佳妮身后的树林，掠过的冰冷目光激得几人全身一颤，语气森寒如冰地说：“还不出来吗？难道要我请你才肯现身？” 话音刚落，森林里忽然冒出一团淡绿色光芒，一个身着天蓝色法师长袍的精灵长者现出身形，对着梅塔特隆恭敬地行了一礼，说：“欢迎您莅临翡翠森林，尊敬的梅塔特隆殿下！” ps：我去，昨天刚刚7.1分，今天就掉回7.0了。 第54章 贵客下 “欢迎我？” 梅塔特隆看着魔法师装束的精灵长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摇摇头说：“暗月精灵不愧是传承着高等精灵血脉的部落，你们的风姿和傲慢与我朋友描述的精灵帝国的上位贵族，真是一模一样啊！” 艾瑟泰兰有一句流传非常广泛的谚语：高等精灵的傲慢远比他们的容貌让人印象深刻。说的就是高等精灵目中无人的性格。 听出梅塔特隆话语里的淡淡讥讽，梅琳小脸微微一红，忍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 其他暗月精灵表情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但出色的个人实力，让他们能够控制自己面部表情的变化幅度，让人无法看出具体的情绪变化。 瑞斯神色如常，微微欠身，恭敬而不失优雅地说：“还望殿下宽恕我无礼的后辈，翡翠森林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他们还没有从战争的紧张状态中调整过来，难免会有些风声鹤唳，以至于冒犯到您。” 梅塔特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阿佳妮现身的时候，他就感应到这个老家伙隐藏在附近，后面冒出来的卡奥斯大概率就是老家伙特意叫来试探他的。 只不过年轻气盛的卡奥斯看不出他的实力，将他误以为是个很好欺负的软柿子，而试探的手段又太过粗鄙，以至于被他打肿了脸，不得不现身道歉。 梅琳看了看脸色缓和下来的梅塔特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对着瑞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诚恳地说：“瑞斯长老，梅塔特隆殿下是我请回来帮助部落的朋友，他绝对不会做出危害幻星生命树的事，我可以用我的生命保证。” 瑞斯看着神色无比认真的梅琳，目光瞬间柔和了许多，轻声问：“你现在还想带着殿下去幻星生命树吗？” 梅琳用力点了点头，认真地说：“瑞斯长老，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大长老汇报，这件事或许会影响到撒门岛所有精灵的安危。梅塔特隆殿下已经答应帮助我们度过这次危难，所以我一定要带着他去面见大长老。” “那就去吧！”瑞斯含笑看了梅琳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梅塔特隆，挥手打开了道传送门，然后伸手示意两人进入。 梅琳脸上露出喜色，激动地说：“感谢您的许可！” 说完，梅琳便拉着梅塔特隆飞向传送门，头也不回地扎进炫目的苍蓝光辉之中，消失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 …… 一踏出传送门，梅塔特隆就看见了几乎遮掩整片天空的繁盛树冠。 青翠碧绿的叶片在阳光照耀下泛着一层淡蓝色光泽，透过枝叶间的空隙能看见飘飞的雪白云朵似乎低垂得伸手可及，而充盈在空气中的自然之息，浓郁得几乎要滴下来。 而在梅塔特隆的头顶，繁密树枝上缠绕着一根根淡紫色藤蔓，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垂落下一朵灯笼般的月光花，散发出清淡雅致的芳香。 月光花下则是一条由天然藤蔓生长成的藤桥，直直摆在梅塔特隆的面前，通往一座墙面绘画着各种各样魔兽图案的木屋。 那座木屋他并不陌生，昨夜通过探视之眼，连同当时在屋子中的两个暗月精灵被他看在眼里。 梅琳欢呼一声，一边拉着梅塔特隆踏上藤桥，朝着另一端的木屋快步走去，一边快速地说：“你瞧！那座木屋就是大长老住的地方，我们快过去吧！” 两道翩翩身影如风般携手走完了狭长的藤桥，来到了木屋的阶梯前，但在登上青石阶梯之后，梅塔特隆蓦然看见木屋洞开的门口前，正站着一个美丽高贵的暗月精灵，是他昨夜见过的月神祭司梅琳娜！ 梅琳看看神色复杂的梅琳娜，立即如触电般松开了紧紧抓着的梅塔特隆的手，心虚地说：“梅……梅姨，你怎么会在大长老这里呢？” 梅琳娜先是看了看有些紧张的梅琳，又看了看淡然如水的梅塔特隆，脸色变幻一阵后，幽幽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是谁拐走了我的侄女呀？” 梅琳小脸顿时浮上淡淡的红晕，支支吾吾地说：“梅姨！你……你在说些什么呀！我们……我们还有事要找大长老，先不和你说了！” 梅琳娜狠狠地瞪了梅琳一眼，吓得精灵少女立即躲在梅塔特隆身后，然后深深看了眼梅塔特隆，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气说：“请进吧！大长老已经恭候你很久了。” 梅塔特隆微微点了点头，径直朝屋门洞开的木屋走去，梅琳则紧跟在他身后，想要躲开梅琳娜的目光混进屋中，但走到门口就被一只手揪住了耳朵，不得不停了下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梅琳娜，求饶道：“呜呜，梅姨！好痛！好痛呀！” 梅琳娜忍不住笑了一下，说：“我都没有用力，你疼什么！看来这次偷跑出去，你的收获还不小嘛！演技比以前真实多了，至少不会再用露水装眼泪了。” 说完，梅琳娜看着回头观看的梅塔特隆，又说：“你先进去面见大长老吧，梅琳就不用进去了，我现在需要和她谈些事情。” 梅塔特隆耸了耸肩，给梅琳投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在她绝望的目光中走进了屋子。 梅塔特隆依着记忆中的房间位置，走过了会客厅的外间，来到了房门打开的内间屋外，就听到一个轻柔而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龙王殿下，请进来吧！” 梅塔特隆走进屋子，一眼就看见内间尽头，坐在华丽高背椅上的银发老妇人，而对方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到她的对面。 待梅塔特隆坐下后，阿尔玟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会儿，满意地笑了笑，开口问：“喝茶吗？” 梅塔特隆怔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一杯色泽碧绿、清香四溢的青茶随即送到他面前。他端起精致古雅的茶杯，一口吞下杯中滚烫的茶水，细细品味了片刻，缓缓说：“好茶！” “幻星生命树进阶时新生的嫩叶，勉强算是佳品吧！我这里还剩下了些，你若喜欢，待会一并拿去吧！” 梅塔特隆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并非爱茶之人，此茶给我实在暴殄天物。” 阿尔玟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太谦虚了，你昨夜的帮助对我们暗月部落来说，可比区区幻星茶的价值大多了。” 梅塔特隆沉默了一会儿，问：“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似乎认识我？” 第55章 意外的消息 在见到暗月大长老的第一眼，梅塔特隆就感觉到眼前平和近人的老妇人，对于自己似乎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了解。 他无从推测这种了解从何而来，但至少在奔宁山脉的半年里，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阿尔玟摇了摇头，温和地说：“我并没有见过你，只是半年前你出现在奔宁山脉的时候，我恰好就在深红王国北境，偶然感知到了你的气息而已。” 梅塔特隆心中微微一跳，半年前正是他逃脱迷雾森林的时候。 伊斯塔拉的诅咒和透支血脉的影响，使得那时的他虚弱到了极点，如果暗月大长老适时出现在他的藏身地，面对一位全盛状态下的传奇，他大概率毫无反抗之力。 只是为何她会放弃击杀重伤龙王的诱惑呢？能够率领暗月精灵以雷霆之势扫清土着巨魔，夺下翡翠森林的人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阿尔玟低头品了口茶，似是知道梅塔特隆的疑惑，解释道：“就算是重伤的传奇龙王，也是有能力以命换伤，重创我这个老婆子的。以那时暗月部落的险峻局势，容不得我做任何激进的尝试。” 那时阿尔玟察觉到奔宁山脉深处突然出现的空间波动，和若有若无的深沉龙威，旋即意识到有头重伤的龙王破空降临了不列颠。 即使向来性情淡薄的阿尔玟，当时面对一头重伤龙王的诱惑，也小小的纠结了段时间，经过一番利弊权衡后才放弃了屠龙的想法。 原因很简单，龙王临死前的反扑很可能重创阿尔玟自己。 即使事后阿尔玟带着屠龙的战利品回归翡翠森林，身受重伤的消息也会其他部落被安插在暗月精灵内部的暗手传出去。 那时在面临部落联军的进攻，失去阿尔玟坐镇的暗月精灵，很有可能会有灭族的风险。 梅塔特隆看着静静品茶的老妇人，微微低了低头，真诚地说：“谢谢您的仁慈！” 此声道谢一则为的是阿尔玟放过了他，二则为的是阿尔玟知晓他的存在，却并没有将他的消息泄露出去。 一头身受重伤的龙王的消息，足够阿尔玟和很多传奇强者或是大势力交易，换取足以帮助暗月部落摆脱危机的筹码。 阿尔玟放下了茶杯，笑道：“现在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你带着梅琳那丫头从不列颠回来了，还帮助暗月部落解除了灰羽他们的围攻。说起来，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是。” 梅塔特隆微微颌首，心里不由感慨命运的奇妙，思索了一会儿后，他又想起了格拉摩根公爵远征军的事，于是开口道：“大长老，有件事我需要告知你。深红王国的格拉摩根公爵已经知晓了撒门岛精灵内战的局势，并且组织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即将来到撒门岛展开征伐。” 阿尔玟微微挑了挑眉，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个消息，再为梅塔特隆添满了杯新茶后，才淡淡地说：“这件事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梅塔特隆微微一怔，惊讶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根据华伦夫人的述说，格拉摩根公爵远征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来才对，那最近一个月一直呆在撒门岛的阿尔玟怎么会知道呢？ 阿尔玟给自己斟了杯新茶，才淡然地说：“因为撒门岛精灵内战的消息，就是我让人传给格拉摩根公爵的？” 阿尔玟看着面露讶然的梅塔特隆，轻笑两声，平静地说：“很简单呀！身中剧毒的我，可没时间和灰羽那帮家伙缠斗下去。他们既然想让暗月精灵灭族，那就让战火燃烧得更旺盛一点吧！” 慈眉善目的精灵老妇人像是随意说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而非是一场腥风血雨袭来的前奏，但梅塔特隆却听出了一丝凌厉的杀机，也对梅琳一直崇敬的大长老有了新的认知。 阿尔玟忽然问道：“是否觉得我的手段太过激进了？有些不顾精灵种族的大局？”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说：“世界本来就是残酷而血腥的角斗场。为了生存，个人或种族都必须竭尽全力、用尽手段打击对手。您为了暗月精灵的延续引来人类远征军，和灰羽下毒暗算您，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谈不上过激与否。” 阿尔玟笑着点了点头，赞许地说：“你比我意料中的还要优秀。” 阿尔玟看得出来梅塔特隆其实非常年轻，能有这番见解已经很不错了。 很多天资聪颖的龙族或是人物往往凭着自身超凡的力量，早早横行四方，却没有足够的智慧洞悉世界本质上的生存规则，未来的发展上限不知不觉间被自己的认知所桎梏。 梅塔特隆思索了一会儿，又问：“您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格拉摩根公爵的大军呢？” 阿尔玟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看着形成漩涡的碧青茶水，悠悠说道：“无非是五十年前的故事重演罢了！只不过这次的波折会多些而已。” “我答应过梅琳会帮助暗月精灵度过这次劫难。所以如果您放心的话，可以安心将战局交由我，专心去除身体内的毒质，我会击退那些人类远征军。”梅塔特隆淡淡地说。 阿尔玟直视着梅塔特隆澄澈的琥珀眼瞳，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那丫头不愧是月神庇佑的宠儿，从小运气就那么好！” 说完，阿尔玟叹了口气，摇摇头拿出一枚萦绕星辉的深蓝色果实，递到梅塔特隆面前，说：“这枚幻星生命树的生命果实，本来对你这样寿命悠长的龙王而言，是食之无味的鸡肋，但现在它旺盛的生命能量，正好适合治愈你身体上暗伤。” 梅塔特隆皱了皱眉，说：“如果我拿了这枚果实，那您用什么？” “有你在这里帮忙，我就可以安心去除毒质了。” 阿尔玟淡然一笑，说：“拿着吧！我们需要付出足够昂贵的代价，才能维护暗月精灵传承着的尊严。” 梅塔特隆想了想，拿过生命果实，问：“大长老，我需要一些艾瑟泰兰大陆的地理书，部落内有吗？” “让梅琳带你去暗月图书屋去吧！那里有历代暗月精灵特意收集的各式书籍，你会找到自己想要的。” 片刻之后，梅塔特隆就向阿尔玟告辞，起身离开了会客厅的内间，向外间洞开的屋门走去，但刚刚踏出屋门，就被拦下了。 ps：如果读者老爷们看见了错别字，麻烦@我一下，我会去修改的…… 对了，今天居然涨了0.2分耶！感谢大家支持！ 第56章 挑战 在通往阶梯的小径上，一个英俊不凡的高大精灵正站在路中央，手中拿着一柄优雅的银白长矛，身披一袭华丽高贵的金色盔甲。 覆盖着繁复魔纹的盔甲流光溢彩，显然是品质极佳的史诗级装备，而看似品质普通的长矛，却在偶尔自矛锋亮起一抹淡蓝色荧光，缓缓流过矛身时映出星辰陨坠之景。 在梅塔特隆出现在门口的瞬间，金甲精灵就睁开了眼睛，用森寒如冰的目光盯住了他，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怒意，冷冷地说：“阁下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梅塔特隆眉头微微一挑，不明白眼前气势汹汹的精灵所说何事，但看着那似曾相识的面容，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淡然地说：“如果你是说刚刚教训卡奥斯的事，我的看法是，自己做的还是太温柔了。” 尼瑞斯顿时勃然大怒，一股如同飓风般的凛然气势骤然迸发，席卷得四周幻星生命树枝干一阵颤动，无数碧绿枝叶哗哗作响，簌簌落下，唯独众人脚下的枝干和木屋纹丝不动。 梅琳娜深深皱起了眉，一把将脸色苍白的梅琳拉在自己身后，看着脸色异常愤怒的尼瑞斯，沉声说：“尼瑞斯长老！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大长老的休息之地，可不是你的修炼室！” 尼瑞斯重重哼了一声，迫于阿尔玟的威慑，缓缓收起了压迫力极强的凛然气势，但愈加冰冷的目光仍然锁定在梅塔特隆身上。 在看见卡奥斯右脸醒目的巴掌印，尼瑞斯就感觉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印在自己和整个家族的脸上。 无论如何他也要发泄心中的恶气，就算对方是传奇强者，他也要为自己的儿子和整个家族的名望而战！ 尼瑞斯向前一步，冷冷地说：“阁下虽贵为传奇，却毫无胸怀可言，居然对实力远不如自己的后辈下重手！” 梅塔特隆踏出了房门，抬手一挥，两道木门随即关闭，看着怒意难消的尼瑞斯，淡然地说：“卡奥斯目中无人，挑衅上位者，只受了一巴掌已经是我的仁慈了。在艾瑟泰兰冒犯上位者的代价，作为高等精灵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在基于力量衍生的等级制度面前，下位者冒犯力量远强于自己的上位者，没有被当场格杀就算是对方心存善念了。 即使是各大帝国的皇室子弟面对传奇强者，也必须保持对力量的尊重，更何况是区区的20级圣域精灵呢？ 尼瑞斯哼了一声，不容梅塔特隆说他也知道，在等级森严的高等精灵内部冒犯上位者的代价只会更加沉重，但卡奥斯的狼狈模样，让他不得不有所作为，否则传承数百年的家族名望就毁了。 尼瑞斯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梅塔特隆殿下，作为尊贵的传奇强者，我相信你不会拒绝一位天位圣域的挑战吧！” 梅琳娜皱了皱眉，沉声说：“尼瑞斯长老，梅塔特隆是大长老的客人，你想挑战大长老的权威吗？” 尼瑞斯看了梅琳娜一眼，摇摇头说：“祭司大人，我无意冒犯大长老的至高权威，但我必须为了星火家族传承数百年的名望而战！” 梅塔特隆瞥了眼尼瑞斯，向前踏了一步，淡淡地说：“你的实力太弱了，没有比试的必要。” 说完，梅塔特隆不再理会脸色涨红的尼瑞斯，朝着躲在月神祭司身后的梅琳走去。 尼瑞斯眼底掠过一丝冷厉的光芒，怒哼一声，澎湃如潮汐的深青斗气忽然透体而出，映得四方上下尽是一片郁郁碧色，这时一点深蓝微芒自碎星之矛升起，转瞬之间，明亮得仿佛落下的璀璨星辰。 梅琳娜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布下了三道银色屏障，罩住自己和梅琳后，厉声道：“尼瑞斯！你疯了！竟然用碎星之矛攻击……” 就在这时，那枚星辰忽如闪电般划破天空，刹那之间，拖曳出一条长长绚丽的深蓝色尾迹，散逸出无数星星点点的莹辉，充斥了屏障中两人的全部视野，仿佛星河蓦然降临，唯有亘古的苍凉气息回荡在空旷的世界里，唤醒一点发自内心的悲凉，久久难消。 片刻之后，浮浮沉沉的无尽莹辉渐渐消失，恢复视野的梅琳娜立即撤去了屏障，想要知道尼瑞斯碎星一击后的结果，但看着眼前的景象，梅琳娜和她身后的梅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尼瑞斯僵硬得站在两人身前两米远的位置，脸上浮出无可掩饰的震惊，那柄闪耀着深蓝色辉光的碎星之矛横亘在两人眼前，笔直地对着木门，矛锋刺在梅塔特隆原本所立的位置。 梅塔特隆却悄然来到尼瑞斯身旁，手中拿着一把通体泛着淡蓝色光芒的长剑，直直横放在尼瑞斯脖颈前，一侧剑锋不知不觉没入了脖颈一分，一点点猩红冰屑正从切口不断流出。 尼瑞斯脸色苍白，额头上已满是汗水，若是刚刚他反应稍稍慢了点，没有及时止住突进的势头，那柄锋利无比的冰剑切入的就不只是皮肤了，而是会将整个头颅齐颈切下。 梅塔特隆静静地看着尼瑞斯，神色漠然，宁定如水的目光让尼瑞斯感觉自己像是个死人，刚刚还在心中汹涌起伏的怒意，瞬时间烟消云散，只余下冻结灵魂的恐惧。 这时，梅琳娜拍了拍身旁的梅琳，对她使了个眼色。精灵少女旋即明白过来，快步来到梅塔特隆身边，贴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见他收起了剑，一把牵起他的手，拉着他离开了。 待梅塔特隆离开后，尼瑞斯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阵，碎星之矛从发软的手中脱离，直直插在了地面。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几个深呼吸后才勉强平复下来，但直面死亡的恐惧，仍然萦绕在心头未去。 梅琳娜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尼瑞斯身旁，递了一瓶色泽鲜艳的果酒过去。 尼瑞斯接过酒瓶，拔开瓶盖，痛饮了一大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谢谢！” 梅琳娜摇摇头，挥了挥手，就准备离开了。对于向来高傲的尼瑞斯，她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因而不打算听他的战败感受。 就在这时，阿尔玟大长老的声音忽然从木屋中传出，梅琳娜立即止步了，和一旁脸色微变的尼瑞斯互视一眼，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第57章 使者 在远离翡翠森林数百公里外的曼恩岛道格拉斯城，空气中的气氛正渐渐变得压抑而沉重，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商铺门窗紧闭，道路上也不见一个行人的影子，无形无质的压力悄然蔓延在道格拉斯城中的每个角落。 偶有几只黑翼海鸥的鸣叫，便能响彻数条相邻的街道，整座城市沉寂得让人心悸。 而在城外的黑角鲸港口中，数以百计穿着深蓝色制式皮甲的曼恩家族战士，正排列成整齐的方阵站在往日里码头工人卸货的位置上，跟随着方阵前方十五位家族高层的视线，沉默而肃然地望向一望无际的撒门海。 华伦夫人穿着缀满珠宝的深紫色长裙，与自己的兄长一起站在曼恩家族高层的最前方，静静遥望着海天相接的深蓝一线，精致美丽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绿宝石般的眼睛不时闪过的冷意，表明她心情并不是很好。 今天是联合舰队到来的日子，按照昨夜传来的魔法讯息推算，格拉摩根公爵会在两个小时前抵达黑角鲸港口。 曼恩家族为此特意清空了停泊在港口的所有船只，为规模庞大的远征舰队腾出泊位。曼恩伯爵亲自率领家族高层及精锐战士方阵，提前半个小时来到黑角鲸港口，准备迎接格拉摩根公爵以及其他出征的大贵族。 华伦夫人对于伯爵兄长近乎谄媚的迎接安排并无异议，曼恩家族实力远不及统帅联军的格拉摩根公爵，也不如联合舰队里集结的大贵族们，向绝对力量示弱换取对方的让步，虽然不光彩但并不是件可耻的事。 然而在海况良好的状态下，联合舰队生生迟到两个小时的行为，无异于赤裸裸得表示格拉摩根公爵的蔑视，就如同一巴掌狠狠抽在每个迎接的曼恩家族人员的脸上，连那些城府深沉的长老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 华伦夫人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眼中的冷意越来越凛冽，渐渐在美艳动人的脸上凝结成了一层冰霜，站在她身旁的曼恩伯爵似是感觉到了冷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这十年里，你的性格会磨砺得更沉稳一些，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浮躁。” “我亲爱的哥哥，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是一方之主，人人见了都要毕恭毕敬。你的妹妹需要面对的是一个五十岁的臭老头，我的性格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暴躁，已经是曼恩家族教育的奇迹了！”华伦夫人冷冰冰地说。 曼恩伯爵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掠过一丝隐隐的黯然，缓缓地说：“华伦，我知道当初要求你嫁给耶伦伯爵，让你非常憎恶我和家族长老会，你为此整整十年没有再回来。这次你能在家族危难之际赶回来，我真的非常感激你，我的妹妹！” 华伦瞥了脸色肃然的曼恩伯爵一眼，平静地说：“我不是为你和那群老家伙们回来的，我是为了母亲和家族中像维克多叔叔那样忠诚的人回来的，所以你也不用假惺惺的谢我了。” 曼恩伯爵沉思了一会儿，话锋一转，若有所指地说：“听说昨天接你回来的黑鹰号，在返航途中遭遇了巴巴鲁斯的劫掠，有一个非常年轻圣域强者击退那群娜迦海盗，那么我为何没有在接你的时候见到他？” 曼恩伯爵昨天迎接华伦夫人归家时，发现整个黑鹰号甲板腥气冲天，心知返航途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并没有当场询问，而是待安顿好华伦夫人后，才找维克多了解到详情。 曼恩伯爵与巴巴鲁斯打过不少交道，非常了解这位娜迦海盗的实力，普通中位圣域根本不是其对手。对于能击退巴巴鲁斯的神秘客人，他震惊之余，本能地想要拉拢这样的强者。 华伦夫人看着隐隐有些期待的曼恩伯爵，顿时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冷笑一声，说：“别做梦了，那位可不是你我能拉拢的人，曼恩家族还付不出可以吸引他的报酬。” “可他不是你的朋友吗？面对这样强大的年轻强者，总得找机会尝试拉拢，万一成功了呢？” 华伦夫人冷哼一声，淡淡地说：“怎么拉拢？要不要我去做他的情人？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让耶伦脸色难看一点！” 曼恩伯爵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苦笑着摇了摇头，打消了脑子里的想法。没想到十年不见，曾经那个憧憬爱情的羞涩少女，已经变得和世俗贵妇一样，熟练运用贵族圈子里的潜规则了。 就在这时，清越的鸣叫声远远传来，惊飞了大群漂浮于海面的黑翼海鸥，所有人的目光本能地望向天空。 只见一碧如洗的天幕上突然浮现了一个小黑点，伴随着愈加响亮的鸣叫声，黑点迅速膨胀成一头轮廓清晰的黑鬃狮鹫，狮鹫背上还坐着个高大的黑甲骑士，圣域级别的高手还能看见黑甲骑士胸口醒目的徽记。 数位圣域强者互视一眼，悄然确定了一个信息，那是格拉摩根家族的徽记！ 片刻之后，黑鬃狮鹫飞到黑角鲸港口上空，徐徐降落在码头之上，黑甲骑士旋即从狮鹫背上一跃而起，直直落在曼恩伯爵面前，单膝跪地，沉声说：“伯爵大人，我是格拉摩根公爵大人的使者！” 曼恩伯爵点了点头，开口问：“骑士阁下，我已准备好了丰富的食物和美酒，只待格拉摩根公爵莅临享用。请问公爵大人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抵达黑角鲸港口？” 黑甲骑士面无表情地说：“伯爵大人，公爵以及诸位大人并不会来到曼恩岛，他们已经率领远征舰队前往撒门岛了。” 曼恩伯爵脸色微微一变，眼底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浮出几分欣然的笑意，问道：“那么公爵有什么嘱托，吩咐你带来呢？” 黑甲骑士答道：“公爵大人希望您即刻率领曼恩家族舰队，带足六百吨粮食前往落日海湾，参加此次的远征！” 曼恩伯爵沉吟了片刻，说：“你现在返回舰队，回禀公爵，就说曼恩舰队会准时抵达落日海湾。” 黑甲骑士对着曼恩伯爵行了一礼，随即骑上黑鬃狮鹫，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曼恩伯爵看着天空中渐渐模糊的黑点，嘴角忽然浮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这时，华伦夫人来到他身边，开口说：“哥哥，这次远征由我带队前往吧！” 曼恩伯爵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不了！这次战争应该由我来解决！” 第58章 血色贝壳 在一片白沙海滩上，留着长辫子的精灵少年手捧色彩鲜丽的贝壳，赤着双脚走在柔软的沙滩上，一双灵动的浅绿色眼睛巡视四方，仔细搜索着洁白如雪的沙粒下可能掩埋的宝藏。 不远处，数个精灵战士围坐在篝火旁，用削尖的树枝串起一尾尾黄花鱼烤着，而吊在篝火上的大铁锅里，还煮着个头不小的龙虾和梭子蟹，渐渐熟透的食物已经开始散发出鲜美诱人的香味。 另一边，十几个精灵战士拿着小刀处理着堆积成小山的海鱼。他们要尽早将早上收捡来的海鲜处理干净，趁着天气晴朗的时候晾晒成各种鱼干，然后储存起来作为警戒小队的备用食物。 昨夜一股自撒门海深处席卷而来的海啸，吓得整支警戒小队不得已放弃居住地，匆匆逃回暮色森林腹地。待到天亮返回落日海湾的营地时，发现木屋已经被海啸摧毁，来不及带走的物品也一应被海浪卷走。 所幸的是，那股突如其来的海啸也将很多海洋生物冲上岸，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海鱼、鱿鱼、章鱼以及龙虾蟹贝遍布白沙海滩，甚至还有几头体型巨大的深海鲸、白鳍鲨和数坨小山大小的白色肉块。 由于经过异常冰冷的海水浸泡，这些覆盖着一层冰霜的海鲜被冲上岸一夜后，仍然保持着非常高的新鲜度，算是上苍对于落难者的补偿吧。 警戒小队返回落日海湾的白沙海滩，看着遍地的海鲜时，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营地损毁的失落顿时一扫而空。 在精灵队长的组织下，警戒小队四处收捡各种各样的海鲜，尤其是数量众多的鱼类。待到收集的海鱼堆积成山，多到足够整队人吃上一个月后，精灵们才放弃了继续收捡，而是专心处理海鱼。 临近中午时，精灵们才将所有海鱼处理干净，并穿好绳子挂在木架上晾晒，然后迫不及待地冲到篝火边，从分发食物的同伴手中拿过自己的那份，径自坐在沙地上开始享用。 精灵队长扫视了眼席地而坐的部下，略微盘点了人数，然后皱了皱眉，目光随即掠过众人，落到远处沙滩上的一长串脚印，脸上露出一个了然却又有些无奈的笑容。 对于少年而言收集精致的贝壳和享用可口的午饭相比，或许前者更重要些吧！ 也许是少年想要收集好看的贝壳，送给族里的某个少女呢？ 话说他也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 精灵队长摇了摇头，给负责分餐的部下说了声留下自己和少年的午饭后，就跟着海滩上的那串脚印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昨夜毫无征兆袭来的海啸。派驻落日海湾数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高达上百米的海浪，而且浪潮裹挟着无数破碎的冰块，这似乎表明昨夜的海啸不是自然发生的。 暮色精灵传承的古老传说中，每当无尽洋深处的深海巨妖从沉睡中醒来，都会发出穿透汪洋的饥饿长啸，同时挥舞着长到没有尽头的蓝色触手疯狂拍击海床，那庞大力量会掀起一波波冰冷的海啸席卷撒门岛沿岸。 如果真的是深海巨妖苏醒的话…… 精灵队长想了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再敢沿着刚刚的猜测继续想下去。 他用力摇了摇头，甩开一切杂念，沿着脚印大步向前走，但没走出几步，他忽然感觉到深深的寒意，本能地回头望去，却发现团坐在沙地上吃饭的部下之中，忽然多了一个消瘦的紫衣男人！ 那紫衣男人右手持着一柄长长的细剑，如同鬼魅般行走在用餐的精灵战士之间，但精灵战士却对眼前的人类无动于衷，像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而紫衣男人每与一人擦身而过，银白剑锋就会殷红一分，很快他就一一绕过了所有人，来到篝火旁负责分餐的精灵身边，接过了对方手中刚刚盛满食物的餐盘，然后低头吃了起来。 随后眼瞳暗淡的分餐精灵径直倒下，在沙滩上砸出一个凹印，空洞的灰色眼睛直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一丝血线自脖颈浮现，流出一缕涓涓的猩红，浸染了头下雪白的沙粒。 接着是围坐在篝火旁的精灵战士由内向外，一圈圈倒下，一盘盘浓香四溢的汤汁倾洒在沙滩上，掩盖了渐渐浓郁的血腥之气。 精灵队长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本能地抽出腰间的骨制匕首，对准埋头吃饭的紫衣男人，只是过往稳如磐石的双手，却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晃动。 而紫衣男人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缓缓抬起一张美丽清冷、雌雄莫辨的脸，深灰色的眼睛仿佛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精灵队长注意力不知不觉集中在那双眼睛中，紧绷着的神经刹那间有了松懈。 下一刻，一道殷红剑光出现在精灵队长的视野中，他脸上带着恐惧和茫然的表情倏然凝固住了，刻满花纹的骨制匕首悄然从手中脱落，斜插进脚边细腻的白沙里。 紫衣男人嘴角叼着一根通红的龙虾螯足，站在双眼无神的精灵队长面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绕开了他的身体，一边咀嚼口中的食物，一边沿着沙滩上的脚印信步追去。 他每走出几步，手中优雅的血色细剑，就会流出一滴猩红液体，落在那串脚印下的白沙上，徐徐远去。 片刻功夫，紫衣男人来到脚印的尽头，整片沙滩却不见精灵少年的踪迹，只有一堆散乱在岸边的精美贝壳，像是察觉到不对劲的精灵少年抛去了这些东西，慌忙逃窜了。 紫衣男人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波浪荡漾的海面，又看了看林间泥泞湿地上几处不怎么明显的痕迹，迟疑了一会儿，化作一缕紫烟消失在了原处。 片刻之后，波光粼粼的海面浮出精灵少年的身影，他紧紧抓着一枚纯白色的精美贝壳，朝紫衣男人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恐惧，像是见到了最凶残的嗜血魔兽。 精灵少年从海中游上岸，站在浪潮拍打的边际线，回望着白沙海滩上并排的两道足迹，目光落在自己脚印上的点点猩红，稚嫩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哀伤与恐惧交织的表情。 有着不俗天赋的精灵少年知道，留在临时营地里的所有精灵战士，都已经倒在了紫衣男人的剑下。 但他没有时间哀悼与害怕，这个出乎意料现身屠戮精灵的男人，极有可能是人类大军进攻暮色森林的前锋，他需要将消息及时传回暮色生命树，让部落高层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迎接战争！ 精灵少年深吸了口气，周身忽然亮起一道绿光，身形随即变幻，化作暮色森林常见的灰隼，然后沿着海岸线绕了一个极大的弧度，才窜进林海之中，向着暮色生命树疾速飞去。 然则在闪避古树枝干上的魔蛛网时，一抹晦暗无光的细剑突然出现划破魔蛛网，轻柔若风般掠过眼中涌现惊惧的灰隼。 砰的一声！ 无可躲避的灰隼直直撞在了树干上，背部立时现出一丝浅浅的血线，伴随一道浅绿色光芒闪过，变回人形的精灵少年无力地坠向地面，重重摔在一截手臂粗细的树枝上，躯体顿时沿着血线崩裂成两半，落入地面的草丛里。 