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为城》 前奏 一 楼下的那棵树开花了,很普通的树,很普通的花。 白白的花色,小小的模样,最初发现它开花是在楼上开窗时不经意间的向下一望,远远地望着,感觉那花密密浓浓的,一幅生机盎然的样子。但好像没什么香味,刚下过雨,要真的有香味,风一定送过来一点。 站了半天,没闻到。 它开花了,小小的,白白的,甚至没香味。这一切对我没有丝毫的影响,反倒是我对它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毕竟它在这里好多年了。 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能遇见它。一直按部就班的春天发芽,秋天落叶,几年的时间它长得并不是很快,也许正因为此才寄希望它有那么一天会有不同发生。果不其然它开花了。 不错,尽管有着诸多的不尽人意,即便像现在这样开了也没让旁边匆匆的脚步因此放慢一些。但它兴致孤注的开了,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对一切像久别重逢,又是似曾相识。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花开,也给我带来一份愉悦。 这份愉悦浅的甚至不能说出口去和别人分享,却能独自满心欢喜。 难道这一切和当下的心情有关吗?其实看到刚刚离去的来访者背影,昂着头,终于昂着头,消失在我的视野外的广阔里,我自己的内心又何尝不是青痕花开的淡欣。 刚刚离去的来访者是一名高二的学生小明。一年前曾经因为失眠服用了过量的解郁药差点出事。 那次医院抢救过来之后,他没有再继续读书,而是在老师的建议下在家休养。 十七岁,热烈奔放的年龄,却因为精神紧张导致失眠在医生的建议下吃镇定药一年了。量越来越大,效果越来越差。终于,十七岁的花季,留下了不属于他的殷红。 第一次来的时候,男孩在肯定我就是别人推荐给他的心理咨询师之后,递给我一张纸。 没有人能听到内心的尖叫 没有人能理解它的煎熬 被囚禁在邪恶的城堡 任泪水浸泡 不远处 有人挥舞着双臂欢笑 有人肆意让青春无端消耗 他们,读不懂恐惧的狰狞 而我,被深深撕咬 我读之后,很认真的对他说:“很深刻,文笔也好!” 他单瘦甚至有点软弱,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在他的身上松拉拉的,近视镜片挡不住和他年龄不相符的忧郁。 “坐下吧”我对他指指对面的椅子。 像没有重量一样,他轻轻地落在沙发上,有点一本正经,也有点紧张。 “老师,我可以把书包放下吗?” “可以!” 衣服对他来说太过肥大,我没有注意到他背后还有一个书包。 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我趁机又一次打量了他。 成为心理咨询师已经几年,几百个案例的经手让我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反移情。但今天,有点反移情了。 不,不是一点了,是一种母性油然而生。 面对来访者我想到了我自己的亲外甥。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不该,我立即对自己做了情绪处理,并在一个小小的放松之后才开始正式的咨询。 他们说我吃药半年了,其实不是。 我从初三最后的一个月里就开始吃的,刚开始量很少很少。因为担心像别人说的那样,这种药越吃量会越大,所以第一次我把半片放到嘴里以后喝一口水,能够感觉到苦味越来越重的时候,我把水咽了,把药吐了。吐到地上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它没怎么化,但那一晚,我睡得极好。 临到考试前一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想吃,但又怕影响第二天考试,迫不得已,就吃了八分之一。然后很安稳的睡到第二天早晨我爸爸把我叫醒。 三年的初中生活,在两天十几张不同的卷子中结束了。 其实最后一个月我的状况并不好,但我还是以不错的分数被录取到了外国语高中部,并且被分到相对于好一点的班级。 要升入高中了,虽然知道高中生活会像父母说的那样更紧张,对我的人生也更重要,但是那个假期我还是想过一个自己当家作主的假期。 中招过后的生活不再紧张,我没有再吃药,虽然也常常有失眠的夜晚,但我大都用来看书了。 父母表面上对我很放松,一切都让我自己安排,其实知道暗地里他们一直在偷偷的观察我。 假期刚开始时,我为自己列了一个图书名单,想下决心恶补一下自己在文学方面的缺陷。 也许父母看我已经平安无事,也许周围其他同龄学生影响到了他们,暑假生活刚过去两个礼拜,我书桌上各种补习班的通知悄然无声的纷沓而至。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数学。假期后面的每一天都有恰倒好处的安排,这中间没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老师,你能理解一种莫名的绝望和崩溃吗? 我知道作为一名学生,我没有理由排斥学习和复习功课,可是内心那种莫名的烦躁,真的无孔不入的充斥着我身体每一个细胞。人们常说换位思考,我不知道父母中的哪一位有没有和我想过换位思考? 我理解他们的苦心,也佩服他们在对待我的教育问题上,惊人一致的态度和观点。 说来很好笑,他们其实很爱吵架的,但竟然没有一次是因为我。 有时想,我在他们的生命力到底占了多大的比重?望着那一张张付过费的补习通知,我默默的把自己列好的书单丢到一边了。 整个假期都背着书包,骑着单车,顶着炎炎烈日或瓢泼大雨穿梭在补习班和家之间。有那么几天下很大的雨,每次放学回家我一点都没有躲闪,甚至希望那雨能下得更大一点,把我击倒,把我淋发烧。甚至可以让到掉到雨沟里身上什么地方磕破,出血,小骨折也行。我真的一点也不躲闪,可是上天对我真的很偏爱啊,我好好的啊,满满的一个假期,一天也没有生病。 说到这里他笑了。 有点自嘲,有点苦涩,但也有自豪。 我知道自嘲和苦涩是因为无奈,而自豪则是因为他的坚持和在坚持中的学习。 其实听着他的话,在心底真的想骂一句:“熊孩子!” 可是我没有,他忧郁郁的眼神让人读出了一份凝重。 初中毕业取得优异的成绩并顺利进入到重点高中,说明这孩子在学习各种功课的技能和方法上是有一套自己的合理方式的。 按照常理,优异的成绩虽然不一定给当事者带来快乐,但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的忧郁又无奈。 我对他说:那个暑假不是以你自己的方式度过,但迫于父母对自己的爱,你虽然很无奈,但现在说起来也能感到那个假期的充实,不是吗? 是的。 他回答。 正因为假期里的努力,开学后的第一个月考我考了阶段第一名。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第一名让他们一下子看到了某种光辉耀眼的东西在召唤吧,我妈妈辞去打工的工作,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专门照顾我的衣食起居。 让我一下子感觉到我和别的同学不太一样了。 因为我是第一名,我身上担负的不仅仅有自己的理想和责任,还有爸爸妈妈的理想和使命。更重要的是每次从学校回到出租屋,我妈妈的话就没有停过:“今天讲的什么?”“有没有不懂得?”“赶快问?”“老师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小测验?”“要不要请家教对着一部分给你单独讲讲?”…… 几乎每天,一样的问题不一样的强调语,塞满了我回去后的每一分钟。 当然,只要我打开书本,她立马不说话。 出租屋离学校很近,步行几分钟都能走完全部的路程。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同样的路程我会走上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 到最后,我希望她退了那个花钱,又让给我畏惧的房子。 第二次月考,我考了阶段第三名,一个阶段八百多学生多正常的名次变动啊,但是我妈妈开完家长会脸色都变了,因为第一名比我总分高出二十多分。 那天晚上回到出租屋,他们(孩子父母)两个郑重其事的拿出一张纸,让我写所谓的期中报告总结。 老师,你知道那一刻我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吗?地震!地震吧,房倒屋塌!然后把我深深地埋住。我甚至在心里默默地喊倒计时,您是不是感到我很可笑? 当然,最后我还是很用心的写了。 不为别的,就为他们两个坐在那里端正的姿势和急切的眼神。 我理解他们,真的,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老师,写之前我就是那样想的,我是不是特别的浑球。我为此常常在心里瞧不起我自己,你也能感到我很没良心吧?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我分明看到他的眼泪,虽然仍是一副放荡不羁的口吻。 多么鲜明的青春期情绪特点,强烈狂暴与温和细腻共存;可变性和固执性共存;内向和表演性共存。 这种半成熟半幼稚的特点,在眼前这个青春期孩子的身上一览无遗。 也许此时我该表示一下理解和同情,可是我除了微笑,(不是笑非笑的那种表情更恰当一些)什么也没有做。 他看了我一眼,喝口一进来我就为他倒好的水,长出了一口气。 我对他点点头说:以后呢? 我妈妈原本一日三餐的时候来做,晚上回家休息。但第一次月考后,她晚上不走了,在原本狭小的出租屋内又加了一张单人床。 不管我如何劝说,她是一定要留下的。 其实,她,留就留吧,上小学的时间还不是她全程陪同我在出租屋内住了六年。 说道这里,他看着我苦笑一下。 还是说我吃药的事情吧! 我对他点点头! 我妈妈住进来没有多久,我发现我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安然的入睡,尽管每天学习到很晚,但是只要一躺下我就有愧疚感。 我睡不着,因为只要我一躺下我就能听见我妈妈翻身的声音,尽管她很多的时候都是无意的,但我还是会睡不着,如果真有那天我躺下熄灯以后没有听见她的翻身声音,我会觉得很奇怪,更加睡不着。有时会故意的找话题把她弄醒。确定她没事以后再睡。 其实,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特别痛苦。那种想痛快的睡一觉的渴求,和那种随着身体躺下在心头升起的清醒和警觉,会像两股不一样却搅在一起的绳子,粗劣清晰而又明确细致的,翻腾在我的脑海里撕咬着。 那种感觉要么翻江倒海,要么空旷无边。 不管哪一种情景,都会让我睡意缠绵悱恻,却又犹豫不决。 一天,两天,问题就那么不请自来了。上课的时候注意力不能完全集中,以至于到最后很难集中。 有时为了全神贯注的听课,我会命令自己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师。根本不管用,大脑沉沉的,浑浑噩噩,所有的一切都是雨中的青山绿水,真真切切又朦朦胧胧。 再往后,浑身无力,四肢发软。 为了不让妈妈发现,我每次放学回家都会跑着回去,这样每次进屋都会红光满面的气喘吁吁。 暗地里,我找出了以前吃剩下的药,开始偷偷地吃,剂量从三分之一片到二分之一片。 可是不管用,我以为药物时间长失效了,就悄悄在一位熟人医生那里买一点,当天晚上吃了半片,还是没效,一个小时后我又偷偷加服了四分之一,才慢慢的睡去,但是睡得并不象以前那么好。 有天晚上我直接服了一片,可第二天我的注意力还是没办法完全集中。 这种情况没多久就瞒不着了。 他们的焦急是肯定的,可我的努力他们也看到了。 在坚持吃过一段中药没效之后,我看到了他们满脸的泄气和掩饰不着悲伤。 没办法,和班主任商议之后决定让我休学一年,他们终于认识到人的身体比学习重要。 那天又去医院看病,一个医生建议我找个心理医生。我爸爸托人打听,找到了老师这里。 他笑了。 苦涩的笑,与他青春的脸不相符。 笑完了就怔怔的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交给你了。我就这样,你看吧。 我问他:累吗? 他摇摇头说:不累!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有点奇怪的看着我笑着说:说完了,我爸都交代我让我来了不要隐瞒。我自己感觉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说完了。突然感觉说完真的好痛快。咨询师都会保密的对吧? 他这次的笑有点真诚,有点和他青春一致的羞涩,坦诚和阳光。 我提示他:感觉一下,你现在的笑和刚才的笑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怔了一下,有什么不一样?一样啊,刚才就是说完了,笑一下。现在是感觉已经说完了,没什么说的了,还让说,有想笑。哦,那一次是笑我自己,现在是笑老师说话有意思。 不错。 紧接着就从两次不同的笑背后不一样的背景入手,找到来访者的急于解决的问题。 怎么离开药物睡好觉、并尽快走进学校继续读书? 我们以此达成共识,建议以此为咨询第一目标。 完成了第一次咨询,并给他留下作业:把每天晚上睡不着时的感觉用话说出来,并录下来,而且自己不重复听。每天一次,一周五次,下次来的时候一起带给我。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在想,睡不着时妈妈的翻身响声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的强大?真的是来自母亲的压力?可他并不是一个厌学的学生,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遗痕迹干扰呢?看来只好寄希望于接下来的咨询了。 许多心理学家认为,青春期是人生的第二个自我意思发展的飞跃期。个体在进入青春期以前,曾有过一次自我意识的发展飞跃期。一至三岁,这个时候儿童用带词“我”来标志自己为重要特点。在接下来的若干年里,儿童的自我意识虽然还在发展,但是发展相对来说比较平稳。直到进入青春期,随着生理上的变化,人的自我意识也开始高涨蓬勃。青少年的内心越发丰富,主管偏执型也越来越强。一方面总认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渴望这个世界的认可,另一方面又特别敏感,别人的一些话,一些动作都可能会想到是针对自己的。 就像这位来访者的母亲,陪来访者一起睡觉时晚上的翻身动作,在来访者的大脑意识里就是妈妈对自己学习的监督。 “你睡了,还不到时间?你睡这么早,不够努力”或者是“可以睡了,我知道,已经很晚了”等等。 这些想法,让他压抑,苦闷又不安。 这种感觉发生时,他无处诉说,无处排遣,内心另外一种感觉会对他说:父母是为他好,一切合情合理,他应该的理解父母。这样他的道德自我就会战胜他的现实自我,他本能的反抗得不到舒张,所以他就会病了,病的非吃药,会吃很大的量,还不行,会休学。这样一起回家,妈妈就不会再和他呆在一个小出租屋内。多好的孩子啊,即便休学了,父母眼里,老师眼里,他都是好孩子。 会是这样老掉牙的套路吗?我反思着,也期待着下一次的咨询。 看到桌子上别人结婚送来的喜糖,随手拨了一颗大白兔放到嘴里,突然想问,人为什么要结婚?生一个孩子?全身心的培养他上一个好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找一个好工作?看他结婚生子?然后呢? 他在父母设计好的人生循环一遍,个中滋味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如果不是被父母设计,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他又会怎么样? 人是这个社会最基本的基建。恋爱把原本索不相识双方推在了一起。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一但恋爱为媒介,以婚姻为目的就紧紧地连接在一起,爱升华到一定的程度,孩子是爱的结晶。 有了孩子,家庭以更饱满的形式在社会上矗立了。简简单单的三,四个人也就成了社会生理,心理和系统的结合点。之中的人相互影响,相互联系,相互依存,每一个成员都为这个社会的最小单位,自觉亦或不自觉的尽着自己的一份绵力。 这是理想家庭的基石,也是和谐社会最根本的所在。 然而,家庭又是一个动力系统,个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各自的齿轮甚至方向。一旦不能势均力敌,必然出现不恰当的矛盾和冲突。更甚者,婚姻成了爱情的坟墓,孩子则是那坟墓上摇曳着的孤独苍白的寂寞花。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家庭成员,在迫不得已压力下卷缩在同一个屋檐下,最可怜的就是那个最无力的,最无助,最无奈的孩子。 人生最重要的三个时期:儿童期,青春期,中年期。大部分人到中年的时候,会瞻前顾后,因为他们知道人生的前半部分发生了什么,更清楚自己后半部分要做出怎样目标和计划。很多人会从自己前一部分吸取教训,不断改进,以期后面的做的更好,从而完善自己的人生。他们自己这样做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经验教训指导在孩子身上,希望他们尊从自己指导少走弯路,更快的到达成功的彼岸。 且不说他们所做的是否正确,单单有这样的行动时,就会让他们忽略掉孩子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个体,他有自己对人生甚至生命独特的认识。 如果家长不能理解孩子作为生命个体的尊严,那么亲自关系中的矛盾就会蓊然生机。 青春期的孩子本身就是一个依赖性和自主性,挑战性和妥协性相矛盾的统一体。家长不能够先尊重再谈经验,很容易触碰他们敏感的自我。 这样一来,父辈的经验教训对他们来说,就是压制和约束他们的无稽之谈,徒劳之举。 时间一长,和谐的家庭也会变得剑拔弩张,对父母对孩子都造成影响生活的困惑。 二 小明第二次来的时候手里拿一本书。 看我注意到,便告诉我:“从网上买得,以前想看没有看。哦,这是我这个礼拜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说的话。其实每天想的,说的都很无聊。你没有让我重听,我真的没有听过。” 告诉我这个礼拜跟以前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最大的不同就是每天晚上坚持不服药,睡不着的时候就说话,说自己想说的,想到的,更多的时候是不想说,也不想为什么还没睡,就瞪着眼。那个时候就做你留下的作业,想想自己生命中的小精灵,到自己的内心去帮自己从头到脚的打扫。一遍又一遍的仔仔细细的不放过任何的角落认真的打扫,直到打扫得累了,实在干不动了。慢慢地睡着了。有时是做梦还在打扫呢。 更多的时候时按照老师的指导,练习观想。 他有点兴奋。我也为他的进步高兴。 接过他递过来的优盘,告诉他听过之后还给他,并随手给他一个空白的优盘。 他微笑着接过了:“不是还让我继续打扫自己吧!” “是的。仔细的打扫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好吗?还有这次顺便试着让自己生命的精灵潜入妈妈身边仔细的观察一下妈妈。好吗?”其实说出这句话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向他指明什么,但他刚刚还洋溢着笑的脸突然沉默了。低着头,搓着自己的手。 我知道问题了,慢慢对他说:不着急,如果此时感觉有什么想说的话就把想说的话,慢慢地说出来,我会保护你。 沉默之后,他还是讲了。 我妈妈,我妈她其实活的很可怜,从小家里很穷,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后来到这个城市打工,就在我爸他们学院的澡堂里看门。她没结婚的时候就长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那种很有劲的女生。 她在澡堂里看门也打扫卫生。空闲的时间,还义务帮着那些洗过澡的老师们,把刚刚换掉的脏衣服洗掉。 可能因为勤快,没过多久学院的女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觉得她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也不是那么漂亮,但是人踏实,能干。 再后来就有人给她说媒,说的都是那些老师农村家的亲戚。 我妈一个也没有同意。 直到一个假期结束之后我妈怀孕了,大家都才知道她悄不迹的结婚了。 结婚的对象就是我爸。 那一年我妈十九岁,我爸四十出头。 我爸这人长得黑不拉几,整天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他也不爱搭理学院里那些老师。是那种整天活在自我世界里我行我素的人。 四十多岁的人,一个大学教师,一直不结婚,整天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想起他本身就有什么毛病。 奶奶说其实爸爸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从小到大他一直是那种上进心很强又聪明好学的人。大学毕业之后也顺利的留校任教了。突然有一天下大雨他醉醺醺的被人从雨里送到家的时候,我奶奶才知道我爸爸一直恋着的一个女人跟别人结婚了。再以后他就变了,变得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变成了后来人们眼里的模样:不求上进,不和人过多的交往,也不结婚。 当人们已经习惯他的这些变化的时候,他突然就带着我妈妈领了结婚证,并很快就有了我。 等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爸已经是一个近五十岁又黑又胖的秃顶老头。记得有次幼儿园放学,我爸很早的就站在门口等我,我因为留恋着幼儿园里面的滑滑梯不肯出来。 小朋友都快走完了,一个值班的老师喊我说:”小明,别玩了,你爷爷都等你半天了。” 我对老师说那不是我爷爷的时候,爸爸的脸上很不好看,旁边几个一同玩耍的小朋友也笑了。 以后只要我爸爸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就有小朋友学着老师的口气对我喊:“小明,你爷爷来了!” 再后来,我放学就是我妈妈来接我了。 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妈辞去工作,在我就读的那个重点小学附近租了一间房子。 她每天接我,送我,做饭洗衣,还有就是操着她那偏的没边的普通话,在大家嘲笑的眼光里和别人拉家常。 我很早就知道,那些住在一个小院里的同学家长在背后嘲笑我她。有天早上她送我上学的时候,碰到另一个同学的妈妈。 这位同学妈妈平时普通话说得很好,但是那一天就故意学我妈妈讲不标准的普通话。刚好另外一个同学的爸爸走来,他们就在我妈妈背后吐舌头。可是我妈妈不知道,仍然开心的讲着。 当时,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妈妈手里接过书包跑了。 到了学校,我站在操场边上偷哭,被我的班主任发现了。 班主任年纪不大,长得很漂亮。说话也很好听。可能是因为成绩好吧,她对我一直很好。和她说几句话之后,我就不会再那么难过,以后的日子里更加努力的学习,争取在学习上超过班里的每一个同学。 我小学毕业直接推荐到了外国语初中。我爸爸为了我们在外面生活的好一点,在学院里接了很多的课。所以那几年的时间他很少到我住的那个出租屋去。 每次开家长会讨论发言的时候,很多家长都会看出我妈妈没什么文化,而我第一名的成绩又让很多家长多了份对我爸爸的好奇。 有一天,当我爸爸最终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他们的眼睛里时,我看到了他们眼睛里对我肆无忌惮的嘲笑和不屑。 说实话,为了我上好一点的学校,我爸爸真的下了很多的心血。 我妈妈辞去工作就已经让家里的生活显得不那么宽裕。再加上随着我年龄的增加,花费也越来越高,等我小学毕业时我爸爸真的苍老到可以名正言顺的当我爷爷了。 他停了下来喝口水,朝我笑笑。 是那种不以为然的笑。 我一直没有打断他的话,一来是他一直在述说,二来他看是轻松的述说里流淌着他独特的少年历程。 他的笑,尽管那么的不以为然,我却给了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真诚回应,对他说:我想我理解那时候的你…… 不,你不理解!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明突然激动的站起来,急促的呼吸着,满脸通红。 这还真的有点意外,他难道是那种易于情绪变化的孩子吗?当初见面时的判断真的有错吗? 我慢慢地站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一边平静的对他说:来,坐下,让自己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让自己内心安静下来…… 他闭着眼睛根据我的口令专注的调整。 看他情绪恢复,我轻轻的问:能告诉我刚才怎么啦? 他用平静中带点坚决的口吻对我说:老师,你的理解是对的。刚才我错了! 我松口气问:你错了?能告诉我错在什么地方吗? 他近乎恳求的语气说: 我不该那样想自己的妈妈,她已经做得够好。老师,上个礼拜我已经基本不吃药了,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尽快的好起来?我想去上学! 其实,望着这个和自己孩子年龄差不多的来访者,我此时还真有点移情的说:会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重归返校园,但别着急,这需要个过程,好吗? 他点点头。很累的样子,靠在沙发上。 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以最轻松的口气,留下了一周的作业,想结束今天的咨询。 突然想起,今天开始的时候我承诺会保护他,现在怎么好把他伤痕累累的赶出咨询室。 这个时候让他离开真的是最恰当的时候吗? 作为心理咨询师,我一般会根据自己每次和来访者进行的程度来安排时间的长短。 于是我试探着,慢慢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其实,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在你的成长中你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这不仅是我的咨询技巧,也是我此刻真实想法。 接下来,我向他讲出了我自己小学的一件事。 小学二年级的时后,数学科代表的我和一群孩子留下来一起背乘法口诀。 老师规定谁背完谁走。 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下午同学们都快来上学了贪玩的我们谁也没有背完。 正当数学老师宣布我们都可以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妈妈端着一碗饭到教室。听说我是因为没有会背乘法口诀被留下时,突然对着我就是一顿打。 尽管老师一直劝阻,我妈妈还是不留情面的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端着碗走了。 那一刻开始,我成了学校的笑柄,也成了数学老师眼中最不受欢迎的学生。 我妈妈的不懂事,给他难堪了,也当着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 你能想象一下任课老师和课代表不说话又要每天见面的情景吗? 听完我的故事他笑了:我理解你! 我知道,我的共情起作用了。 于是继续说: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我的成绩,我傻傻地照样把数学学的很好,期终考试照样被评上三好学生把奖状拿回家。妈妈照样给我煮鸡蛋。至于她给不给老师难堪,我根本不关心了。 小明软软的说:我知道老师在安慰我,其实,我们不一样。 我继续开导: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会出现我们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有没有想过不去掌控,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就行? 他又笑了,是一个没露牙的苦笑。 真的不一样吗?会是什么呢? 最后抛一个问题给他当作业,平静的结束了这次的咨询。 人的小学时期是思维发展的重大关键时期。从进入小学起,儿童就会进入有系统的学习活动,系统的掌握人类关于自然和社会的知识经验,自觉的服从和执行集体的行为规范。 在这个过程中,儿童的有意性和抽象概括性也会获得发展。但是这些经验的获得会和自己的一些经验,思维水平,心理结构产生矛盾,这些矛盾是促使他们思维发展的动力,也正是这些矛盾的不断产生,不断解决,他们的思维和认知才会不断的进步发展。 小学阶段,他们完成了从直观形象水平到形象抽象水平再到初步本质抽象水平。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比较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得到空前的发展,这些能力发展伴随着的,是他们知识经验的增长和语言辩解能力的增强。 这一切都在他们日新月异的身体成长中悄无声息的伴随着。 更为突出的是,少年时期他们视为榜样的父母力量在慢慢的降低。他们会为自己独特或者和父母不一样的见解辩护,也会不知觉的去维护自己意见和立场,这个时候其实也就是他们的最初的青春期。这个期间他们接受符合他们预期的观点和事物,但会拒绝他们观点以外的东西。 个性鲜明的小明正逢其时,或许他的父母并不完全理解。 两次咨询中我都使用了共情。 不知道我的共情是否真的起到作用,我暗暗期待着下一次的咨询。 第三次咨询的前一天,小明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很不好受。 我在电话里提示他体验这种不好受,把这种不好受的感觉给我描述出来。 他困惑的说:推不动,很大,很重,看不清,我根本无力于它。 我笑笑说:那就不管它, 他急了:不行,我心里堵得慌,好像有东西压着心脏,我恶心,胃里也翻。老师,我难受,我能提前去你那吗? 我答应了。 望着窗外,正下着的雨,不急不速。在天地间织就一张幔帐。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湿漉漉真实,又是那样的缥缈模糊和游移不定。没有风,却有着秋的凉爽和酣畅。刚入秋,本以为这场雨还脱离不了夏天暴雨的影子,没想到竟然真的不见了雷电,好像这场雨是在悄无声息中款款而来,文静,委婉,甚至有点优雅。淅淅沥沥,有点像春雨,如多情的女子,拨弄着琴弦低吟浅唱。千丝万缕,袅袅如烟,看是苍苍,确如诗行,沙沙不息迭出平仄韵脚。 翻看以往咨询记录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小明第一次来的时候写给我的那首小诗。 今天再读,突然感觉和第一次不一样了。 这个外表柔和的男孩子内心到底在恐惧什么? …… 不知觉中咨询已经进行到第五次了。 从表面看因为父母生活的不容易,感受到自己应该一直名列前茅的成绩是他生活中最大的压力。 这个压力在家长的陪护中“发扬光大”,以致于柔弱的内心支撑不着走到崩溃的边缘。 可是,他很聪明,也知道自己面临的竞争是他同龄人每一个都面临的,相比之下他的优势很明显,从他在成绩上的骄傲来看这不足以让他彻夜失眠。如果不是成绩的压力,就不会是这方面的焦虑。那一定有一个刺激让小明受伤。 难道他妈妈不经意间的某个举动,让他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和孩子家长都被这个看起来优秀又乖的孩子骗了。 那他知道自己的骗术吗? 他自己又怎么对待自己的骗术呢? 我期待着自己在下一步的证实中有新的发现。 三 小明如约而至,还是下雨天。 一见面就急切的说:我感觉自己心里很焦急,放不下,也具体的掂不出什么东西。你以前教我的方法都用了,可是一个都不管用。本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上午我在做物理卷子的时候突然就不行了。真的很……很……我形容不出来。坚持到现在还是不行,吃过午饭就给你打电话了。老师,我先声明我昨夜睡得可以。我妈上午还给学校打电话准备让我去上课呢。 哦,打电话啦? 嗯。 小明,告诉我真的想去上课嘛? 真的想去。老师不会认为我在说假话吧?即使我休学一段时间,但这不足以阻挡我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也相信自己一定会考上很好的大学。 小明豪迈的在他脸上真诚流露着。 我微笑着表达着自己对小明的看法,同时婉转的告诉他我的问题:我一直都欣赏你的自信也相信你的能力,同时坚定你参加高考一定会考出好成绩。我想知道在家里和在出租屋除去一些客观上的不一样,凭你的直观感觉告诉我还有那些不一样的地方好吗? 也许我的问话太直接,因为我真的太想找到那个发散刺激的原始点。 如我预料的那样,刚才还满面洋溢着自信的小明听到我的话之后,随即沉静下来。 那种和年龄不相符的忧郁悄然而升。 这更加让我肯定,让孩子备受压力和焦虑的不是成绩上名次的降低,而这背后另有隐情。 那么小明,就趁着这深秋的雨水剥去这表象上的浮沉吧。 于是我直接发问:如果现在就可以回去上学,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我妈妈和我一起去出租屋。 出租屋一定要和妈妈连在一起吗? 他的头微低着,一只手看是不经意的轻挠着头皮,脸也微微的侧向一边,嘴里轻轻地吐口气。 我放下上个问题继续问:那么能告诉我出租屋三个字,能让你想起什么词或者字吗? 。。。。。。 他的脸红红的,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一些。 我慢慢的引导:慢慢来,慢慢想,不着急,我会陪护着你。 一只胖胖的男人手…… 说出这话之后小明像卸下很重的包裹,身子不由的往上挺了一下,眼泪打湿了睫毛。 一切都不是那么明显,但我还是感到他的轻松,继续引导: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你认为的故事,但是那只是你的认为,也许它不是那样的,慢慢的说出来让老师帮你分析好吗? 他突然大声说:就是那样的! 他说完扭转脸,开始抽泣。 我递给他一张纸。 他拿着它,握在手里,揉成一团,脸彻底的朝向一边,任由泪水顺着脸下,他怂着肩膀,哭泣从无声到毫无遮拦。 我静静的坐着。 窗外的雨,还是那么淅淅沥沥,带着诗意,清晰和真实。 眼前这个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应该说不错的男孩,我想说也许正是这个不错的环境,让小明缺少了一种和社会上其他人接触的机会。 这种缺失,在某种程度上让他的成长变得单纯化和理想化。很多事情他会用自己的观点去判断,判断不了的会在家长老师和书本间寻找答案。如果这种找寻得不到结果,那么就会导致他成长中的不理解,这种不理解加上不太健全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也许就会演变成为一种危机。那么小明的危机真的是他妈妈造成的吗? 我不敢轻言。 两分钟后,小明终于面对着我。 他擦干脸上的泪水,喝一口我为他倒的温开水,看着我认真的说:“老师,我妈妈她读书不多,我爸爸也要求我在某些方面对我妈妈的要求不要太高。我感觉我自己已经很宽容她了,而且从心底并没有嫌弃过她。” 嫌弃过她? 小明这句话有点让我吃惊,我不知道那位母亲曾经做过的什么事情,要让儿子宽容甚至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嫌弃她。 我平静的朝他点点头,表达出自己对他的“认可”。 于是他开始说:我一直想把那件事忘了。不敢告诉爸爸,也不敢告诉其他人,甚至不敢写在日记里,我知道家长都会去偷看自己孩子的日记。我害怕我的日记也会被偷看。但是有些东西的清晰度不是你写在本里的,而是刻在心里的,而且这些东西会随着时间发酵,让你欲罢不能,挥之不去,甚至和你处处作对,在某些你最想丢开它的时候,偏偏紧紧地抓牢你,让人避之不掉,逃无可逃…… 我真诚的回应:嗯,我们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也包括一些始料未及的事情,能告诉我你遇到的是怎样的事情吗? 小明继续:初三那一年的春节刚过,我和妈妈一起到出租屋去住。我们邻居也住着一个和我一样的初中生,是个女孩子,没见过她妈妈,给她煮饭的是她爸爸。那个男人胖胖的,戴着眼镜,听说是个医生。每次看到我总是笑嘻嘻的,很和气的样子。刚开始我觉得他知识渊博,热情智慧,特别是听说他还带硕士研究生之后对他真的很佩服。心里曾经想过以后也要考医科大学,然后像他一样在大医院里上班。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他会是一个激励我走向理想的动力,没想到这一切很快就变了。 他沉默了。不再言语。 我明显的预感到那个原始点的来到。 面对他的沉默我其实有点急切,但又害怕这种急切会打断他的思维,于是给了他温和的关注。 小明看了我一眼,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鼓足勇气说了下去:有一天我到教室发现忘记带一本综合练习便转回家去拿。走到楼栋时刚好看到那个胖叔叔的手伸进我妈妈的腰里面,并笑着说:“你的肉摸着好舒服,今天让我好好摸摸。”老师你能想到我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吗?我傻了,甚至不知道生气,我怔怔的站在那里。可我妈妈并没有生气,还傻乎乎的笑着躲开那个人说:“我老公今天就回来,看到了要你好看。”我竟然不知道我是怎么软弱的悄无声息的离开的。我甚至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一个男人,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从上去对着那个男人伸出我握得发疼的拳头? 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我,凭我对妈妈的了解要是她发现我的回去一定会追出来,可是没有。我坐在路边的树下面,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做。那天下午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满脑子都在预测我走后他们在干什么。 那个时候我爸爸刚好被他们学院派到外地学习。我不知道妈妈和那个男人什么时间那么熟到那种地步的。那男人在我的眼里那么有文化,有修养,是我感觉错了吗?这样的人各方面应该和我妈都不是一个档次,他怎么会和我妈妈那么熟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除了卑鄙地玩弄我妈妈的无知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更替我妈妈感到羞耻。也许被子厚的原因,那天晚上我一直感到浑身发热,也明显的感到妈妈一直在床上翻动着没有睡。有几次被子被她掀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露出胖胖的腰身,我就会感到胸闷。我偷偷的长出一口气,慢慢地靠坐在床上,竟然不知道是很难过还是委屈,我有点想哭。 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失眠了。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一直休息不好。夜里休息不好,白天就会无精打采,慢慢地我头疼的厉害,无奈只好瞒着妈妈去找医生。校园外面的那个小诊所的医生就给了我一堆药,我给他说我吃药不方便,他最后给我几片安眠药。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吃的。好在很快爸爸回来了,那个人和我爸爸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好起来,有几次只要爸爸去,他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吃饭。看得出爸爸对他也有好感。有时他也会当着爸爸的面夸我妈妈能干,贤惠。我看到大人们之间那么亲热,就感到自己真的不该多想,可是有时会明显的感觉到那个人看我妈妈的眼光不一样。因为很快中招,我强迫自己把心思全部用在学习上。好在那时候接近毕业,我的成绩没有收到太大影响。 我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小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经历了一个暑假,那件事真的已经被我完全忘记了。可就在我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前,我又一次在我们新的出租屋前看到那个胖胖的男人。当时妈妈一个劲的给我解释他是来帮女儿问学校的,但我已经明显的看出他们的不自在。老师,我爸爸虽然年龄大但真的不错,在学院里课讲的好,业余生活也不复杂。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练字,读书。外表上虽然看起来不修边幅的样子,但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能感到他内心的清雅。他和我妈妈在家话也不多,我最常见的时光就是爸爸一个人要么煮茶,研究围棋,要么练大字,读书。而此时我妈妈大都在洗衣服,打扫卫生。他们之间从来不吵架。我妈妈对我爸爸是很尊敬的,当然我爸爸对我妈妈也很关照。每当我妈妈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够恰当,或者其他人传到家里时我爸爸总是给她安慰。也许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一对很奇怪的夫妻,但在我的眼里我的家是幸福和完美的。可是,这样的关系夫妻双方也会背着另一方发生那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吗?我妈妈,她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呢?我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该有多傻?怎么允许别人对她那么不遵呢? 此时小明已经没有泪水,话题说开,难为情也就消失了很多,虽然连不时朝外面看雨,但明显感到他的语气除了疑惑也比以前有力度了很多。 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情,探究下去对孩子没一点好处,我决定避开它。 于是,试着为他的妈妈做一句客观的辩解,虽然并不知道这种辩解力有多强:也许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妈妈在你爸爸的单位就因为人缘好才嫁给你爸爸,为什么就不能在外面人缘好?为什么就不能外面的人和她开一个玩笑呢?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委屈了妈妈吗? 小明看着我说:老师,我真的很想让自己相信你的话是真实的,也不止一次的暗暗的骂自己内心肮脏,可是我发现我控制不了自己。有时只要看到妈妈就会想到她背后腰里伸进一只肥胖的男人手。没人的时候我曾经狠狠的打我自己,老师,你知道吗,于事无补,我还是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一段时间之后我给爸爸说让退了出租屋,搬到学校去住,可爸爸不同意。我也曾坚决的提出让妈妈不再给我做饭,爸爸也不同意。这期间为了第二天能有精力上课我吃药的量越来越大,以至于后来医生不再给我开。当爸爸发现我身体也越来越差的时候,我已经感到记忆力,精力都不如从前了。 在爸爸强烈要求我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我对爸爸讲我失眠好久,也许这个时候爸爸才发现问题的严重,带着我开始在各个大医院往返着跑。然而两个月过去,不但情况没有好转我的学习成绩在一次月考时已经退到年级三百多名。我明显的感到爸爸的恐慌和无奈,他和班主任商议之后决定让我休学的…… 小明终于说完了。 接下来的意象里我们进行了几场对话,相互间语气越来越轻松。 到最后,我们仿佛在谈一件与彼此无关的事件。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序的样子。 小明坐在那里,咋一看我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突然想到他第一次到结束的时候:我说完了,你看着办吧。 也想起小明第二次来说到自己成绩不好父母让他写总结的时候,他想到的地震,房倒屋塌的那种地震。如果那时候家长不再对他更好的照顾……而是让他自己在外面肆意的发发疯疯,会是怎样呢?让他住到学校宿舍里碰巧和那些年纪相同的孩子相处并知无不尽的聊聊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 三个多月,不知觉中十几次的咨询,小明谈到自己妈妈的时候最多,原以为妈妈住在那里给他过分体贴的照顾会让他在思想上有压力,没想到这种压力竟然是小明自己在内心千锤百炼煎熬成的。 我们都有体会:一件事情,一旦被定为自己的事情,那么就不会在往外面说。但是事情不会因为不说就结束了。它会和这个人的潜意识和想象力紧密的共同创作,直到事件完整而又清晰的自成一体。于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当事人有了最充足的理由去撒手这件事的时候,他会让自己体面而又顺利成章的出事了。 就像小明,在他最想摆脱,最不愿意相信妈妈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的时候,他失眠了,以至于最后无药不眠,体重变轻,不能集中精力学习,成绩下滑。他一定要让自己虚弱下去,掏空体内的不该存在的东西,对,掏空他最不想要的东西…… 我突然发现自己险些陷入小明设计的圈套。 咨询到现在,小明成绩不好有理由,失眠有理由,休学有理由。 那么这些理由背后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理由呢? 我相信真相会越来越近了。 接下来的两次咨询里我给他做了更深层次的广挖。虽然时间每次都不长,但每一次都能感到他明显的阻抗增强,每次结束的时候我都会感到累,以致于有次他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太多的留意。 孔德名言:“知识即先见,先见即权力。”缺乏性的教育,受影响的首先是个人的健康。但是性的影响不仅仅限于个人生理和心理,很容易到达道德成面。性教育虽然在初中甚至小学阶段都有流过程一样的显现,但是相对于青少年的成长认识,书本上的那点朦胧初影的性教育,很容易让孩子们获得一种片面的识见,并且对某些很明白的性的举动产生一种污秽的见解。 我不知道小明是否像我说的那样对性知识的用管窥天,但是我知道正是性教育的缺失才让他对自己的母亲产生那些不堪入目而又绘声绘色的想象。 一个不好的念头对象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这让小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欲罢不能的挣扎,像会收缩的网一样,最终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最后的意象里,妈妈腰部那只胖胖的男人手成了欺辱妈妈的器具,妈妈则变成了小明班里的漂亮的女同学。 好了,咨询至此,我终于长长地出口气,心里也一下子明朗了。 用“见光死”也好,用意象的语言把深层的潜意识提升到意识层面也罢,小明又来了两次之后我告诉他不用来了,咨询历时三个多月终于结束了。 第四章 爱,永远是母子间最真诚的联结。 小明因为自己的母亲的“头脑简单”,从小学就害怕自己的妈妈在别的家长那里丢脸,但是又苦于不会表达,成长过程中不自觉就把自己的这种担心压抑到潜意识。表面上他对自己的母亲一直很宽容,但在他内心感到妈妈“这么傻,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别人骗”的念头从来没有消失过,并且这种念头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 可以说,小明从小到大就是在担心妈妈会出事的日子里度过的。 小学时,妈妈不像其他孩子的母亲那么富于灵便曾给小明留下深刻的印象;长大后看到一个同学的父亲和妈妈开玩笑时把手放在妈妈的腰里时,那潜伏多年的幼芽终于理直气壮的生长了,看,你傻吧,终于被别人骗了。多丢人啊! 更重要的是,恰青春期的懵懂小明,看到班里漂亮的女同学有正常的生理反应并发生第一次**。 此时的小明,一方面在内心对妈妈不检点有着责备和担心,另一方面又因自己出现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感到懊恼羞愧。 于是,站在道德标杆上的小明,无论如何都无法面对自己的“下流”。 过多的焦虑和恐惧面前,小明把自己从人间拖入了“地狱”。 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祝福他越来越好! 第一章 放学以后 1999年的某月某天。 下课铃声刚响,省实验高中的高二一班,女生张颖立即停下手中正书写钢笔,快速的收拾起自己的书包,急冲冲的离开教室。 “啧啧,啧啧。” 张颖座位后的男生张伟,望着已经没有人影的教室门口,摇头晃脑的发出叹息声。 同桌林幽稼目光离开书本,莫名其妙的看着张伟夸张的表情。 “不知道到了那样一个学校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开心的学习……” “发什么神经?什么那样一个学校?”林幽稼忍不着了。 “我在北郊第六中学的同学已经得到第一手材料,张颖的爸爸昨天已经去他们学校找校长见面,申请张颖转学到那里插班。” “怎么可能?” “少爷,她家现在住的煤仓路那个小破房子马上要拆了,不搬不行啊。再说一个捡废品的为生的人,就咱学校附近着房价,他们也租不起啊。” “这事‘老黑’知道吗?” “估计已经知道,没发现这两天那张老脸更黑了吗,如果我没猜错,这次他爱莫能助。”张伟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崔:“快点,我今天顺风车。” “先走吧,不用等我。” “不行,”张伟扭头看一眼林幽稼说,“我还真怕那些挎着篮子的白骨精又来魅惑。” “嘁~”林幽稼不以为然的加快手中的动作。 随后,两位少年风一样离开教室。 回到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张颖转学的消息,林幽稼自感心里若有若无的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没有往日放学到家就开始写作业的欲望,无聊至极时,顺手抓起自己喜欢的心理刊物,找到前奏上的那篇文章又读了起来。 绝对不是不是第一次读了,而且清楚知道文章中的“小明”细节上没有和自己的相通的地方。 更知道自己对一个化名“小明”的男孩依依不舍,主要是佩服他的勇气。 佩服他勇敢的走进了咨询室,得到了老师的帮助,最终摆脱了困惑和疑虑的勇气。 更重要的,林幽稼感到自己有点妒忌“小明”。 因为文章所提到有关母亲的一切,都是“小明”自己担心害怕出来的。 自己呢?母亲张莉留给自己的那些梦境中的场景,难道也…… 不会的! 可恶! 随着心中再一次升起否定的念头,林幽稼扔掉手里的心理刊物,站起来。 在自己十多平的房间转了个圈,突然转身把整个的自己,狠狠的丢在书桌前的带有厚厚的沙发垫的旋转椅子上。 唉~ 不止一次的在网上寻找心理咨询师,曾悄悄地打电话联系过,甚至有一次已经把钱打到那个老师的账户上了,临到最后还是退缩了。 从上面的文章咨询师的解释中,林幽稼也试图找到和自己对症的东西,让自己跟随着“小明”这样的勇敢者,彻底摆脱那个不断出现自己脑海里,不,扎根在自己脑海里的鲜活场面。 没一次是成功。 因为,那些场景太真实,那些动作太清晰。 或许根本不是梦。 难道是自己在黑夜里,睡不觉的时候一遍遍胡想拼凑起的? 怎么可能?! 林幽稼一秒之内就否认了自己脑海闪现的念头。 因为,那些场景,太过清晰。 唉…… 忘不掉,挥不去。 这种心理上的折磨会让一个人领略到如蚁噬骨,痛彻心扉又无地自容。 而且,自己还得老老实实地挺着,若无其事的挺着,不动声色的挺着,坚强如磊的挺着。 这是他林幽稼的个性! 此刻,自信骄傲,成绩优异,家庭条件优越又有着较好面貌的男孩子坐在书桌前,看着挂在自己房间墙上的,母亲张莉那张充满诱惑的,坦了半个胸的照片,他紧紧地嚼着牙根。 突然,他抓起桌子上的圆规朝那张照片上扎去。 用力太猛,又或者动手那一刻心起犹豫。 圆规扎偏了,碰到照片的金属边框,发出一声出乎意外的声音后,掉在地上。 墙上的照片挑战似的岿然不动。 母亲张莉的眼睛里似乎也闪着示威光泽,洋洋得意的看着儿子对自己无可奈何。 照片是林幽稼初中毕业那年,去美国看望母亲,临分别时,她专门请人为自己拍照后让林幽稼带回国的。 刚才的声音太大,也可能是凑巧,客厅的保姆珍阿姨正在朝房间走来。 听着珍阿姨的脚步声,林幽稼赶紧咳一声,提高自己的声音隔着门说:“珍阿姨,我有点上火牙疼,你帮我煮点绿豆汤吧!” 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林幽稼只是想支开珍阿姨而已。 “哎哟,怎么会这样啊?”珍阿姨边说边推开林幽稼房间的门走进来,她捡起林幽稼刚才扔掉在地上的圆规和心理刊物,微微凑近,左右晃着脑袋,看着林幽稼的脸,心疼的说:“稼稼,是不是这两天在学校喝水少了?还是在家吃饭太咸了?怎么会上火呢?牙疼啊,厉害吗?要不我先买一点药回来吃吧?” 看着这位打从自己有记忆起,就在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珍阿姨,林幽稼后悔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的谎话说得太突兀。 在这个家里,虽然自己有爸爸妈妈,可是实际上和他朝夕相见,相依为靠,关心照顾他的,也只有这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珍阿姨,在内心林幽稼早已把她当成介于母亲和奶奶之间的感情。 不忍珍阿姨的焦急,林幽稼站起来,把她推到客厅的沙发上,给她打开电视,调出她平时爱看的电视剧频道,又从饮水机里倒杯水递给手里说:“好好看电视,今晚大结局呢。我刚才给您开玩笑的,没牙疼。” 看着林幽稼的嬉皮笑脸,知道自己又上了林幽稼的当,珍阿姨正要装出生气的样子教训他,突然被外面开门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随着那人走进屋内,客厅里主仆二人都怔着了。 林幽稼几个月都没见着的父亲林春明,就这样没有任何预料的出现在自己家宽敞的客厅里。 第二章 少年心事 懂规矩的司机放好行李点头示意后,很快就悄无声息的从客厅里消失了。 林春明满面春风,大步走向站在金色琉璃灯光下的儿子林幽稼和保姆珍阿姨。 微微向前移步的珍阿姨,放佛突然醒悟过来一样,眉眼间蓦的绽开舒心笑容,心疼的看着林春明说:“又是回来这么晚?可曾吃过饭?” 得到林春明已经吃过晚饭的回复,珍阿姨转身从饮水机中接杯热水递过去,慈母一样把他让到沙发,然后自己走向刚才司机放在客厅门口的行李箱,开心的拉着它走向二楼林春明的房间。 林春明的房间在这个别墅的二层右边,在家十多年的珍阿姨深谙这个家里每个人的习惯。她每天都会按时给家里的房间通风打扫,以防像今晚这样,离开家几个月的主人会毫无预兆的突然回来入住。 看着珍阿姨拉着行李箱上了二楼的身影,林春明走到自己儿子林幽稼面前,微笑的说:“这个时间不在读书怎么会在客厅?不会是现在已经堕落到陪阿姨看连续剧的份上了吧?” “怎么会?”林幽稼满脸不屑,但还是抑制不住猛然间见到父亲的开心,站在那里合不拢嘴。 林春明对着儿子晃着脑袋来回看了看说:“你这家伙,又长高吗?嗯,和我一样高了吧,不过看起来精神还好。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被身边的女孩子迷得功课都顾不得了?” “您能不能换个话题?每次回来见到我都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话,您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心里根本没有我?”林幽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满的说道。 “哦?看来你还有记性啊!不错!”林春明伸出右手从后面拦着儿子的肩膀,左手从前面拉着儿子的手继续说:“好小子,表现不错,我在澳洲就收到你的校信通了,这次考试成绩,阶段第九名呢,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听完父亲的话,就在林幽稼想像以前,父亲每次问他想要什么奖励的时候说声“随便”,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爸爸,您能帮我在您公司那里安排一个人吗?”不等父亲回答,林幽稼有点急不可耐的补充:“什么职务,工种都行,他没要求。当然了,也别安排太高级的,他文化程度不高。” 轮到父亲林春明吃惊了,把头朝后一点,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说:“我儿子都已经知道关注别人了,值得奖励!不过我得知道为什么吧,哦,我猜猜,是你那些不再继续上学的同学,要真的是这样的人,我们还真的不需要。青春年少的不好好学习……” “不是,”林幽稼截铁一样打断父亲的话:“是我认识的一个收废品的人。” “什么?你现在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联系呢?”林春明把放在儿子肩膀上的右手拿到前面,两只手扶着儿子的肩膀仔细的端详着,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破绽。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是我同学的爸爸,她们家以前就住在煤仓街附近一个小区里租来的平房里,现在那个地方要改造拆迁,他们很快就会搬离市区,住到郊外去了。”林幽稼详细的为父亲解释着事情的缘由。 “这有什么理由让你操心的呢?不说别的地方,单单就这一个城市收废品的人多得很啊。” “要真是搬到郊区去住,我那同学每天上学就不方便了。”林幽稼虽然声音越来越小,可还是把理由给说出来了。 看着儿子的满脸的不好意思,父亲笑了:“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他们真的要搬离了,那我儿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女同学,有可能要转学了……” “爸爸,您……”林幽稼一下子被父亲猜中心事,不由得心急,脸也红了。 看到儿子着急了,林春明放心了。他握着儿子的手说:“放心,你这样的要求爸爸答应了,明天就让你同学的家人直接到集团办公室就行了。 “还有……”林春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打算站起来去休息,却看到儿子欲言又止,重新看着儿子说:“不会还有事吧?” 林幽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让父亲明白张颖她们家的生活状况。 “还有就是工资别太低,他们家不容易。”林春明看着迟疑的儿子,替他说出后面的话。 林幽稼没想到父亲竟然说出自己没说出的话,正不好意思时的笑了。 珍阿姨从楼上返回,满眼爱意的看着林幽稼对林春明说:“这孩子心性良善又心细,平时见不得有人受苦。小小年纪恨不得拯救全世界的清苦之人。” “都是珍阿姨您的悉心教导,就怕他这个年龄为了彰显自己的英雄主义,反而给人家添麻烦。”林春明一把拉着老阿姨的手,坐在自己身边。 “才不会那样呢,稼稼不是那样的孩子。” “自己小时候肯定经常这样做,所以才担心我也会……”林幽稼不满的站起身,走向自己卧室,留下客厅主仆二人亲切交谈。 关上自己的房门,突然双手举拳在胸前一碰,发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也”。 心里踹度了好几天的事情,一旦就这么容易的被解决掉,林幽稼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兴奋。 “张颖,让你爸明天到茂林集团那里上班吧,我听说那里招工,就替他报名了,人家已经同意了。” “张颖,你爸爸找到工作了吗?要不要茂林集团去试试呢?听说那里正在招人呢。” “张颖,你们不用搬家了,附近就有个地方正招人呢,那里就需要你父亲这样的人。他们还安排宿舍。” …… 林幽稼清楚学校里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就是这个城市里响当当的茂林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 明天到底怎么给张颖说呢? 一阵辗转反侧,想了各种各样的说辞,直到困意真的来临,林幽稼还是没有决定,到底该如何给张颖说出事情已经办成,又不会伤及她的自尊。 更重要的,林幽稼觉得这件事情得办的,让张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没有邀功的感觉。 可是,张颖是个敏感的女生,到底该怎么说才妥善一些呢,唉…… 漫漫长夜里,林幽稼就这样在自己“六神词穷”面前辗转难眠。 第三章 新天开始 醒来的时候,珍阿姨已经做好早饭站在自己床边,慈得不能再慈的声音轻喊:“稼稼起来吧,不然来不及吃早饭了。” 本想再躺在床上伸一个懒腰,听见珍阿姨这么说,伸手抓起自己的手机看下时间:“哎呀~~~”大叫一声。 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钻进浴室洗脸刷牙,走到餐桌边风卷残云,接过珍阿姨手中的书包,冲到院里,抓起他那辆自行车冲了出去。 自己必须赶在上课之前把昨夜的事情告诉张颖。 “慢些~”珍阿姨声音还没落,林幽稼已经不见了身影。 “都是您把他娇惯的,都这么大了,早晨起床还要让您跟着操心。” 珍阿姨还正在门口张望,听到身后林春明的声音。 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却让人温暖贴心。 珍阿姨从林幽稼出生就在他身边照顾了。她无家眷,无孩子,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此刻,看到林春明已经下楼,她赶紧走过去说:“您也不多休息一会,还早呢。” 作为林家多年的保姆,珍阿姨是知道林春明习惯的。 这位自律勤奋的男人,从自己来到这家的那一天就没有见过晚起,今天一早就听到他房间的电话铃声不断,她知道林春明今天也不会呆在家里休息,赶紧走到厨房把早已备好的早餐端到餐桌。 林春明接过珍阿姨手中的早餐温和的对她说:“您也一起吃吧。” 已经习惯自己主人的这种邀请,珍阿姨转身回来厨房里,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端出来,坐在林春明的一侧。 主仆二人共坐一桌早餐,谈论的对象自然是林幽稼。 “他又大了些,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他惹您生了不少气吧?”林春明像以前一样边吃边和珍阿姨聊天。 “稼稼这孩子看着调皮,捣乱,实际上懂事、心细得很。更别说,现在很多时候他还照顾我呢。”珍阿姨提起林幽稼眉眼里都是笑意。 “男孩子大了,不管可不行,要是家里有什么活,您大可尽量让他干去。我平时没太多时间管他,就全靠您操心了,您可不能太偏爱他了。”林春明给珍阿姨剥开一个水煮蛋放到她面前的小蝶里。 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放学回家的都还按时吧?” “按时,每次都是一个点回来的,这孩子怕回来晚我会挂念,自己小心着呢。” “那就好。他现在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张了,在家给您添不少麻烦吧?” “才没,稼稼比一般孩子要乖很多。”珍阿姨说这话时,一脸骄傲。 林春明知道珍阿姨对自己的儿子林幽稼不是一般的关心疼爱。 十几年前,自己还在省人民医院心血管科当科室主任的时候,遇见了刚刚失去家人,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又身无分文的珍阿姨,把她领到自己家里照看已经怀孕数月即将临产的妻子。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珍阿姨对林幽稼的关爱早已胜过他们夫妻中的任何一个。 “稼稼这段时间领过同学来家里玩过吗?” “不经常,嗯,上次来了一个,对了,就那个胖墩,稼稼还喊他”门神“那个男孩子,上次来的时候您好像也在家里,稼稼看我刚拖过地怕他留下脚印麻烦我,愣是没让他进门,您还批评稼稼对同学没礼貌呢。“ 珍阿姨的话让林春明想起那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次林幽稼因为临时回来拿东西,身边就跟着一位和他身高差不多,却生得粗壮的男同学,记得当时儿子是叫他那同学“门神”的。 相处这么多年,林春明知道珍阿姨不会给自己说谎的。 看来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儿子林幽稼还是一如既往的懂事乖巧。 他昨天夜里对自己一见面就要求的奖励,又是怎么回事呢? 孩子到了猫猫狗狗的年龄,真有什么也是正常。 林春明感觉自己打心底对儿子林幽稼的自律性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是自己独生子,又处于叛逆的青春期,多关注一些总没坏处。 早饭后,司机准确无误的出现在客厅。 林春明走到珍阿姨身边点一下头,顺便把自己从国外一家华人玉器行里挑选的一只玉镯塞到她的手里。 此刻,林幽稼正风一样的赶到学校。 校门保安处,按照学校规定推车经过时,看到“门神”张伟。 张伟肤色偏黑,和林幽稼一样一米七八的身高,却比林幽稼整整胖了二十斤。 他们两个同桌还好朋友,学习成绩在班里又都是遥遥领先,班级同学背地里都叫他们“黑白二煞”。 另外,行动迅速的张伟每次放学,喜欢站在教室门口等候动作稍慢的林幽稼,那些邻班来他们班找人的同学,看见这位又黑又高又胖的男生堵在门口,心生畏惧,背地里又叫他“门神”。 慢慢地这绰号就在整个年级都传开了,好在张伟性格温和敦厚,并不理会这些,所以别人叫他,他也就这样答应了。 “黑白二煞”中林幽稼,不但成绩优秀,人也长得帅气洒脱,白白净净,硬硬的成了女同学口中的“白马王子”。 对于这个绰号,尽管女同学都是背后议论,林幽稼也隐隐约约亲耳听见过,但他从来不会对那些讲他的人多看一眼。 与其这样无聊的谈论嚼舌,不如去随便找本书翻翻。 即便这样,林幽稼还是成为了阶段女生口中的热门话题。 此时,张伟在前面不远处边走边低头看书。 不用猜就知道是前几天从别处借来的《金瓶梅》,看他沉浸其中的样子,林幽稼伸出自己的大长胳膊,从背后一把夺过小说,跨上自行车就冲到前面。 张伟大步紧跑追上他说:“你这家伙每天不是都是踏着点来的吗,今天怎么回事?” 不等回答,他一边用眼睛斜着林幽稼,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今天……” 话还没说完,林幽稼已经下了自行车,一只手用那本《金瓶梅》捂着了张伟的脸。 嬉笑时,两人发现张颖正骑着她那辆半旧的红色自行车,从一旁轻轻穿过。 第四章 灰头土脸 张颖和林幽稼同班同学。在这个班也只有她的学习成绩能真正地和林幽稼有一比。 更重要的是,一直被林幽稼视为骄傲的英语和物理两门课程,张颖这次期中考试竟然都比他得分高。虽然她的总成绩排在阶段十五,但在班级内她的名次还像往常一样,超过张伟紧紧的排在林幽稼后面。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位平时在女生堆里从来不显山露水的同学,还就是让林幽稼这位高傲的男生好奇上了。 此刻,林幽稼跟在张颖后面和她一起进了学校停放自行车的小院。 不远处的张伟看到这一幕两手一摊,夸张的自语道:“天呐,现实版的白马王子和灰姑娘今天真的要开演了。” 本以为故事的男女主角怦然心动后,会一前一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却发现张颖自己背着书包匆匆而出,旁若无人的奔向教室。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林幽稼还没出来。 “受挫打软了吗?”张伟忍不着走进后院,准备开口调侃之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立马把头缩了回来。 两排自行车之间,班主任“老黑”正双手掐腰,歪着脑袋和林幽稼谈话。 这样的场景,张伟觉得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视而不见,溜之大吉。 上课铃响起,林幽稼像往常一样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目不斜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取下书包,落座时眼睛的余光扫一下同桌张伟。 趁老师往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张伟凑近林幽稼耳边:“贫道掐指一算,你今天桃花招黑,不宜出击。” 听了张伟的话,林幽稼不动声色把张伟放在桌下偷看的《金瓶梅》拿出来向上扔出。 张伟起身伸出双手抓着横空飞起的书本,故作玄乎的小声说道:“当然,有贫道神助,准保你完美的收官。” 无视后排同学吃吃地笑,林幽稼朝坐在他们前排的张颖努努嘴。 轻声咳嗽两声,前倾着身子,张伟小声说:“哎呀,林幽稼同学,对不起,我把你的物理卷子和我的一起忘在家里了,怎么办?马上要评讲了。”停顿一下,无可奈何的用手中的笔,轻轻拍拍张颖轻声说:“张颖,你和同桌迁就一下,把你的物理卷子借我们看一下吧!” 张颖迟疑一下,慢慢地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物理卷子,一言不语从肩膀上递给张伟。 接过卷子,张伟满腔真诚的说:“谢谢,谢谢!真的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打扰你不得不……” 话没说完,一把被林幽稼拽着衣服,被迫坐直了身子。 张颖的试卷顺利到达林幽稼手中,装模作样的平铺在两人之间。 “我已扶你上马,剩下的……”张伟话没说完,嘴巴又被林幽稼一块巧克力堵住了。 没想到物理老师在黑板书写完毕,面朝同学喊了一声:“张伟,你先来演示一下自己做这道题的思路。” “我……”张伟身子站起,慌忙中把口中的那块巧克力涂在张颖的物理卷子上。 “说?好,站位置上说出来也好。”老师理解似的同意了。 林幽稼看一眼张颖物理卷子上的那块巧克力,不顾张伟正在讲解,一把抢过那份卷子抖掉巧克力。 物理老师全程看到林幽稼的捣乱和张伟忍俊不禁的不认真,当即罚他们两个靠墙站着听课。 真是个良好的开端。 直到放学,林幽稼也没有和张颖说过一句话。 明明有几次机会可以和张颖接触的,可他却有意的放弃了。 非要九曲回肠才算淋漓尽致吗? 张伟不明白林幽稼这个看起来无所畏惧的人,为什么在感情的事情上这么畏手畏脚。 作为铁哥们,张伟了解林幽稼长这么大大没有拉过女生的手,这也太…… 多少女生在眼巴巴的盼着他林幽稼前去“骚扰”,况且自己一直也在帮他啊。 怎么就没一点进步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吧,啊呸,谁太监啊? 往常一样站在教室门口,边看来往的同学,边等收拾书包的林幽稼。 张伟清楚,林幽稼书包内的每一页纸都会装的平整整齐。同样的蓝色双肩书包,背在很多人身上里面像装了个篮球。 背在林幽稼身后,它永远那么懂事羞涩,得了强迫症一样,四四方方。 好不容易等他出来,转身要走时发现,不远处一个女生,拿着物理卷子,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瞪着林幽稼,金毛狗一样楚楚可怜。 这是隔壁班的物理课代表,最会装腔作势。 看到这样以学习为借口,接近林幽稼的女生,张伟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不客气地说:“你们班物理老师没讲吗?” “讲了,我还有点不懂,像请教一下林幽稼同学。” “不好意思,林幽稼同学这会肚子疼,急着回家拉肚子……” 林幽稼一听,真的把书包背在肩上,皱着眉头,一只手轻轻捂着肚子。 “哎呀,林幽稼同学要不要带你去学校医务室?” “要,你背他吗?”张伟毫不客气的回答着,挡在女同学前面。 林幽稼趁此机会快速跑到停放自行车的小院,骑上自己的自行车,飞一样冲出校门。 看到下班开车路过学校,接张伟放学回家张锐说:“张锐哥哥,张伟今天上课偷吃巧克力,被物理老师发现后罚站了两堂课。” 什么?警察张锐一听说弟弟又上课捣乱,当即从车上下来,看着慢腾腾走,专心看小说的张伟一步步走近。 “哎呀,你拽我耳朵干嘛?疼死了,谁上课吃巧克力啦?” 费力挣脱哥哥的手掌,看到一旁幸灾乐祸的林幽稼,张伟明白林幽稼在报刚才说他回家拉肚子的仇。没办法,谁让他那么招女生喜欢?自己得保护好张颖不被别人欺负才行。 张颖可不是只有林幽稼才能喜欢的女生。 看到张伟被哥哥拽着耳朵弄到车里,林幽稼紧绷着嘴唇笑了笑,骑车跑了。 回到家里,放下书包扎起一块珍阿姨削好的水果塞到嘴里,朝楼上看一眼。 “估计太忙,还没回呢。”珍阿姨微笑着对他指指水池说。 胡乱洗手后,又扎起一块水果塞到嘴里,边吃边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咽下最后一口水果,林幽稼打开书包,掏出粘上巧克力的张颖的物理试卷看上一眼。 突然对准床,把自己整个身子平倒下去,手中的张颖的物理卷子盖在身上。 第五章 春梦复回 半小时后听到珍阿姨喊吃饭。 怏怏不乐的坐在桌前,胡乱的喝了一碗粥就往回走。 “这怎么能行啊,吃太少了。”珍阿姨不依不饶的拽着了衣服。 “学校中午排骨,吃多了。”林幽稼撒着谎,挣脱了。 回到房间,打开书包这才安心做作业。 林幽稼的房间原本在这所房子的三楼,父母常年不在家,珍阿姨一个人住在一楼,为了珍阿姨照顾他不再楼上楼下的折腾,索性搬到一楼,珍阿姨房间对面,又刚好是父亲在二楼房间的下面。 高中二年级理科的作业就是重复练习,老师发了那么多练习册。一顿猛作下来已经是深夜。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挂上耳机准备听英语,轻轻开门发现珍阿姨已经睡下了,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借着自己房间的光,把冰箱内珍阿姨给父亲弄好的水果端出来,重新坐到书桌,边吃边听。 听完英语听力,洗澡结束,父亲还没有回来,决定先睡觉。 昨天睡太晚,今天白天要不是一大早受了刺激,不知道困成什么样子。 算了,不想了,看张颖的样子也不会一时半刻就转学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觉听到客厅传来一个女人的笑声。 顺着笑声看去,发现自己的母亲张莉,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一个模糊的黑影抱在一起。 房间的窗没有关,风吹动窗帘不时的撩过他们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也会不时的暴露在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模糊的黑影把母亲张丽从沙发上掂起,又狠狠地摔下去。 感觉到母亲会疼得哭,没想到她又一次发出欢愉声…… 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赤着脚,冰凉的地板把没穿鞋的双脚都弄凉了。 再也忍不着伤心,转过身,害怕的掩着门,爬上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哭泣…… 有人坐在床边,正拉着他紧紧蒙在头上的被子。 一边哭泣,一边在里面更加用力的抓着被子。他力量太小,被子还是被掀开了。 惊恐睁开眼睛时,发现父亲林春明正一手掂着刚从他头上拽下来的被子,一手给他擦拭脸上的眼泪。 林幽稼知道,自己刚才又做那个梦了。 林春明看儿子已经醒来,把被子重新给他盖了盖,轻声说:“睡吧”,并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轻也很短暂,林幽稼还是感到父亲的唇温和爱意。 听着父亲上楼的脚步声消失,这才开灯坐起,疑惑又厌恶的看一眼墙上母亲的照片。 掀掉被子正想站起来对着照片来一拳,传来父亲轻轻下楼的脚步声,立马熄灯盖好被子躺着不动。 父亲走进来,打开微亮的床头灯,把温度刚好的开水插管塞到他嘴里说:“嘴唇那么干,喝两口再睡。” 乖乖的喝两口,装着很困的样子,朝外对父亲挥挥手。 再一次听不到父亲的脚步声,拿起手机看一眼,已经凌点。 印象中父亲每天都睡这么晚,林幽稼感到自己有点心疼父亲。 林春明,留美医学博士。身高一米八二,人到中年还保持着标准的身材,这样更使得他那儒雅清秀的脸膛显得英俊迷人。 曾是一家省级医院的心血管专家。几年前突然放弃了令人羡慕的学科带头人及领导职务,开始做了贸易生意。 他从自己熟悉的医疗器械着手,凭着自己对医疗市场深透的了解和广厚的人脉,没几年他的资产就滚雪球一般累积起来。经过十多年的发展,他已经从一家简单做医疗器械的公司发展成为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国际贸易集团。 旗下所猎林林总总,不但插足欧美一些强势区域,也踏上非洲这块百废待兴之地,但他更在意的还是家门口这块快速发展,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对他来说永远都是一块最可口的蛋糕。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林春明已经有了商人所具有的敏感嗅觉。 在澳洲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他扑捉了一个前沿信息。这次回来就是要把欧洲一款最先进的心脏微创机器推广开来。这款机器在国外也刚刚开始用作临床,但作为一名心血管方面的资深人士,林幽林相信这款机器很快就会霸领全球。 他当场联系厂家做了亚洲的独家代理商。现在他已经开始播种星星,按照惯例他还是把突破点放在韩国,上海和新加坡。 今天下午业务经理打电话,上面三地已经根据当地《医疗器械监督管理条例》,办完该精密仪器的相关手续。并向所在国的国家药监总局备案成功。 林春明现在静静地等着,这些已经播种的星星之火给他带来燎原之势。 最迟明天,他的那些专业素养一流的业务经理们,就要在本地几家大医院开始施展拳脚了。 但对于自己以前的老东家,多少年来他一直保持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个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会亲自上门问候,顺便也看看就住在那家医院后面家属院的已经退休的恩师。 多少年过去了,想起恩师,就想起他的师妹叶小安。 这位林春明曾经深深爱过的女人,不,他一直在心底爱着的女人,现在到底在哪里啊? 林春明打开床头灯,径直走到酒柜准备为自己倒杯酒。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他林春明何时何地,只要想起叶小安他就会把自己灌醉,因为只有醉了,他的心疼才会减轻;只有醉了,才能麻木他的神经。 时隔多年,他心甘情愿的受着叶小安给他的折磨,不,给他的享受…… 此刻,林春明愣着了,酒柜被锁上了。锁下面挂着一张纸片:“钥匙在我的枕头下”。 林春明看着纸条笑了。 这一笑把他从幽深的回忆里立刻拉回现实,很快恢复了平时的睿智,清醒。 这是儿子的杰作。 看来上次回来喝酒太多引起胃疼吓着他了。 刚才?儿子一定是做噩梦了。 什么样的噩梦会让他吓得那样呢? 此刻,躺在自己床上的林幽稼睡意全无,正在烦恼为什么这个梦对自己不厌其烦的纠缠不清。 梦中的场景一定是真实的。 不然,世上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的梦! 或许真实的答案只有母亲张莉能给自己解释。她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解释那些东西呢。 那爸爸呢?他会吗…… 这么想着,林幽稼再一次进入梦乡。 第六章 山雨欲来 青蓊翠涩的季节没有秘密,就像含苞欲放的花儿,风一吹就暴露了心蕊。 张颖要转学的事情在班里传开了。也许这周,也许下周,只要另外一所学校点头同意,她很快就会从这里离开。 张颖平时在班里不爱说话,也不是那种开朗活泼的女生。 班里面和她关系好的女生也就三两个。这些天她们一有空就围着张颖,把分离前不舍的韵味弥散的到处都是。 张伟的位置正好在张颖后面,没事的时候,就连他也会比平时多一些时间和张颖说话。 “张颖,你要去的那个学校可没咱这个学校教学水平高,你真的要离开?他们那里的课程进度会和咱这里一样吗,要是衔接不上你怎么办呢?” “张颖,咱这可是省实验,重点高中,各科老师的水平都是一流的,别人挤破头还进不来,你现在转走简直就是自毁前程。” “什么?你们已经要开始搬家了?这么快?” “你真的要走了,以后还会想起我吗?” “张颖,你在那边学校里面要是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说,我一定飞驰而去。” …… 一天天的,林幽稼不动声色的听着张颖和张伟的谈话,不由自主的就想到自己最近几个月来莫名其妙的对张颖的关注,想到听说她要搬家时自己背地里为她做的那些个事情。 他突然在心里给自己一个不屑的微笑:这一切有什么意思呢?这么长时间对她的关注,她并不知晓;自己让爸爸给她父亲安排工作,她也不知晓;自己想挽留她的心情,她更不知晓…… 她知道的又是什么呢? 林幽稼突然感到自己想到的这个问题还真的有趣。 是啊,在张颖心里他林幽稼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同学,一个认识的人,一个有点印象的人,一个学习上的对手,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吗? 林幽稼知道自己平时在班里,除了张伟也没有人关系密切。自己不善言谈,女生们虽然都在背后议论,可真正上前和说话的也都是那些…… 都是那些什么样的人呢, 此刻,林幽稼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些平白无故和他打招呼的那些女生了,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这个班里的女生除了张颖,其余的竟然都会主动的和自己说话,打招呼,甚至出手相助。 这个发现,让林幽稼自己都有点吃惊了。 那张颖,难道她会和其他女生都不一样,或者她和自己一样对周围的那些同学都视而不见?又或者她的内心也藏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如果是那样,那她是不是和自己早已彼此相通…… 不会的。 林幽稼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张颖有意接触他;二来张颖在班级里几乎很少和人说话,别说男生了,女生恐怕也有她还没说过话的吧。 这样想着,林幽稼反倒让自己心里安静了不少。 明白了,或许就是张颖的这份不一样才让自己对她有兴趣吧。 又一次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不屑的微笑,仿佛明白自己这样的感情,不,想法顶多算是自作多情?情有独钟? 不,都不是的! 自己对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而已! 林幽稼给自己给对张颖感觉的这个定位是满意的。 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为什么会想起她呢,想起她骑着那辆半旧的红色自行车急忙忙赶往学校的样子,想起她走到班级门口轻轻低头脚步匆匆的样子,想起她得到表扬满脸绯红眼神发光的样子,想起她开心时候抿着嘴忍俊不禁的样子…… 还有,林幽稼目光转向身边的张伟,张颖似乎喜欢和张伟说话,而张伟又似乎深谙自己对张颖的这份心思…… 哪里出问题了,单说自己的心思张伟能感受得到,那别的同学就不会察觉得到吗? 有点脸红了。 林幽稼知道自己的脸红,绝不是因为感觉别人知道自己喜欢张颖而脸红,而是感觉他们会用那种狭隘与龌龊的眼光看待自己而脸红。 自己只是很……很喜欢张颖这样的女生。 承认自己的这种喜欢又怎样! 一下子淡定了,脸上的红色也随之消失。 林幽稼突然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前排的张颖,大声说:“张颖,其实你也不必转学。” 这话一出口林幽稼把自己都惊着了。 张伟更是一副夸张的表情,往后仰着头,像发现身边的绵羊猛然间变成老虎一样,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张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张颖听了林幽稼的话,头也不扭,轻轻地说道。 张伟收拾好表情,看一眼依然站着的林幽稼,着急的拿起自己的铅笔想敲敲前面张颖的肩膀,似乎想提醒她什么。 “我……” 林幽稼感觉自己在这里对张颖说出,自己背地为她做的事情并不合适。 突然间,一个大步跨出座位,走到张颖身边,拉起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往教室外走去。 这一刻,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发声,时间像凝滞了一样。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外面,班级后排座位的几个男生突然醒悟过来,大声的起哄;女生们这才瞪着眼睛,相互对看,口中发出“哇塞~” 林幽稼的这个举动,张伟感觉有点意外,又感觉在意料之中。 林幽稼就是林幽稼。 这,有什么不可以。 这个,真的不可以! 已经有女生拿着书在课桌上摔打,也有的用自己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更有甚者已经借故跟了出去想查看究竟。 根本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幕是真的,一向高傲的林幽稼平时话都吝啬的不愿多说一句,今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召召里拉着一个其貌不扬,平时沉言寡语的女生,走向教室外面。 这,简直就是破天荒的大事情。 这怎么可能,又怎么会被允许? 的确,不被允许。 张颖前面的文艺委员杨怡发疯一样,站起来又坐下,把自己桌子上的文具盒一把推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班级里除了后面两个男生在相互用眼神发出叽笑,其他鸦雀无声。 整个班,不,整个年级里,没有人不知道得罪了一旦杨怡绝没有好果子吃。 教室外,林幽稼拽着张颖走到教室办公楼后面的葡萄藤下,整准备开口;“我……” “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俩在这干嘛呢!”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像乌云从天而降。 张颖甩掉林幽稼拉着自己的手,转身跑向教室。 林幽稼眼睛一闭,肚疼一样弯下腰…… 第七章 咋这么难 “别对我说你昂首挺胸的出来是为了在这表演肚子疼。”班主任稳稳地八字步,熟悉的腔调,挑衅的口吻,得意的神情,黑中发红的国字脸上一双闪着聚光的眯眯眼,此刻正逼近林幽稼。 真的让人恨不得把拳头伸向他脸上去揉揉。 不! 一霎那,林幽稼感觉自己想得到特赦一样,直起身扭脸就跑。 “站着!“ “我真的没干你想的事情。” “哈,脑筋转的很快嘛,我想的事情你都知道啦!那好,不耽误你上课,回家用三千字把你今天想干的事情写出来,明天上课前交给我。” “可不可以……” “三千五!” “好的,老师!” 林幽稼知道,栽倒班主任手里,不把人整理的服服帖帖,他就不是“老黑”。 完全忘了刚才的雄心壮志,泄气的皮球一样,低头顺眼闷闷不乐的走进了教室。 至于张颖,她是在林幽稼之后,跟着上课铃声进来的。 下一节课的数学老师已经在教室里,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林幽稼进来的时候,没人说话。 张颖进来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女生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等她弯腰捡起自己的书时,那个女生说了声:“就凭你也想石破天惊。”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这时候又开始有人在后排发出难听的“吃吃”笑声 林幽稼感觉这笑声,像极了转进缝隙被人追赶的小老鼠发出的声音,会让人胳膊上起鸡皮疙瘩。 站在讲台上的年轻的数学男老师听见奇怪的笑声,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衣服,拢拢自己的头发,扶扶自己的眼镜,才放心的开始上课。 今天的课堂内容讲倒数,林幽稼听的特别认真,一次次无视张伟课堂回答时的夸张和滑稽。 课间操的时候,邻班要问林幽稼物理题的女生又上来,跟在林幽稼和张伟后面想借机说话,张伟对着林幽稼背上一拍,两人甩开大长腿一下子跑开。 又一次进入教室走到杨怡身边时,被她叫着:“周末一起去体育场滑冰吧?” “作业太多,怕没时间。” “我……” 杨怡话没说完,林幽稼已经走到自己座位。 杨怡扭头朝张颖狠狠的看着。 张颖一直在低头看书,林幽稼视而不见。 物理老师进来时,才发现自己把张颖的物理卷子旺仔家里了,无奈之际,他抽出张伟的卷子递到张颖课桌,把自己的卷子摊在两人之间。 “可以这么操作吗?”张伟小声低咕。 林幽稼悄悄从书包掏出一盒夹心巧克力,递给张伟。 “算啦,我可不想被警察教训。” 听见老师找人讲解林幽稼突然举手报告:“老师,这道计算磁感应强度的题目张伟同学的算法非常好,我想请他上台为大家讲讲。” “老师,我……”张伟正要拒绝时,物理老师仿佛忘记班级里面物理成绩最好是谁了,微笑的趴在讲台上对张伟招招手。 这道题考试的时候张伟是做错了的。 林幽稼不会忘记自己昨天刚给他讲过,此时只想让他上台加深对这类题解题思路的熟练,走向理想的道路上他真的愿意和自己这位哥们结伴同行。 讲完题下来,林幽稼发现张伟竟然对张颖露出得意的眼光,刚才的平静一扫而光。 每节课老师都在讲授新的知识点,一整天脑子都绷得紧紧的。 下课间隙,外窗幽灵一般晃动着的“老黑”的身影,时时都在提醒自己还有三千字的检讨书要写。 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汹涌,暗流湍急的弄得林幽稼暗自后悔, 后悔自己早晨冲动时忘记了无处不在的班主任“老黑”鹰一般的厉眼。 直到下午放学,林幽稼没有和张颖说一句话。就连张伟对他三而四的拍击式探寻,他都一语不发。 早晨那一幕似乎在紧张的学习中,炫化成了幻影。 其实,林幽稼偷看了张颖几次,看她和平时一样安静少语。 自己的心,泄气到了极点。 想起父亲这次回来说他失恋,尽管不承认谈恋爱,推测可能真的失恋也大概如此了。 大人的眼睛总是太犀利,一眼就能看穿他们曾有的青春梦幻。 父子之间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身为父亲竟然一点也不需要考虑到儿子的感受和面子。 面子?! 林幽稼突然问自己:我是那么虚荣的人吗?难道需要面子来支撑自己在校院内的行走吗? 怎么可能! 林幽稼绝不会让自己那样的活着。 父亲的话有明明对自己有那么一点伤及。 自己上次对张颖感觉的定位不对? 哎呀,烦死了! 还是想想“老黑”要求的三千字吧,不想明天一大早就被围追堵截。与其那个时候挖空心思的想理由,不如现在赶紧凑好三千字万事大吉。 晚饭后,林幽稼站起来就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关门之际发现父亲也跟着自己进来了。 尽管林幽稼感觉此刻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但怎么也不好把父亲拒之门外吧。 “看来真的很沮伤,”林春明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儿子:“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了呢?” 林幽稼看着父亲满脸“不怀好意”的笑,挑衅的问:“你真的不在乎我这个时候在学校谈恋爱吗?” “我为什么要在乎,况且我儿子这么优秀,要是整天只知道学习,连一个女生的手都没拉过,岂不辜负了这么好的年华?”林春明满脸认真的对儿子说。 其实这样说,林春明是有理由的。 这次回来他发现儿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安静乖巧,这那是一个男孩子该有的性格?自己的儿子到了这个年龄,怎么也得雄风昂扬,虎虎生威,狼性乍泄吧! 作为一个国际贸易公司的总裁,林春林深谙一个人骨子里的野性和占有欲在一定的程度上,会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社会里帮助一个人更好的开拓他自己。 不是说其他方面的不重要,自己的儿子其他方面根本用不着他这个父亲担心。 听完父亲的话,看着父亲满脸的认真,林幽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一时摸不透父亲刚才的话里有几分真诚。 脑海浮现出那个不止一次缠绕自己的熟悉梦境,林幽稼感觉自己想对父亲说一些话,又怕那些话说出来父亲会觉得他可笑幼稚,绝对不想父亲一直把他当长不大的孩子看。 毕竟自己已经十七岁了。 第八章 的确毛病 十七岁,是个该有秘密的年龄了,况且自己现在这样也不算秘密。 十七岁,很幸运,知道学习是自己第一任务,无论什么事情都阻挡不了自己对学习成绩的要求。 不要求每次都在班级第一,决不允许每天像班级最后一排的几个同学那样浑浑噩噩,耗着青春流逝。 这一点上,宁愿被他们嘲笑“阳春白雪”。 林幽稼看着父亲说:“等我三个小时,我做完作业去找你。” 看对着自己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林幽稼知道他感到自己作业有点多。 没办法少年我就是爱把各门功课学到透彻,况且今天平白无故的多了“老黑”三千字的检讨书。 物理,英语,数学没什么难点,就是今天的化学讲的结构,嗯,需要从头看看。 从头看看就从头看看,少年我还在乎多给十分钟的学习时间。 最后就剩“老黑”的三千字了,看一下时间,离三个小时好差的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从“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道当时已惘然”。洋洋洒洒三千字,写了很多由美好的开始到悲剧收场的典故和小说人物。最后强调自己以史为镜,发愤图强。 直到自己心满意足,感觉不会打回重写才停笔。 看一下时间刚好三个小时。正要起身时,迫不及待的父亲破门而入。 下意识的收起刚写好的检讨书,放在书包里。 “哇,写那么多字,情书吗?” 可笑,非要这么夸张吗? 心头陡然升起了不满,一下子感到自己狭小的天地里,父亲的到来成了一个强大的外来入侵者。 不知道接下来他又会对自己什么事情。 是不是累了需要休息,有点心不在焉,承诺聊天的欲望荡然无存。 不由自主的拿出自己的书本,想以此提示父亲是否该明智的暂时离开这里。 聊赖之际发现院子里还亮着灯,走到窗前发现珍阿姨还在院里浇灌自己种的几行蔬菜。 一言不发熄灭房间的灯,推着父亲向外走。 “那个小女友的事情进展不顺利吗?”林春明边走边问。 “你才小女友呢!”林幽稼没想到父亲会这样提起他的事情,有点懊恼,有点害羞,也有点无可奈何。 看到儿子这副样子,林春林突然笑了。 “看来还真的是进展不顺利。不会影响到吃水果吧,来来来,今天珍阿姨可是特意买了你最爱吃的榴莲。” “爸爸~你这人,好无聊。” 无可奈何的看父亲一眼,自己快步走到冰箱端出果盘,顺手拿了一瓣塞进嘴里。 “哎呀,不就是知道你那点小破事吗?谁还没经历过咋的。”父亲是笑非笑的看着儿子的不堪。 珍阿姨已经听到父子俩在说话,掂着水壶从外面走进来。 “稼稼,榴莲吃多上火,冰箱里面还有煮好的绿豆百合汤,端出来和你爸爸一起喝。”珍阿姨边洗手便吩咐。 “我来弄,他失恋了,心情不好。”林春明接过珍阿姨的话说。 “你才失恋了呢!”等不及珍阿姨接话,林幽稼已经从冰箱端出封闭的塑料杯坐在餐桌前,大声的反驳着,看父亲顺手拿起一瓣榴莲塞到嘴里掩饰着藏不住的笑。 珍阿姨一看,眉开眼笑的说:“就是,我们稼稼才不会失恋呢。” 说完,把脸朝向林幽稼悄悄问:“真的就谈恋爱了?” “你们……你别听爸爸的,他在胡说!”林幽稼知道珍阿姨对自己的关心,立即回了她,脑子里却想起上午把张颖拉出教室的事情。 他自己也许就没有想到,当他站起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张颖拉到教室外面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开始出现一片茫然,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不安和恐惧,当时完已经不知道自己拉着张颖出去的目的是什么了。 幸亏,“老黑”及时出现了。 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献出什么丑相。 通过这件事情,林幽稼再次感觉自己的确是有心理问题。 最起码了解到自己内心在某个特定时间的软弱。 比如不能去接近一个女生,只要接近,内心就会惶恐不安,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不正常的。 不希望自己像同桌张伟当着他的面和那些女生开玩笑,甚至带着动作的玩笑调侃,最起码不能想今天这样不知所措。 父亲说过,这个年龄如果连一个女生的手都没拉过,会辜负了这美好的年华。 他今天当着全班那么多人的面,拉着张颖的手出去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快感,相反更多的是不安和自责。 张颖是那么干净又安静的女孩,或许她也是第一次被男生拉手呢, 又或者在之前她曾期盼着有天会有一个男生和自己拉手,但绝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这真不是一般的懊恼…… 在张颖的眼里留下胆小懦弱荒诞无稽的形象,她也许不会再轻易地看自己一眼了。 更何况现在她就要走了。 怎么办? 一定要战胜自己那一刻的恐惧和不安。 林幽稼咽下最后一口绿豆百合,看一眼一直偷看自己的父亲发出邀请:“我们楼上谈谈……” “怎么谈?” “两个男人之间那样。” 父子二人站起,一同对珍阿姨点点头。 还没起步,楼上房间的电话响起。 看着父亲迅速上楼的身影,林幽稼知道自己这次鼓足勇气打开心扉的计划又泡汤了。 不能再拖了。 房间内,林幽稼决定再一次按照那本《心理咨询札记》中,老师教导来访者小明的方法引导自己。 舒适的姿态躺好,静静呼吸。 派出自己生命的小精灵,潜入到自己的内心,去看看一番那个让自己在“那一刻”恐惧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在床上的原因,微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好紧张。 看不清,那里灰蒙蒙的,还透着凉意。 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父亲林春明推门而入。 躺在床上的林幽稼此时完全不知道父亲的进来,仍然紧锁着双眉,挣扎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林春明看到儿子已经躺在床上,以为他睡着了,拉过毯子轻轻的盖在儿子身上,然后像往常一样,凑近他,想亲吻。 挣脱后的林幽稼突然睁开眼睛,看到父亲的脸离自己如此之近,当即就坐了起来。 弄清状况后对着父亲不满道:“我都多大了,咱能不能与时俱进,换个方式彰显父子深情?” 看到儿子噘着嘴坐在那里嫌弃着自己,这个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大男人此刻真的不好意思了。 幸亏没开灯。 “再大你也是我儿子,”拿起压在儿子枕头下的酒柜钥匙,边往外走边说:“熊孩子,毛病不少。” “爸爸,”就在林春明准备出门时,林幽稼喊着他,“有机会给我讲一下你年轻时谈恋爱的事情吧?” 第九章 逼格父母 林春明岂会看不懂儿子的心思,知道他内心一定受着折磨,听见儿子这样说,像得到特赦一样,一个箭步转身,伸手按着儿子拿出来的书本,微笑着。 林幽稼从来没见过父亲无赖一样的顽皮,但也感受到来自父亲强大的气场。 犹豫着下决心开始时,他的电话响起。 注定是一个谈不成的夜晚。 每周五晚上九点是母亲张莉和他雷打不动的通话时间。林幽稼知道,只要母亲打来电话,父亲就会悄然离开。 果不其然,林幽稼刚按下接听键,林春明就从儿子的书桌离开,快步走出房间。 母亲张莉在美国一直为生意忙碌。 每次电话都是那种带着尖锐和凌厉的语气问着儿子的生活和学习。感觉自己就是母亲远程操控的一把剪刀,打电话无非就是“不要生锈”,“保持锋利”。从来没有书本上写的那种母性的温柔和慈爱。 有珍阿姨在身边,林幽稼感到自己并不缺母爱,但是上天竟然让张莉这样的女人当母亲,是不是当初把自己投错了胎。 从小到大的印象里,父母为了生意经常不在家。 不定期的回来看望的只有父亲,林幽稼知道他是特意在家里呆上几天,陪陪他这个当儿子的。 母亲张莉生儿子好像就是完成自己为人妻的使命。至于为人母,她就不管了。 这么多年了,林幽稼从无知少年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高中生,内心对父母陪伴的渴求已经从希望变成疑惑:父母为什么会很少同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记忆中同时出现,应该是他即将初中毕业那年到美国去玩。 度过一个暑假临回来时,接他回国的父亲在机场碰到了前来送行的母亲。 为了林幽稼这个独生子到底是该出国上学,还是继续留在国内续读这个问题,他们不顾身份,大庭广众之下大吵。 那次母亲张莉因为争辩不过父亲,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从那之后,林幽稼还没有见过她。 每次电话都有殷切又踏点的教导,也会讲述一些她生活工作的事情,发来一些她感兴趣也想让儿子感兴趣的东西,但林幽稼知道自己和母亲之间有一段怎么也消融不掉的距离。 父亲林春明,不管他离开多长时间,其实父亲离开家最长也就半年而已,林幽稼内心都会把他和自己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种感觉一直就在,就在林幽稼的心里。 像今天这样,父亲不像父亲,甚至惹他有点不安,他还是喜欢。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 珍阿姨是知道他的,有次听见珍阿姨悄悄对父亲说:“稼稼还是亲近你的。” 清楚记得父亲听完后的那一刻,脸上满满的都洋溢着笑容。 男人喜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为何这么多年不见他对那个女人有多亲热?! 从儿子房间出来径直上楼的林春明坐到书房,打开电脑,看着妻子张莉从美国报来的上个月公司在那里的财务报表。 想起她的能力,也想起她跟自己的这些年。 他不知道,要不是当年在母亲弥留之际亲口答应过,他和张莉会不会到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也不明白,这个女人当初那么费劲心机的嫁给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听从自己尊敬的领导的安排? 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儿子已经十七岁,她会起自己当初的行为应该为之后悔吧。 此时的她,正在和远隔重洋的儿子打电话,每周一次的电话里她们会聊起各自的生活状态和对对方的思念吗? 不,不会的,她聊得最多的大概就是儿子的学习。在她的眼里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儿子会因为和自己母亲每周一次的电话,而期盼兴奋吧,毕竟母子情深。 林春明想到自己的儿子就会不知觉得面带笑意,这家伙,今天下午放学回来那一脸的沮伤,明明就是一种无奈和无助。还真的就恋爱了,哈哈…… 想起刚才走进儿子的房间,本来是有意想帮助一下的,没想到到小家伙满脸的“嫌弃”。 这会会不会拔河自己没说的话,讲给母亲呢?不管怎么样,讲出来就好。 林春林知道妻子张莉和儿子之间的相处时间远远没有自己的多,自从有意把她从身边支开,这么多年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个处处不认输的女人,在美国那个瞬息万变的市场,她怎么会轻易的让自己手中的牌失去主动权呢? 那么,她的心注定是不会为儿子牵肠挂肚的。 作为集团总裁,手里有张莉这样能干的将才,林春明是打心眼里满意。 作为丈夫,不,作为男人,他真的是不喜欢这样强势的女人。 张莉却偏偏有能力像现在这样,让自己不想轻易的失去她,甚至在一定的程度上有点依赖她。这难道不是她作为女人的成功吗? 在这点,林春明还是相信自己母亲的眼光的。 当年的张莉只是母亲手下的一个助产士。可母亲用她轻而易举的打散了自己和女友叶小安的热恋,后来再把张莉这个陌生的女人安排到自己的床上,并怀上自己的儿子。 儿子从一出生肩负了自己父母婚姻的完整和家庭和睦的重担。 娘肚里的儿子就是张莉走近他身边的最好筹码。 一点不错,张莉当年在母亲的教唆下,利用了肚子里的儿子保着自己的婚姻,那今天…… 可怜的儿子,他会把自己的心里话向自己的母亲讲吗? 林春明关上电脑,走到酒柜那里,发现儿子的字条还在。 准备下楼时张莉打来电话,言辞就是下属汇报工作:严谨,礼貌,干净,利落。 “他谈恋爱了。”第一次听完汇报,主动说话。 “我不同意。” “又不是商量,你不同意有用吗?” “那直接告诉那女孩,欢迎她来美国读大学。” 第十章 父母爱情 张莉的话让林春明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年轻的自己。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母亲对自己婚姻的操控是否正确。 上大学时,他和女友叶小安一同相约考上外地一所有名的医科大学,两个人一起在那里度过了几年的青春时光。 共同的追求和性格的互补,让他们迈向成熟时相知相爱,相互欣赏,也互相照顾。 本科毕业那年,林春明在母亲的建议下选择出国继续深造,而叶小安则根据自己的意愿进入一所医专当了老师。 他的专业和叶小安父亲一样,老教授深谙目前国内对这门学科高级人才的需求,劝他学成回国。 深爱叶小安的缘故,林春明放弃在美国博士毕业就能拿到的绿卡,毅然决然的回来了。 回来后的林春明在叶老教授手下开始自己的行医生涯。 即将退休的老教授,在不到三年时间里,几乎把自己毕生的所学精华都传给了这位稳重,能干的年轻人。 林春林从美国回来的当年,要和叶小安结婚的。 是老教授说他们两个刚毕业应以事业为重,等两年结婚不迟。 两年后,老教授退休,林春明当选为这个学科的带头人。 所有人都觉得林春明前途一片光明,不可限量的时候,天边飘来一片云,带着黑色的瘴气笼罩住了叶小安。 叶小安生病了,卵巢癌。 这对一个年轻的还没结婚的姑娘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退休后急着抱外孙子的老教授,得知爱女病症,一夜之间头发眉毛全白。 林春明放下手中的工作,忙前忙后的陪着。 “还好病情发现早,手术彻底。”主刀医生林春明的母亲站在病床前,一脸严谨的说道。 看着虚弱的女儿微微睁眼喊着“爸爸”,一旁陪护的教授泪流满面。 为了安慰老教授的情绪,让叶小安放心,也为了证实自己对叶小安的真挚情爱,林春明知道母亲对自己放弃美国绿卡回国还在耿耿于怀,对叶小安卵巢癌一事又心生芥蒂,还是宣布叶小安这次出院后就举行婚礼。 结婚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身边的同事预备的祝福,玩笑间已经流露夸张。 没人会想到,水到聚成的一切,在婚期前夕的一次省内心协管协会会议后,全变了。 那天会议结束晚上聚餐时,知道他快要结婚前来碰杯劝酒的同事络绎不绝。 他清楚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喝多少酒,最后却还是醉得行走不稳,更别说去病房看望叶小安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人扶着走,到一间有白色床单白色被罩的大床的房子里。 自己床上用品都是叶小安自己挑选的灰色的,大脑提醒自己走错了房间。 挣扎着起来要走时被人扶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女人清香穿越过酒精的刺激进入鼻孔,是自己熟悉的叶小安的味道。 “你终于好了,可以又用上我送你的香水……”勉强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 太长时间不在一起了,一夜云山雾水,叶小安仿佛比平时还多了几份顺从和娇羞。 第二天醒来时,房内依然漆黑,摸索着赤脚下床,拉开窗帘。 发现就在单位举行联谊会的酒店,自己全身赤裸不说,身边还躺着一个和他一样赤裸着的女人。 女人洁白的身体侧卧着,微微弯曲。 均匀的呼吸声如蝴蝶的翅膀微微闪动。 蹑手蹑脚的都到床的一侧,走进仔细看去才认出女人不是未婚妻叶小安。 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中找到自己的眼镜戴上,才发现床上的女人是自己医院的同事张莉。 张莉是林春明母亲科室的一名妇科医生,美国著名医学院硕士毕业,因为毕业没有申请到美国绿卡,不得已回到国内工作。 即便如此,林春明知道自己的母亲对她还是赞不绝口。 此时的张莉似乎已醒,羞红着脸,倦缩着白皙的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所措时,母亲竟然推门而入。 看到屋内两个人一丝不挂,没有丝毫退缩,像平时在工作中一样指挥者她的助手张莉:“赶紧起来去班,不要都迟到了。” 张莉闻言坐起,扯过睡衣从他身边走过,进入洗手间。 母亲这才拿起浴巾包在他身上说:“怎么能这样啊?大家都在一个单位。况且你马上要结婚的人了,你让她今后怎么做人?你无所谓,女孩子脸面重要。” 林春明感觉自己还没从酒醉中清醒,本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从洗手间出来的张莉看都不看他一眼,跟着母亲走了。 坏事传千里,况且从酒店到自己单位还不过千米。 踏入单位大门的那一刻,林春明感觉自己身上没有千夫所指,也有百眼在盯。 完成上午最后一名门诊病人,按照惯例自己要去病房探望叶小安,答应今天下午陪她去预定婚礼婚纱的。 踌躇之际,母亲出现在身旁:“下午没班,回去休息一下,我陪小安去挑婚纱,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从小到大对母亲的信任,这一刻成了感恩。 纠结着解释或是坦白的几天,叶小安突然因为“病情需要”出国治疗了。 叶小安的不辞而别让林春明痛不欲生,昔日待他如父的恩师家也人去楼空。 打听了自己在美国所有的熟人和朋友,没有一丝叶小安的信息。 三个月后,张莉怀孕实在不能隐瞒时,母亲安排他们结婚。 林春明的母亲,自己所在医院的妇产科主任,省内知名专家。性格强势,常年过度劳累心脏不好。 他想反抗逃避,但没资本。父亲去世早,是母亲一人拉扯他长大,供他出国留学,他不能母恩尚报情已竭。 哪怕知道,那晚在酒店的一切都是母亲刻意的安排。 是的,自从他无意间说出叶小安治病需花钱,他想帮别人做一点生意时,母亲就已经动了心思。 并非她狠毒,天下哪一个当母亲的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幸福?况且当年叶小安的母亲卵巢癌也是她亲手做的手术呢,作为一名妇科专家,她知道这种疾病会对自己子女的影响。 闭着眼睛这样选择,只是不想让自己儿子后半生,像叶小安父亲那样在繁重的工作和无奈中活着。 “她已经做过化疗,且还有一侧卵巢。”他几近绝望的对母亲喊道。 “看看张莉,你就忍心她一个人……”母亲背转身,无视着他的悲凉与哀伤。 第十一章 父子谈心 从学校回来,林幽稼看到父亲正在珍阿姨闲来无事开垦的土地边,观看珍阿姨种植几行蔬菜。 很少看到自己的父亲这么闲赋在家,停好自行车就走过去站在父亲身边,看他帮珍阿姨一起给那几行蔬菜松土,浇水。 “都跑的有点出汗了,屋内煮好的百合粥先喝一点,今天周末,晚上我们吃围锅。”珍阿姨慢声细语的站在林幽稼身边说。 一听就是父亲的主意,因为他最喜欢吃珍阿姨做的围锅。 围锅就是珍阿姨老家一种类似小火锅的做法。林春明每次回来都要吃。 此时看到儿子放学回来,也只是扭头看一下,继续自己手里的事情,像在他的办公室里看文件一样认真,一棵蔬菜上叶子有了几个小洞,翻来覆去的查看,直到逮到一条绿色的小虫子才长肯罢休。 珍阿姨看到后心疼的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要弄死,不要弄死,它们吃不了多少菜。” 林幽稼看着他们二人笑笑回到家内。 周末作业不多,但还是还努力完成才好。 一个小时候,林幽稼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走出来时,发现父亲正在帮珍阿姨洗菜,看也不看自己站在他身边。 看起来自己昨天夜里自己提出的要求的却不好回答,想到此,一丝不经意的坏笑从嘴角流出。 “压力很大吗?”林幽稼当然不知道父亲是真的讲不出口自己的恋爱经历,故意挑衅的问。 “嗨,你不提我就忘了,就不是个事儿。”