在如雨纷落的树叶里，一片洁白如雪的贝壳自空中摇摇而降，徐徐落入一只纤秾合度的手心中。 紫衣男人看着浸染贝壳里层的猩红液体，深灰色眼瞳掠过一丝稚子般的茫然，幽幽吐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随后伸出近乎透明的食指点了点温热的鲜血，缓缓抹在淡色的唇上。 刹那之间，那张锐气尽敛的绝美脸庞，现出几分若秋枫飘零的忧郁。 第59章 燃烧的森林一 在横穿暮色森林的卡门河入海口十公里外的海岸，拥有落日海湾乃至整个撒门岛最优越的天然良港。 这里岸边地势平坦，水域宽阔且渊深，能够轻易容纳上百艘大帆船停泊。 因而过往岁月里这片领地是人类入侵的首选登陆点，迫使暮色精灵不得不布下数个狩猎队严密防范。 但随着长达五十年的持久和平，与之日渐激烈的精灵部落内部冲突，布防的狩猎队大多被召回，仅留下了数个小队负责戒备。 然而这些留守战士的营地里，却架起了一顶顶人类风格的深灰色营帐，帐顶升起的旗杆上环抱着黑色王冠的红龙旗帜在风中猎猎舞动。 其间还有一队队赤裸胳膊的人类战士来回穿行，他们砍伐森林、搬运建材、修筑工事，整座营地正在他们的劳作中不断扩大。 而在营地外的森林里，一大群黑鬃狮鹫正趴在林荫下休息。它们压在身下的土地覆盖着一层深红色液体，其上散落着破碎的弓箭和残破兽皮，浓郁的血腥味从地面弥漫开来，引诱的狮鹫不时低头舔舐湿漉漉的地面。 这时一群黑衣人突兀出现在营地内，一队巡视的黑甲骑士闻声赶来，待见到领头的紫衣男人后立即停立原地，躬身行礼。 但紫衣男人无视一众礼敬的黑甲骑士，留下自己的部下，径直走向营地中央最高大的营帐。 中央营帐外趴着一头小半个营帐大小的魔狮。高大的黑鬃狮鹫在魔狮面前仿佛猫咪般无害弱小，往来巡视的黑甲骑士有意无意会远离中央营帐，和魔狮保持足够的距离。 待紫衣男人靠近中央营帐附近，魔狮紧闭的眼睛蓦然睁开了，倒映着紫衣男人身影的四只深褐色竖瞳掠过一抹暗色光芒，无形无质的庞大压力立时笼罩紫衣男人全身。 紫衣男人脸色微微一变，恒定不变的步伐稍稍放慢了些许，走了数步后，才恢复原本的速度继续走向中央营帐。 魔狮定睛看了紫衣男人一眼，似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又闭上了眼睛，开始沉睡。 紫衣男人伸手掀开帐帘，入目便是一张巨大的银色石台，台上闪耀着一层蒙蒙的魔法光辉，黄绿蓝交织的柔和光芒均匀上浮二十公分，勾勒出一幅立体的魔法地图。 若有熟悉大陆地形的人在场，看着石台投影出来的岛屿轮廓，大致能辨认出那是撒门岛区域的立体魔法地图。 在银色石台靠里面的角落，身着深红色华服的中年男人正趴在石台上，拿着一支闪烁猩红光芒的魔法笔，在立体魔法地图上点点画画，从撒门岛海岸线一点点勾出一条通往无尽森林深处的猩红线条。 紫衣男人走进营帐后，一直沉默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中央营帐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唯有魔狮如雷般的咕噜声渐起。 等到中年男人划完整条猩红路线，并在无尽森林深处圈出了个醒目的圆圈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紫衣男人一眼，如刀锋般的锐利目光在染着鲜血的唇上停留了片刻，淡淡地说：“沿岸的暮色精灵肃清完了吗？” 紫衣男人微微躬着身，面无表情地说：“主人，分布在落日海湾沿岸的九个暮色精灵驻守小队，都已经被暗刃清理完毕，没有漏网之鱼。” 格拉摩根公爵点了点头，目光落回魔法地图上的猩红线条上，沉思不语。 紫衣男人则如雕像般站在原地，双目低垂，静静等待公爵沉思后的命令。 格拉摩根公爵并没有按照外人猜测的那般呆在自己的旗舰上，率领联合舰队前往曼恩岛，整顿一番后，再前往撒门岛开展远征。 而是在昨天深夜命令联合舰队直接启航前往撒门岛，自己则带着的狮鹫骑士和暗刃猎杀队悄然降临落日海湾，将留守营地的数个暮色精灵警戒小队扫清。 实际上在确定四大精灵部落内战消息的真实性后，格拉摩根公爵就开始派遣自己手中的暗刃刺客渗透落日海湾沿岸，并摸清了暮色精灵派驻的九个留守小队。 在解决完登陆地的暮色精灵后，格拉摩根公爵就命令暗刃前去清除沿岸的九个留守小队，防止联合舰队抵达撒门岛时被发现。 格拉摩根公爵并不怀疑紫衣男人汇报的真实性。 暗刃猎杀队是他精心数十年打造的精锐力量，其成员都是平均等级为十六级的高级刺客，率领暗刃的紫衣男人安吉尔更是19级圣域刺客，猎杀一群被时光消磨了大半警惕心的暮色精灵，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看着魔法地图上自己规划的行军路线，格拉摩根公爵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深红王国曾经发动过八次针对撒门岛的远征，其中四次是从落日海湾登陆。 虽然历史上那些声势浩大的远征都以失败告终，但深红王国并非没有收获。 撒门岛四大精灵部落的生命树的所在地，除了身居内陆腹地的灵风部落的生命树不能确定外，其余都已被探明具体位置。 格拉摩根公爵的深邃目光从猩红线条的起点：落日海湾登陆点，徐徐移向一望无际的暮色森林，接连越过三条长河和一片连绵丘陵后，落在已经标注出来的醒目红圈上。 格拉摩根公爵眼底掠过一抹炽热，暮色生命树就在红圈之内！ 而登陆点与红圈相隔的距离，不过是区区七十公里，按照规划的路线行军，数个小时的功夫联军就能抵达红圈的范围。 格拉摩根公爵很好奇深陷内战的暮色精灵，会用什么抵挡他的大军？留守在暮色生命树附近的精灵战士，能挡住远征军多久？ 不过用什么他其实都无所谓，从他再次踏上落日海湾的沙滩开始，暮色生命树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就在这时，帐帘忽然被人掀开，一名身披血色战甲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瞥了眼石台前站如雕塑的安吉尔，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然后上前一步，对着格拉摩根公爵说： “父亲，远征舰队已经驶入落日海湾，二十分钟后就会抵达登陆地。曼恩家族刚刚传来讯息，曼恩伯爵答应您提出的要求，他将亲自率领曼恩家族舰队参与远征，并为远征军送来六百吨粮食。” 第60章 燃烧的森林二 格拉摩根公爵抬起头，看着眼前英武不凡的血色骑士，有着意外地问：“布鲁图斯，你确定曼恩家族的舰队是由亚伦伯爵亲自带队？” “这是刚刚曼恩家族传来的讯息！”布鲁图斯恭敬回答，双手捧出一张边缘缀满星纹的纸张，上面记载着刚刚从联合舰队旗舰深红王冠号传来的魔法讯息。 格拉摩根公爵随手一抓，那张星纹纸瞬间从布鲁图斯的手甲上消失，出现在他的手中。 布鲁图斯表情顿时微微一变，随即低下头遮掩失态，而一旁垂目而立的安吉尔，眼角也悄然跳了跳。 这手朴实无华的隔空摄物，竟然没有传出任何轻微的力量波动。 这表明格拉摩根公爵的实力远比过去呈现在外人形象中的要强得多，也比近身在他身旁的两位圣域强出数个层次。 格拉摩根公爵看着星纹纸上充满了夸张赞美词的内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曼恩家族虽然深红王国内是出了名的识时务，面对实力强大的远征舰队向来是予取予求，但却从来没有派出家族嫡系子弟参与远征，然而这次居然会让家主带队加入远征。 这可不符合曼恩家族的一贯作风。 格拉摩根公爵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将星纹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一旁的纸篓里，然后看着俊美得有些柔弱的安吉尔，开口说：“安吉尔，看着这条红线。” 闻声，安吉尔抬起头，看着格拉摩根公爵的手指点在登陆点，然后沿着猩红得有些刺眼的线徐徐移进森林，越过三条河流和丘陵地带后，停在距离红圈数公分的位置。 按照比例尺计算，格拉摩根公爵划出的这段距离，差不多有五十公里。 “我需要你带着暗刃扫清我刚刚划线上的所有敌人，为大军行踪提供掩护。因为暮色精灵拥有不少德鲁伊，所以沿线上所有可疑的动物都要杀光！” 格拉摩根公爵注视着安吉尔澄澈的眼睛，缓缓地说：“记住，解决完沿线目标后，不要贸然突进，就在划线终点等我。” “遵命，主人！”安吉尔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待营帐外的脚步声远去，布鲁图斯忽然开口道：“父亲，让安吉尔为联军扫清障碍，会不会太冒险了？” 格拉摩根公爵皱了皱眉，瞥了眼脸色平静的布鲁图斯，淡淡地说：“布鲁图斯，安吉尔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血亲弟弟。对他，你应该表现出作为兄长的气度，给予他一部分信任。” “安吉尔拥有格拉摩根家族的血脉，可他身体内也流着暮色精灵的血。若是他选择了血脉的另一面，这次联军的奇袭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有可能重演过往远征的结局。”布鲁图斯平静地说。 格拉摩根公爵深深看了布鲁图斯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布鲁图斯，这场注定旷日持久的战争还未开始，你就开始心起疑虑，怀疑自己的血亲弟弟了吗？” “父亲，向您提出有可能出现的隐患，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大战将至，就算是我的仇人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我也会给予他应有的信任，何况是我看着长大的儿子呢？” 格拉摩根公爵深深的看着布鲁图斯，意有所指地说：“至于你所说的隐患，具体是什么，我想应该和这场战争无关吧！” 布鲁图斯脸色刹时一变，急忙解释道：“父亲，我……” 格拉摩根公爵抬起手，制止了布鲁图斯的解释，一边沿着石台向外走，一边自顾自地说：“好了！这个话题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现在该商议的应该是远征相关的事宜！” 格拉摩根公爵走到布鲁图斯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甲，说：“等会联合舰队抵达，我会带走家族所属的全部圣域和魔导师，以及一万五千名士兵进攻暮色精灵的生命树。” “你和联军留在登陆地继续修筑营地，要尽快建起一座防御工事完善的小城市。” 联合舰队载着的三万五千人军队中，隶属格拉摩根家族的部队一共两万人，格拉摩根公爵带走一万五千人，留给布鲁图斯五千人加上格拉摩根家族的威望，勉强就能节制住这股势力庞杂的贵族联军。 只是布鲁图斯有些意外于格拉摩根公爵的安排，按照过往的贵族联军惯例。负责联军的最高统帅往往会在进攻前，将同盟家族的部队尽量带上，用于投入最凶险的战线，以求在激烈的战争中减少嫡系部队的伤亡。 在布鲁图斯印象中，只有极少数铁面无私的将领，会将嫡系部队和同盟友军一视同仁，毫无差别地投入险恶的战线。而格拉摩根公爵在布鲁图斯记忆中，绝对不是上述铁面无私的那般将领。 他犹豫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您为何不带其他贵族的军队和强者？他们实力虽然比不上我们，但对付这群精灵还是勉强够用的。仅带家族的部队和强者突袭暮色生命树，您会不会太冒险了？” “作为联军统帅我不能拒绝胜利果实的分享，除非战争仅是靠格拉摩根家族的力量赢下的。如今最甜美的果实近在咫尺，守卫它的人又如此虚弱，我自然是要独享了。” 格拉摩根公爵笑了笑，有些感叹地说：“现在深陷入与暗月精灵持久战争的暮色精灵部落，可不像五十年前的那般强盛，我带上的部队已经足够击溃他们了。” 布鲁图斯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您出征之后，我会督促联军各部建立起一座城池，而它将成为您注定留名历史的篇章中，于整个人类永垂不朽的功勋。” 说完，布鲁图斯转身离去，准备迎接行将到来的联合舰队，以及横渡大海而来的数万精锐战士。 格拉摩根公爵看着大步离开的身影，从怀里掏出两枚深红色的水晶，看着其中如同熔浆般缓缓流动的金红色火焰，自言自语地说：“这座城池……或许可以叫做拜占庭吧！” …… 十分钟之后，数以百计的魔动风帆大船抵达登陆地，随着一声声沉闷的砰砰声，一张张包裹金属的强化舷梯落到加固硬化的地面上。 无数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和身披重甲的战马踏着舷梯，如同潮水般从甲板涌上岸边，然后按照不同家族的序列排列成一个个方阵。 接着便是身份高贵的圣域强者和魔导师们，一位接一位的从容飞出舱室，徐徐落在自己隶属的家族方阵之上。他们人数不过二十余人，但散发的气势却稳稳压住下方数百上千人组成的方阵。 这一刻，如果从天空俯瞰登陆点，会发现无穷无尽的军队挤满了整条弧线海岸线。 不久后，格拉摩根公爵骑着宛如小山般的魔狮来到沉寂无声的海岸线，在一众垂首礼敬的圣域魔导师面前，从中随意地抽取了一万五千人，然后如同一股滚滚黑潮般浩浩荡荡没入无边无际的深绿林海。 忽然间，一阵风穿过奔行的黑潮大军，拂过驻足凝望的布鲁图斯，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本应微凉的风中似乎多了些异常的东西。 那好像是即将燃烧的火种！ 第61章 燃烧的森林三 暮色森林深处，安吉尔身形犹如鬼魅幽灵般飘忽不定，在一棵棵参天古树之间迅疾无声地穿行着。他不时用略带好奇的目光扫视着眼前全然陌生的郁郁森林，感受着因林间浓郁的自然之息而蠢蠢欲动的血脉。 某种潜藏于灵魂深处的本能正在渐渐萌芽、苏醒，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仿佛亘古不变的冰川里盛开出一片金色的花海。 伴随着血脉的悄然变化，安吉尔蓦然感觉到自己仿佛与整片森林建立了某种联系，原本卓越的感知能力竟然得到大幅度强化，方圆数百米内的草木鸟兽的一举一动，乃至于紧紧跟随在身后的暗刃刺客那微弱得几乎没有的心跳声，都纤毫无遗地呈现在心中。 在这种宛如传奇领域般的掌控下，任何潜伏在林间的德鲁伊都逃脱不了他的敏锐感知。他惊叹着精灵血脉的强大天赋，却又疑惑于白沙海滩上解决的暮色精灵的弱小。 安吉尔心中忽然明悟这种类似于领域的森林掌控，应该是受到生命树洗礼的森林之子觉醒的能力，可他这样的半精灵竟然自然而然地掌握了，真是让人无奈的命运啊！ 安吉尔想着那个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纤弱身影，不由伸手按在胸口上的那片贝壳上，唇边浮出一丝意味难明的苦笑。 他用力甩了甩头，将那道身影小心收藏回心底，然后提高速度，向着格拉摩根公爵划定的路线终点奔去。 数十名分散在他身后的暗刃刺客，见着那如紫烟飘离的迅捷身影，立即提高了速度紧随而去。 虽然格拉摩根公爵的任务要求，清除沿途一切可疑的目标和动物，但暗刃刺客毫不怀疑头领的感知能力，安吉尔既然没有任何示意，他们就绝对不会擅自行动。 毕竟在高明的刺客，击杀过多的目标，也难免会沾染鲜血，带上一丝难以抹去的血腥味，成为暴露自身踪迹的破绽。 就在沉寂无声的奔行中，安吉尔带着暗刃刺客接连跨越了三条河流，扎进了一片起起伏伏的丘陵地带，并在二十分钟后走了出来。 当再次进入繁盛无际的林海之际，安吉尔却突然停了下来，站在一棵数十米高的古树上，凝神眺望远方的林间空地。 数息之后，暗刃刺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数棵古树的树冠里，半躬着身体踩在树枝上，如同狩猎前的魔狼群般簇拥在安吉尔四周，用着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远方成群结队的目标。 那是一片烈焰焚烧形成的林间空地，覆盖着一层苍白色的灰烬，毗邻的大片林木树冠都已枯死，树冠中不时飘零下片片泛黄的枯叶。一群暮色精灵正三三两两的在空地上来回走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安吉尔看着空地上成群的暮色精灵，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距离格拉摩根公爵划定的终点还差十公里，距离暮色生命树还有三十公里，就出现了上百个暮色精灵，这和原本情报给出的信息不符。 难道精灵部落间的内战结束，暮色精灵提前回归领地了？ 这时。一名暗刃刺客来到安吉尔身后的树枝上，恭敬地说：“头领，这群暮色精灵挡在了公爵大人划定的路线上，避无可避。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大军就会来到此处，我们现在是否就动手清理掉他们？” 安吉尔看了眼站在空地中央的两位精灵长者，即使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他仍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深深的威胁，思索了一会儿后，缓缓地说：“不，情况已经偏离预期了！冒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破坏整体局势。” 那名暗刃刺客怔了一下，不解地说：“头领，四十名暗刃刺客加上您的力量，扫清一支狩猎队绰绰有余。” 安吉尔摇了摇头，沉吟着说：“那群精灵里有两位圣域长老，我们不一定留得下来，擅自出手可能会惊动到暮色生命树，给他们更多的反应时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安吉尔想了想，对着那名暗刃刺客说：“你现在原路返回，面见公爵大人后，告诉他精灵部落的内战可能已经结束了，我们需要面对的不再是防御空虚的暮色部落。” “另外，请示公爵大人是否要静待大军到来。现在仅凭暗刃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肃清拦路精灵，如有提前肃清的必要，那么请他派出至少一位圣域支援。” 暗刃刺客点点头，对着安吉尔略略躬身行礼，旋即化作一缕淡淡的黑烟，倏然远去。 安吉尔心中默默算着时间，离去的暗刃刺客等级是仅次于他的十八级，极限状态下的速度并不逊色他多少，往返一趟，至少需要三十分钟。 如果格拉摩根公爵同意他的支援请求，派出的圣域会在二十五分钟内抵达，有位强力圣域压阵，安吉尔有自信将空地上的两位圣域长老，连同那支完整的暮色狩猎队全部干掉。 安吉尔远远望着空地中的精灵长老，深灰色的眼睛射出的目光平静如水，和大多数生存在人类世界中的混血儿一样，完全没有见到母族的亲切感情，有的只是一种夹杂着好奇的淡漠。 原本暗中窥视圣域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但突然觉醒的精灵血脉能力，让安吉尔能够在心境平和的状态下规避掉对方的感知。 自从参加暗刃刺客以来，他极少在潜伏时做出冒险的事，但源自精灵血脉的某种悸动，让他忍不住继续观望空地中的暮色精灵。 然而下一刻，原本背对着藏身处的精灵长老忽然转过身，安吉尔看清对方相貌的刹那间，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的跳动顿时不可避免地稍稍加快了，一丝微弱的气息随即散逸而出。 那名精灵长老脸色顿时一变，霍然抬头望向安吉尔的藏身之地，随即一道锐利气势冲天而起，裹挟着无尽苍白灰烬滚滚袭向四方的林木，同时雷鸣般的声音轰然响起： “哪来的小贼！竟敢深入暮色森林，窥探我族的秘密！” 轰隆作响的声音震得四周林木乱颤，激得暗刃刺客的脸色纷纷一变，原本收敛得近乎完美的气息顿时泄出，将各自的藏身位置彻底暴露。 腾腾升起的苍白尘雾中，所有暮色精灵不约而同地拿出武器，目光冰冷地望向暗刃刺客的藏身之地。 第62章 燃烧的森林四 刹那之间，空地中的暮色精灵战士搭弓引弦，将上百支闪耀着苍青色的箭矢对准暗刃刺客藏身的树冠。 明明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理应超出了正常弓箭的有效射程，但暗刃刺客们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阵寒意。 精灵都是天生的弓箭手，他们的箭矢不能以人类的标准衡量，带给高阶刺客的危险感觉，自然毋庸置疑具有相应的杀伤力。 安吉尔怔怔看着面朝自己怒目圆睁的白发精灵长老，看着那人眉宇间似曾相识的轮廓线条，对于上百支已经亮起苍青光芒的箭矢无动于衷，仿佛陷入某种奇妙的幻觉一般。 那是尘封经年的悠久记忆，因似是而非的面容，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化作千百幅黑暗、温馨、痛苦、冰冷的画面，一幕幕在安吉尔眼前重演，模糊了他对现实的感知。 恍惚之中，留着浅灰色长发的女人出现在眼前，他还未及喊出妈妈，就被对方冰冷的双手死死掐住了脖子，强烈的窒息感瞬间占据了一切意识，死亡的恐惧立时浮上心头。 他无力反抗，只能伸出稚嫩的双手按在女人的手背上，看着烛光摇曳下女人饱含憎恶、悲伤和痛苦的眼睛，本能地祈求对方给予点点仁慈，然则女人不停颤抖的手始终没有放松。 逐渐模糊的意识中，他隐隐感觉到一滴滴温热的液体，不停落在自己的脸上，溅射在干涩的唇边，带来一股久久不散的苦涩，那似乎是绝望的味道。 在意识行将陷入永恒黑暗前，灰发女人却松开了手，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捂着自己的嘴，低低呜咽了数声，然后深深看了眼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的男孩，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锐器，对着自己的胸口插了下去。 滚烫的鲜血顿时喷射而出，浇在大口喘息的男孩脸颊上，激得他全身一颤，与此同时，安吉尔也如经受凛冬寒风拂面一般，全身止不住得一阵颤抖，蓦然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焦急的呼唤在安吉尔耳旁响起，“头领！小心！” 安吉尔抬起视线模糊的双眼，看着迎面飞来的上百道苍青色光束，身影一闪，瞬移至数十米外的古树上，避过了满天苍青色的箭雨。 随着一阵砰砰声响起，暗刃刺客原本所立的古树，插满了没入树干大半的箭矢，露在外面的白色尾羽仍不停地摇晃着，发出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安吉尔看着迅速搭弓拉弦暮色精灵，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仍在心头起伏不定的情绪，用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说：“全部杀光！” 话音未落，安吉尔全身爆出一团强烈的深青色光芒，冲天的凛然气势旋即掀起一波波绿色波澜，朝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然而在波澜骤生之际，他已化作一道青色闪电俯冲向苍白空地。 一队暮色精灵刚刚完成搭弓拉弦，还未及对准天空中的显眼目标发射，一团青色光芒就已近至眼前，随即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掠过脖颈，所有青光笼罩的暮色精灵眼睛随之失去了神彩。 安吉尔身形徐徐从青光中显现，手持着不断滴血的血色细剑，幽深的目光越过一众暮色精灵，落在脸色阴沉的白发精灵长老身上。 稍年轻些的灰发精灵长老看着目中无人的安吉尔，冷冷地哼了一声，取下背负着的黑色长矛，就准备上前去教训对方一顿，但白发精灵长老拦住了他，说：“苍羽，你去对付那群黑衣刺客，这个人交由我来吧！” 苍羽怔了一下，看了白发精灵长老一眼，又看了看如鬼魅般从森林里冲来的暗刃刺客，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这群黑衣人竟然平均等级都在十六级，比狩猎队战士高了足足四级，等级上的巨大差距已经不是其他手段能弥补的，双方交战必然是一边倒的屠杀。 白发精灵长老抽出腰间的长剑，对着脸色变幻不定的苍羽说：“苍羽去吧，没有你的帮助，族人们可不是那群人类的对手。” 苍羽看着冲到苍白空地上的暗刃刺客，咬牙道：“白羽长老，您要多加小心。” 说完，苍羽径直飞向空地边缘，加入到刚刚展开的混战，然则他刚刚戳死了两个黑衣刺客，就有七个明显更强大的黑衣人冲了出来，与他展开缠斗。 面对至少十七级的高级刺客的围攻，苍羽也不敢大意，只能全力以赴应对对方飘忽不定的攻击。 另一边，狩猎队战士面对等级远高于自己的暗刃刺客，形势就是毫不意外的一边倒，仅有小队长级别的战士能够和暗刃刺客抗衡，其他的暮色精灵一个照面功夫，就会被收割掉生命。 即使有苍羽牵制最强大的七位暗刃刺客，整体局势仍然朝着不可逆转的败局偏转，但暮色精灵们悍不畏死，以命换伤，让暗刃刺客开始出现减员，竟然使得战局僵持住了。 在苍白空地中央的战场，深青与暗紫两团炽亮的斗气光芒，以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时时刻刻发生着激烈的碰撞，清脆的剑刃相接的声音响彻四方。 飞扬的苍白尘雾中，能看见露出的黄色地面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数十公分、长十余米的剑痕，那是交战双方落空的一道道剑气。 呛的一声！ 两道炽盛至极的斗气光芒碰撞之后，迅速黯淡得后退，拉开到三十米才分别现出安吉尔和白羽的身影，待两人落定，一道长长的剑痕随即出现在两人足下，一缕缕青烟自沟中腾腾升起。 白羽喘着粗气，看着全身布满密密麻麻伤口的安吉尔，眼底掠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这个漂亮得过份的年轻人，凭着一股视死如归的狠劲，居然能够与经验丰富且等级略高一级的自己斗得不落下风，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绝对不能放他逃离暮色森林。 而且在交手的过程中，白羽从对方身上莫名感觉到隐隐的亲切，这让活了一百五十年的精灵长老感到非常荒唐。这时忽有一阵风吹来，安吉尔齐肩的深色头发飞扬，露出一双纤长的耳朵。 白羽脸色刹时变了，深深看了安吉尔一眼，冷冷地说：“原来是个混血杂种！玷污了精灵圣洁的血脉！” 安吉尔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跳，缓缓抬起血色细剑，深青色斗气如同潮水般自剑柄涌向剑尖，将沾染的鲜血一扫而净，平静地说：“不浪费时间了，一剑定生死吧！” 白羽一怔，点了点头，长剑斜指地面，覆盖着暗紫斗气的剑身仿佛倒映着瑰丽玄奥的域外星空，凛然气势蓦然层层拔高。 下一刻，两人化作绚丽闪电冲向彼此，随着一声清脆的剑刃碰撞声，一股磅礴威势自中央爆发，顷刻间席卷了整个苍白空地。 交战中的暮色精灵和暗刃刺客，不得不退散开来，待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后，不约而同地望向苍白尘雾弥漫的空地中央。 第63章 燃烧的森林五 白羽低头看着刺入胸口的细剑，一滴滴鲜血沿着剑锋潺潺流出，染红了大片雪白的衣襟，然后浸湿了持剑人苍白而颤抖的手。 那本应该是绞碎心脏的致命一击，任何刺客都不可能有失误的一剑，但他却仍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强而有力的脉动。 白羽的目光徐徐上抬，掠过贯穿紫色衣襟的血色长剑，落到那张似曾相识的青涩面孔，有些迟疑地问：“为……为什么？” 安吉尔没有回答白羽的疑问，只是宁定地望着精灵长老的眼睛，深灰色的眼瞳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追忆，就在这时，白羽霍然意识到了什么，颤声说：“你……你是爱丽丝的……” 安吉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惨白如纸的脸忽然涌上了血色，在白羽说出言及唇边的话语前，用力一掌拍在了他的肩上，精灵长老顿时向后倒飞了出去，离体的长剑随即拉出一条夹杂着碎肉的长长血带。 安吉尔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倒了下去。 苍白空地边缘的暗刃刺客看见自家头领倒地，顿时发了疯一般进攻暮色精灵，停歇未久的战火再次剧烈地燃烧起来。 在一片混战之中，数个暗刃刺客脱离了战场，向着安吉尔和落地的精灵长老疾速飞去。 苍羽怒喝一声，黑色长矛挥出一片残影，将与自己缠斗的敌人扫飞，然后闪电般冲了出去，将前去袭杀白羽的三名暗刃刺客中途拦住、击退，随后闪身到白羽身旁，将其扶起。 苍羽看着白羽胸口的伤口，皱着眉说：“白羽长老，你伤势太重了，我现在带你离开。” 白羽指着躺在地上的安吉尔，喃喃地说：“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苍羽望着数个暗刃刺客团团围住的安吉尔，点了点头说：“您的剑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非常精准地刺中了那人的心脏，他的心脏应该已经被斗气绞碎，死得不能再死了。” 白羽脸色骤然又苍白了几分，缓缓闭上了双眼，平静地说：“我还有余力自保，你先去帮助族人吧！” 苍羽看着最后几个还在顽强战斗的狩猎队小队长，重重叹了口气，悲凉地说：“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你带回生命树。” 话音未落，剩下的几个小队长身躯一震，脖颈猛然喷出旗帜般的血雾，一个接一个倒在了遍布精灵尸体的战场上，而站立在尸骸中的暗刃刺客，还有足足二十七位！ 围在安吉尔身旁的五位暗刃刺客缓缓站起身，其中一位有着刀疤的小队长指着仅存的两位精灵长老，冷冷地说：“用他们的鲜血，为头领送行！” 下一刻，刀疤队长身旁的四位同伴以及站在空地边缘的暗刃刺客，如同鬼魅般向着苍羽两人疾速扑去，他则双手低垂，神色肃然，静静站在安吉尔尸体旁，为其送行。 苍羽脸色骤然一变，背起白羽就腾空而起，朝着暮色森林深处逃去。 在离开的刹那，白羽忽然回头望了一眼，目光越过一个个径直扑来的黑衣刺客，落到躺在地面安然得如同陷入沉睡的安吉尔的脸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徐徐闭上了眼睛。 …… 半个小时后，伴随着一声充满威严的兽吼响起，数百狮鹫骑士簇拥着一头巨大的魔狮出现在森林上空。 一身戎装的格拉摩根公爵站在魔狮上，俯视着下方尸骸盈野的血腥战场，神色淡然，但当跪地迎接的暗刃刺客，以及他们团团围住的安吉尔出现在视野里，那份从容不迫的淡然由是消失了。 格拉摩根公爵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安吉尔躺下的空地上，蹲下，看着他胸口上的狰狞伤口，默然了良久，才缓缓伸出手按在他的额头上，然而在触碰到的刹那间，格拉摩根公爵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手甲，他也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触感，那是独属于死亡的感觉，他从不陌生，也不畏惧，但此刻却是如此的沉重，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格拉摩根公爵理了理安吉尔纷乱的头发，缓缓收回了手，垂目看着自己紧闭双目的儿子。 阳光洒落在安吉尔俊美的脸庞上，依稀能看见他过去的影子，一瞬间，仿佛回到十五年前的某个午后，害怕城堡房间幽暗的半精灵男孩，躲在花园里的梧桐树上沐浴着阳光入睡，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醒来。 然而他唇边流下的一缕鲜血，和那冰冷的体温，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公爵的幻想。 这时魔狮徐徐落在暗刃刺客包围圈外，垂头望着主人的背影，发出低沉而悠扬的哀鸣。 数百头黑鬃狮鹫无声降落，与它们的骑士一同跪在地上，垂首不语，一种沉重而肃然的氛围渐渐笼罩整片苍白空地。 不知过了多久，格拉摩根公爵取下了手甲，一边用自己的手背擦拭安吉尔唇边的鲜血，一边以平静而低沉的声音说：“有谁能告诉我，我的安吉尔是怎么死的吗？” 刀疤队长低着头，以清晰而简短的语言，迅速将刚刚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格拉摩根公爵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儿子抱起，轻声说：“雷洛！” 统领狮鹫骑士的圣域随即站起身，对着格拉摩根公爵说：“大人，雷洛在此！” 格拉摩根公爵徐步走到雷洛面前，缓缓地说：“带着安吉尔回不列颠，将他葬在龙翼古堡的家族墓地里。” 雷洛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但没有分毫犹豫，郑重地接过了安吉尔的尸体，对着格拉摩根公爵行了一礼，然后骑上自己的坐骑，冲上天际，倏忽远去。 当天空中的影子彻底消失，格拉摩根公爵才徐徐收回了目光，扫视了眼已经来到苍白空地附近的大军，不徐不疾地说：“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让这座该死的森林燃烧！” 说完，格拉摩根公爵重新站在了魔狮背上，率领着大军朝暮色生命树所在之地挺进。 前行了五公里后，一排排由战争古树组成的绿色壁垒就挡在了格拉摩根公爵前进路上，而在绿色壁垒后方的无尽森林中，潜藏着数以千计的暮色精灵，他们神色肃然、持弓拉弦对准气势汹汹的人类大军。 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时隔五十年的撒门岛征服战争，就此打响！ 第64章 月歌上 深夜时分，无尽星光照耀下的幻星生命树，巍峨且瑰丽。自无数翠叶飘飞而出的湛蓝星辉，如同繁密烟雨般从树冠徐徐流泻而下，逐渐漫过高耸的绿森之山，远远望之仿若深黯天穹倾洒于翡翠森林的星河流瀑。 在无数暗月精灵心中，这蔚为壮观的一幕，是月神奥莉维娅赐予暗月精灵的礼物，象征着月神对于暗月精灵的神眷，因而观赏星河流瀑成了许多暗月精灵的日常活动。 不过只有极少数暗月精灵知道，站在幻星生命树树冠顶层俯瞰流泻而下的星河，会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比远处观望更让人心神沉浸。 此时此刻，在幻星生命树树冠顶层的某间木屋里，梅塔特隆坐在高背椅中，手里捧着一本印着幻星世界树封面的古书，目不转睛地看着，书中记载着七百年前的一位圣精灵王瑟兰迪尔·月歌的生平事迹。 那沉淀于岁月中的故事由书页上的文字重构，充满了种种仿若命定般的曲折，以及浓郁神眷般的幸运，让他读得津津有味。 