林春明夸张这语气,决不能让儿子感受到自己的无奈。 晚饭后,三楼露天阳台。 林春明选择性的讲了自己的初恋叶小安。 “人海茫茫,叶小安去哪里了?”林幽稼为叶小安因病选择退出父亲生活的壮烈举动感动了。 “是啊,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一个人外出过,况且她那时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再去有任何的工作,她母亲先前也是卵巢癌去世的,她父亲退休后薪水不低,但叶小安当年的手术和化疗费用不算低,这些年,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生活呢?”林春明这些话是真心的,脸上的忧伤也是真诚的。 “叶小安一定是太善良才这样的……”林幽稼继续感动着。 “最初半年过去了,我没有她任何信息,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时时羞愧自责,和煎熬,你奶奶她看出我日渐消瘦,憔悴和少语。我自己也感觉浑身没劲,四肢无力,食欲不振。即便你奶奶下班后不顾身体劳累,特意为我熬制最喜欢的汤,我也食之无味。以前和别人谈好的医疗器械代理业务,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我也没心思去联系了。满脑子想的净是叶小安,恩师为了躲避我无底线的上门询问,也悄无声息的搬家了。”林春明无意在儿子面前打造自己情圣的形象,只是感觉这些年过去了,终于有人听自己说出这些话。 “我妈妈当时还不认识吗?”到底是母子情深,林幽稼问到自己关心的问题。 林春明用微微一笑掩饰了自己内心的一愣,他最终在这点选择善意的谎言回答儿子:“我的情况,你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逢人就让别人介绍对象给我。也就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你妈妈,为了安抚你奶奶,我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 “你们两个之间有爱情吗?”林幽稼疑惑地看着父亲。 林春明没有立即回答,扬起脸看向远方,那里黑苍苍,深邃辽阔,偶有背后城市高楼上晃动的灯光射过去,也杳无形迹。 天已经全黑了,空中的星星宝石一样在闪着光芒,看上去遥远高贵神秘。西边空中镰刀一样的下弦月泛着黄白的月光,静静地挂在天上,一动不动,窥视着人间的秘密。 “后来,你妈妈怀了你,工作起来更加辛苦。她个性太强,工作上不想输给任何人,所以直到产前一个月她还没有休息。” “她自己不是妇产科医生吗?” “是的,很多时候人就是太过了解一些东西反而更大意。你母亲就是这样,有天正给别人接生,她自己羊水破了。你奶奶当时还正在给别人做手术,等到手术结束就赶快给你妈妈做剖腹产。她本身心脏病,高血压,为你妈妈做完手术突发心肌梗塞晕倒在地。” “你呢?爸爸,你不就是心脏科的医生吗?”林幽稼瞪着眼睛问。 “哦听到这个消息时彷佛被电击一样,你奶奶最后几个月为照顾你妈妈过度劳累的场景就在我脑海里清晰清晰得如画面,可我那时还沉浸在失去叶小安的痛苦里,对她们视而不见。上天有时候真的很残酷,等人明白一切都晚了。我母亲在医院发病,等我到达时,上天没给我留一点抢救的时间。” “爸爸那时一定很伤心吧?” “是你奶奶的瘁然离世,让我醒了。我不想让你奶奶失望。我曾经,不,一直是她的骄傲。她一个人把他养大是那么的不容易。你妈妈带着你从医院回家那天,我辞职了。” “离开开自己的专业,后悔吗?” “不后悔,或许那个地方留给我太多忧伤。辞职后,我开始着手找上门来的医疗器械代理。发现我接触的医疗器械都是欧美等国的一些先进东西时,就想到用同样的方法把国内的一些东西弄到落后的地方,比如非洲。因为我本身就对医疗行业比较熟悉,也可能是你奶奶在天之灵的护佑,我的生意做的很顺,很快就风生水起。等猎及范围扩大到了医疗器械以外的其他地方时,你妈妈主动辞职也参与公司的发展。没几年我就成为了这个城市最著名的国际贸易集团。” “作为对母亲的赎罪,您这辈子不打算跟我妈妈提出离婚,并尽自己所有爱护我这个儿子,是吗?”林幽稼问起这话时,内心涌起一种悲。 “是的,你妈妈仿佛为了向我证明你奶奶当初选她的正确性,自从参加到公司的管理以来,很快就展露头角,开拓能力和发展能力并驾齐驱。对市场的把握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准狠,是集团几个分公司最好的区域经理。记得上次集团向国外出口一批红茶,没想到入了对方海岸,他们却因为茶叶的包装问题提出咨疑,要求退货,双方多次交涉,僵持不下,无奈之际就要重新把货发往国内。你妈妈听说后,专门就中国红茶的采摘,生产,储存及饮用好处等进行了广告宣传,让对方了解包装甚至裸装都不会影响到茶本身的质感。还从国内请几个茶艺师到那里,在被允许的地方公开表演中国茶艺,当场打开那些还没开封茶叶,一边讲解,一边操作,最后和另一家公司把原来的价格提高三成,全部成交。” “所以,留她只是因为是您最佳的商业合作伙伴。”一种凄凉在林幽稼心中幽幽而升,他根据自己后来了解到的情况继续说:“虽然这都是小事,然而就是凭着这件件小事,十几年间,妈妈很快被市场锤炼成一名职场老手,相比以前的独到和新奇,她今天的老道和凌厉更让您欣赏,对于这样的人才,集团领导自然重视。难道妈妈需要的就是这些吗?” 林春明没有回答儿子的话。 “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或许就是为了遵从奶奶的遗愿,让我有一个完整的家?”林幽稼站起来质问着父亲,对他们的感情和相处模式失望到极点。 “我和你妈妈都很幸福。你太年轻,还没有真正知道感情是怎么回事。”林春明看到儿子迷茫的眼睛,真诚的说。 一遍不行,两边,他要让儿子明白这个世界始终不是梦幻色彩。 “爸爸,我的人生您还是让我自己选择吧!”林幽稼说完,转身离去。 林春明望着儿子离开的身影,长出一口气:希望他能知道没有什么自以为是,到处都有狼性思维。 第十二章 毛病自己 昨夜睡得太晚,早上醒来的时候,珍阿姨已经开始把饭往餐桌摆,林幽稼看一眼已经坐在那里父亲正低头看报表,就一言不发。 一旁的珍阿姨心疼的说:“昨晚又熬夜了,还以为今天早上要多睡会。” 林幽稼再一次看了父亲一眼后,对珍阿姨说:“今天我要出去一趟。” 刚才起床时,林幽稼看到手机上,张伟给他发的短信:今天搬家。 也就是说,或许今天以后他就不那么容易见张颖的面了,毕竟紧张的高中结束自己有可能去国外,他不想给自己内心留下那点遗憾。 “周末自己掌握。”林春明放下手中的报表,目光扫过儿子,大度的说。 听张伟说过张颖她家就住在学校后面煤仓街那一片,一个破旧的工厂里面。 时间尚早,早饭后林幽稼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外出寻找。 没想到的是,等到他找到并发现时,张颖的爸爸已经装满一三轮车骑着正往外走。 而,张颖骑着她那辆半旧的自行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帮父亲推着。 竟然不见张伟的身影,这个家伙满口仁义,竟然这个时候还不出现。 可…… 那高高堆起来的三轮车上,乱七八糟的竟是一些破烂一样的东西,最上层还有一些锅桶油桶。 看着他们父女俩拉着那些脏兮兮的东西朝这边走来,不知为何,林幽稼以最快的速度调转自行车,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到了一定的距离,估计张颖父女已经过去的时候,才停下自行车。 往回看时,已经不见了他们父女慢慢行走的踪影。 长长地出口气。 突然又感觉到张颖也许不想让人发现她今天搬家的情景呢。 张伟要是真的在场,那些破烂一样的家当会不会让张颖尴尬难堪? 怪不得张伟不来,狡猾的家伙! 原路往回转时,又想张颖家是靠收废品在这个城市立足的,他们平时生活用具也是收来的别人家丢弃的东西吗,要不看上去怎么会那么乱七八糟,那么黑乎乎又脏兮兮。 是这些东西经人手太多才这样的吧。 就这样一番思索后,林幽稼感觉自己找到了原因。 没行多远,又用一条腿支撑这不走了。 他想起自己家有个瓷盆,已经好多年了,珍阿姨舍不得丢弃,但它至今依然干净呈亮。 唉…… 不知怎的,想到一向干净,文静的张颖,平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林幽稼感觉自己内心有点接受不了。 电视上,还有报纸上,不是经常有报道那些收破烂的人都很富裕吗。 张颖家即使不如别人富裕,也不至于就真的邋遢到这种地步。 难道亲眼目睹那些东西,是还没来得及卖掉的吗? 不然,那些脏兮兮的东西怎么用它生活? 不对,卖掉就不会父女俩装其在拉走了。 记得张伟曾经说过张颖的妈妈因为在扒捡建筑废墟堆里的钢筋时,被砸伤了腰,几年时间了,因为没有及时手术,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不敢多想了,林幽稼突然感觉自己的胃开始翻动。 伴随着想呕吐的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突然对自己这种表现感到吃惊。 脑海里很快出现了辩驳的意识:没有谁说生活环境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人品,也没有谁说恶劣的环境里生活的人就一定是不讲究卫生的。 可自己…… 林幽稼为自己想呕吐的表现不齿,也为自己脑海里的反驳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能去到家里看看呢?或许张伟早已来到正在帮忙呢, 时间还早,又不是卡车,很难一下子就搬空的…… 犹豫了。 去了真的会帮助他们干活吗? 万一张颖家的环境比自己想象的还差,自己会抑制着自己想呕吐的反应吗? 就这样想着走着,不知觉已经到了离自己家很近的道路上。 自己家住的位置应该是这个城市所谓的富人区。 这里的道路宽阔整齐干净,路两边粗大的榕树遮天蔽日,树上的鸟儿唧唧咋咋的欢快叫着,虽然是主干道,或许是星期天的原因,路上人并不多。 此时,阳光穿过树影的缝隙照在林荫路上,光影在微风中轻微晃荡,有点梦幻,有点魅炫。 一只白色的流浪猫突然从道路一边的草地上穿出,紧挨着车轮子跑到另一边草地。 原来在追着一只飞得不高的鸟儿。 猫咪喵喵的叫着,鸟儿惊慌的飞着。 林幽稼停下来,双手扶着车把,一只脚放在地上。 想起去年冬天,有天放学路过此地。 看到张颖蹲在一只白色的流浪猫面前,把一只握有火腿的手伸在那只猫的前面。 那只猫好像又冷又饿,它看着张颖手里的食物,只是喵喵的叫着,并不上前。 就在这时候,张颖丢掉书包,跪在地上,把头放的很低,以达到和猫对视的地方。 不一会,林幽稼发现那只猫伸出一只爪子试探性的在张颖的手里点了几下。 就在林幽稼担心那只猫会抓张颖时,那只猫却把嘴伸到张颖的手里,开始对着那些已经切成小块的火腿狼吞虎咽。 那一刻,林幽稼分明看到张颖白皙的脸上现出欢笑。 不知道她对着那只猫说些什么,那只猫一边吃着一边发出呜呜声。而她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猫的背,直到那只猫吃完她手里的食物,她才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背上书包,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突然明白,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对张颖开始好奇的,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对她多了几分注意和观察。 一年过去了,林幽稼越发知道张颖平静安和的举止中有着诸多的美好。 难道这样的人平时就生活在那样一个……肮脏的环境里? 不能接受! 但…… 她今天已经搬家了,张伟说她已经联系好那边的学校,明天也许就真的见不到了。 林幽稼有点怏怏不乐,抬头发现那只猫早已不见踪迹,这才骑着车慢慢往家走。 第十三章 平地风起 回到家,父亲和珍阿姨都不在。 闷闷不乐的走进自己房间,抬头看到母亲照片微微一愣,想起昨夜里和父亲的谈话,脑海升起意念:男人或者女人在婚姻里,也可以随意强势自在的对待另一半吗? “张莉啊张莉,想不到你的婚姻如此丰富内涵。”林幽稼对着母亲的照片轻轻地说,仿佛她听得到,“一直不回来是因为早已知道你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吗?” 打开书本时,再一次看向母亲:“婚姻可以没有爱在一起吗,你们大人的事情还真的烦人。” 这个周末过得真的踏实,除了午饭和晚饭时间,林幽稼安静地待在自己房间学习。 父亲一直没出现,珍阿姨不说,他也没问。 晚上十点的时候,洗涮完毕要睡觉的时候,听见外面父亲和司机道别的声音。 长长吐口气,熄灭房间灯,把自己平平的摊到床上,发出熟睡一样的呼吸声。 耳朵却专注的听着脚步声在自己门外稍停后,从楼下到楼上。 礼拜一的早上学校大门,林幽稼碰到张颖。 还来这里,是那边的学校还没有好吗? 不应该啊,她的成绩那么优秀,又是从这重点高中转过去的,对方哪有拒绝之理。 跟在张颖的后面也到了存放自行车的后院,在张颖放好自行车经过身旁时,突然问:“你家搬好了吗?” “好了。”张颖满脸的笑容。 一如往昔的温和文静。 “你今天这是……”林幽稼有点迟疑。 “我从新家那里过来的,早起二十分钟就好了,不会迟到的。”张颖轻松地说。 原来搬家不一定转学,张伟这个大嘴巴。 林幽稼思讨着,突然提高声音说:“我那天告诉你不必搬家,是因为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你父亲去上班,离这里不太远,而且他们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谢谢,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张颖的这句话让林幽稼觉得自己做的多余,也有点吃惊。 眼前又浮现出那些堆在三轮车上乱七八糟,脏兮兮的东西。难道这样,他们也会觉得很好,很满足吗? 想不明白,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张颖看。 “林幽稼,你的眼光是不是出差该回来了。” 一个女生的声音,带着不满的刻意,从身后传来。 厌恶似的皱一下眉,从声音林幽稼知道是他们班里的女生杨怡。 杨怡不但被那些“无所事事”的称为这个班里的班花,也把她抬升为整个省实验高中的校花。 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从小就练习舞蹈的她走起路来更是有种让人望尘莫及的高傲。 学校里要是有什么文艺表演,杨怡就是铁定的主持人和舞蹈表演者。 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杨志禾,是这个城市的市长。 在这里,在这个校园里,校长看她也是面带微笑。 所以,把她成为校花,还真没听见有人反对。 此刻,看到平时身边众星捧月般的杨怡,一个人悄不叽的出现在这里,就猜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林幽稼慢慢地转过头,一言不发的看着杨怡的咄咄逼人,很快打定主意不理会杨怡一大早的挑衅。 好在张颖已经绕道走了出去。 看一眼自己停车的位置,林幽稼知道必须从杨怡身边走了。 若无其事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杨怡伸手拉着了他的手。 她一向对自己就是如此大胆,林幽稼站着,眼睛紧紧地盯着杨怡继续沉默。 正是到校高峰,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同学存放自行车时,不免朝他们两个看。 一向高高在上的杨怡最终心虚,松开手,无奈的朝那些对着她看的学生斜了一眼,然后公主一般挺胸走出去。 林幽稼知道,学校里面杨怡和张伟一样是少数知道他详细家庭情况,且平时还频繁来往的人。 自己父亲林春明和杨怡父亲杨志禾是同学也是好朋友,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带着家人一起吃饭,他们俩打小就认识。 在学校里,也只有杨怡这个女生和自己肆无忌惮的并肩行走过。 上星期,自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拉着张颖的手出去,让很多人大跌眼镜时,也让杨怡这个自以为是的女生感到当头棒喝。 而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她事事以自己代言人的身份出现,仿佛自己和在一起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以想象,张颖一个穷家破户出来的女生,能让他林幽稼另眼相待就是对她杨怡的冷淡。 是又怎么样! 林幽稼清楚记得上次两家人一起吃饭时,杨怡爸爸要林幽稼答应今后要把杨怡当妹妹好好照顾她。 而今天,杨怡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发大小姐脾气,对不起,本少爷不惯你这毛病。 “林幽稼!”杨怡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喊道“你是不是已经深深地中了张颖的迷魂毒?” 可笑! “张颖,这个家里收废品的女生,原来只想到她家里穷,平时学习努力,成绩好一点,没想到勾搭男生的功夫也是一流的,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你,这个全班,不,全校最拔尖的男生勾搭上了,我平时真的是有点小瞧她了。”杨怡追赶着林幽稼,口中大声的嚷嚷着。 林幽稼一言不吭,以最快的速度走进教室坐在位置上。 始料不及的是紧跟其后的杨怡,径直走到张颖的座位前,拿起书桌上的书,看着林幽稼的脸,狠狠地把书全部摔在地上。 刹那间,教室里静悄悄的。 张伟似乎知道杨怡生气的理由,怕她再继续闹,站起来说:“哎呦,风度翩翩啊,风度翩翩。” 杨怡根本不理会张伟的安抚,眼睛一直盯着林幽稼。 林幽稼却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专心的看自己的书。 杨怡一边继续拿起张颖的书本往地上摔,一边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张颖说:“装无辜,装清高吗?平时勾男人魂的狐狸骚劲哪去了?怎么样,有本事让他站起来保护你啊!” 杨怡话音还未落地,林幽稼腾的站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蛮横的拨开杨怡,咬牙说道:“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不要逼我对你翻脸无情!” 林幽稼声音不大,充满了冷意。 林幽稼说完没再搭理杨怡,转身来到张颖身旁,掷地说道:“不用怕,以后我保护你!” 说完,蹲在地上,在还处在震惊中的众目之下,把地上散落的书本,一一捡起。 杨怡转身对林幽稼翻着白眼,噘着嘴,满脸不服,看着张颖低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一片沉寂中,上课铃声响起,林幽稼整理完张颖地上最后一本书,慢慢回到自己座位。 第十四章 有点心烦 看得出杨怡的肺就要气炸了,趁老师没走进来之前,她气昂昂的转脸再瞪一眼林幽稼,转过身去把自己一本练习册撕得粉碎,抛向空中,天女散花一般洋洋洒洒。 班里有后排的男生开始起哄时,数学老师走了进来。 林幽稼无动于衷,他知道杨怡数学成绩不好,惧怕不会对她留情面的数学老师。 此刻,看一眼杨怡端坐后一动不动安坐的身影,林幽稼感到自己内心稍微松口气。 两节数学课在安然无恙中顺利度过。 课间操结束时,班主任“老黑”——彭德礼走到张颖身边轻声问:“住在那边怎么样?今天来的时候花了多长时间?走的那条路?” “很好,爸爸说比以前住的还方便,我今天早上提前十分钟出发,到达学校的时间和以前一样,走的就是出家门直行的那条道路。” 听完张颖的述说,彭老师的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容,又给张颖给出一条近路让她明天早上试试,还说:“走这条近路,时间上可能还要减少几分钟,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和以前到校时间一样了。” 原来知道张颖要转学时,班主任舍不得这么优秀的学生从自己班里走掉,就抽空帮他们家联系到了一个相对价格便宜却还不至于太偏远的房子。 林幽稼本怕杨怡趁课间操的机会捣乱,一直不敢离开太远,现在看到“老黑”一直在和张颖边走边聊天,索性走出教室,放心的在操场放开步子跑了几下,然后随着同学一起走回到自己教室外面的空地。 不远处,杨怡此时正被几个女生围着,兴高采烈的和他们谈论着什么。 距离林幽稼不远的张伟发现他无意间转头时看一眼杨怡,于是走到林幽稼身边悄声说:“哥们儿,杨家娇小姐这瓢泼大醋你打算准备怎么收场啊?张颖这也太冤了,平白无故的被她满骂侮辱,换了别人不一定如此静心沉气的对她置之不理,再说你也不能成为她的贴身护卫啊?” 林幽稼知道杨怡的刁蛮,任性和虚荣,了解她狭隘自私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张颖。 所以打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保护那个无辜之人了。 不知为何,林幽稼感觉通过昨天自己见到的情景,感觉自己内心对张颖的好奇心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很多。但无论如何,杨怡像今天这样对待张颖,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更何况这件事,他自己也算是始作俑者。 “这样……”他附在张伟的耳边说。 于是,中午放学的时候,张伟作为班里的团支书宣布,他们班要参与学校里的文明班级竞争,在此期间希望全班同学要团结一致,有集体观念和集体荣誉感,为建设平安文明班级,创造安全温馨学习氛围。最后要求全部班级成员,共同努力促进学风班风“德耀人生”。 杨怡自然清楚这项紧急决定林幽稼是用来对付她的,但面对这么大张旗鼓,正能量满满的决定,她作为班级成员之一,岂有不维护之理。于是小声嘀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林幽稼你也太小看我杨怡了,我怎么会没有这个雅量,迫不及待的就在眼前这一刻呢。” 下午放学铃声刚落,杨怡大大方方的走到张颖身边,就在很多人在为张颖提心吊胆的时候,她大声的说:“对不起张颖同学,上午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说完,她在张颖面前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可等她腰直起来的时候,眼睛却死死盯着林幽稼看。 张伟看杨怡直起身来一直看着林幽稼,而林幽稼又脸若冰霜的目不斜视,赶忙站起来说:“好啊好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呢,还是要一团和气,一团和气……” 张伟的话还没落,林幽稼抓起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 可张颖还在给别的同学讲题呢,不能丢下她提前离开,张伟见状,趁杨怡不注意附在林幽稼耳边说:“让张颖先走。” “张伟,你说我什么坏话?”杨怡发现后不依不饶。 “没有,我在提醒林幽稼同学今天更年期发作,要控制脾气,不能再惹你生气。”张伟面带微笑,夸张的说。 杨怡看一眼林幽稼停下不动,委屈的朝他走过来说:“稼稼,这道题我不会……” 这个是最没办法推辞的事情,林幽稼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要给她讲。 于是低头看了一眼:数学,嗨,这题你要会才怪。 “坐下!”林幽稼发着命令。 杨怡撇着嘴,乖乖的坐在林幽稼身边。 林幽稼大步走到讲台,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先把函数图画出来,然后从基础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把这道题给讲了出来。 她知道杨怡是聪明的,只是不用功。 “懂了没?” 问这句话的时候,发现张颖已经给身边的同学讲解完毕,正在麻利的收拾书包。 必须等张颖走后再让杨怡出去,况且她这样带着情绪回家,她妈妈也会着急。 杨怡没吭声噘着嘴低头在自己的作业本上快速的写着。 林幽稼瞧一眼教室后面的挂钟,知道接杨怡妈妈的车很快就要到了,内心一丝轻松,扭头看到张伟对自己悄悄竖起大拇指。 杨怡做完作业,把本子送到讲台,对着林幽稼不开心的摆摆手,背着书包,擎着可人的身姿走了。 张伟也是搭乘哥哥下班的顺风车,看两位女主角都已经离开,夸张的对林幽稼说了句“万事大吉”,匆匆离开。 林幽稼这才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没想到红路灯路口的时候刚好停在杨怡妈妈车旁。 “稼稼,听你妈说,明年高三让你到美国读预科?” 林幽稼最烦这种家长之间的大嘴巴,况且自己根本不回去读什么预科,于是尴尬的说:“没有的事情,阿姨,我准备国内参加高考。” 话音刚落,绿灯了,杨怡妈妈露出笑脸后很快关闭车窗急驶而去。 林幽稼突然觉得有点烦,不,是很烦! 不是因为杨怡,也不是因为张颖面对杨怡的羞辱束手无策…… 好像?不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张莉,不和自己商量就对别人说出自己的计划…… 走出繁华街道,临近自己家附近时停下来,插上耳机,打开mp4,放出音乐。 夕阳正好,把树影拖得好长,西边的树影远远抛到东边的草地上,反而让西边草地在夕阳下演绎着熠熠生辉。 那些早熟的野草已经长出狗尾巴一样的东西,微风中摇晃着,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几只蝴蝶翩翩飞舞,自在随性,仿佛此刻就是天堂,无忧无虑。 棕黄色小猫不知哪里跑出来,追着蝴蝶上蹿下跳,一名喜欢摄影的大叔又在对着圆圆微黄的夕阳拍照。 夕阳如此惹人爱怜大概就在于它的从容温和吧。 林幽稼想起珍阿姨,想起她温和的笑,和做出的那些可口的饭菜…… 醒悟一样,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飞快的向家的方向穿梭。 第十五章 手机被查 到家以后,楼上楼下喊了几遍没发现珍阿姨的身影。 这个时候一般是珍阿姨做饭的时间,林幽稼知道她不会出去走远,就在转身时发现厨房隔壁的储物间开着门,迈步上前,大吃一惊。 珍阿姨躺在地上,身边还有那碎了的盘子。 来不及多想,林幽稼拿出手机先拨打了120,再给自己的父亲打了电话告知情况,然后按照父亲的指示把珍阿姨身体放平在地不移动,附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喊:“珍阿姨,我是稼稼,你睁开眼看看我,珍阿姨……” 120很快就到,他们对珍阿姨进行了抢救。 就在珍阿姨呼吸慢慢平静时,林春明也步屐匆匆赶了回来,看120拉着珍阿姨匆匆离去。 林春明吩咐司机一并跟着。 林幽稼担心的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的,珍阿姨只是血压高,心脏没问题。” 林幽稼这才想起自己的父亲也曾是一位医生,满怀希望的对他说:“是不是血压高引起的晕倒,只要抢救病人就会苏醒过来。” “放心,珍阿姨不会有事的,医生们会尽力医治的。”父亲尽力安慰。 跟着父亲在外面吃了晚饭,因为牵挂珍阿姨,林幽稼一时无法安心回家做作业。 还好司机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说珍阿姨已无大碍,无需太担心。 电话中林春明让司机向医院要三名特护,24小时一级护理珍阿姨,并说自己随后就到。 虽然有所心安,林幽稼还是坚决跟随父亲去医院。 省人民医院一楼急诊病房中,珍阿姨已经完全苏醒,还不能说话。 父子二人也只隔着监护室的玻璃往里看。 站在玻璃窗外,看到珍阿姨面带氧气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林幽稼突然哭了。 林春明把儿子揽在怀里,再一次告诉他不要太担心。 一名老护士陪同珍阿姨的主治医生走过来,医生得知林春明曾是本院的心血管专家时,谨慎的说:“病人可能是血压高引起的晕厥,好在当时跌倒在地上并没有受伤,考虑到病人体质尚好,抢救及时,住院治疗一段就会康愈出院。” “那她为什么还不能说话呢?”医生的话音刚落,林幽稼挣脱父亲,走近医生,急不可耐的问。 “哦,是药物的原因,病人现在需要休息,我们不建议这个时候她被打扰。” “那也就是说,她还会说话,对吗?”林幽稼问。 “那当然,不过至少要等到明天了,现在用着药呢,这会估计她也不想说话。”医生微笑着回答林幽稼。 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背转身长长地出口气。 林春明谢过医生,陪儿子在玻璃窗外站着,看着里面十几年来无微不至关照自己儿子,帮自己打理家庭事务的珍阿姨,他从心底和儿子一样对她有种家人的感情,强烈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一连几天放学,林幽稼都是匆忙的离开学校。 来去都和以前一样的独来独往。 只是在杨怡看来,这些天林幽稼沉寂高傲中又多了一份不安和牵挂。 难道他真的害怕自己暗地里报复张颖吗?如果真的是这种请况,那说明林幽稼这家伙已经被张颖这个小贱妇牢牢拿下了。 杨怡想不明白,上周林幽稼是拉着张颖出去了,但没一会就回来了,好像那么短的时间也干不成什么吧。 至于那天早上在停车场,自己听见他们的谈话无非也是同学间的打招呼而已。 林幽稼是男生中的翘楚,有哪个女生不对他青眼有加,再说张颖整天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除了每次考试成绩靠前点,也没见她翻出过什么花来,她又会对林幽稼做什么呢? 杨怡自己的眼线到处都是,也没人见过他们单独相处过。 难道他们之间都是地下交往?! 手机! 学校是明文规定学生在校期间不许使用手机,哪个学生又会乖乖听话不会私下使用呢。 班大多数还是偷偷的把手机藏在书包里带来了。 现在只要拿到林幽稼和张颖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手机,就会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搞明白。 想到这里,杨怡对自己身边的跟屁虫周晓宁说:“想办法把张颖的手机搞来看看。” 周晓宁平时就是一个从不嫌事大的主,又对杨怡唯命是从。 此时听了杨怡的话,她拍着自己干瘪的胸部打包票。 课间操的时候,假装肚子疼留在教室,周晓宁把张颖的书包翻了个遍,没找到,难不成她真的乖到不带手机到学校? 得到这样的结果,杨怡和周晓宁一样有点不解。 杨怡决定自己挺而走险,查一下林幽稼的手机,她以前见过,林幽稼的手机就在他的书包的夹层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杨怡站在教室门口看林幽稼和张伟一道走向食堂,就催促周晓宁去取出手机。 周晓宁摇头退缩,胆怯的说这个任务她无法胜任。 杨怡骂着她胆小鬼,准备自己过去的时候,班里有人嫌午饭不好吃,自己从学校小商店买回面包坐在位置上吃。 他们刚好就在林幽稼旁边坐。 杨怡对亲自偷取林幽稼手机的想法迟疑了,怏怏不乐的和周晓宁一起走向食堂。 午饭后,天突然下雨,气温也随之低了很多。 真是天助人也。 饭后杨怡冒雨走回教室,看到已经坐在那里的林幽稼正在写作业。 她开始了咳嗽,不断的喝水,跑出去上厕所,这样几趟下来,弄得她自己也感觉自己真的病了。 迫于无奈似的,走到林幽稼身边轻声说:“稼稼,我用一下你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下午接我时给拿件衣服。” 林幽稼看着杨怡的样子,什么话也没说,就从书包拿出自己的手机,开机以后递给她。 杨怡拿着林幽稼的手机,连声谢谢也没说就走到教室外面。 几乎是最快的速度,她把林幽稼所有的通信记录,短信,通信录看一遍,却找不出一点和谁有暧昧的痕迹。 怎么办?是真的没有还是隐藏的太深?! 自己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只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早一点来接,随后返回教室,把手机交还。 林幽稼接过杨怡递过来的手机,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件自己早上来时穿的外套说:“这件衣服,你先披着,别感冒太厉害。” 杨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咳嗽还会得到这样的福利,她无辜似的拒绝着,没想到林幽稼一声不响的站起来,直接把衣服直接披到她身上。 披着林幽稼的衣服,咳嗽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杨怡悄悄的对身边的周晓宁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本想放学的时候,把衣服换给林幽稼时再一并说谢谢。 没想到一放学,杨怡看到林幽稼又像前几天一样快速冲出去,不顾外面一直下着的雨,在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满心疑惑的坐上接自己的车时,杨怡发现林幽稼坐的那辆出租车在自己面前调头了,刚好走在自己回家的路上。 想看林幽稼到底去哪里,杨怡吩咐司机慢点开,不要把水溅到别人身上。 省人民医院大门前,林幽稼下了出租车,大步直奔里面去了。 恍然间,杨怡明白这些天林幽稼不开心的理由了:家里有人病了,会是谁呢? 第十六章 探望之后 经过几天的治疗,珍阿姨病情大有好转,但林幽稼还是不放心,一放学就奔医院来。 他没想到,今天在珍阿姨的病床前,看到了前来探视的杨怡父亲杨志禾。 市长大驾光临,弄得值班医生像开会一样,他们一个个身穿白大褂,把珍阿姨的病床围在中间,面带谦逊的微笑的立着,聆听市长的讲话。 目光扫视过后,林幽稼发现父亲百无聊懒的站在市长旁边,也孙子一样颔首立着。 苦笑一声,默默的坐到旁边人群后面一张不起眼的椅子上,林幽稼侧耳听了听市长讲话的内容,他知道还需等待差不多三分钟。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由于工作太忙,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杨市长紧握着珍阿姨的手,祝福完最后一句话要离开了。 趁一群人前呼后拥着往外走的时候,林幽稼悄悄走近,趴在珍阿姨的床头,看着珍阿姨已经恢复正常颜色的脸。 因为太累,正闭目休息的珍阿姨,感到身边又来人,睁眼看见林幽稼,立即心疼的低声说:“外面下着雨,你又穿这么少,不回家来这干吗?” 不等林幽稼回答又压低声音说:“我明明可以出院了,这里的医生为了多挣钱,硬是不放我出院。” 听着珍阿姨的话,林幽稼忍不着开心的笑了:“珍阿姨,外面可是有很多人在排队住院呢,人家这么一家省级医院可不缺你这点钱创收。” 无奈是的笑笑,珍阿姨用那只没扎针的手摸着林幽稼的手说:“只是这几天,害得你和爸爸两人要在外面吃饭,苦了你们啦。” “那你就听话,好好配合医生的治疗,赶紧好起来,赶快回家,我可不想天天在外面吃。”林幽稼双手握着珍阿姨的手,有点撒娇。 林春明送杨市长回来,看到儿子和珍阿姨这样,也走上前安慰的说:“好啦,再等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正握着手的两个人一听,都开心的笑了。 “杨伯伯怎么回来?” “中午他约晚上一起吃饭,我对他讲了。” “看得出杨伯伯愈发得意,这些年你有没有后悔自己从这里离开?”林幽稼环视着父亲曾经工作的地方。 “我,不后悔,但有遗憾。人生难全啊,你刚说你杨伯伯得意,倒是真的,掩饰不住的官威啊。” 林春明说完转身走到窗前,看着下面的杨志禾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不多时,离开医院的市长杨志禾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去医院看望珍阿姨的事情告诉了餐桌前的妻子和女儿。 什么人啊,这是? 听完父亲讲述,杨怡怎么也想不明白,林幽稼为什么会对一个老保姆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林幽稼的保姆珍阿姨她是见过的,就一普通老太太,要不是为了钱,会那么尽力的干吗,而且听说林春明给她的工钱还不是一般丰厚,那么大岁数的人了,生病了不辞退,送进医院治疗也就算了,林幽稼看上去还难过的不行,不行的。 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突然间,杨怡感到林幽稼的这个样子有点夸张,有点可笑。 她想到班里的张颖,张颖的家庭条件也应该是算他们班里比较差的,听说她父亲一个人收废品,供应张颖上学不说,还要给张颖那生病在床的妈妈买药。 难道说林幽稼也是听说了张颖家的真实情况后,才对她格外关注的吗?前一段时间因为张颖家住的地方拆迁他们搬家,班里很多男生都去帮忙。 难道林幽稼也去了不成? 这么说林幽稼真的很喜欢帮助那些穷人…… 百思不得其解时,杨怡想起自己在某一本书上看过,说像雷锋这样的人,这么爱帮助人,其实是一种病,一种什么病呢…… 对!偏执? 助穷僻? 哈哈,原来林幽稼还有这样的秘密。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发现,杨怡把自己兴奋地差点唱起来。 饭桌上女儿兴奋样子自然逃不掉父母的眼睛。 在母亲的追问下,杨怡说出了自己对林幽稼的猜想,并有理有据的进行了一番演讲。 然而,她的话音刚刚落,就看到父亲杨志禾阴沉的脸。 母亲飘了父亲一眼,郑重其事的制止着她的言语,佯装怒斥道:“你和林幽稼是同岁的孩子,又整天在一起,就没瞧见他已经那么成熟,稳重;你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无知,浅显的想法,你爸爸还说让你和他……” “简直就是丢人,这话幸亏是在家里面说,要是出去说,我这张老脸还不让你丢完!”父亲不等母亲把话说完,放下碗筷,站起来瞪了女儿杨怡一眼,走了。 “大惊小怪!”杨怡感到父母的想法太不可思议了,“即便事实不是这样,自己就是在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难道说这样也错了吗?!” 母亲看到杨怡还在为自己的言语狡辩,也放下碗,看着自己的女儿认真的对她说:“林幽稼的行为说得高大上一点是一种正能量,也是社会需要弘扬的一种行为;说得小一点呢,他这个人知道感恩,懂得敬畏。但是不管是大或者小,都是他品格和教养好的一种体现……” “得得得……”母亲的话还没完,杨怡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怎么父母眼里都是别人家的好?想要我怎样,你们可以提出来嘛,用得着这样鄙视的神态,教条的语言来刻薄我吗?再说,对我不满意,就是对你们自己的作品不满意,都说爱屋及乌,你们现在连自己也不爱了,怎么反过来说我对别人没一点爱心呢?” “你瞧瞧,这都是你惯出来的女儿,这么大了,说话不分……”父亲不知道什么时间又出来了,听到杨怡的话,气得对着自己的妻子责怪。 好不容易一次家庭团聚的晚饭,就这样被弄得不欢而散。 杨怡感到自己满肚子的悲伤需要发泄和安慰。 看了一眼无可奈何的母亲,杨怡走到她跟前低声说道:“明个赶快去弄弄头发,这个发型太老气,一点吸引力也没有。没吸引力的女人,在自己老公面前说什么也不管用的。” 随后把母亲丢在餐厅,杨怡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想着餐桌上的事情,想着父亲对她的态度,杨怡最后把所有的怨恨都算到林幽稼身上,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哪会蒙受这么多不白之冤? 她拿出手机,拨通林幽稼的号码。 一次,两次,三次…… 林幽稼好像知情又铁了心似的,一直没有接。 “好啊,竟然不接我电话,看我明天怎么治你!”杨怡悻悻的自言自语。 第十七章 呕吐发作 就在杨怡在自己家里挖空心思,准备明天对林幽稼进行惩罚时,林幽稼正在离家不远的一家餐厅里面和父亲一起吃晚饭。 杨怡打电话时,他手机静音,根本听不到。 饭后回到家里,满脑子都是当天的作业和自己的学习计划。 珍阿姨不在家,他更要让自己努力学习,以彰显珍阿姨平时对自己的教导。 至于手机,从拿出课本的那一刻,林幽稼一刻也没想到过。 等到完成当天的作业,又写完自己计划内的功课后,感觉有点疲惫了。 他从房间走出来,打开客厅大灯,扫视一眼若大的客厅,家里少了话多的珍阿姨还真的安静啊! 沙发上也没发现父亲的躺窝的身影,林幽稼径直走到冰箱那里,习惯的打开冰箱。 冰箱内是父亲从外面买好水果,像珍阿姨一样切成小块装在保鲜盒里。只是没有珍阿姨切得那么好看整齐。 想象着父亲一双手切水果的样子,林幽稼嘴边泛起微笑,向上看一眼,没有灯光。 奇怪父亲今天好像很累,早早躺下了。 吃完水果,返回房间收拾书包的时候,看到手机。 上面显示杨怡竟然在晚上八点给他打了七个电话,她会有什么事情这么急于找自己呢? 晚上八点,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在自己家里,那至少肯定人身是安全的。 打电话应该是挨吵了。 林幽稼想起下午见到她父亲杨志禾的事情,他是不轻易在家吃饭的人。 被父亲问到学习成绩难堪了吧。 要么就是作业不会做了。 不,她才不会打电话问作业,怕自己讲了听不懂反而又会被父亲责骂。 嗯,也许更年期又发疯了。 林幽稼看到此时已经凌晨半点,估计杨怡那边肯定早没事了。 最快的速度冲到浴室洗洗,再一次仰脸看看父亲的房间,林幽稼回自己床上就躺下了。 起床铃声响的时候,真的很困啊。 猛然想到珍阿姨不在家,自己要到外面吃早饭,还是挣扎着做起来闭着眼开始穿衣服。 刚把自己弄好,背着书包准备出门时,司机掂来两份早餐走进客厅。 看见父亲林春明已经从厨房拿来餐具,就回到餐桌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早餐。 看一眼父亲疲倦的神色,拿起一根油条送进嘴里,边吃边说:“这段时间不要太累了,看着您可疲惫。” “赶了几个酒场,估计喝酒太多了。还可以吧,我不感觉疲惫,你小子看出来了?” “你面色发黄,没休息好吗?”说到这里,林幽稼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低声问父亲,“是不是珍阿姨病情严重你没告诉我?” 林幽稼的话把父子二人都吓着了。 “小子,大早起说什么废话?”林春明笑着对儿子说。 两个人不再有任何语言交流,各自吃起来。 偶有抬头,发现父亲又陷入沉思。 林幽稼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问题时话特别少,他尽量不发声,免得打断父亲的思考。 吃完站起来要走的时候,听见父亲说:“自行车不在家,送你吧。” 父子二人目光再次相遇,林幽稼对父亲点点头说:“那就,拜拜!” 出门时听到父亲给司机打电话。 有点堵车,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了。 毕竟没迟到,林幽稼好奇的发现班里的学生齐刷刷的看着自己,一个个的神情还怪怪的,甚至后排两个男生还在忍俊不禁的偷笑。 明白了,在他进来之前,一定有人在班里当众谈论到了他。 坐在位置上,他用余光看一眼张颖的位置,发现她还未到。 难道有人怀疑他和张颖…… 不!林幽稼看一眼杨怡,发现她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倒和往常还真的有点不一样。 想起杨怡昨天晚上给他打的那几个未接电话,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定和此有关。 林幽稼知道,杨怡是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什么话都敢往外吐的人。 同桌张伟看林幽稼自己已经察觉,就低低的用手指指杨怡,悄声对他说句“好像是什么助穷僻或者恋穷僻,我也刚来,具体细节不太清楚……” 不等张伟把话说完,林幽稼站起来走到杨怡跟前厉声说道:“你给我出来!” “我为什么要给你出去?”杨怡露出心虚的样子。 “出去告诉你!”林幽稼伸手拉她的胳膊,杨怡往后拒绝着。 “出去!”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帮助过我吗?“杨怡说到这里,林幽稼听到后面的男生在小声笑,更加坚定林幽稼拉杨怡出来的决心。 “出去!”这次林幽稼声音高了一点,脸色也开始泛红。 “我就不,”杨怡继续拒绝的说:“因为你,我在家被父母骂,来到学校还要被你骂吗?凭什么啊?就不出去,我昨天晚上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为什么就不接一个?你以为你……”杨怡的话还没说完,林幽稼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从背后推着她一起走向教室外面。 班级里一下子静悄悄的,全班级,不全阶段最惹不起的两个人掐上了,谁还敢多说一个字。 平时向来不嫌事大的几位男生此刻也都愣着了。 班级内一下子静悄悄的,就像大戏开演前的一刻,全部聚精会神的等待着。 然而,很快就失望了。 两分钟,最多三分钟时间,林幽稼和杨怡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 张伟发现林幽稼回来的时候,脸上异常平静,只是眼里的那种不屑和鄙视更加明显了。 再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杨怡,撅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也就明白了大概的结果。 虽然是失望,班里面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声响。 这时,张颖抱着书包匆匆走进教室,经过杨怡身边时,她歪着头发出“哼”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楚。 整个上午,教室里面都特别安静,就连课间活动时,杨怡也没事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午饭后,当杨怡把昨天那件她披过的衣服默默送到林幽稼面前时,林幽稼拿着它扔到教室外面的垃圾箱里,然后到水房洗了手才回来。 张伟知道林幽稼心里面憋着气,趁他转身离开时,又把他那件才穿没几天的衣服捡回来,送到学校洗衣房。 回来洗手时,张伟发现,林幽稼竟然在水池旁剧烈的呕吐着。 “你怎么啦?不行去医务室吧?” 呕吐让林幽稼涨红了脸,瞟一眼看着张伟关心的眼神,他接过他递过得来的水杯漱口后说:“没事,舒服多了!” 第十八章 频繁呕吐 晚饭后,林幽稼打开书本做作业的时候,看到自己扔掉的衣服被洗干净装在书包里面,想起它曾经披在杨怡身上,胃里立马升起强烈的呕吐。 林春明发现儿子刚吃完饭就跑卫生间呕吐,赶忙追过去问哪里不舒服。 林幽稼漱口后对父亲摇摇头,他并不感到自己哪里有什么不对。 林春明感觉也许是儿子最近一直在外面吃饭的原因,就临时再找一名家政钟点工来家里做饭。 几天后,珍阿姨出院到家,看到几天不见的林幽稼,心疼的想掉泪。她抚摸着林幽稼的手,爱恋的看着林幽稼的脸,责怪着林春明只顾忙自己的事情没有照顾好儿子。 林春明这才发现儿子几天时间内真的瘦了很多。 想儿子每次都是跟自己吃一样的食物,自己并没有不妥。 保险起见,林春明亲自陪儿子到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说也可能是神经性呕吐。交待回去以后注意饮食,起居,先观察一段再说。 作为曾经的医生,林春明知道,这其实是没有检查出任何的呕吐原因。 想儿子每天学习到深夜,是学习任务重吗? 不会! 林春明很快否定了自己。他知道儿子林幽稼从小就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自律性有特别高,从来他就没有为学习担心过,这样的生活早已习惯。 难道说新来的人做饭不合他的口味? 也不会! 这是家政推荐过来的优秀家政人员,况且她做得饭,自己也吃过,口味不错的。 失恋了? 嗯,这个是最合理的解释。上次还要求给别人家里人找工作呢,或许那也是最后一招了,看来真的没成功。 就真的在偷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 不行! 林春明决定帮儿子一把。 想到自己在家竟然这么忽略儿子,那些自己在外的日子里,儿子一个人又会是怎么状况呢。 这个大男人突然懊恼自己太狠心,为了自己内心的平静,竟然这么长时间没让妻子张莉回来过,她毕竟是儿子的母亲,世上还有什么比母子之间更连心的感情呢? 于是,林春明打开邮箱,第一次主动给远在美国的妻子张莉发信:回来一段时间吧。 其实,对于自己的呕吐,林幽稼心里是清楚的,他知道医院不会检查出来什么结果,可最终拗不过父亲,不过结果出来父亲也就放心了。 尽管对自己的呕吐做足了掩饰,但对来自心底的那种没有任何预料的呕吐感,还是无法阻挡,因为这种感觉常常不请自来,漂移不定甚至有点机灵古怪。 林幽稼发现自己吃饭的时候,并不想吐,路上也不想吐,只是走进教室的某一个时间,或者想起某件事的时候,那种感觉就会突然而至,让他防不胜防。 晚上睡觉前,林幽稼感觉父亲已经不会再过来看他时,就把那本《心理咨询札记》拿出来,看心理咨询师的一些引导词,试着运用到自己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林幽稼想象着自己生命的小精灵,穿透肌体,到达身体的深处,然后让看着那些让自己呕吐的地方,发现那里聚集着一团黑乎乎的脏东西。于是他引导着那些小精灵勇敢的面对着那些脏东西。这时,身体主动打开一条通道,生命精灵引导那些脏东西从那条通道里淌出来,淌到自己身体表面,随着皮肤细胞的呼吸,依次排到体外。一次,两次…… 几天之后,林幽稼闭着眼睛再看自己身体那个引发呕吐的部位时,那里已经是鲜红色了,于是他对自己说:好了,一切都好了,不用再担心了,现在已经彻底干净了。 大概一星期,林幽稼自己把自己的呕吐治好了。 同时,他发现自己不能多看杨怡,甚至有时听到她说话他就会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不知道何时开始,林幽稼觉得自己的眼睛像x光机,只要扫一眼,他就能发现杨怡身体里那些黢黑黢黑的脏东西,他不明白,外表干净白皙的皮囊里怎么会裹着那么恶心的东西,他不想看,所以他选择逃避。 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是林幽稼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的x光机只是对杨怡。 他当然也不会让这样的秘密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哪里知道,杨怡自从发现张颖和林幽稼有过亲密接触,心里面的忐忑不安就像波浪起伏的海面,一旦风吹草动,立刻醋海起波澜,还好这段时间,她知道林幽稼完全沉醉在对珍阿姨的担心里,在学校更冷沉了。这种状况倒也让她放心不少。 他更不会知道,杨怡眼中林幽稼可以对她杨怡冷淡,但是决不可以对别的女孩有过多的接触。 杨怡觉得自己对林幽稼的要求一点也不高。 班里上形体课,交谊舞,需要男女同学配合完成。为了这节课,好多同学都早早的做了准备。杨怡本身跳舞很好的,所以她根本不会担心自己上这种课的时候出丑,但是她却担心,林幽稼会在课堂上没有选她做舞伴。 杨怡觉得,林幽稼不选她,那是眼里没有她;其他男生不选她,那是不敢选她。谁都知道杨怡整天走路眼睛都是朝天看的,除了林幽稼,她何尝又把哪个男生放在眼里。 形体课开始,老师进来就拍拍手说:“大家静一静,男生可以开始挑选一个女生作为一个舞伴。但是我们班,女生比男生多了两个,剩下的那两个女生就自动结合成一组。这节课,最后十五分钟记录考核成绩。”老师的话音刚落,就有男生站出来走到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做出一个邀请的身姿。 张伟看了林幽稼一眼,估计他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挑选张颖刺激杨怡,就大方的走到张颖面前,张颖接受了张伟的邀请,两个人拉着手站在一起。 杨怡用眼瞟了一眼林幽稼,发现他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块地,一动不动。 直到就剩他一个男生时,他才慢慢走到一个瘦弱,白皙,戴着眼镜的女生面前,做出一个优雅的邀请姿态。 女生看到白马王子林幽稼走到自己面前做出邀请姿态时,不知是惊喜还是意外,开心的笑了。 第十九章 到校查看 杨怡站在那里,瞪着眼,看着林幽稼目不斜视的拉着那个女生走到一边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班里最漂亮,最会跳舞的杨怡竟然没有男生选做舞伴。 这不是笑话,但形体老师有点尴尬了。 她挪动着精致的五官,施展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优雅的走到杨怡身边说:“看来大家都知道杨怡同学跳得太好,害怕在你的衬托下出丑,其实大胆的练习才会有进步。” 一向喜欢舞蹈老师的杨怡,微笑着看了一眼老师,主动走到另一个落单的女生面前,做出一个标准的邀请姿势。 练习开始,同学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先是根据老师的口令原地旋转,而后熟练了舞步之后,老师放了音乐,让大家开始自由的移动着跳。 音乐一放,杨怡作为“男方”就带着那个女同学很快的旋转到形体教室的中心,占据最有力的地形。 看到林幽稼和那个女生靠近她们这一组的时候,她就松开自己的手把自己的组合丢掉,然后把林幽稼那个组合里的女生从林幽稼手里拽开,自己趁机去握林幽稼的双手。 没想到,就在那个女生被杨怡从林幽稼身边拽开的时候,林幽稼双手高举,刚好错过杨怡伸出来的双手,一个旋转之后,林幽稼又顺势拉回自己原来的舞伴,组合在一起继续旋转。 杨怡组的女孩则毫无知防的被杨怡丢下之后退出了,等杨怡错过林幽稼再旋转回来时,发现自己也落单了。 好在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音乐响起的时候,杨怡就带着自己的舞伴进跟在林幽稼和他的舞伴左边,这样每一个旋转之后,她就会看到林幽稼的目光是不是刚好盯在他舞伴的脸上。 林幽稼背后长眼一样,看到杨怡又向他们靠来,就带着自己的舞伴在教室中呈8字来回旋转,让杨怡根本没有可胜之机。 最后十五分钟,老师评出两组跳的最好的组合:林幽稼组,杨怡组。 杨怡快气疯了。 林幽稼不动声色,强忍着内心的呕吐感,听到老师喊出“解散”,冲刺一样跑出教室。 就这样,林幽稼的呕吐时好时坏。 让父亲林春明感到有点奇怪的是儿子的呕吐一般不会发生在家里。 以前林春明感觉是自己忙没发现,现在珍阿姨在家里一直在紧密的观察,同样没发现儿子林幽稼回来以后吐过。 可是每次林幽稼从学校回来,细心的珍阿姨就会在林幽稼的脸色上看出呕吐过痕迹。 难不成外面环境里有什么诱因不成? 或是学校伙食? 对,也或许就是中午在学校吃的不好,现在到处都是垃圾油。 林春明决定每天中午让司机接儿子回家吃饭。 又想如果真的是学校伙房问题,那出问题的岂会只有儿子一人? 思来想去,林春明还是决定瞒着儿子和其他人,亲自到学校走一趟,以期查个明白。 第二天,感觉儿子林幽稼已经到校时,林春明才从家里出发。 到了学校大门口,直说班主任让自己前来谈话,登记上班级和学生姓名,保安顺利放行。 曾经来开过家长会,林春明顺利地找到儿子林幽稼的班级,远远的站在窗外看了一下,发现儿子的位子上没人。 他轻车熟路的从教室的办公楼,转到儿子教室隔壁的水房,希望在此能有所收获。 没想到林春明竟然在这里和儿子林幽稼不期而遇。 林幽稼显然是刚吐了东西,嘴角的痕迹还没来及洗去。 突然看见镜子里出现了爸爸林春明的身影,林幽稼有点不敢相信的转过身子,看清了父亲满脸关切和忧郁的神情。 看到父亲这种眼光看自己,林幽稼转身快速撂了一把水,要洗去嘴角边的呕吐留下的东西。 “且慢!”林春明及时的制止了儿子。 他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然后仔细的把儿子嘴边的东西取下,装好后才问儿子:“现在感觉怎么样?能给我说一下刚开始的感觉吗?” 作为曾经的医生,林春明感觉到一种不好的念头在自己的心底升起。 林幽稼今天早上刚进到教室,就听到杨怡在大呼小叫地评判昨天和他跳舞的那个女生:“你是真的不知道的你自己的舞姿有多么笨拙和难看吗?不要觉得林幽稼主动选择了你做舞伴你就很了不起,他有偏执,施舍癖,助贫癖,你不知道吗?他一看到老残弱贫就忍不着上前帮忙……” 杨怡的话还没说完,林幽稼胃里已经翻腾想吐,他赶紧拿出兜里的纸巾,捂着嘴急步走到教室外的水房里,但为时已晚,还是狂吐一番,把早饭时吃到肚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他正对着墙壁上的镜子,看着自己英俊冷毅的脸,想着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时,看见父亲出现了。 可是父亲问自己想吐前的感觉,林幽稼犹豫了。 引发自己想吐的原因他说不出口,况且听到一个自己不想听的声音就想呕吐,他感觉这话说出来,恐怕父亲也不会相信。 不过,林幽稼向父亲保证,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真的没事。 林春明岂会听儿子的保证,他打算对老师请假,立刻带儿子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林幽稼坚决拒绝。 无奈,林春明也只好把自己刚才从儿子嘴边取得的“标本”送到医院,看看化验结果出来以后再说。 林春明又观察了旁边的开水房,查看了锅炉上的温度,也用下面的一次性杯子接了一点慢慢喝下去,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林春明在此流连的身影已经引起保卫科的注意,一位值班老师上来催促时,林幽稼一边解说,一边推着自己的父亲向楼下走去。 第二十章 偶遇相投 看父亲离开后,林幽稼返回又在水房站了一会,感觉自己彻底没事,再次对着镜子撩把水抹抹嘴,转身向水房外走,没想到门口拐角处差点撞到一个人,停下脚步细看才知道是自己隔壁班的学习优秀委员黄亦寒。 一个林幽稼心里莫名其妙认可的校花,成绩好,外貌好,教养好。 每次学校月考阶段成绩出来,林幽稼总能在自己名字附近看到黄亦寒的名字。 黄亦寒高高的个子,纤细的身材,话音听起来有种江南女子的柔软,文弱白皙的脸上架着的一副金边眼镜,让她看起来更加斯文,安静。 此时,黄亦寒也被蓦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后退看清是林幽稼时,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 不在一个班,彼此之间并不是十分熟悉。 黄亦寒看了林幽稼一眼,并未说话,而是站在水房门的一侧等着这名个子高高的男生出去。 为自己莽撞吓了别人感到抱歉,“对不起”还没说出口,此时又看到她可以为自己让路,林幽稼会意后急匆匆的往外走,路过黄亦寒身边时低声的说道:“谢谢啊。” 不料刚刚走出水房两步远的地方,听到黄亦寒在后面喊着了他:“林幽稼同学,你站一下!” 林幽稼猛地站着了,转过身问:“哦,你是隔壁班的黄亦寒同学吧吧?有什么事吗?” 好像没有听懂林幽稼的问话,黄亦寒低头从自己兜里拿出纸巾,递给林幽稼说:“你衣服上有点东西,擦擦吧!” 林幽稼这才醒悟似的大步转身回来,站在镜子前,顺着黄亦寒的手指,看到自己衣襟的一角,沾染了刚才呕吐的遗留,不好意思的接过黄亦寒手里的湿巾,边擦边说:“谢谢,谢谢!” 一旁的黄亦寒盯着林幽稼的脸看了一会,煞有介事的说:“你气色不对,是生病了吗?” 林幽稼没想到黄亦寒会这样的语气说自己,诧异的问她:“我气色不对?你是医生啊!我刚才胃里是有点不舒服,你来之前我刚吐过。” “我父母亲是医生,在这方面我可能从小就比别人敏感吧。”黄亦寒笑着说。 林幽稼擦好自己的衣服,对着墙上的镜子,看看自己有点苍白的脸,对黄亦寒说:“怪不得说出的话像医生,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林幽稼同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身体也要好好照顾啊!”黄亦寒小声的回答了一句,然后扶扶鼻梁上的眼睛,端着接满水的杯子朝外走。 “别走啊,三人聊岂不更热闹?”一个声音从水房门外传来,二人抬头看时,发现杨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水房门口,满脸疑惑又不屑的盯着水房内的林幽稼和正要出门的黄亦寒。 黄亦寒当然认识杨怡,且对她的市长女儿身份早就熟知,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端着自己的水杯走了出去。 就像没看见,林幽稼目光直接掠过杨怡,跟着黄亦寒也走出水房。 “怎么,我一来都走了?”杨怡跟在林幽稼身后,一边阴阳怪气说着,一边伸手拉着林幽稼刚擦过还没干的衣服角。 “你能不能有点自尊?”林幽稼无可奈何的忍着愤怒,闭着眼睛转身低声对她说。 “你直接对我说自尊是什么不就完了吗,何必让我回去百度后知道没自尊就是不要脸,哦,等我在家哭泣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吗?”杨怡仰着脸,一副挑衅的样子。 林幽稼突然发现长大后的杨怡早已不是年少的懵懂天真,而是变得三观沦陷,无理取闹,不可救药。 胃里又开始翻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胃底升起,直冲脑门。林幽稼一把摔过杨怡拉自己的手,返回水池开始疯狂呕吐。 一旁的杨怡看傻了,大声的喊叫:“稼稼你怎么啦?生病了吗?要不要我叫老师啊?” 林幽稼一听杨怡大呼小叫,漱口之后伸出自己的手掌推着她的后背说:“赶快回去上课!” 也许被吓着了,杨怡乖乖的离开水房。 不远处的黄亦寒闻声返回,看林幽稼一直用凉水漱口,说:“喝点我的姜水吧,这个有止吐的作用。” 说完,拧开自己的茶杯说:“这是个新杯子,今天第一次拿来使用,送给你了!” 林幽稼摆手拒绝了。连续的呕吐让他一时无法说话。 “这里面有红糖,喝点吧,喝下去胃就会好受。”黄亦寒说完把杯子塞到林幽稼手里,同时毫不客气的抓着林幽稼另一只手,用自己的拇指对准林幽稼受伤的合谷穴狠狠的按压。 林幽稼想挣脱时,手上一阵一阵酸麻传入大脑。 这个穴位自己小时候珍阿姨也为自己按过,是一个可以止吐合中的穴位。 “谢谢你,我可以自己按的。”林幽稼还是不好意思的拒绝着,把自己的手从黄亦寒手中抽出来。 “那你喝点红糖姜水吧,你的气色不好,这样子去上课说不定一会儿会晕的。”黄亦寒看着林幽稼,关切的说。 林幽稼知道自己不会晕的,但是为了感激黄亦寒的好意他还是举着黄亦寒的水杯,看了黄亦寒一眼,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一口气,大半杯热水下去,林幽稼的脸色红润不少,看着黄奕寒说:“这样可以了吧?” “你拿走喝吧,真的是不曾用过的新杯子。” “那……谢谢啊!”感觉上课时间快到了,林幽稼再次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有机会还要向你请教学习方法呢。”黄亦寒说完走出水房。 林幽稼大步走出水房,赶上黄亦寒说:“刚才……那个,对不起啊!” “没什么对不起啊,你又没什么错。”黄亦寒笑起来真的很美,红唇齿白,清新秀气。 “哦……”林幽稼感到自己竟然会不好意思了。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话语选择,不是吗?你做的就很好啊,成绩那么好,知识面还广,我都羡慕你平时哪来那么多时间读课外书啊?”黄亦寒声音细细的,柔柔的,看起来丝毫没有受到杨怡刚才的影响。 “我吗?知识面广?你搞错了吧……”林幽稼没想到黄亦寒这样评价自己,大脑里是在想不起自己和她什么时候接触过。 “你的作文啊,文章里的引用,内涵和深度,难道不能”一斑窥豹“?”黄亦寒心悦明快的说着,向前走着。 不等林幽稼回答,给了他一个真诚的微笑后,快速走进她的教室里。 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可也不能再说谢谢两个字。 何况此刻已经没机会了。 林幽稼低头笑笑,端着黄亦寒的水杯快步走进教室。 第二十一章 父亲愧疚 林春明送到医院的,儿子呕吐物检查单子出来了,结果是正常的。 消化科的专家根据他提供的林幽稼的信息,分析这种症状也许病不在胃部,建议林春明观察一段孩子的精神状况和情绪的起伏。 最后也给开出一些调节胃神经的药物,建议先让病人服用一段,如果效果不好,就请立即带人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这和之前林春明判断的神经性呕吐是一致的,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告别专家后从医院出来,林春明把自己回来以后看到儿子的情况回想了一遍,猛然想起儿子是在珍阿姨住院以后才发生呕吐的。 如果排除了这段时间林幽稼在学校里没有可疑诱因的话,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那就是儿子和珍阿姨感情太深,珍阿姨生病把儿子“吓着”了。 真的会是这种情况吗?林春明想起妻子张莉在儿子五岁时离开家,十几年过去了,一直在国外很少和儿子相处。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林春明印象中儿子和母亲张莉相聚的两次机会也都是自己工作需要,去美国时恰逢他假期才带他去的。 每次都来去匆匆的,儿子和母亲之间的陌生感没消除就被自己又带回来了。 倒是珍阿姨这位保姆,这些年一直用她最真挚的情感,给了儿子母亲般的疼爱和陪伴。 林春明感到自己有点心痛,为自己,更为儿子。 这个男人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初处理问题有点残酷和不可思议。 林春明当年在母命难违之时,和妻子张莉奉子成婚,可是他在心里一直拒绝张莉作为自己的妻子这一事实。 刚结婚时,林春明,张莉和母亲三人同在一家单位,他身边有母亲不怒自威的看持,有张莉一直对自己方方面面的曲意迎合,林春明也就心灰意冷,安安静静的在表面遵守着一个男人结婚后该有的样子。 实际上只有自己和张莉知道,自从那一次母亲的巧安排有了儿子之后,他和张莉再也没有夫妻之实。 他们之间甚至连手都没有拉过。 母亲是张莉的导师,张莉对她言听计从。 林春明看得出张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似乎更懂得维护林春明作为丈夫的尊严。 直到母亲离世,周围人都不知晓他们夫妻天衣无缝下的貌合神离,把言谈欢下的曲意逢迎。 林春明的心里,叶小安一日找不到,他就不会早一天原谅张莉对他的“设计陷害”。即便儿子出生后,他曾在母亲病危时答应母亲的“不离婚”请求。 必须要找到叶小安,向她忏悔,向她道歉。不然,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软弱无能和张莉的悍然入侵,哪怕张莉当年只是听从自己母亲的旨意,也许真的无辜…… 无辜? 谁又能比自己的儿子林幽稼无辜呢? 是自己在他还小的时候就把他母亲支到到国外,导致儿子这些年只能依靠保姆珍阿姨抚养,如果他今天的症状真的是因为珍阿姨突然生病,内心担忧过度引起的,那他这个父亲就是导致儿子今天这种状况的罪魁祸首。 林春明想起自己给张莉发消息让她回来已经几天了,她人既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这次是不属工作范畴。 这么多年了,林春明印象里这应该是张莉第一次对他的命令不予执行。 林春明有点不明白了,难道说张莉每周六打给儿子的电话都是虚情假意,在她眼里儿子也只是她生物学上的血亲关系?而她这些年在国外早已逍遥自在惯了,内心根本不想回来,又或许她心里早已忘却他们,除了工作关系外的一纸婚约? 是啊,是一纸婚约! 想到这样的一纸婚约,林春明笑了。 他自己这些年又何尝把张莉当成工作关系外的其他人,他们之间之所以感到还有联系,不就是因为自己不敢违抗母命,还和张莉存在一纸婚约吗? 不回就不回!一旦明确彼此内心反而更加轻松。 即便张莉现在回来,儿子的症状也不见得就立马消失了,更何况,张莉回来后如果对儿子的症状真的没用怎么办?立即让她走吗?如果她不能短时间回美国,自己在家里应该和她如何相处才不会引起儿子的怀疑?他和张莉之间又该怎么做,才不会出现工作关系外的尴尬? 林春明突然感到自己内心其实害怕张莉回来。这恐怕也是张莉一直没有消息的根本原因。 从工作上讲,张莉是他手下不可多得人才,平日里总会精准的对自己下达的各项指示心领神会;机智又完美的交出自己下达的强迫式,甚至难以达到的贸易订单;骄傲的诠释自己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商业宗旨。 为何这一次? 这一次,她一定看透了他内心的那一刻恐慌或者内疚,她早已算清自己发消息那一刻的不确定因素和偶然因素在总的意愿中所占的百分比…… 这个念头的出现,让林春明突然感到自己好像赤身裸露,一丝不挂的站在张莉面前。这个唐突的感觉让他有点不适应,有点小小的不寒而栗。 张莉,她还是母亲选的好媳妇,依然这么维护着他这个当丈夫的脸面和尊严。 看来,自己这么多年真的有点低估她了,这女人太聪明!聪明的让人有点忌讳,这不是个好苗头。 林春明从医院到家后,看到儿子林幽稼已经在做功课,就把医院专家开的药物交给他,嘱咐他按时服用一段。 林幽稼当面答应了。 父亲走后他就把那些药物扔到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他坚信自己对自己“病情”的判断是正确的。 以后的一连几天,林幽稼看父亲和珍阿姨都入睡后,就依据《心理咨询札记》上老师的指导调整自己。 那些指导语他早已烂熟于心,每当他准备好,以最舒适的姿态躺在床上调整自己的时候,他就会想象着那位老师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声音柔和又悦耳的说出那些指导语,他跟着那些指导语慢慢地进入调整状态…… 两周后林幽稼的症状好像真的消失了,而张莉一直没有回来。 林春明看着脸色逐渐红润的儿子,最终露出轻松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杨怡施计 林幽稼呕吐症状消失后比以前更加努力地学习,似乎永远读不完的书,做不完的作业。 林春明看儿子每天晚上回来吃过饭,就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不出来,心里既是踏实又是心疼。正值青春,多学习是好事,可也担心儿子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所以,有机会他还是提醒儿子多注意锻炼身体。为此,还专门在家里为儿子安装了一台新式的跑步机。 自从因为呕吐一日三餐在家吃,林春明专门为儿子请了一个司机接送。 林幽稼拒绝,但拗不过只好接受,利用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会听英语,或者读课外读物。 司机很懂事,从来不会对他多讲一句话打扰他。 一天早上,林幽稼因为钻进自己读的书本情节里,以至于车到了学校门口都没有发现。 司机感到时间还宽裕,回头看眼林幽稼一直认真读书,也就没有叫他。 突然听到有人敲自己的车窗,抬头看才知道车已经到了学校门口,林幽稼这才拿起书包下车。 这时,一位中年女人从他后面走上来,看着他,礼貌又和气的对他说:“同学,以后家人来送,最好不要在学校门口长时间逗留,这样会影响别人的。” 林幽稼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可能耽搁别人了,连忙说:“对不起!” 女人欲说还休时,隔壁班的黄亦寒跑过来对这个女人说:“妈妈,你干嘛?赶紧上班去吧!”说完不由分说拉着女人往自己车里塞:“妈妈再见!” 听了女儿的话,女人坐进车里,从车窗中对朝林幽稼和自己女儿微笑一下,开车走了。 林幽林转身对黄亦寒说:“刚才对不起,我看书没注意耽搁久了,给你们带来麻烦,回去给你妈妈说声,今天的事情我向你们道歉。” 黄亦寒边走边说:“没关系,我妈这个人就这样,对自己要求严,对别人也是,你别太在意。”说到这里,黄亦寒突然对林幽稼笑了一下说:“我说你知识量那么丰富,怎么会读那么多书,原来是这样利用时间啊!” “不是,我……”林幽稼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脸红,他感觉刚才的道歉是否牵强,竟会让黄亦寒这么想他。 好在黄亦寒走的很快,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尴尬。 林幽稼紧紧的跟在黄亦寒身后,听她边走边说:”我一直也想读一些的书,总感觉时间不够,每天的作业都会让我把时间用光了。现在看来不是,是我没有合理的利用有效时间,以后我也要像你学习的,利用点滴时间来读书。我爸爸曾经给我说过,说我每天做作业太浪费时间,这样看起来自己很忙,可是实在是在浪费时间。” 没想到黄亦寒这么渴望读书,更没想到她会拿自己和她做比较,林幽稼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看一眼黄亦寒对她说:”你太谦虚了,我这也只是偶尔这样而已,我们之间谈不上谁像谁学习,好的经验可以相互交流一下……“ “林幽稼!”杨怡这个时候从后面追上来,在后面打断了林幽稼和黄亦寒之间的谈话。 黄亦寒看了杨怡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林幽稼,笑着对他说:”再见!“然后就小跑到前面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黄亦寒远去的背影,林幽稼想着她刚才和自己的对话,有点余尤未尽。 好在林幽稼看到张伟也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发现他刚才听到杨怡的叫声也扭过头来,此时正站在那里等着。 林幽稼对身边的杨怡微微点头,大步追上张伟,和他一起朝教室走去。 杨怡看到林幽稼就这样越来越无视自己的存在,心里自然格外生气,可是生气又能怎么样呢?他是林幽稼啊,今天看到他又和黄亦寒在一起有说有笑,心中阵阵凉意,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再被动的等待下去。 等她想好怎么和林幽稼再搭话时,眼前已经不见了林幽稼的身影。 杨怡惴惴不安的走进教室,瞟一眼已经在座的张颖。 自己班里的张颖虽然成绩好一点,可她其貌不扬,家境贫寒,这样的人在杨怡的眼里都是不堪一击的,她知道这样的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自卑,她杨怡就凭着她的弱点,三言两语也会让她乖乖离开林幽稼。 再说,通过近段时间的观察,杨怡发现林幽稼也未必曾把张颖放在心上。 可是邻班的黄亦寒却让杨怡感到大意不得。黄亦寒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家境好,父母虽然不是什么官员,可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已经找人打听过了,黄亦寒的妈妈是省人民医院一名神经外科专家,父亲是省人民医院的著名胸外科专家,省人民医院副院长。这样的人物,杨怡知道他们和自己的父亲(即便是市长),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人家是在省级单位,根本不用看市长的脸色行事。 重要的是,这样家庭出来的女孩子弱点在哪里呢? 一连几天,杨怡派出的调察黄亦寒的人都无功而返。没人发现黄亦寒有什么大的弱点或者缺点可以让人抓着。她每天早上坐母亲上班的车来到学校,中午在学校午饭,下午放学坐母亲下班的车回家。平时在学校和人交往不多,学习努力,成绩优异,老师们对她都是青睐有加。 那总也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把林幽稼,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勾搭走吧,既然和黄亦寒搭不上,那就继续拿林幽稼说事吧,谁让他父亲和我父亲是同学,是好朋友呢。 一天早晨杨怡进班后,径直走到林幽稼的座位前,看着他说:“稼稼,我妈妈让你给我推荐几本书,说我读书太少。她这个人就喜欢你,在她眼里你哪哪都好,要我一定向你学习,所以,你一定借几本书给我看看,不然我会被她骂惨的。” 这样的话虽然出乎林幽稼的意外,但他熟悉杨怡的母亲。知道那是一位也是一位慈柔和气的女人,想必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女儿不学无术,空有一身漂亮的皮囊,想让她多看点书。 看着杨怡站在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的身影,林幽稼若有所思的说:“好吧,我回去之后给你推荐几本。” 林幽稼虽然迟疑,最终还是答应了,杨怡那还在乎他是否热情,当即心慌怒放的说声“谢谢”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第二十三章 周末聚会 又到周末。 林春明很早就接到杨市长的通知要两家人聚聚,想到这次回来杨市长也曾经让他的货物在海关上给予照顾,接到这样卖人情的邀请电话,林春明爽快地答应了。 得到周末自己要和父亲一起去和杨怡一家聚会,林幽稼便把自己给杨怡找的几本书带上。 “这种场合,把书给她最合适不过,因为有她父亲在场,杨怡总会收敛很多。”林幽稼心想。 餐桌上,杨怡的母亲自然少不了又是对林幽稼夸赞一番。 不过,这次还没等到林幽稼起身谦虚,平时从来不在餐桌上提孩子事情的杨市长,也跟着夸奖起来。 林幽稼看一眼满脸不开心的杨怡,谦虚的站起来说:“多谢叔叔阿姨夸奖,其实我还有很多缺点……” 不等林幽稼话说完,杨市长越加赞赏的说:“好孩子就是好孩子。” 随后一改常态,对着杨怡横挑鼻子竖挑眼,言辞之犀利,面目之严肃,让在场人有点措手不及。 在众人眼里,杨市长应该是很宠爱女儿的,没想到今天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子这样批评女儿。 末了,杨市长话锋一转,对着林幽稼说:“稼稼,叔叔知道你是个懂事理,知礼节的好孩子,希望你以后有时间了,劝劝杨怡,她真的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了。我和你阿姨平时工作忙,对她管教难免疏忽,可是你平时不也是一个人在家吗,叔叔就希望你把你的那些生活经验传递给她,让她也知道一些简单的做人道理。” “叔叔,您别这样,杨怡有她的优点……”林幽稼没想到杨市长也会这样婆婆妈妈的拜托自己,赶忙为杨怡辩解。 “你不用维护她了,自己的女儿,我最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至于她那些徒有虚名的优点,一旦离开我这个市长的光环,也就不会存在了吧。”杨市长叹口气说。 “老杨,你怎么这样评价自己的孩子呢?我看小怡也很优秀吗?况且她年龄还小……”林春明也开始为杨怡辩解。 “唉~,你们都不用劝说了,反正,稼稼啊,叔叔这次是真的拜托你了,你们两个从小到大,应该是最熟悉的,其实你不会不知道她的。她实在是让我……”杨市长对着林幽稼说完这句话,无奈的看了杨怡一眼。 杨怡坐在那里,一直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不说话。 其实她没有想到父亲今天晚上会这样对林幽稼说话,不过这些话岂不正和她的心意。 分手时,林幽稼悄悄的把几本书包好送给杨怡面前,不料杨怡竟然背身给他一个媚眼加飞吻。 “不可救药的家伙。”林幽稼低声说着匆匆离开。 “杨怡在学校真的很不堪吗?”林春明显然刚才看到杨怡对儿子的举动,也看见了儿子的表情,此时他看杨怡已经上车,悄声问自己的儿子。 “外貌协会的,我现在跟她真的不熟。”林幽稼低声回答自己的父亲,随后跟着父亲上了车。 林春明笑了,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你们小的时候,你杨叔叔那个时候还不是市长,曾经说过给你们顶娃娃亲的。” “麻烦您老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您儿子还是要穿条底裤的。”林幽稼回答着,同时感到父亲的话一点也不好笑。 “女人是用来过日子的,漂亮也很重要的。”林春明随意的和儿子探讨。 “如果真的要过日子,舒心最重要。”林幽稼转过身看着父亲林春明说:“别告诉我你连这些都不知道。” “舒心只是一种感觉,人很多时候是不能跟着感觉走的。”林春明对儿子毫不相让。 “那你告诉我,两个人在一起需要的是什么?一纸婚约吗?”林幽稼微笑的看着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林幽稼发现自己“一纸婚约”四个字刚出口,父亲有点不自在,脸色也变得不那么从容。 看来是自己触碰到了他心底的不堪。 对,不堪。 林春明感到自己现在最大的不堪就是婚姻。他的婚姻看是华丽,然而却摆不到桌面,甚至不能和人当面提及,哪怕就想现在和儿子这样无意间触碰,就会让他不自在。 儿子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给儿子一个微笑。 林幽稼觉得父亲突然没了谈话的兴趣,又薄于面子不得不应付自己。于是懂事的靠在父亲身边,握着父亲放在他腿上的手。 父亲的手很厚,很柔,很温暖。林幽稼一直都喜欢。 到家下车时,林幽稼突然对父亲说:“爸爸,对不起!” 林春明稍微愣一下,笑着说:“熊孩子,想起一句是一句。” 刚进门,林幽稼的电话响起,父子都知道,今天是周六。 电话果然是母亲张莉的,她关切的问着儿子的近况,不仅是学习,更多的是身体,一切像顺其自然又像是刻意和急切。 突然间,林幽稼发现,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张莉给自己打电话时,父亲没有躲闪。 电话里的张莉声音,仿佛知道父亲在听一样,不同于她往昔的措辞矩句,而是一种深情流露,贴心问候。 是啊,贴心的问候,这种问候在她和父亲之间也会有吗?林幽稼一次也没有听见过。 十几年过去了,自己早已对他们之间的一纸婚书的关系失望了,知道他们彼此已经适应了冷淡和拒绝,适应了他们的上下级关系,也适应了保持着这样一种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 大人们还真得聪明,既保存了各自的颜面还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家庭。 林幽稼听着,想着,情不自禁的看向父亲。 看来他早已习惯母亲的例行公事,习惯了自己在漫长的日子里享受这种若有若无的母爱。 为什么今天会一直在场,难道这次二人早有预谋?! 夫妻之间开始联合表演? 不应该啊! 林幽稼对父亲林春明百分百的相信,也感到自己父母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隔阂,只是不知道这隔阂从何时开始,又因为什么产生而已。 挂了电话,林幽稼一个人走进自己的房间后,坐在沙发上,接过珍阿姨递过来的温开水,慢慢地喝着,想起在餐桌上杨市长对女儿杨怡的训斥。 一念间,他突然羡慕这种生气,觉得这是一种可以坦坦荡荡的生气,一种可以当着家人,当着朋友讲出来,甚至发泄出来的生气,而自己的父母呢? 林幽稼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关系怎会处理到如此地步的。自己已经十七岁了,早已看穿他们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哪一个对自己讲明真相,该怎么办?还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喜欢的父亲吗? 突然感觉自己活得好可怜,父母也好可怜。 大家都在虚伪的装着,隔靴挠痒。 第二十四章 杨怡开作 林幽稼确实长大了,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自从上次根据那本《心理咨询札记》上心理老师的指导语,治好自己的呕吐后,林幽稼在这期间理解了很多东西。现在看到那些以前让自己看不惯的东西,很快明白,那些东西跟自己毫无关系,自己不必为此背负任何带有情感的附加。 比如杨怡在他面前如何的“肤浅幼稚”,如何的“苍白空洞”,林幽稼大脑立即提示自己,她是她,仅仅是她自己,与任何人都无关,与他更无关系。 通过一段时间的串习,林幽稼感到自己心中原本容易涌起的厌恶感和呕吐感便不再轻易泛起。 这种感觉让他惊奇,也让他欣喜。当然,这份感觉他不会与任何人分享。 一连几天,杨怡都会拿着林幽稼借给她的书,到林幽稼面前询问。 虽然都是一些牵强苍白的问题,林幽稼也都很平静的给她回答了。 这个变化林幽稼自己知道,同桌张伟也发现了,他感到林幽稼对杨怡的态度好像和善了很多,难道说风向变了吗? 张伟有点不解,因为据他对林幽稼的了解,他感到林幽稼应该是最看不起杨怡这种骄傲自负,不学无术而又虚势声张的人。 一次杨怡又故意拿着书本来到林幽稼面前时,张伟看到林幽稼轻微皱了一下眉头,像下了决心一样,平静的回答了杨怡的无聊。 杨怡走后,张伟凑近林幽稼的耳边说:“屈尊附就?俯首帖耳?这都不是你的风格啊?” 林幽稼用鼻子发出一声轻笑:“我只是挑战一下自己。” “有意义吗?”张伟有点不解。 “有啊!和俯卧撑四十五个一样。” 张伟知道,俯卧撑四十五个是林幽稼做俯卧撑的目前最高值,他看了一眼林幽稼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心里知道,身边的家伙对自己意志控制力正在做挑战。转头看了一眼杨怡,发现她正得意的向人炫耀着林幽稼借给她的几本书,不仅摇头叹息道:“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者谓我何求。” 一天,等杨怡又来找林幽稼,张伟赶忙说:“杨怡,本人最擅解忧排难,我看你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直接问我吧,你这样一直打扰林幽稼,他会犯病的,你知道吗?” “是你有病吧?”杨怡一听张伟的话就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 感觉到这个礼拜林幽稼对她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杨怡希望借着这几本书完全占领林幽稼的心,没想到,挡着她的不是本班的张颖,不是邻班的黄亦寒,也不是什么突然冒出的其他女生,而是林幽稼身边的张伟,再看张伟那又黑又粗壮的身体,她的嘲讽一下子就出来了:“你也来和我说这样的话?还是想想怎么帮你自己解决掉身上那些又黑又臭的肥肉吧。” “够了!”杨怡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幽稼已经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对杨怡大声训斥。 杨怡一看林幽稼站起来帮张伟说话,知道自己多日的心血全废掉了,气不打一出来,她不顾林幽稼对她的训斥,对着张伟恶狠狠地说:“好,你等着!” 张伟的确怕林幽稼有天失控让杨怡难看,没想到竟然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听着杨怡对他恶言恶语,幽默夸张着伸出双手抱着自己说:“我好怕啊,求抱抱!”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听了张伟的话,都开始大笑。 林幽稼无声的抱着他,附在他的耳边说:“挑战失败,不过收获很大。也明白很多。” “这么快就放弃了?”张伟推开林幽稼的拥抱。 “绝不,今天挑战五十个。”林幽稼微笑着对张伟说。 张伟看着林幽稼微笑背后的刚毅,点点头说:“放学后操场上见分晓。” 杨怡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后悔了。 她岂会不知道,张伟是林幽稼关系最好的哥们,自己也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惹恼张伟,更不没想到还当着林幽稼的面对张伟发脾气,可是自己那一刻心里想的完全是林幽稼如何对自己,哪里会晓得平白无故的出来个张伟阻扰她,也怪当时自己情急之下思虑不全,现在想想,张伟那个时候无非就是和自己开个玩笑而已,自己又何必当真发那么大的脾气呢? 世上没有后悔药。好在张伟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杨怡这样想着,也就决定找机会给张伟道歉,而且最好林幽稼也在身边。 放学后,杨怡发现林幽稼和张伟两个人向操场走去,顾不得和身边其他女生闲聊,赶紧背上自己的书包,跟在他们后面。 当着很多同学的面,林幽稼在操场上做了五十个俯卧撑,虽然还没赶上张伟的数目,不过当他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张伟还是给他竖起大拇指。 林幽稼笑了,有力的握着张伟伸出来的手。 杨怡环顾四周看看,周围没有自己班的其他同学,心想机会正好,就想上前去给张伟道歉,没想到她还没走过去,她发现一个女生已经到他们俩面前,而那个女生竟然是邻班的黄亦寒。 杨怡为自己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看那三个人在操场上谈笑风生。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一起说什么,但是杨怡看到张伟笑得合不拢嘴,就知道那个黄亦寒在此时,已经牢牢地控制了他心,好在林幽稼反而有点低着头了。 黄亦寒背对着杨怡,杨怡看不到她的表情。 杨怡看得出黄亦寒虽然在学校没有跳过舞蹈,可她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平时学习好,性格好,这样的女生难免不会让男生们喜欢。 林幽稼呢?也会喜欢这样的女生吗? 他平时那么高傲,那么孤冷。怎么此时他就会微微低头什么意思呢? 对,他肯定觉得无聊,又脱不开身,他怎么可能让黄亦寒这个女生聊的开心愉快呢,这不符合他林幽稼的性格。 杨怡印象里,林幽稼很少笑的。即便在家也是,杨怡想到自己家每次和林幽稼他们家每次聚会,林幽稼从来都是很少笑过。 那么,此时他一定很想走掉,之所以还站在那里偶尔抬头眼黄亦寒,也只是配合而已,配合而已…… 杨怡这样想着,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她再看操场上的三个人时,就感到黄亦寒正在不动声色的在林幽稼面前卖弄。 无非就是想让男生知道她除了学习成绩外的,作为女人的魅力。这个妖精,在自己班那么多男生还不够,非要到隔壁班才显得魅力出众吗? 不觉间,杨怡感到自己牙齿痒痒。 恨恨地看过去,发现林幽稼这会还是一副平时杨怡熟悉的样子。 杨怡笑了,她感到黄亦寒这次勾搭林幽稼肯定失败了。 是啊,林幽稼岂能随便勾搭勾搭就上了。 可惜自己不能这个时候过去,杨怡叹口气,转身往学校外走去。 第二十五章 小女心机 走到大门口,杨怡发现来接林幽稼的车就停在学校门前的空地上。 环视找寻发现自己的妈妈还没有来,看一下时间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眉头一蹙,计上心来。杨怡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天下午放学去林幽稼的家里借书去。会在那里吃过饭回去。 得到母亲的同意,杨怡满脸骄傲的给林春明拨通电话。 林春明接到杨怡的电话略感意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学校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得知杨怡要去家里借书,儿子林幽稼又不带她,林春明就明白几分,他当即对杨怡说:“叔叔请你来,不要理会那小子,尽管上车就行。” 杨怡轻快的答应一声,径直朝林幽稼的车走去。 司机自然认识这位公主般的市长千金,客气的为她打开车门。 林幽稼和张伟一起走到校门外分手后,坐到自己车里才发现杨怡也在里面,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时看杨怡一副得意洋洋,就知道她一定事先对爸爸打了招呼,于是默不作声的坐在杨怡身边。 司机起步的时候,杨怡发现黄亦寒从学校里面出来,故意把车窗摁下,让自己和林幽稼一起在黄亦寒面前,姗姗离去。 这个小动作虽然看是无意间,让林幽稼感到不舒服。考虑到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就像平时一样拿出耳机戴在自己耳朵上听英语。 杨怡岂会错过这样与林幽稼单独相处的好机会,她扭头看一眼林幽稼,发现他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就撅着嘴,快速的转动着眼珠。 拿出装有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的和林幽稼的合影,杨怡用手指相片里的林幽稼自言自语。 可惜林幽稼靠在车座,闭着眼睛戴着耳机,对她的一切浑然不知。 下车时,杨怡故意抢在林幽稼的前面,把那个装有他们俩小时后合影的小镜子掉在车上。 凑效了,林幽稼看到后,指着那个小盒子对杨怡喊道:“你的东西拉下了。” “那是你的东西。”杨怡嘴一撅,背着自己的书包,笑着走到早在院内等待的林春明。 林幽稼捡起杨怡丢在车上的东西,看到是自己小时候和杨怡的合影,当场就生气了。 他记得那是他三岁多,刚上幼儿园,妈妈还没有出国时的事情。 有次过完六一节,两位妈妈一起到幼儿园接孩子的时候,看着他们穿着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的服装,就突发奇想,放学后拉着他们两个孩子到影楼照了这张相。 林幽稼知道自己家里的这张相片早在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就被自己从像集里扯出来撕了,没想到,杨怡家里的她竟然放在现在,而且还经常拿在手里,依她的做事风格,林幽稼知道,这张照片班里的女生,肯定有好多都见过。 林幽稼突然有点羞愤,更有点生气。他把那个装有照片的小盒里装进了自己的书包。 想起杨怡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林幽稼明白,杨怡手里现在肯定不止这一张相片了。 这个臭东西! 林幽稼真的生气了。 回到屋里,看到珍阿姨已经把饭端上桌,就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胡乱的扒几口,站起来了。 杨怡正和林春明聊的愉快,看到林幽稼已经不开心的站起来,就故意的夸赞珍阿姨做饭好吃,珍阿姨听了一边夸赞杨怡懂事,一边丢给林春明一个微笑的眼色。 早就注意到儿子难看的脸色的林春明,想着既然杨怡已经到家里来了,不妨趁机了解一下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陪杨怡吃过饭,林春明提议杨怡到三楼的书房随意挑书看。 欣喜不已的杨怡跟着林春明到了三层,走进林幽稼家偌大的书房,尴尬的笑笑:这里书实在太多,而她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挑起,再说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得出杨怡无心挑书,林春明就帮她解围说:“家里的书都已经很久了,很多不适合你们年轻孩子读,等有时间买来新书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到家里来。” 杨怡答应一声,在下楼路过张莉的房间的时候,突然对林春明说:“叔叔,我特想念张莉阿姨,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美国看看她。” 听到杨怡的话,林春明心里一愣,继续若无其事的对她说:“好啊,你张莉阿姨也想念你,上次见到我还问起你,说你小时候很可爱。” “是吗?只可惜,她太忙不能经常回来,要不我天天上你们家和她见面。”杨怡开心的说道:“我妈说,女儿都给母亲亲近,儿子才和父亲近,是这样吗叔叔,稼稼和张莉阿姨也不亲近吗?” “不会的,稼稼和他妈妈很亲近的,只不过稼稼现在不愿意出国读书,而他妈妈又因为在那边有事务要忙,实在不能两全而已。”林春明真的怕杨怡再说出什么让自己出其不意,也让儿子听到的话,赶紧把她让到客厅,吩咐珍阿姨给她泡上最好的杭白菊茶。 看杨怡已经把心收在眼前的茶上,林春明有意向她谈起自己的儿子林幽稼,告诉杨怡:“稼稼在学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讲出来,他敢欺负你叔叔替你报仇!” 杨怡看了林春明一眼笑嘻嘻的说:“稼稼在学校成绩好,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如果说缺点就是喜欢他的女生太多了。” “那他对你还好吧?你们两个从小就是好朋友。”林春明试探着。 杨怡听完林春明的话,轻叹一口气说:“有很多女生心机太重,也怪不得稼稼着迷,怪也怪我这个人太简单,不会耍心眼。所以稼稼不喜欢我也很正常。” “这么说稼稼在学校真的对女生着迷?竟然不喜欢你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了?”林春明装出好奇。 “叔叔知道就行,不要批评稼稼,不然他会恨我的。”杨怡见今天大功告成,就喝两口菊花茶以示谢意,然后站起来很有礼貌的对林春明说:“时间已经晚了,今天打扰叔叔休息了,我该走了!” 吩咐司机送走杨怡,林春明发现自己不觉中被这个小姑娘拖得很累,有点明白儿子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了。 在有些人面前,他们父子是相同的。林春明这样想着,突然间为自己儿子的成熟感到欣慰。想起杨怡刚才走到张莉房间外说的话,很庆幸儿子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出来,能感觉得到,如果儿子在场,杨怡的话一定会让他和儿子一起尴尬。 “这个小姑娘,到底还是有点小聪明。”林春明叹道,“只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外表,小小年纪就和她父亲的心思相随。” 第二十六章 恍然明白 送走杨怡,林春明正打算上楼,发现儿子林幽稼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满脸的不屑和厌恶。 “你小子,可以这么夸张吗?”林春明笑着问。 “我又不是你集团内部的员工,没必要为了你集团的利益而开展公关吧;再说你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商业目的,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找机会吧。”林幽稼看着父亲林春明,一改往日对他的亲热,冷潮热讽的说。 “啊?对!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看您老人家的脸色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到家里来给您老添烦恼了,”林春明反话激将着儿子,心里暗喜:这小子有个性:“我给您道歉,可以了吧,我可是一向喜欢看您开心愉快的样子的,您今天这样在我面前摆着臭脸色,还真的挺让我害怕的。珍阿姨,你快来,看看咱家的少爷……” “爸爸,你们……”林幽稼发现父亲拉拢珍阿姨一起在开自己的玩笑,不好意思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我们稼稼是个规矩的好孩子,那杨姑娘虽然也不错,市长家的女儿嘛,娇贵了些,也……”珍阿姨端着新泡的普洱,边走出来边说。 林春明看着珍阿姨,压低声音说:“我们是不是太目光狭隘了,怎么瞧着都是自家的孩子好?” “明摆着的事实,你心里也明镜似的,哪还需要那么多道理来比较。”珍阿姨小声说。 “很多时候明明知道,即便这样的人,我们也少不了要打交道,稼稼这孩子还是要适应一点的。”林春明看着珍阿姨,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不要太着急,稼稼是个聪明的孩子,时候到了,有些道理即便不讲,他也会明白的。” “还要靠你多调教了。”林春明为珍阿姨添些热茶,继续说:“还有他的妈妈,我想他现在年纪慢慢大了,有些事……” “杨姑娘刚才也许就是无心之举,稼稼应该没事的。你也不要急于这一时。”珍阿姨显然听到杨怡刚才在楼上的那些讲话,此刻小心的说道。 林春明看了珍阿姨一眼,点点头。 正写作业的林幽稼看到珍阿姨为自己送茶水,想到父亲刚才的话,就放下手里的书本对珍阿姨撒娇:“珍阿姨,我爸爸这两天特讨厌,你得管管他,不能让他这么欺负人。” “哎,他也就是个大孩子,有些地方你不必给他计较。不过他总归是你爸爸,你怎么着也得在外人面前给他留颜面不是。” 听了珍阿姨的话,林幽林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当着杨怡的面对爸爸太不礼貌,于是小声说:“嗯,知道了。” 说完接过珍阿姨手中的水,一口气喝完后,看着珍阿姨笑着离开后,林幽稼开始做自己的作业。 做完当天要做的作业,拿出自己要读的书,林幽稼突然想起下午放学后,操场上碰到黄亦寒,和她交流一些读书经验的时候她说出的一段话:“读书是一个慢慢体会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你随着书本给你的东西会发现,每本书都是有它自己的生命的,每读完一本书,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一次洗礼和升华。我们为书里的人物流泪,叹息,或者愤怒,开心,其实就是对自己内心的一次探索,和自己灵魂的一次对话。” 那一刻,林幽稼看着眼前的黄亦寒是那样的赏心悦目,气质超群。他慢慢的低下头,思考着黄亦寒的话,能感到身边的张伟也被黄亦寒的话感染得兴奋和张扬。 是啊,还有什么比一个内外兼修,出口成章的女生更有吸引力呢? 也是那一刻,林幽稼感到自己和黄亦寒比起来,读书真的太少了,他本想在回来的路上,利用那十几分钟的时间,为自己定一个读书计划的,没想到,刚上车就看到杨怡,然后一切全乱了。 那就现在吧,林幽稼放下手里要读的书,拿出纸和笔,准备列一个书目,免得自己以后盲目乱读。家里楼上这么多书,自己以前也是凭兴趣随手拿来读的,应该从哪个方面读来最好呢?他想起黄亦寒说过,她刚开始读书是在她妈妈的引导下开始的,可是…… 抬头看一眼挂在自己床上面母亲张莉的照片,林幽稼又一次疑惑了,为什么他的母亲张莉常年呆在美国不回来陪伴儿子成长?她真的就那么忙吗? 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对母亲的印象,也仅仅是在八岁以前,以及十二岁那年父亲带他到美国时留下的。 记忆最深的是十二岁那年,他随父亲办事去美国。那次他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脑海里至今有关母亲张莉的痕迹就是:漂亮,忙碌,对他很爱,很爱。那种爱很直接,很炙热。 回想起那段日子,林幽稼感到那时的自己在面对母亲时完全失去了小时候在母亲身边的自在和随心所欲,开始有点畏缩,有点陌生,有点害怕,有点想逃避。 不知道今后再有机会和母亲单独一起,还会不会像以前的那个样子,让自己故装开心。 母亲呢,随着自己的长大,想必她也改变对待他的方式吧。 想起上次和母亲视频时,母亲依然是那么漂亮,那么年轻,就和照片上多年前的她并无二致。 “如果她一直在我身边,会在我小时候就引导我读书吗?如果会,那么会让读哪些书呢?会像黄亦寒的母亲那样引导着读吗?”林幽稼默默的问自己。 一刹那,有种冲动,林幽稼想去问父亲,问他母亲为什么在美国不回来?既然同样是做生意,父亲就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回来居住,母亲却为何不能? 很快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冲动的念头。他想起自己年幼时候就有的那个梦。 那个至今时常出现的梦。 不明白,母亲张莉看起来那么的兰质蕙心,霸气凌厉,独立特性,为什么会让自己做出那样的梦。 都说梦由心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自己一次次坐到那个梦呢?! 盯着母亲的照片仔细的看,慢慢的林幽稼低下了头。 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疼,好像明白母亲不能回来的原因了。 父亲!对,一定是父亲知道了母亲张莉在自己梦中的那些不堪,为了保全自己的尊严,也为了惩罚她,所以不让她回来了。 肯定是这样的。 林幽稼感到自己心揪得快哭泣了。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那父亲这么多年该有多么难熬和伤心? 想起自己父亲每晚睡前就要喝酒的事情,林幽稼看着墙上母亲张莉的照片,又觉得她那漂亮的微笑背后都是奸诈虚伪,可憎可恶!这张照片分明就是对父亲,对他这个儿子的嘲讽不屑和傲娇。 林幽稼站起来,走到床边。 他要立刻,马上把那张很早就存在的照片摘下来,藏到柜子下面,最好再也不见。 第二十七章 顿然释怀 林幽稼麻利的站在自己床上,伸手把母亲张莉的照片取了下来,正准备用纸擦拭相框边缘的灰尘时,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看一眼手里母亲张莉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离太近,他恍然间感到母亲的眼光看着她是那么的爱恋和柔和,不知为何林幽稼骤然感到莫名心慌,他下意识的弯下腰把手中的照片规规矩矩的放在书桌上,然后下床打开书包接听电话。 电话是黄亦寒打来的,说今天晚上她母亲给她推荐了一本新书。 这才想起,下午操场上时,张伟对黄亦寒说,如果她母亲再给她推荐好书的时候,让她告知一声,然后大家一起读,但没想到黄亦寒这么快就打来电话,林幽稼一面口中“谢谢”黄亦寒的好意,一面用手轻轻在胸前安抚着自己的心慌。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转眼发现父亲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似乎有话对他讲。 林幽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在母亲的照片轻轻的拂了一下说:“妈妈的这张照片真的太漂亮了,比我同学的妈妈漂亮的多了,没想到上面都有灰尘了。” “哦,我来是想告诉你,今年放假,你自己去美国见你妈妈,到时候可以多和她待一段时间。”林春明说着温和的看着儿子。 此刻,看到父亲迟疑的站在门口,满脸温和,林幽稼有点愧疚,感觉父亲刚才已然读懂了自己那一刻的心思,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父亲诧异的问:“今年……你不去了吗?” “那边的事情现在都是你妈妈在处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即便去也会晚一个月的时间再去,不如你一放假就去,我到时候带你一起回来就行。” “这么说,我这次要去一个多月了?”林幽稼有点不解,印象里父亲每次带他去美国也就在那里呆十多天时间。 “这样不好吗?你高中毕业就要去那里读大学的,一来可以趁此机会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顺便提升自己的英语水平,二来可以和你妈妈好好相处。” “哦……”林幽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我今晚去澳大利亚那边,你还有什么和我说的吗?”林春明声音低了些,身子微微前倾一些,看着儿子问。 林幽稼早就习惯了父亲平日里的忽来忽去,心里虽有点不舍,但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对着父亲摇摇头。 林春明突然上前一步,隔着书桌抱着儿子的头,在林幽稼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那我现在就出发了。” 林幽稼这次没有反抗,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来,跟着父亲走出房间。 客厅里,珍阿姨在给司机交代着什么。 林春明走到司机身边,转身看一眼儿子,又安抚一下身边的珍阿姨,转身走出去了。 珍阿姨送出门后,转身看见林幽稼还站在房间门口,走过来对他说:“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呢,赶紧洗洗睡吧。”说完,把林幽稼要换的睡衣给他拿出来。 林幽稼往常一样调皮的接过珍阿姨递过来的睡衣,然后把她推到她自己房间,这才转身开始洗浴。 不知为何,躺在床上,林幽稼没有像平时一样很快就入睡了,他想起自己发现父亲时,父亲的目光正盯着书桌上母亲的照片,那一刻父亲表现得虽然很快淡定,但还是能从他那双眼睛里扑捉了一丝丝的惊异,骤然感觉父亲之后说让他和母亲去团聚,肯定不是原本计划的。 那他为什么临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还有,那一刻他在吃惊什么? 林幽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想的自己脑袋发昏,也没有结果。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过久,他隐隐约约听到客厅有女人的笑声,这个声音让他熟悉,也让他吃惊。 因为是黄亦寒的声音。 她那干净,明快的笑声曾给林幽稼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林幽稼不明白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的客厅里,虽然还是那样的熟悉,但却明显的多了一种肆无忌惮的放荡。 他摸索着下床,推开门,发现外面已经是天大亮,早晨明亮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照在客厅的沙发上,黄亦寒就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她身边有一个身影迷糊的男人。 微风从没关的窗口吹进,那轻飘飘的窗帘随风摇摆,让那沙发上的两个人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黄亦寒紧紧地抱着她身上的那个男人,窗纱撩过她那纤细雪白的身体。 听着黄亦寒发出愉快的呢喃声,林幽稼厌恶的转过身,把自己房间的门关上,把自己闷在被子里面,他不想看,也不想听,他不明白黄亦寒看起来那么干净,纯洁,高雅,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而且还笑得那样的让人触目惊心。 胃里一阵阵的翻滚,要吐了,他不能让自己吐在床上,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又做梦了。 林幽稼开灯,抽出一张湿巾,下意识的擦一下嘴角,什么也没有,胃里虽然有种呕吐的感觉,但等他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渐渐消退,下床到客厅给自己倒杯开水,为防止把珍阿姨吵醒,他蹑手蹑脚的端着水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抚摸着刚才梦里黄亦寒躺着的沙发。 等感觉自己呕吐感完全消失的时候,林幽稼才又蹑手蹑脚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就在准备上床时,抬头看到母亲的那张照片。 他愣了。 记忆里,在那张沙发上发生那样事情的一直都是自己的母亲张莉,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的做着同样的梦,以至于他自己已经完全相信,他是亲眼看见了那样的场景才会在梦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为什么今天就换成了黄亦寒了呢?黄亦寒显然不会在此时此地做出那样的事情,那母亲…… 林幽稼第一次对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的相同梦境有了疑心。 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父母每天早出晚归,自己睡醒就只有珍阿姨在陪伴,然后也由珍阿姨送他到幼儿园,放学再接回来。母亲好像只有在幼儿园开家长会的时候才会出现,每次去幼儿园,母亲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老师曾经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林幽稼的妈妈是最漂亮的”。可惜等到自己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母亲因为家里生意的需要就到国外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林幽稼的任何家长会上。 林幽稼惊呆了。 既然这样,母亲又何时做了那样的事情,然后又被自己发现了呢?那一刻珍阿姨去了哪里?而且…… 林幽稼突然把母亲张莉的照片抱在怀里,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不已,眼泪不知道是因为惊喜还是因为愧疚无遮栏的往下流。 一切,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梦而已!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要一次次做那样的梦,但是此刻的林幽稼已经心痛的知道,这些年他误解了自己的母亲。 那一切都真的只是梦,只是梦! 都只是梦! 林幽稼泪流满面的笑了。 像经过陈年的条列终于明白:那梦里的房里,那房子里面的陈设,包括窗帘,沙发都是他现在居住的客厅里面的陈设,而他的母亲张莉,在他们搬到这个别墅之前就已经出国了,这张挂在房间里的母亲的照片,是自己八岁那年从美国带回的,也是那一年珍阿姨让他有了自己单独房间。 