在客厅的另一角落，披散着银发的梅琳靠在窗台上，端着酒杯，怔怔看着屋外徐徐飘落的无尽星辉，翡翠眼瞳深处却无半点欣然，甚至清丽柔美的小脸上多了几分难掩的忧郁，像一朵只开在月华盛时的荧光花，美丽、柔弱而忧伤。 她小口小口抿着杯中微凉的酒液，小脸渐渐泛起一层晚霞般的绯红，意识反而越来越清醒，午间面见大长老时的情景，连同那个让她一直刻意避免想起的问题，一同浮上心头。 …… 在梅塔特隆沉浸于暗月精灵丰富的藏书时，得到阿尔玟召见的精灵少女，再次来到幻星生命树树顶的木屋，怀揣着一颗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走进会议厅内间，见到了安然等待中的大长老。 阿尔玟看着端坐在对面有些拘束的梅琳，淡淡一笑，直接抛出了让梅琳心神一紧的话。 “琳琳，你已经喜欢上了梅塔特隆了吗？” 梅琳的手登时一抖，数滴茶水从激荡中茶杯中溅出，她脸色变幻不定，淡色的嘴唇翕动着，似想解释什么，然而在大长老洞悉世事的目光中，她渐渐合上了嘴，默然了良久，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很喜欢吗？” 梅琳低垂着头，避开了大长老的目光，垂落的银发遮掩下的脸蛋和纤长耳朵已然殷红一片，过了不知多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阿尔玟慢慢喝了口茶，看着俏脸绯红的精灵少女，不疾不徐地说：“琳琳，你和我流着同样的血脉，出自拥有辉煌历史和成就的古老家族。若按照部落还留在帝国时的传统，以你的纯净血脉应该被封为王女，成为我之后的暗月精灵之王！” 梅琳安静地听着大长老的话，脸上的绯红渐渐消退，转以浮上无可掩饰的担忧。 果然，阿尔玟停顿了一会儿后，缓缓地说：“在数千年的历史中，我们家族从未与异族联姻，就算是帝国内部的二十四支高等精灵王族，也仅有寥寥数支曾经登上皇位的家族，因为结盟的缘故与我们有过数次联姻，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从未将王女嫁与他人。” 梅琳全身微微一颤，脸色苍白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神色肃然的阿尔玟大长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高等精灵素来尊重族群漫长岁月以来形成的传统，作为高等精灵中的王族更是如此，不与异族和低等血脉联姻，是每个高等精灵自幼接受教育时就开始培养的观念，成年后更是他们遵从并为之骄傲的古老传统。 即使是迁移到撒门岛的暗月精灵部落，面对本土精灵部落的处处敌视，处境如何艰难，依然遵从着过往辉煌时代的古老传统，从不与其联姻。而与异族联姻的忌讳，更在与低等血脉联姻之上。 这看似固执和陈旧的古老传统，其实有着非常深刻的种族背景和缘由。 高等精灵血脉天赋出众，成年时的实力自然而然凌驾于诸多智慧种族之上，但极为低下的生育力始终制约着这个种族。 避免优秀的血脉流出族群，实际上既是高等精灵延续种族的一种手段，也是维护高等精灵血脉纯净的必要。 以免像人族那样的繁殖力强大的种族，融入了足够多的高等精灵血脉产生质变，反致使高等精灵没落。 在艾瑟泰兰位面的历史上，人族从最初的只能依靠强大繁殖力存续的弱小种族，发展出媲美高等精灵和黄金矮人的辉煌文明，并且几乎占据了小半个艾瑟泰兰大陆。 其中融入的上古强势种族的血脉，起着非常大的作用，但这些种族却在人族的渐渐兴起过程中消亡。作为目睹这一过程的高等精灵，对此感觉到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琳琳，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参加月神见习祭司的遴选，会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我否决吗？” 梅琳轻咬了咬下唇，强行使自己镇静下来，略微回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梅姨告诉我，因为我选择的德鲁伊职业，并不是奥莉维娅殿下偏爱的神职者，所以当时奥黛尔才会胜过我，成为月神行于人间的影子。” 阿尔玟慈祥一笑，摇了摇头说：“不，那只是娜娜安慰你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我动用大长老的权限否决的，因为我不能接受最优秀的暗月精灵血脉，为月神殿下奉献一生，却不能延续自己的强大血脉。” 梅琳用力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震惊，侍奉月神奥莉维娅的祭司，必须保持身心的无瑕纯洁，这是她参与遴选时就知道的。 但当时她并没有在意这一点，能为至高月神奉献自身，是每个暗月精灵少女以及她们背后的整个家族的无上荣誉。 然而蓦然听见大长老说出几可判定为亵渎的话，实实在在让向来尊敬月神的精灵少女震惊不已，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大长老可是非常尊敬月神。 阿尔玟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悠悠喝了一口，才缓缓地说：“琳琳，如果我们仍然留在帝国，能够受到幻星世界树的庇佑，暗月精灵的血脉没有退化的隐患，我会比任何人都要支持你成为见习祭司。” “不过现在我们必须做出改变，对于月神奥莉维娅我们仍然会保持虔诚的信仰，但不能依赖祂去改变我们窘迫而严峻的境况。对于古老的传统我们依然会遵从，但不得不有所改变，以谋求部落的新生，所以……” 阿尔玟放下半空了的茶杯，面露微笑地看着正襟危坐的梅琳，说：“我不仅不会反对你和梅塔特隆在一起，反而会支持你赢得他的心。最好能够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成为未来的暗月精灵女王的王夫！” “啊……这……” 第65章 月歌下 梅琳的脸色蓦然涌上一抹艳丽动人的绯色，如同翡翠之湖般明亮眼眸闪动着既惊又喜的光芒，像是突然收到梦寐以求的礼物的小女孩，刹那间被巨大的喜悦所淹没。 精灵少女很想对面前慈爱开明的长者说些什么，但胸口下那颗仿佛受惊小鹿般砰砰直跳的心，让她大脑忽然有些呆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阿尔玟瞧着眼前脸色通红，像是熟透苹果的精灵少女，露出一个少有的慈祥笑容，打趣道：“怎么？不愿意他做你的王夫？” “不……不……” “我……我愿意……” 此言刚脱口而出，梅琳就从大长老戏谑的目光中明悟自己上当了，脸色蓦然又红润了几分，连粉色的唇都渐渐泛起殷红。 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双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裙，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用细若蚊鸣般的声音说：“我自是愿意的，可是……我不知道他对我是否也有……也有……” 精灵少女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微弱得近乎没有，连阿尔玟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见，但梅琳忽然幽幽叹了口气，又接着说： “他说过，帮助暗月精灵度过这次的危机后，就会离开这里。现在暮色精灵制造的麻烦已经解除，等到击退后面到来的人类远征军，我想他也许会回归艾瑟泰兰大陆，回到他应该在的世界中央之地。” “毕竟，对于他那样有着无限潜力的年轻龙王，撒门岛终究还是太小了，承载不了他的愿景。” 阿尔玟看着梅琳脸上的羞涩渐渐退去，转以被隐隐的期待和淡淡的失落取代，无声地叹了口气，给她换了杯热茶后，宽慰地说： “琳琳，这个世界上的传奇都拥有强烈的尊严和骄傲，他们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的。梅塔特隆即然一路护送你回到翡翠森林，并答允你帮助部落度过劫难，说明你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 梅琳眨了眨眼睛，迟疑地问：“真的吗？” 阿尔玟点了点头，缓缓地说：“琳琳，你的心灵非常纯净，可以本能地判断出身边人对你的善恶。你仔细想想梅塔特隆和你在一起时所做的事，他对你的感情可以从那些不太明显的细节得到验证。” 梅琳将两人相遇以来的所有事，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脸上渐渐浮现柔如春水的笑容。她不清楚从那些细节验证得来的答案是否是自己想要的，但她知道自己在梅塔特隆心中占据的位置，应该是非常特别的。 或许还是独一无二的呢…… 梅琳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有些期待地问：“大长老，我该如何留下他呢？” 阿尔玟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你应该问问自己才对，你曾经是如何打动他的，就尝试如何挽留他。在这件事情上，你只能依靠自己，旁人插手只会事与愿违。” 梅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告别了有些疲倦的阿尔玟，带着一头纷乱的头绪回到了图书室，陪着梅塔特隆看了一下午的藏书，然后将他带回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家中。 …… 梅琳怔怔看着窗外飘落的如雨星辉，红唇微微张开，呼出一团浓浓的酒气，融入渐渐冷寂的寒夜。 此刻屋外寂寥无声，精灵少女的心境却如绿森之山下波澜不休的林海，随着一股股无由之风而起伏不定。 自中午到现在，她冥思苦想了大半天时间，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如何打动了梅塔特隆，也由是没有想出挽留对方的方法。 她困惑于自己骤然迟钝的感知，仿佛突然从富有情趣的高等精灵变成了脑子里只有烈火和钢铁的矮人，思维运转间迸发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不是浪漫的玫瑰花瓣，而是铁锤敲击铁砧的汗水和火花。 这些粗暴而直接的方法，完全不符合高等精灵的示爱风格！ 梅琳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绯红脸蛋，有些苦恼地抿了抿嘴，然后回头看了眼一直坐在高背椅上看书的梅塔特隆，见他脸上格外专注的神情，轻轻哼了一声。 自进入图书室开始，梅塔特隆就像掉进米缸的老鼠，注意力全在那些内容枯燥乏味的古书上，连她共进晚餐的邀请都被无视了。 若不是图书室夜间不允许留人，说不定那个家伙能待上好几天呢！ 本想着回到家里，两人可以好好聊聊天，最好能说说彼此深藏心底的秘密，拉近心灵间的距离。 结果回到家里，就看见梅塔特隆直接掏出了本圣精灵王传记，自顾自埋头看了起来，气得梅琳躲在一边自斟自饮，不再理他了。 这和不回来有什么区别！ 梅琳狠狠地咬了咬饱满的红唇，端起酒杯准备喝一口，消消无处发泄的小小怨气，但高举酒杯后，却发现杯中酒液早已空空，只有零星几滴滑落舌尖。 梅琳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径直走到圆桌旁，拉出椅子，面无表情地坐下，手支着下颌，凝视着梅塔特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你准备去艾尔利亚吗？” 下午陪在梅塔特隆身旁时，梅琳留心过他看过的书籍，很多都和艾尔利亚这个区域有关，由是她猜测这是他预定之后的目的地。 梅塔特隆一怔，抬起头看着眸光如水的精灵少女，一股混合着馨香的浓浓酒气正幽幽飘至鼻端，却是意外的好闻，他将一片枫叶夹在书页中，合上书，说：“是有这个考虑。” “为什么呢？” 梅塔特隆沉吟着说：“我需要夺取一片领土，收拢一批手下，建立属于我的势力，以便向着我的某些非常遥远的目标前进。艾尔利亚疆域辽阔，资源富饶，种族繁多，号称万族熔炉，是艾瑟泰兰大陆最混乱的地域，也是我最好实现目标的地方。” “哦！” 梅琳歪着头看着他，绯红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长长睫毛下的翡翠之湖却漾着无尽涟漪，撩动着倒映其中的人像。 两人对视一阵后，梅塔特隆忽然感到精灵少女的如水目光似在逐渐升温，空气中的氛围好像也在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他轻咳了一声，决定打破有些诡异的平静，于是说：“梅琳，你知道圣精灵王瑟兰迪尔·月歌吗？” “知道，而且非常熟悉！” “是吗？” 梅塔特隆微微一怔，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对传记不感兴趣呢！” “确实不感兴趣。” “那你是怎么……”梅塔特隆的话突然中断了，怔怔地看着他咫尺前的绝美脸庞。 精灵少女斜坐在圆桌之上，上身前倾，鲜艳润泽的樱红色双唇微微张开，将一缕一缕馨甜醉人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同时探出一只冰凉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解释道：“我叫梅琳·月歌，圣精灵王是我的祖先！” 第66章 卡尔玛使者上 梅塔特隆心中微微一惊，他已阅读了过半的圣精灵王传记，知道瑟兰迪尔前半生诸多辉煌的事迹，因而清楚这位圣精灵王实力极为强横，是精灵帝国赫赫有名的超级强者。 在圣白之山上的永夜王庭中的王座序列，瑟兰迪尔凌驾于众多大精灵王之上，仅次于首席的精灵皇帝以及次席代表月神奥莉维娅的大祭司，是精灵帝国权势最盛的大人物之一。 梅琳是瑟兰迪尔的直系后裔，那她是毫无争议的高等精灵中的王族，而暗月精灵也应该是出自精灵帝国中某个拥有世界树的高等精灵部落，很大可能就是直属于圣精灵王的部落。 梅塔特隆原本猜测暗月精灵来自东部大陆腹地的艾尔利亚，因为那里汇聚了几乎艾瑟泰兰位面的所有种族，以及因各种原因迁移来的域外族群，出现完成血脉升华的高等精灵不足为奇。 但之后真正来到翡翠森林，见到品阶极高的幻星生命树，和有着独特高贵气质的阿尔玟大长老，他就有些疑心于自己的推测，再后面所见到尼瑞斯手持的神器碎星之矛，更加深了他的猜疑。 现在得到梅琳的确切答案，梅塔特隆瞬间理清了头绪。不过，他现在反而更是好奇暗月精灵如何自大陆极西处的精灵帝国，万里迢迢迁移至大陆东南角的撒门岛，这其中必然是充满了无数难以想象的困难和考验。 还有就是，阿尔玟赋予他阅读藏书室中的所有古书的权利，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告诉他暗月精灵的来历。这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深意，还需要他仔细揣摩。 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无暇分心，扑鼻而来惹人迷醉的香气，和脸颊上轻柔抚摸的冰冷小手，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而血管中逐渐活跃起来的龙血掀起的灼热浪潮，也在一波波冲击着理性的堤岸。 梅琳似是没有察觉到手掌下渐渐火热的肌肤，依旧自顾自摩挲梅塔特隆的面颊，然后在恰到好处的时刻，轻轻托起他的下巴，用泛着氤氲水雾的翡翠眼眸，凝望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瞳孔。 梅琳咬了咬红如烈火的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热切的光芒，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音说：“梅塔特隆，我想和你……” 就在那酝酿已久的话语即将说出口的瞬间，远方暗沉的天幕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越鹰唳，将沉寂无声的夜连同屋中暧昧的氛围彻底打破，也将精灵少女刚刚升腾而起的气势击破。 梅琳的话语蓦然中断，脸上的表情由是也僵住了，漂亮的翡翠眼眸深处随即掠过一丝羞恼。 她深深呼吸，胸脯起伏，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可温润双唇开开合合，却再也没有勇气说出那酝酿已久的话语。 梅塔特隆摘下托着自己下巴的小手，看了面带不甘的精灵少女一眼，又转头望向窗外的蒙蒙夜幕。 只见一头神俊不凡的风角鹰载着两个精灵，自翡翠森林与夜幕相接的暗色边际线窜出，朝着幻星生命树疾速飞来。 鹰背上站着的两个高大精灵，其中一个梅塔特隆上午见过，是暗月精灵部落的瑞斯长老。 而站在瑞斯长老身后的中年精灵，从迥异的相貌和独特的服饰来看，是来自另一支陌生的精灵部落。 梅塔特隆凭着出色的目力，隔着数千米距离看清了两位精灵脸上凝重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拍了拍精灵少女有些沮丧的脸，然后指着飞掠而来的风角鹰，开口问：“梅琳你看那里，站在瑞斯长老身后的精灵，你认识吗？” 精灵少女定定看了他一眼，嘟了嘟小嘴，随后用带着杀气的目光望向他所指的风角鹰。 此时，风角鹰已经靠近到不足两千米的距离，梅琳目力虽然没有梅塔特隆强大，却也能看清鹰背上的瑞斯长老。 当目光落到瑞斯身后的中年精灵身上时，她怔了一怔，有些犹疑不定地说：“那个精灵好像是卡尔玛联盟的耶格尔长老？” “卡尔玛联盟？” 梅塔特隆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撒门岛四大精灵部落分别是暗月、暮色、灵风、夜语。这卡尔玛联盟是什么？第五大精灵部落吗？” 梅琳摇了摇头，解释道：“卡尔玛联盟并不是单独的精灵部落，他们是居住在撒门岛腹地的上百个中小精灵部落组成的联盟。” “因为他们从不参与四大精灵部落间的内战，只会在有外族入侵撒门岛的情况下，才会派遣联盟战士支援守卫沿海的精灵大部落，所以外人很少关注到卡尔玛联盟。” 梅琳看着迷糊不清的梅塔特隆，于是给他简单介绍了下卡尔玛联盟的起源，以及撒门岛精灵部落间约定俗成的规则。 在雷曼半岛上的人类势力逐渐兴起的过程中，许多古老强大的精灵大部落被一一铲除，失去庇护的中小精灵部落被迫抛弃世代居住的领地，举族逃往海外人迹罕至的不列颠和撒门岛。 然而当人类彻底统治雷曼半岛后，便将剑锋对准了一海相隔的不列颠，并最终征服了不列颠最富饶的南部区域，而不列颠北部区域亦在不久后跨洋而来的娜迦袭击下，彻底沦陷。 当撒门岛成为所有精灵部落仅存的栖身地时，一位深具远见的精灵大长老提议抛去部落间过往的成见，组建针对异族的攻防一体的同盟，扞卫精灵最后的领地。 在经过一番艰难尝试之后，迫于灭族的恐惧和压力，这个属于逃难者的联盟终究是建立起来了，并随着一场血与火交织的反击战争的胜利，彻底成为精灵部落间的共识。 那位最初提议联盟的精灵大长老的名字，由是成为了精灵联盟的名字，而他为联盟构建的数条基础条约，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所有迁移到撒门岛的精灵部落遵守的规则。 不过随着几支强大精灵部落的崛起，卡尔玛联盟所制定的许多规则，逐渐失去了效力，随之而来的是各方默契遵守的潜规则。 如卡尔玛联盟尊重四大精灵部落的相应特权，不参与四大精灵部落间的纷争，联盟成员也不得拥有生命树，而四大精灵部落要站在抵制异族入侵的第一线，卡尔玛联盟则为其提供必要的战力支援。 梅塔特隆听完后，思索了一会儿，说：“看来格拉摩根公爵的远征军已经来到撒门岛了。” 梅琳微微一怔，好奇地问：“你怎么能确定呢？” “因为那个耶格尔长老的脸色，刚刚看起来比锅底还黑。” “其实吧！那位长老的肤色本来就挺黑的，一般人都看不出他的面部表情。” 梅塔特隆蓦然呆了一下，说：“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耶？” 梅琳忽然眨了眨眼睛，上身一倾，双臂压在了梅塔特隆的肩膀上，把发烫的脸蛋贴在他的脸颊上，对着他的耳朵柔柔地吹了一口气，轻声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第67章 卡尔玛使者中 片刻之后，风角鹰穿过树冠外的星河流瀑，长长的白色双翼拖曳着一片梦幻般的湛蓝星辉，缓缓停落在幻星生命树的枝干上，两位精灵长老一落地，就有数名等候着的暗月精灵战士迎了上去。 瑞斯长老摆了摆手，便将迎来的暗月精灵战士打发了，随后领着卡尔玛联盟使者走向枝干尽头的树屋。那间造型优雅的古朴树屋，并没有寻常部落高层居住区那般大，但却是近百年来暗月长老们专用的会议室。 树屋内的陈设非常简约，只有一张不大的圆桌，仅能容下二十余人入座。 此时，月神祭司梅琳娜、首席长老尼瑞斯和其他几名长老正坐在席位上，安然等待着远道而来的卡尔玛联盟使者。 从会议室穹顶垂下的数朵月光花发出的炽亮白光，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也将暗月长老们略显凝重的脸色照得一清二楚。 在半个小时前，一个令所有长老感到喜悦、沉重和意外的魔法讯息，从卡尔玛联盟总部的所在地神眼湖传来：深红王国的格拉摩根公爵率领的远征军已在落日海湾登陆，并于午间时分侵入暮色森林，重创了整个暮色部落，迫使其将生命树迁移出暮色森林，举族逃往撒门岛内陆。 对于形同世仇的暮色部落的遭遇，暗月长老们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即使平时里性情最温和善良的梅兰妮长老，美丽精致的脸庞露出的也只有带着几分快意的微笑。 近二十年来两个部落愈演愈烈的冲突，和层出不穷的算计，早已将彼此曾经协力抗击人类入侵时养成的几分温情消磨殆尽，而刚刚经历的绿森之山的围困，更是加深了暗月长老们对于暮色部落的仇视。 起初魔法讯息传来时，暗月长老中放声大笑的不在少数，幸灾乐祸几乎是所有人的感受，但冷静下来之后，暗月长老们才蓦然惊觉，这次人类远征军非同寻常，只是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突然袭击，就重创了有着撒门岛最强战争古树的精灵大部落。 若是这次人类将登陆目标选在蓝水湾，在阿尔玟大长老身中剧毒、实力受限的情况下，暗月精灵又能否抵御住人类的突然袭击呢？即使成功挡住了，整个暗月部落又会付出多少代价呢？ 一念及此，不久前还幸灾乐祸的暗月长老们，蓦然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脸色纷纷变得古怪了起来，陷入了幸灾乐祸和心惊肉跳两种极端情感交替出现的诡异状态。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了，瑞斯长老领着卡尔玛联盟使者走了进来，一众暗月长老立即起身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简单寒暄后，耶格尔长老缓缓扫视了在座的所有暗月精灵长老，沉重地说：“我想我此行的目的，诸位尊敬的长老已然明白。来自深红王国的人类远征军重创暮色部落后，已经彻底占据了落日海湾，并开始修筑一座规模庞大的城池。一旦这座城池修筑完毕，人类就会源源不断从不列颠涌入，那时我们再难将他们赶出撒门岛。” 耶格尔顿了顿，看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的暗月长老们，响亮地说：“撒门岛各支精灵部落正面临着数百年来最危险的入侵，我们必须紧密团结起来，像五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一样，亲如血脉兄弟般信赖彼此，用我们手中的刀剑！长弓！魔法！用我们的一切！同心协力将人类连同他们那令人憎恶的狂妄野心，从我们神圣而富饶的土地上驱逐！” 来自卡尔玛联盟长老的粗犷嗓音，随着他愈加激动的情绪，逐渐变得愈加激昂，直至如同雷鸣般回荡在狭小的会议室空间内，连垂落的月光花亦在巨大的声浪中微微晃动着。 稍稍年轻些的暗月长老听得激情澎湃，热血上涌，脸色通红，恨不得立马参加针对入侵者的反击战争中，而那些如瑞斯长老的沉稳长者，仍然保持着平静和风度，显然没有被耶格尔慷慨激昂的演讲打动。 耶格尔艰难咽下口唾沫，稍稍滋润了下干涩的喉咙，又接着说：“按照两百年前四大精灵部落和卡尔玛联盟签订的神圣条约，暗月部落需要派遣族中战士，参与反击入侵者的精灵联军的组建，期望拥有高贵传统的暗月部落，能够尽快派出族中精锐战士。” 说着，耶格尔转头看着美丽高贵的月神祭司梅琳娜，微微躬身，期待地说：“美丽的祭司大人，不知道暗月部落何时能派遣战士，前往暮色森林集结呢？” 梅琳娜与尼瑞斯对视一眼，淡淡地说：“尊敬的耶格尔长老，我们和暮色部落之间的战争才刚刚结束，暗月部落的战士们人乏力竭，还需要好好休整一段时间。” 耶格尔怔了一下，皱着眉说：“夜语和灵风已经同意支援暮色森林，他们的战士正在向预定的集结地集合，你们为何……” 尼瑞斯打断了耶格尔的话，冷冷地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面对三支部落围攻一个多月，换你们卡尔玛联盟的战士试试，我不信你们坚持下来之后，还能不辞辛劳的支援你所谓的‘兄弟’。” 耶格尔脸色顿时精彩变幻，他辛辛苦苦慷慨陈词地演讲一番，本就想着用精灵种族的大局，激起暗月部落高层的责任心，顺势让其同意出兵的要求，但梅琳娜和尼瑞斯的冷淡态度让他立即意识到这次任务的艰巨性。 这时，瑞斯看着有些难堪的耶格尔，忽然开口说：“耶格尔长老，还请谅解，我们和暮色部落持续多年的战争，使我们双方结来了彼此都难以释怀的仇恨。我们愿意为了撒门岛精灵种族的未来而战，但那并不意味我们愿意帮助暮色部落夺回他们丢失的领地。” 耶格尔脸色稍稍好转，看了眼一众神色冷漠的暗月长老，沉声说：“诸位长老可别忘了，神圣条约上签着阿尔玟大长老的名字，我想高贵的阿尔玟·月歌殿下，可不会允许你们违背她的承诺。” 话音未落，数道冰冷刺骨的杀机锁定在卡尔玛联盟长老身上，顿时令他脸色苍白起来。 尼瑞斯哼了一声，冷冷地说：“若不是暮色部落的阴险手段，阿尔玟大长老怎么会身中剧毒！现在他们被打得落荒而逃，将大片领地丢给人类，却要求我们去出兵夺回暮色森林！” “耶格尔长老，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吗？” 耶格尔身体微微颤抖，咬着牙说：“这是精灵种族的大局！” “去你妈的大局！” 第68章 卡尔玛使者下 月神祭司清冷而威严的声音悠悠回荡在会议室内，顿时令刚刚有些喧闹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暗月长老们短暂地呆滞了一下，随即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仍然保持着端庄坐姿的梅琳娜，脸上的表情却不约而同地变得精彩了起来，眼神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意外。 暗月精灵部落最高贵优雅的月神祭司，居然如同地痞无赖般对着卡尔玛联盟使者爆了粗口，虽然是对方无礼的挑衅行为在先，但自诩风度翩然的暗月长老们，仍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 耶格尔看着雍容高贵的梅琳娜，怔神片刻才清醒了过来，脸色随即变得火烧般炙热，怒道：“梅琳娜祭司！我是卡尔玛联盟的使者，代表着卡尔玛联盟的脸面，你刚刚的言辞已经冒犯到我和神圣的卡尔玛联盟，你必须为此郑重道歉！” 梅琳娜淡然地看了耶格尔一眼，淡淡地说：“也就是说，卡尔玛联盟要求我们暗月部落必须派兵前往暮色森林，与你们的‘兄弟’部落一起驱逐人类远征军，解围暮色精灵的困境咯。” 在要求这个词语上，月神祭司有意无意加重了语气。 “没错！” 耶格尔冷冷地说：“这是两百五十年前，你们踏上撒门岛时做出的承诺，阿尔玟殿下签署的神圣条约还保留在天青月塔的藏书室中，你们难道要否决这份压上阿尔玟殿下名誉的条约吗？” 梅琳娜忽然轻笑一声，淡然地说：“不，当然不。” 耶格尔内心稍稍松了口气，他真有些担心暗月部落撕毁神圣条约，对盘踞在落日海湾里的人类远征军视而不见。 那样不仅对他个人和身后的部落，乃至整个卡尔玛联盟的威望都将是个沉重的打击。 毕竟暗月精灵战士平均等级冠绝所有撒门岛精灵部落，族中圣域强者也远多于其他部落，实力也是同位阶中相对强大的一批。 没有暗月部落参与组建的精灵联军，实力必然大打折扣，而卡尔玛联盟统合其他部落组建的精灵联军，即使最终能驱逐人类大军，所付出的代价也会比过去数次惨重许多。 耶格尔压下心中的不快，稍稍缓和了下情绪，再次问道：“你们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出兵？如果……” 梅琳娜立刻打断了他：“耶格尔长老！我刚刚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族的战士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战争，他们需要一段时间休整，所以出兵的事暂时搁置。” 砰的一声！ 耶格尔猛然站起身，重重一巴掌拍在会议桌上，沉声说：“你们真要撕毁神圣条约不成！？别忘了，这份条约是你们暗月精灵立足撒门岛的法理依据，撕毁了它，你们将被所有精灵部落敌视！” 一瞬间，所有暗月长老脸色一冷，一道道森寒如冰的目光落在耶格尔身上，让他顿时全身僵硬得如同雕塑。 梅琳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二百五十年前，我族来到撒门岛时，翡翠森林里不见任何精灵的踪影，只有一头头嗜血野蛮的食人魔游荡于林间，搜寻着任何可以下口的食物。” “在阿尔玟大长老率领下，我族倾尽全力、浴血奋战，耗时足足十个月，才将这盘踞翡翠森林不知多少年的食人魔族群屠戮殆尽，并在食人魔领主的王座上种下了幻星生命树，由是开辟了暗月部落的栖身之地。” “那么睿智的耶格尔长老，您说，我族究竟靠得是什么立足于撒门岛的呢？” 耶格尔忽然全身一颤，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梅琳娜款款站起身，直视着脸色发白的耶格尔，平静地说：“我们靠得让你们嫉妒的古老传承，靠得是让你们嫉恨的血脉天赋，更靠得是让你们畏惧的强大力量，而不是一张效力取决于我们意愿的废纸！” 耶格尔忽然咬了咬牙，说：“你们违背了神圣的诺言，将高等精灵视为生命的名誉抛却，你们暗月精灵还配是高等精灵吗？” 话音未落，耶格尔顿时感到身上的压力剧增，脸上涌起一片不自然的血色，紧绷着的身体随即变得摇摇晃晃，但他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坐下去。 梅琳娜扫视了眼一众脸色阴沉的暗月长老，忽然轻笑一声，接着说：“撕毁神圣条约的可不是我们，当年条约规定的抵御异族入侵的协防义务，我族可是从来没有敷衍过，否则你们拿什么打赢八次深红入侵！” “至于条约上赋予我族的特权，担任卡尔玛联盟长老职位超过五十年的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我们享有的特权有多么空洞。反而是你们卡尔玛联盟违背既定规则，不断插手四大精灵部落间的争王之战，否则暮色部落怎敢屡屡与我族作对！” 言罢，耶格尔气势颓然一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深灰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显然月神祭司所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尼瑞斯看着如死狗般瘫坐在座椅上的耶格尔，脸上浮现毫不掩饰的厌恶，随即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数息之后，一队暗月精灵战士推开房门，径直走到耶格尔的席位旁边，面无表情地说：“来自卡尔玛联盟的使者，请随我等离开！” 耶格尔阴沉着脸站起身，缓缓扫视了眼列座的暗月长老，然后跟随着暗月精灵战士向外走去。 瑞斯长老看了看四周同伴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了挽留的话。 走到门口时，耶格尔蓦然回身，高声说：“暗月长老们，这次来到撒门岛的人类入侵者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厉害。没有暗月精灵，卡尔玛联盟组建的精灵联军未必不能击退他们，但没有卡尔玛联盟，暗月精灵又拿什么守护蓝水湾，守卫翡翠森林呢？” 说罢，耶格尔旋风般转身，一边伸手抹去唇边的鲜血，一边大步走向停在枝干边缘的风角鹰。 片刻之后，一声清越悠扬的鹰唳响起，风角鹰载着耶格尔穿过星辉流瀑，向着南方疾速飞去。 …… 会议室中，瑞斯长老脸色凝重，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或许刚刚我们的态度太过激了，应该从耶格尔那里多了解一下格拉摩根公爵远征军的情报，然后再做打算。毕竟，格拉摩根公爵仅凭一次袭击，就重创了整个暮色部落，他的力量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我们必须慎重以待。” 尼瑞斯看了看瑞斯愈加凝重的脸色，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如常的月神祭司，淡然地说：“瑞斯长老不必担忧，我想梅琳娜祭司已经有处理这件事的预案了！” 暗月长老们眼前一亮，纷纷将目光投向安然若素的月神祭司，期待着她的回答。 梅琳娜看着面露期待的暗月长老们，淡然一笑，说：“阿尔玟大长老正在全力去除体内的毒质，除非逼不得已，我们绝对不能打搅到她。幻星生命树现在有梅塔特隆殿下坐镇，我想各位对他的实力不会有疑问的，所以部落的安全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暗月长老们闻言脸色稍稍好转，但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毕竟将举族安危寄托在一头全然陌生的龙王身上，这多多少少有些冒险了。 即使梅塔特隆昨夜表露过善意，帮助暗月部落解除了绿森之山的围困，但作为需要考虑上万族人安危的部落高层，面对不可控制的情况，和纷争渐起的局势，心生担忧是在所难免的。 梅琳娜看着稍稍放松下来的部落长老，微微一笑，又说：“至于格拉摩根公爵远征军有关的情报，各位长老不必担忧，会有人提供给我们的。” 第69章 红龙上 在一众暗月长老商讨接下来的战争准备的时候，梅塔特隆刚刚将醉酒酣睡的梅琳送回了房间，走在返回客厅的回廊上，不过他表情有些奇怪，一边走着，一边还擦着脸。 