此刻,林幽稼把抱在自己怀里的照片,拿出来,对着照片上母亲的嘴,深深地吻下去。 第二十八章 早晨糗事 早晨,林幽稼没等到闹铃响就醒了。 他把母亲的照片用湿巾擦干净之后,重新挂在上面,然后走到客厅,发现珍阿姨已经把早饭做好,就顺势坐在餐桌边。 早饭后,看一眼厨房忙碌的珍阿姨,他迟疑后快速上楼,寻找昨天晚上黄亦寒给他推荐的那本书。 书房在二楼父亲卧室旁边,钥匙就在门上。 林幽稼踱步在自己家不算大的书房,伸出一只手指,从最上面的一排轻轻滑过,都没有发现。 黄亦寒说这是一本老书。 准备离开时想起问父亲,又感觉他或许此刻接电话不方便,林幽稼决定让司机送自己上学后,顺便到新华书店买一本新的回来。 学校门口,林幽稼把写的书名递给司机,走出车门就看见黄亦寒刚好也从自家车里出来,遂有意站在那里等待。 下车后的黄亦寒也看到他。 女生边向走近,边对他微微一笑露出白皙脸上漂亮的浅酒窝。 早晨的阳光穿过树梢缝隙,晃晃的落在黄亦寒的身上,像给她度了满身的通明,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青春生机。黄亦寒属于那种纤细的纸片人,偏偏行走起来风一样明快,带着激情四射的阳光和青春的自信。 林幽稼觉得黄亦寒和自己班的女生张颖一样文静,却又比张颖多了一份从容与开朗。 正想打招呼时,林幽稼发现黄亦寒的妈妈正在车内扭头看他。 两人目光相遇时,各自点头示意一下也算问好。 “这么快就把丈母娘人下了?”林幽稼目送黄亦寒母亲的车离去,还来不及给黄亦寒打招呼,身边传来杨怡的声音,转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间她已经背着书包横在他与黄亦寒中间。 黄亦寒和林幽稼目光对视后,大方的看着杨怡说:“早啊!” 没想到杨怡目光直接掠过黄亦寒,直视着林幽稼。 像阴风无声掠过,林幽稼内心一沉,却不为所动,他看着黄亦寒微微点头说:“你昨天说的那本书,我在家里没找到,我刚才让司机去新华书店看看。” 黄亦寒后退一步转身向前走着说:“那是一本老书了,妈妈说像她们那个年纪的人,小时候书不多,老师一般都会推荐。不过它终不是什么名著,不读也罢。” “你妈妈推荐你读的道理是什么?”林幽稼边走边问。 “妈妈说,这本书情节简单,但是它在告诉你一个至深的道理,那就是人活着不是仅仅为了活着,活着有它本身的内容和形式,有它本身的价值和尊严。”黄亦寒说完最后一句话,看了一眼原地不动的杨怡,继续向前走。 “哦,这样的书看来还真的值得一读。”林幽稼对黄亦寒笑着说:”你先走吧,我们有机会再交流。“ 黄亦寒笑着向前走了,留给林幽稼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与微笑。 “这么护着可不是你的风格吧?”杨怡走上来站在林幽稼身边,瞟他一眼说。 “你在瞎说什么呢?”林幽稼显然不满杨怡的胡搅蛮缠,“在你的眼里,什么才是我应该的风格?”林幽稼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他站在那里和杨怡面对面对视着。 “原来你林幽稼眼里不是不装女生的,只是装一些会腻腻歪歪的勾搭男人的女生,哈,看来我今后真的是得仰看你了。” “那你的眼里又会装一些什么样的男生呢?”其实这话,林幽稼出口就后悔了。他原本是想维护黄亦寒的,没想到自己反而给了杨怡机会可乘。 “你啊!”不出所料,杨怡把脸凑近林幽稼,微笑的说道:“就你林幽稼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杨怡的眼里只装的进你林幽稼一个男生。” 林幽稼知道此时的杨怡就想趁机表白她自己,也知道他和杨怡之间有些话一旦说破,恐怕今后再见面就会尴尬,再说此时周围络绎不绝的学生中已经有人在神色诡异的看着他们。 明白当下绝不是互相无聊扯皮的时候,林幽稼扫一眼身边的同学突然大声笑着对杨怡说:“你一直这么淘气,难怪杨伯伯要生气。” “你一直这样我也很生气,你真的不知道吗?”杨怡跨前一步,挡着林幽稼的欲去的路。 “别再无理取闹,马上要上课了!” “刚刚和别人说话时还三月春风煦暖呢,怎么背转身这会就对我寒若冰霜呢?”杨依不依不饶。 林幽稼无奈似的深吸一口气,重新把目光看着杨怡,压低声音说:“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爱我!难道你就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杨怡对着林幽稼大声的喊。 身边路过的同学已经有人在吃惊或者偷笑,林幽稼感到自己根本不应该给杨怡机会让她说话,他觉得自己更不该一大早理会她,于是,不顾杨怡的嘶喊,他逃也似的走了。 “你给我站着……”杨怡恼羞成怒的在后面追着。 这样争论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林幽稼还知道不管从那个方面讲,他不能对着杨怡大喊大叫。 可杨怡今天像吃错了药,铁了心似的,一定要把话对林幽稼讲明白。她追上林幽稼,双手抱着他,一副无论如何不会放他走掉的架势。 今天本来心情特别的好,没想到大早上碰到杨怡这样胡闹,林幽稼感到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停下脚步,看着杨怡冷漠的说道:“我请你放尊重点,说话也要注意分寸,我不想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斯文。” “斯文!?”杨怡看着林幽稼,眼里几乎冒出火来:“你上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拉着那个捡破烂的女生的手出去,有没有想过斯文?昨天你和黄亦寒在操场上谈情说爱,有没有讲过斯文?今天大早上你就对着她一个会勾搭男生的女生眉来眼去,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斯文?”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杨怡肯定是疯了。 林幽稼猛地用力掰开她拉着自己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向自己的教室。 “你给我站着,林幽稼!”身后传来杨怡极尽哭泣的喊叫。 林幽稼感到自己完全蒙圈了,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撞到哪路邪神,本来一切好好的,怎么就会在碰到杨怡后,一切全变了。 他紧绷着脸,脚步匆匆的走到自己的座位。 早到的同桌张伟发现林幽稼气势汹汹的阴沉着脸走进教室,大吃一惊,而后再看到他身后杨怡面目憎恨的样子,似乎瞬间就明白了。 他慢慢地凑近林幽稼的耳朵说:“深呼吸,深呼吸。放学后挑战仰卧起坐五十个。” 听着张伟的话,林幽稼闭着眼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是想着杨怡莫名其妙的对他发火,听到她坐在自己位置上对自己叽叽歪歪的不瞒着,心里还是觉得无法忍耐。 他睁开眼睛站起来,掰开张伟劝止的手,走到杨怡身边,然后一把拉起她走到教室外面,顾不得好奇同学排在窗口的面孔,他双手扶着杨怡的肩膀,看着杨怡的眼睛一本正经的对她说:“我们两个只是从小认识的朋友,仅此而已,明白吗?我希望从现在起,你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胡言乱语。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林幽稼感到自己一直在压抑着心里的愤怒,一字一字的给杨怡说话。 没想到杨怡听完林幽稼的话,什么也不顾了,就像小时候两个人争玩具争不过林幽稼一样,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开始大声的哭泣。 看着杨怡哭的伤心,林幽稼有种觉得自己残忍的感觉,但很快明白,他们此刻已经不是小时候争玩具的年龄了,原地轻蹙眉头后,他还是坚定地走回了教室。 上课铃响的时候,杨怡红肿着眼睛,低着头走了进来。 林幽稼情不自禁的快速瞟了一眼,印象里从小到大杨怡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伤心,也许刚才的愤怒已逝,他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和杨怡一起从小长大,两家人的关系也很好,虽然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不喜欢杨怡的,或许杨怡在心里一直是对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的。她今早上说的那些话,不是像幼儿园两个人玩过家家时说的话一样嘛?自己又何必这么当真,或许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不喜欢学习,杨阿姨对她又娇惯,她哪里又会懂得什么女生该适当矜持一些的道理? 这样想着,林幽稼感觉自己内心反而平和了很多,他拿出自己书包里的湿巾,通过张伟传递给杨怡。 班里男生只有林幽稼平时带湿巾,而且牌子不会变。 杨怡看到湿巾就知道林幽稼又被她拿下了,她拒绝了林幽稼的湿巾,任自己的眼睛继续泪痕斑斑。 不过,林幽稼很快发现,数学老师走进课堂时,杨怡还是揭开湿巾把眼泪擦了。 第二十九章 周末读书 课前,班主任“老黑”宣布下周要举行月底考试了,班内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关于这次考试已经传出很多言论。最厉害的就是传出这次考试之后,好多班级要像其他学校那样按考试总分成绩重新排位。 所谓的按总分成绩排位,就是先让总分数第一名的同学随意挑选自己的位置和同桌。以此类推,这样那些平时不努力学习,甚至人缘不好的学生,就有可能扎堆在一起了。 因为根据习惯,成绩好的学生一般都会靠前坐。 更何况有些老师平时上课,已经任性到眼光只对着前面几排成绩好的学生。后面那些成绩差的,似乎直接当障碍物掠过了。 虽然知道这种方法并不合理,可是在以升学率为前提的教学评比中,谁有在乎这种不合理的排位方式呢。况且这种方式也有它自身的有点,激发学生的学习激情,也能让一些成绩好的学生免受那些差生们的无辜干扰。 剩下的时间,班里的气氛也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大家都在努力做考前复习,静谧的氛围下,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希望自己的成绩在班里能排得靠前一些,免得成绩出来的时候“人以群坐”时,成绩太差自己尴尬不说,一旦和那些不爱学习的人坐在一起,即便到时候想努力学习,也会受到周围人的不良影响。 林幽稼向来不会把这种考试当回事的,真正让他感到轻松的不是他平时学的扎实,而是杨怡。 杨怡争强好胜的性格,这个时候完全被激发出来了,虽然平时成绩一般,但她绝不会让自己在班级成绩倒数,所以在这段时间,她既不会再让自己对林幽稼无理取闹,也不会一天几次的借给无辜的借口接近林幽稼。 周末放学,林幽稼和张伟照例在操场上转一圈,然后并肩谈笑着往学校门口走。 校门外,哥哥张锐一分不差的把车停在他们面前,张伟对林幽稼从身后伸手摆了摆算是再见。 司机悄然把车开到跟前,林幽稼准备准备上车的时候,发现黄亦寒背着书包,笑着朝她妈妈的车跑过来。 黄亦寒的妈妈,把一只胳膊放在车窗上,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是那样的美丽,悠然。 此时夕阳刚好照在她的脸上,金色的秀发,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是那样的熠熠发辉。仿佛她们母女就是一副会动的画,很是美丽。 就在一瞬间,林幽稼感到一股暖流从心中升起,看着黄亦寒和她的妈妈谈笑着离去,他想到自己的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每次去和她相聚的时间太短,林幽稼发现自己的印象里除了一些妈妈抱着亲吻他的场景,也没有其他。 “也许,她是真的很爱我吧。”林幽稼呐呐自语,“又或许,我内心一直很爱她……” 依稀记得自己上幼儿园时,妈妈每天晚上在睡前给他讲故事,洗澡,还会挠他的痒痒…… 就在这时,司机把上午林幽稼要求买的书拿出来交给他,也打断了他对自己和妈妈之间的回忆。 有个习惯,如果想读一本书,林幽稼会在拿到它的那一刻就开始,这中间,除了上课,吃饭,困了睡觉的时候,他都会用来读这本书,直到把它读完。 这本书很薄,林幽稼看了一下也就二百多页,打算从这一刻开始到明天早上读完它。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幽稼还在孜孜不倦,珍阿姨反对了又反对,林幽稼拗不过边说这是老师留的作业,下周考试要用的。 珍阿姨一听更生气了,骂着现在的老师为了学生成绩,根本不考虑孩子身体,不近人情。 从接过书到晚饭后八点,林幽稼已经把书看了一半,考虑到晚上的作业还没有做,他把书放下,打开自己的课本。 晚上十点作业做完,珍阿姨给他送开水的时候,林幽稼又开始读那本书了。 夜里十一点,林幽稼长出一口气,合上书本,开始写自己的读后心得。 这个良好的读书习惯,林幽稼已经默默的坚持了多年。 他相信,读后心得能够帮他进一步的消化自己读过的书,不然总觉得那书读过了,就好像和自己喜欢却没深交的朋友一样,不能尽兴。 接近零点的时候,听到客厅传来珍阿姨的脚步声,林幽稼迅速放下笔记本,拿起睡衣走到门口,对珍阿姨露出顽皮的一笑。 这一夜,林幽稼睡得格外的香。 这本书让他感到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不少,让他知道活在当下的自在和随性;让他知道珍惜当下的一切,恰当的拥有当下才是对生命最本真的追求和尊重,让他知道活在当下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对生活本身的感恩和敬畏。 “不知道黄亦寒读过什么感受,她会和自己的领悟不一样吗?”这样想着时,林幽稼突然发现自己渴望和黄亦寒快一点见面,然后就这本书来个“长篇大论”。 新周第一天上学,像约好了时间,林幽稼在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又见到黄亦寒和她的妈妈。因为离得近,林幽稼趁黄亦寒下车之际走上前礼貌的说声:“阿姨好!” 黄亦寒的妈妈在这里已经看到林幽稼多次了,知道他是女儿的同学,且成绩优秀,此刻看到林幽稼主动上前问好,就微笑着朝他点点头说:“你好!那天早上是我不好意思了。” 林幽稼愣了一下,黄亦寒看见后对他解释:“上个礼拜,你家车的事……” 哦,林幽稼想起来了,赶忙对黄亦寒的妈妈说:“阿姨,您太客气了,那天是我不对。” 也许怕车子在这里耽搁时间太久不好,也许急于上班,黄亦寒的妈妈没有说话,朝林幽稼笑笑,开车走了。 林幽稼这才转过身来对黄亦寒说:“你前天说的那本书不错,看后对我有很大帮助,就感到自己之前的一些模糊不清的地方突然明了,也感到原来很多处于混沌状态的意识现在也清晰了很多。”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虽然很薄,因为要考试了,我想还是把功课复习好再看它,所以我还没看呢。”黄亦寒对林幽稼显出羡慕的眼神。 “……”林幽稼还没有回答黄亦寒,感到有人在自己肩上拍了一下。 “要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哟!”张伟背着书包,兴冲冲的从后面追上来,伏在林幽稼的耳边说:“大清早的秀恩爱,小心有人对你扔醋罐子。那酸酸的滋味,可不是那么爽哟!” 林幽稼明白张伟的意思,这个时候他也实在不想让黄亦寒听到这些浑话,就跟黄亦寒说声再见,大步跟着张伟跑向自己的教室。 还好,林幽稼进教室发现杨怡已经在她自己位子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他感到自己刚才和黄亦寒说话时她没有看见。 “我干嘛要这么在乎她?”林幽稼在心里正为自己感到庆幸的时候,突然闷问自己,“她的成绩差骄傲自负,还三观不正,和黄亦寒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然而,林幽稼下意识的低下头,他不明白自己干吗要拿杨怡和黄亦寒相比较。更重要的是,她们两个关自己什么事呢?她们每个人好又怎样,不好又能怎样。 一瞬间,林幽稼就开始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不可思议,后悔自己刚才给黄亦寒说看过书收获很多之类的话,但也庆幸因为张伟出现的及时,自己没把要和她“长篇大论”的想法说出来。 “你现在没事就多读书少说话。”班主任“老黑”挎着卷子站在教室门口时,林幽稼想起父亲平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第三十章 考后有约 紧张的考试结束,再紧张的就是考试成绩的公布的那一刻。 清晰明白,教学楼墙壁上的电子屏幕一遍遍的滚动着,每一个人的名字,分数,年级和班级名次。 林幽稼年级第七,班级第一的成绩让人羡慕。他看年级成绩榜的时候,发现同桌张伟排在年级十九,班级第三,而他之前一直关注的张颖则是年级十三,班级第二。 林幽稼还发现黄亦寒在年级第九,他们班第一。 其实上下两名之间差不了一分。 林幽稼和年级第一名也不过查了两分而已,最要的是他向来不以考试为目的的学习洒脱,让很多人默默佩服。 放学后,他和张伟到操场上去转一圈,所到之处听到的都是关于这次成绩出来之后,老师要按成绩排位的议论。 林幽稼和张伟两个人不打算换位置,相约排位的时候,两个人还做原来的位置。 他们班的排位在成绩出来的第二天。 由于是第一次实行这种方式,班主任“老黑”允许先进去的同学可以带上一名自己喜欢的同学做同桌或者做邻居。 听到这样的说法,马上有一些那些成绩一般,又想坐到好位置上的同学,把眼光投向平时和自己那些关系不错,成绩还好的朋友身上,以期望他们能将自己先于别人带过去。 林幽稼第一个进去。 听到老师念自己的名字,他拍了一下身边的张伟。 然而就在抬步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发现杨怡不知道什么时间站在了张伟身后,正撅着嘴,怯怯的盯着他看。 脑神经快速颤动,林幽稼想起小时候,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玩耍时,杨怡犯了错被自己责备又不离开他的样子。 好像根本没有经过任何考虑,他伸手抓起杨怡的手,拉着她一起走进了教室。 他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用眼光示意杨怡可以自己随便挑选。 此刻,就像小时候正哭泣突然得到了失而复得玩具,杨怡眼光里泛着光,站在那里看了一下,选了个离林幽稼隔着两张桌子靠前一排的位置。 看她尘埃落定,没有和自己比邻而坐,林幽稼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伟已经坐在林幽稼身边,他看一眼坐在原位的张颖和同桌,用不解的语气低声问:“你到底还是心软了?怜香惜玉吗?不会吧?你不是……” 看前面的张颖和同桌已经打开书本,林幽稼拿出一本书朝张伟撂了过来。 张伟伸手接着林幽稼撂过来书本,闭上嘴不再说话。 其实,林幽稼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他现在对杨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着她平时飞扬跋扈,不学无术甚至仗势欺人的样子觉得她可恶;看着她楚楚可怜,怯怯弱弱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忍心不帮她。 但这次,林幽稼知道那些和杨怡关系好的女生学习成绩都是一团糟,即便那个想带她,恐怕也会在最后面两排挑选了。 林幽稼想到班里后两排那几个不学无术、“荒诞不羁”的男生,很快就浑身上下不舒服,他不想让杨怡坐在那里和他们“浑然一体”。 放学时,杨怡背起自己的书包,迟疑地朝林幽稼看了一眼,虽然还是平时那副让林幽稼觉得讨厌的神情,可也她收敛了很多。 “希望她好之为之。”林幽稼这样想着,等杨怡不见了身影,才慢慢的和张伟一起走出教室。 他们照例到操场上先转一圈再回家。 月考结束,成绩公布,如浪潮后的海滩,校园里的紧张骤然减低很多,操场上参见体育锻炼的同学也随之多了一些,到处都是奔跑的身影,激情的厮杀,青春肆意的吼叫。 人群中的乒乓球台,林幽稼看到黄亦寒正在操场上热火朝天的和一个男生激战正酣,二人的球技引得周围的围观者阵阵喝彩。 想不到到平时看起来一个文静内敛的女生,体育上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目光专注的举着球拍,准确的扣杀,动作之凌厉,身姿之矫健都不平时想不到的,林幽稼情不自禁的驻足,并在内心为之感叹。 张伟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黄亦寒打乒乓球,瞪着眼睛看了一会说:“这女生到底还有多少让人惊奇的事情没做?” 这句话也是林幽稼想说的。 黄亦寒无意间看到了林幽稼在看她,她放下手里的球拍,对一旁的男生说了句什么,然后背起放在一旁的书包,朝他们跑过来:“好久不练了,手都生了。” “你这还叫手生?!”张伟接过黄亦寒的话说:“不行,有机会我得和你过过招。你这水平够可以了。刚才,就刚才有一个扣杀的动作,简直帅呆了,跟刘国梁学的吧?” “没跟谁学过,我爸爸喜欢打乒乓球,我小的时候,他工作也没有现在这么忙,一有机会他就会拉着我,就跟他在一起练过而已。”黄亦寒满脸运动后的红云和兴奋。 “原来是师出家门啊!不过你这练过而已也实在太厉害了。”张伟大声感叹道:“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你了。” 黄亦寒看着张伟和林幽稼笑笑,一如往昔的安静,甚至不好意思的说:“你别这么夸张好不好,哪里厉害了,我也就只懂得球来了举着球拍挡回去而已。 林幽稼觉得黄亦寒说的也对,只是她不明白,她原本只是按照一些基本的要领做,没想到因为她做事情认真的态度,一不小心就把原本想娱乐一下的事情做出了高度。 想到自己除了一周的两节体育课,也好久没有外出运动过了,他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转过身对一起走的张伟和黄亦寒说:“这个礼拜天,我们一起到市体育馆打球怎么样?” “好啊!”张伟和黄亦寒同声说到。 “只是还差一个吧?”张伟说。 “没事。”林幽稼想说三个人也可以的时候,黄亦寒也说了相同的两个字。那一刻,他们两个相视一笑。 林幽稼觉得黄亦寒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漂亮。 “林幽稼!”杨怡站在校门口,好像专门在等林幽稼。远远地看到林幽稼他们过来,就大声的喊了一声。 林幽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杨怡走上前来说:“这个礼拜天我想和你一起去体育馆学游泳。” “我们已经约好要去市体育馆打乒乓球了。”不等林幽稼说话,张伟抢先对杨怡说。 “那就带上我吧,我其实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干什么都行。”杨怡看着林幽稼小声说。 “那不刚好吗?!”张伟对林幽稼说。 林幽稼知道杨怡根本不会打乒乓球,也不喜欢这项运动。就对她说:“你不是每周都要去练舞蹈吗?” “又不是为了以后当舞蹈家,我不想去了,再说从小到大都在练,现在感觉我是不是也应该尝试一下其他的运动。刚才班里的几个女生邀请我去郊外去登山,我怕我体力不行被别人笑话……”,杨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林幽稼的眼睛。 “那好。礼拜天,体育馆门前九点钟相见。”林幽稼看了一眼身边的张伟和黄亦寒,如若清风的对杨怡说。 得到林幽稼的答复,杨怡笑着走了,一如往昔,像个骄傲的公主。 看着杨怡远去的背影,张伟趁黄亦寒不注意低声对林幽稼说到:“不会吧,你这是一女嫁二夫啊!” 听到此话,林幽稼狠狠地用手在背地里捅了张伟一下,他不想让黄亦寒知道他和张伟之间还存在着那些“女生不宜”的言语。 黄亦寒显然没听见张伟的话,不过看着他被林幽稼捅得“哎哟”一声,随之也低着头笑了。 三个人到了学校门口,再次约定:“礼拜天上午九点,市体育馆门口,不见不散。” 第三十一章 无信失约 杨怡没有想到林幽稼真的就那么顺利的当着黄亦寒的面,答应了带她一块玩,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回到家里,父亲杨志禾看到女儿一脸开心的样子,想起昨天收到的她的考试成绩,心里不免一阵窝火。 杨怡的妈妈看出了丈夫的意思,就替他把女儿喊道丈夫的书房。 对于父亲的书房,杨怡是一百个不愿意进去的,但父命难违。她慢慢移动脚步,低着头站在门口,还好刚好父亲在接听电话,正想偷偷溜走时,听到到父亲冷冷的声音对她说:“你先过来坐在那里。” 撅着嘴巴,杨怡乖乖的坐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 让杨怡感到意外的是,父亲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对她横加指责,而是认真的对她说:“已经是高二了,读书成绩一直不好,想给你换个环境,女孩子吗,有个好一点的文凭对以后还是很重要的。” 杨怡不想转学,父亲的话音刚落立即说:“我以后会努力学习的,不会让爸爸您再感到丢脸。可是你把我转到其他学校,课程进度都不一样,那不更不好了吗?况且,现在的省实验高中,已经是全省最好的高中了,难不成爸爸您想让我从这里转走不成?” 父亲微笑着看了杨怡一眼说:“我看你这次考试外语成绩还差不多,我呢,想给你换个学习的地方,先到一家外语机构专门学习英语,几个月以后通过参加考试,再安排你到美国一所大学去读预科。直到你语言读得很好的时候,就可以轻松的考到美国大学。将来毕业如果还想回国发展,那或许就不一样了。” 父亲的这种想法,杨怡也听说过,不过父亲此时对她说出这样的大事,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她感到自己有些茫然呢。 重要的是她现在不想这样,不想离开家里,不想离开父母,更不想离开林幽稼。 “爸爸……”此时,杨怡不知何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感觉自己必须装出要被父母抛弃一样的难过伤心:“我不想这样,我不想离开家里,不想离开你和妈妈……” “你这孩子,”杨志禾显然没想到女儿这样恋家,也这样没出息,他真的有点生气了:“这是多少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你干吗要这样哭哭啼啼的?你要是在省实验高中成绩很好,我还会费这样的心思?” “爸爸,我答应您,我今后……”杨怡根本没听到父亲具体在说什么,依旧一副不依不饶,楚楚可怜。 杨志禾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女儿哭的心软了,像下了狠心一样说:“你也别哭了,让你妈妈陪你一起到美国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句话让杨怡立即守着眼泪,心里的快速的盘算着父亲这么做的真正意图:难道他这次是真的为我考虑前途?但一下子又感到自己还是不太清楚。 不过,杨怡知道的是自己父母之间的感情,并不想他们所表现的那么和谐。父亲每次看母亲无所谓的眼神都会让杨怡感到心寒,母亲在父亲面前的委琐又会让杨怡感到心痛。 难道这次不是父亲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对他们母女所施的“阴谋诡计”? “你放心!”父亲好像看出了杨怡的心思:“我一定会保证让你们在那里安安心心的生活,没有一点后顾之忧,甚至大学毕业不愿意回来,我也可以在那里买上合适的房子,等到将来我们一起居住。” 杨怡似乎听懂了父亲的话,乖乖的答应了父亲的条件:“那好吧!” 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很快就会从省实验里转出去,杨怡心里还是有很多不舍的,其中最大的不舍就是林幽稼,她知道自己从小就佩服和喜欢林幽稼,感到他虽然偶尔对她不好,但在心底还是一直有她的,就像今天排位。 杨怡想起下午排位时,林幽稼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抓起她的手,昂首挺胸的走进教室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在床上开心的要跳起来。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如果自己真的听从父亲的安排,到国外就读,那自己和林幽稼之间岂不是更加渺茫了…… “不能啊……”杨怡低声嘀咕,但想到父亲说过,林幽稼早晚也会去美国上大学,不觉间心里幽怨即刻消散,且很快充满了甜蜜的希望和幸福。 第二天一大早,杨怡告诉父母她和林幽稼约好去市体育馆。杨志禾少见的痛快答应吃过早饭让司机九点钟之前把她送到,还鼓励她要向林幽稼学习。 杨怡知道,在父亲的眼里,林幽稼就是完美少年一枚。 九点钟,体育馆门前。 张伟和黄亦寒并排站着,就差林幽稼一人。 张伟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 三个人一商量,就给林幽稼发了一条短信,让他直接到乒乓球锻炼场地找人,然后三人就先进去了。 十点钟的时候,杨怡嫌累,一个人转悠到别出去了。 张伟和黄亦寒两个人准备结束运动回家的时候,也没有见到林幽稼,都以为他可能直接陪杨怡去那里逛游或者看比赛了,因为周末的体育馆到处都有小型的体育竞技在举行。 两人到了舞蹈大厅,看到杨怡在和一个男生专心的跳着,两人舞姿优美,所有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周围人不是的鼓掌,可那里根本没有林幽稼的身影。 两人这时候才知道,林幽稼失约了。 这对一向诚信的林幽稼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结束舞蹈的杨怡看到依然只有黄亦寒和张伟,快速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林幽稼的电话。 “没人接。”张伟莫名其妙的看着杨怡说,“我这一上午都打了几遍了。” 没人再说话,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体育馆,拦了一辆出租车,向林幽稼的家里去了。 珍阿姨正在准备午饭,看到杨怡带着两个同学一起过来,热情的把他们一同让到屋里。 三个人在屋里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林幽稼的身影,一起对着珍阿姨问:“林幽稼呢?” “他啊,”珍阿姨满脸喜悦的说:“一大早去体育馆锻炼去了,估计这会这该回来了。” 三个人一听傻眼了。 张伟再次拿出手机拨打,仍然是没人接听。 珍阿姨已经从三个孩子脸上看出不好的苗头,赶紧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伟就把昨天四个人的约会从到到尾说了一遍。 刚才还镇定自如的珍阿姨瞬间颤抖着手,拿起家里的电话,拨通林幽稼的手机。 电话里传出林幽稼的声音,虽然疲惫,但依然清晰。 屋里几个人想泄了气的皮球,顿时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不一会,林幽稼就回到了家里。 “你去了哪里?”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站起,看着丢魂失魄的林幽稼问。 原来林幽稼早饭后就是去体育馆的。没想到走到路上,发现路边一个拉着废品的老人正在按照正常次序过马路时,被他们前面一辆汽车闯红灯时碰着了。那辆车主下车后,不但不救治被撞伤的老人,反而责骂他不长眼睛,撞到自己的汽车上,耽误自己的事情。 林幽稼的车就在那辆撞人的车后面,当时他和司机也在等红灯,全程看到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 他们这里是高档住宅,早上行人很少,车辆车速很快,这场事故完全是前面的汽车闯红灯造成的。可惜这里没有摄像头,汽车车主胡搅蛮缠,老人躺在地上一声不吭,警察来了以后,说一名在场的环卫工人的证言不足以当场下定事故责任书。在汽车车主打了一个电话后,警察竟然以事故取证困难,让当时双方商量解决。 实在气不过,林幽稼和他的司机下车替老人作证,并跟他们一起到派出所录了证人证言。 “那个伤者最后怎么样啊?”黄亦寒关切的问道。 “老人伤的应该不是很厉害,120来了以后,直接拉走了。”林幽稼少气无力的说。 林幽稼坐下来,接过珍阿姨递过来的温开水,一饮而尽。 看得出他很伤心。 三个人也都在对可恶的汽车车主发泄着不满。 张伟大声的说:”就不明白,既然事故责任很明显,当时还有一名环卫工人作证,为什么那个警察却执意拖拉?“ 林幽稼不再作声,坐在那里,依旧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你没事吧?”黄亦寒弯腰低声问林幽稼。 林幽稼很累的样子,一动不动。 珍阿姨看着林幽稼的脸色,转身对三个同学说:“不好意思,我想稼稼该休息一下了。” 三个人都明白珍阿姨对林幽稼的关心,也感到此时无需再多说话。他们虽然感到林幽稼反应过激,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回来,还是安心离开了。 看到三个同学相继出门,珍阿姨这才转身关切的拉着林幽稼的手问:“那个老人被撞的很惨吗?” 听到此,林幽稼突然抱着身边的珍阿姨,低声的哭了。 第三十二章 事情真相 林幽稼的突然哭泣,让珍阿姨揪心。 作为这个家中慈母的角色,她知道林幽稼这孩子虽然外表看起来高高大大的,比别的孩子看起来优秀很多,可是他毕竟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内心敏感又善良的孩子。她一言不发的把林幽稼揽在自己的怀里,从桌子上抽出纸巾为他擦拭着眼泪。 等林幽稼自己慢慢的止着哭泣,从她怀里挣脱站起来。 珍阿姨没有多问,低声吩咐:“忙了半天已经累了,好好吃点饭吧。” 林幽稼洗好自己坐到餐桌的时候,看到珍阿姨已经把饭都端了上来,胡乱的吃了几口就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多年的相处,珍阿姨已经和林幽稼之间有了默契。林幽稼不说的事情,她从来不主动问。 房间内,林幽稼躺在自己的床上,回想着上午发生的一些事情。 林幽稼和自己的司机为了那个收废品的老人去派出所作了证人,证言,自认为一切都圆满结束的时候,那个收废品的老人看到车主拉开包,从一大叠钱里往外拿钱时,突然提出车主如果愿意多赔钱,而他愿意撤销所有的东西,更不会让车主因这次肇事在派出所留下证据。 车主一听喜出望外,当场答应除了这次给他打120看病之外,另外给他五千块钱算补偿。两个人就这样要当着林幽稼和警察的面成交口头协议。 林幽稼和那个收废品的老人据理力争,告诉他要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而不为肇事者的金钱所利诱。 没想到自己满腔的热情像一阵无辜的风,那个老人看了看林幽稼,漠然无动,甚至提出:连120也可以免了,只要肇事车主再多给三千元。 那个肇事者,听到老人这样要求,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拿出一叠钱,查也不查,当着警察的面往老人怀里一扔,扬长而去。 走到派出所大院外,却突然扭头对林幽稼喊道:“年轻人,以后少管点闲事。” 站在派出所门口,林幽稼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沮丧和愤怒。 看着受伤后,连行走都困难的老人,认真的整理着那些肇事者扔到他怀里的钱时,他真的想上前大声的质疑他:为什么要那样在自己完全有利的情况下卑躬屈膝,不顾自己的身体,为了区区几千块钱,连正当的权利甚至尊严都不要了。 然而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更加不敢相信。 他的同学张颖骑着一辆三轮车,急匆匆而来,看到地上的老人后,蹲下来,大声的喊着“爸爸。你怎么样啊?” 神情漠然,行动不便的老人,看到张颖后脸上立刻堆满慈祥和笑意,口中连连说:“没事,没事!” 得到父亲没事的回答之后,张颖扶着自己的父亲,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林幽稼,慢慢的走向那辆三轮车把父亲扶上去,然后熟练地骑着三轮车就要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林幽稼明白老人和张颖的关系,想上前解释发生的一切时,张颖已经拉着老人开始离开。 林幽稼冲上去抓着张颖的手说:“你怎么能这样?来了也不问一声事情的原委,就这么拉着他走了吗?难道你不想了解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吗?” 张颖的父亲显然没有想到林幽稼这个年轻人这么执着,他转身对林幽稼说:“谢谢你,好孩子,赶紧回家吧。” 张颖挣脱林幽稼的手,看一眼自己的父亲,继续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林幽稼感到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快步挡着张颖的路说:“没想到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这么冷血,我以前真的看错你了。” 他以为张颖听到这样的话后会和他争辩。 没有! 张颖轻轻咬着下嘴唇,骑在三轮车上,表现出要尽快的摆脱林幽稼胡搅蛮缠的样子。 林幽稼感到自己真的崩溃了,张颖以前在他心中美好的形象彻底消失。 他有点不甘心,不顾司机的劝阻,跟着张颖的三轮车来到他们住的地方。 原来张颖新家,离林幽稼的家很近,就在这个别墅区的草坪外的几间破房子里。 以前,林幽稼的父亲一起跑步的时候,曾经见过那几间破房子,他原以为里面是放置修剪草坪的工具,没想到他们竟然搬到了这里,可这里里学校并不很近啊,她是怎么坐到每天上学不迟到的? 来不及多想了,到家后,张颖把父亲小心的扶到一个破凳子上,然后飞快的跑到屋里,抱着一个半旧的木盒子出来。 她蹲在父亲身边,把父亲的裤子退下,为他仔细的检查伤处,碰到有破皮的地方,就拿出盒子里面的酒精和碘酒,轮番消毒,然后拿出一点药膏抹在上面,最后再用纱布包扎好。最后她还让她父亲伸伸两只腿和两只胳膊活动一下,问着是否疼痛,过程中语气动作娴熟专业得像个护士。 看着行云流水的娴熟操作,林幽稼感到张颖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活。 安置好她父亲,张颖捧着盒子就进屋了。 林幽稼突然感到张颖完全把他当空气一样的存在,根本不对他看一眼。 试着跟上走到那个屋门口,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他下意识的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一下。 然而,就这一下,张颖看见了。 她脸上显出一丝轻视的笑,将手里正端着的满满一碗中药递给坐在床上的母亲。 张颖的母亲接过中药,发现站在门外的林幽稼是个生面孔,就对他说:“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你是干啥的?”说完她还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林幽稼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颖母亲的问话,他支吾着,看着张颖。 张颖此时真的不认识他了,面目无情,头也不回。 “我说,他爹~”张颖的母亲突然前倾着身子,大声的对着门外张颖的父亲喊:“这个人咋回事啊?” “不会是他爹在外面弄坏您的东西了吧?”张颖的父亲还没有回答,张颖的母亲突然警觉的,压低声音问林幽稼。 “不是。”林幽稼急忙回答,张颖母亲话中透出的紧张和胆怯让他感到一种寒意和不安。 “哦,那就好!”张颖的母亲听了林幽稼的话,如释重负一般,又靠在床上,“那你是干啥的?” 张颖喂母亲吃完中药,转身走到厨房里,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林幽稼在她转身的一刻抢先退出中药味浓郁的房间。 就在张颖挖米的那一刻,她抬头对林幽稼说:“你不会想今天中午在这里吃饭吧?我家米可是不多了。” “不……”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林宥嘉发觉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那种愤愤不平:“我就是想不明白,伯父为什么为了区区几千元钱,就放弃对自己正当权力的维护。今天明明就是那个人……” 声音越来越低,林幽稼感到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失去最初的意念和力量。 “那只是你的认为。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爸爸伤不重,人家最后也给了赔偿。我已经知道这里面有你的功劳,感谢你。现在事情已经结束,请你也不要再继续站在你道德的制高点为难我们了,好吗?”张颖一边淘米,一边说。 忙碌中,她还不忘把那点淘米水浇到厨房外种植在一个废弃盆里的花上。 “我吗?为难你们?”林幽稼有点不解。 “那你现在……”张颖这次仰起脸,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幽稼的眼睛“到底想做什么呢?” 中午的太阳光下,张颖的眼睛乌黑发亮,看着它,读着那里的无畏和勇敢,林幽稼突然感到自己的幼稚和无情。 是啊?难道非要揭开张颖生活的真实面纱,把她的不精彩全部挖掘出来吗?自己这是…… 为自己感到无地自容,林幽稼在羞愧退缩中离开了。 其实,他的难过伤心,不为别的,就为自己上午对张颖那些看似名正言顺的指责和发问。 在回家的路上,他发现张伟和杨怡给他打了多个的电话,才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可他已经精疲力尽,甚至不想接任何电话。他感到他们任何一个电话和他上午所感受的一切都是格格不入,泾渭分明,且千里之遥。 当看到珍阿姨打来电话,他才感到自己像一个在外迷路的孩子,接到妈妈喊他回家的声音。他憋屈了很长时间的眼泪,在杨怡他们走后,再也控制不着了。 此刻,林幽稼躺在自己床上,想起张颖在她那个家中的忙碌样子,虽然自己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家庭环境,但却感到那个地方就像一幅原色的油画,处处都是朴实与生机,回忆起自己最初看到他们搬家时的呕吐,蓦的汗颜了。 第三十三章 相遇校园 林幽稼知道自己中午不是有意对张伟他们三个人说谎,并隐瞒事情真相。 因为这原本一件事实清晰,证据确凿的交通意外,最后竟然因为当事者自己的“不维权”放弃了。之后,看到张颖家生活的艰辛和无畏,也看到张颖小小年纪就练就的老道和成熟。他想起自己的满腔热血在张颖眼里竟然是肤浅和幼稚,就觉得心里不好受。 这种不好受,细细品来,越来让他感觉自己和张颖比起来不但单薄,而且肤浅幼稚。 张颖在那种环境里还有心在一个破盆子里养花,即便遭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还不忘把淘米水浇到那株花上。 林幽稼不由在心里又一遍问自己:生活到底要给一个人多大的磨难,才让她那么处事不惊,甚至有点闲云自若? 他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有思维了。 他无法让自己想象出张颖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学习还能天天开心快乐,更何况杨怡张伟和黄亦寒他们几个呢?! 第二天一大早,林幽稼在校门口下车时碰到杨怡。 小姑娘披着满身的朝阳,兴高采烈的跑到他身边,掩饰不着的兴奋说:“稼稼,我爸爸已经打算让我去美国读书了,你打算什么时间去美国呢。” 这个场景让林幽稼想起他们小时候,杨怡有了新玩具之后的情景。 迎着晃眼的晨阳,看一眼满脸洋溢着开心笑容的杨怡,林幽稼淡淡的说:“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不知道。” 对杨怡说话的时候林幽稼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刻意放缓的意思。 整个过程顺其自然又习以为常。 没想到林幽稼走到杨怡前面两步远的距离时,听到杨怡身边的一个女生说:“上星期排位的时候还以为林幽稼对你深情厚谊,没想到转眼就是这么冷淡。你心心念念一往情深的喜欢他,难道他就这样对待,你也能忍?” “哎呀,不要这样讲我家的稼稼好不好,他其实对我很好的。”杨怡抬高声调对那个女生不满的说。 什么?!她家的稼稼…… 明知道这是她们女生之间的一句玩笑话,林幽稼还是觉得血一下子涌上了脑门,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发烧。 之后,他想起那张杨怡随时带在身上的他们小时候的合影,以前张伟曾经提醒自己,说杨怡拿着照片对别人说他们定了娃娃亲。不知道刚才那个女生的话是不是和那张照片有关,但杨怡在同学面前那么亲热的喊他,多少有点他从心底反感。 上周排位时,当时只是不想让她和班里那些最捣乱的学生坐在后面而已,没想到,在杨怡和其他人眼里,自己的举动竟然成为他人口中不堪入耳的谈资。 “流言止于智者。”林幽稼在心底为自己说道,同时明白没必要和杨怡为此多费口舌。 走到停放自行车小院的门口,林幽稼发现张颖放好自己的自行车从里面出来。 此时,林幽稼的脸因为刚才杨怡那些言语还红着。 张颖看了他一眼,好像也颇感意外的对他一笑,然后急匆匆的向前走去。 林幽稼大步赶着张颖,力争和她一起并列。 张颖看林幽稼和自己走的很近,突然扭脸笑了他一下。 就在一笑,林幽稼感到张颖的笑就像那盛开花朵一样灿烂明快。他最终迟疑的压低声音朝问:“你还好吧……家里也?” “都好啊!”张颖转头看着他,爽快的答道:“对了,我爸爸昨天夜里说你是个少有的好孩子呢。” 林幽稼没想到张颖还会这么轻松地谈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放佛那事情是发生在电视里,和她无关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张颖开心情绪的感染,林幽稼感觉刚才让杨怡带给的心头忧郁一下子云开雾散了。 他们边走边谈,说到上午要交的月考总结书和对自己下次考试成绩的期值,张颖带着羡慕的眼神对林幽稼说:“下次我的数学能考的和你这次成绩一样高就好了。” 看着张颖明净的眼睛,林幽稼真诚的对她说:“下次你会超过这个分数的。” “哪那么容易,这次最后一道大题,你的解题思路老师都表扬了,是很独特的一种,不但节省了步骤,还节约了答题时间。我就是因为用常规步骤,最后时间不够,才没有完成的……” “我也是这样啊!”林幽稼突然听到黄亦寒的声音:“怪不得年级主任都说你们班学习气氛比我们班要浓厚很多,原来就高手间都是这样边走边交流的学习经验的。” 张颖和黄亦寒相互笑一下。 林幽稼看她们两个一眼,就笑着对黄亦寒说:“说哪里去了,我们也就随意聊聊,哪里是你说的学习交流。” 无意间,林幽稼发现杨怡也正紧紧的跟走在他们后面,小心翼翼的向前微伸着脑袋。 其实,后面的杨怡虽然听不到前面的三个人在一起说什么,但看到林幽稼刚才还冷淡的面孔这会变得这么开心,心里就不是滋味。 那个黄亦寒就不说了,外班的,人漂亮成绩好,全年级的男生都喜欢,林幽稼那样对她也就算了。 可是张颖算怎么回事呢?她长得是还不可以,成绩也好,难道她身上的那种毫不遮拦的穷酸气林幽稼就感觉不出来吗?这样的人根本就和他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要偏偏对她那么亲热? 杨怡知道上次自己曾经因为张颖的事情和林幽稼吵过一次,本来以为一段时间不见他们再联系,也就断了,今天看来林幽稼只是给她耍了一套似是而非太极而已。 身边的女同学早就看出杨怡按捺不着胸中恼怒,趁机煽风点火的对她说:“唉~这男人太优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最起码不安全。你能拦着他不找别人,还能拦着别人不招惹他啊?” 杨怡听完此话终于忍耐不着自己,不顾身边人的假意劝阻,大步朝林幽稼他们冲过去。 “杨怡!你等等我!”关键时刻,张伟从后面大声的喊着了她。 张伟早就走在杨怡和另一个女生的身后。 林幽稼在前面和黄亦寒,张颖她们有说有笑的谈论他看到了;杨怡在后面和身边人的唧唧歪歪他也听到了,他看不起杨怡这样的人,也知道她和林幽稼两个人及他们的家庭关系,他不想明着打击杨怡,但他想保护林幽稼。 张伟猜出林幽稼昨天一个人肯定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事情,作为好朋友,他不想杨怡一大早破坏林幽稼的好心情。 “今天要交月考总结报告,你写了吗?”他看杨怡已经停着脚步,满脸关切的问。 作为班长,张伟早知道像杨怡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把类似的作业放在今天早上到教室以后,找别人抄一遍就算了事。 杨怡没有想到张伟会问她这样的问题,但她的确把此事忘了,于是满脸尴尬的对张伟说:“不是中午才交吗?” “是啊,”张伟很关心的样子说:“怕你昨天太忙忘了,提醒一下。” 杨怡知道张伟是班里的班长,问这样的问题也是正常,就对他说:“班长放心吧,中午之前一定搞定。” 此时,林幽稼他们三个在前面已经到教室了。 张伟对杨怡笑了一下说了句“那就好”,随后超越她和另外一名女生,大步跑向教室。 坐在位置上的林幽稼看到张伟紧跟自己进来,对他说:“刚才校门口怎么没看见你?” “我一直在行进中匍匐着替你排雷。”张伟低声对他说。 林幽稼扫了一眼刚好走到教室门口的杨怡,低声对张伟说:“干得好,不过有件事情我觉得也有必要及早处理,只是感觉需要你脑洞大开,灵光乍现。” “别卖关子!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就是。”张伟对林幽稼说。 林幽稼压低声音,把自己小时候和杨怡合影照片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完林幽稼的话,张伟先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然后看到好朋友一脸郑重,就不屑一顾地对他说:“靠!等着瞧好吧,我老张办这样的事情,哪里还需要脑洞大开?!” 第三十四章 各自计谋 放学后,张伟拿着林幽稼提供的他在幼儿园时和杨怡穿婚纱的照片,找了一家影楼,让人家给他从幼儿园合影的女生中合成十多张合影照片。照片上幼年的林幽稼一律西装革履,一旁面色各异的小女生一律白色的婚纱裙子红皮鞋,和杨怡手中的那张照片几乎无有差别。 中午放学时候,张伟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把一叠照片掉在教室门口的地上,然后和林幽稼一起到学校餐厅吃饭。 午饭后二人若无其事的坐在教室里,发现教室里的反应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期。不仅仅是女同学在争相传看那些照片,就连男生也偷偷地传看。 张伟发现杨怡的脸色特别难看,她手里的那张至宝此时已经是那样的不足为奇了。 杨怡发现别人争相传看林幽稼小时候的照片时,大吃一惊。因为那些照片除了是新的,别的和自己手中那张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地方就是站在林幽稼身边的小朋友不一样,杨怡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林幽稼小时候照过那么多的照片啊。 上课前夕,张伟突然从一个男生手里抢过一张,发现是自己“丢失”的照片,就央求大家把林幽稼年少时的那点回忆都还回来。 虽然最后差了两张没找齐,但林幽稼小时和杨怡照相订婚的传言已经不攻自破。 整个过程林幽稼镇定自若。 杨怡却感到自己被人狠狠地羞辱了一番。放学后,她第一个冲出教室,头也不回的走了。可她并没有直接走向校门,而是到了操场边上。 她知道林幽稼和张伟一会就到,她感到这一切都是张伟在后面的捣鬼,那些照片那么新,明明就是电脑合成的。 杨怡想当面问林幽稼,为何要揭穿她那些爱他的谎言?为何要这样狠狠地羞辱她?况且在他们小时候,两家大人聚会时也曾经说过娃娃亲之类的话,长大后林幽稼不是答应爸爸照顾好自己吗? 今天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阴谋? 半个小时候后,林幽稼和张颖一起从数学老师办公室走了出来,他们两个将要代表班级参加下个礼拜的全年级数学竞赛。 看着他们热烈交谈的样子,杨怡感到他们两个哪里是在讨论数学,分明就是在谈情说爱。 “自己的菜让别人叼,知道的说你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傻好欺负呢。”听到声音,杨怡突然发现临班的同学王申站在自己身边,看着不远处一起走过来的林幽稼和张颖。 杨怡知道,王申的爸爸是这个城市规划局的一个副局长,杨怡见过他在自己爸爸面前那副小人嘴脸。 虽然这王申和她不是一个班级,可他劣迹斑斑臭名昭昭,全学校没有女生不躲着他。 对于这样的人,杨怡平时根本看不上的。 可是王申刚才的话却让杨怡感到豁然开朗:是啊,自己要是在这样软弱下去,谁都以为自己好欺负呢。 平时身边几个女生看着杨怡手里那张有林幽稼合影照片,神情是一致的羡慕,但今天中午班里莫名其妙的出现那么多林幽稼的照片时,她们每一个都在偷笑。 这对杨怡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上周排位时林幽稼把她带了进来,可那又怎样?他林幽稼只不过做了一件他该做的事情而已。 眼下自己被人耻笑,他却无动于衷,这么快就和张颖这个贱货在校园卿卿我我,此时若再不出手,怕是明天我杨怡就真的成为同学中间的彩色笑柄了。 想到此,杨怡看一眼身边的王申说:“想看姐的笑话,你也配!” 说完,杨怡大摇大摆的朝林幽稼和张颖走去。 “这样的事情何须姐姐亲自操刀。”王申上前一步,拦着了杨怡:“况且这是在校园,姐姐也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吧?” 看着王申满脸的坏笑,杨怡突然对他莞尔一笑:“你有什么办法?那可是一棵生命力顽强的野草。” “既然是野草,那就应该让她长在野外啊。”王申对着杨怡故弄玄虚。 “你能保证不弄出什么乱子?野草有时也能美化环境,再说这棵野草现在有人正给她唱赞歌呢。”杨怡白了一眼王申。 “如果姐姐抬举,让我给您办了这件事。”王申对杨怡一副祈求的嘴脸。 这正是杨怡需求的,她看了王申一眼说:“不要留下把柄,只要她明白事理,你就点到为止。” “好嘞!”王申听到杨怡的话,像领了圣旨一样,迅速从杨怡身边离开了。 “林幽稼!”杨怡看王申已经不见人影,突然感觉自己心情大好,她转过身来,对着林幽稼大喊一声。 林幽稼和张颖说了再见之后,走到杨怡身边:“阿姨没来接你吗?” “估计也快到了。我回家给我妈妈说了排位的事情,她让我给你说声谢谢。”杨怡笑着对林幽稼说。 “不用这么客气,走吧,估计车这会都到了。”林幽稼边说边朝校门走去。 晚饭后,林幽稼做完自己的当天作业就开始做老师特意留给他和张颖的数学题。 这套数学练习一共一套,分上下两册。今天他拿了上册,张颖拿了下册,后天两个人就会交换着做。 晚上十点半,珍阿姨进来送开水,吩咐他早一点休息。 林幽稼嘴上答应了一声,心里却还是准备按自己的计划把练习册上所有题目过一遍再睡,这样如果今晚有哪些地方弄不明白,明天到学校了也可以找老师去问。后天也就不会耽误和张颖交换练习册。 张颖在学习上“拼命三郎”的外号,林幽稼是深信不疑的。 凌点十分,林幽稼已经完成自己的计划,正准备睡觉时,客厅的电话声骤然响起。 如果是自己的爸爸妈妈,那他们肯定是因为有急事才会这个时间打来。 林幽稼来不及多想就冲到客厅里拿起电话。 珍阿姨也被在急促的电话吵醒了,她打开客厅的灯,披着衣服站在林幽稼身边,屏气静听。 然而,电话里传来的急切声音,既不是父亲林春明的,也不是母亲张莉的,而是杨怡母亲的。 得知杨怡不在林幽稼这里,杨怡妈妈不安的说,晚上八点杨怡在家正做功课时接到一个电话。杨怡说是林幽稼打的,找她有点事情需要马上外出。她母亲一听是到林幽稼家里,就放心的让她出去了。 杨怡出去后,家里又来了其他客人聊天。等到客人深夜离去,杨怡父母才发现女儿外出一直未归,便给林幽稼打了这个电话。 听着杨怡妈妈的声音由不安到着急,林幽稼感觉自己内心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果断地对电话那边杨怡的父母说今天晚上,自己一直和珍阿姨两个人在家,即没有出去办事,也没有给杨怡打过任何电话。 听到电话那边顿时变得近视于哭泣的声音,林幽稼快速给杨怡父母说了几个杨怡平时关系好的同学的名字,只是这些同学的电话他并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班主任那里应该有记录。 杨怡母亲听后告诉他,如果今天晚上杨怡给他打电话,请他务必转告杨怡给家里打个电话保平安。 林幽稼答应了,挂了杨怡妈妈的电话之后,拨了杨怡的电话,语音提示手机已经关机。 这么晚了,杨怡又会去哪了?和谁在一起?为什么要假借找自己外出呢? 林幽稼百思不得其解。 