若是通过盛开在墙壁两侧的荧光花释放的柔和光芒，能看见他的脸上多了些令人遐想的淡淡唇印，那是不久前精灵少女扑腾时留下的，也是他正在努力用手擦去的东西。 在红杉旅馆用餐的时候，梅塔特隆就发现梅琳喝完酒后，性格会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像是解除了封印的魔女一般，刚刚精灵少女一直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着含含糊糊的软语，说完就疯狂亲吻他的脸颊。 梅塔特隆本想将精灵少女推开，却发现搂在自己脖颈上的双臂像矮人焊接的钢铁般牢固，强行推开只能伤到精灵少女的身体，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接受精灵少女疯狂而热烈的亲吻。 等到梅琳酒劲上涌，在他怀里昏昏睡去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否则再这么下去，梅塔特隆可以保证，今夜接下来的时间里，梅琳想睡也睡不了…… 梅塔特隆擦完脸上的唇印后，回头看了眼梅琳的房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快步离开了。 若按照阿芙罗娜给他的报价，他的一个吻价值六十万金币，那梅琳刚刚至少占了他上千万金币的便宜，这相当于一件普通传奇装备，或是十二件顶级史诗级装备的价值！ 哼！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梅塔特隆暗暗决定，等到明天天亮了，他一定要找梅琳好好算一算！ 回到客厅，梅塔特隆端起桌面上还剩着半瓶酒的青色酒瓶，看着绘制在瓶身表面的世界树图案，想了想，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味了一会儿，发觉清香四溢的浅色酒液柔和味甘，像似某种特制的果味饮品。 初时饮下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意识清醒，过后才感觉到熏人的酒意上涌，让人昏昏欲睡，怪不得梅琳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瓶。 就在梅塔特隆端起酒杯，准备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时，他的心脏突然强劲地脉动了一下，整座木屋连同托起屋子的幻星生命树枝干随即微微一震，顿时将窗外流逸的星瀑扰出一片波澜。 梅塔特隆缓缓放下了酒杯，伸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转头望向遥远的南方，幽深不见底的琥珀眼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不知因何种缘故，他忽然感应到了同类的存在，隐隐约约的模糊感应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是翻滚着深红熔浆的气息，和他曾经依赖续命的红龙王龙晶非常相似。 而对方所在的位置似乎正是…… …… 在五百公里外，梅塔特隆白日里所看见的郁郁森林，已经化为了深黑色的余烬，覆盖在生机绝灭的焦土上，远远望去，仿佛一片幽深死寂的黑色汪洋。 而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上，还漂浮着十余点摇曳的深红火光，那是一具具熊熊燃烧的古树遗骸，却又像是一根根永不熄灭的巨大火炬，照亮着硝烟弥漫的战场。 战争早已结束，席卷森林的烈火也已熄灭多时，但整片黑色汪洋依然保持着高热的温度，而且辽阔的空间中笼罩着一股愈加强烈的沉重威压，仿佛死寂中的世界正在孕育着什么。 数百米的高空中，两位身披深红长袍的老人，正静静俯瞰着整片黑色汪洋的中央。 那里横躺着一具庞大无比的战争古树遗骸，它没有如其他战争古树遗骸一般燃烧，但青铜色树皮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遍布裂隙的树躯上有深红熔浆缓缓溢出，并在遗骸下积出一口熔池，浸泡着小半个树躯。 因为成长到接近战争领主的它，树躯强度脱变得不亚于史诗级重盾的防御力，但即使如此，它的树躯亦在不断攀升的高温中逐渐开裂，走向不可避免的崩溃之路。 随着溢出熔浆的裂隙越来越多，一声声充满威严的低沉龙吟，不断从树躯内部悠悠传出，掀起一阵阵灼热的狂风裹挟着飞溅的熔浆，席卷四面八方，使得大地上的深黑余烬如同波浪般翻腾，滚滚涌向世界的尽头。 天空中，稍显年轻的老人眨了眨殷红如血的眼睛，感受着愈加强烈的龙威，忽然开口道：“塔斯汀，我看希拉克略已经越过了浴火之劫的难关，吸收传承龙珠的力量只是时间问题了。” 塔斯汀微微点了点头，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喜色，沉吟着说：“华莱士，有接近战争领主的乌索鲁斯的树心保证希拉克略的生命，能跨过浴火之劫并不算太意外，我现在反而担心他能不能完全吸收传承龙珠的力量。” 华莱士抚摸着自己火红的长胡子，思索了一会儿，淡然地说：“我们格拉摩根家族与王室同根同源，传承世系历史并不比他们逊色，德鲁苏斯那个老家伙当年可以完全吸收传承龙珠，希拉克略当然也可以了。” 闻言，塔斯汀沉默了，德鲁苏斯是深红王室的老祖宗，当年卡在24级天位圣域许久，骤然面对深红王朝的惊变，迫不得已吸收传承龙珠，九死一生方才完美吸收龙珠力量。 格拉摩根公爵希拉克略虽然天资出众，晋级24级天位圣域时的年纪比德鲁苏斯还小，但红龙血脉却没有德鲁苏斯纯净，意味着他吸收红龙王留下的传承龙珠，难度会更加困难。 华莱士看了看塔斯汀沉重的脸色，宽慰道：“老朋友，别担心！就算希拉克略没有完美吸收传承龙珠，不能使血脉纯化到第三阶段，觉醒化龙的能力，他也会成功晋级传奇。” 塔斯汀皱了皱眉，沉重地说：“唉，格拉摩根家族传承至今，就剩这最后一枚传承龙珠了！若是希拉克略没能完美吸收，不能觉醒化龙，我们就丧失了未来的主动权了。” 华莱士淡然一笑，轻松地说：“即使没能提升到极致，晋级传奇后的希拉克略的力量也足以扫清撒门岛精灵，夺取征服战争胜利果实中的最大一块，有撒门岛诸多资源为后盾，格拉摩根家族的未来不会逊色于王室！” ps:赶出了…… 第70章 红龙下 受到不列颠地理条件的限制，深红王国的贵族们并不像其他立国于大陆上的人类贵族那般，拥有很多对外扩张的机会。 如不列颠南部宽阔的拉芒什海峡，隔绝着雷曼半岛上最强盛的王国法兰克王国，也是深红王国最为恐惧且仇视的敌对国。 数百年前，以墨洛温家族为首的大叛乱，直接导致深红王室丢失了所有在艾瑟泰兰大陆上的领地，彻彻底底沦为了一个岛国。 因而深红王室无时无刻不想重返艾瑟泰兰大陆，征服昔日祖先统治的法兰克之地，清洗当年参与大叛乱的一众乱党，但两国实力间的巨大差距，使得深红王室不得不搁置这个远大理想，将目标调转他处。 至于不列颠本土的扩张方向，已经被北方那宛如天堑的奔宁山脉阻隔，剩下可行的征服目标就只有一海相隔的撒门岛，那里相隔的距离并不算遥远，岛上的精灵势力也不算太强，是深红王国理想的开拓之地。 近两百年来，格拉摩根家族始终是深红王国征服行动中，参与热情和投入力量最多的公爵家族，甚至很多时候派遣的军队数量不亚于王室远征军。 一是因为家族封地在王国西海岸，相较其他势力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二是因为针对异族的征服行动，依从古老的开拓法案，征服者所打下的区域都将成为自己的合法领地。 作为格拉摩根家族资历最深厚的长老之一，华莱士参与征服行动的次数并不算少，八次远征行动他参与了五次，虽然屡屡遭遇失败，但他个人还是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 以他老辣的眼光看来，凭借着一次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格拉摩根公爵重创了暮色精灵主力，逼迫整个部落逃往撒门岛内陆，确保短时间内精灵们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骚扰到落日海湾里初始之城拜占庭的修筑。 只要拜占庭城墙及外围防御工事修筑完毕，远征军就不会像过去征服行动那样遭遇一次、两次失败后，因为守无可守，只能一路逃回海上的舰队，最终惨败而归。 而格拉摩根家族也能够彻底站稳脚跟，然后凭着源源不断来自不列颠本土的战士、装备和物资的补给，将撒门岛精灵部落逐一击败、实现对这片辽阔土地的彻底征服。 华莱士抚摸着自己的胡子，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按照他的保守计算，完成征服的撒门岛，格拉摩根家族将分配到至少十五万平方公里的领地，而如他这样资历深厚的家族长老，到时很大可能分得一块侯爵领！ 一块伯爵领就足以创建一个强大的分支家族，进而拥有古老世家内部举重若轻的话语权，而更为辽阔的侯爵领所带来的权力和地位，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将一块荒芜的领地开发成熟地，需要漫长时间的垦荒、移民、修路，以及大量金钱的投入，但这些对于古老世家出身的老人而言，不过是充实生命的小小烦恼罢了。 塔斯汀看了眼老友脸上欣然的笑容，摇了摇头，说：“老朋友，现在说瓜分胜利果实还太早了些，我们虽然击溃了暮色精灵部落，但还有三个大精灵部落和卡尔玛联盟完好无损。” “我们应当对剩下的这些精灵部落提高警惕，尤其是翡翠森林里的暗月精灵。作为撒门岛唯一的高等精灵部落，他们不仅强者众多，战士也非常精锐，特别是那位阿尔玟大长老！” 说到这里，塔斯汀顿了顿，表情蓦然变得非常严肃，缓缓地说：“依我看来，就算希拉克略晋级传奇也不见得能击败阿尔玟，毕竟在第三次大远征中，德鲁苏斯就败在了她的手中。” “老朋友，我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 华莱士看着有些疑惑的塔斯汀，神秘地笑了笑，幸灾乐祸地说：“阿尔玟已经不足为虑了，在不久前的精灵部落的内战中，暮色部落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给她下了叫什么梦魇的毒，她现在是没有出手的能力。” 塔斯汀表情顿时一惊，他不怀疑华莱士所说的真实性，只是疑惑于对方信息的来源。 如果是格拉摩根家族收集的情报，享有同等权限的他也会在同一时间得到，但他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报，说明华莱士的信息并非来源于家族内部，那会是哪里呢？ 塔斯汀忍不住开口问：“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些？” 华莱士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我抓住了个逃跑的暮色精灵，用了一点手段，他就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话说，暮色精灵的滋味是真不错呀！” “啧啧……只可惜，他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经不起我老人家的小小爱好……” 塔斯汀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会儿后，摇摇头说：“暮色精灵为了能夺回领地，肯定会不惜代价与暗月精灵和解，阿尔玟或许很快就能得到解药，我们还是需要警惕她的出现！” “这群精灵部落之间的斗争，可不比我们深红王国内部的冲突烈度差，否则这几百年的时间里，撒门岛早就应该诞生出世界树，出现统合所有部落的精灵王庭，哪至于沦落到成为我们远征目标的地步！” 华莱士抚摸着胡须，低沉地笑了笑，接着说：“世代积累的仇恨，可没有那么容易化解，就算暮色精灵竭力想要和解，暗月精灵也未必愿意接受，他们会为此拉扯许久，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的……” 就在这时，乌索鲁斯遗骸中忽然传出一道高昂威严的龙吟，打断了华莱士的话，随后一股深沉如狱的威压骤然爆发，伴随着一道道水桶粗细的深红炎柱，直冲上茫茫天际。 高空中的两位老人脸色微微一变，来自地面的龙威毫无预兆地剧增，如同化作一座山峦压在肩上，身形顿时不受控制地坠落，随着两人周身亮起耀眼的斗气光芒，才堪堪稳住身形，避免了撞上深红炎柱。 待两位老人稳住身形，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战场中央不断颤动的古树遗骸。 这时一阵钢板破裂的声音响起，遍布古树遗骸的裂隙正在加深、蔓延，渐渐连接成一片片密集的蛛网，如血般的深红熔浆从中缓缓溢出。 片刻之后，古树遗骸表面的裂隙不再蔓延，但一道道沉郁如战鼓擂动的心跳声随之响起，震颤着深黑大地以熔池为中心辐射出蛛网般的鸿沟，深红熔浆激荡着缓缓涌入其间，将渊深不见底的鸿沟一圈圈填满。 在高空中的两位老人脸色通红，双眼明亮如火，紧紧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律动越来越接近于古树遗骸传出的频率，随之带来的血脉悸动也越来越强烈，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潮汐正一波波冲击着意识。 就在两位老人身形摇摇欲坠之时，砰的一声巨响，古树遗骸顶部突然裂开了两个长长的破口，两道深红熔浆顿时如喷泉般喷射而出，随后一对金黄色的巨大龙翼从中伸出、徐徐展开。 这时又一道钢铁碰撞的声音响起，龙翼前方的古树遗骸表面蓦然破开了个大洞，随后顶着王冕般深红龙角的巨大龙头缓缓抬了起来，深邃的金红色龙睛怔怔望着漫天飞舞的深红碎片。 红龙王看了看缀满星辰的暗沉天幕，又看了看凌空而立的两位老人，龙睛深处掠过一抹精芒，那如山峦般沉重的压力顿时如潮水般退去，两位老人随即稳住身形，长长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只见金黄色龙翼微微一震，冲天而起的数十道深红火柱掩映间，战争古树乌索鲁斯的遗骸骤然破碎，化作亿万绚丽烟火划破深黯夜空。 红龙王沐浴着如雨倾泻的深红熔浆，张开布满獠牙的狰狞大嘴，以威严深沉的声音说：“吾为深红君王·希拉克略！” 第71章 至高会议上 清晨时分，在撒门岛绵延无尽的森林深处，弥漫着氤氲白雾的神眼湖，正在暖融融的晨光照耀下，渐渐显露出犹如蓝宝石面磨而成的平静湖面，和一座掩映在稀薄雾气下的湖心小岛。 那座湖心岛面积不大，表面覆盖着一层茵茵绿草，草地边缘还盛开着成片的白色花朵。 曦光降临时，花瓣上凝聚的滴滴露珠便折射出炫目的灿金色光芒，一瞬间，仿佛湖底成片成片的云纹贝探出碧色水面，缓缓张开晶莹剔透的贝壳，将金辉珍珠呈递给传说中被晨曦与云雾唤醒的天青仙女。 在小岛中央则矗立着一座风格粗犷的石塔，高达七十米的塔身完全是以一块块未经精加工的青晶石堆砌而成，而每一块青金石表面都雕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精灵逃难图，每一纵自基座至塔顶的上百幅石画，都完整地记载了一个精灵部落命运多舛的迁移史。 这座石塔共记载着一百三十五个精灵部落自艾瑟泰兰大陆迁移到撒门岛的逃难史。 它因为阳光笼罩时通体反射出淡淡的青色光芒，和放置在塔顶的指引之月，而被称为天青月塔，是卡尔玛联盟成立时诸加盟部落携手修建而成，再由各个部落的大长老在上面一刀一斧凿出自己部落的迁移历史。 因而这座天青月塔不仅象征着各个加盟部落自身无法抛却的沉重过往，还象征着联盟部落因紧密团结而带来的新生，是卡尔玛神圣盟约签订的基石之一。 因其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纪念价值，卡尔玛联盟选择将总部永久安置在天青月塔，而历年最重要的长老会议、亦或是与四大精灵部落高层的会晤，都是在天青月塔顶层的卡尔玛会议厅召开。 不过此时负责守卫天青月塔顶层的精灵战士，脸色大都有些发青泛黑，往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然布满了血丝，连微微下垂眼袋也已经乌得发黑了，显然是经历了长时间的站岗值守。 而那不时透过厚厚青晶石壁传出来的有如雷鸣般的怒吼、斥骂，也无一不在加剧着精灵守卫们糟糕的精神状态。 自前天凌晨时分，出使翡翠森林的耶格尔长老返回天青月塔，一场带有浓浓火药味的紧急长老会就随之召开，并一直持续到现在，高度集中精神站岗的精灵守卫由是默默值守了两天两夜，更绝望的是在长老会没有出结果前，他们将继续值守且没有人接班。 因为原本作为联盟精锐战士的天青月塔守卫，为了支援接下来驱逐人类的战争，大多已经被抽掉并派往了暮色森林。 剩下的人只能咬紧牙关不舍昼夜的坚持值守，直至长老们商量完最后的议案，前往暮色森林前线，才能有休息的机会。 然而所有的精灵守卫都知道，卡尔玛联盟独特且古板的议事机制，导致一百三十五个精灵部落参加的平权长老会，根本不可能达成统一的意见，甚至连统合大多数参会长老的意见都不太可能，但碍于联盟成立时的古老传统，平权长老会又不得不召开。 精灵守卫们只能苦苦等待一百三十五长老轮流发完言后，首席长老能够立即开启由十四位执事长老组成的至高会议，结束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平权长老会，早早进入至高会议通过的最终议案的执行流程，以便获得喘息之机。 就在精灵守卫们等得快要眼冒金花的时候，那两扇已经关闭了两天两夜的会议厅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伴随着一阵喧嚣嘈杂的脚步声，上百位部落长老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精灵守卫们，立刻精神焕发、挺胸抬头，目视着一众精神振奋的部落长老，一边喋喋不休地辱骂着，一边昂首阔步地走向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不过其中有些长老的步履艰难，脸上带有明显的淤青和红肿，若不是依靠身旁好友的搀扶，想要走完走廊都有些困难，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而有些长老脸上虽然也挂了彩，但他们气势昂扬，步履稳健，带着自信满满的微笑，像是战胜了竞争对手的雄鸡一般，就差扯着嗓子高声颂扬自己的辉煌战果了。 有着丰富经验的精灵守卫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卡尔玛联盟依照权利对等义务的原则，对于所有加盟部落不分大小，都赋予基石盟约规定的重要事务的决策权，平权长老会就是这些部落兑现权利的场合。 但碍于各个部落参会长老参差不齐的政治水准，和打击报复敌对部落的强烈意愿，总会使得本该庄严肃穆的会议逐渐演变成一场针对敌对方的指控、辱骂并时常爆发激烈的斗殴，平权长老会也由是失去了做出最高决策的能力，其作用日益被至高会议取代。 根据艾瑟泰兰大陆某位知名的政治家着作的经典评语：让所有人掌握权力等于没有权力，这就是典型的部落政治体制的天然局限。 会议厅内的首席长老克鲁格对此深以为然，直到最后一名部落长老离开会议厅，他才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挥手甩出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两扇重达十吨的青晶石门关闭。 休息了半晌后，身心疲倦的首席长老克鲁格才缓缓起身，带着留下的十四位执事长老，走进了会议厅角落里的一间密室。 密室中的陈设简单粗犷，非常契合卡尔玛联盟部落的朴素风格。唯有穹顶绘着有些格格不入的精美壁画，那是首位首席长老卡尔玛与最初的加盟部落长老会晤，决定成立卡尔玛联盟的一系列事迹。 克鲁格抬眼看了看壁画中意气风发的卡尔玛长老，看着那时庄严肃穆、一派祥和的长老会议，心中却想着刚刚结束的混乱不堪的平权长老会，略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克鲁斯看着坐在方桌两列的难掩疲倦，却又神色各异的执事长老们，语气沉重地说：“现在卡尔玛联盟以及我们南方血亲共数十万精灵的命运，就将由在座的诸位做出决定，第十七次至高会议就此开始吧！” 言罢，所有执事长老神色一凝，纷纷起身，郑重地向代管联盟的首席长老行了一礼。 第72章 至高会议中 列座于至高会议的十四位执事长老，皆出自卡尔玛联盟综合实力最强的精灵部落。 在平权长老会日益丧失决策功能的今日，执事长老们实际掌握着卡尔玛联盟最高的决策权，也享有最高等级的情报权限。 本次至高会议的核心议题，其实早已公布于执事长老，即在确定暗月精灵部落缺席战争的情况下，卡尔玛联盟决定派出多少力量帮助暮色部落，击退盘踞落日海湾的人类远征军，夺回已经沦陷了的暮色森林。 这是个严肃且必须慎重对待的问题，不过于公于私，卡尔玛联盟都有出兵相助的理由。 根据暮色精灵传来的最新情报，人类于落日海湾修筑的名为拜占庭的城池，其工程进度极为迅速，不出七日将彻底建成，那时人类将再难被赶出撒门岛。数百年前不列颠沦陷于人类的可怕场景，可能会再次上演。 因此在派兵支援暮色部落上，十四位执事长老达成了共识，只是具体派出联盟多少力量，却成了僵持不下的分歧所在。 一位无发无须、头顶纹着奇异刺青的中年男人开口道：“我们能否再尝试通过试压暮色部落，给予暗月精灵足够的补偿，将其拉入这场战争。毕竟在没有暗月精灵战士参与组建的联军，按照刚刚克鲁斯长老的计算，我们的伤亡率至少会是过去的四倍！” 克鲁斯沉思了一会儿，抬眼望向左手边脸色黝黑的执事长老，问道：“耶格尔长老，你说过暗月精灵因为阿尔玟身中剧毒的缘故，才不愿参与这次的精灵联军。那么我们要求暮色部落交出解药，并割让卡兹河以北的领地作为补偿，他们是否会答应呢？” 此言一出，所有执事长老脸色都微微有些变化，卡兹河以北的领地占据了整个暮色森林的三分之一，等同于肢解了暮色部落的势力，但执事长老们知道受到重创的暮色部落没有拒绝的权力。 只是如此慷慨丰厚的利益补偿，让某些渴望战后夺取部分利益的执事长老，眼神变得有些阴翳。 耶格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阿尔玟所中的剧毒名叫永恒梦魇，据暮色大长老灰羽的说法，他们暂时也没有解药，想要调配出来至少也需要十天，但我们根本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密室中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压抑，短暂的沉默后，一众执事长老才开口议论。 “永恒梦魇！？暮色精灵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毒药？我记得他们擅长领域可不是制毒啊！” “说不定暮色精灵背后另有其人……” “不过，他们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开出什么条件，换取暗月精灵出兵呢？难道让暮色部落割让卡门河以北的领地吗？” 这时一个灰发灰瞳的执事长老说：“各位，战争局势还没有恶化到必须邀请暗月精灵出兵才能挽回。我们卡尔玛联盟人口超过二十万，是四大精灵部落人口总和的两倍，拥有两万训练有素的联盟战士，联合灵风、夜语、暮色的力量，驱逐落日海湾里的人类并不算困难！” “阿克曼长老，即使你拥有暮色精灵的血统，但你首先是卡尔玛联盟的执事长老，你应该为联盟整体的利益考虑！没有暗月部落参与战争，四倍的伤亡率难道要你和你的部落承担吗？”对坐阿克曼正对面的美艳成熟的女精灵冷冷地说。 阿克曼扫视了眼在座的执事长老，见他们纷纷露出凝重的脸色，就知道女精灵所说的切中了他们心中的要害。远高于正常水平的死亡率，将致使各个执事长老背后的部落伤亡惨重，间接导致其掌控的权柄缩水。 说到底，成立数百年的卡尔玛联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怀揣理想的纯粹组织，执掌最高权柄的执事长老们所代表的各方势力，使得联盟更多的从实际利益思考得失，而非数百年前无私者们的崇高理想。 齐心协力、众心归一击败入侵者的事，往往只会发生在最危急的时刻，且必须有真正大公无私的人领导、组织，但现在时间和人物都对不上，自然会在出兵的关键环节上卡住。 阿克曼露出无可挑剔的微笑，直接站起身，对着首席长老克鲁斯行了一礼，才缓缓地说：“我知道诸位担心驱逐战争的惨重损失，将导致各位背后的部落元气大伤，但暮色部落的灰羽大长老承诺，他将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补偿！” 那位女精灵执事长老微微一怔，眨了眨绿宝石般的眼睛，有些好奇地问：“什么补偿呢？” 阿克曼对着女精灵执事长老优雅地笑了笑，压抑着激动，说：“灰羽大长老将带领整个暮色部落加入卡尔玛联盟，并且愿意每十年献出一份暮色生命树的生命原液！” 话音刚落，那位女精灵执事长老顿时热血上涌，美丽的脸蛋浮上一抹红晕，绿宝石般眼睛射出足以熔化金石的炽热目光，变得格外妩媚动人，其他执事长老的表情也不遑多让，都显得非常兴奋。 对于繁衍能力低下的精灵种族而言，领地和财富都不如人口重要，而能够显着增加部落人口的直接手段，就是提高永续之泉的产量，让处于体质巅峰时期的族人繁衍出更多的孩子。 而唯一能提高永续之泉产量的方法，就是让分泌自然之泉的自然树或是生命树进阶，一棵成熟期初期的生命树的自然之泉年产量，至少是一棵完整体自然树的十倍。 这两者间产量的巨大差异，直接表现在四大精灵部落的人口数量，始终是卡尔玛联盟最强盛的加盟部落的六到八倍，而且生命树分泌出的自然之泉效力更好，繁衍出的精灵也会更加强大。 卡尔玛联盟虽然拥有一百三十五个加盟部落，掌握了不少的完整体自然树，但一直苦于没有生命树树心产生的生命原液，促使这些自然树向生命树进化，而四大精灵部落一直默契地封锁卡尔玛联盟获得生命原液的可能。 因此卡尔玛联盟的发展，在很长时间内陷入了停滞期，而至高会议为了获得生命原液，不得不通过了支持挑拨四大精灵部落争王之战的策略，谋求四方出现妥协的可能。 然则今天，在格拉摩根公爵的袭击下，丧失了大半精锐战士和几乎全部战争古树的暮色部落，终于愿意低下高傲的头颅，向卡尔玛联盟妥协，以换取族群延续和收复失地的可能。 只是如此背离灵风、夜语大部落利益的妥协，会不会引起对方的强烈反对呢？ 第73章 至高会议下 克鲁斯看着座位上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执事长老，抚摸着精心修剪的胡须，沉吟着说：“阿克曼长老，卡尔玛联盟愿意接纳暮色部落，但是现在并不是个恰当的时间。我们需要考虑灵风、夜语部落的态度，避免他们像暗月部落一样退出这场战争！” 首席长老平平淡淡的话语，让一众激动的执事长老逐渐冷静了下来，暮色部落愿意加入卡尔玛联盟，对于执掌联盟最高权柄的执事长老自然是件利大于弊的好事，但对于灵风、夜语这样的精灵大部落而言，绝对是件触及底线的坏事。 四个拥有生命树的精灵大部落，为了世界树和精灵王庭的遥远未来，已经明争暗斗了两百多年，其间所付出的代价沉重到让旁观的执事长老也感觉到窒息，而他们绝对不希望向来置身事外的卡尔玛联盟里多出几个竞争对手。 若是暮色部落加入卡尔玛联盟消息泄露，震怒之下，灵风、夜语两大部落极有可能宣布退出战争，让卡尔玛联盟独立承担拯救加盟部落的责任，而没有两大部落从旁协助，卡尔玛联盟还真不一定驱逐得了人类远征军。 那位美艳的女精灵执事长老想了想，迟疑地说：“那我们可以不要求暮色部落加入卡尔玛联盟，但他们必须每十年向我们提供一份生命树原液，直至卡尔玛联盟诞生出一株生命树为止。” 其他执事长老一听，顿时觉得同侪所言甚是有理，紧锁着的双眉随即舒张开来。如此既避免了直接触怒灵风、夜语两大部落的风险，又能将生命原液稳稳收入囊中。 只要卡尔玛联盟诞生出一株生命树，未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原液，十四位执事长老部落中的完整体自然树，也会一一得到生命原液的培养，直至全部进化为生命树。 至于战争结束后实力严重衰退的暮色部落，为了避免领地被其他三大精灵部落蚕食，必然会向卡尔玛联盟靠拢，寻求维系局势平衡的帮助，自然不会轻易违背承诺。 坐在克鲁斯右手边的面容坚毅的男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尤弥尔长老说得很对，我阿诺德支持她的意见！” 阿克曼看着难得发言的阿诺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畏惧。 他本想坚持让暮色部落加入卡尔玛联盟，以便未来争夺首席长老职位时，有足够强力的血亲盟友支持，但阿诺德的表态顿时让他失去了争执下去的想法，只得面带尴尬的微笑缓缓坐了下去。 其他执事长老稍稍思索片刻后，也纷纷表态支持尤弥尔的意见，也不再反对大规模出兵支援暮色部落。 这时克鲁斯缓缓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那么诸位！为了驱逐深红王国的入侵者，庇佑与我们血脉相连的暮色部落和我们脚下的这片神圣土地，我们应该派遣多少联盟战士，才能打赢这场注定艰难的战争呢？” 耶格尔皱着眉头说：“根据暮色部落传来的讯息，那座拜占庭城内还有三万人左右的人类远征军。如果刨去大前天战争中受伤暂时失去战斗能力的，至少还有两万七千人！” 整整两万七千名全副武装的人类精锐战士，数量压过了整个卡尔玛联盟掌握的精灵战士。这是个沉甸甸的数字，尤其是在缺席了过往反击战争中最精锐的暗月精灵战士的情况下，所有执事长老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但他们并不觉得不能战胜这股敌人。 在延续数百年的反侵略战争中，撒门岛精灵战士几乎从来没有取得过数量优势，但他们凭借着精灵天生的种族优势，和数量更多更强大的魔宠，以及堪称战场杀器的战争古树，击败了所有踏上撒门岛土地的人类大军，扞卫了精灵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权！ 卡尔玛联盟的执事长老并不担心战争的结果，他们真正忧虑的是战场上联盟战士的伤亡率。如果以伤亡率极高的代价赢下了战争，对于补员困难的卡尔玛联盟仍然算是失败。毕竟数十年后，海对面的深红王国又将恢复元气，而那时的卡尔玛联盟却未必！ 这就是长生种与短生种间战争的得失准则。 这时战争经验丰富的阿诺德开口道：“如果我带走八成联盟战士，并且有灵风、夜语、暮色三支部落的配合，伤亡率或许可以压低到过往战争的3.5倍。” 克鲁斯抚摸胡须的手倏然僵住，两条雪白的长眉紧紧挤在一起，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阿诺德长老，如果把天青月卫全部调给你，伤亡率会降到多少呢？” 阿诺德怔了一下，深深看了眼脸色平静的首席长老，然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语气坚定地说：“2.5倍！” 克鲁斯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2.5倍的伤亡率虽然依旧肉疼，但还在能勉强接受的范围内。 他放下抚摸胡须的手，扫视了眼神色各异的执事长老，说：“诸位，现在就至高会议是否同意赋予阿诺德长老向卡尔玛联盟各部落征召80%战士，以及战争期间指挥天青月卫的权力！” “表决吧！” 随着首席长老温和的声音落下，方桌两列的执事长老，一位接一位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转眼之间，同意赋予权柄的执事长老超过了三分之二。 克鲁斯随后缓缓站起身，以代管卡尔玛联盟的首席长老身份，宣布赋予阿诺德长老征召联盟部落战士的征召权，以及战时最高等级的指挥权。 第十七次至高会议至此结束。 随后密室房门打开，执事长老一位接一位离开了，他们需要将至高会议的结果通报给其他平权长老，然后负责从各个加盟部落征召80%的战士，并安排运送至指定地点集结，最后由阿诺德带领前往暮色森林！ 整个过程要在今天之内完成，时间非常紧，所以执事长老离开会议厅后，又行色匆匆赶往楼下的平权长老等待的静语大厅。 不久，阿诺德结束了与首席长老克鲁斯的密谈，坚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密室。 克鲁斯则默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至对方离开了会议厅，才缓缓收回了目光，抬眼望向穹顶的卡尔玛联盟创始人的壁画，自言自语地说：“明睿的先祖啊！请原谅你的后裔的小小私心吧！” 天青月卫是卡尔玛联盟最精锐的部队，人数不多，只有百十来位，不过每一位成员都是各个加盟部落的核心人物。 如首席长老克鲁斯·卡尔玛，就有两个成年的儿子在天青月卫服役，并且担任一个小队的正副队长。 至于最后的密谈，或者说是一桩交易，有着清誉名声的卡尔玛首席长老，自认为那不过是一位爱孩子的父亲的一点小小私心而已。 第74章 尴尬的第四派系 黄昏时分，一艘艘悬挂黑鹰金剑旗帜的三桅帆船组成的庞大舰队，自北向南缓缓驶入落日海湾，朝着十海里外的那座尚未完工却又被无数深红王国贵族密集关注的初始之城拜占庭驶去。 自从三天前格拉摩根公爵领军横扫暮色精灵，并将其逼迫得举族逃出了暮色森林的消息传回不列颠，整个深红王国为之震动。 如果消息属实，这将是有记录以来人类远征撒门岛战绩最辉煌的一次，也意味着希拉克略·格拉摩根这个名字将永远铭记于雷曼半岛的人类史册，受到后世无数人的敬仰和崇拜。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支原本不为王国上层大人物们看好的西部贵族组建的远征军，已经在落日海湾站稳了脚跟，而且拥有打下更辉煌成就的可能。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流言出现在各个贵族圈子里，而听闻者的态度也是各不相同，有颂扬的，有质疑的，也有嫉妒的，还有极少数漠视的。 总的来说，深红王国贵族们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封地处于王国西海岸，与格拉摩根家族关系亲密的贵族。 他们坚信格拉摩根公爵大胜暮色精灵的传言属实，并开始积极鼓动王国内陆和东海岸的贵族，投资这场注定要持续很久的征服战争，颇有些心思不纯的商家拿出伪劣商品，然后挂着亏本甩卖、打折促销牌子的奸滑模样。 另一派则是封地集中于王国南部及东海岸的贵族，他们的立场天然倾向于威灵顿、约瑟芬两个公爵家族，甚至于有部分贵族本身就是深红王室的偏远旁系。 他们持着完全相反的看法，认为没有确确实实来自暮色森林的战利品，任何远征军传来的胜利消息都不可信。尤其有摆出一副坑蒙拐骗索取投资模样的西海岸贵族，他们的嘴脸和行为极大削弱了消息的真实性。 深红王国东西两岸的贵族，由是掀起一波波针对各自派系的攻讦，且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作为派系领头羊的两大公爵家族和王室，却意外的和第三派封地处于王国内陆的贵族作壁上观。 