珍阿姨已经知道电话是找杨怡,松了一口气似的对林幽稼说:“杨姑娘不会有事的,我看她那天来家里说话还算懂事,知礼节的。” 林幽稼看一眼珍阿姨,想到此时已经深夜,自己又没有线索,于是珍阿姨点点头说:“她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应该没事的,我们睡吧。” 说完,林幽稼扶珍阿姨进卧室后,自己也返回房间,并把手机由原来的静音调整为铃声。 第三十五章 同发事故 凌晨四点,林幽稼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 一看是杨怡的电话号码立即接通了。 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传出杨怡的声音,而是一片嘈杂声的音乐声混合着粗俗不堪的劝酒大笑声。 他知道杨怡此时应该在某个酒吧或者舞厅之类的地方。 此种情况下杨怡手机一直没人接听,也许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拨的。 林幽稼让自己的手机和杨怡的手机保持着通话联系,跑到客厅用座机给杨怡父母打了电话,并让他们通过电话听到了杨怡手机里传来的各种不良的声音。 电话那端,杨怡母亲接到林幽稼的电话,颤抖着声音让林幽稼尽量多给杨怡打电话,万一接通得到消息就告诉他们,他们也利用关系立即通知派出所到辖区内的歌厅,舞厅,酒吧,甚至咖啡厅内去寻找。 经过一番折腾,林幽稼已经随意全无,而且此时也不可能再躺回去继续睡觉,虽然他现在对杨怡全无好感,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也不想她有任何意外和闪失。 一番迟疑之后,拨打了司机的电话号码。 珍阿姨早已经听到他和杨怡父母的电话,不安的站在一盘看着他。 林幽稼知道珍阿姨在担心,但现在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知道了杨怡现在下落不明,就不能不管。他走到珍阿姨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回卧室说:“您再睡一会,我就直接带着书包去外面帮忙找找看,早餐就在外面吃了。” 珍阿姨无奈似的答应着:“早饭一定吃好!” 林幽稼答应着拿起自己的书包走出家门。 司机已经整装待发。 这名司机虽然是父亲为自己安排的,但他比林幽稼大不了几岁,听说他以前在不对当过两年兵,但林幽稼总觉得他身上全无兵哥哥那种英俊威武,反而老年人一样沉默寡言,闷闷少语。 林幽稼大概给他讲了一下情况,但他没有提到杨怡的名字。 “既然是你们班的同学,还是对你们学校周围的环境比较熟悉,应该不会跑太远。”司机听完林幽稼的话,摸着方向盘沉思后慢慢说,“要不咱们先到省实验周围那些酒吧,歌厅转转看?” 这和林幽稼的内心不谋而合。 然而,他们二人把省实验周围的酒吧,咖啡厅,舞厅转悠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 无奈打电话联系了杨怡父母,没想到他们那里也还没有任何有关杨怡的确切消息。 已近凌晨五点半了,很多酒吧舞厅都已经停止了营业。 车停在省实验高中后面的勤学街上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林幽稼发现两个下夜班的酒吧女从身边走过,她们是从一个偏僻的街道出来的。 “这里有酒吧和歌厅吗?”林幽稼问。 “有吧,”司机依然慢腾腾的言语,“顺着路在往里走就是附近一个规模较大的村庄了,不过里面繁容得狠,酒吧歌厅,网吧游戏厅也很多。”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林幽稼让司机沿着那条偏僻的街道慢慢前行,几分钟之后在一所中专学校门口,街道分叉了。 司机左右看一眼问:“向左还是向右?” 林幽稼双眼直直的盯着前面的学校。 校园内可以看到早期的同学跑步的身影,也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里面走出来跑到校门口保卫科。 张望之时,又发现两个男生架着另一名男生从不远处走来,顺着他们来时的路,林幽稼发现不远处一家规模不大的酒吧。 酒吧外面的霓虹灯像一位苍伤的老人,鼓足最大的力气在众多五彩中明灭交替,如果不是刻意观察,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林幽稼让司机把车开到酒吧门口,独自一人下了车。 酒吧的人已经下班,吧台昏黄的灯光下一名身穿白色工作服的服务生正在做下班前的最后工作。 林幽稼慢慢走过去问:“这里……昨夜有喝醉酒没回家的女生吗?” 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上下看一眼林幽稼慢慢的的说:“是给2018号清账的人吗?” 还没等回答,身边一下子进来两名警察,他们看了林幽稼一眼对那名工作人员问出了同样的话。 林幽稼趁机闪到一边,按着房间号找到2018号房。 并未关严的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伴随着扑鼻而来的酒气的还有扑面而来的一片狼藉。 借着门口微弱的光,林幽稼在最里面的一个沙发上发现了仰面而卧的杨怡。 她满身酒气,衣衫不整,凌乱不堪的沉睡着。 看着眼前的一切,林幽稼感到自己的心被紧紧的揪抓起来,无法想象杨怡昨晚在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走上前,轻轻地为她整理一下不遮体的衣服,又为她拂去脸上胡乱揪扯的头发。 那名吧台的服务生带着两名警察也来了,他指着杨怡对他们解释说:“有三个男孩子回去拿钱了,让她先留在这里,等会付完钱就会接她回家。”说完这话,服务生看着林幽稼说,“你是来还钱的吧?” 林幽稼没说话,默默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杨怡母亲打了电话。 警察等他挂了电话,向他问明情况,就向服务生索要他们包间门口摄像头的录像。 从录像中,他们发现昨天晚上九点的时候,杨怡跟着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一起来到这家舞厅。 服务生显然明白了林幽稼的身份,对他不再追问,转身从吧台拿来他们四个人在这里的消费记录。 林幽稼看一眼,四个人一共在这里消费六千多元,而那些男孩子四点走的时候,才付了几百元钱。 服务生看林幽稼没有掏钱的意思,遂对警察解释:“三个男孩子说他们的家离的不远,一会就会回来付钱接人。并让我们看好女孩。我们这个舞厅附近有两个中专学校,平时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老板对此现象早习以为常,我们都认为很快就会有人来结账领人,所以也就没有打扰包厢里这位喝醉正在睡觉的这位女生。” 说话间杨怡的母亲感到了,她先是看了一眼两名警察和林幽稼,而后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服务生,随后让人把神志不清的杨怡搀扶到自己停在酒吧门口的车上。 站在酒吧门口外,看着路上已经络绎不绝的行人车辆,林幽稼长长的吐口气。 早饭后到学校,远远看到杨怡的母亲在一名陌生人的陪同下正在和班主任交谈着,他默默地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一会,张伟背着书包从外面匆匆而来,人还未落座就小声对林幽稼说:“张颖昨天放学回家路上出车祸了。警察根据现场录像分析认为是一起有预谋的事故。并在录像里锁定了肇事车辆,听说当时车里坐了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又是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 林幽稼当即觉得张颖的事情和杨怡的事情有某种联系,只是这两名受害者平时生活并无多大交集,她们怎么会在同一天遭此厄运呢?他迅速的思考着,不知道自己此时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正在和班主任交谈的杨怡母亲。 转念想到杨怡母亲也许不想此事在学校声张,就坐在那里沉思不语了。 张伟看到林幽稼一言不发又疲倦的样子,就以为他早就知道了此事。“嗨,我还以为就我知道的早呢!” “你是什么时间知道的?”林幽稼突然问张伟。 “昨天晚上,我哥张锐下班回家时碰到的。他看张颖背着书包,背撞之后在地上躺了一会,就坐起来,他便停车帮她打的110。警察赶到他看张颖并无大碍,又发现此处有两个不同角度的摄像头,觉得排查起来不会太困难,就回去了。晚上吃完饭,他到我房间里给我聊天时说到的。我一听事故现场就在你家不远处的地方,就感觉是张颖。后来不放心,打电话确认一下。”张伟看了林幽稼一眼继续说:“张颖说她的伤不重,警察带她到医院拍过片了,只是左胳膊骨折而已。” “胳膊都骨折了还不重?!”林幽稼惊叹道,“她可真是为铁人。” 可是,即便铁人这不能用车撞吧?又是谁呢?还是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张颖一个穷学生值得去故意伤害她吗?那可是一辆汽车,如果当时有一点偏差,出了人命又该怎么办?或者…… 林幽稼感觉自己的心慢慢的往下沉,他已经不知道同桌张伟嘴里正说着什么,全神贯注的回想着自己最近和两位女生之间的点滴。 第三十六章 市长约见 上课前十五分钟,张颖慢慢的走进了教室,她左胳膊上打着石膏,右手掂着书包,神情如水平静。 周围的同学见状,纷纷走到身边问她。 “哎呀,张颖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疼吗?昨天放学还好好地,今天胳膊怎么就成了这样啊? “嗨,”张颖一只手把书包用力甩到课桌上,对着前来问候的同学微笑着说,“昨天下午放学回被一辆汽车撞了,胳膊就被撞的骨折了!” “啊!” 听张颖这么平淡无奇的说着,反而有更多的同学围了上来,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对此发表议论。 “怎么会这样啊?” “吓人啊!” “在什么地方啊?” “什么人不长眼睛撞到你啊?” “还好,还好,老天保佑你只是胳膊受了伤。” …… 等大家扫尾安静后,张伟终于忍不着了。 他从后面座位上向前伸着头,问:“张颖,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撞出去的那一刻,大脑一下子就蒙了,就感觉整人像飞了一样出去的,不过刚好落在路边一堆环卫工刚铲下还没来得及拉走的草堆上,上面还刚好堆放着他们脱下来的几件衣服,书包也跟着我飞出去了,它落地时刚好就在我脑袋下面,所以我也就感到落地那一刻整个人被猛地震了一下。等我苏醒过来发现,那个开车的小伙子也应该吓傻了,和他的同伙挤着脑袋,趴在车玻璃上傻傻的看着我,一动不动的不敢出来。等我缓过神慢慢坐起来的时候,他们估计怕我认出才开车溜走了。是一个过路的警察帮忙打了110和120,好幸运,到医院检查一圈仅仅是左胳膊骨折。不错啊,还留右手可以写作业。” 听着张颖在那里轻描淡写,林幽稼感觉自己的内心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车祸现场,悄悄看着张颖一副满不在乎的乐观,情不自禁感叹道:“她还真的像野草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张伟听到林幽稼的低声感叹,也不可思议的摇着头说:“这个女生真的不简单啊,难道她的心胸里面盘旋着黄河和长江,不然为何处处这么镇定自若。淡定从容?” 林幽稼笑着打趣:“有那么比喻女生的吗?” “难道把她比喻成高山?”张伟不服的说。 不得不承认,林幽稼此刻为张颖的无畏和坚强默默感动了。 这时,一名警察站在教室门口喊张颖的名字。 张颖答应一声就走出去了。 根据现场录像已经找到那辆在撞伤张颖稍微停留,就慌乱的开走的那辆车,还有车上的三名男子。警察让张颖去派出所辨认一下。 “这么说那辆肇事逃逸的车辆上三名男子今早上全部抓着了?”张伟看着林幽稼,不解的问说。 “看样子应该是。”林幽稼轻轻回答,“不是还有张锐哥哥帮忙吗!” “那也是!所以虽然耽误了张颖上课,还是感觉这是个好消息。” 林幽稼无声点头,同时也有些急切,他想知道这三名男子和跟杨怡在一起的三人是不是有联系。 下午放学,操场边。 黄亦寒正和张颖亲热的聊着。 距离太远听不到声音,但也猜出聊话内容和张颖的伤势有关,只见张颖用右手不断地指着她受伤左胳膊比划着解说。 张伟已经朝她们走去,林幽稼正要跟上时,突然接到杨怡母亲的电话,说正在校门外等他。 林幽稼微微一愣,对张伟打了招呼,向校外走去。 远远看到杨怡的母亲满脸疲倦的站在自己车旁,林幽稼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杨怡母亲上前一把拉着他进了她的车。 杨怡母亲启动车才对林幽稼说:“给你的司机打电话,说你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 “可是,阿姨……”林幽稼想说自己今天作业多,想说珍阿姨会担心,可看到杨怡母亲满眼期待又疲惫的样子,随即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又想杨怡今天也没来上学,自己的确也应该到她家去看看。 “那好吧。”林幽稼答应了杨怡母亲,之后拿出手机给司机和珍阿姨各打了电话。 特别是珍阿姨,林幽稼打电话时语气特别的小心客气。 杨怡母亲看林幽稼收起手机感慨道:“小怡要是有你的一半教养就好了。” “小怡她,没事吧?”林幽稼把手机装进书包小声的问。 “她恐怕不能在这里继续读书了。我和你杨伯伯原本已经打算让她出国读书,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唉,说来还是怪我们平时只顾忙于自己,忽略了对她的教育,”杨怡母亲看林幽稼一眼,有点黯然神伤的说,“而她又不像你这样自觉。” “为什么不能来学校继续上学了?”林幽稼吃惊的问,“就因为对你们的一次说谎?阿姨,现在学校女生外出疯着玩的不是只有小怡一人?” “稼稼,你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杨怡母亲侧脸看着林幽稼。 林幽稼感觉奇怪:“什么真相?” “算了,一会到家里,你杨伯伯会给你谈的。” 杨怡母亲的话让林幽稼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需要把他请到家里,让一个市长亲自给他谈。 杨怡的家也是在一个高档小区,只不过这里住的一般都是政府部门的人员。这里的环境比起林幽稼他们家那里的丝毫不差,隐约间还有种低调的奢华感和庄重感。 望着车窗外那一棵棵往后移去的高大树木,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林幽稼突然很想自己的爸爸,他想让爸爸此刻陪在自己身边握着他的手。 到达杨怡家时,林幽稼环视整个房间并没有看到杨怡的身影。 杨怡的父亲杨志禾市长听到开门声从书房里走出来,像平时一样招呼着,只不过这次他很正规的把林幽稼让到了他的书房。 入座后,杨志禾先给林幽稼到了一杯热水放到他面前,然后用委婉的语气,很有艺术的讲完杨怡昨天夜里离家之后的整个事件过程,随后有用一句话捎带了张颖事故的原因,最后问林幽稼对这件事的看法时,林幽稼豁然明白了,杨怡是因为和自己喜欢的男生赌气才外出,而杨志禾口中那个杨怡喜欢的男孩虽然没有明说,但林幽稼知道他说的就是自己,而张颖事故测纯粹是因为杨怡的妒忌…… 自己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上,林幽稼真的感觉即勉强又尴尬,至于杨志禾口中他的宝贝女儿杨怡所谓的“喜欢”,自己更是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拒绝,但此时面对杨志禾对自己和张颖关系的含沙射影,他感到市长有点仗势欺人和不明就里,但也明白自己对此争论将是弱不禁风。 此刻,看着高高在上的杨志禾,林幽稼慢慢的说:“我为王申的胆大妄为和无知吃惊,但也为小怡妹妹感到可惜。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干嘛要这么不明事理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孩肆意地放纵自己的感情?”林幽稼停顿一下继续说:“不过,杨伯伯您放心,至于小怡的感情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想明白的,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女生……” “如果杨怡喜欢的是你,你现在怎么办?”杨志禾打断林幽稼,盯着他的眼睛问。 “怎么可能?!我们一直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也会是我这辈子最要好,最调皮的妹妹。”林幽稼看着杨怡父,一本正经的回答。 听完林幽稼的话,杨志禾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座椅靠背,深深地叹口气,突然对林幽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他从椅子后走过来给林幽稼茶杯里添了点水,漫不经心的问了林幽稼对自己以后的打算。 想到刚才来路上杨怡母亲说杨怡很快会出国读书,林幽稼无奈似的笑着说:“这个问题我自己还没有想过,现在毕竟才高二。我爸爸以前反对我出国读书的,您也知道的。” 杨志禾听后,眉头微锁,继而快速舒展,感慨一样说:“稼稼啊,你知道吗,我和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兄弟、朋友,我却处处羡慕他,没办法呀,谁让他生个儿子还能养的这么省心……” “伯伯,您不能这么说,小怡听见会不高兴的。”林幽稼说着,显出一副诚惶诚恐。 “听见了又怎样?!稼稼,你真的不明白杨伯伯眼里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吗?!”杨怡母亲进来喊吃饭时,听见杨怡父亲的话,赶紧接过来话。 听了这句话,林幽稼顿时感到了两面夹击,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了。 不好意思的跟着杨怡父亲一起走到客厅,以作业太多拒绝留下吃饭,他感到自己需要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再三推让后,林幽稼坚决的当着他们的面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让他尽快来接。 几分钟后,杨怡父母终于在门口停着对他的挽留和相送。 与此同时,林幽稼悄悄仰脸,对着夜空深深吐口气。 第三十七章 少年烦恼 “是在他们家出了什么事情吗?”林幽稼一进家,珍阿姨看他一副黯然神伤,切步上前低声着急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让去家里吃顿饭而已。”林幽稼看一眼珍阿姨,故作轻松,却难掩少气无力的语气。 “可你并没有吃东西,不是吗?”珍阿姨一眼就看穿了林幽稼,而且进一步击穿了他不想言说的苦涩:“一定是在那里被为难,受尽了委屈吧?难道说昨天夜里,杨姑娘她真的整晚都没有回去?可即便真是这样也都是他们做父母的责任,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难道不知也是个孩子……” 珍阿姨不满的说着。 林幽稼一言不发的走到客厅的餐桌旁,疲惫的从肩上取下书包。 珍阿姨跟着林幽稼走进,伸手递给他一杯温开水,转身从卫生间拿出一块热水毛巾递到他手中,吩咐他坐下休息后,她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厨房,把原先保留的饭菜重新热后端了上来。 看着珍阿姨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想起杨怡父母对自己的“轻慢”,林幽稼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充溢在心头,回想整个过程,感到这次就像自己和杨怡一起在路上行走,杨怡不小心被突出地面的砖块磕了一下,而她的父母却把责任全部转移到他林幽稼的身上。 喝口水,旋转着水杯,他想到杨志禾言语中杨怡让王申对待张颖的卑鄙手段,是因为“那个男生对杨怡的不明态度”,而自己就是那个男生时,林幽稼我杯子的手在轻轻抖动,心中更加气愤难抑。 他不明白,杨怡父母凭什么把他从学校带到他们家里? 而后自以为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件事情的现状,又不顾别人的感受,一味替他们女儿杨怡做盾,大有把她归到自己女朋友的身份,对于受害者张颖,那个身为市长的父亲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冷酷至极,连点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有。 张颖伤势是不重,并且已经上学,可她毕竟是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难道不值得当事者的父母去关注一下吗?难道说他们眼里除了那个和他们夫妻一样,只会玩弄权术又自私的女儿,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冷暖酸甜了吗?! 突然感到胸口涌起一阵阵呕吐。 珍阿姨已经把饭端上来,林幽稼快速的调整着自己。 为了安慰珍阿姨的情绪,他强装精神吃一点点,等珍阿姨一转身就借故作业太多离开了餐桌。 回到自己房间,林幽稼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和杨怡父亲的对话,有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盘旋。他坐起来,拿出手机准备给父亲打电话。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父亲给他先打过来了。 防不胜防,原来在他刚离开杨怡家时,杨怡的父亲就给林春明打了电话。 杨志禾告诉林春明要他关心自己的儿子,并及早把他弄到国外读书,不要等到他对女孩子胡乱承诺把事情搞得一团糟的时候再出面救场就太丢人了。虽然是玩笑的语气,像朋友之间关心一样的聊天,但林春明还是感到杨市长有点突兀的话中有话。 所幸的是林春明坚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的儿子的选择与态度,表现很是淡定。 他慢悠悠的,以玩笑的口吻对市长说,儿子林幽稼的事情他不想插手太多,至于他是否交女朋友或者对别人承诺什么,他都会是当别人信口雌黄,不值一提。至于是否安排出国读书,林春明更是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他在这些方面完全听儿子林幽稼自己的决定,这些年他经常不在家,林幽稼已经被珍阿姨惯坏了…… 最后,杨市长那边无声挂断电话后,林春明感到事情并非像市长说的那么简单,立即给儿子打了电话。 千里之遥,林幽稼把自己从昨夜晚到现在看到,听到,见到,感受到的事情,统统给自己的父亲做了说明。 林春明听到儿子的讲述,感受到儿子在市长家中受到了委屈,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想到儿子口中又一次提起那个叫“张颖”的女孩,疑惑杨志禾之所以对自己直言挑明,也不是凭空起浪,于是安慰的话到嘴边他又咽下了。 作为父亲,在儿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林春明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儿子身边,但澳大利亚这边的货单刚下好,他必须亲自验完第一单质量,签下合同才能回去,这起码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站在炫目的阳光下,想象着国内黑夜中儿子的委屈,他平静地说:“你的事情要你自己做主,但爸爸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要给自己一个正当的理由,这样即使最后失败,你也知道自己该从何处吸取教训。” 隐隐约约中,林春明听到儿子在电话里长吐一口气,他自己也放慢语速,慢悠悠的说:“刚才你杨伯伯打电话过来说想立即送杨怡出国读书,问我最好去哪里?” “你怎么说爸爸?”林幽稼有点吃惊,不知道市长要送自己的女儿出国,干吗要征求自己的父亲。 “我给他几个选择,不过,听他的意思还是想把杨怡托付给你母亲,去美国。刚巧的你母亲这一阵子去加拿大了,我考虑到你不喜欢杨怡,就建议加拿大也不错,不过这也是他们原来的选择,他说会考虑一下的。当然,即便他们选择了讲杨怡送往美国,你还是可以到你母亲那里的,毕竟美国那么大一片天,容她也容你!假期间你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在上大学之前到处转转。真的,开阔眼界对你还是有好处的,当然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你的手里。” 听完父亲的话,林幽稼彻底松了一口气。 就在准备给父亲说再见的时候,听到电话那边父亲有点迟疑的声音:“最近你可是喜欢上了什么女孩子?” “没有,爸爸。”林幽稼听了父亲的问话,想也没想的回答了,因为他知道父亲所谓的“喜欢”什么意思。 “不要这么急于回答我,我只是随便问问,其实在你这个年龄喜欢一个女孩子很正常,你不必紧张,我说过,不会管你这些私事的。但是,如果您真的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爸爸希望你考虑清楚再说,毕竟有些东西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自己能力不足时,不给别人太多的承诺,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爸爸,你说到哪里去了?”林幽稼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说自己,“还承诺?!把你自己儿子说成什么啦?” “哈哈……”电话那边林春明爽朗的大笑着,安慰儿子好好吃饭之后就让珍阿姨接了电话。 然而,林春明并没有从珍阿姨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他有点不明白杨市长刚才在电话里对他说自己的儿子林幽稼,在学校对女孩子胡乱承诺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和上次回去儿子让自己在公司为同学爸爸安排工作的事有关? 不! 林春明很快就否定了。 上次在家一段时间,林幽稼早已对此事不提,再说即便是此事,那区区一个那女孩也不会让一个市长挂在心上吧? 难道那女孩家境不一般…… 不……不! 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呢? 仔细的回想着刚在杨市长的电话,林春明想起杨怡那次去自己家的情景,恍然大悟了:一定是杨怡喜欢林幽稼,求爱失败告诉了她那当市长的父亲! 林春明再次笑了…… “对不起啊,老伙计,”他在心里对杨志禾说:“您的宝贝女儿不但我儿子林幽稼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啊。” 林春明突然有种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的感觉。 此时,林幽稼似乎把一切不愉快全部丢到一边了,打开昨天没做完的数学练习准备继续做题。 一个小时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珍阿姨开门,林幽稼听到张伟的声音。 林幽稼知道这个时候张伟出现在自己家里,一定有急事。 他迅速站起来,把张伟拉进自己的房间。 第三十八章 迎刃而解 “事情有点不妙啊!”张伟一进门,等不及林幽稼给他让座,压低声音说。 “什么?”林幽稼愣着了,他一下子还没明白张伟这个时候来找他的用意。 “张颖,”张伟看林幽稼坐到床上,自己就拉过他桌子前的椅子坐下来说,“急死我了,没办法我就偷跑出来了……” “你慢慢说!” “嗨……”张伟一口气把自己要说的事情涂了个干净,然后准备在家人发现他这次外出之前,悄无声息的回到书桌旁。 张伟走后,林幽稼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继续做那本数学练习题,他已经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来回在自己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满脑子都是张伟的话:“杨市长已经对王申的”不懂事“专门给市公安局有关人员打了电话,让他们看在市规划局王局长的面子上,对此事网开一面,给王申一个机会。而对于整个事件的“源头”,那名叫张颖的女生,则要严加防范和处理。尽快还学校一片净土,为了杜绝这种滋生犯罪的根源,在学校还堂而皇之的以各种理由存在,公安局这次要主动从根子上挖掘。“ 什么时间张颖由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破坏学校净土的犯罪根源? 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幽稼感觉自己有点晕了,刚才通过和父亲交谈得到的一些信念悄无声息的开始摇摆。 明明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故意伤害和交通肇事逃逸,况且有现场录像和人证,难道那些办案的警察真的就因为市长一句话昧着良心来结案吗? ”我们还是太幼稚,现实就是时刻用它无处不在的残酷,逼着我们成长为它想要的样子。“张伟的叹息声犹如附耳。 感到自己快崩溃了。 林幽稼突然恨极了杨怡,这一切她才是罪魁祸首。 此刻她却躲在幕后,被安全的保护起来,但她的任性,妒忌和狭隘,却给别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不! 林幽稼一下子明白,杨怡根本不是他原先以为的骄纵蛮横,因情自私,为爱生恨,而是一种骨子里的贪婪和狠毒。这种东西绝非娇惯跋扈才产生,也非胆大妄为才拥有。 他想起早上路过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杨怡妈妈在班主任和其他老师面前一副颐指气使又言之凿凿的样子,知道杨怡也许从出生就有某种东西了,只不过有时候因为没有适宜的土壤,没来得及发芽成长而已。 那时候即便离得再近,也是不容易发觉的。 而今天,它只不过是因为条件合适,长出来而已。而那些在他们在口中可以指责的东西,仅仅是诱因而已。 林幽稼为自己有这样的“妹妹”感到不值,也为自己感到庆幸。 可张颖?她于此又有何关联呢? 不明白那些身在权位者为什么为了弥补已经犯下的错误,宁愿让一个受害者得到不明事理的冤枉?!甚至不惜断送她大好的前程,还要让学校把她开除才算完事? 林幽稼想起放学时看到张颖一副乐观的样子,想起她的生活环境,她在面对困难时的恬淡从容,她的强大和无畏,她的自信和对善良的坚信……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涌起阵阵揪扯般的疼痛。 这种疼痛有点堵,有点闷,有点让他无法自由的呼吸。 他已经记不清楚,为什么,从何时,从何地,他对张颖这个从外貌到打扮都不起眼的女孩,有了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总在无意识的去关注她。 这种关注不是喜欢,却为她的开朗向上感到欣慰;不是爱慕,却为她的贫穷困顿挂念;这种关注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煎熬,没有牵肠挂肚的思念,但却有一种不远不近看见就好的舒适,有一种割不断理也不乱的恬淡;这种关注不是林幽稼自己有意的走近和为之,更不是张颖的故意做之,更像是一种天然气息相近相亲。 林幽稼感到自己和张颖之间是风,于静不止;是雨,欲滴还绵。然而却又是那般泾渭分明,各自成行。 可是,如果张伟的话句句是真,那张颖明天将被学校劝退并离开这里? 这怎么可能?! 想起杨志禾一家的态度,想起张伟刚才的紧张……那有什么不可能。 林幽稼感到气愤,彷徨,无助和害怕。 他想给父亲打电话谈谈自己此时的心情,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提出张颖的名字以及自己对她的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太渴望找个人倾述,这个人不是张伟,不是黄亦寒,甚至不是班主任,不是和自己关系很近的数学老师。 是……那个心理老师吗? 不敢肯定,但林幽稼还是为自己此时想到那位心理老师感到兴奋,他迅速的开始找自己以前留下的心理老师的手机号码。 然而,号码找到拿在手里,他却没有拨过去。 情急之下,林幽稼突然明白,心理老师或许是自己此刻最佳的倾述对象,她或许也能很快安抚自己受煎熬的心脏。 可是之后呢? 张颖怎么办?谁能安抚她? 珍阿姨?对,林幽稼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的难题几乎都是珍阿姨帮自己解决的。 他站起来往外走去。走两步他还是站着了。 不行,这次她帮不到自己,更帮不到张颖,如果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还会让她多一份挂念。 转过身来,林幽稼紧握拳头,急急地把自己脑海里能帮助自己的人想了一遍。 失望了。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灰心丧气,悲观神伤。 他仰面朝天,把自己深深地撂倒在床上。 破天荒,到床上的那一刻,他仿佛第一次看着墙上母亲张莉的照片。 突然,几乎没有任何的忧虑,他以最快的速度,拨通了母亲张莉的电话。 这一刻,林幽稼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四岁之前,他被杨怡抢了心爱玩具不归还,杨怡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玩得开心就哈哈大笑,而他委屈的站在那里生气。这时候,他的母亲张莉在他身边轻轻地对他说:“那是你的玩具,如果不喜欢别人玩,可以和她讲道理然后要过来啊!”于是他走到杨怡那里,当着她们母女的面说:“这是我的玩具,让你玩是因为你比我小,但你要知道,玩别人的东西需要归还的。”然后,他理直气壮的把玩具从杨怡手里拿了回来。 没有自己原先想象的那么难以开口,也没有感觉母亲对此有难以理解的地方,林幽稼很快就将自己对张颖的感觉和她现在的处境对母亲讲了出来。 “你想怎么办?”张莉听完林幽稼的话,直奔主题。 “我只是不想她被这么退学……”林幽稼慢慢的说着。 “那,杨怡呢?” “她?”林幽稼不知道母亲为何会提起她,难道母亲也会像父亲一样为了自己的事业而选择恰当的抛弃自身的做人原则吗? 他不感说话,隐隐感到心里有点滴的失望,无声浸润。 “好吧!既然杨市长夫妇那么有能力,他们的女儿又那么嚣张跋扈,胆大妄为,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让她来闯一闯看一看吧。”张莉好像在万里之外看到儿子心底的那点滴的失望,当机立断的说。 发现自己在骨子里努力对杨怡一家极力排斥,并用尽力气时,母亲张莉处理事情干净利落的言语,带着能量与温度一下子让自己饱满了。 虽然一瞬间感觉也不该对杨怡那么苛刻,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还有那么点说不出的兄妹友情存在,但想到杨怡父母刚好想让她出国读书,而她出国之后离开父母,近早的体会一下身边没有父母可以依靠的日子,或许也是好事的时候,林幽稼对着电话给母亲张莉深深地说了一个字:“嗯!” “放心吧,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妈妈爱你!”母亲张莉似乎很忙,等不及他说“谢谢”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幽稼第一次对着手机给母亲送上一个吻。 雷鸣大风终于偃旗息鼓了。 第二天,张颖和林幽稼按照以前的约定时间交换了数学练习册。 看着她满脸的阳光明朗,林幽稼觉得生活和以前一样简单透明,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两天后班里传出杨怡出国读书的消息时,隔壁班传来王申转学到本市另一所高中继续读书的消息。 事情在风平浪静中柳暗花明,张伟意味深沉的走近林幽稼,悄悄地问:“领导们是不是遇到观世音菩萨点化,皈依佛门啦?” 林幽稼笑而不语。 第三十九章 少年生病 数学竞赛如期举行。 林幽稼和张颖两个人代表他们班取得了全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 学校把他们作为先进小组,不但给了荣誉奖,还给了物质奖:现金1000元。 办公室里,数学杨老师把奖金送到林幽稼和张颖面前,笑着对他们说:“我这一段减肥,不让你们请客了,奖金拿回去自己好好享用吧。” 林幽稼知道杨老师在开玩笑,也顺着杨老师的话说:“我最近胃口也不好,吃饭特别少,这笔钱也用不着。” 数学老师明白林幽稼的意思,也知道张颖家里的条件,他把钱装在张颖的书包里,笑着对她说:“好好努力,争取下次考出更优异的成绩。” 张颖感激的看林幽稼一眼,又对杨老师说着感谢的话,而林幽稼则趁机转身离开。 等张颖和数学杨老师交谈结束,走出数学老师办公室门口时,一个篮球对着她砸了过来。 随着“碰”的一声响,张颖“哎哟”一声抱着骨折的胳膊蹲坐在办公室门口的水泥地上。 屋内的杨老师一看,赶紧上前弯腰扶起她问:“张颖同学,你怎么样啊?需要到医院吗?”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汽车都撞不死,一个篮球又算什么啊?”杨怡不知道什么时间神气活现的走了过来。她恶狠狠地盯着蹲在地上的张颖说:“怎么?这次打算当着老师的面讹人吗?” 数学老师看杨怡若无其事的捡起一旁的篮球,就明白了她的恶作剧,对她质问道:“杨怡同学,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学呢?” “对不起,”此时的杨怡根本不把数学老师放在眼里,她不屑一顾的看着杨老师说,“老师,我以前数学成绩不好,您不喜欢我,可现在我已经不是您的学生了,您也就用不着再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了吧?” “你……”数学老师没想到自己交的学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心寒一样叹口气。 张颖借着杨老师的搀扶,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她从杨怡的话中已经听出,自己前几天出车祸也跟她有关系。此时疼痛让她脸色煞白,她靠着办公室门,扶着那个骨折的胳膊,忍着痛苦对杨怡说:“杨怡,我不知道我哪里待罪你了,请你明着告诉我好吗?何苦你要三番五次的羞辱我?” “不知道哪里待罪了是吗?那我告诉你,听说一辆汽车都没有撞死你,你生命力这么强,干嘛不远远地滚到野外去生存?你哪里也没有待罪我,可我不想看到你,知道吗?就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杨怡用力把自己手中的篮球再一次砸在张颖身边的地上,对着她声嘶力竭的喊道。 “这女生简直是疯了。” “什么学生竟然赶在老师面前撒野!” “有权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 门外面围着的学生听到杨怡这样说,纷纷议论。 数学杨老师让张颖坐在椅子上,拿出纸巾为她擦拭额头上因疼痛而出的汗滴。 “装什么可怜啊?一个收废品的还能这么装柔弱博同情,怪不得把男人的魂都勾搭没了?”杨怡一副目中无人,继续阴阳怪气的的对张颖喊道。 数学老师实在看不过,抬头对杨怡说:“杨怡同学,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学校反映,但是在这里,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是啊,在这里撒什么野!” “有本事把学习成绩提上去!” “丢人现眼!” 同学中有人附和着杨老师对杨怡表达不满。 杨怡环视一眼周围的同学,冷笑着说:“我今天就在这里撒野了,怎么办吧?” 再说林幽稼从数学老师那里离开后,跑步找到张伟,随后两个人走到操场边。 远远地看见黄亦寒拿着一本书在对他们招手。 走近发现,黄亦寒手里是他前天和她一起聊天时说起的,一本自己想读却买不到的那本书。 “你这家伙,最近鸿运当头,吉星高照啊?”张伟看着黄亦寒对林幽稼低声说。 “守正安分,远祸之道。趋炎附势之祸,甚惨亦甚速;栖恬守逸之味,最淡亦最长。” “哇塞!能不能别这么高深,这些来自哪里?”张伟扭头对林幽稼夸张的问道。 “《菜根谭》不错,没事你可以读读。”林幽稼附在张伟耳边,轻轻地说。 “哎,你们两个还真的可以啊,当着女生的面也能咬舌根。”黄亦寒笑着开两个男生的玩笑。 突然,两个女生朝他们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你们快去看看吧,数学杨老师可惨了,听说为了那个女生张颖,被杨怡骂得狗血喷头一样……” 张伟愣一下,看着林幽稼问:“杨怡不是要出国了吗,干嘛又来学校找事?” “谁知道!”林幽稼冷冷的回答。 “真不要脸,咱们学校怎么会有这样的女生?” “还不是为了一个男生……” “听说她爸爸是市长,可真够丢人的!” …… 一群路过的同学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走过。 林幽稼一言不发的看一眼黄亦寒手中的书,转身朝数学老师办公室跑去。 张伟和黄亦寒紧跟其后。 远远地看到数学老师办公室门口围了一圈人,有老师也有同学。 大家都在听杨怡对着张颖恶言恶语的怒骂。 林幽稼扒开人群,走到杨怡身边,抓着她的胳膊说:“你还觉得自己不够丢人吗?竟然跑到老师这里骂人。” “稼稼,你干嘛?”这时候,杨怡的母亲因为在家找不到杨怡,担心她因为心里窝火到学校来找别人的麻烦,就追了出来,刚好看到林幽稼用力抓着女儿杨怡的胳膊往外用力拉。 没想到杨怡的母亲此时也在这里,林幽稼拉着杨怡的手一下子松了,他有点不相信的对杨怡母亲说:“阿姨,是你让杨怡在这里骂人的吗?怪不得她这么嚣张。” “你说的什么话,稼稼?”杨怡母亲自知理亏,唉声叹气的对林幽稼说,然后她走到女儿杨怡身边说:“你还跑到这里干什么?父母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杨怡没有想到自己的妈妈和林幽稼同时出现,她用手指着数学老师办公室里的张颖,语无伦次的说:“我……,不是,她……” 杨怡母亲一看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也在这里站着,赶紧低声对杨怡说:“我们赶紧回家,你爸爸知道了要生气的,你张莉阿姨已经打电话说给你联系好学校了……” 听完母亲的话,杨怡像换了个人一样,突然笑着对数学老师说:“对不起,杨老师,我刚才不是有意冒犯,也不是针对您,如果吓着您了吧,我给您道歉。” 杨老师听完杨怡的话,皱着眉头对她向外摆摆手。 杨怡说完转过来,走近林幽稼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会放过她的,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她娶回家。”说完,和自己的母亲一起走了。 虽然最后一句杨怡的声音极轻,极低,但林幽稼还是感到字字如针扎在心上。看着杨怡母女一起走远的背影,来不及跑远,他张口吐了。 张伟赶快拿出水杯。 黄亦寒拿出纸巾一起递到他手里。 班主任也过来问他哪里不舒服。 林幽稼接过水杯和纸巾,把自己擦拭一下,微笑着对班主任摇摇头,又看一眼站在那里的张颖,然后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学校外走去。 第一次感到因为气愤不能说话,第一次感到因为羞恼不能开口,第一次感到有人因为拥有权利可以赤裸裸的践踏别人的尊严,第一次感到有人因为优越感可以无视别人的存在…… 林幽稼病了。 从这一刻。 他不想给任何人说话,包括电话。 回到家里,珍阿姨看他脸色不好,且衣服上又有吐过的痕迹,就知道他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晚饭就像为了安慰珍阿姨的付出,林幽稼强迫自己喝了一点汤。 张伟打来电话,他不接。 黄亦寒打来电话,他不接。 杨怡母亲打来电话,他不接。 但杨怡母亲很快打到家里的座机上,珍阿姨接到了。 电话那端杨怡母亲问候着林幽稼,烦请珍阿姨代为解释,杨怡今天下午只是头脑发热跑出去了,她爸爸已经罚她不吃晚饭去读书了。 珍阿姨礼貌的放下电话,一言不发的走到林幽稼身边。 他浑身无力,对着珍阿姨摇摇手,慢慢的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 想静静,想逃避。 拿出离开之前黄亦寒塞给他的那本书,开始读起来。 他想起父亲的话,读书会让自己沉浸别人的世界,也会暂时忘却自己。 第四十章 节外生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杨怡母亲怎么也没有想到,下午来学校找女儿杨怡外出的时候,刚出校门口发现一个女人。 和这个女人不期而遇是她和丈夫杨志禾结婚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今天让她如愿以偿了。 这个人就是黄亦寒的母亲张晓雅。 杨怡的父母当年和张晓雅是高中同学,后来两人考到不同的大学。杨怡的父亲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为了追求张晓雅曾经扬言要自杀,没想到张晓雅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当场绝情的表示她从来就没看上过他,死不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为了赌气,上大学后,杨志禾努力学习,拒绝其他女生的追求,全力打造全新的自己,临近毕业才向相貌一般却有一个高官的父亲的杨怡母亲求婚。 他们结婚后,杨怡父亲直接步入仕途,且顺风顺水,不到五十岁就已经坐上了这个城市副市长的位置。 杨怡的母亲对自己这个情种一样的丈夫自然格外关注,好在这些年他为了自己的事业还算知趣,也没愧对自己父亲当年对他的举荐之恩。可是随着他的官位越来越高,杨怡母亲发现自己丈夫有时对自己很不耐烦,即便女儿在场,也常常流溢出掩不着的不耐烦。 人常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或许张晓雅就是他这辈子的心口痣吧,外表的西装革履却掩饰不着皮肉下面的心绪。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杨志禾有口难言的苦恼,转念又想如果张晓雅一直不出现,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几年过去了,杨怡母亲一直这样想着,安慰自己。 最近,想到自己将带着女儿出国读书,自己内心既开心又担忧。谁知道这节骨眼上,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撞见了张晓雅。 远远看上去,人到中年的张晓雅就像青天白日里游在绿水中的一只鹤,优雅娴淑,款款而来。 杨怡母亲简直呆了,不明白岁月为什么如此偏爱这个女人,掠去她的青涩却给了她别具一格的风韵和成熟,不说男人,即便身为女人的自己看着也不免想多看两眼,真不知让自己的丈夫杨志禾现在看到她会有合作想? 坐在车里,杨怡母亲发现随张晓雅出现的还有一个女孩子,看上去是她女儿,听说她就在这个城市生活,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找遍这个城市所有的中医院,为什么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而偏偏要在自己陪女儿出国的时候她出现了。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无意的巧合? 杨怡母亲带着女儿杨怡心思凝重的回到家里。 刚进家门,想到自己在学校时对林幽稼的举动,感觉自己那时候有点太冲动,于是拿起电话打过去,想给自己下午的举动解释一下。 珍阿姨接的电话。 林幽稼不接电话?! 这让她这个市长夫人多少有点预料之中的落寞。没办法,为了女儿她忍了。 女儿喜欢林幽稼,可是林幽稼却只把她当妹妹看。 明白两家大人关系好,两个孩子也不一定要成为夫妻,只是没想到女儿从小对林幽稼用情太深,如今做了这些丢人显眼的事情,让自己一家人狼狈不说,也让林幽稼反而对她们更反感了。 作为成年人,她早就明白林幽稼对女儿杨怡的态度,更知道他口头上把她当妹妹的,实际上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妹妹。 下午她去省实验找女儿时,刚好看到林幽稼用力拉着女儿的胳膊往外走,那表情,那眼神,那动作,分明就是大大的两个字:讨厌。 想到这里,杨怡母亲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女儿把话再讲明白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他林幽稼又算什么呢? 站起来走到女儿的房间,发现女儿此时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这怎么行呢?要憋坏的。”她说着走上前,用力把被子从杨怡的头上掀开。 杨怡此时披头散发,泪流满面,两只眼睛红肿着。作为母亲本来想说几句批评话,可看到自己女儿委屈成这样,立刻就心软了。 她把杨怡拉下床拉倒洗手间,让她把自己洗干净出来说话。 就在这时,杨怡的爸爸从外面回来了。 这么早就回到家里,多少有点让这母女俩有点不适应呢。 杨市长坐在女儿身边,爱恋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出国手续很快就下来了,不要再为那个小子哭泣了,不值得。听爸爸的话,到外面以后好好读书,会遇到比他强很多的男孩子的。他林幽稼算什么啊!我女儿还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啊,这样吧,”说到这里,他看一眼自己的妻子:“你的辞职手续也下来了,你先带着咱宝贝女儿去美国,加拿大看看,我这里有些朋友的联系方式,到了以后你们根据实际情况再决定,我们未来将会在什么地方生活好不好?” 杨怡母亲一听丈夫这么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张莉为女儿办的就读学校在加拿大,忙问丈夫:“为什么还要去美国考察呢?” “关键的时候,我们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趁此游玩的机会,和两边的朋友都交流一下,找到适合我们自己的地方,也让我们的女儿生活的好一点啊!”杨市长说到这里,搂着女儿杨怡的肩膀,微笑的看着她,继续意味深长的说:“放心吧,这次给你们这几个联系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家,以后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才算条件匹配。” 杨怡母亲看到杨怡此时仍是满脸的愤愤不平,就对丈夫说:“小怡这次太丢人了,主要是觉得心里不平衡。” 母亲的话正对杨怡下怀。 她仰起脸看着自己的父亲说:“爸爸,凭什么啊?林幽稼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哎呀,我的傻女儿啊,那是他没这个福气做我们家的女婿。我们不要了,就让他喜欢那个收废品家的孩子吧。”杨市长大度的安慰自己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她是收废品家的女儿?”杨怡母亲有点吃惊的问道。 “王局长已经给我说了,他儿子被迫转学离开省实验,他哪能不生气?放心,自会有人替我们清理那些人的。” “那就让张颖那个小贱人彻底在这个地方消失。”杨怡恶狠狠地说。 “这才像我女儿,”父亲站起来拍拍女儿的肩膀说:“你们好好在家吃饭。”说完他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杨怡母亲一看丈夫还要出去,就追到自己房间里关上门低声问:“这么急着出去,不是有人在等吧?” “是啊!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杨市长感到妻子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昔日情人原来一直就在身边,怪不得你天天打着工作的幌子早出晚归。现在女儿这样你还有心思在外面……” “胡说什么啊?”妻子的话还没说完,杨市长打断了她:“今天晚上哥哥从北京回来,他和副省长一起吃饭,让我作陪,你说我去不去?下半年就要重新选举了,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再把加油吗?!” 杨怡母亲一听自己在国家某部门工作的哥哥回来,立刻换了面孔:“你咋不早说?哥哥回来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下面的工作,哪能一回来就走亲访友?不要再胡思乱想,赶紧收拾一下你们的行李,我给你们订下个周末的机票,一会秘书会送来。” “这么快,行吗?”杨怡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睛给丈夫示意一下外面的女儿。 “就是这样才要快的,你以为就你心疼她。”丈夫盯着妻子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你的心事不就是张晓雅那个女人嘛,放心,我和她之间早就没了联系,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我这辈子有你和小怡就满足了。我很清楚自己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有时候对你难免有点不耐烦,不客气,可那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大,不顺心引起的,我们已经老夫老妻了,总不能还像小年轻那样天天黏糊……更何况现在,我可不希望在这方面给人留下什么风流把柄。” 杨怡母亲听见丈夫这么说,也就微微一笑,低声说:“谁要给你天天黏糊?”其实她也知道,丈夫自从和她结婚这么多年,在这方面还算规矩。 杨市长整理好自己,走到客厅对女儿杨怡说:“宝贝,在家听妈妈的话,好好吃饭。你舅舅从北京回来了,我去陪他。对了,他很想你,但由于时间关系这次不能来家里看你了,一个小时后,记得主动打电话联系他。” 杨市长说完又看一眼自己的妻子。 对于官场这种微妙的关系,杨怡母亲早已深谙,她对丈夫点点头说:“放心吧。” 杨市长看自己已经完成这次回家的目的,轻松地下楼离开了。 第四十一章 张颖转学 张颖转学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次她走的无声无息,干干净净。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她只是胳膊受伤需要休息,没想到两周也没有再见到她出现在教室里。 渐渐地,各种各样的消息浮出水面:有人说张颖在杨怡的逼迫下,无奈离开了学校;有人说王申父亲为了巴结杨市长,派人半夜拆了张颖的家,他们在这个城市居无定所,只好离开;更有人说杨市长怕自己一时疏忽,女儿杨怡再出来惹事影响他的形象,背地里偷偷给张颖家一笔钱,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家了…… 这些消息,林幽稼一个也不愿意相信。 周末下午放学,他让司机拐弯到张颖家以前居住的地方,发现那里真的是人去屋空。 他知道此时打电话给杨怡一家,他们肯定不会告诉他真相。 新的一周在学校见到班主任“老黑”时,林幽稼急切的上前问道:“张颖去了哪里?” 班主任看了林幽稼一眼,若无其事的说:“不知道。” 林幽稼上前一步,靠近老师低声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而已。” “她在一个学校里。我想她肯定不想再被打扰,还她一个安定的学习环境真的很难吗?” “我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上次你拉着她到教室后面的事情,别以为有那几千字的检讨就算完事了,你还嫌事情小吗?” “我也是关心她……”林幽稼声音越来越低。 “她和你们不一样的,难道你不知道吗?”班主任显然对林幽稼言语中的关心有些不满。 “我没想到再去打扰她,也自认从来没有打扰过她,作为一个她的同学,我想知道她还好不好,难道这个要求过分吗?”林幽稼自感有点对不起张颖,倔强的反问着班主任。 “她之所以这样,你不觉得和你有关系吗?”