其实整个深红王国还存在第四个派系，那就是封地不在不列颠本土，而是远在海外岛屿上的曼恩家族，他们对于格拉摩根公爵击溃暮色精灵的消息，表现得格外复杂，也格外困惑。 作为依赖海上贸易起家的贵族世家，曼恩家族拥有撒门海最多的商船和客船，因而吃了不少暮色精灵德鲁伊潜入船只，使用各种手段蓄意报复人类的亏，他们对这个一海之隔的精灵大部落，有着非常充分的认知。 暮色精灵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击败的对手，四次深红王国规模浩大的远征折戟于落日海湾，也间接证明了这个精灵大部落的实力，所以当格拉摩根公爵大胜的消息传到黑鹰古堡，所有曼恩家族高层的表情都有些凝固。 他们先是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因而暮色精灵如此容易被击败，那岂不是说明一直受到暮色精灵欺负、却无力反制的曼恩家族很无能，这是身居高位的家族长老们万万不能承认的事。 而后当格拉摩根公爵的狮鹫骑士再次来到道格拉斯，带着无可掩饰的血腥之气向曼恩家族提出，购买一千吨粮食、六千方建筑原石以及武装上千人的各种装备时，曼恩家族高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位素来傲慢且目中无人的格拉摩根公爵大人，居然提出的是购买物资而不是要求赠送。 这让见惯了远征军提出的各种蛮横无理要求的曼恩家族高层有点受宠若惊，以至于接连询问几次，让老老实实回答了数遍的狮鹫骑士误以为曼恩家族高层都有些耳背！ 这个时候曼恩家族才算是有点相信格拉摩根公爵大胜的消息，毕竟只有发了大财的人，性格才会突然变得慷慨。 随后一艘艘载满货物的船只驶出了黑角鲸港，经过了六个小时的航行，来到了壮丽宏伟的落日海湾。 此时亚伦伯爵正站在旗舰怒涛号舰首处的甲板上，眺望着远方笼罩在殷红残阳下的撒门岛，而那张如同雕塑般的面容沐浴在金红暖阳之中，仿佛镀上了一层闪耀的金箔，让旁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真实表情。 不久，随着一道道稳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面部表情僵硬得如同怒涛号甲板的维克多船长出现在舰首，并在数步之间，来到了沉思中的曼恩家主身旁，然后就像是中了美杜莎的石化光线，一动不动。 如此静默了半晌后，亚伦伯爵回头看了眼身旁站如石柱的维克多，无奈地说：“维克多叔叔，你胸口上的伤势虽然已经痊愈了，但心脏新生的血肉还非常脆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否则很容易落下病根的！” 维克多石头般的脸上挤出一丝难得的温和笑容，伸出砂锅大小的拳头用力敲了敲胸口，说：“家主请放心！我的身体可是比黑角鲸还要强壮，恢复力也远在常人之上，四天时间足够让我的心脏恢复正常了。” 亚伦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个无视身体状况，执着于跟随舰队出发，想要保护好曼恩家族核心成员的老船长，他心中有的只是感动，还有些许的无奈。 现在撒门岛局势并不明朗，作为曼恩家族的家主亲率舰队前往落日海湾，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战士担任守卫。老船长作为曼恩家族仅有的可以外派的圣域强者，自然当仁不让地肩负起这个责任。 不过亚伦伯爵自忖自己实力不弱，并且携带着曼恩家族最精锐的亲卫队，本想婉拒老船长的登船请求，但奈何维克多执意要登船跟随，而那些普通船员水手又怎敢阻拦积威甚深的老船长，他也只能无奈应允。 维克多看了看亚伦伯爵脸上的无奈表情，咧开大嘴笑了笑，随后又很快收敛了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有些迟疑地问：“家主，您认为格拉摩根公爵击溃暮色精灵的传闻是真的吗？” ps:日更两更的第二天，希望明天还能坚持住…… 不过，我觉得希望可能并不是很大…… 还有我感觉日更4000字，质量好像有点下滑了…… 第75章 意外的朋友 亚伦伯爵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微笑，他没有直接回答老船长的问题，而是带着探寻的口吻反问道：“维克多叔叔，你认为希拉克略公爵率领的格拉摩根家族私军，能否如传闻那般重创了暮色精灵呢？” 自那则传言的出现已经过去了三天，然而在格拉摩根家族有意的封锁下，有关那场战争的具体细节仍然扑朔迷离，让旁人辨不清传言是真是假。 曼恩家族全力收集到的情报，也不过是了解到参与突袭战争的仅有格拉摩根家族的私军，似乎希拉克略公爵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其他家族的军队，参与登陆撒门岛的首战。 维克多用粗糙黝黑的大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家主，以我的短浅目光看来，希拉克略公爵肯定在三天前的战争中击败了暮色精灵，至于给暮色精灵造成的打击有没有流言描述的那么严重，这就不是我能判断得了。” “说的不错！” 亚伦伯爵轻靠在舷侧漆成古铜色的栏杆上，意有所指地说：“根据这些天家族往返落日海湾的船只的汇报情况，希拉克略公爵命名的那座拜占庭城池修筑进度惊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骚扰。” “您的意思是，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话音刚落，一道激浪猛地拍在怒涛号舷侧，碰撞的巨大能量顿时将成百上千朵翻腾的白色浪花送至数十米的空中，再经由残阳折射出一道模模糊糊的彩虹，然后稀稀落落地坠向怒涛号甲板上两人。 亚伦伯爵随手划出一道深青色斗气，不留痕迹的将淋来的上百朵浪花悉数卷走。 这极为精妙的一手，看得旁边准备出手的维克多面色微微一变，露出了几分讶然，曼恩家主的实力比他认知中还要强出许多。 亚伦伯爵似是没有注意到维克多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将手放在光滑的栏杆上，沉吟着说：“我想暮色精灵受到的打击即使没有流言描述的严重，也应该相差不远了。” “希拉克略公爵应该隐藏着什么特殊手段，这个手段才是他能够重创暮色精灵的原因所在。否则仅凭他带领的一万五千人，可做不到让排名第二的精灵大部落仓皇逃窜，放弃世代居住的暮色森林！” 维克多怔了怔，好奇地问：“那会是什么手段呢？”他可知道暮色精灵拥有能抗衡传奇强者的战争古树乌索鲁斯，希拉克略公爵能逼得暮色精灵逃离领地，决然是扫清了这个最大障碍。 那究竟是什么手段能击败，乃至于杀死乌索鲁斯呢！ “这个我暂时也不清楚……” 亚伦伯爵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地说：“格拉摩根家族历史悠久，传承自深红王朝全盛时期的叙拉克斯亲王，他们世系的辉煌和丰厚的底蕴并不比现在的王室差多少，所以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也很正常。” 言及于此，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面对真正传承完备的古老家族，如曼恩家族这般艰难奋斗数百年才崛起的新贵，总会感觉到对方实力的深不可测，以及对于自身弱小现实的深深无力感。 尤其是随着传言引起的各种连锁反应，使得撒门岛所有精灵部落和深红王国内部暗流涌动，甚至于不列颠北部的娜迦王国也有些蠢蠢欲动。这个时候反应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撒门海局势正变得越来越复杂。 此刻孤悬海外的曼恩岛明面上虽然仍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的景象，但曼恩家族内部嗅觉敏锐的人，都知道这种维系于脆弱平衡的平静并不会长久，很快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出现，导致蕴酿许久的风暴爆发。 亚伦伯爵知道自己必须在风暴席卷撒门海前，为家族寻得一处能安然度过风波的港湾，避免狂暴的气旋波及到曼恩岛，将整个家族卷入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溺毙于幽暗无光的冰渊下。 只是这次能供曼恩家族停泊的安全港湾会在哪呢？是落日海湾那呈现冉冉上升之势的希拉克略公爵，亦或是截然相对的…… 亚伦伯爵用手指轻点着硬木栏杆，向着撒门岛西北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远方轮廓越来越清晰的海岸线，目光也逐渐变得如夕阳般涣散。 就在这时，维克多独特的硬朗声线在亚伦伯爵耳旁响起：“华伦小姐！” 亚伦伯爵顿时回过神来，回身看着刚刚登上甲板的华伦，发现她摒弃了过往华丽的裙装，换上了常见的武士服，并把一头酒红色长发挽成发髻，腰间还挂着一把修长的细剑，整个人勃发出一种阳光而自信的英气。 刹那之间，亚伦伯爵竟然有些恍然，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怀念，十年前未出嫁的华伦就是如此打扮，也是如此得美丽和自信，充满了让旁人惊艳的英气，然而…… 这时，一个消瘦的黑袍老人出现在华伦身后，用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打量着甲板上的情况，待看见靠在栏杆上的亚伦伯爵，便立即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亚伦伯爵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华伦夫人就匆匆别过了老船长，领着身后的黑袍老人朝着舰艉走去，一副完全不想搭理的冷淡模样，让嘴巴刚刚张开的亚伦伯爵僵住了。 亚伦伯爵缓缓闭上了嘴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等到两人身影远去之后，才指着亦步亦趋跟在华伦夫人身后的黑袍老人，对着老船长问道：“那个老头是华伦的朋友？” 维克多点了点头，回道：“小姐说那是她在不列颠游历的时候结识的朋友。” “朋友嘛……” 亚伦伯爵看着黑袍老人消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 他原本以为这个深夜里骑着九阶魔兽紫翼雷角狮降临黑鹰古堡的老人，是耶伦伯爵派来接回自己妻子的家臣，为了避免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威灵顿家族被迫卷入不可预测的风波之中。 因而在得到华伦的保证后，他就没有探究老人的身份，以免妹妹对他的不满更上一层楼，现在看来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老人身份相当可疑。 亚伦伯爵想了想，忽然开口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阿喀琉斯·奥纳西斯！” 第76章 受咒之人 “奥纳西斯？” 亚伦伯爵嘴里反复念着这个陌生的姓氏，脸上露出明显的茫然，他没有在自己熟知的深红王国贵族体系中找到奥纳西斯。 这表明奥纳西斯要么是深红王国内部某个不知名的小贵族姓氏，受封爵位不超过男爵，属于不入流的乡下贵族，要么是属于雷曼半岛上某个名声不显的贵族世家。 不过亚伦伯爵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却由此生出了强烈的警觉心，现在撒门岛局势诡谲多变，一个底细不详的外来人出现在漩涡中心，怎么看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亚伦伯爵深深看了眼离去的消瘦背影，直至对方消失在视野中，才压低了声音说：“维克多叔叔，我想请你……” …… 另一边，华伦夫人侧身靠在栏杆上，看着身旁脸上布满皱纹的黑袍老人，幽幽叹了口气，感叹道：“阿克琉斯，自君士坦丁堡相别，不过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你怎么就衰老成这副模样了呢？” 华伦夫人非常清楚地记得当初在君士坦丁堡相遇的时候，眼前这个消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的老人，是个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中年男人，浑身散发着从容不迫的自信和淡然，具备对女性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然则一年半后，那个身躯挺拔如山的高大男人，已经变成了佝偻消瘦的迟暮老人，而那张富有成熟男人魅力的英俊面容，也被一条条隆起的皱纹和一个个浅褐色斑痕摧残，变得格外沧桑，几乎看不见原来的影子。 阿喀琉斯默然了片刻，看着金红光芒笼罩下面容精致的贵妇人，美好得像是宫廷画师手绘的画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缓缓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华伦夫人，你的样子真是一点没变，还是和当初一样漂亮！” “不，你不应该说我一点没变。” 华伦夫人注视着浮现茫然不解的黑曜石眼瞳，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些慵懒地说：“在这个久别重逢的时刻，会泡妞的男人都会说我变了，变得比过去更加漂亮和迷人了。” 阿克琉斯蓦然怔住了，老脸登时红了一下，忽然咳嗽了几声，才缓缓地说：“感谢你带我来撒门岛，我欠你一个人情！” “阿喀琉斯，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必挂在心上。不过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时期，选择搭乘曼恩家族的船只前往撒门岛。” 华伦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有那头成年紫翼雷角狮的帮助，你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撒门岛，没有必要通过这种会让你暴露身份的方式前去。” “毕竟，你是法兰克王国的贵族，出现在这里会受到深红王国贵族的天然敌视。” 阿喀琉斯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确实可以骑着莫莫偷偷潜入撒门岛，但那并不能让我救出一个人来。” “你想要救什么人？” 阿喀琉斯默然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沉重地说：“我的父亲！” 华伦夫人面露讶然，有些震惊于刚刚听到的消息。如果她的记忆没有错误的话，阿克琉斯的父亲应该是法兰克王国东南部的一位实地伯爵，也是当代奥纳西斯家族的家主，据传还是一位名声显赫的魔法药剂大师。 这样身份地位都很尊贵的大人物，居然会千里迢迢的来到撒门岛，背后的原因和目的都值得深究，尤其对方是来自与深红王国矛盾重重的法兰克王国。难不成法兰克王国的贵族们也想在撒门岛开辟自己的新领地？ 阿喀琉斯看着脸色变得愈加凝重的华伦夫人，顿时明白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和担忧，开口道：“华伦夫人你多虑了，法兰克王国并不像深红王国那般靠近撒门岛，远征的巨大风险和高昂投资，使得那些大人物们即使对撒门岛有想法也很难付出行动。” 华伦夫人脸色稍稍缓和，疑惑不解地说：“那伯爵阁下为什么会来到撒门岛呢？” “因为我中了大魔鬼摩耶克索斯的衰亡诅咒，衰老速度变成了正常人的三十倍，需要蕴藏丰富生命能量的药剂才能缓解诅咒的力量，所以我的父亲才会前往撒门岛寻求那些宝贵的药材……” 阿喀琉斯缓缓说着自己的往事，语气平静地几乎让人察觉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那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般，但华伦夫人还是从那双深邃的黑曜石眼瞳中，看出了一股极为刻骨铭心的恨意。 最后，阿喀琉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说：“对了，我父亲现在已经不是法兰克王国的伯爵了，他在离开王国前已经将爵位和封地让给了我的叔叔，他和我现在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阿喀琉斯，我很抱歉引起你的痛苦回忆，但我不得不说以你现在的状况，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不仅救不了你的父亲，还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华伦夫人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曼恩家族的力量算不上多么强大，在参与这场战争的诸多深红王国势力中，我们并没有多大的话语权，所以如果你想依靠曼恩家族拯救你的父亲，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希望非常渺茫，而且我的哥哥也几乎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阿喀琉斯摇了摇头，说：“华伦夫人，你太小瞧了曼恩家族的份量了。在一场诡谲多变的战争之中，任何还没有参与其中的力量都如同一枚枚砝码，都拥有影响战争最终走向的力量。” 华伦夫人忽然笑了笑，有了些许的兴致，问道：“你觉得我们曼恩家族可以影响这场战争的最终走向？” “一枚适时投下的砝码，有时候产生的效果，会超出所有人的意料。”阿喀琉斯不置可否地说。 华伦夫人深深看了眼阿喀琉斯，抬手理了理脸颊旁垂落的几缕发丝，说：“那么我的朋友，你打算如何说服我的哥哥，摒弃曼恩家族保持了数百年的谨慎，投入一场可能绞碎整个家族的战争之中呢？” 阿喀琉斯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利益！丰厚到曼恩家族无法拒绝的庞大利益！” 华伦夫人微微一怔，好奇地问“什么利益？” 第77章 条件 阿喀琉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视着艳丽动人的贵妇人的漂亮眼睛，微笑着问：“华伦夫人，你知道奥纳西斯家族所精擅的产业吗？” 华伦夫人眨了眨有些茫然的眼睛，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她虽然和阿喀琉斯关系不错，算得上是彼此比较了解的朋友，但对于他出身的奥纳西斯家族知之甚少。 原因不仅是阿喀琉斯本人很少谈及自己的家族，还有奥纳西斯家族原本就是近年来法兰克王国内部新崛起的势力，整个家族虽然已经在法兰克内部声名鹊起，但还没有大到传播到一海相隔的不列颠。 阿喀琉斯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魔法药剂，递给了面露不解的华伦夫人，说：“这就是奥纳西斯家族精擅的产业，也是我的父亲将奥纳西斯这个姓氏所世袭的爵位，从不入流的乡下男爵提升至实力伯爵的底气所在。” 华伦夫人看着瓶身印有黑狮徽记的魔法药剂，想了一会儿，迟疑地说：“你难道想用奥纳西斯家族的魔法药剂配方，换取我哥哥救下你的父亲吗？嗯……这个条件不得不说蛮诱人的，但是很遗憾，以我三十年来对他的了解，他还是会拒绝你。” “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魔药配方，而是一条完备的魔法药剂生产线！” “什么！？”华伦夫人脸上一贯保持的的从容淡定瞬时消失，转而被激动、怀疑和期待所取代。 在这个各类魔法药剂需求量日益增长的纷争时代，哪怕是掌握一条完备的下品魔法药剂生产线，也意味着每年数十万乃至上百万金币的稳定收益，相当于一块物产丰饶的实力侯爵领年产出的总收益。 这对于任何家族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巨额财富，无论是用于投资家族内部具有潜力的年轻人，或是收购各类精良的制式附魔装备，亦或是扩大家族私军的规模，这些耗资不菲的手段都是能够推动整个家族实力的迅速增长，并提升整个家族的地位和话语权。 尤其是对于曼恩家族这样处境尴尬的偏远家族，一条完备的魔法药剂生产线所带来的收益，极有可能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华伦夫人转念一想，构建一条完备的魔法药剂生产线没有阿喀琉斯说的那么简单。 先不说各种精密昂贵且难以购买到的炼金机械，就是采购生产魔法药剂的海量原材料，或是招募有丰富制作药剂经验的魔法药剂师，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 阿喀琉斯看着华伦夫人时时变幻的脸色，微微一笑，说：“华伦夫人，构建一条魔法药剂生产线没有你想得那么困难，对于亲手操办了奥纳西斯家族魔法药剂产业的我的父亲来说，这不过是复刻他二十年前的旧事罢了。” “如果曼恩家族答应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救下我的父亲，并且确保他安然撤离撒门岛，我以我的家名保证我的父亲德米特里·奥纳西斯，会为曼恩家族构建一条完备的魔法药剂生产线，帮助曼恩家族建立起自己的魔法药剂产业！” “我的父亲是个非常重视承诺的人，为了奥纳西斯家族的名誉，甘愿冒着生命危险留在暮色部落，为暮色大长老效力。所以曼恩家族不必担忧救出了我的父亲后，他不会履行我许诺的回馈。” 华伦夫人看了阿喀琉斯一眼，又看了看手中闪着深青色光芒的魔法药剂，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将魔法药剂递了回去，缓缓地说：“阿喀琉斯，我的朋友，你开出的条件打动了我，但是曼恩家族的最高决定权在我哥哥那里，你能否打动他就很难说……” 阿喀琉斯踏着金红色夕阳上前一步，接过了魔法药剂，微笑着说：“我能够打动了你，就有信心打动亚伦伯爵！我始终相信金币的魔力是无穷的，尤其是对于心怀壮志的大人物们而言，海量金币产生的力量是他们无法抗拒的诱惑。” 华伦夫人微微一怔，看着沐浴在夕阳中自信满满的阿喀琉斯，露出了一个复杂而苦涩的笑容，轻声说：“他那算什么大人物啊！在他的心里或许有许多从未表露的愤怒和不甘，但我确信他从未有过什么远大的目标，也没有像其他大贵族一样炙热的野心。他所求的无非是保证家族的延续，以及保住家族传承数百年的曼恩岛。” 阿喀琉斯看了看神色复杂的贵妇人，又回头望了眼舰首方向的亚伦伯爵，意味深长地说：“华伦夫人，亚伦伯爵或许比你想象中的有作为。在这场注定旷日持久的征服战争中，你也许有机会能看见你哥哥的另一面了。” 华伦夫人疑惑地看着阿喀琉斯，不明白他所说的根据，就在她要开口询问原因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声势犹如天外陨石轰然撞击山峰，迸发的无形声浪掠过怒涛号时，震颤得两人耳膜都有些发痛，甚至于数十米高的桅杆也在微微颤动。 其他站在甲板上的普通水手，只感觉声浪席卷而过时耳晕目眩，全身发软，竟然纷纷倒了下去。 阿喀琉斯和华伦夫人对视一眼，立即疾速朝着舰首方向赶去，他们已经听出了刚刚的巨响正是来自怒涛号前往的目标地——拜占庭，但不确定具体是什么发出的响声。 然则在前往舰首的路程中，砰砰砰的沉闷巨响接连不断地从远方传来，仿佛一道道无形的海浪波波席卷而至，震得两人眉头紧皱，脸色发白，甲板中央的桅杆也在嗡嗡作响。 片刻之后，两人一前一后相继来到了舰首，站在正端着青铜色单筒望远镜的亚伦伯爵身旁，远眺六七公里外被朦朦暮色笼罩的拜占庭，迫切的想要知道巨响产生的缘由。 阿喀琉斯皱着眉眺望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视线勉强只能看清模糊的海岸线，根本望不穿朦朦胧胧的暮色，于是随即掏出了一支通体泛着淡银色光芒的单筒望远镜，望向远方的城池。 但镜头呈现的景象并没有意想中清晰，超出炼金望远镜使用距离的极限，使得阿喀琉斯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面布满裂纹的城墙，和无数飞溅的深灰色碎石，以及一具具抛飞在空中的残破人类尸体。 阿喀琉斯眉头越皱越紧，他虽然没有看到城墙外的景象，但镜头前一幕幕极为残酷血腥的画面，毫无疑问表明了战争爆发的事实！ 一旁的华伦夫人望了望远方模糊的海岸线，又看了看脸色凝重的亚伦伯爵和阿喀琉斯，艳丽动人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她很想知道他们具体看见了什么，但苦于没有炼金望远镜只能干瞪眼。 这时，站在亚伦伯爵身后的维克多体贴地把自己的单筒望远镜递给过去，华伦夫人向他道了声谢谢，然后急忙忙端起老旧的单筒望远镜，朝远方的海岸线望去，却失望地发现镜头前是一片看不真切的模糊画面。 原来老船长使用了数十年的老型号单筒望远镜，不具备高等炼金望远镜的夜间透视和超远程观测功能。 第78章 暮空之战一 “小姐，不要看地面上的城池，看上面的天空。”维克多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闻言，华伦夫人双手缓缓上抬，将单筒望远镜对准大半已呈现出暗蓝色的天空，不由得微微一怔。 在金红残阳与暗蓝夜幕交织的边际线上，数以百计的白色小点正悄然现出身形，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变成镜头前一头头身披白羽、神俊不凡的风角鹰。 这是撒门岛精灵驯服的最常见的魔宠！ 华伦夫人虽然没能看见鹰背上伏坐的精灵战士，但每头风角鹰如黑铁铸就的巨大鹰爪都抓着的一个直径五六米的球形物体，气势汹汹朝着拜占庭疾飞而去，种种迹象表明这些风角鹰绝对不是野生魔兽。 华伦夫人看着飞得越来越近的风角鹰群，感受着不断震颤耳膜的巨大声浪，有些迟疑地问：“难道这些精灵要攻城吗？” 还没等到其他人的回应，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就突然响起，随之则是一片响彻落日海湾的炸响，一波波滚滚如雷的声浪自拜占庭城外传出，并在刹那间席卷四方上下，淹没一切人声和撒门海潮涨潮落的波涛声。 一时间，怒涛号舰首上观望的几人，人人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他们并不陌生刚刚如雷般的轰鸣声，因为那是艾瑟泰兰炼金技术发展成熟的伟大杰作魔晶炮发射的声音，也是主位面魔法文明极度发达的间接证明。 不同于安装于舰船上的舰基魔晶炮，专用于增强城池防御的陆基魔晶炮往往更大、更沉、也更强，汲取高纯度魔晶发射的能量光束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小型堡垒，但使用成本也与其威力相匹配，因而只有在最危急的情况下才会将魔晶炮投入使用。 难道撒门岛精灵的攻势，让拜占庭有了沦陷的趋势吗？ 这个想法刚刚浮上众人的心头，维克多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就突然响起，并透过重重声浪清晰地传进亚伦伯爵的耳中：“家主，这场战争爆发的太突然了，我想去探查拜占庭的情况，以便您稍后做出准确的判断。” 亚伦伯爵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回头看了眼脸色凝重的老船长，稍加思索，缓缓摇了摇头，平静地说：“这场战争看来是撒门岛精灵的倾力一战，想要一举将远征军逐出落日海湾。你去了大概率就回不来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维克多稍稍低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家主，我们若是坐视拜占庭被攻击，万一城池沦陷，远征军被逐出落日海湾，事后希拉克略公爵和其他家族肯定会以此为据，逼迫家族作出回应，甚至会要求补偿他们的损失！” 亚伦伯爵眺望着暮空中的风角鹰群，淡然地说：“这场战争只要不是希拉克略公爵大胜其实都无妨，无论是远征军惨胜，或是惨败，都会使他们更需要我们，就算事后想要追责，元气大伤的他们又能怎样呢？” 言及于此，维克多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脸色由是好转了起来。 亚伦伯爵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旁脸色阴晴不定的阿喀琉斯，对着老船长说：“你去命令舰队保持和旗舰一样的速度，我要两个小时以后，怒涛号到码头的距离至少还有三公里！” “是！” 片刻之后，怒涛号甲板中央三根巨大桅杆悬挂的魔动风帆，在水手的操控下一片接一片被收了起来，失去了大部分动力的怒涛号速度由是渐渐慢了下来，变得如同饱餐之后的白鳍逆戟鲸慵懒地游曳。 留着怒涛号舰首的三人，仍然静静眺望着远方的拜占庭，聆听着耳边不绝的滚滚雷声，一时间，渐渐笼罩于暮色下的三人表情都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 另一边，卡尔玛联盟以及三大精灵部落派出的上百株高阶战争古树，正沿着卡门河畔站成一条长线。这些高达数十米战争古树最低等级也有十六级，是撒门岛精灵部落武力的最大保障，也是攻城拔寨的核心主力。 战争古树们屹立于卡门河畔，默默打量着对岸取代了往昔繁盛森林的高峻城墙，和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圆顶塔楼，倒映着暮色天幕下若隐若现的群星的如同绿晶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只有偶尔闪过的一抹极为冷冽的光芒，才会反应出这些庞然大物内心的真实情感。 战争古树虽然是性格平和的树人种族，但也有着与精灵相邻的领土观念，在面对企图夺取族群栖息之地的敌人时，它们心中涌起的怒火如同大海深处的暗流漩涡，爆发时将碾碎一切卷入其中的物体。 随着一道悄无声息的命令传下，所有战争古树放下手臂上的伴生藤蔓，让其钻入脚下松软的土壤，缓缓掏出一大团球状土块，随后一根根藤蔓亮起一道道耀眼的深黄色光芒，光芒笼罩下的松软土块旋即凝实、加固、硬化，转瞬间化作一块坚硬无比的硬化岩石，落入战争古树粗糙宽大的手掌。 站在希拉克略公爵命名的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人类战士，蓦然看见卡门河对岸亮起一团团深黄色光芒，感觉到有些异样，正打算仔细打量清楚时，就突然听见两道宛如雷鸣般的咆哮声响起，紧接着上百株战争古树齐齐抛出手中的硬化岩石。 刹那之间，上百颗巨大的深黄色流星划破暮色天空，拖曳着一道道醒目且绚丽的长长尾迹。 在目瞪口呆的人类战士的目光注视下，呼啸着砸向尚未彻底完工的狄奥多罗斯城墙。 砰！砰！砰！ 在一道道震颤人心的沉闷巨响声中，狄奥多罗斯城墙宛如经历八级地震般剧烈震动，巨大的撞击力甚至将数以百计的守卫震飞到数十米天空中，而硬化岩石亦在轰鸣声中爆碎成成千上万的流光碎块，映照在潺潺流淌的卡门河面上，仿佛一团团盛放的深黄色绚丽烟火。 而在朦朦胧胧的烟火下，狄奥多罗斯城墙表面已是密密麻麻的深凹大坑，凹坑边缘还有蛛网般扩散的手指粗细的深深裂隙，而后数以百计的守卫如雨落下，重重摔在深灰色的城墙上，爆出一团团猩红血雾，淋在一个个僵硬站立、不停颤抖的守卫队长身上。 这些守卫队长凭着出众的反应速度，及时释放斗气护住全身，才堪堪撑过了刚刚的足以震碎金石般的撞击力，却也耗尽了斗气和体力，强撑了片刻后就纷纷倒了下去。 在一片有气无力的哀嚎声中，数团闪耀着醒目斗气光芒的身影从城内飞掠而来，降临在狄奥多罗斯城墙上。 这些圣域强者看着死伤惨重的守卫，和受损严重的狄奥多罗斯城墙，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尤其是担任城防官的布鲁图斯，狄奥多罗斯城墙损毁的责任，将成为他此番远征中不可抹去的污点，事后很可能给希拉克略公爵留下无能的印象，影响到他在格拉摩根家族的继承人排位序列。 这对有着极大野望的布鲁图斯而言，无异于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布鲁图斯望着对岸的战争古树，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好！既然你们还敢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布鲁图斯回头看着自己匆匆赶来的亲卫队，发了疯般的咆哮着说：“去！快去！我要在三分钟内看见魔晶炮摆在炮台上！ 要在三分钟内，将数十吨重的陆基魔晶炮抬到十五米高的城墙上，并准确摆放在固定炮台上，毫无疑问是个非常不现实的命令。 不过看着面目狰狞、双眼发红的布鲁图斯，亲卫们明智地闭上了嘴，立即转身执行命令。甚至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亲卫队选择直接从城墙另一侧跳了下去，落地后，径直冲向城内放置魔晶炮的营帐。 第79章 暮空之战二 布鲁图斯看了眼干脆利落从垛口跳下去的亲卫队，就转身和其他落下的圣域强者一同，指挥匆匆赶来增援的大队战士和法师。 随着一道道声音洪亮如钟的命令下达，一队队战士冲上血迹斑斑的城墙，将遍地的重伤守卫和障碍物抬走，腾出来的空缺位置很快又被涌来的披甲战士和长袍法师填补，转眼之间，狄奥多罗斯城墙上就恢复了秩序。 布鲁图斯扫视着卡门河对岸的上百株战争古树，目光掠过位于两端明显比同伴高出一大截的战争古树时，脸上表情微微一变。 那高达八十米的庞然大物，是毋庸置疑的天位圣域级别的强大存在，饶是隔着一条宽阔的卡门河，也让他感到那仿若山岳般巍峨的凛人气势！ 这样的巨物投掷出的硬化岩石威力自然不言而喻，狄奥多罗斯城墙损毁最严重的地方，就是两座修筑完善的塔楼，结果在两座小山大小的硬化岩石的攻击下，连同其上放置的几台炼金重弩报废掉了。 只是看着那些明显低于六十米的战争古树，布鲁图斯深灰色的眼睛掠过一丝深深的疑惑，狄奥多罗斯城墙外的河流虽然只是卡门河的支流，但也有两百多米的宽度。 这些不到圣域的战争古树相隔如此远的距离投掷的硬化岩石，竟然也能对特别加固过的狄奥多罗斯城墙造成严重的破坏效果。 这几乎颠覆了布鲁图斯认知中的战争古树的印象，也违背了深红王国两百多年来记载有关战争古树种族的资料。 如果那些战争古树能保持刚刚投掷硬化岩石的力量强度和频率，那么在亲卫队将魔晶炮抬上炮台前，狄奥多罗斯城墙至少还会承受两波沉重而狂暴的打击。 在经历两波硬化岩石洗礼之后，这座耗资巨大且被希拉克略公爵寄予厚望的城墙是否还会存在呢？ 布鲁图斯越想脸色越是难看，若是这座以前任格拉摩根公爵名字命名的城墙崩塌了，按照希拉克略公爵本人的性格，恐怕他自己连同所有值守的将士，都会受到极为沉重的处罚，原本光辉的前途亦会随之崩塌！ 就在此时，布鲁图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他的深灰色眼睛倒映的卡门河对岸再次亮起了一团又一团耀眼的光球，深黄色光芒向四方扩散，连绵成片，照耀着昏暗朦胧的森林和澄澈晶莹的河水。 忽然间，那震耳欲聋犹如战鼓擂动的沉闷怒吼声再次响起，两株宛如上古巨人的战争古树甩动着覆盖着苍青光芒的粗壮手臂，将两座小山大小的巨大硬化岩石全力掷出。 醒目的流星呼啸着划过宽广的卡门河，明晃晃的深黄色光芒照耀下的河面，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巨剑搅动，破开了两道既深且宽的锥形波浪，追随着天空中绚丽尾迹袭向狄奥多罗斯城墙。 一时间，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战士和法师人人脸色剧变，就算是毫无战斗经验的菜鸟这时候都看得出来被这两颗流星砸中的后果，定然是城塌人亡！ 布鲁图斯脸色蓦然变得无比凝重，他随手一抓，从身旁面色苍白的副官手中拿过了一柄印刻有爆裂魔纹的长矛，高举过肩，大喝一声，闪耀着深红光芒的长矛旋即如闪电般射出，瞬息间掠过百米，插进了飞越卡门河的硬化岩石上，只余下寸许杆身在外。 砰的一声巨响！ 流星表面盛开出一朵深红色的烈焰玫瑰，那柄注入了布鲁图斯大半斗气的长矛爆炸的狂暴能量将硬化岩石的四分之一体积轰成漫天飘散的荧光尘雾，泼洒在映着红蓝相间的深黯夜幕的河面上，自上往下看去仿佛撕裂天穹的一抹殷红残阳洒落的无尽星火。 然而下一刻，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硬化岩石冲出了荧光尘雾，去势不减的呼啸着砸向狄奥多罗斯城墙，而其他战士射出的箭矢、投掷的长矛，以及法师放出的低级魔法，都不能让深黄流星减慢分毫。 就在布鲁图斯颤抖着手举起第二柄长矛时，一道威势磅礴的深红炎柱自天空涌出，撞在烧得赤黑的硬化岩石表面，顿时使其的冲势减缓了下来，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熔化，一路洒落下成片的深红熔浆。 直至飞到狄奥多罗城墙前五十米处，烧得通红的硬化岩石轰然炸成了漫天飞舞的赤红碎片，坠入下方的卡门河中，伴随阵阵滋滋声，河面冒出大团大团的灼热白雾，腾腾升起，徐徐逸散至天空中的红袍法师身旁。 布鲁图斯看着雾气缭绕的红袍法师，指着另一团疾速靠近的硬化岩石，焦急地说：“塔斯汀长老！请你出手击毁……” 布鲁图斯话还未说完，一柄由雄浑斗气凝聚而成的暗红长枪如闪电般自夜幕深处射出，在他眼前划出一道淡淡的暗红轨迹，径直撞在深黄色光芒笼罩的硬化岩石上。 砰的一声！ 那块硬化岩石亦随之炸开，崩碎数以万计的荧光碎块射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打落在卡门河上，溅起一片又一片滟滟浪花。 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法师看着飞来的光点，本能感觉到强烈的危险，慌忙布下一道道耀目的魔法屏障，护住自己和身旁的战友。 披甲战士们看着打得叮叮作响的魔法屏障，和屏障外密密麻麻嵌入墙面的荧光碎块，脸色顿时都变得有些难看。这些能将加固城墙打得坑坑洼洼的荧光碎块，自然也能将他们身披的铠甲连同肉体打得千疮百孔！ 这时一个周身缭绕着血火般凛然斗气、手持赤红长枪的红袍老人出现在狄奥多罗斯城墙上方。他风轻云淡地看了眼布鲁图斯，用眼神稍稍安慰了一下焦躁的后辈，随后将森然而有趣的目光投向卡门河对岸。 布鲁图斯看着天空中气势磅礴的两位老人，格外凝重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甚至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气。既然天位圣域华莱士和大魔导师塔斯汀两位家族长老出现，守下狄奥多罗斯城墙就不再是问题了。 即使有问题，那主要责任也不会落在他身上了…… 然而在布鲁图斯刚喘息了口气的时候，卡门河对岸的战争古树齐齐抛出了手中的硬化岩石，转眼之间，上百团明晃晃的深黄流星划破暗沉的夜幕，呼啸着砸向布满裂纹的狄奥多罗斯城墙！ 第80章 暮空之战三 塔斯汀望着卡门河对岸冉冉升起的群星，泛白的双眉紧紧锁在一起，现在的狄奥多罗斯城墙就如同一块布满裂纹的脆弱玻璃。 如果放任群星撞上城墙，结局只能是城毁人亡，格拉摩根家族投入巨额物资所构筑的防御体系也会随之瓦解，甚至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深红远征的进程，但若是直接出手的话…… 塔斯汀快速扫了眼对岸的森林，他隐约感觉到密林深处有若有若无的杀意掠过他的脖颈、胸口等要害部位，给他带来一缕缕冰冷的寒意，像是潜伏着的森林魔狼偷偷打量着警惕中的猎物时深绿瞳孔不住流露出的嗜血渴望。 大魔导师深邃的眼睛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闪耀流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传奇法杖，然后不留痕迹地望了眼不远处神色肃然的老友。华莱士则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开始向他靠拢。 塔斯汀压下心中涌起的不安，干瘪的嘴唇快速翕动，急促地颂念起一段冗长而神秘的古老咒语。 在深黄群星划破天穹的呼啸风声中，大魔导师轻微得似有还无的颂念声，诡异而清晰地回响在每个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战士和法师耳畔。 那些学识渊博的老法师听着塔斯汀颂念的咒语，脸上的表情俱是一变，然后在身旁年轻法师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带着惊疑未定又欣喜若狂的目光，望向那些身着华丽法袍的魔导师，见到他们脸上凝重中透着期待的表情，老法师们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炽热，仿佛行将目睹真神神迹的狂信徒一般！ 在数以千计的战士和法师的注视下，塔斯汀手中镶嵌着瑰丽魔晶的传奇法杖忽然放射出极为耀眼的苍蓝光芒，映衬着四周愈加昏暗冰冷、令人窒息的黑暗环境。 忽然间，一片片翻腾着的深色云团自虚空涌出，并在瞬息之间扩张了成百上千倍，遮掩了卡门河上方广袤的暗蓝苍穹，伴随着隆隆作响的雷鸣响起，世界骤然深黯得如同漆黑的墨水！ 在一片模模糊糊的昏暗中，一股深沉如狱的威压毫无征兆地落在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众人，和卡门河对岸的战争古树以及它们背后潜伏于密林中的精灵的心灵上。 那股直抵灵魂的压迫感是如此真实，也是如此沉重，以至于众生意识顿时陷入空白，本能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浸没于黑暗中的众人心弦绷得最为紧的时候，塔斯汀颂念的古老咒语戛然而止。大魔导师深灰瞳孔深处掠过一抹精芒，抬手掷出六片闪耀着金红色光芒的深渊水晶，围绕他猎猎舞动的法袍旋飞，射出一道道纯粹魔力凝聚成的光柱涌向法杖！ 塔斯汀似不曾感受到体内那如决堤潮水般汹涌而出的魔力，只是直直看着镶嵌在法杖上越来越明亮的魔晶，用如轻风细雨的声音说：“十二级圣阶魔法，天怒雷罚！” 下一刹那，一直翻涌着的漆黑云层蓦然凝滞，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雷鸣，成百上千条苍蓝雷蛇撕破云茧，咆哮着冲向下方的无垠大地，将一团团疾速飞行中的硬化岩石轰成一块块破碎的赤红石块，又将飞溅过程中的碎石轰成一片片剧烈燃烧的无尽尘埃。 在亮如白昼的电光照耀下，湮灭了上百团硬化岩石的雷瀑悉数倾泻于卡门河中，令宽阔渊深的河流顿时滋滋作响，一团团浓白水汽自沸腾的河水中不绝浮出，与笼罩天空的无尽尘埃交汇，形成了一道隔绝两岸视野的朦胧雾墙。 待到片刻后天穹上的黑云消散，空灵的星光降临大地时，站在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远征军将士，上至圣域强者、魔导师，下至普通战士、低级法师，齐齐望向天空中身形单薄的红袍法师，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敬畏，脸上的表情也肃穆得仿佛目睹神迹的信徒。 在那毁天灭地的威能面前，即使最傲慢的人，也会生出由衷的敬畏之心！ 塔斯汀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雾墙，疲倦的深灰眼睛中闪过一丝喜色和自得，使用威力堪比传奇魔法的圣阶魔法天怒雷罚，将战争古树投掷的硬化岩石一举扫空，可不是寻常大魔导师能做到的。 那海量的魔力消耗就不是很多人能支持得住的，而他凭着超卓手段使用六块深渊水晶辅以自身的庞沛魔力，供给了天怒雷罚的消耗后，还留存了百分之十五左右的魔力，这足以让他傲视大多数大魔导师了。 不过危机还未彻底度过，仍然需要保持谨慎，但值得庆幸的是，弥漫着的浓浓雾气遮掩了对岸精灵射手的视野，让他可以有段时间的恢复接近枯竭的魔力。 塔斯汀重重喘了几口气，挥手将耗尽魔力旋飞的深渊水晶拍走，然后取出了瓶流光溢彩的极品魔法药剂，刚打开瓶盖准备饮下时，空中倏然响起嗖嗖的密集破空声，同时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 塔斯汀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嘲笑，没有在意那些异样的破空声，也没有施法布下魔法屏障，而是选择端起精致的药剂瓶，将里面仿如流动彩虹般的液体倒入口中，悠悠饮下。 在大魔导师悠悠饮用药剂时，升腾在卡门河上的浓浓尘雾蓦然射出了一片密集的流光。那是闪耀着苍青色光芒的箭矢，附着箭身的沛然力量产生的风压，将穿行而过的雾墙涤荡一空，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苍青尾迹。 就算是躯体强度傲人的圣域强者面对这些流光箭矢，一不留神也会受到重创，何况一个全无防备的魔法师呢！ 然而在这些箭矢射中塔斯汀前，早有准备的华莱士已然出现在大魔导师身前，挥动手中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长枪，甩出漫天深红如火的枪影，将飞射而来的一支支箭矢击落！ 偶有几只枪尖挑飞的箭矢，会燃起深红火焰射入下方的狄奥多罗斯城墙，直接穿透厚达三百公分的墙体，射入城内铺设的硬化石板，直至没入地下数米，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小洞！ 战争古树身后的密林中，数十米高阶精灵战士脸色苍白地望着华莱士的身影，紧握长弓的手不停颤抖，一副接近虚脱了的模样。 想要相隔近两百五十米的距离，射出能对圣域、魔导师级数的强者构成威胁的一箭，代价自然是高昂的。 仅仅是一箭就几乎耗尽了他们的斗气和体力，剩下的战斗他们也已然无法参与了。 不过这些精灵战士并没有气馁，他们原本就不指望自己的箭矢能射杀对方的大魔导师，毕竟没有圣域会坐视己方处于虚弱状态的法师被敌方干掉。 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真正的圣武士射手的出手，制造出有利的条件。 在河畔边的一株不显眼的战争古树树冠上，一名圣域级别的暮色精灵正满弓拉箭，悄然将准星对准从大魔导师身上，移动到狄奥多罗斯城墙上脸色苍白的布鲁图斯身上！ 第81章 暮空之战四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暮色部落最具名望的圣射手穆斯正如森林豹般蹲踞在战争古树粗壮的枝干上，手持着拉成满月的黑荆长弓，对准狄奥多罗斯城墙上毫无防备的布鲁图斯，但他视线的焦点却没有落在布鲁图斯身上，而是紧紧锁定在天空中的红袍法师！ 即使隔着完全遮挡视野的繁密枝叶，穆斯深灰色眼睛依然倒映着稀薄雾气后的红色身影，他的目光却是意外的沉静宁定，就像是看见了暮色森林里稀疏平常的灰角鹿，而非是引动龙炎毁灭了暮色部落的血债仇人！ 虽然释放了超强雷系魔法的大魔导师显露出疲态，但穆斯清楚只要自己的目光稍稍流露出杀意，或是抑制不住如火如沸的仇恨，就会立刻引起大魔导师本能地警觉，也会引来正在护持对方的天位圣域的注意。 对于有且只有一次出手机会的穆斯而言，那意味着失败，无法原谅的失败，他将为错失宝贵的复仇机会而产生终生无法释怀的悔恨！ 穆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平静，然后垂目看了眼挂在腰间表面雕刻着荆棘藤蔓的图案精美小瓶，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沙哑声音说：“修斯长老，我会为您复仇的！” 忽然间，天空中响起阵阵清越的鸣叫，一大群黑鬃狮鹫四四一组从城中飞出，将一门门垂吊着的魔晶炮放置在狄奥多罗斯城墙早已腾空的炮台上，随后狮鹫背上的亲卫一个接一个跳下，落在魔晶炮基座四周。 其中面容坚毅的亲卫队队长挥手撤走了气喘吁吁的黑鬃狮鹫后，走了出来，对着靠在城墙垛口的布鲁图斯说：“大人，依从您的命令，二十四门魔晶炮已全部摆放在炮台上！” 这时横亘于卡门河上的雾墙，在阵阵微凉的西南风吹拂下，已经逐渐飘离了原本的位置，不再能够阻隔两岸阵营的视野。 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战士和法师看着对岸河畔喘着粗气的战争古树，又看了看一门门泛着金属光芒的魔晶炮，顿觉局势逆转，连负责指挥各处防御的圣域和魔导师见状，也不由流露出轻松的表情。 布鲁图斯对着亲卫队队长点了点头，泛白的脸上挤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他现在看出来对岸的战争古树是以某种方法暂时提升力量，代价是与之剧增的体力消耗，现在战争古树的动作变得肉眼可见的迟钝就是佐证！ 就在布鲁图斯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准备以城防官的名义下令亲卫开启反击时，一支泛着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苍青色光芒箭矢悄无声息地射出，刹那之间，飞掠宽阔的卡门河，逼近到布鲁图斯身前咫尺之隔的距离。 布鲁图斯瞳孔骤然急缩，疯狂涌动的斗气透体而出，瞬间在周身形成了一道闪耀着深红色光芒的斗气屏障，随之掀起灼热气流顿时将他身旁的副官和战士，席卷到数十米之外。 布鲁图斯怒吼一声，猛地挥拳一击，一道由斗气凝聚而成的燃火龙影旋即飞出，掠过垛口，张大口吻将箭矢吞入腹中，但通体碧绿的箭矢突然光芒大盛，抵御住足以熔化晶石的烈焰，沿着燃火龙影腹身逆溯而上！ 砰的一声！ 苍青箭矢撕碎了斗气屏障，贯穿了布鲁图斯的右肩，洒落下一串猩红的血滴，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布鲁图斯闷哼一声，全身微微颤抖后退数步，左手紧紧捂着散发着焦糊味的右肩，猩红的血液一滴滴自指缝间溢出，转瞬就浸湿了右肩肩甲，但还没容他缓口气，又是一支苍青流光映入眼帘，对准他的胸口全速射来！ 就在布鲁图斯面露绝望之时，一头狰狞红龙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抬头细看，才发现那是家族长老华莱士红袍上的龙纹。 华莱士哼了一声，一抹血色光芒闪现，长枪旋即如狂龙探爪，狠狠地刺向迎面飞来的苍青箭矢。 在枪尖撞上箭尖的刹那，华莱士全身微微一震，身形不易察觉地后退了数公分，他眼瞳深处掠过一丝精芒，手腕一抖，血色斗气立即如潮水从长枪蔓延至箭矢上，旋即又收回，留下一簇青灰，悠悠飘散。 华莱士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意，脸色骤然阴沉得无以复加。布鲁图斯居然在他眼皮底下险些被杀，这无异于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老脸上，让他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不将对方抓回来折磨上十天十夜，难消他心头涌起的恼怒！ 华莱士如血似的深红眼睛微微一眯，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掠过一株株战争古树，落在数百米外一株比较矮小的战争古树上，见到蹲踞在树冠里的穆斯，却是微微一怔，脱口而出：“是你！？” 华莱士蓦然回想起数天前对方在塔斯汀的深红龙炎下东逃西窜的景象，只能依靠某个迟迟暮年的老精灵舍身相救才能逃出生天的狼狈模样，不由得露出轻蔑且嘲弄的冷笑。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个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暮色精灵，毫不在意他轻蔑的嘲弄，转而回以他带着毫不掩饰的畅快和讥讽的笑容，然后伸出染血的手指，指了指他头顶上的天空。 华莱士脸色一沉，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却见一片绚丽流光环绕的塔斯汀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漆黑如墨的血液自不停颤抖的五指间汩汩溢出，染黑了胸前织有金丝花纹的华贵法袍。 华莱士身躯微微一颤，长枪悄然自手中滑落，砸在坚硬的石面上，发出当当的清脆响声。 华莱士瞬间消失在了狄奥多罗斯城墙上，出现在摇摇欲坠的塔斯汀身旁，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目光落在他胸口上的血洞，颤声说：“塔……塔斯汀……对不起！都怪我太蠢了！都怪我太蠢了！” 塔斯汀摇了摇头，取下双手上的四枚戒指，看了眼其中崩断了的银色戒指，苦笑着说：“没想到那一箭会这么快……会这么厉害……咳咳……竟然连十级的守护戒指都挡不住……咳咳……” 华莱士看着咳血的塔斯汀，赶忙掏出了一块深绿色水晶，颤抖着手递到塔斯汀的嘴边，焦急地说：“你不要说话，来，先把这块树人之心吃下去，保住命再说！” “没……没有用了，那箭上的毒已经发作了……我活不下去了……” 塔斯汀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伸出染黑的血手紧紧抓住华莱士的衣襟，直视着华莱士湿润了的双眼，喘息着说：“老……老朋友，我快要走了……记得收好我的戒指，把它们转交给小阿格妮丝……她还年轻，很多事都不懂，你要替我保护好她……” “老朋友，别担心！我会像保护自己的后裔那样，一直保护阿格妮丝的。不过你暂时别说话，把树人之心吃下去，我相信它能够治愈你的！”华莱士说着，自顾自的把闪耀着深绿色光芒的晶体，递到塔斯汀嘴边。 塔斯汀抓住了华莱士的手，将陪伴了自己数十年的戒指，塞进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里，然后轻轻拍了拍老友的胸口，就如同一百年前的深红远征惨败后，两人结伴逃离撒门岛时所做的那样，彼此激励着要活下去。 拍完之后，塔斯汀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像是结束了一天辛苦劳作的乡村老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带着深深的疲倦，缓缓合上了双眼。 第82章 暮空之战五 穆斯望着天空中熊熊燃烧的深红火焰，一点点将大魔导师的尸体焚烧成缕缕飘散的尘埃，苍白的脸激动得泛起了一层血色，躬伏着的身体亦为之微微颤抖。 直至此刻他才能确定那个手段层出不穷的大魔导师真正死亡，由是产生的大仇得报的快意，甚至完全压过了耗尽力量的虚弱感，也让他忘记了躯体上的疲倦和疼痛。 穆斯很想像过去取胜时那般，意气风发地纵声大笑，尽情嘲弄敌人的无知和愚蠢，夸耀自己的强大和睿智，然而此刻他却发现自己心中怀揣着的某种沉重和悲凉，让他干涩的喉咙只能发出砂石摩擦般的沙哑声音。 惨淡的笑声响起数声后，穆斯丢掉了断裂的黑荆长弓，趴在战争古树粗糙如岩石的枝干上，把布满血渍的脸深深埋进自己的手臂里，颤抖着发出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哀嚎。 那充满苦涩、苍凉、悲伤的低沉声音，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发出的嘶吼。 这时一根清脆碧绿的藤蔓忽然伸入树冠中，不由分说就缠上了穆斯的腰身，猛然一拉，穆斯旋即如抛甩的玩偶般飞出了树冠，并保持着极高的速度冲进茫茫的暮色森林深处。 穆斯感受着呼呼灌入耳中的风声和某种震颤人心的轰鸣声，惊愕地抬起湿润模糊了的花脸，正好看见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魔晶炮射出一发拖曳着青白色尾迹的炼金炮弹，轰在了他刚刚离开的战争古树的躯干上。 轰隆一声！ 那株战争古树的右侧躯干连同粗壮的手臂骤然爆碎，如同吹散的蒲公英，又或是崩塌的积木飘散出无以计数的木屑和成片的青翠叶片。一道道成人手臂粗细的裂纹顷刻间爬满战争古树的沧桑脸庞和残存躯干，渗出一层又一层泛着深绿色光泽的粘稠液体。 战争古树摇晃着躯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伴随着腾腾升起的浓浓黑烟，轰然倒塌，化作一支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映照着宽阔的卡门河和沿岸的苍郁森林，也照在了倒飞中的暮色精灵那轻微抽搐着的脸上。 刹那之间，一股灼热如火的气浪裹挟着枯黄的树叶，呼啸着席卷过广袤的暮色林海，吹得穆斯头昏脑胀，偏离了原本的直线轨迹，摇摇晃晃地朝下方的幽暗森林坠去。 就在穆斯黝黑的脸行将与地面产生亲密接触的时候，一缕缕淡淡的银灰色流光自森林深处射出，化作一股股微凉的旋风，自下而上托住穆斯的身体，卸去冲力，徐徐抬升到离地数十公分的距离，将他身体轻轻翻过，然后缓缓放在布满绿茵的缓坡上。 穆斯大口大口喘着气，甩了甩有些晕眩的脑袋，才伸出焦黑的手臂支撑自己坐了起来，但因为过度透支力量的虚弱，手臂一软又躺了下去，尝试了数次，他才坐了起来。 这时一支储存着苍青色液体的魔法药剂递到了他的面前，穆斯微微一怔，目光顺着握着魔法药剂瓶的手向上望去，看见了日复一日穿着黑袍的魔法药剂师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说：“德米特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德米特里的目光扫过了穆斯的身体，以和平时没有区别的温和声音说：“穆斯长老，你如果不及时处理身上的伤势，透支力量的后遗症会变得非常严重，可能会让你折损十年以上的寿命。” 穆斯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德米特里，沉默了一会儿，接过了他手中的魔法药剂，拧开瓶盖，看着里面散发着浓郁生机的苍青色药液，神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复杂，迟迟不能饮下。 “为了抗击敌人，守护领地和族人，战争古树愿意付出一切可以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愿意自己的心脏发挥出有用的价值。无论是为了它们曾经期望的愿景，又或是为了你的未来，你都要喝下去。”德米特里语气平淡地说。 穆斯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端起温热的魔法药剂瓶，把里面散发着草木清香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用力将空瓶甩了出去，对着身旁的德米特里，郑重地说：“谢谢！” 德米特里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微微的诧异，他记得自己来到暮色精灵部落以来，面前的穆斯长老从未表露过善意，甚至可以说是时常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怀疑。 如果不是灰羽大长老力保，德米特里毫不怀疑穆斯会杀了自己，而现在对方居然会对他郑重道谢。这多多少少，让阅历丰富的老法师感到有些不适应。 “穆斯长老，不必向我道谢，我只是接受了灰羽大长老的请求，来这里确保你的安全。刚刚给你的治愈药剂，本来就是灰羽大长老委托我，转交给你的。” 穆斯微微皱了皱眉，摇晃着站了起来，沉声说：“大长老在主战场，他比我更需要治愈药剂！” “你说的没错，我其实也这么认为，可是灰羽大长老觉得你比他更需要治愈药剂，而且以你现在的状况看来，他的预判准确无疑。” 德米特里的目光越过沉思的穆斯，投向卡门河河畔那亮起的团团火焰和盛放的绚丽流星，温和的声音穿透远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淡淡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只有你一个弟弟了。” 穆斯身体微微一震，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是遗憾又或是带着某种怅然，望着浮现出群星的暗蓝苍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问道：“人类的主力部队还没有出城吗？” “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出动的迹象。” 穆斯看着河畔不断冒出的巨大火球，犹豫了一会儿，说：“现在对面有魔晶炮防守，我们已经很难攻破城墙，逼迫他们的主力部队出来决战。再继续下去，我们几个部落的战争古树都会损失掉，我要去找阿诺德，让他下令将全部战争古树都撤回来。” “这场战争的决策并非由阿诺德一人决定的，有三大精灵部落的大长老的背书，才可能投入这么多的战争古树，尝试攻破那座城墙。你现在去找阿诺德，是不可能得到他们的撤退许可的。” 德米特里摇了摇头，拦下了脸色变幻不定的穆斯，指着暮空中飞来的成群风角鹰，缓缓地说：“何况还有最后一波机会，只要风角鹰能将噬灵蜂的蜂巢投放到魔晶炮的炮台上，那些噬灵蜂就能制造出短暂的混乱，让战争古树有机会……” 德米特里话还没有说完，狄奥多罗斯城墙内突然出现一道冲天而起的深红光柱，直至没入无尽苍穹的深处，将点缀着繁星的暗蓝夜幕浸染成妖异的深红色。 无数潮水般的红色微茫伴随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自深红光柱底部蔓延而出，将整座城池淹没，又漫过了高峻的狄奥多罗斯城墙，向卡门河汹涌扩张。 在这出乎意料的惊变中，狄奥多罗斯城墙上的人类守卫，卡门河河畔的战争古树，遮天蔽日的风角鹰群，暮色森林里的魔兽领主，落日海湾的曼恩舰队，乃至于探出撒门海海面的深海巨兽，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浸染苍穹的深红光柱！ 刹那之间，以拜占庭为中心的辽阔空域内，倏然响起阵阵君王般威严的低沉龙吟！ 第83章 谋划上 在一声声威压愈加强烈的龙吟中，盘旋在卡门河上空的风角鹰群陷入了不可避免的混乱之中。 即使有着朝夕相伴的精灵战士的心灵安抚，被龙威震慑的风角鹰唤醒了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仍是丧失了原本争强斗狠的凶性，纷纷抛下抓着的噬灵蜂蜂巢，慌不择路地逃往四方。 就在这时，拜占庭深处那弥漫着红色微茫的深邃黑暗中，缓缓睁开了一双巨大的金红色龙睛，目光如电，冷冷扫视着天穹中恍若受惊羊群般四处逃窜的风角鹰群，被目光扫中的风角鹰全身一颤，险些将背上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的精灵战士甩了下去。 隶属于格拉摩根家族的强者和士兵，全身战栗地注视着那从黑暗中现出巨大轮廓的龙王，看着它那顶着深红王冠的狰狞龙首缓缓探出黑暗，一张张脸激动得满脸通红，眼中闪动着其他家族私军没有的狂热和信仰。 通过那早已笼罩着整座拜占庭的强烈气息，他们辨认出眼前的传奇龙王，就是数日不见的希拉克略公爵。他已然褪去了旧日的凡躯，如同格拉摩根家族的先祖叙拉克斯亲王一般，进化为强大尊贵的红龙王。 自登陆日的凯旋之战后，格拉摩根家族曾宣布希拉克略公爵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这曾经让各支参与远征的家族生出深深的疑惑，忧虑公爵本人是否在征战中受了严重的伤势。 毕竟，从事后归来的军队规模上看，那一战打得极为惨烈，直接损失了近五千名精锐战士，连陪伴了公爵近六十年的四睛暗焰狮都陨落于暮色森林深处的焦土上，以至于日以继夜修筑城池的远征军士气愈加颓靡。 现在困扰数万远征军将士的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振奋和狂喜，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欢呼、颂赞，从拜占庭各个角落传了出来，汇聚成一片欢腾与杀意弥漫的海洋，听得对岸的战争古树和精灵内心一片冰凉。 随着洪亮至极的龙吟响彻整座拜占庭的上空，自沉眠中醒来的深红君王后背猛地展开一对华贵优雅得如同艺术品的金红双翼，裹挟着呼啸而起的狂风，闪电般冲向卡门河上空动作骤然迟缓的风角鹰群。 在传奇龙王庞大无匹的体型和力量面前，接近十米的风角鹰的身体柔弱得如同棉花一般。 在深红君王利刃般锋利的龙爪和龙翼袭掠下，触及到的风角鹰连同背上穿着皮甲的精灵战士，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瞬间撕碎成一堆残肢碎肉。其他幸运躲过切割的风角鹰，则会被高速移动的龙躯撞爆成一团团血雾。 数息之间，上百头风角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片绵延数百米的血色雾团，弥漫在漂浮着无数残肢碎肉的卡门河上空。 两株天位圣域级别的战争古树怒吼一声，将两团巨大的硬化岩石砸向悬停在血雾上空、悠悠舔舐沾染着鲜血和碎肉的利爪的红龙王。 深红君王龙睛微微一眯，回身一转，覆盖着瑰丽鳞片的龙尾甩出一道快得几乎看不见的深红弧线，两团硬化岩石应声崩解成万千碎块，带着溅落的点点深红龙炎坠入下方的血雾。 轰的一声！ 弥漫着的浓浓血雾如同投入了火星的油桶，猛地剧烈燃烧起来，顷刻间蔓延出数百米之远，映红了一岸高峻残破的狄奥多罗斯城墙，和一岸沉默伫立于河畔的树人双眼。 自远方眺望，恍若整段卡门河化作了火海，而在火海之上，是一头体长超过六十米、徐徐舒展着华丽修长双翼、通体覆盖着炫目的亮红色鳞片的红龙王！ …… 此刻在离地千米的虚空中，有两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两岸焦灼的局势。 湛蓝星光倾洒在银发女人的美丽脸庞，能看见她修长的双眉微微蹙起，绿宝石般的晶莹眼眸闪动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嘲讽有之，怜悯有之，愤怒有之，哀伤有之，忧虑亦有之。 她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神色淡然的黑发少年，以难掩隐忧的沉重语气说：“梅塔特隆殿下，你现在还有信心帮助暗月精灵度过这次劫难吗？” 看着下方威势凛然、不可一世的红龙王，月神祭司梅琳娜深感事态失去了控制，如同脱缰之马般朝着她和暗月大长老都意想不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毕竟有传奇龙王的远征军和没有传奇龙王的远征军是两种概念，前者意味着在没有暗月精灵插手的情况下，人类完全能够击败卡尔玛联盟组织的精灵联军，在落日海湾乃至于整个撒门岛东南沿岸扎下根。 梅塔特隆淡然一笑，说：“祭司大人，从我踏上撒门岛的土地，就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虽然这位格拉摩根公爵很意外地踏入了传奇领域，觉醒了化龙的能力，但以他展现的力量来看，他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还有论起屠龙，我是专业的！” 梅琳娜表情微微一变，缓缓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龙族是严格依照血脉强弱划分等级的种族，经由血脉进化觉醒化龙能力的龙裔，其上限很难强过同等级的纯血真龙，因而月神祭司并不怀疑梅塔特隆能够击败红龙王。 只是梅塔特隆说的后一句，让她心中微微一惊，不由得品出了一丝浓如实质的杀伐气息。 “你曾经屠过很多龙吗？” “不多，也就百十来头吧！” 梅琳娜眉头微微一跳，目光落到梅塔特隆漂亮得过分的脸上，仔细盯视了一会儿，确认梅塔特隆没有说谎和吹嘘，才徐徐收回了目光，有些惊讶地说：“很难想象你成长的环境，可以容纳下如此多的龙族。” 梅塔特隆注视着地面肆意喷洒深红龙炎焚烧战争古树的深红君王，淡淡地说：“当某个种族彻底占据位面的主导地位，失去外部敌人给予的压力，自然而然会繁衍出数目庞大的族群。龙族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位面产出的资源终究是有限的，不是所有新生儿的成长都能得到足够的资源，尤其是对于资源需求量极大的龙族。为了获得更好的成长，亦或是遴选出更具资质的后代，族群内部的血腥冲突和厮杀，也就在所难免了。” 梅琳娜听出了梅塔特隆的言外之意，有些震惊地说“你不是艾瑟泰兰的原生龙族，你来自域外？” “没错。” 梅琳娜立即结合自己了解的情况，带着几分隐约的兴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来自其他的主位面？还是独立的巨龙位面？或者是某位龙皇的私属位面？” 月神祭司脱口而出的位面，都是众所周知存在巨龙族群的世界，尤其是后两者，生存的巨龙数量可能超过世人的想象。 “都不是。”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说出了让月神祭司心脏骤停的回答：“我来自无尽深渊。” 