班主任看着林幽稼,少气无力,眼神忧郁。 “老师你也这么认为吗……不过,也算吧!”林幽稼直视着班主任老师的眼睛,默默地承认了。 “也算吧?!我认为你就是那个引爆这次事件的主要矛盾。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一起评论其他人,但有些东西,你可能也感到无辜,但你心里不比任何人都明白你脱不了干系吗?!”班主任“老黑”虽然有意压低声音,但言语出口尖锐又苛刻。 林幽稼第一次感到班主任不近情理的愤怒,他理解老师因为失去张颖这名优秀学生的无奈和失望。 “我可以做些什么吗?”林幽稼不想解释自己私下为此付出的努力,仍然希望自己可以弥补。 “做好你自己吧,希望你双倍的优秀。”班主任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林幽稼,拍拍他的肩膀说。 班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女生,仿佛都是因为林幽稼一个人离开的。 以后的日子里,林幽稼让自己尽量保持一颗平常心努力学习,但所到之处,还是能听到那些风一样轻而易举就飘入耳朵里的闲言碎语: “看,那个就是两个女生争夺的男生。” “他就是林幽稼啊,真的好帅哦!怪不得三个女生都在争。” “好酷哇,快看,林幽稼来了。” “不是说和副市长的女儿都订婚了吗,前程那么好怎么还会见异思迁了?” …… 更有甚者,有人从他每天乘坐的汽车发掘出他的豪门家境。 一时间,林幽稼成了全学校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瞩目,议论。 “怪不得市长的女儿都动心,原来全市最有名的林氏贸易集团董事长林春明是他父亲。” “除了他谁还能不把副市长的女儿放在眼里,身家如此深厚……” “成绩好,长得帅,身家不菲,却独独喜欢一个家里收废品的女生,真的是好酷哦!” …… 作为林幽稼最好的朋友,张伟对此情况最是了解,但他更了解林幽稼这个朋友。 上次林幽稼的呕吐,绝对跟他心理承受压力太大有关,而最近一段时间,林幽稼看上去变得比以前又坚强了很多,可每天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还是让人为他感到忧心,特别是最近他常常几天一言不发的样子。 张伟主动尽量多的调侃林幽稼是内心强大自信,骄傲自尊,也是知礼节,懂节制。可也明白自己怎么努力也无法抹平好有一下子被卷到风口浪尖上,成为全校焦点,被人指点议论的漩涡,他真怕林幽稼有点承受不了,出现什么问题。 在学校里,张伟让自己一直形影不离的陪着林幽稼:吃饭,课外活动,甚至上厕所,即便被人喊他是林幽稼的”跟屁虫“,”保镖“,他一点也不在乎。 班主任老师似乎也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同学都会把矛头都指向林幽稼。听着那些层出不穷的议论,他为自己那天对林幽稼的“指责”感到有些过分。作为班主任老师,他是了解林幽稼这个学生的,且不说他优越家境,成绩优秀,单单对人真诚有礼,谦逊上进,让每一科任课老师对他喜爱有加。 当下,班里已经少了张颖这棵优秀的苗子,他不希望林幽稼再出意外。 无奈风已起,总是要吹一会。 作为班主任,他希望林幽稼这次承受着压力和委屈,喂大自己的格局。怕自己离他太近会引起新的话题,班主任新买了几本新书让张伟给了林幽稼,希望他在短时内读完,并写下读后感。 林幽稼知道这是老师的苦心,默默地接受了。 学校好像也为了很快平息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正常新课的同时,接二连三的举行单科考试,课外作业和年级竞赛。 林幽稼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学习的机器,就连在学校里行走,只要不是和身边的同学说话或者参加活动,他都会戴上耳机听东西。 学校举行的每科竞赛他都参加,几乎每科都取得出乎意料的好成绩,这让很多同学在不知觉中转移了对他谈话的内容,由以前的好奇变成了现在的羡慕嫉妒。 和张伟在校园肩并肩行走的身影,像一道凌厉的风景,炫目,冷酷,高傲。 放学后,照例和张伟一起到操场活动,也会和经常碰到的黄亦寒一起高谈阔论,争论不休。 新的月考成绩下来。 林幽稼以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让那些昔日议论他的人咂舌和哑言。 班主任“老黑”笑了,不顾班主任的体面,操场上追着林幽稼要自己前期送他那几本新买还没有来得及读的书。 “这下,你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了吧?”还书时,林幽稼低声恳切地问班主任。 “她回老家了,在县城高中继续读书,我问过在那里的同事了,她在最近一次考试中和你一样,第一名。”老师轻声的说,“或许那才是她最适宜的地方,她在那里很开心。” 班主任说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张别人偷拍的张颖近期活动照。 望着照片上跳跃着笑容灿烂的张颖,林幽稼笑了,他突然伸开双臂抱着自己的班主任,把老师吓得忘却身份“哎哟哎哟”的大叫。 老师的叫声,引来很多同学的眼光。 他们发现往日冰山一样的林幽稼,竟然也笑得那么帅气,那么奔放,那么轻松和阳光。 第四十二章 杨怡作妖 得知张颖现在生活的很好的消息,林幽稼感觉自己内心一下子轻松很多。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抱起班主任,还吓得一向威严斯文的老师“花容失色”般的大叫。 猛然间感到自己的失态,放开老师的那一刻赶紧告别,然后和张伟一起慢慢的走到操场。 两人往常一样开始较量着做引力向上。过程中,一个排球从别处飞了过来,正好砸在林幽稼的背部。 林幽稼停下自己的动作,站在那里看着从排球场地跑过来捡球的男生。 “你们到底会不会打排球啊?见过谁家排球朝背后打的?”张伟看着来人,生气的问道。 “不就被球砸了一下嘛?这么大声音吓唬谁啊?”来人一点也不示弱,对着张伟喊道。 “算了。”就在张伟准备走过去和那个男生理论的时,林幽稼认出来人是王申昔日的好友,于是举起一只手阻拦了张伟。 “就是!”来人看一眼林幽稼阴阳怪气的说道:“操场是锻炼身体的地方,不是用来等女生调情的。麻烦您以后站远点,这球,它不长眼睛的。” 听男生说出这样的话,林幽稼阴沉着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张伟却没有他的这般忍耐,上前一步抓着那个男生的衣服。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张伟,松开他!”在张伟举起第二拳的时候,黄亦寒不知道什么时间走了过来,轻声对张伟说。 张伟松开手。 那个抱着排球的男生,本来就知道自己不是张伟的对手,此时看到黄亦寒帮了自己,就低声对她说:“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来操场都是锻炼身体,可不能挖空心思挤兑人,以后打球还是长点眼睛吧,别等到哪一天把球撞上了自己空空的脑袋还不知道呢。”黄亦寒附在那个男生耳边,面带微笑低声说道。 那个男生听了黄亦寒的话,抱着球,面红耳赤的跑远了。 黄亦寒这才转过身,看着身边的林幽稼:“刚才没事吧?背部还疼吗?” 林幽稼释然一样,微笑着对她摇摇头。 张伟看着跑走的那个男生继续愤愤不平:“刚才就应该再给他一拳,砸在他的那个憋憋的脑瓜子上。” “算啦,那样的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论语》上说过: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黄亦寒笑着安慰张伟。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你这样又高又大的也充不成小人呀?”黄亦寒对他笑道。 “那么你呢?”不知道什么时间,杨怡竟然带着王申和一个外校的学生站在他们身边,口气傲慢的对着黄亦寒说:“张伟装不像,你这个真小人倒是一直装圣女惟妙惟肖呢。” 杨怡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黄亦寒粗暴的扇了一个耳光。 这个举动太快! 不仅惊呆了黄亦寒,就连张伟和林幽稼也都莫名其妙的愣在了那里。 晃过神来的黄亦寒一手捂着自己的脸,直视着杨怡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侮辱我?” 林幽稼感觉自己这才惊醒过来,他关切的站在黄亦寒身边想伸手扶着她。 “侮辱?”杨怡冷笑着,看着林幽稼的举动,慢慢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两张照片,大声的说,“你也配?!” 林幽稼第一个冲上去,从杨怡手里抢过照片。 一张照片上黄亦寒的母亲和杨怡的父亲各自举着酒杯,紧紧地站在一起,而身后是一群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们。 另一张照片上同样是他们两个被很多人围在中间,紧紧地挨着,满脸幸福的笑容。 “这能说明什么呢?”林幽稼看着杨怡不置可否的问。 “能说明什么?!”杨怡显然不满林幽稼的质疑:“这个女人是黄亦寒的妈妈,难道我不应该为了我的妈妈伸张正义吗?” 黄亦寒一听涉及到自己的妈妈张晓雅,立即从林幽稼手里夺过照片,看一眼,然后愤怒的对杨怡说:“你今天必须为你的言行向我和我的妈妈道歉。” “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道歉,到底是不要脸女人生出来的贱货。”杨怡对着黄亦寒开始辱骂。 黄亦寒冷眼看着杨怡,伸手从自己书包里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在场的人没想到黄亦寒竟然为了这事报警了。 那个跟着杨怡来的外校生开始慢慢的往后撤,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林幽稼走到杨怡身边,对她说:“两张照片并不能说明俩大人之间的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你事先出手打人已经不对,何故还要这样秽语恶言的伤人?这些天你闹的事情还少吗?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安生几天,让你父母也跟着你省省心呢?” “是你想省心吧?!”杨怡看着林幽稼忧郁的眼神,昂着头反唇相讥:“怎么?又戳到你的心疼肉了?不是,林幽稼你在我面前的铁石心肠,怎么一到别人面前就成了慈眉善眼大菩萨呢?” “你不要再胡搅蛮缠好不好?”林幽稼明白自己对杨怡已经没有丝毫的情感可言了,他少气无力的,近乎祈求的说。 “我胡搅蛮缠?”,杨怡阴阳怪气,还不忘看一眼身旁的王申说,“林幽稼,拜托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来替我妈伸张正义,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出来阻止我的都是你呢?你是我什么人啊这么管着我?” “是啊,林幽稼,你和杨怡是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这个时候不帮她也就算了,也不能处处跟她对着干吧。”王申走上前对林幽稼撷娱的说。 看到王申就想到张颖,林幽稼眼睛怒视,双手握拳,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 张伟发现林幽稼压抑不着的暴怒,赶紧上前拉着他。 警察来了。 黄亦寒作为报警人,先开始对事情进行了陈述。 警察一看又是杨怡和王申,就说这些事情都是小事,让大家自行协商解决即可。 黄亦寒不依。 杨怡一脸傲慢。 林幽稼和张伟对警察为黄亦寒据理力争。 警察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遂建议杨怡给黄亦寒道歉了事。 “道歉?”杨怡根本不把警察的话放在眼里,蛮横的拒绝了。 哪会那么轻易地放弃呢?对黄亦寒,杨怡早已恨之入骨,只可惜自己以前煞费苦心都没有找到机会。前一段时间赶走了张颖,是少了她一大块心病,可没准黄亦寒这个以高傲姿态出现在林幽稼身边的女生,反而是最大的祸害呢。 想到自己马上就出国了,又怎能轻易地放过她这只白天鹅呢? 就在杨怡对此事一筹莫展的时候,在爸爸杨志禾私藏的照片里,发现了黄亦寒母亲和自己父亲之间竟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把照片拿给母亲,看着母亲当场就怒气冲天的脸,暗自窃喜,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此刻,她已经拿下先手,又怎么如此轻易的认输道歉呢? 无论如何她要把事情闹大,让黄亦寒在林幽稼面前颜面尽失,威风扫地。 她杨怡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可能轻轻松的得到他。 这么想着,杨怡也这么坚定地和黄亦寒对视着。 无奈,警察只好说要把她们一起交送到学校学生处。 学生处一名正准备下班的老师,看到又是杨怡和王申来闹事,就无奈的对警察说:“他们两个已经不是本校学生,这种纠纷不宜学校内部解决。” 警察一听苦笑了,无奈之下决定把他们带到派出所后,再做调解处理。 第四十三章 父子团聚 “不用了。” 一群人走到学校门口,遇到来接女儿放学的张晓雅,她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当机立断的对警察说。 急于脱身的警察知道了张晓雅的身份之后,听到这句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都知道此事背后牵连着杨副市长,弄不好大家都跟着尴尬,巴不得早早结案。 满腹怒气的黄亦寒觉得杨怡侮辱自己也就算了,侮辱自己的母亲实在可恶至极,扬言一定要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根本不用讨的。能讨的也就不是什么公道了。”张晓雅像是安慰自己的女儿,柔声细语的对一群人说。 林幽稼和张伟站在一旁听见了张晓雅的话,不觉为之一振,相互看了一眼。 杨怡没想到自己会撞到张晓雅。 看张晓雅轻而易举的就毁掉自己诚心所谋,就故意大摇大摆的走到黄亦寒身边说:“你母亲到底经历比你丰富,也比你知趣多了,现在还要我给你道歉吗?哈哈哈……麻烦以后想事情多用用脑子,那里面可不只是装书本就可以的哟。” 听了杨怡的话,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又不可一世的样子,黄亦寒恨的牙痒痒,想要上去争辩,发现她的手已经被母亲张晓雅紧紧地拉着。 这时,趾高气扬的杨怡走到林幽稼身边,无声的上下打量着他。 趁此机会,张晓雅低声对女儿黄亦寒说:“这对你也是个教训,以后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结交的。”说完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的林幽稼。 声音不高林幽稼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阿姨,我……”他觉得张晓雅误解了他和杨怡的关系,准备上前一步解释时,却发现自己此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姨!”张伟及时走到张晓雅身边,轻轻地说。 张晓雅扭头看一眼张伟说:“也许吧,如果亦寒只和你谈谈天,可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当然,我没想打击你们一块谈学习,聊兴趣的热情,如果你们的这种做法,让其他人不舒服,甚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为什么还要去做呢?学习外应该还有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做啊。” 这些话明明是对张伟说的,话到最后,张晓雅偏偏带着不解的眼神看着林幽稼。 “您说的对,阿姨,我们以后也会注意自己的交流方式的。”张伟跟在张晓雅身后继续说。 看到张晓雅看自己的眼光,林幽稼感觉自己一瞬间被她打跌深谷,冰凉又绝望。 他喜欢和黄亦寒做学习以外的交流,这些交流促进他们之间的了解,也促进了他们的学习和课外知识的增长,他惊喜学习之外的这种共同进步的方式。 但是,在他的内心,他也喜欢黄亦寒有这样高素养,知礼温润的妈妈。 暗地里也多少次想过自己母亲,如果也这样陪伴着自己读书该有多好。 在此之前,他感觉自己一直想在黄亦寒的妈妈面前留下好印象,可是现在他感觉一切都灰飞烟灭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张晓雅已经在警察递上来的结案单子上签了字。 林幽稼走到杨怡跟前对她说:“还不快去谢谢阿姨。” “为什么?凭她和我爸的关系吗?还是凭她给我妈妈带来的那些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杨怡看着张晓雅,毫不客气的说。 这句话,让林幽稼觉得不是杨怡疯了,而是自己疯了。 为什么到最后还要让狗屁不通的人去说感谢? 张晓雅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她看也不看杨怡和林幽稼,平静领着女儿黄亦寒进入自己的汽车离开了。 警察走了。 张伟走了。 四周一下子空旷了。 忍着满腔的恼怒,林幽稼默默走到自己的车前。 “林幽稼!”杨怡看到林幽稼最后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就要走,跺着脚对着他大喊。 如风吹过,带着让人恶心的腥味,林幽稼面无表情的压抑着自己,坐进车里。 一阵明显的胸闷和来自胃部的撞击开始汹涌。 司机正要开始行驶,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难受的样子,赶紧停下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他摇摇头,来不及说话就推开车门。 带着委屈和酸楚,他吐了。 “好受一点吗?”当林春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的时候,林幽稼吓得一愣,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抬头看见父亲就在他身边,给他拿着一瓶打开的矿泉水时,这个身高和父亲一样高的男孩子,突然有点眼睛湿润,有点想撒娇。 “爸爸~”他叫道。 林春明把水递给儿子,拿出纸巾替儿子擦擦嘴边的呕吐痕迹,爱恋的看着他。 “您什么时间回来的?”林幽稼看着有些疲惫的父亲问。 “今天中午落地。还没回家接到你杨伯伯的电话,到他那里谈了一些事情。后来你杨阿姨打电话说杨怡到学校里可能找你了。你杨伯伯就给我说了一些杨怡的情况,我知道你对杨怡的态度,怕她因为现在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说话会更加肆无忌惮,就赶过来看看你,顺便带你一起吃顿饭。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怎么样?现在胃里什么感觉?”林春明关切地问儿子。 “好多了,每次心里觉得堵的时候,就想吐,吐了之后就会感觉很好。”林幽稼轻声的对父亲说。 “这样也不行的,还是要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的。” 林春明皱着眉头对儿子说:“唉,我也是太忙,总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你。” “没事的,爸爸。”林幽稼突然把头靠在父亲的肩上。 生命中某些珍贵的片刻,就是在这不经意间留下的。 此刻,林春明就是常常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向儿子表达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意,让林儿子觉得父亲不管平时离自己有多远,而他们的心是永远紧紧地挨着的,父亲在他心里始终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那般坚挺,那般牢靠。 给珍阿姨电话通报后,他们父子二人进了一家高级餐厅二楼一个包间。 像心有灵犀。 林幽稼入座就对父亲详细了讲述了最近这一段日子里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张颖以及张颖一家的离去;杨怡以及杨怡一家对这些事情的参与…… 把自己通过这些事情所看到,感受到的杨怡父母的态度,以及自己对一系列事件的看法,想法全不说了出来。 “爸爸,”最后他认真的看着挨着自己的父亲问:“您的生意和杨副市长有很大的关联吗?为什么我会感到某些时候,他们会对我有种强势的气指意使?” “几乎没什么关联了,”林春明看着自己的儿子,严肃地说道:“作为一个商人,我会为了集团的利益追逐商机,这里面难免会涉及到和一些官员打交道,特别是像我们国家这个拥有庞大行政机构的地方。但是我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从不会涉及他们之间的派系团争。至于杨副市长,我和他是高中就玩得要好的同学,虽然也感到他现在和年轻时候的性情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也是可以理解的,官场吗,呆久了总会被染色的。在他们眼里我肯定也是变得更加唯利是图了。” 说到这里,林春明长叹一声,继续说:“想当年爸爸在医学院一身学究气,谁会想到今日的我竟然会远离医生这个行业,远离自己以前孜孜追求并热爱的事业呢?你能说我现在以前成功吗?但回到学院去找那些老朋友叙旧,他们也都是羡慕的眼神看着我,可是,你知道吗,爸爸心里最大的愿望还是当一名医生,德高望重的那种,年纪一大把,还可以救死扶伤的那种……” 林春明说到动情处,两眼闪光,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儿子。 “道不同不相谋。所谓的道,是指这里,你知道吗?”林春明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继续对儿子讲。 “当年你杨伯伯刚当上市长秘书的时候,他找到正在海外经商我,让我为内地投资,为故地的经济发展而贡献自己的力量。我们曾经彻夜长谈,那时候我感觉我们的心是那样近。后来,我把事业重心由海外转到国内,刚好碰到国内经济飞速发展的机遇,让我拍这些年也赚的盆满钵满。我很感谢他当初的引荐,他也因为招到“我这个商”而顺利的当上了副市长。以致到现在他还常常对我讲什么双赢。时过境迁啊,连你都看出他现在的染色了吧,所以,我现在对他很多话都是一笑了之。至于对你的“强势”,那是他们的问题。” 林春明一口气给儿子讲了这么多,让本来就显疲倦的他,更累了。 看到父亲疲倦的样子,林幽稼建议两个人先吃饭,很多话等回到家里抽空再慢慢谈。 第四十四章 深夜闻惊 林幽林父子二人吃的并不多。 回到家的时候,父子二人异常的脸色一下子引起珍阿姨的注意,她露出心疼慌张的神色:“怎么啦这是?到底吃饭了没有?” 林春明这次回来也是少有的面容憔悴,神态疲倦。这让她感到吃惊,也感到莫名的揪心。 父子二人看到珍阿姨紧张的样子,都安慰她说:“没事的,一会就好。” 林幽稼看到父亲这次回来也是少有的面容憔悴,神态疲倦,就知道他们这次都没有那么快就好起来。 此刻,林幽稼知道自己心里的那种拥堵感并没有完全消失。 从小对杨怡的亲近感,让他越来越不相信自己这些年竟然和她曾经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记忆里,他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杨怡不曾有过任何的缺席。 幼儿园里两个人手牵手一起玩耍甚至搭伴合作舞蹈;上小学时两个人由于家长的关注,一直同桌,期间多少美好的记忆都已经深深地印在心里;直到初中,林幽稼因为成绩优秀自己考入重点中学,而杨怡则因为父母的关系仍然得以和他同校同班。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幽稼觉得杨怡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伙伴,最亲近的妹妹。 他们曾经一块学习,写作业甚至玩耍的快乐时光,就如天上的白云,悠然纯净,清爽自如……这一切怎么会到了高中,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毫无踪迹了呢? 是杨怡在一夜之间变化了,或者是自己在不知觉中改变了? 又或者说这就是他们每个人为自己的长大必然付出的“代价”? 林幽稼感慨着,叹息着,不明就里的摇摇头。 真的好留恋和杨怡在一起的那些开心快乐地日子,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 年少曾经以为天长地久,顺其自然地东西,时到今日竟然一下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昔日清纯干净又弱小的女孩,无知觉中已经自私庸俗,强势无理,不择手段甚至面目可憎……彻底脱胎换骨,离他越来越远了。 想起杨怡下午的种种行为,林幽稼感到自己的胃又在不知觉的涌动,不明白好久不出现的反应为什么又冒了出来。 他赶紧闭着眼安静自己,悄然升起生命的小精灵劝慰着自己的内在的小孩,同时让大脑主动的想起一些美好的景物:白云深处的恬逸旷达,世外桃源的明月清风;阳光下林间溪水的温润款静…… 几分钟后,虽然还不能达到最佳状态,但已经能让自己清醒的回到最当下的状态,想起今天的作业,他快速的打开书包,坐在自己的书桌前。 受父亲的影响,多年来养成的自律习惯以及对学习的专注和敬畏,让林幽稼就这样在成长过程中,不知觉的已经比同龄人出类拔萃,富足脱颖。 其实这也是他不同于杨怡的根本原因,只是他自己不明白而已。 两个小时后,林幽稼把当天所学全部课程和作业处理完毕。 当珍阿姨进来给他送开水的时候,他拿出黄亦寒今天给他的书,开始认真的翻阅起来。 这一刻,他把自己完全沉浸在书本里,忘我的陶醉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声色悲欢里。 林春明告别珍阿姨后,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居家服,为自己倒上一杯红酒,临窗而坐,慢慢的品味着,也体会着到家后的自在和轻松。 他虽然过着和妻子张莉分居的日子,家里却因为有儿子的存在,给了他一种外面没有的的温馨和踏实,宁静和悠然。 这么多年了,不管在外有多疲惫,有多纷繁,只要回到这里,回到有儿子存在的家里,他就能彻底放松,尽情伸展,而且要不了几天,他就会让自己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所以,这里,虽然简单,仅仅只有儿子和一个保姆,他依然深爱。 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内心某种东西的使然,这种状态下,林春明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叶小安。 他想起自己这次看儿子之前到恩师家的时候,发现还是和自己上次去的时候一样锁着门,打听周围邻居,说老人串亲戚去了,两个月了都不曾回来。 林春明知道老人家曾说过,叶小安母亲离世后,他在这个世上也就叶小安唯一的亲人了,难道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春明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疯狂急切的寻找叶小安的藏身,但心里却慢慢升起一个鲜明的感觉:叶小安这个失踪多年的女人其实离他并不远。 这些年虽然她没有露面,却一直在参与他的生活,甚至影响他的思考和行为,只是他还没有发觉而已。 “也许她是看到自己已经结婚,并且还有了孩子才不愿打扰自己生活的;又或许她的病情最终得到治愈,因为不能生育又不想让自己有缺憾才不出现……” 这样的话林春明不是第一次呐呐自语了。 好心酸,为叶小安,也为他们曾经,不,那一直都在的纯真炙热的爱情。 夜里十点半,林春明看过邮箱里最后一份邮件关闭电脑,走到楼下,发现珍阿姨为他炖好了莲子百合,温度正好。 他自己喝了一碗,用手指指儿子的房间。 珍阿姨小声说:“稼稼最近胃口不好,医生建议晚上就不让他吃这些东西了,再说,”珍阿姨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他也该睡了,我去催催。这孩子最近用功的狠,也许是上了高中课程太多的缘故,每天学习到半夜,挺让人心疼的。“ 林春明想起自己在国外收到儿子的校信通,知道他在最近一次月考阶段第一名,心里微微一笑,对珍阿姨说:“男孩子,不必太在意,从小吃点苦,受点磨练总是好的。再说,他也长大了。” “嗯,”珍阿姨同意的点点头,看着林春明说:“这次外面很辛苦吧,回来在家里多呆一段,把身子调养调养。” “好的。”林春明答应着,吩咐她也早点休息,然后看一眼儿子的房间就上楼了。 珍阿姨收拾好客厅的东西,走到林幽稼门口准备催促时,发现他自己已经收拾好书本要休息,就笑笑走开了。 这个家里,此时一切井然有序,温馨又平和。 然而,同在一个城市的杨怡的家里,此刻却乱成了一锅粥。 杨副市长晚上回到自己的家里,发现妻子翻出自己以前同学聚会的照片,询问得知女儿杨怡竟然拿着那些照片去找张晓雅对质的时候,对着刚刚从学校回家的女儿就是一巴掌,然后又回转身对着妻子大声恼怒的发火。 杨怡把争吵的父母丢在身后,捂着脸躲进自己的屋里哭泣。 想自己为了林幽稼施尽所有,最后却适得其反,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本来就已令她伤心欲绝了,没想到回到家里没人关心不说,父亲竟然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的照片,对自己大打出手。 这是杨怡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而且是她自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打的。 心里越想越委屈,越哭越悲凉,直到深夜哭的自己又干又累,也没有见父母谁来过问自己,心里就更加绝望和孤寂凄怜。 又想到几天后自己就这样离开了这里,离开了熟悉的生活环境,离开了从小长到大并深深爱上的林幽稼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 她突然拿着书桌上的工具刀,对着自己的手腕一刀切了下去。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杨副市长打了女儿一巴掌后,已经感觉到后悔,无奈公务缠身,直到深夜才想起到女儿的房间看看。 然而,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大片鲜红,让他慌乱和震惊了。 以最快的速度打了120,然后抱着女儿,紧紧地握着她那只流着血,冰凉的手,心疼的流着泪奔跑在夜色昏黄的路灯下。 医院里,凌晨三点半。 经抢救苏醒后的杨怡,看着泪眼婆娑的父母,第一句虚弱得话竟然是:“爸爸,稼稼会来吗?我还能再看到他吗?” 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儿,杨副市长感到自己此刻已经剔除所有的自尊和虚荣,对自己女儿是沉甸甸的愧疚和爱恋。他听了女儿的话,点点头,拿出手机走到门外。 走廊尽头,他拨打了林春明的电话,以极尽平静诚恳的声因,请求让林幽稼来医院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杨怡。 第四十五章 关系决裂 因为时差,躺下后的林春明感到疲惫却没有睡意。 杨志禾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很快就接着了。 电话那端传来杨志禾沙哑疲倦的声音,听他提出让儿子林幽稼去医院看望杨怡时,林春明不由自主的吃了一惊。 他知道杨志禾不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难道杨怡现在就在医院了? 杨怡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在医院? 杨志禾这么悲切着急的声音,是杨怡有什么急病险情? 拨通司机的电话,说明情况后林春明匆匆下楼,来到儿子林幽稼的房间,轻轻推开门。 推门而入的声音并没有把熟睡中的林幽稼吵醒。 想起平时儿子晚上谈起杨怡时的态度,听着床上他深睡中均匀的呼吸声,林春明有点不忍心这个时候把儿子叫醒。 转念想到杨怡这个时候在医院,很危急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果断的走到儿子床边,轻轻地晃动着儿子的胳膊:“稼稼,稼稼,醒醒。” 睡梦中的林幽稼朦胧中睁开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弯着腰站在自己床边,困倦的朝父亲做了个不想起床的表情,翻了身背着父亲问:“爸爸,我需要不倒时差的,好不好?” “杨怡生病住院了,打电话来指名让你去医院看她。”林春明对儿子轻声说。 “不要听她胡溜八扯,不知道又在哪给我下套呢。再说她真的有病,我又不是医生,要我去干嘛?她鬼点子那么多,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呢。爸爸,她最近已经不去学校上课了,肯定是恶作剧。她的话……” “是你杨伯伯打来的。”林春明打断儿子的话。 “不会吧?昨天她还……”听了父亲的话,林幽稼翻身坐起来说,半信半疑的穿好衣服,随父亲蹑手蹑脚的走出家门。 司机已经到了家门口。 父子二人急匆匆的坐上车,向杨志禾说的那家医院疾驶而去。 天还早,路上很少车辆,他们很快就到了地点。 刚下车,远远看到杨志禾正在医院大门廊檐下等他们。 林幽稼看到几天不见的杨志禾满脸疲倦憔悴又悲伤地样子,心里暗暗“咯噔”一下。 还没开口,杨志禾就一把拉过他,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沙哑着声音,带着恳求的语气说:“稼稼,伯伯看着你从小长大,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小怡她现在很不好,她刚醒过来说要见你,上去后好好安抚安抚她。” 听见杨志禾这样对自己说话,林幽稼挣脱他扶着自己双肩的手,转身向急诊室病房走去。 “稼稼”,病房外杨志禾再一次喊着林幽稼,看着他,痛心又哀伤的对他说:“以后看到小怡,就叫她妹妹吧。” 林幽稼瞬间有点吃惊了,他看一眼后面给他点头的父亲,心里急速升起一个念头:杨怡这次生病和他有关。 一瞬间,林幽稼感到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了,他不再大步,而是慢慢的走向杨志禾指给他的房间。 病床上,杨怡脸色苍白得和床单一样白,躺在那挂满输送液体和输血的瓶子的病床上,一直胳膊手腕处缠满了白色的纱布。 有点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的真实,林幽稼慢慢的靠近床边,确认那床上躺的就是昨天还神气活现,自以为是又飞扬跋扈的杨怡时,心头突然一酸。 他上前抓着杨怡的那腕处缠满白色纱布的手,发现自己的手开始不知觉的轻轻颤抖。 杨怡母亲走进来看一眼林幽稼,随后附在杨怡耳边轻轻地说:“宝贝,稼稼来看你了。” 床上的杨怡,听到母亲的话,努力的睁开眼睛,试图用扎着针的那只手来拉林幽稼,她突然泪流满面的说:“稼稼,爸爸打我……” 林幽稼已经看出杨怡是割腕自杀,此刻又听了她这样一句话,感觉一下子又回到童年的时光: 一大早上,幼儿园门口,杨怡看到林幽稼后突然泪流满面的委屈着说:“稼稼,爸爸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凶我。” 林幽稼拿出自己的手绢,擦去杨怡脸上那一滴滴的泪说“你傻啊,不好好吃饭。不要哭了,以后你爸爸在家,你好好吃饭就可以了。我就这样啊。” 听完林幽稼的话,杨怡便会对着林幽稼笑起来,使劲的朝他点头:“嗯。我也要和你一样。” 然后,林幽稼拉着杨怡的手,转身给各自的妈妈说再见后,一起走进幼儿园。 此刻,林幽稼双手捧着杨怡那缠满白色纱布的手腕,心痛得几乎掉泪,以前对杨怡的种种厌恶和怨恨都烟消云散,他极尽呜咽的,颤抖着声音对杨怡说:“你傻啊……” 杨怡开始哭泣,眼泪断掉珠子一样无声顺着脸颊留下。 掏出自己随身的纸巾替她擦去眼泪,林幽稼也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明白杨怡之所以这样,是他们两个最近一学期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或者“两小无猜”,而这一切是因为自己看不惯她身上的一些习气而在慢慢的疏远她,逃离她,甚至厌恶她。 此刻床上的杨怡,拉着林幽稼的一只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虚脱到极点的微笑。 看着杨怡苍白脸上努力的微笑,林幽稼觉得自己内心的堤坝就要崩溃了。 曾几何杨怡是那样的乖巧柔弱,处处需要他的保护;曾几何他们如影随形,处处不离;曾几何他们亲密无间,整个世界就他们二人…… 今天这一切,难道都是杨怡的错吗?! 一念间,他似乎忘记了杨怡的缺点,痛恨自己这段时间对她太残忍,太绝情,太冷暴。 这时,林春明和杨志禾也慢慢的走了进来。 林春明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无语了。 他明白了杨志禾的悲伤和凄凉,他也震惊杨怡为了儿子,竟然选择了当年他父亲在面对同样问题时的抗争方式。 杨怡是他看着从小到大的,虽然现在不及小时候乖巧懂事,但也不至于要走上这样的方式来选择生活。 作为她父亲的好朋友,作为长辈,他为杨怡的这份勇气和执着感到心痛和吃惊。 “乖孩子,”他走到杨怡身边,对着她爱怜的叫到。 听到林春明轻轻地叫声,杨怡露出羞涩的样子。 看着软绵绵躺在那里,手臂上扎满针头,林春明感到自己心凉到脊背,更为杨副市长夫妻平时对孩子失职的教育而悲伤。 “小怡,出院到我那里生活一段时间吧,我来照顾你,好不好?”林春明脱口而出。 杨怡再一次对着露出羞涩的眼神,同时看自己父亲一眼。 “不了,我会照顾她的。”杨志禾听了林春明的话,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女儿今天的举动一下子让他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的愚昧,就在女儿被抢救过来那一刻,杨志禾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幸福,不再受任何人,特别是男人的伤害。 他知道女儿此刻需要林幽稼来安抚情绪,但在他心里,已经恨透了林幽稼,厌恶着他的清高和自以为是,鄙视着他在女儿最纯真的感情面前竟然模糊了双眼,不知珍惜。 此刻,看着已经趋于稳定的女儿,杨志禾下定决心今后要把女儿调教的和他一样坚定,昂扬,骄傲,自尊;告诉她活在这个世上,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他还打算,今天回去就把自己保存的有关张晓雅的照片和信息一个不留,全部毁掉。 一旁的林春明看着杨志禾满身的疲倦,知道他也一夜没有休息,听着他坚毅的沙哑声,林春明洞彻他心里正窝着一股气,明白他此刻心里也许恨透了自己和儿子。 有种预感,林春明觉得他和杨志禾两人之间多年的友谊,要在这个病房内戛然而止了。 果不所料,下午放学林幽稼再来到医院时,被医生拦着不准再见杨怡了, 而且一连几天,都是同样的语气和冰冷,同样的不屑和无理。 半月后,得知杨怡出院,林幽稼追到杨怡家里时,杨志禾一改往日的热情,把他挡在门口,不以为然的对他说杨怡已经在出院之时,登机出国。 告别杨志禾,林幽稼不理解,有点茫然若失,有点不知所措。 这一夜,他竟然无法安心看书。 第四十六章 身份暴露 晚饭后,心神不定的林幽稼,慢慢的走到三楼,发现父亲林正一个人闲坐休息。 没有月亮,夏季的夜空,星星异常耀眼。 恍惚中,林春明的独坐的身影在十几平方的露天阳台上,显得迷糊又神秘。 缓慢的音乐流水一样,轻轻地倾泻着,让人一下子就从眼前游弋到很远的地方。 林幽稼知道音乐和红酒是父亲闲暇独处的必备。 头也不回的林春明,为自己倒一杯红酒,慢慢的饮上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儿子听。 “人很多时候遇到的事情都是没有预见性的,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有一颗坚定地心,这颗心要爱我们身边的人,但不能没有敬畏和感恩,不能没有尊严和使命,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可以选择向死而生,但这个目标一定要有价值,有意义。” 不等回答,林春明透过朦胧的夜色,看一眼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以儿子的聪明,杨怡事情带来的负面情绪最终会烟消云散,知子莫若父,但儿子也有柔软和多情的一面,他不想让自己离开家后,儿子在这样的事情上沉溺太久。 “价值?意义?”林幽稼站在父亲身边,不解的问,“爸爸,您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有意义吗?” “呵呵,”林春明笑了,“这些年,我也经常问我自己这个问题,但最近几年慢慢明白,我一直行走在趋向价值和意义的道路上。” “您是指挣很多钱吗?” “不,”林春明扭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伸手指着天空可见范围内最亮的一颗星说,“就像它,我们都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它的亮度却让很多人对夜晚充满了幻想和浪漫,让灵魂有了出窍遨游处,也让很多夜行者消除了对黑夜的恐惧,增长了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或许就是它作为一颗星星存在的,最简单的价值和意义吧。” 林幽稼略有所思的说:“您说的价值和意义大概是指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他人的帮助吧?” “也算吧!”林春明端起杯子轻轻喝口酒。 “小怡会去哪里呢?不是说好的让我妈妈给她安排吗?”林幽稼最终没有放下自己心中所想,对着父亲问。 “哦,”林春明轻轻地笑了一下:“她应该还在家里,她父母只是不想你再去见到她而已,这个时候,我想她也需要安静的想一想她自己了。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对杨怡和她父母也算敲了个警钟,杨怡选择的这种方式有点过激,但她通过这件事情能够清醒、自知,对她今后的人生都会有很大的益处,毕竟以后很多的路她都要离开父母,独自去走。” “她还在家里?那就好了,我担心她以后会破罐子破摔呢。”林幽稼听了父亲的话,长出一口气。 “她父亲怎可能让他女儿出现那种情况,别担心,将来即便杨怡出国,她妈妈也会陪在她身边的。”林春明此时感到自己的儿子林幽稼是那么的年幼单纯和需要保护。 “也是,爸爸,您这些天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该下去做功课了。”林幽稼说完站起来,对着父亲笑笑就下楼了。 望着儿子的身影,林春明叹了口气。他想起儿子先前讲述自己到杨志禾家里的情况,不明白自己的这位老同学官场十几年为什么处理事情还是如此极端和偏激,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触痛了他内心深处不可明示的伤痕? 此刻,林春明真心希望儿子尽快出国,到国外选择一所理想的大学,远离这里的一切纷繁杂乱。 手机响了,助理打来的。 公司向市政府申请的土地使用又被驳回了。 林春明笑了,想起自己最近在进出口时遇到的一些麻烦,似乎都有杨志禾伸手的痕迹,看来儿子这次对杨怡的无情,不仅上了杨怡的心,也深深上海了杨志禾的“心”。 不然呢? 为了他自己的女儿出国,这些年他明里暗里索要的那些回扣,已经远远地超出杨怡在美国读书的费用了,他现在对自己明目张胆的使绊,分明是挑明了和自己往后要桥归桥,路归路。 端着酒杯,走到栏杆处,林春明看着远处的市政府大楼,深深沉思…… 一晃又到周末,张伟和林幽稼一道去操场,经过之处都会有女生驻足观看。 张伟一本正经的对身边的林幽稼说:“嗨,我说你最近风头大涨,我跟着也沾光不少啊,估计我这全校“大黑”的形象,现在更加深入人心了。” “星期天,你请我植物园,咱平衡一下。”林幽稼面脸笑容的对张伟说。 “你能不能要不这么寒酸?隔壁动物园一张5元的门票你也不出?”张伟不满的撷娱。 “你跟着我顺理成章的沾光,难道不觉得这已经是在蹭热度吗?”林幽稼漫不经心的对自己的好朋友。 “不是说好的这个星期天,你专门指导一下我的英语听力吗?”张伟停着脚步。 “就是啊,植物园里,英语加上鸟语花香,我带着吊床和食物,你带着清新的大脑,我保证到了下午你都不想回来。” “一言为定。”二人边走边谈,一直走到他们平时练习单双杠的位置。 林幽稼放下书包,一个跃式就上了双杠。 张伟放下书包慢慢的朝四周环视。 “她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赶紧上来。”林幽稼知道张伟在找黄亦寒。 “不会吧?平时不是挺有主张的吗,也会是乖乖的妈宝女?亏我平时还睁大眼睛看她呢。”张伟嘀咕道。 “继续睁大你的眼睛吧。”说话间,黄亦寒气喘吁吁地从一旁跑了过来。 这倒有点出乎林幽稼的意外了:“乖乖女都有这么叛逆的时候吗?”他从双杠上倒挂下来,对着黄亦寒问。 “省城第一富家公子哥都知道这么含蓄内敛,我又算什么啊?”黄亦寒说完这话对着张伟扬一下头。 张伟一听这话,就知道黄亦寒已经对林幽稼的家庭有所了解,赶紧对林幽稼说:“这个还真的不能冤枉我。” “哈,原来赫赫有名的公安厅厅长的儿子,在富豪面前也有这么畏缩的时候。”黄亦寒转身对着张伟怼侃道。 张伟一听这话,扭头看一眼双杠上倒挂着林幽稼,林幽稼赶紧说:“这个还真的不能冤枉我。” “我说你们两个‘黑白二煞’就不要再装了,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不好吗?让那些整天做白日梦的少女产生点‘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会给我省去多少危机感,你们知道吗?”黄亦寒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继续调侃道。 “你有危机感?我好自豪啊!”张伟听了黄亦寒的话,大声的呼喊道,惹得周围其他的同学纷纷朝这里瞩目。 “是啊,下星期物理竞赛你们俩就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我听说这次物理竞赛的前几名到了高三可以直接进到学校的物理竞赛班,那个班可是我们学校清华大学的摇篮啊。”黄亦寒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两位休闲自在的男生。 “嗨,下周五呢,紧张什么,就凭你怎么着也稳居第三吧,可别怪我们两个不让你,是我们‘罗西施’(张伟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外号)比起你们班的‘康大个’(黄亦寒物理老师的外号)实在太弱小,你要是不小心进了前两名,她会对我们俩又哭又咳的。”张伟看一眼林幽稼说。 林幽稼从双杠上直起来,微笑的看着黄亦寒一言不发。 “黑白二煞果然杀气腾腾,说出来的话让人听着倍感压力,”黄亦寒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前几天林幽稼借给她的书,递给他说:“我要走了,我妈妈前段时间被你吓怕了,这些天她一下班就会来接我。哎,拜托二位晚一点出去,免得她看到我们一起出去又不高兴。” 林幽稼接过书装进书包,对她笑着摇头叹息。 已经跑远了的黄亦寒,扭头对原地未动的两个男生做了个赏心悦目的再见手势,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给学校操场铺上美丽的色彩,林幽稼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他从双杠上下来,跳起来抓着单杠连臂力,几个拉伸之后,和张伟一起趴在地上练习俯卧撑。 照例练不过张伟的,张伟天生臂力身后,林幽稼不得不服。 周围同学渐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从地上拿起自己的书包,并肩走出校门。 第四十七章 父亲肾病 林幽稼刚上车,司机就急不可待的对他说:“董事长今天早上住院了,您要不要先去趟医院呢?” “爸爸住院了?怎么可能?昨天晚上……”林幽稼吃惊的反问。 但他语速最终慢慢停了下来,想起早上爸爸根本没有像往常在家的时候一样,陪他吃早餐,当时还只是以为爸爸可能有需要处理的事情,提早走出家门了。 此刻,看司机正等待自己的回答,立马说:“去医院吧!你知道爸爸因为什么住院的?” “不太清楚。”司机调转车头,往医院急速驶去。 省人民医院的大楼肾病专科,林春明双眼浮肿,面色苍白的躺在一张病床上。 初来乍到的林幽稼进门看到父亲这幅模样,心疼到极点,无法想象那张床上躺着的就是他高大英俊,年富力强的父亲。 没有任何言语比心疼更能表达对父亲的深爱,他迈着僵硬的步子,慢慢的移到父亲的床前。 林春明看到儿子惊恐不安的神情,伸出一只手把儿子拉倒身边,温和的对他说:“没事,过两天就出院了。” “爸爸……”林幽稼弯下腰,把头埋在父亲怀里,偷偷掉眼泪。 “儿子,你已经长大了,爸爸只不过生一场病而已,人活在世上,还能有谁不会生病吗?”林春明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安慰他。 林幽稼直起身来,擦干眼泪,看着父亲问道:“您给我说实话,您怎么会一下子病成这样呢?不是说今天下午就要去澳大利亚了吗?” “是的,原本打算今天就出发的,考虑到前一段时间轻微感冒没有彻底好,有点困,自己就到药店买点药,没想到过敏了。不过这样也好啊,我可以在家多陪陪儿子,也可以多休息几天了。”林春明笑了,浮肿得透亮的双眼一下子成了一条缝。 “过敏也会这么厉害吗?”林幽稼一听父亲是因为吃药过敏,神情一下子就松了不少。他对父亲低声埋怨道:“您不是曾经的名医大家吗,怎么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整成这幅德行呢?” 看儿子已经相信自己的话,病床上的林春明也开心的笑道:“生活就是万花筒,指不定就给人弄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迷魂梦幻,谁还没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父子两人正在闲聊,主任医师曾志明过来他手里拿过来新出的化验单子。 他和林春明是大学同学,自然认识林幽稼。 他看一眼林幽稼说:“稼稼,你来了,你爸爸他这个人啊,早就让他减一点工作量,可他不听啊,这下好了,非要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才老实了。” “曾叔叔,我爸爸的身体要紧吗?这次你可一定要给他治好,再让他出院。” “你爸爸啊,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你不用担心。”曾志明对着林幽稼安慰道。 “曾叔叔,我爸爸是不是把自己上大学时学的东西,都提前还给老师了。”林幽稼再一次得对父亲不满。 曾志明早就明白林春明对儿子隐瞒自己病情的事情,轻松地对林幽稼说:“还是你小子聪明,你爸爸现在满脑子就是挣钱,别说大学的知识了,我估计他把我们那些大学老师也早就忘得干净了。” 林春明知道曾志明是来找自己商量治病方案的,看着儿子说:“稼稼,你回去吧,省的珍阿姨一个人在家着急,告诉她等几天我就出院了,无需担心。” “是啊,在我这里,你放心吧,我替你看好他的。”曾志明接过林春明的话说。 林幽稼看着躺在床上的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眼前的医生和病人都表现得很轻松,他心里还是禁不着为父亲身体担心。 林春明发现儿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对他催促道:“回家吧,晚饭后还要写作业呢,我可不希望因为我生病耽误你的学习。” 林幽稼听完,这才转身离开。 刚出病房门,正准备再回头望时,发现曾志明就把病房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隔着玻璃,林幽稼看到曾志明正在对父亲林春明指着化验单子讲解什么。 爸爸真的是药物过敏吗? 林幽稼满心嘀咕着回到家里。 珍阿姨已经做好饭在等着,看到林幽稼放学回来就把饭都端到餐桌上,发现他脸色异常,就慢慢的说:“你爸爸那么大的人,明明知道自己吃头孢过敏,今早上还要试试,谁知道吃过一会就不舒服了,赶紧让司机送到医院了。” “爸爸真的过敏了?”珍阿姨的话无疑给林幽稼一颗定心丸,“这么说他很快就出院了?那还躺在人家肾病专科的重病监护室,弄得跟真的一样,也是,他这人肯定是在医院蹭曾叔叔的方便。”林幽稼边吃边说,心里禁不着暗暗对父亲“嘲笑”。 就在林幽稼在家开心吃饭的时候,林春明决定听从曾志明的建议,为自己进行一次透析。 两年前,林春明就在体检中查出自己有肾病,为了工作,他却瞒着了家里所有的人。 原本打算这次回来就听好朋友曾志明的建议,住进医院好好治疗一番的,没想到回家就碰到杨怡的事情,闹得他连时差都没有倒就跟着忙碌,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澳大利亚那边因为一些条款细节的事情还需要他立即回去一趟,不得已定好今日下午的机票,谁知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腿肿的不能行走,腰疼的不能起床。 知道身体在抗议了。 把工作上的事情交待好后,林春明对珍阿姨说了一个谎,给自己的好朋友,肾病专家曾志明打了个电话。 一进医院曾志明就对他做了全面的生理化验和仪器检查,没想到结果出来就要立即做肾透析了。 林春明怕儿子放学回家珍阿姨说不清楚,就刻意等到儿子放学见面以后进行。 曾志明,省人民医院权威肾病专家。 林幽稼走后,他拿着林春明的化验单子,声色凛然的告诉他:“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肾移植对象了,不然到时候恐怕来不及。” 林春明也没有想到自己两年前一场感冒没有治愈,就会落下如此大的病患,可此时找肾移植对象,哪会那么容易? 作为曾经的医生,他知道夫妻之间是最佳的肾移植对象,且不说配型是否成功,但自己和妻子张莉之间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海内外分居,怎么也不会有文章上说的那些“夫妻之间,习性相近,组织相容,免疫耐受”?再说自己和妻子张莉目前的这种关系,即便张莉这几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愿意提供自己肾移植,林春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 至于自己的儿子林幽稼,林春明宁愿自己失去生命,也不愿意用儿子的肾来换取自己生命的延续。 那其他的,也就只能等,只能碰,如果幸运或许很快就有。 林春明躺在床上,突然感觉自己对生命如此释然而奇怪。 他突然发现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想过自己,想过家里的其他两口人。 这么长时间了,似乎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也是三口之家的当家男人,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男孩的父亲。 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和叶小安在大学一起过的那些愉快又开心的日子;想起叶小安悄无声息的消失之后自己这些年对她的寻找;想起自己的母亲临终时对自己的遗言;想起张莉这个脑袋被门夹了一样的糊涂女人,林春明发现自己想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儿子林幽稼和妻子张莉。特别是张莉,难道当初她嫁给自己真的是听从自己的母亲,她的临床老师的建议才这样的吗? 是啊,张莉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完全听从自己老师的安排,不顾一切和自己在酒店躺在一起呢? 不对! 就像打了个冷颤,林春明想起那时候自己每次到母亲科室去找母亲时,都会遇到张莉火热的眼睛痴痴的望着自己。 这个傻瓜,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喜欢上了自己,爱上了自己不成? 那母亲那里又怎么解释呢? 