第84章 谋划中 月神祭司脸上的表情凝住片刻，直到数声极度痛苦的嘶号响起，撕碎了虚空中骤然凝固的氛围，眼中闪烁着的兴奋光芒完全敛去，才缓缓开口说：“殿下，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梅塔特隆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抬手到梅琳娜面前，随后掌心冒出一缕暗红火苗，小火苗随风左右摇摆着，颜色亦逐渐加深，亮度也愈加明亮，直至变成深紫透黑的色泽。 那微弱得似乎随时可能熄灭的紫黑火苗，一出现就散发出让人月神祭司脸色微变的威压。 两人所处的空间中原本异常活跃的虚空乱流，这时也如同冻结了一般，悄然平息。 梅塔特隆看着狱炎映得忽明忽暗的月神祭司那愈加冰冷的美丽脸庞，缓缓收紧了手掌，狱炎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四周失去压制的虚空乱流随即重新开始涌动。 虚空回归了暗流涌动的平静，可是刚刚那如有实质的威压，却让梅琳娜久久不能平静。 作为侍奉月神奥莉维娅的祭司，她虽然并未选择神职，却依然拥有不逊色于神职者的敏锐感知，能够觉察到梅塔特隆释放的火焰本质，带着让秩序生灵天然排斥的混沌力量。 那纯粹而强大的混沌力量，让她袖袍下紧握着的手，不知不觉浸湿了汗水。 梅琳娜重新审视眼前温文尔雅的黑发少年，就算是以挑剔着称的高等精灵王族的目光，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的容貌气质皆是一等一的出众，甚至可以说是有着天然魅惑能力也不为过，但他毫无疑问是真真实实的混沌恶魔，不，准确点是混沌魔龙…… 只是什么时候，以扭曲、变态、不可名状形体着称的混沌恶魔，可以长得比地狱魔鬼拟态出来的人形模样还要好看！ 梅琳娜看着面不改色的梅塔特隆，忽然叹了口气，褪去了脸上伪装的冰冷，有些无奈地说：“你就不能一直装下去吗？我好歹也是月神祭司呀！你这么直白告诉我你是混沌魔龙，我很为难的好不好！？” 梅塔特隆耸了耸肩，微笑道：“我认为讨论某些深刻话题的时候，可以袒露一些秘密，稍稍加强一下双方的信任。” “什么话题？” 梅琳娜想了一下，又皱着眉说：“你不会是想现出自己的真身，对付格拉摩根公爵吧？那你肯定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月神祭司掌握着远超自身实力的渊博知识，了解世界很多种族流传广泛和鲜为人知的秘密，知道拥有超强魔抗和强悍躯体的龙族发生内战，极易演变成血腥暴力的肢体碰撞！用利爪和獠牙分出高下和生死！ 虽然不知道梅塔特隆如何遮掩自己人身形态下的恶魔气息，但梅琳娜知道只要他现出自己的魔龙真身，那纯粹得如同烈焰灼热的恶魔气息，根本无从遮掩。 梅塔特隆摇了摇头，淡然地说：“区区一头混血龙王而已，还不至于让我现出真身。我要和你商议的是，解决完格拉摩根公爵之后，撒门岛的格局和利益的划分。” 梅琳娜修长的眉毛微微一扬，目光紧紧盯住梅塔特隆的眼睛，说：“你想要在撒门岛开辟自己的领地！？” 梅塔特隆迎着月神祭司锐利的目光，神色如常，平静地说：“这场战争结束后，撒门岛五强共存的格局将不复存在，腾空出来的地盘和利益太多了，多到暗月精灵吃不下去，也吃不了。我会从中选择一块，作为未来征程的起点。” “撒门岛是属于精灵种族的领地！”梅琳娜冷冷地说。 “在一千年前，撒门岛并不存在精灵种族，卡尔玛联盟和四大精灵部落都是自艾瑟泰兰大陆迁移而来，而原本生存在撒门岛的土着，如盘踞翡翠森林的食人魔种族已经在你们的进攻下，消亡得差不多了。” 梅塔特隆看着脸色变幻的梅琳娜，不疾不徐地说：“祭司大人，精灵种族的利益可不代表暗月精灵的利益。近两百年来，我想导致暗月精灵死伤最多的种族，可能不是食人魔，也不是人类，而是其他精灵部落吧。” 梅琳娜脸色蓦然变得有些难看，正如梅塔特隆所说的那样，自暗月精灵踏上撒门岛的土地，在与各种各样的敌人斗争中，让暗月精灵付出最多伤亡的，始终是喊着精灵种族利益至上的其他精灵部落。 梅塔特隆的目光落到下方熊熊燃烧的森林，看着为了掩护后裔逃离与红龙王展开殊死厮杀的两株战争古树，漠然地说：“失去这两株战争古树，卡尔玛联盟和三大精灵部落再难和格拉摩根公爵正面抗衡，他们维系多年的势力和利益，很快就会如同沙滩上堆砌的城堡一样，被潮涨潮落的大势冲垮。” “在幻星生命树没有进化成为世界树之前，暗月精灵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撑你们整合所有精灵部落。就算击退了格拉摩根公爵和他的远征军，还有底蕴深厚的娜迦王国和深红王室，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精灵部落实力严重受损的机会，到时你们又该如何挽回撒门岛骤然崩塌的局面呢？” 梅琳娜冷哼一声，忿忿地说：“我们可以现在加入精灵联军，在撒门岛局面彻底崩坏前，联合起来击退格拉摩根公爵。” 梅塔特隆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呢？重复过去两百年的经历，继续忍受排挤和欺辱，直至暗月精灵的力量损耗到失去威慑，被其他精灵部落击败、瓜分？或者是成为下一次反击战争的牺牲品？” 面对无可辩驳的残酷现实，月神祭司蓦然沉默了。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去组织自己的语言，或者是不知道该不该违背精灵种族的立场，同意梅塔特隆尚未许诺回馈的条件。 让一头魔龙王在撒门岛开辟自己的领地，从长远来看对暗月精灵和整个精灵种族的威胁，似乎并不比人类远征军在落日海湾扎下根低。混沌恶魔对于秩序生灵血肉和灵魂的渴望，她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一想到梅琳对梅塔特隆的深深眷恋，和阿尔玟大长老对他的信任和欣赏，月神祭司又有些疑惑，嗜血任性的混沌恶魔之中会有遵守承诺的异类吗？ 否则梅琳和阿尔玟大长老，为何对他另眼相待，仿佛把他当做了自己人一样。 梅塔特隆没有再多言语，只是将宁定如水的目光投向地面，静静看着红龙王与两株天位圣域级别的战争古树的激斗。 在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中，一株折断了大半枝干的战争古树轰然倒地，震得大地不断颤动，灰烬如雾气般纷纷上扬。尘雾中的战争古树脸庞焦黑模糊得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庞大的躯体布满了焦斑和深深的抓痕。 红龙王踩在战争古树颤抖的躯体上，低低吼了一声，猛地伸出燃烧着龙炎的利爪粉碎战争古树的面部，从中取出了一块覆盖着糖浆般粘稠液体的绿色晶体，然后如闪电般高高窜起，躲开横扫过来的黝黑树臂。 第85章 谋划下 沉默了半晌，梅琳娜才望着梅塔特隆，缓缓地说：“如果我拒绝你的要求，你是否也会拒绝出手呢？梅塔特隆殿下？” “不，我仍然会出手帮助暗月精灵击败格拉摩根公爵，驱逐他和他统帅的远征军，免于翡翠森林经受战火摧残。这是我对梅琳的承诺，它不会因为一桩交易的失败而改变。” 月神祭司脸色稍霁，却又听见梅塔特隆的下一句话，陷入沉思。 “但那之后，我就会离开撒门岛，前往号称万族熔炉之地的艾尔利亚。” 梅塔特隆目光一转，越过长且宽的卡门河，落到下方初具规模的城池，一边打量规划得井井有条的城建轮廓，和那些高举刀剑热烈高呼胜利的战士，一边耐心等待月神祭司的答复。 其实无论月神祭司如何决策，梅塔特隆都不会受到多少影响，真正受到影响的只会是实力相对较弱和掣肘更多的暗月精灵。 如果高等精灵拥有足够的力量，他们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妥协，会把整个撒门岛牢牢抓在手里，不容任何精灵部落和异族染指统治权，和夺取视为囊中之物的撒门岛领土。 只可惜，现在美丽高贵的暗月精灵，还没有配得上自己野心的实力，对于卡尔玛联盟和三大精灵部落也是如此。世间的一切皆有价格，追求超过自身实力的目标，代价往往会沉重到稍有差池，就会让人直坠深渊！ 权力如是，金钱如是，爱情亦如是。 此时，正在两人脚下熊熊燃烧的暮色森林，和染红的卡门河上漂浮着的无数残肢碎肉，以及一具具横卧在河畔、焦土上的战争古树的残破遗骸，就是非常直观的代价。 而这代价，只是卡尔玛联盟和三大精灵部落偿付昔日勃勃野心的开始。 梅琳娜这里逐渐冷静了下来，苦涩的笑了笑，开口问道：“如果我同意你夺取一片领地，在撒门岛建立属于你的国度，那你准备如何对待暗月精灵和其他精灵部落呢？” “我会与暗月精灵缔结盟约，帮助你们抵御觊觎幻星生命树的敌人，而根据对等原则，你们也要在我核心利益受到威胁时，站在我这一边。至于其他特殊情形，双方可根据具体情况选择保持中立。” 梅塔特隆想了想，又说：“至于其他精灵部落，我会扮演羊群外的饿狼角色，给予他们压力和恐惧，让他们不得不向强大部落靠拢，寻求庇护。你们则可以凭着战后保存完整的实力，开始整合已经打残了的精灵部落。” “盟约时间？” “只要暗月精灵不背弃盟约，那它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直至艾瑟泰兰位面终结。” 这是一份极具诚意的盟约，条件优厚得让月神祭司都感到有些意外，所需要担忧的只有签订者履行义务的能力和意愿。不过作为地位特殊的月神祭司，梅琳娜有足够的能力、权限和意愿为她所签订的盟约背书。 事已至此，梅琳娜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和果决，选择相信大长老和侄女的目光，和一头来自深渊的混沌魔龙签订盟约，一份可以说是严重亵渎月神奥莉维娅的盟约。 在两人简单完成誓约仪式后，梅琳娜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按照暗月精灵旧日里的惯例，违逆奥莉维娅圣典的亵渎之罪，即使是她这样地位尊贵的王族，也会被王庭赐下一杯毒酒，然后对外宣布月神祭司因病去世。 幸运的是，自暗月精灵离开精灵帝国之后，月神奥莉维娅的目光不再投向他们这些放逐者。很多帝国时代的规则和传统，历经两百多年艰难时光的洗礼，已经变得让最年长的暗月精灵也感到陌生，由是渐渐消亡。 梅琳娜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她这样身份特殊的月神祭司，却没有选择神职就是古老传统消亡的很好证明，而月神奥莉维娅的神赐和眷顾，也随着古老传统的消亡，渐渐沦为失落的历史。 梅琳娜看着梅塔特隆一副风轻云淡、浑然不觉自己导致月神祭司堕落的洒脱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找我出来的！” 梅塔特隆微微一怔，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自阿尔玟大长老闭关疗伤后，主持暗月精灵局面的梅琳娜、尼瑞斯和瑞斯三位长老中，他稍微熟悉些的就是时常以各种理由来串门的梅琳娜，是以他萌生出夺取领地、结盟暗月精灵的想法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商议对象是月神祭司，而非另外两位男性长老。 尤其是其中的尼瑞斯，和他有过直接冲突，从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外。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梅琳娜属于月歌家族，和阿尔玟血缘关系非常近，如果不是身居月神祭司的职位，可以视为大长老预定的接班人，和她商定的盟约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得到阿尔玟大长老的背书！ 还有一点，则是从月神祭司的态度，可以推敲几分阿尔玟本人对于盟约的态度。 梅琳娜发出一声低低的悲声，伸手拍了拍自己莹润光洁的脸蛋，苦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去找瑞斯、尼瑞斯那两个家伙观战，偏偏找上我，肯定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呜呜！现在我算是被你害了，违背了月神圣典，几百年后姐姐我死了，肯定进不了奥莉维娅的神国！只能沦为孤魂野鬼，说不定还会流落到某层地狱去，姐姐我这么青春靓丽，肯定会被那些贪婪的魔鬼亲王、魔鬼大君觊觎，抓起来狠狠折磨！” “姐姐！？” 梅塔特隆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按照梅琳给出的几个日期计算，月神祭司最小的真实年龄，也应该比他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年龄还要大出数倍！ 梅琳娜目光一扫，留意到梅塔特隆的古怪表情，当即怒道：“姐姐我现在正值风华绝代、绝色无双、意气风发的时候，不是姐姐是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三个月后就要满一百……” “住口！！！你要敢说出来，我就向月神祷告，让祂老人家降下神雷立马劈死你！” 说着，梅琳娜眼中掠过一抹冰冷杀意，咬牙切齿地说：“还有！这是谁告诉你的！？” 梅塔特隆眼皮跳了跳，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谁告诉我，我是在暗月图书室里看到的。” “那本书？作者是谁？放在哪里的？” “我不记得了。” 梅塔特隆本想含含糊糊糊弄过去，但注意到月神祭司锐利如刀的目光，只得又说：“或许去图书室找找，还可以找到呢？” 梅琳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冷地说：“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再观察观察格拉摩根公爵吗？万一他还有什么特殊能力没用呢？” “你都说他不过区区混血龙王，挥手即斩，还用观察什么？” “……” 第86章 深红君王上 深夜时分，格拉摩根家族驻地的新筑城堡里，已经聚集了远征军中所有格拉摩根家族出征的重要人物。 这是远征军登陆落日海湾以来，格拉摩根家族召开的最为隆重的内部会议，也是参会者人数最多的一次。 一众家族高层彼此间低声交谈着，时不时会有人抬起头来，用难掩兴奋的目光扫过大厅尽头的高座。 那空空荡荡的金属王座通体呈现深红透黑的色泽，边缘镶嵌着密密麻麻长达数十公分长的锋利獠牙，造型说不出的狰狞狂野，远远看去如同成年红龙怒张的猩红口吻。 因而在这张王座自铸造成型之日，便被其最初的拥有者叙拉克斯亲王命名为：深红龙吻。 或许是铸造过程注入了某种隐秘的魔法力量，亦或是王座金属曾经浸泡过真龙之血，导致深红龙吻蕴藏着异常狂暴的力量，会使坐上的人时时承受熔浆般灼烧的痛苦。 唯有最为强大、纯正的龙血后裔才能安然坐上深红龙吻，不受王座熔炼热力的影响。 在格拉摩根家族传承的悠久历史中，诞生了多达数十位赫赫有名的龙血觉醒者，其中也不过寥寥数人有资格、也有权柄能够从容坐上深红龙吻，是以漫长时光中王座总是处于无人问津的尘封状态。 而在两天前，狮鹫骑士统领雷洛不辞辛劳，亲率二十余位精锐狮鹫骑士横越撒门海，从龙翼古堡将尘封多年的王座运至拜占庭，并安放在会议大厅的至高处。 目睹其所作所为的格拉摩根家族高层人物都曾表现的非常疑惑和费解，而现在他们算是知道这道古怪命令的用意了。 格拉摩根家族的新王需要一张体现自己权威和地位的王座，以彰显君王凌驾于凡俗的力量。 而下达这道极具先见性命令的华莱士，正站在上百位家族重要成员的最前方，于深红龙吻的阶梯之下，垂目敛神，如同宫廷中侍立的臣子，静静等待着君王的到来。 一道道神色各异的目光不时落在红袍老人的身上，又很快装作不经意地掠向一边，其中有艳羡，有恭贺，有妒忌，有恐惧，也有隐藏得极深的仇恨…… 华莱士似是浑然不觉自己身后那道道灼热如火的目光，如同一尊雕塑般垂手而立，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脚尖前十公分的位置。 只有偶尔，他的目光会扫过右侧的年轻魔导师塞西尔所立的位置，嘴唇微启，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那位置原本是大魔导师塔斯汀的，现在属于他曾经的助手了。 就在这时，一股深沉如狱的威压悄然降临，大厅尽头的深红龙吻上，深红君王已然落座。 一瞬间所有低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粗重的呼吸声，源自血脉共鸣产生的悸动，让所有人不知不觉跪伏在地，并深深低下了往日里高高昂起的头颅，向格拉摩根家族新生的君王表示臣服。 片刻之后，那无可抵御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引动血脉共鸣的力量就此消失，所有人才缓缓起身。 这是自登陆落日海湾以来，希拉克略公爵首次现身在众人面前。 当众人狂热的目光望向大厅尽头的高座，赫然发现王座上坐着的深红君王，已不再是暮气沉沉的中年人模样，而是年轻英俊的青年人样貌，充满了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和久居上位的大人物的深沉威严。 只有人群中的格拉摩根家族老人，会依稀记得四十年前的希拉克略公爵就是眼前的样子，不过那时的他并没有现在表现出的沉稳，反而拥有桀骜不驯的野性和狂暴，也没有现在深如渊海的威能。 希拉克略公爵似是沉思般闭着眼睛，伸出带着硕大红宝石戒指的食指，一下一下点在金属扶手上，发出清脆低沉的敲击声，其他人则安静地等待他沉思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希拉克略公爵开口了，以不同于以往的低沉嗓音说：“刚刚我们收获了多少树人之心？” 负责战利品处理的魔导师塞西尔上前一步，恭敬地说：“依托您无可抵御的威能，我们收获了两块接近神品的伴生种的树人之心，十四块圣域品质的树人之心，还有四十六块高品质树人之心。它们都已按照您的吩咐，凝炼成树心结晶。” 默默聆听着塞西尔讲述的人群，骤然听见收获如此多的树人之心，也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高品质的树人之心不仅是疗伤圣物，还是调配诸多魔法药剂的重要原材料。 更令人疯狂的是，圣域品质的树人之心可以调制出增加寿命的魔药，虽然这种魔药效力并不是很强，最多只能增加六个月的寿命，而且只会对圣域级别之下的人生效，但这种触手可及的延寿诱惑，依然受到无数权贵者的狂热追求。 这也是两百多年来深红王国不惜耗费国力，锲而不舍发动远征的重要动机之一。 至于传奇级别的战争领主诞生的神品树人之心，会不会对传奇增寿没有人测试过，只有精灵帝国才会有有关的记载。不过依据圣辉帝国流传的秘闻，对于圣域强者可以确定的是，能产生类似生命果实的增寿效果。 希拉克略公爵保持着不变的叩击频率，说出了让刚刚萌生出贪念的人群绝望的话： “留下伴生种的树人之心，其他的按照预先商定的分配规则，分配给我们的盟友，听说他们现在有些患失患得、摇摆不定，我们需要给他们增加一些信心和耐心，确保在最终胜利之前他们的立场不会改变。” “至于剩下的树人之心，全部送到尼德兰王国拍卖，补充家族空虚的金库。” 塞西尔立刻回道：“遵从您的意志，您忠诚可靠的狮鹫骑士于今夜，就将把宝贵的树人之心送到我们亲密的盟友手中。相信这份体现您不世武功的战利品，足以安抚他们有些失去耐性的心！” 说完，塞西尔恭敬地行了一礼，就准备转身离开，安排希拉克略公爵的决议。 就在这时，一直垂目无言的华莱士上前一步，对着高居王座的深红君王微微躬身，朗声说：“尊敬的殿下，能否稍稍浪费您一点点时间，听听我微不足道的建议？” 希拉克略公爵缓缓转头，看向躬身的红袍老人，略略点了点头，说：“请说！” 华莱士看了眼双目紧闭的深红君王，隐隐感应到无法言述的庞大压力，又快速低下了头，恭敬地说：“您似乎遗忘了您的儿子布鲁图斯，他受了不轻的伤势。如果没有得到树人之心的治疗，可能会导致根基受到重创，失去进一步提升的潜力。” 布鲁图斯原本受到的箭伤并不严重，事后为了向现身的希拉克略公爵争取表现，顽强地站在狄奥多罗斯城墙上指挥军队，直至战争结束，但这却导致箭矢附着的毒药发作，危及脆弱的内脏，不得不躺在营地里接受治疗。 华莱士和留在原地的塞西尔，以及大厅中的家族高层，都以为没有留下树人之心给布鲁图斯，是希拉克略公爵的疏忽，但公爵的回答却让所有人脸色一变。 第87章 深红君王中 “我已命令布鲁图斯返回不列颠，在他的男爵领里，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恢复自己的伤势。” 希拉克略公爵微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回响在静谧的大厅中，也回荡在每个聆听者的心里，霎时间惊得大部分人失去脸上保持的平静，本能地张大了嘴，发出一阵或轻或重的吸气声。 只有极少数人依靠经年累月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脸上的表情没有出现明显的变化，但他们闪动着异样光芒的眼睛，却悄然出卖了出了他们内心的感受。 所有人都知道希拉克略公爵晋升传奇之后，征服战争会变得更加激烈，进程也会大大加快，在这正值各个派系立下战功，巩固家族内部地位之际，深红君王居然要把他继承人序列靠前的布鲁图斯赶回不列颠养伤！ 失去接下来征服战争创立战功的机会，又没有得到树人之心治疗伤势的布鲁图斯，与其他几位资质不弱于他的年轻继承人相比，已不再具备原先的优势，甚至未来还有可能保不住现在的继承人序列排名。 希拉克略公爵冷淡的安排，对于布鲁图斯及背后的支持者而言，毫无疑问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放逐。 一瞬间，上百道各色各样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身形骤然变得有些僵硬的华莱士身上。 华莱士微微躬着身，犹豫了一下，说：“殿下，眼下正值征服战争的关键，家族军队需要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统领，布鲁图斯还有能力和意愿为您的伟大愿景奉献自己的力量。” “我的军队不需要自以为是的蠢货统领！” 希拉克略公爵冷冽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一股无形的庞大威压自王座席卷而出，顷刻间笼罩了整座大厅。 在犹如山峦横压双肩的沉重压力下，哪怕是天位圣域也不由自主地感到窒息，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有力的手紧紧攥住。 华莱士脸色顿时发白，微微躬着的上半身，在不可自控的战栗中对着王座深深弯了下去。 这一刻，曾经显得意气风发仿如少年般的天位圣域强者，才表现出符合年龄的佝偻老态。 “按照狄奥多罗斯城墙的损坏程度，负责值守的城防官和守卫都应该处死，如果布鲁图斯不是我的儿子，他的人头早就和他的亲卫一同被我砍了下来！” 随着一抹亮金色光芒闪过，希拉克略公爵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璀璨若曜日的金红色龙睛。如有实质的炙热目光徐徐扫过垂首颤抖的人群，最后落在深深弯腰的红袍老人身上。 希拉克略公爵冷冷地说：“华莱士，塔斯汀大师战死的责任，你无可推卸！这次征服战争中你立下的战功，都将削减一半，划归到塔斯汀一系的名下，补偿大师后裔的损失！” 扑通一声！ 华莱士终是承受不住血脉压制，跪伏在地，汗如雨下。他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恭敬地说：“华莱士遵从您的命令，尊贵的殿下。” 一直默默关注的塞西尔，瞧见华莱士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心生戚戚。 谁也想不到这位地位崇高的家族老牌强者，会在希拉克略公爵面前谦卑成如此模样，完全没有天位圣域强者应有的傲气。 这让一直跟随在塔斯汀身边，目睹过华莱士昔日桀骜作风的年轻魔导师，深刻意识到高座上的深红君王，已变得不再是过去谦和待人的公爵大人，像他这样没什么资历背景的年轻人，侍奉在旁需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 就在塞西尔暗暗警告自己的时候，希拉克略公爵微微转头，向有些戚戚然的年轻魔导师看了一眼，淡然地说：“塞西尔，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塞西尔脸色顿时惨白，汗如雨下，体会到了华莱士刚刚承受的血脉压制。 他立即战栗着躬下身，深深行了一礼，以法师不算灵活的腰身，弯成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姿势，以示谦卑。 希拉克略公爵摆了摆手，说：“去吧！记得把伴生种的树人之心和暗火的凝炼魔晶给我拿过来。” 塞西尔艰难地说了声是，然后才挺直腰身，以无声的快步向外退去。不过魔导师离去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受惊的小兽。 …… 在相距不远的庭院里，曼恩家族最重要的兄妹两人正相对而坐，一边一口口品着红酒，一边低声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事。 “哥哥，阿喀琉斯提出的交易，你怎么看？” “奥纳西斯家族的魔药产业确实很不错，在法兰克王国内部除了墨洛温王室和布列塔尼公爵几个家族外，几乎没有势力能比得上他们。你的朋友愿意给我们曼恩家族复刻他们家的魔药产业，说实话这桩交易我非常心动，但我还是会拒绝他的提议。” 华伦夫人皱了皱眉，放下了空空的酒杯，不解地问：“为什么？这桩交易的风险确实很高，但回报的丰厚收益足以帮助家族改变现状！我们至少应该尝试一下！” 亚伦伯爵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猩红酒液在杯壁上缓慢旋转，头也不抬地说：“我亲爱的妹妹，你真正了解过传奇的威能吗？在晋升传奇的红龙王面前，我们需要保持足够的谦卑，才可以避免不应该有的风险。” 华伦夫人微微一怔，迟疑地说：“希拉克略公爵晋升传奇不久！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巩固境界才对，我们至于这么小心吗？” “希拉克略公爵是龙王，不是普通传奇，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亚伦伯爵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说道：“哦，对了，依照从古特拉布宗帝国延续到深红王国的传统，我们现在应该尊称他为希拉克略亲王。待会你跟我去面见他的时候，记得要行帝国亲王级别的宫廷礼。” 华伦夫人茫然地点了点头，她有些疑惑于亚伦伯爵的话，普通传奇和龙王两者间的差异，对于所见的最高等级强者为天位圣域的贵妇人而言，完美没有比较两者的概念，也就不太明白亚伦伯爵敬畏的根源。 亚伦伯爵笑了一下，没有为她解释，而是选择拿起桌边的酒瓶，准备给华伦夫人和自己添酒，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清越的狮鹫鸣叫，立即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数十头狮鹫组成的壮观队伍，横掠过缀满星辰的暗蓝苍穹，疾速飞往遥远的东方，倏忽远去。 华伦夫人望了望消失不见的狮鹫队伍，又瞧了瞧露出若有所思表情的亚伦伯爵，好奇地问：“哥哥，怎么了？你发现那群狮鹫骑士有什么异样吗？” 亚伦伯爵望着远方深黯的天际线，迟疑了一下，说：“如果我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布鲁图斯男爵也在其中，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回不列颠呢？” 就在亚伦伯爵疑惑不解之际，维克多快步来到两人身边，俯身说：“家主，格拉摩根家族传来消息，希拉克略公爵将在暗火城堡大厅，接见您和小姐！” ps:中秋节快乐～～ 第88章 深红君王下 片刻之后，亚伦伯爵以不接待旁人的理由劝阻了想要跟随的维克多，领着华伦夫人离开了庭院，乘上曼恩家族自备的代步马车，然后在一队全副武装的格拉摩根家族骑士的护送下，前往暗火城堡。 从客居庭院到暗火城堡是段无需转折的直路，不过三四分钟的行程。在这段时间里，亚伦伯爵本想和华伦夫人交谈些无关的轻松话题，以缓解逐渐有些凝重的氛围，但一股莫名产生的烦躁让他终止了这个想法。 由是马车内一片沉静，心中各有所思的兄妹两人，各自端坐一侧车厢，聆听着隐隐约约的嗒嗒马蹄声和辘辘车轮声，静静望着镶嵌着单反玻璃的车窗外，缓缓闪过的模糊景物，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幽远。 很快队伍行至暗火城堡外，车夫熟练地拉紧缰绳，操控马车稳稳停在猩红地毯旁，随后跳下马车，几步走到车门外放下四阶轿凳，拉开雕饰华美的车门，以清朗有力的声音说：“亚伦伯爵大人，华伦伯爵夫人，抵达暗火城堡！” 亚伦伯爵踏着轿凳一步步走了下来，目光始终不离一旁躬身垂目、身材格外魁梧的车夫，盯视一阵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臂接住华伦夫人戴着织丝手套的手，领着她踩着猩红地毯，一路迎着站在地毯两侧的披甲战士的目光，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车夫缓缓直起身，在一众守卫或惊讶、或忌惮的目光注视下，目送兄妹两人走进大厅深处等候的人群中，直至两扇闪耀着淡淡金属光芒的厚重大门合拢，隔绝他的目光。 …… 此时暗火大厅内，格拉摩根家族高层已离去了大半，只余下二十余位拥有实地爵位的核心人物，站在一张张摆满食物和酒水的长桌旁，默默注视着步步走来的兄妹两人。 其中年长者的目光大多集中在英俊而阳刚亚伦伯爵身上，思考着曼恩家主造访的目的。年轻些的没有那么多的思虑，目光直接越过伯爵高大雄伟的身躯，落在他身旁婀娜多姿的华伦夫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华伦夫人挽着亚伦伯爵的手臂，不疾不徐地走着，穹顶投下的柔和魔法灯光照耀的面容、肌肤泛着莹润如玉的光泽，微卷的酒红色长发仿佛夕阳的余晖，从圆润的双肩流泻而下，披在冰雪般白皙的裸背上。 她精致得如同画卷中的人物，容貌冷艳，曲线曼妙，理所当然会吸引到所有人的瞩目。 她似是没有感觉到人群投来的目光中蕴藏的炙热，只是缓缓扫过一张张带着标准贵族式笑容的面孔，眼瞳深处掠过一丝疑惑。 现在留在大厅中接待的格拉摩根家族成员，都是至少拥有男爵爵位的实地贵族。这可不像是接待一介伯爵和一位伯爵夫人能有的高规格，就算是实力侯爵也不至于如此隆重，唯有王室和公爵亲临方才有资格。 还有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见希拉克略亲王，他会在哪呢？ 就在华伦夫人内心疑惑愈加浓厚之际，一道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忽然亮起，她本能地将目光投向大厅尽头，见到了摆放在高台之上造型狰狞的王座，和端坐其上、以手支颌的青年男人，不由得微微一怔。 猩红地毯铺成的道路没有任何阻碍，前方摆设宴席的餐桌和席位也分在道路两侧，那张镶嵌着成排獠牙的王座就在道路尽头，她本该在踏入大厅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王座上的君王，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发觉对方的存在。 若不是那抹金光亮起，她会一直把对方视为无关重要的东西，本能地忽略掉。 华伦夫人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蛋微微蹙起了眉，她知道是差距太大的实力影响了她的感知，让她潜意识里将对方当成了如路边石子一般的东西。 不过，稍稍看清王座上的男人样貌，她又不免心生疑惑，眼前人是希拉克略亲王吗？他现在应该年逾七十了吧，怎么会是一副青年人的样子？ 下一刻，深红君王低垂的目光徐徐上移，落在正踩着猩红地毯行来的两人。 目光相接的刹那，华伦夫人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即感觉到无比沉重的威压袭上心头，像是被阴影中的凶兽盯上了一般，呼吸一窒，全身僵硬，蓦然停在了原地。 亚伦伯爵皱了皱眉，立即上前一步，将华伦夫人挡在自己身后，阻隔希拉克略亲王充满侵略性和压迫感的目光。只是直面那双夺目璨然的龙睛，让他的意识被威压冲击得有些恍然，王座上威严深沉的男人倏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小山般的狰狞红龙！ 希拉克略亲王徐徐站起身，有条不紊地拾阶而下，踩着柔软的猩红地毯走向大厅中央的兄妹两人。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微微战栗的亚伦伯爵，或者说是伯爵身后的艳丽动人的贵妇人，龙睛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明亮，像是饥肠辘辘的魔狼发现了无助可口的羔羊。 格拉摩根家族成员在深红君王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表现出足够的谦卑和尊敬，无声地跪在披着白色桌布的餐桌后，不可视也不可见，却纷纷竖起了耳朵，聆听着那似有似无的脚步声。 希拉克略亲王忽然抬手一挥，一股夹杂着不可抵御威能的热风旋即吹起，将全身僵硬得如同雕塑的亚伦伯爵从猩红地毯上卷起，从离地六七米高的洞开窗口抛了出去，留下后方裙发飞扬、面露骇然的贵妇人。 希拉克略亲王走到华伦夫人面前，仔细端详起她有些惨淡的白皙脸蛋，又围着她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时不时会像审视珍馐的食客，凑近到可以感知贵妇人温润肌肤的咫尺距离，轻嗅滑腻肌肤发散的微甜而诱人香味。 华伦夫人慑服于对方的渊深威压，全身僵硬得仿佛失去了感知，可即使如此，一股股无比炙热的气息喷在肌肤上，仍然会让她晶莹的肌肤本能地收紧、放松，产生类似水波般的颤纹。 终于，希拉克略亲王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重新站在了华伦夫人面前，凝视着她惊惧又澄澈的深绿眼瞳，以君王特有的深沉傲慢语气说：“华伦·曼恩，我曾在君士坦丁堡听说你，你比李斯特侯爵夫人说得更漂亮，也更诱人，跟着耶伦那个废物实在太可惜了。” 说着，希拉克略亲王伸手，缓缓抬起勾起了华伦夫人的下巴，挑到贵妇人的如血红唇离自己只有一拳之隔，慢条斯理地说：“做我的情人吧！深红君王将庇佑你和你的家族，也会给予你们摆脱过去备受排挤局面的机会！” “如何？” 第89章 追求上 华伦夫人紧紧抿着嘴唇，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眼瞳深处浮现出愤怒、恐惧和茫然。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即使深红君王有心收敛自己那对灵魂有极大震慑效果的传奇龙威，仍然让贵妇人感到极为不适。 应而激发出的源自人类种族意识深处的恐惧充斥着华伦夫人的意识，使她僵硬的躯体像承受震波的木板一样，以某种恒定频率微微颤抖着，摇曳的裙摆上嵌满的闪亮宝石彼此碰撞，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在叮叮的清脆响声中，华伦夫人雪白脖颈上挂着的宝石项链忽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红光芒，原本极具压迫力的龙威骤然减弱，沉浸于茫然的深绿眼睛瞬间恢复清明。 正在细细摩挲华伦夫人圆润下巴的希拉克略亲王蓦然感到深深的寒意，他没有分毫犹豫，直接依从本能瞬移至十多米开外，避开了一记伴随着轻微噼啪声的鞭腿！ 随着一抹耀眼的深青色光芒闪过，一片上扬的流光裙摆像白色郁金香般盛开在希拉克略亲王的视野中，两条雪白得有些耀眼的长腿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他的眼前，晃得他有些眼花缭乱、又感到阵阵唇干舌燥。 啪的一声！ 高高抬起的长腿猛然落地，洁白郁金香翩翩落下、合拢，遮挡住两条足以使任何男人陷入疯狂的雪白长腿。 在流光裙摆下的无比坚硬的黑曜晶石地面，悄然以落地的鞋跟为中心辐射出蛛网般的细密裂纹，并蔓延至数米开外。 希拉克略亲王目光掠过贵妇人脚下的蛛网裂纹，眼皮顿时不由自主地跳了跳。这一脚爆发的力量已经不弱于任何十八级高级战士，而且出腿速度极快，角度刁钻，目标明确。 如果刚刚他没有及时闪避，被正中要害部位，即使是龙王身躯足够强悍，能够硬抗下来，不至于最后变成太监，但难免会有所损伤，留下些抱憾终生的功能缺陷。这让成为深红君王未久的希拉克略多少有些恼怒。 希拉克略亲王脸色微微一沉，看着呼呼喘气的贵妇人，不禁笑了一下，轻声道：“伯爵夫人，何以至此？” “亲王殿下，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难道格拉摩根家族都是一些不知规矩的野蛮人吗？就算是以粗鄙蛮横着称的兽人，也不会对站在同一阵线的盟友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 华伦夫人面若寒霜，警惕地看着希拉克略亲王，右手滑过佩戴着银色手环的左手手腕，取出了把轻盈修长的细剑，并将剑锋斜指地面，摆出戒备姿态，缓缓地说：“还是说格拉摩根家族嫌撒门岛精灵不够，还打算向威灵顿家族宣战？” 话音一落，跪伏在两侧餐桌后的格拉摩根家族高层脸色纷纷一变，传承自德鲁苏斯直系血脉的威灵顿家族整体实力虽不若格拉摩根家族雄厚，但也绝对不是可以轻视的。 在格拉摩根家族及盟友将大部分力量投入撒门岛战场，不列颠本土的领地防御空虚之际，若是挑起两大公爵家族的内战，无论输赢，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局面大好的撒门岛征服行动将前功尽弃，数百万金币的投入将付诸东流，而不列颠本土的领地也将饱受战火的蹂躏，所有人都会因此损失惨重！ 稍稍想明白深红君王冒犯华伦夫人的代价后，一众格拉摩根家族高层顿时脸色发白，惊出一身冷汗，原本隐隐期待发生的香艳之事，瞬间变成了让人汗流浃背的噩梦。 他们中有人本想起身劝阻，防止事态发展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但笼罩整座大厅的传奇龙威越来越沉重，近乎于一座实质的山峦将所有格拉摩根家族成员压得动弹不得。 这种来自血脉深处无可抵御的压制力，甚至于让他们暂时失去了张嘴说话的能力。 希拉克略亲王微微眯着眼睛，用危险的目光盯着艰难抵御龙威的贵妇人，向前缓缓走了一步，微笑着说：“你在威胁我？” 华伦夫人轻轻颤抖着，缓缓抬起泛着深青色光芒的细剑，神态平静地说：“我只是在告诫您侵犯我之后需要面临的后果。我是耶伦伯爵缔结神圣婚约的妻子，是王室承认的华伦伯爵夫人，我代表着耶伦·威灵顿伯爵的颜面，您的冒犯行为可视作对威灵顿家族的挑衅！” 希拉克略亲王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对准自己的细剑，信步向着脸色苍白的贵妇人走去，瞬息之间，就靠近到很是危险的距离，以至于华伦夫人承受不住压力，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希拉克略亲王微微侧身，伸手准确抓住贵妇人右手手腕，稍稍用力一握，继而一拉，华伦夫人发出柔柔的惊呼声，猛然失去平衡向前扑去，直接撞进了希拉克略亲王的怀里。 当的一声，细剑掉落在地，又猛地弹起，来回数次，滚落到六七米之外。 希拉克略亲王不再收敛龙威，将华伦夫人压制得动弹不得后，伸出手抚上华伦夫人光洁的额头，感受着指尖说不出的冰腻手感，自言自语地说：“华伦伯爵夫人，你太高看耶伦伯爵和威灵顿家族了！也太小瞧龙王对于深红王国的意义了！” 希拉克略亲王凝视着贵妇人愤怒的眼瞳，右手缓缓抚摸她的额头、脸蛋，片刻之后，又向着修长白皙的脖颈探去，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淡然地说：“就算我现在直接上了你，耶伦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威灵顿公爵更不会对此有所异议。” “因为龙王拥有凌驾凡俗的力量，自然也拥有与之相衬的权力，区区一个伯爵夫人算得了什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别说威灵顿家族，就算是暗炎君王德鲁苏斯和深红王室也必须保持沉默。” 说着，希拉克略亲王的手滑落脖颈，一直向下，于丰腴之处抓起一块暗红色宝石，定睛看了看，又拿到华伦夫人面前，淡淡地说：“这就是刚刚帮助你摆脱龙威压制的东西吧！真不错，居然拥有规避传奇龙王力量的效果，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耶伦？还是别人？” 华伦夫人咬紧了血色全无的唇，闭上了眼睛，拒绝回答君王的问话。 希拉克略亲王挑了挑眉，抓着暗红宝石的手伸出食指抵在华伦夫人的下颌，缓缓上抬，语气渐渐转为严肃：“在深红君王面前，恭敬谦逊是美德，肆意傲慢是罪孽，你想尝试我对罪人的处罚吗？” 就在这时，暗红城堡大门轰然破碎，一个森寒凛然的声音穿透弥漫着的浓浓尘雾，如雷鸣般回荡在大厅中：“把你的爪子从我妹妹身上拿开！” 第90章 追求下 亚伦伯爵提着青光缭绕的长刀，从薄纱般的月光笼罩下的尘雾中走了出来。此刻曼恩家主不复往日里温文尔雅的谦和形象，一袭苍青色礼服上染着一片片猩红血迹，深青眼瞳幽深得如同万米下的冰渊之海，令人窒息的肃杀寒意随着他的步伐迅速弥漫开来。 暗火大厅原本恒定适宜的温度骤然间下降了好几度，跪伏在地的格拉摩根家族高层人物受到寒意侵袭，如同浇了盆冰水般纷纷打了个寒颤。 华伦夫人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大步走向自己的高大身影，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希拉克略亲王看了看脸上表情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哀伤的华伦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又转头望向迎面走来的亚伦伯爵，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淡然地说：“伯爵阁下，如果我不放手，你又能如何呢？” 亚伦伯爵面沉如水，眼瞳深处的无尽冰洋隐有暗澜涌动。他深深看了眼希拉克略亲王一眼，又将目光投向瑟瑟颤抖的华伦夫人，压抑着怒气，缓缓地说：“那我只能砍下你的爪子！” 希拉克略亲王笑了笑，说：“那你试试看吧！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按照王国法律，面对下级贵族的武力威胁时，亲王可将其视为叛乱，无需得到上议院的许可，将之斩杀！” 亚伦伯爵冷笑一声，伸脚在地上轻轻一踏，身体倏然拉出一连串残像，如闪电般扑向希拉克略亲王，划破空气的苍青长刀发出让人心悸的尖锐呼啸声，震颤得餐桌上的酒杯、酒杯表面纷纷裂出一道道细密的缝隙。 希拉克略亲王脸色一沉，抬起燃烧着金红色龙炎的右手，对着疾速扑来的亚伦伯爵一抓，顿时五道宛如剑气般的金红抓痕，携带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灼灼热浪飞射而出。 亚伦伯爵保持疾速突进的姿态，在金红抓痕撞上自己的刹那，骤然如同鬼魅般变幻身影，苍青斗气凝成几近透明的屏障护住全身，擦着边缘避过了五道金红抓痕，旋即加速，冲向离自己最近的格拉摩根家族高层。 “亲王殿下，他们也是您的爪子，就让我帮你去掉几只吧！” 那名格拉摩根男爵年岁已至中年，实力平平，骤然看见面若寒霜的亚伦伯爵持刀扑向自己，吓得脸色惨白，全身颤抖。可是慑服于希拉克略传奇龙威的压制，他连放声尖叫都尚且不到，又如何能够起身逃命？ “找死！” 希拉克略亲王眼中掠过一丝寒意，丢下了手中的华伦夫人，在亚伦伯爵挥刀斩落的刹那，瞬移至中年男爵的身前，探出覆盖着金红龙炎的右手，一把抓住快若无影的长刀。 砰的一声！ 刹那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暗火大厅，早已布满裂纹的酒杯、酒瓶纷纷爆碎，猩红酒液洒落一地，散发出醉人的浓郁酒香。 在无数细微的金红色火星飘飞中，亚伦伯爵震惊地看着希拉克略亲王那缓缓褪去金红龙炎的右手，露出整齐细密的深红色龙鳞以及银光闪闪的爪子，并毫发无损地抓着自己的史诗级长刀。 “这怎么可能！？” 啪的一声！ 希拉克略亲王反手一巴掌，闪电般抽在了亚伦伯爵的脸上，将高大魁梧的曼恩家主抽了出去。他回头看了看脸色苍白的中年男爵，又看了看其他表情难看的家族成员，收敛了龙威，沉声说：“你们都出去吧！” 恢复行动能力的格拉摩根高层顿时松了口气，颤颤巍巍站起身后，对着希拉克略亲王行了一礼，才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对于他们这些实力平平又位高权重的实地贵族，留在高手较量的战场实在太危险了。 片刻之间，辽阔的暗火大厅人去楼空，只余下三个人。 希拉克略亲王看着缓缓站起身的亚伦伯爵，又看了看抓着他手臂的华伦夫人，忽然笑了笑，感叹道：“亚伦伯爵，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爱你的妹妹，还是只是想在我面前表现得爱她，以便你谋取某些利益。” “当年你为了获取威灵顿公爵的帮助，可以将她嫁给垂垂老矣的耶伦·威灵顿，却不愿让她做一个权势、地位都远超威灵顿家族的亲王的情人。” “对此，我很好奇你的真正意图？” 亚伦伯爵看了眼身旁脸色微变的华伦夫人，上前一步，冷冷地说：“你只会将华伦视为玩物，绝对不会给予她未来。耶伦伯爵至少会承诺她的孩子，将会继承爵位和领土！” “是吗？” 希拉克略亲王怜悯地看了眼华伦夫人，摇摇头说：“据我所知，耶伦准备培养的继承人，并不是他与华伦生下的女儿。” 亚伦伯爵脸色微微一变，转头看向华伦夫人。华伦夫人则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美丽的脸庞浮现出有些苦涩和无奈的微笑，顿时让亚伦伯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华伦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对着希拉克略亲王说：“殿下，我大概明白您的想法了，您希望我做你的情人，不过是你寻得收服曼恩家族机会的借口吧！” 希拉克略亲王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脸上依然维持着从容不迫的微笑，问道：“哦？为什么？” “依您自己的说法，尊贵的龙王享有凌驾世俗的权力和地位，您真想得到我，一个区区的伯爵夫人，不需要如此大张声势，更不需要在刚刚被冒犯的情况下，对我哥哥刻意留手。” 华伦夫人走到亚伦伯爵身旁，给他递了瓶魔法药剂，又继续说：“在五十年前，曼恩家族就曾想向格拉摩根家族靠拢，成为不列颠西海岸最强大家族的忠实盟友。只是当时的狄奥多罗斯公爵担忧王室的态度，拒绝我们的请求，使我们不得不另寻他助。” “现在晋升龙王的希拉克略亲王，拥有当时狄奥多罗斯公爵所没有的力量和野心，也因此渴望更多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征服撒门岛就是您宏伟蓝图最重要的一部分，而掌控撒门海无疑是征服战争的关键拼图。” 华伦夫人上前一步，直视着希拉克略亲王的龙睛，缓缓地说：“只要您收服了曼恩家族，您将成为撒门海的无冕之王，深蓝王国和深红王国无人能与您在这片大海抗衡，您也将成为主导不列颠局势的重要宰制者之一。” “不，或许应该去掉之一。” 啪啪啪！ 一阵拍掌声响起，希拉克略亲王认真地看着华伦夫人，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大笑着说：“说的真好！你的聪颖远远超过那些自诩睿智的老东西们！我不得不承认，你是自爱丽丝之后第一个打动我的女人！” 希拉克略亲王缓步走到华伦面前，随手拍飞了想要阻拦的亚伦伯爵，直视着贵妇人的眼睛，郑重地说：“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你和你的家族我全都要。” “如果你们不愿意跟随我，那我只能将你和那些不听话的家伙全部抹除，换上听命于我的人。我的霸业即已被你们知晓，那就绝不允许出现不受我掌控的因素！” “如何？” 第91章 泯心 暗火城堡外，一大群黑甲骑士已将临近街道封锁，与站在带着曼恩家族徽记马车旁的中年男人紧张的对峙着。 面对数以百计的精锐步战骑士，维克多毫无惧色，脸上平静得像是在黑鹰古堡巡视怯弱的新兵一般，从容而淡然，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散发的气势巍峨如山，压得步战骑士不敢上前一步。 由银灰色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以马车为中心横躺着数十具残破不堪的尸体，猩红血液和白浊脑浆自尸体狰狞的伤口缓缓流出，像一只只奇异的软体动物，在地面蜿蜒爬行，蔓延至脸色发白的步战骑士队长的脚下。 那名步战骑士队长嗅着浓郁的血腥味，低头看了眼脚下红白相间的液体，莫名感觉到腥涩恶心的粘稠感。 他强压着内心的恶心和惊惧，顺着脚下的液体向前看，目光逐渐落在一具无头尸体上，艰难咽下一口唾沫。 那具尸体就是统领整个步战骑士中队的中队长，也是整个中队最强大的人，结果在维克多手中没过两招，脑袋就像西瓜一样被一拳爆掉，染红了大片大片地面。 这让原本杀气腾腾的步战骑士顿时变得有些畏缩，失去中队长的指挥和战力牵制，普通步战骑士面对圣域强者就是草芥，毫无还手之力，由是僵在了原地，等待援军的到来。 步战骑士队长望了眼维克多，见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张雪白的方巾，自顾自擦拭着自己沾染各色粘稠液体的拳头，浑然不把四周数百名步战骑士当回事，顿时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他咬了咬牙，高举手中刀，就准备怒吼一声，呼唤战友群起攻击。 就在这时，城堡大门里忽然走出了两个人，维克多回头一看，脸上显露出一丝喜色，立即上前迎接，激动地说：“家主！小姐！你们没事吧？” 华伦夫人摇了摇头，疲倦地说：“维克多叔叔，我们已经和希拉克略亲王签订了盟约，现在是时候返回庭院了。”在寂静的夜里，华伦夫人轻柔的声音如风般传播开来。 步战骑士们顿时震惊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我们打生打死付出了数十条人命，你居然说曼恩家族和格拉摩根家族结成盟友了！ 夫人，你确定你没有在开玩笑？ 维克多面露讶然，下意识地看了看亚伦伯爵的表情，见他略略点了点头，禁不住有些动容，又随即压下心中的震惊和疑惑，摆放轿凳，拉开车门，准备护送两人离开。 这时步战骑士队长忍不住，大步走了出来，拦在马车前，质问道：“伯爵夫人，请稍等几分钟！我们需要得到查实您说的盟约是否属实，并且得到亲王殿下的许可，才能放你们离开！” 华伦夫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抛出了一枚深红色金属徽章，步战骑士队长举手接住，一看上面红龙图案，双手微微一颤，惊呼道：“这是亲王殿下的私人徽章！” 希拉克略亲王晋升传奇之后，他的私人徽章效力在格拉摩根家族，乃至于整个远征军内部，犹如深红国王手写的御令。 步战骑士队长顿时信了七八分华伦夫人所说的话，毕竟他不相信不到传奇的曼恩家族兄妹两人，有能力在不得到希拉克略亲王允许的情况下，拿到他的私人徽章。 “我想见到这枚徽章，你也无需去请示亲王殿下了。” “尊敬的伯爵夫人，还请原谅我的谨慎！” 步战骑士队长恭敬地送还了徽章，继而指挥同侪有序让开道路。在上百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维克多熟练抽动缰绳，驱使两匹浑身不沾染点滴血渍的高头大马，拉着崭新如初的马车，徐徐向外驶离。 驶出一段距离后，一只纤长漂亮的手忽然抬出车窗，抛出一包胀鼓鼓的精致钱包，随即轻柔悦耳的声音幽幽传来：“队长先生，这是补偿给那些因为误会而死亡的骑士。” 步战骑士队长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钱包，又看了看满地肢体残破的同侪尸体，脸色变幻不定，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他们这样没有血统，没有实力，没有身份的平民骑士，在大人物眼中就是一枚枚交易的筹码，是可以明码标价甩卖的。 真是肮脏的政治游戏！ 步战骑士队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重重地在地上吐了口痰，便叫了几个手下，去处理阵亡中队长的遗体。 …… 暗火大厅内，希拉克略亲王端坐在王座上，微闭着眼睛，轻声说：“塞西尔！” 刹那间，一抹耀眼的苍蓝色光芒亮起，无数细若游丝的梦幻光线伸展、蔓延，缓缓勾勒出一扇空间传送门。 魔导师塞西尔怀抱着暗金色的封魔箱踏出了传送门，走到王座前，单膝跪地，高高捧起封魔箱，恭敬地说：“殿下，这是您要的凝炼心晶和凝炼魔晶！” 希拉克略亲王抬手一抓，封魔箱立即从塞西尔手中飞出，缓缓悬浮在他的面前，继而自动掀开箱盖，露出里面的三块流光溢彩的晶体。两块呈现暗绿色的晶体，是伴生种的树人之心，拥有延寿和治愈的强力效果。 希拉克略亲王没有动树人之心，而是直接拿起摆放在中间的暗红色晶体，感受着魔晶熟悉的气息，自言自语地说：“你陪了我六十年，却死在我成就深红君王的前夕，我的暗火……” 塞西尔听着君王哀伤的语气，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知道那头四睛暗焰狮自希拉克略幼年开始，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人生。 对于深红君王而言，失去魔狮所需要承受的情感冲击，也许比失去那个半精灵儿子还要痛苦！ 卡兹一声！ 那是什么声音？ 塞西尔循声望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呆若木鸡地看着王座上的君王啃食着自己魔兽伙伴的晶体，像是吃着什么难得的美味，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看得魔导师全身汗毛直竖！ 转瞬之间，一块碗口大小的魔晶被吞噬殆尽，希拉克略亲王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盖上了封魔箱箱盖，问道：“拜占庭的地牢里还有精灵吗？” “殿下，您上次带回来的战利品，已经全部送回龙翼古堡了。不过刚刚华莱士长老，抓到了几个的德鲁伊探子，他们交待自己是卡尔玛联盟的某位长老的儿子。” 希拉克略亲王睁开了眼睛，舔了舔嘴唇，微笑着说：“把那些精灵都送过来，我有些问题需要问问他们。” 塞西尔听得心中微微一惊，面不改地点了点头，起身行了一礼，就准备拉开传送门离开。 就在传送门打开的刹那，深红君王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哦！对了！我们新盟友的主力舰队不日将抵达落日海湾，在适当的时候，可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北方的朋友。” 塞西尔忽然遍体生寒，看了眼面带微笑的深红君王，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然后匆匆踏进了传送门。 第92章 深红月瞳 清晨时分，曜日自海天间晦暗的交界线冉冉升起，暖融融的金红色晨光破开浓浓的暗沉云雾，洒落在微波荡漾的蓝水海湾，沉睡了整夜的生灵和世界渐渐苏醒，开启新的紧张而刺激的生存之日。 一只通体雪白的云隼早早飞离了巢穴，在第一缕晨光降临之际，就已盘旋在蓝水海湾的上空，寻觅着那些渴望阳光和自由，并情不自禁跃出大海的鱼儿。 很快海面浮出一片漆黑鱼鳍，如同破冰刀般劈波逐浪，紧紧追逐着一尾东逃西窜的鲟鱼。熬过了一个冰冷刺骨的寒夜后，饥肠辘辘的黑脊鲨撞见一尾肉质饱满的鲟鱼，自然是马力全开，紧追不舍。 经过一番波折不断的追逐后，两者间的距离不断缩小，转眼间已拉近到不过数十公分。 黑脊鲨看着咫尺前的鲟鱼，直接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大嘴，加速朝着速度有些减慢了的猎物扑去。 就在这时，鲟鱼尾部猛地甩出一片泡沫，如同离弦之箭般跃出了海面，躲过了尾随而来的狰狞大口！ 在金红晨光照耀下，一尾跃出海面的鳕鱼摇摆着亮闪闪的躯体，像是挣脱牢笼的鸟儿，洒落一连串的晶莹水滴，淅淅沥沥打在下方疾速掠过的漆黑鱼鳍上。 鲟鱼看着辽阔无垠的湛蓝天空，远方冉冉升起的旭日，以及自己身上闪烁着自由光芒的片片鱼鳞，刹那间似有所感，张大嘴巴，就欲吐出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然则一声清脆的鸣叫打断了鲟鱼的感想。 下一刻，一道矫健的白色身影闪电般掠过海面，在去而复返的黑脊鲨愤怒目光的注视下，探出一对浅黄色的锋利爪子，一把抓住下坠的鲟鱼，继而展翅高飞，乘着海风倏忽远去，消失在了海岸边的密林里。 云隼轻盈地落在一根树枝上，用尖且长的喙叼起鲟鱼，微微调转角度，长喙一开一合，就将其吞入腹中。 饱餐之后，云隼砸吧砸吧了两下长喙，发出一阵轻快叫声，忽然间叫声戛然而止，一双双各不相同的鹰眼自树冠中的各个角落冒出，带着不善的目光盯着张开长喙的云隼。 云隼僵硬地合拢长喙，然后缓缓转动脑袋四下张望，愕然发现四周枝干上站满了各个种类的大型猛禽，雪鹰、夜枭、灰雕，甚至还有自己许久未见的血亲兄弟…… 这些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家伙，居然会和和气气站在一起！ 等等！它们下面的树枝上为什么还站着黑尾松鼠和环尾袋貂，平时这些小家伙不是看见猛禽的影子，就逃得无影无踪吗？ 现在怎么敢待在这里？ 那些家伙平时和它为了块肉，争来抢去，现在食物就摆在眼前，怎么也不去吃它们呢？ 就在这时，坐在下层树枝上的一道倩影忽然映入了云隼的眼睛。银发精灵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云隼，伸出雪白的小手，对着它和其他动物做了嘘声的手势。 一瞬间，云隼和其他动物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保持安静，得到满意答复的银发精灵微微一笑，回过头继续看地面上忙碌的黑衣少年。 梅琳坐在离地数十米的树枝上，一边抚摸着趴在自己大腿上的绯羽夜莺，一边好奇地看着拿着长刀黑月的梅塔特隆，在树下的平地刻画出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古怪文字。 梅琳看了一会儿，翡翠眼眸闪过一丝疑惑。她自觉自己承袭于月歌家族的渊博家学，学识算得上是大陆同辈人乃至同位阶中的佼佼者，但依然看不懂梅塔特隆刻画的文字含义，甚至不能辨别文字源自什么种族。 不过梅塔特隆曾明确地告诉她，他刻画的文字将是暗月精灵赢得战争的关键，而她也确确实实从那一个个燃着淡淡的暗银色火焰的文字上，感觉到真实不虚的压迫感，仿佛能从中隐约窥见到某个庞大世界的冰山一角。 这意味着古怪文字所蕴藏的力量，对于她这样的圣域德鲁伊具有极大的威胁！ 梅琳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一转，翡翠眼眸立即倒映出梅塔特隆的身影。 一天前，她以为自己实力不够，才不能窥见到那些文字的真正含义，现在她晋升到二十级了，依然不能洞察其分毫，这让她感到有些失落。 那些因为德鲁伊自然气息吸引来的动物，看着纯净而美丽的银发精灵叹息、摇头，眨了眨眼睛，不约而同的学着她的样子吐出一口气，轻轻摇晃自己的脑袋。 在温暖柔和的晨光投下的斑驳光影里，猛禽和小动物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精灵少女，精灵少女则直直地看着自己心上人的背影，而四周变得安静、祥和，只有微风拂林的哗哗声。 等待得太无聊的时候，梅琳会稍稍歪歪头，动物们见状也会跟随着偏转脑袋。 她向右歪头，动物们就齐齐向右偏脑袋，她向左歪头，动物们就齐齐向左偏脑袋。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中午，在梅琳等待得昏昏欲睡，树冠里的动物来来去去换了几批后。 梅塔特隆握着黑月刀柄，认真地刻出最后一个混沌神文，刹那之间，围绕在梅塔特隆四周数以万计的混沌神文骤然亮起暗银色的耀眼光芒，并在瞬间连成一片，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复杂法阵。 若是自穹顶俯瞰，能发现整个法阵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头展翼欲飞的暗银魔龙。 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响起，炽烈而深沉的气息顿时自法阵弥漫而出，惊得藏匿在四周鸟兽慌乱逃窜，连有着德鲁伊自然气息安抚的动物也不例外，顷刻之间，树冠中的动物飞的飞，跑的跑，逃得一只不剩。 梅琳不惊反喜，立即从躺着的树枝上直起身，看向暗银色光芒中央的高大身影。 然则在目光触及法阵的刹那，梅琳忽然眼前一花，视线中的暗银色光芒骤然层层剥离，呈现出一个以深红为基调的广袤世界。 色泽深黯得如同凝固熔浆的土地一望无际，辽阔得让人难以置信，却整体泛着诡异的浅红色光芒，仿佛燃烧着一层永不熄灭的火焰，而大地之上的暗色苍穹大半遮掩在绯色如火的云层背后。 忽然间，延绵数万公里的绯色云层散去，露出一轮耀眼且冰冷的深红星辰。它明明耀眼如太阳，发散的光华也如阳光，却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在看见深红星辰的刹那，梅琳意识里浮现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古老词汇：深红之月！ 那是月亮吗？ 可世界上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妖异、可怕的月亮呢？ 梅琳心生疑惑之际，深红之月中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 一只瑰丽且冰冷的绯金色龙睛。 第93章 混沌神文上 那只无法形容的绯金色龙睛！ 它无比巨大，几乎占据了整轮红月，始一出现便使得整个世界陷入永夜。它又古奥莫测，古今未来的亿万位面在瞳孔深处流淌的绯金长河中浮浮沉沉，生生灭灭。 它更是漠然，目光流转间没有任何生灵应有的情感色彩，无悲亦无喜，无怨无恨，无痴无嗔，唯有一点无法形容的冰冷，那似是无尽位面寂灭、万事万物终结的苍凉！ 在看到绯金龙睛的刹那，梅琳意识就陷入了空白，思维如凛风席卷的潺潺流水被冻结。而她体内丰沛的魔力，如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以往日里全力施法的数十倍速度急剧消耗，转眼间就下降到接近枯竭的境地。 就在行将魔力透支的时候，梅琳眼前凝固的画面终于有了变动，岁月长河仿佛推动着整个世界倒退回最初的原点。 霎时之间，瑰丽而冰冷的绯色龙睛隐没于深红之月，无边无际的绯色火云重新聚拢，遮掩住那轮妖异而明耀的红月，继而是那方广袤世界迅速远去，转瞬模糊，消失在晦暗的暗银色光芒中。 恢复身体控制后，梅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娇弱的身躯在光影中不可抑制地颤抖，连带着所立的树枝也剧烈抖动起来。 她发现短短时间内，自己的魔力和精神力都已接近透支，无比沉重的疲倦和虚弱正从身体的每一处涌现，汇聚成无可抵抗的洪流，齐齐涌向大脑。 梅琳急促地喘息着，颤颤巍巍伸出手放在表皮粗糙的树干上，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她强打起精神看向地面已恢复平静的法阵，目光越过无以计数的古奥文字，落到中央散发着淡淡暗银光芒的长刀黑月，盯视一阵后，又挪移到黑月旁边的黑衣少年身上。 梅塔特隆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去，见着怔怔望着自己脸色苍白得仿佛大病了一场的精灵少女，脸色微微一变，担忧地说：“梅琳，你怎么了？” 梅琳深深吸了口气，虚弱地说：“我……我没事……” 话音未落，梅琳身体一软，直直倒了下去。在和煦灿烂的阳光中，精灵少女伴随着飘零如雨的落叶坠落，一袭华丽银发像白色郁金香般骤然盛开在梅塔特隆的琥珀眼瞳中。 梅塔特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顾不得刻画了一个昼夜的混沌神文所产生的疲倦，身影一闪，出现在梅琳下方的一截缠绕着荆棘藤蔓的树枝旁，一脚将其踢飞，然后侧了侧身，张开双臂接住坠落的娇弱身体。 在缓缓下落的过程中，梅塔特隆看着怀中精灵少女毫无血色的脸，稍稍感知了她的身体状况，皱了皱眉，疑惑地说：“怎么回事？你体内的魔力为什么会快接近透支了？你刚刚是不是在修炼什么禁忌魔法？” 梅琳忍不住对梅塔特隆翻了个白眼，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颈，扭动了下身体，换了个稍稍舒服一点的姿势，才没好气地说：“我就算修炼禁忌魔法，也不至于虚弱成现在这样子呀！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虚弱？” “还不都怪你！” 梅塔特隆怔了怔，惊讶地说：“怪我！？为什么？” 梅琳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刚刚自己看到的景象讲述了一遍。不过心有余悸的精灵少女并没有全盘托出，她本能地省略掉了让她感到畏惧的深红之月，和那只自红月中睁开的绯金色龙睛。 梅塔特隆默默听着，脸上表情渐渐有了变幻，变得说不出的古怪。他没有想到自己刻画的召唤法阵完工时产生的能量波动，居然让身为秩序种族的精灵少女产生了共鸣，窥见了由混沌法则主导的始祖位面的景象。 这罕见程度，不比在某个元素位面见到了健步如飞、迅如闪电的砂岩人差。 要知道，从最惰性的土元素中诞生生命的普通砂岩人，动作迟缓得让人令人发指，连咫尺间的亲吻，通常也需要消耗上千年时光。而砂岩人要进化到行动如常的程度，需要的时间漫长到让神灵也感到绝望。 梅塔特隆也不知道是不是梅琳幸运值太高，亦或是昏头的命运之神开的戏谑玩笑，总之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精灵少女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是暗月精灵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只有足够出色的天赋，才有可能抓住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概率，与召唤法阵的混沌力量产生共鸣。 落地后，梅塔特隆缓缓叹了口气，说：“你那时说自己是暗月精灵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应该用的是高等精灵王族的标准吧！” “当然咯！我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精灵！” 说着，梅琳伸手抓住梅塔特隆的脸，狠狠捏了几下，才说：“老实交代！你刻画的究竟是什么文字，我怎么连一个也不认识？还有它们为什么会蕴藏着让我也感觉到危险的强大力量呢？” 梅塔特隆笑了笑，一边抱着精灵少女踏着一路阳光，走向一方平整的青石，一边语气平和地说：“能写下规则的文字就那几种，秩序神文我现在还不太会，只能用拿手的混沌神文了。” 混沌神文，那是恶魔精擅的文字体系！ 梅琳的手忽然僵住了，她怔怔看着那张笼罩在阳光中精致无比的脸，默然了一会儿，缓缓放下了手，轻轻把额头贴在他的侧脸上，柔柔地说：“你怎么就这样告诉我了……也不骗骗我……” “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梅塔特隆淡然地说。 在梅塔特隆看不见的角落，精灵少女幽幽叹了口气，勾住他脖颈的手臂稍稍紧了紧，轻声问：“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送你那块护身魔晶的时候。” 梅塔特隆想了想，又说：“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能瞒你多久，高等精灵或许很自负，但绝对不笨。何况在你踏足我藏身之地时，你就感觉到了我隐匿在空间的魔焰，只要你稍稍用心一点不难猜出我的身份。” 梅琳微微闭着眼睛，用额头轻蹭他的侧脸，柔声说：“我很笨的，你要是骗骗我就知道了。” “那可不行，我可是个老实人，从来不做那些不符合身份的事！” 梅琳闻言抬起头，轻哼了一声，看着阳光中带着温和笑容的侧脸，露出一点明艳的浅笑，说：“我没记错的话，某个家伙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可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