对,母亲一定是看出自己的得意门生对自己儿子的爱慕,然后顺利成章的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起这些年,张莉对他言听计从,毕恭毕敬的样子,想起她处理事情的手段和业务能力,如果不是无怨无悔爱着自己这个男人,以她今天的能力到任何一家大公司都是炙手可热的人才。 难道说这些年自己如此对她,她没有后悔过当年的选择? “这个傻子!” 林春明觉得自己这句话是说张莉,也是说给自己。 第四十八章 阴差阳错 曾志明,林春明这次住院的主治医生。林春明大学时期的同窗好友,多年来,他一直在践行自己理想的道路上,扎扎实实的摸索着。他出身中医世家,父亲也是省内一家医院著名的肾病专科主任,唯一不同的父亲善用中药,曾志明大学毕业之后在省人民医院肾病专科主攻西医。 林春明两年前在他这里被检查出肾病之后,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能长期在一个地方呆着,曾志明建议他到父亲那里接受中医治疗。 前两个月曾志明从父亲那里听说林春明的身体慢慢恢复的时候,没想到这次他突然面临了林春明病重的现实。 通知单位的120把他拉来之后,曾志明没发现眼前的林春明和自己脑海里的形象竟然相去甚远,病情一下子严重到近乎肾衰竭的程度,问起原因才知道,前一段时间林春明看身体恢复良好,中药吃完之后没有继续服用,而这期间又因为事物繁忙,身体一直处于疲惫状态。 为挽回这位老同学的性命,为将来能寻找到合适的肾移植对象,曾志明已经决定打破自己的底线,他想到一个月前一位前来哀求自己的女孩。 那女孩声称自己从小被养父母抱养,在她十岁多一点的时候,养母就因为生病摊在床上,养父为了她能安心读书,拼命地捡废品,这期间养父为了生活,遭受了种种不堪的事情,就在她发奋学习,争取早日报答养父母恩情的时候,她在学校因为无端遭受一位家有权势女孩的猜忌,被她父母强行遣送回老家。 回到老家后,养母病情加重,养父在一次捡废品的时候竟然晕倒了,送到县医院检查才知道养父已经是胃癌。 女孩觉得养父母可能等不到自己大学毕业能挣钱的那一天,而目前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根本不够支撑他们家生活的继续。这个万般无奈又聪明的女孩,偷偷跑到省城医院,向省人民医院肾病专科的主任曾志明提出请求:如果有哪位善良的人能够给他们家提供一部分父母治病的资金,她愿意为他们贡献一个自己的肾脏。 最开始,曾志明听了这个女孩的话觉得是那样的荒唐和可笑,甚至曾经深深地相信这个女孩就是个骗子。然而现在,看着林春明的病历档案,曾志明拿着女孩留下的地址,决定自己先去一趟,以验证女孩所说的真伪。 一个阴雨霏霏的上午,曾志明驱车四个小时,按照女孩留的地址找到他们生活的地方。在流过县城旁边的一条河的内侧堤坝上两间护堤用的水泥平房前,曾志明看到一个瘸着腿,佝偻着身躯正冒雨整理那些捡来的废品中年男人。 他撑着伞,慢慢的走上前,当成不经意间路过这里的样子。 正在弯腰忙碌的男人,看到曾志明一身考究来到这里,脸上露出惧畏和恐慌的神情。 看着男子的异常神色,曾志明因为自己的唐突感到冒犯,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男子放下手中的废品,不知所措的站起来,一瘸一拐朝他走来时,曾志明微微一笑说:“这里空气好新鲜啊!” “啊?”男人一副茫然混沌。 这时,屋里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男人听见后,看也不看曾志明就匆忙向屋内走去。 曾志明跟着男人走进屋内,发现这里虽然简陋却也干净,墙的一侧贴了两张新得的奖状,奖状旁边挂了一个镜框,里面有着三人之家的照片。 照片上,女孩开心的笑容就在眼前这两位残喘着病人之间像花一样开放。 “那是我女儿。”男人侍候好床上半躺着的女人,转身发现曾志明盯着他们的全家福看,开心的指着那女孩为他介绍。 简单询问后,曾志明拿出自己临出发时装在包里的五万元钱,交给男人,同时看一眼床上的女人,朝他们点点头,按照男人的指点去找女孩的学校。然后,他马不停蹄的回到医院,把女孩的血液和林春明的一起送到检验科。 忙完这一切再到病房时,看到林春明已经打完点滴正在休息,他轻轻推门而入。 林春明睁开双眼,看着走到床前的曾志明说:“去哪里啦?怎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嗯……我……”曾志明决定直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需要你的帮助,五十万块钱。” “好,我让人给你送来。”床上的林春明头也不抬的说。 多年的友谊,他们之间早已肝胆相照,彼此以诚。 “谢谢!”曾志明轻松的叹口气说。 “你今天好奇怪啊!” “我……你今天服上中药之后感觉怎么样?”曾志明转移话题,恢复了自己医生的身份。 “感觉好多了,谢我谢谢伯父,这些天让他又为我熬夜忙碌了。” “你呀,总算明白了,不过还不算太晚。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和老人家打个电话,研究一下你接下来的治疗方案。”曾志明对林春明点点头后就出去了。 三天后,曾志明带着省城医院著名的消化科专家前往一个小县城给女孩的父亲做了胃部切除手术,并让县医院的医生根据省城医院的专家制定的治疗方案执行。 半个月后,女孩的父亲经过第一次化疗结束后回到女儿新租的房屋里,看着同样刚从医院出来的妻子像换了个人一样精神,拉着女儿的手,开心的对她说:“我们是遇到佛祖显灵了吗?” 女孩安慰自己的父母说:“是你们二老的善良把佛祖招来的。”看着父母开心的样子,女孩继续说:“为了表达我们一家对这位省城的恩人的恩情,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省城去拜访他。” 父母一听,当场答应了,并嘱咐女孩不要耽搁太久,免得耽误学习。女孩点头答应了。 女孩到学校给老师再一次请假,说自己的父母刚出院需要她在家里照顾几天。老师对这位品学兼优的学生充满爱怜的说:“这是我们下周要讲得几门新课参考资料,我已经帮你从其他老师那里复印了,你抽空看一下吧。” 女孩感激的从老师手里接过学习资料就急匆匆的走了。 省城医院,女孩带着自己的各种身份证明站在曾志明的诊室外,她在等曾志明下班后给她签订一份他们之前说好的志愿捐献协议。 曾志明看完最后一名病人,走出诊室看到她时,奇怪的问:“我没通知你,你不在家好好上学,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女孩想说自己来例行他们事先谈过的事情,但话还没有出口,她对着曾志明深深地弯下腰。 曾志明眼含热泪扶起这个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女孩,把她拉到自己的办公室,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帮你的那位好心人已经服用中药治愈出院了,也许是他的善心成就了你的家人,也成就了他自己。你也不必有什么压力,忘了以前我给你说的那些话,赶紧回去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 曾志明说着,站起来就要把女孩往外赶。 “这怎么能行呢?那些钱……” “那些钱是他帮助你的,你就心安理得收下好了。”曾志明安慰女孩说。 “我既然跑这么远来了,你能不能让我当面对他有句感谢的话?不然我们一家今后生活都会不安的。”女孩恳求道。 曾志明早已知道这是位善良感恩的女孩,他略微思考一下,说:“我现在带你去他家,就当你看望他一下,只是你不要提那些钱的事情,因为那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女孩张嘴还想说什么,曾志明又说:“如果你同意,我们现在就去。” 女孩点头同意了。 此刻,林幽稼刚放学回来,看到珍阿姨正在往桌子上端菜,就上前去帮忙。 林春明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昔日的健康,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他听到儿子放学回来说话的声音,缓步从楼上下来。 这时外面门铃响起,屋内三个人怔了一下,林幽稼快步飞奔出去。 “曾叔叔,”林幽稼看到曾志明前来,开心的喊了一声,等他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时,他惊呆了:“张颖?” 张颖这次回到省城,找到曾志明,从坐上他的车,感觉到他车的方向,回想起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自己一直惴惴不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林幽稼。 “你们认识吗?”曾志明看着身边女孩和林幽稼的表情问。 “我们以前是同学。”林幽稼毫不掩饰自己见到张颖的开心,高兴地对曾志明说。 第四十九章 亲生父女 听了林幽稼的话,曾志明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这时,客厅里的林春明也走到院里和他打招呼:“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会到家里来了?” 曾志明还没有回答,看林春明的目光已经落在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身上,赶忙转身给他解释:“这是我的一位亲戚,找我有点事情,正好我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你,就把她也带来了。” “哦,赶快请进。”曾志明发现林春明虽然重新把目光回到他身上,但眼睛里的诧异和神情的疑惑,还是一览无余的,让曾志明不动声色的全部扑捉住了。 “我还在想你和曾叔叔怎么会认识呢?”林幽稼此时他还完全沉浸在和张颖相逢的喜悦里,他看着张颖说道。 张颖红着脸,对着林幽稼微微一笑,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要感谢的人竟然会是林幽稼的爸爸。 “今天不是周末,你来到这里不耽误功课吗?”林幽稼完全没有顾忌到张颖的紧张不安,关心的问。 “哦,是这样,她明天就回去的。”曾志明看张颖一副慌乱的神情,赶紧接过林幽稼的话说。 林春明此时已经完全知道这是一场事先没有排演的剧目。 他看着曾志明那一丝丝的遮掩,女孩的突兀和慌乱,儿子的兴奋和激动,也感受着自己内心的惊诧: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她身上怎么处处都有……叶小安的痕迹?那低头仰脸间,那身材相貌和说话的腔调,甚至连走路的姿势几乎和叶小安一模一样…… 种种迹象表明,曾志明今天领她前来就是对自己彻头彻尾的试探的吗? 难道这些年他一直知道叶小安的下落? 女孩看上去清爽明澈,但绝不是那种富足家庭长大的孩子,她还是儿子的同学,这么说叶小安一直就在本地生活? 不可能! 自己明察暗访这些年,寻而不得,曾志明对此十分清楚,如果他知道叶小安的下落不可能对自己隐藏这么久的。 那他今天带女孩来什么意思呢?既然来了为什么又说马上让她回去呢? 林春明一边让这些念头在自己脑海里高强度的运转着,一边对曾志明和女孩说:“饭都好了,吃过饭再说其他的事情。” 张颖听了林春明的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突然对他弯腰鞠了一躬说:“不了,有从省城到县城的火车,很方便,再说我明天还要上学呢,谢谢您了!” 林春明伸出胳膊上前,发现女孩像兔子一样胆小,对自己鞠躬后立即站在曾志明身边。他眼光快速掠过曾志明,发现他此时也正看着女孩,目光却只有平静。 林春明突然明白了,这位女孩的到来,一定是和那天的五十万块钱有关系了。 此时的林幽稼哪里懂得父亲眼睛中的东西,他继续热情又真诚地挽留张颖在家吃晚饭。 再说,珍阿姨见到这个时候有客人来,早已把做好了的饭菜端了上来。 曾志明看一眼满桌子饭菜无奈似的对张颖说:“既然都赶上了,就一起吃点吧,不用太客气。” 众目睽睽下,张颖拗不过,小心的挨着曾志明坐下,正好就在林春明的对面。 淡黄色的灯光从上而下,柔和的照在落在张颖身上,林春明一次次看着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 饭后,张颖执意要连夜回县城。 实在拗不过,林春明安排司机把她直接送回县城老家,同时让珍阿姨把自己家里藏的一些补品全都拿出来,也让司机一股脑的全都搬到车上去。 趁儿子林幽稼送张颖走到门外去,林春明一把拉着曾志明走到三楼,低声的问:“这个女孩到底怎么回事?” 曾志明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隐瞒,就把张颖当初如何从老家跑来,恳求自己帮助她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己这次到她老家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说到自己上次到张颖家时,这位医生感慨地说:“家中父母双双残病,而且一贫如洗,不过女孩你也看到了,真的是个好孩子,我也想帮帮她。” “如果我没好,打算让她给我提供一个肾?”林春明说着对曾志明露出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 “但你的那五十万真的帮助了他们一家,”曾志明说,“带着五十万块钱和省人民医院消化外科主任,到县城给她父亲做手术,给她母亲办住院的事情。” “所以,”林春明继续讽刺的说,“你感觉自己做的很伟大。” “不,”曾志明看着林春明真诚的感慨道:“她一个养女,能相处这样的方式报答父母恩情,真的让我感到震撼……” “她是她父母的养女吗?她给你说她不是亲生的吗?”林春明吃惊的打断曾志明问。 “这件事情我还没对你说吗?”曾志明看着林春明吃惊的样子反问。 “没啊,我可是刚知道,还有……我和她肾移植配型真的很合适吗?” “是啊,各方面都很合适。所以才从你那里拿五十万去资助她。天佑善人,她父母的病也得到治疗,而已也被我父亲治愈了。她今天来是准备和我履行合约的,我告诉她没必要了,说你已经治愈,不需要再履行什么合约了,就劝她立即回去的。她不依,说不见到帮助她的人回去也会心不安的,我没办法就带她过来了,谁知道稼稼竟然和她是同学,你说这事巧不巧,也许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吧。” “缘分?”林春明看着曾志明的眼睛反问道。 “除了这两个字,你还想怎么解释?”曾志明不解的问林春明。 “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林春明逼近曾志明问。 “像一个人?”曾志明疑惑的看着林春明,像突然之间脑洞大开,他拍一下桌子,激动地说:“叶小安!” 林春明无声朝他点点头。 “怪不得这姑娘我第一次见到就觉得有种熟悉感,内心一直想帮她……”曾志明对着林春明有点感慨的说,“为什么叶小安生下孩子会抛弃呢?难道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林春明面色阴沉,没有言语。 “天底下没血缘关系的,长得像的人多了,或许我们都猜错了。”曾志明故作轻松抬高声调。 “拜托你再去做一件事情……” “dna!”曾志明打断林春明的话,靠近他,低声说。 不约而同,二人起身急步下楼。 林幽稼正在自己房间写作业,听到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赶紧走出来,看到父亲和曾志明急匆匆的样子,知道他们要一起外出,大声喊道:“爸爸,早一点回来休息。” 两个男人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一个星期后,兴致高昂的曾志明怀揣着两张生物学上鉴定为父女关系的dna报告,送到林春明面前。 林春明,这位一直商战厮杀,历经生死而一直昂首前行的的男人,此刻,看着曾志明拿出的两份dna检测报告结果,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而后泪流满面。 曾志明也没有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个举动,竟然帮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他静静的坐在林春明身边,等他慢慢的恢复平静。 为了不打扰张颖现在安静的生活,林春明决定继续由曾志明出面,找到他们在县城工作的同学,把张颖的母亲送到当地政府承办的养老院并交够足多的费用,把张颖的父亲安排到一家单位看大门并付给体面地工资,同时给他们一家安排一套大小合适,离张颖学校和她父亲上班都不远的房子。之后的每月,曾志明都会以看望为由,给他们送去一笔钱,保证他们一家足够的开销。 即便这样又能怎样呢? 曾志明走后,林春明陷入深深地自责。 想到自己当初在母亲的“帮助”下对叶小安的背叛,想到叶小安突然之间的销声匿迹,想到自己的女儿一小被人抱养,生活在那样一家条件不好的家庭,想起那边的同学传话过来说张颖的养父当年就是从一个垃圾桶里把张颖捡到的……林春明心里就隐隐作疼。 他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但也第一次对叶小安有了恨意。 “生下孩子干嘛又抛弃,自己不养不会送回来吗?即便对我有天大的仇恨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到底多么深的仇意支撑着才能抱着自己亲生的孩子扔到外面去?非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发泄自己内心的仇恨吗? “叶小安,原来你竟然是这么狠毒的女人,真是最毒女人心啊。”林春明握着拳头,咬着自己的牙齿,感叹道。 然就想到,她叶小安当时那样的身体,又怎么有能力养活孩子呢? 不管怎样,林春明更加坚定地相信:这些年叶小安恨透了自己! 恨透自己的叶小安会想到有那么一天,他这个当父亲的会和被她抛弃的女儿见面吗? 林春明在卧室来回走动,一刻也不能停留,他感觉自己从内到外游弋着一股气,快要爆炸了。 第五十章 阿姨出走 珍阿姨煮了一碗绿豆百合水,端着上来了。 她轻轻地走到林春明面前,爱怜的看他一眼,把手里的碗递过去说:“都上火了,喝一点吧,我没放糖。” 林春明接过珍阿姨手里的碗,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低声对她说:“有什么事情吗?” 珍阿姨在林春明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也许这就是那姑娘的命吧。” “你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听到珍阿姨这样说,林春明瞪大眼睛,疑惑的问道。 珍阿姨深吸一口气,示意林春明先喝点水。 柔和的灯光下,看着珍阿姨满头白发,慈爱的面容,想她这些年母亲一样对自己和儿子的照顾,林春明服从的把碗里的绿豆百合水喝了。 之后,他发现珍阿姨微微苦笑,像下了决心一样,慢慢的对着林春明讲起他的母亲,那位妇产科主任最后的一段时日。 张莉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叶小安因为身体原因早产生下一个女儿。也许考虑到自己身体的原因,也许是他父亲的赌气,在孩子出生的当天叶小安的父亲就把孩子抱给了林春明的母亲。 妇产科主任当时坚决反对叶小安嫁给自己儿子,唯一的理由就是叶小安和她母亲得了同样的癌症。虽然知道医学不断地飞速发展,但她不能拿自己过早失去父亲的儿子命运,来下这个赌注。她最大的担心就是儿子和叶小安结婚后不能生育,不能够和儿子白首共老。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她的儿子将会再一次品尝人生半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和悲伤。 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长痛不如短痛,当时的妇产科主任顽固的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和做人准则,背着儿子粗暴的对叶小安横加拒绝和无情打击,并在叶小安伤心绝望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说服自己的爱徒张莉,让她以非常的方式嫁给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有一天,就像为了报复这位妇产科主任对叶小安的预言,叶小安的父亲抱着一个女婴找到她,说这个孩子是她的儿子的女儿。 这位妇产科主任根本不相信叶小安身患重病还能怀孕生子,她根据自己的工作经验推测,即使叶小安和林春明分手的时候怀孕了,到了三个多月也会自动流产,更何况这期间叶小安需要服用大量的抗癌药物,甚至接受残酷的化疗治疗。 她残酷的拒绝接受这个婴儿,叶小安的父亲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也许真的就想向她证明什么,强行留下婴儿就走了。 叶小安的父亲走后,妇产科主任对婴儿进行了体检,发现婴儿这个时候已经极其虚弱,考虑到叶小安又是癌症,她怕自己眼前这个女婴即便长大也会遗传母亲的这种疾病,况且根据她那时的观察,眼前的婴儿根本不可能养不活。 考虑到儿媳张莉已经怀孕,儿子林春明对张莉的态度也刚刚有了缓和,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对儿子隐瞒下来。 她打电话给珍阿姨,让珍阿姨到医院把奄奄一息的婴儿送到市福利院门口。 珍阿姨抱着婴儿走到半道时发现几经折腾的婴儿已经没有气息了,她看看四周没人,就把她放在路边的一个石墩上了。走没有多远又怕婴儿被其他动物伤到,就折了回来。看到不远处一个捡废品的男子朝这里走来,当即决定把婴儿放在垃圾桶里,然后她自己躲到一边观察,最后发现那个捡废品的男子把婴儿从垃圾桶里抱出来,并脱下他自己的衣服包在婴儿身上的时候,她觉得这家人肯定是没有孩子。站在原地祈祷一番,珍阿姨看着那个男子抱着婴儿走远,自己才放心的回到家里。 当时她听从妇科主任的建议抱着孩子福利院去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这个孩子和这个家里有什么联系,最后看到别人抱走,也以为比送进福利院好,所以自己回到家里也没有对那位母亲多讲。 直到后来那为妇科主任自己备受良心煎熬,要珍阿姨再次福利院把孩子抱回来的时候,珍阿姨才知道事情难以挽留,于是发了疯一样的寻找,可哪里还找得到。 林春明的母亲,当了一辈子的妇产科教授,她说自己一辈子都在为自己能亲手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而开心,没想到最后却泯灭良心,拒绝了自己亲孙女的到来。她越来越不安,希望拼命地工作来缓解自己的愧疚和不安,直到夜不成眠,血压升高,甚至心脏不舒服。 最后,看到儿媳妇张莉为自己生下一个孙子时,也许是内心释然,也许是百感交集,也许自责内疚崩溃,她最终没有过了自己的良心关。 珍阿姨轻轻地叹口气,看着面目沉寂的林春明,继续说:“去年春天我外出买菜,我认出了当初那位捡废品的男子,随后悄悄跟踪发现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我们家附近的那两间小房子里,他们那个时候刚从其他地方搬过来,我装着没事就上他们家去了几趟,也和那位躺在床上的女人聊了很多,知道他们的女儿确实是我当初放在垃圾桶里那个……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也是悲喜交集,一直想等有机会把事情告诉你,可怜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他们又搬走了……半年了,我一直在到处打听她们到底绊倒了哪里,没有任何消息,这些天阿姨一直在内疚,自感愧对你……今天女孩一进屋,我就认出了她……就是这个孩子……真的感谢苍天有眼……” 珍阿姨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也许太累,林春明木然的坐着,无动于衷的听着珍阿姨那些言语,好久才说:“这不怪你……” “不,”珍阿姨抑制不着的哭泣,“我就是遗弃孩子的罪人……要是我当初把她送进福利院……我真的是罪不可恕……” “……”不知觉中,林春明发现自己心中满满的恨,满满的怨,可无处宣泄。 母亲吗? 不,她是母亲,所有的作为都是以爱护他这儿子为目的。 珍阿姨? 不,她只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听从母亲的指挥。 叶小安的父亲? 不,他爱自己的女儿理所当然…… 想来想去,林春明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当初过于沉溺与内心的伤感,没有好好寻找叶小安,想自己开始误判了叶小安对自己的感情,想自己…… 看清楚了,林春明发现自己从头到尾才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既对不起叶小安和父亲,也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张莉,更对不起这些年一直遗失在外的女儿…… “老教授最后的日子交给我一封信,我想我该拿出来了。”说完这句话,珍阿姨从兜里拿出一封封闭完好,已经发黄的信,放到林春明对面,轻轻离去。 皎洁的月光下有风吹来,吹过纱窗,吹起那散落的信纸。 林春明目光从那些纸上移开,望着天上的月亮,悲愤不已。 “儿子,母亲不惜背负一个杀人的罪名,就是希望你的生活幸福,别怪我的自私和残暴,好好对待张莉,从头到尾她都是爱你,又无辜的那一个。” “妈妈,您……” 百味纷杂下,林春明从麻木中醒过来,想到女孩为报答养父母恩情,恳求曾志明…… 不忍再想,林春明泣不成声。 …… 早晨起来,林幽稼发现珍阿姨已经把早餐做好摆出,想起今天到校还有其他事,他洗刷完毕就自己先吃起来。 吃饱喝足,扭头珍阿姨和爸爸仍然不见身影,林幽稼站起来对着楼上大喊一声:“珍阿姨,我要上学走了,你陪着那个懒汉慢慢吃吧。” 然后,抓起自己的书包,走出家门。 林春明昨天晚上在珍阿姨离开之后,也是一夜无眠,思考也发呆。 朦胧中听到儿子林幽稼在楼下的喊叫,才意识到天大亮。他慢慢的走下来,发现儿子已经离开,转身看不到珍阿姨的踪影。他站在珍阿姨的房间外轻轻的喊:“珍阿姨,吃饭吧!” 连喊两边没人答应,林春明快步走到院子里,依然看到没有发现珍阿姨的身影,这才转身到珍阿姨的房间,推来门发现珍阿姨留在床上的一封信。 “明明:对不起!我走了,不要找我,趁我还走得动,让我走远一点吧! 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稼稼!” “珍阿姨……”林春明放下信,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同时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沿路寻找。 第五十一章 不期而遇 为了下周的物理竞赛能够取得好的成绩,下午放学后,物理老师让林幽稼、张伟等几名要参加下周物理竞赛的同学留下来,专门为他们对一些知识点作了补充讲解。 讲解结束时,时间已经很晚,林幽稼取消了和张伟去操场活动的计划,径直朝校外走去。 上了车才看到,今天竟然是爸爸亲自开着车来接他。 “这个,也是可以有的?!”林幽稼调皮的装出惶恐的神情,开心的对父亲说。 “臭小子,晚上想吃什么?”林春明从镜子里看一眼自己的儿子,问道。 “老您老大驾,难不成是今天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林幽稼不解的问父亲。 “当爹的想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外出吃顿饭,一定还需要有个理由吗?” “不是,今天是周六,您平时这个时候不是特忙吗?” “看来爸爸以前的确实忽略你太多了,那我就从今天开始慢慢的补偿你吧。”林春明感叹道。 “您?补偿我?!别,您还是自便的好,如果您以后都是这样无骨滥情,我可受不了。”林幽稼耸着鼻子对父亲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臭小子,竟敢这么诋毁老子对你的……算啦!”林春明从镜子里看到儿子夸张的表情自嘲的说完,笑了。 说话间,父子二人把车停到一家西餐厅地下车库,谁知在从地下车库进入电梯的时候碰到黄亦寒和她的母亲张晓雅。 林幽稼对着黄亦寒母女正要问候,没想到张晓雅看到林春明后,夸张的说:“早听闻省实验的林幽稼同学不是一般的出类拔萃,原来是林春明董事长家的公子。” 林春明笑着对张晓雅说:“当着孩子的面,你还是不要对我这么刻薄了,怎么样?老黄最近好吗?” “他还是那样,你也知道现在全国都在实施医疗改革,我们医院又是咱们省的重点试行单位,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看他最近压力挺大的,毕竟举手投足牵扯太多。”张晓雅看一眼身边的两位孩子,对林春明说。 “也是,整个省的医疗系统都那你们医院当表率的,在这件事上,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目……” 两个大人自顾自己说话,根本没有想到两个孩子在一旁瞪着眼睛,吃惊的瞧着他们忘我的侃侃而谈。 不管林幽稼还是黄亦寒,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们的父母之间竟然这么熟悉。 虽没有事先相约,但碰到一起又进了同一家西餐厅,这让林幽稼内心还是充满了喜悦。毕竟从他的内心,他对黄亦寒和黄亦寒的母亲都有很多的欣赏喜悦的地方。 西餐结束,林春明邀请邻座的黄亦寒母女一起喝点什么,张晓雅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站起来边走边对她介绍说:“这位就是你同学林幽稼的父亲,是我和你爸爸大学时期的同学,也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国际贸易集团的总裁林春明先生。”说完她又指着自己的女儿对林春明介绍说:“这位是我女儿,黄亦寒,也你儿子是同学。”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啊?”林春明望着眼前的两个孩子说,“干嘛不早一点说出来,你们两个可以单独在一起吃的,年轻人吃东西总喜欢跟我们不一样的。” “林叔叔好!”黄亦寒微微一笑,礼貌的对着林春明讲:“我是不懂西餐的,妈妈怕我以后出国遇到西餐会尴尬,所以打算每周末带我来一次西餐厅,其实我还是吃不习惯的,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也不习惯吃这里的东西的。”张晓雅微笑的顺着自己女儿的话说,听起来却格外真诚真实。 “其实不必这么刻意,等到了国外,她自己慢慢的就习惯了,他们现在正是发展阶段,”林春明轻松的对张晓雅说,“现在的孩子们学什么都很快的,更何况还是吃的。” 林幽稼看一眼身边的两位大人,对黄亦寒说:“如果你愿意,我每周可以请你来这里吃一次西餐,不过你要和我每周共读一本书,然后吃饭的时候一起交流。” 张晓雅一听刚开始还想拒绝,听到在林幽稼的条件后,突然乐了:“真不愧是林春明的儿子!只是现在学习这么忙,一周读一本书是不是太紧张了,两周来一次怎么样?” “两周也行。”林幽稼和黄亦寒一起答应着,随之就开始讨论着下周要开始读哪本书了。 “林春明,要不你为孩子推荐一本书吧?”张晓雅听到两个孩子一直在对读那本书举棋不定,就对不旁默不作声的林春明说。 “嗯,要不你们两个先读读《西方哲学史》怎么样?”林春明低头思考片刻说。 “理由呢?”林幽稼问。 “理由?我谈一点我个人这些年在国内外的不同感受。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常说要尊老爱幼,为什么要这样呢,是因为我们从小受到的一种教育,它是一种外在的态度,加上我们内在的情感,成为我们脑海里的一种理念,然后让我们遵守它,甚至敬畏它。慢慢的这种理念在我们意识里不断深入,成为我们人格的一种,然后它就会开始体现在我们日常的教养与道德伦理中,指引着我们的言行。但是在国外呢,那里的孩子很早就开始读《圣经》,他们会从小就带着一种有罪的心态来看待周围的一切,他们知道在他们的人生中遇到的所有折磨甚至遭受的摧残,都和他们与生俱来的罪孽深重所导致的,他们会用一种平淡的甚至肯定的,积极的情感来看待这些东西,他们很少感到自己备受打击和伤害的时候,所以总会一直昂扬向上。” 说到这里,林春明停下来,看一眼其他三人,继续说:“我们的思想教育和他们相比,本质上没什么高低,我想你们应该都读过《论语》《道德经》等经典,但如果打算有那么一天想走出国门,我希望最好读读《西方哲学史》。罗素《西方哲学史》按照逻辑的次序,从古希腊师徒三圣贤开始,浅显易懂陈述到欧洲文艺复兴的近现代哲学家思想流派。哲学可以影响到方方面面,从国家意志到个人生活……总之,到那里去,先了解一些本地人的情感和意识流会加快自己融入他们的步伐。” “说的有道理,”张晓雅接过林春明的话,看着两个孩子说,“那你们就开始读这本书吧,希望读后都有所收益。” 林幽稼和黄亦寒相视而笑,点头同意了。 出了餐厅门,看着黄亦寒母女开车离去,林春明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儿子林幽稼说:“我今天其实真有一件事情给你讲的。” 看着父亲有点失落的神情,林幽稼想起张伟今天早上对自己说的话:“杨怡已经去美国了,她说她会恨你的。还有我听我哥哥和我爸爸谈话时谈到,杨怡的父亲可能要向上竞升了。” 难道父亲要讲的就是这件事情? “爸爸,杨伯伯向上竞升你有不舒服?他真的会对你的生意有影响吗?”林幽稼看着父亲问。 “哦?”林春明听了儿子的话,斜了一眼镜子里的儿子,轻轻地笑了一下:“你杨伯伯这个人啊,前段时间被你这一刺激,有点面子上挂不着了,再怎么也是领导啊……至于他上升吗,谁当领导不需要发展经济呢?” “我以为爸爸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呢!” “爸爸在你的眼里这么不堪啊?”林春明微笑着问自己的儿子。“其实我想说的是珍阿姨走了……” “珍阿姨走了?你什么意思?”林幽稼感觉自己听完父亲的话,有点模糊了。 就是儿子这句问话,让林春明觉得不必对儿子这么残酷,一定讲清事实真相。他飞快的思考着,对儿子一本正经的说起了谎话:“珍阿姨老家有个什么人,今日突然来接她走,说有事情一定要回去,珍阿姨来不及告诉你。这一段恐怕我们要重新找一个保姆了。” “不是说她老家没人了吗?怎么会突然就走了,说她什么时间回来吗?”林幽稼伸着脖子问父亲。 “两个月左右吧!” “哦,这么久?那得找一个临时保姆了!你看着办吧。”林幽稼说完低头看着自己的书包。 林春明一看这么轻易地就稳着儿子的情绪,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担心:今天自己和司机都没有找到珍阿姨,希望能尽快找到她老人家,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今天的谎言作解释了。 第五十二章 张伟失意 物理竞赛后的周末来临了。 林幽稼和张伟两人按照实现的约定,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就进入位于城市东郊的植物园。 正值仲夏,蓊蓊郁郁的树荫下,两个人沿着蜿蜒的泥土路兴致勃勃的前行着,期间不同的鸟儿在不同的植物间动听鸣叫,呼朋唤友。也许平时紧张的学习让他们太束缚了,此刻,脱去学生装的两位大男孩肆无忌惮的交流着,哈哈大笑着,偶尔驻足扬起脸,对着陌生的鸟儿紧紧的观望着,或者对它们挑逗的吹起欢快的口哨。 上午十点,他们已经穿越了大半个植物园。 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疏疏的洒在他们的身上。 在一块平整的高地前,两人相互而望,从包里取出轻巧的帐篷,动手撑起。 林幽稼按照实现的约定,开始指导张伟怎么提高英语听力。 中午时分,打开保温箱准备吃饭时,有两护林员走近,提醒此处禁止生火时,两人不约而同把手里从家中带的食物对他们扬了扬。 傍晚时分回到家里,林幽稼发现父亲新找的保姆正在做饭,还发现她的行李已经放在珍阿姨的房间。 “又不是没有房子,干嘛一定要住进珍阿姨的房间?”林幽稼看着这位比珍阿姨年轻很多,正在忙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对正在看报纸的父亲不满的提议。 “她感觉自己还是住到那个房间做事情方便一点,我已经把你的生活习性和她谈了,她会尽量做得好的。”林春明安慰一样对儿子说。 “珍阿姨万一提前回来住在哪呢?”林幽稼并不买账,倔强的坚持自己的意见。 林春明还是没想好,到底自己该如何对儿子说清楚珍阿姨不会再回这里的事情,他意思有点语塞了,但转念又怕这件事情引起儿子情绪的波动,影响学习,打算饭后找时机给儿子好好谈一谈。 此时,保姆把饭菜端了过来,林春明放下报纸,避开了儿子的问话。 一旁的保姆走近,对坐在沙发上的父子尊敬的喊道:“先生,少爷,请开饭吧。” 林春明起身并对保姆点头说:“我们一起吧!” “谢谢您,我厨房还有工作。”保姆说完很快转身回到厨房。 林幽稼这才起身低声对父亲说:“她从什么年代穿越来的?怎么感觉我像回到了民国一样?还先生,少爷,奇怪她怎么没有称呼你老爷啊?” “她是家政中心推荐过来的,优秀家政人员,她经过正规的家政培训,你慢慢的习惯就好了。至于称呼,以后还是让她喊你名字行不行?”林春明低声问儿子。 “我还是习惯珍阿姨在这个家里面,这个怎么看都是个外来闯入者,以后要是你不在家,让我整天面对着她吃饭,多不自在?”林幽稼不满的说。 “我会陪到你习惯的,再说她在厨房里吃饭,不会和你同桌的,你只管放心当你的大少爷就好了。”林春明继续安慰着儿子,慢慢的走向餐桌。 “您身体现在怎么样?上次怪吓人的,拜托您以后能不能不要整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了。 “好的,我记着你今天的话,现在开始吃饭吧。” 新保姆做的饭菜,林幽稼非常满意,这多少让父子二人都感到欣慰。 “我好难受!”就在林幽稼和父亲离开餐桌,重新回到沙发时,张伟打电话像宣告一样大声的说。 “你……便秘啦?”林幽稼看一眼自己的父亲,一般正经的玩笑着问。 “哥们,今天和你刚分手就遇到我的初恋情人,我请她在咖啡店里吃饭后,像以前一样顺理成章的开房了,可惜她时间太紧,刚半个小时她就走了。”张伟悲伤又惋惜。 想到张伟此时一个人正余犹未尽,孤零零的坐在某酒店内一张大床上,无可奈何的给自己打电话,林幽稼突然笑了。 “伙计,别这么幸灾乐祸好不好?”电话传来张伟低落的声音。 “不,没有,为你高兴。”林幽稼看一眼离自己很近的父亲,知道电话那端张伟的话他全部听到了。 “知道吗?或许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爱爱了,她明天就要去加拿大了。” “又不是生死分离,说不定哪天就又转回来了。”林幽稼安慰道。 放下电话,林幽稼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一动不动的父亲突然问他:“如果遇到的是生死分离,你会怎么处理呢?” “我吗?怎么会?!刚才是张伟和她的初恋女友。那女孩要去加拿大读书了。张伟说他们可能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林幽稼笑着对父亲解释。 ”现在你们年轻人也是动不动就开房吗?“林春明的确听到张伟和儿子的对话。 ”没,不过也有激情似火的时候,毕竟长大了嘛!“ “你现在也有自己一直喜欢的女孩吗?” ”您,别多想,我可从来没领人开房,喜欢的女孩吗,让我想想!“ 林幽稼不知道父亲今天怎么啦,问题一下子变得有些多,而且婆婆妈妈。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父亲的这个问题,看着父亲问:“您说的一直是多长时间?从小到大?三年?一年?” “这些年你很喜欢了很多女生?”父亲扬起脸,脸上笑容怪怪的。 看着父亲的眼睛,林幽稼迟疑的站着了。 想起自己从小和杨怡一起长大的那些情节,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对她的喜欢,到高中后却变成了厌恶;想起高中第一学期就心仪的张颖,但感觉自己对她也仅仅是莫名其妙的放在心上,关注她,想爱护她,张伟曾说这就是爱一个人的表现,林幽稼觉得这和自己心中想要的爱情根本不是一回事。 想到黄亦寒,她性格的温和高雅,兴趣的专注和广泛,意志上的坚毅和努力,这些都是让人欣赏和愿意与她交流的地方,张伟说这也是爱的表现,林幽稼觉得自己的内心并因为黄亦寒的出现而像书上写的剧烈波动甚至想长相守,着应该也不是爱情来临征兆吧? 迟疑一会,林幽稼最终对着父亲疑惑的摇摇头;“一个也没有。” 看着儿子真诚又疑惑的眼光,林春明笑了。想起半年前儿子给自己提出的给同学父亲找工作的事情,他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位让你为她父亲找工作的女孩,难道也不是喜欢的对象吗?” “哦,他就是前段时间跟着曾叔叔一起来我们家的张颖。那是她们家因为没地方住……” “你喜欢的是她?!”林幽稼的话还没说完,林春明放下手中的报纸,急切的对儿子问道。 “说不清楚,我和她上高中才认识的,在我眼里她是那种干净,弱小,需要保护的人,但是她的成绩很好,一直又是我学习上的强大对手。现在你也知道她家里条件不好,母亲生病,全靠父亲一个人捡废品供应她上学,她的坚韧和刚强真的是让人想象不到的。我对她是一种什么样地情感我自己都有点说不清楚。” “怎么讲呢?”林春明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抓回刚才放下的报纸。 “这你也想听?”父亲的这种关注,让林幽稼感到有些意外,想起上次父亲说过的以后会对他多加关注,又感觉见怪不怪了。 他瞧一眼父亲继续说:“我对张颖过多的是一种关注和挂念,虽然知道她的内心很强大,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去帮她,怕别人伤害她。有时也会好奇她遇到事情的那种从容和淡定是怎么修炼成的,总之我对她不是那种爱慕的关系……当初,也曾经有人嘲笑我对她的帮助。以前向您提出帮她父亲找工作,是我自己的想法,后来证明她们根本不需要。” “伤害她?你刚才说有人要伤害她?你曾叔叔说她是因为在这里受到别人欺负才被迫走的,是谁欺负她的?”林春明关切的压低声音问。 林幽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杨怡的那些事情详细的告诉父亲,又想起自己在医院见到杨怡时的情景,就叹口气对父亲说:“过去的事情了,其实张颖他们现在在老家生活也很好的。” “你和她还有联系?”林春明再一次放下手中的报纸,虽然看上去不动声色。 “我们班主任一直对她很爱惜,也很关注,张颖回到她们那个县城后,班主任常和她联系的。” “其实,”林春明故作轻松地对儿子说:“这样的孩子你还是可以和她多来往的,适当的时候给她一些帮助,但是一定不能和这样的女孩谈恋爱,不然你会伤害到她的,因为你没有她的那些苦难经历,就不会有她那样对人对事的态度。” “嗨,说什么都晚了,人家已经走了,我估计以后很难再见面了,那还会有机会谈恋爱。”林幽稼笑着对父亲说。 “也是。”林春明看着面前的儿子,想起那天在家见到的张颖,心里再次开始隐隐作疼。 第五十三章 张伟苦情 第二天早晨刚到校门口,林幽稼远远看到张伟低头站在校门口保安的身后,于是不怀好意的笑了。 谁知不等他开口,张伟已经苦着脸跑了过来:“唉,哥们这次真的很难受啊!” “呵呵,你这顿操作真让人大跌眼镜,我真不相信向来剑抽无痕,水流无影的张大侠也会为情所困,被爱封喉?!” 张伟像没听到林幽稼的挖苦与讥讽,丧气的跟在他身后兀自喋喋不休:“昨夜真的是一夜没有合眼,要不是你昨天指导我几条英语听力建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那漫漫无边,深不可测,心脉为空的黑夜了。” 林幽稼更乐了:“也就是说你昨晚练了一夜的英语听力?” “嗯。也不全是。”张伟一本正经的说:“听累的时候,也会深刻的反思了自己以往的错误行径,别说,还真有效,就在天明时分我得出一个结果:早恋都是披着梦幻外衣的蛊,谁招谁中毒。现在我最羡慕的就是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生了。” “非要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一次没有尽兴的……”冷不防,张伟伸手挡着了林幽稼的嘴。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身边。 林幽稼扭头一看,班主任“老黑”此时正好和他俩并排走着。 “你们两个上周物理竞赛成绩不错,分别是阶段第一,二名。这次为我们班又挣得新的荣誉,再接再厉啊。” “谢谢老师夸奖,我们会更加努力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班主任似乎很不习惯这俩高个子学生的乖巧,有点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莫名其妙的走到他们前面去了。 “说,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良心谴责才让你溃不成军成这副德行?”望着班主任远去的背影,林幽稼压低声音问。 “一言难尽啊~” “什么就让你一言难尽了,不就是那个周若曦,你的初恋女友,那点事情吗,你现在就有几言说几言吧。” “自从初三那年,我和她……” “停,”林幽稼对张伟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看着他的眼睛,惊讶的说:“你不会无耻到初中没毕业就和人家那个了吧?我记得那个时候的周若曦很瘦小的。” “你小点声,我们是初三毕业后,看没有进到同一个高中,暑假相约见面才有的那个,其实那个时候真的不是有意那样的。那样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你知道的,哦,不好意思,你还不知道的。”张伟看一眼身边匆匆而过的同学,压低声音对着林幽稼眨一下眼睛,蹙着眉头解释着。 “昨天我们分手之后,已经是那么晚了,你没有回家吗?怎么会和她又在一起了?”林幽稼好奇的看着张伟问。 “唉,自从进了省实验我真的把她忘记了,特别是碰到张颖之后……” “你喜欢张颖?”林幽稼更吃惊了。 “哎,我说什么呢,我是看你后来不是真正的喜欢张颖,无非就是想拿她气气杨怡,我心里为张颖感到不平,不过我是真心爱慕她的,后来感觉她的内心太强大,我一直犹豫着不敢对她表白,再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即使那时真心喜欢,现在也是梦幻如影了。”张伟叹着气说。 林幽稼松口气,觉得自己当时对张颖的感觉一点也不是张伟想的那样,不过此刻不想解释,也不想张伟看出自己也在悄悄紧张,于是他缓和一下自己的语气,对张伟说:“哦,继续说你刚才的话。” “周若曦昨天就在我家附近等着我,一见面她说她等我一天了,看着她又累又饿的样子,哥们我一下子就心软了,随后带她到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吃过饭,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着她那双渴望的眼睛,我的内心就豪情万丈,吃过饭我就拉着她去开房了。事后她哭了,告诉我这个礼拜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他们全家一起移民去加拿大。稼稼,你知道吗,我和她以后真的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临到分手,我才发现这么长时间她对我一直深爱不移,而且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对她的感情。” “所以,想起你自己流水线作业的德行,良心深陷,五脏发抖,本心愧疚了。”林幽稼怼着张伟。 “啥叫流水线作业?我一个品学兼优的青年学子,父母眼里的乖儿子,有追求有目标,善良正直,哪里会堕落到你口中那么无耻的地步,你太过分了。”张伟不满林幽稼对自己的评价。 “哎呦,还真是……” “你们两个商议什么秘密大事呢?”林幽稼正要反驳张伟,一不留神黄亦寒背着自己的书包从后面赶上来。 “没有什么大事,正说着我们最近在读《西方哲学史》呢,张伟说他也要读读。”林幽稼笑着对黄亦寒随机应变。 “就是,免得你们以后讨论的时候,我插不上嘴。”张伟心有灵犀的附和着林幽稼的话。 “那这样最好了,也免得我读的不好跟不上林幽稼的思维,到交流的时候出丑。”黄亦寒对张伟欣然说到。 此刻,三个人一起走到校园宣传栏,上面新贴着上周物理竞赛的成绩名单,前面围着正看的一群同学,看到这三个人一起走来,很快散开。 张伟瞅一眼,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林幽稼和黄亦寒中间,年级第二名。 …… 林幽稼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把在家里见到张颖的事情告诉张伟,早上听他说起对张颖的爱慕。 一时弄不清自己心里是喜悦还是担心。想起昨天晚上爸爸对他说的话,”对张颖这样的女孩,因为没有和她同样的经历和遭遇,很难体会到她的心境,说不定还会伤害到她”,林幽稼觉得最好对张伟说一下自己知道的张颖,可开口时又觉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张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见不到岂不正好。 于是,林幽稼打定主意守着张颖的那点秘密。 下午放学,两人一起等车时,看到张晓雅开车来接黄亦寒,林幽稼礼貌的上前问了一声好。 “我发现你现在突飞猛进啊,这么快就把丈母娘拿下了?”黄亦寒母亲的车刚离开,张伟夸张的说。 “看来你今天晚上回家,还需要开展更深刻的反省。”林幽稼对着张伟摇摇头,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别,我今天要去你家找一本书。”张伟抢先上了林幽稼的车。 林幽稼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摇摇头:“这么做会打发你多少时间呢?” “我这叫转移注意力。” “欲盖弥彰,”林幽稼小声嘀咕,“都憋一天了,烁烁昨天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张伟看一眼前面的司机,附在林幽稼耳边低声说:“周若曦说为了我,她可以被叛整个家庭。” “那你还这么晚秋,不应该欣欣向荣吗?” “可我……” “别对我说你已经移情别恋啦?” “哥们,别说这么难听好不好,我发誓就谈过这一次恋爱。” “明白了,”林幽稼看着张伟说,“但你现在彻底不爱周若曦了。” 张伟什么话也没说,对林幽稼伸出大拇指。 突然,林幽稼伸出自己的拳头捅着张伟:“没感觉了,还和人家爱爱……” “要不怎么会寝食难安?” “咎由自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林幽稼的家。 “少爷,您回来了。先生还没有回来,您看晚饭什么时间开始好?”刚进门,就看见保姆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对着林幽稼说。 “等爸爸回来再说吧。”保姆的话让林幽稼觉得自己在张伟面前尴尬极了,他快步带着张伟走上了自己家的书屋。 “少爷?哈哈……”一进屋,张伟就反手关上房间门,指着林幽稼开始笑。过了一阵,看到林幽稼一言不发还满脸尴尬,张伟突然问道:“珍阿姨呢?” “听爸爸说她老家来人把她接走了,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呢。这个是新来的,昨天爸爸已经交待过了,她还是不改口。”林幽稼摇摇头,无奈的说。 “这样也符合你的身份,不过她应该不会跪着给您这位少爷服务吧?” 林幽稼看张伟现在反而开始嘲笑自己,于是催促道:“你这人就是这么没劲,找什么书快点,不然一会说不定她又叫我。” “少爷,先生说您最近上火,吩咐我给您煮一碗莲子百合,让您一回来就喝掉。” 林幽稼话音刚落,保姆的声音就在书屋门外响起。 张伟看一眼林幽稼,耸耸肩膀又露出掩饰不着的坏笑。 林幽稼打开门,接过保姆手里的莲子百合,对保姆说:“还有吗?麻烦您给这位张家二少爷也来一碗。” “好的,少爷。”保姆微笑的看了张伟一眼,点头答应。 “别,不麻烦了,我这就走,那莲子百合还是留给你们家少爷喝吧,他最近上火厉害,需要多喝。”张伟赶紧阻拦。 还是像刚才一样,保姆微笑着对张伟说;“好的。”然后接过林幽稼递过来的空碗就出去了。 听到保姆下楼的脚步声,林幽稼转过身来,对着张伟的脚狠狠地踩了一下。 “哎哟,少爷,您脚下留情啊!”张伟大声的呼喊着。 第五十四章 张伟心病 得知自己的父亲晚上不回来吃饭,林幽稼知道张伟家中其他人都因为工作没人给他做饭,就留他在家一起吃晚饭。 然而,张伟拒绝了。 “哥们,又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就对饭菜相看两厌倦?”林幽稼不解的问。 “我,”张伟迟疑一下说,“想减肥。”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林幽稼无奈的吩咐司机把他送走。 张伟再一次拒绝了,说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慢跑回去,这样可以加速减肥。 “真想把你当球一样转出去!”看着张伟越来越丧气的脸,林幽稼感觉自己不想对他说话了。 好在随着第三次月考结束,班主任对同学们吹起了总攻期末考试的号角。 “这学期真快,转眼之间就剩下最后一个月了。”放学后,林幽稼和张伟一起向操场走时,不由自主的感叹。 “是啊。”张伟依然一副少气无力。 “你更要加紧了。下学期功课会更加紧张了。”林幽稼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不在状态的张伟,有点担心的说。 在他眼里,不,恐怕在所有人眼里,最近一个月张伟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谁都看得见。 “到底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林幽稼诚恳的对张伟说。 “唉……”这位又高又壮的男生此时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机智,理性和自信,仿佛不知觉中成了多愁善感的女版林黛玉,整天唉声叹气。 在刚刚过去的月考成绩,他低了林幽稼整整二十名。 这个成绩让老师和同学们意外,林幽稼虽对此预料之中,却也有些不可思议。 班主任“老黑”在成绩出来第一天就找张伟谈了话,并在班会上旗帜鲜明的宣告他以往说出的那些让人耳朵发麻的“陈词滥调”的正确性: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稼稼,我感觉我玩完了。”减肥成功的张伟附在单杠上,满面愁容的说。 “你不是这样的人,对不对?你是我林幽稼的好哥们,我们都是有理想有目标的人,经得起风浪和打击,会跌倒,更会从跌倒中吸取教训站起来,你不至于真的脆弱到这样不堪一击吧?!”林幽稼把自己倒挂在张伟身边认真的说,动情之处,差一点把他自己曾经内心的煎熬讲出来,但他忍着了。 “我也不会相信,一次成绩的落后就把你打击成这样?张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或者生病了?”走过来的黄亦寒悄声的问。 阳光下,张伟看着黄亦寒那双真诚明亮的眼睛,突然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一言不发的奔向学校大门外。 “他大概是错性,错位更年期,或者心理上的流感,看来得需要一个人帮助恢复治疗了。”林幽稼看着张伟高大的背影,在夕阳的照射下拉的那么长,轻声的说。 “连你都不晓得他到底问题出在哪里?”黄亦寒看着林幽稼,有点好奇。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私密领地,更何况他的心胸向来宽广,那里的私田怎么着也得十几亩吧,到底是那棵草刺得他这么放荒,我真的不知道。” 此刻,张伟丢下自己好友,奔出校门,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在外面转到天黑,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内,仰面平躺在床上。 没有开灯,眼睛在黑暗的屋内借着幽微的余光,慢慢的转动。 想到周若曦半个月前从加拿大给自己发的邮件: 我怀孕了,为了不成为你的负担,我最近一直在学着跳高,今天终于在从一个五米高的地方跳下后,我的腿骨折了,也成功的流产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幽稼说的良心颤抖,自从读了周若曦的这封短短的邮件,张伟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他常常半夜醒来,莫名其妙的大汗淋漓,或者深更半夜,心烦意乱,焦躁不安,甚至担心房间的灯会掉下来砸着自己。 白天不能专心听讲,晚上不能按时完成老师留下的各种作业,更别说其他的课外练习了。 惴惴不安,魂不守舍,甚至不自觉的满腔愤怒,泪流满面或者悲观失望。 此时,张伟躺在床上紧紧地握着拳头,直到没有力气,两只手缺血冰凉才松开。 他恨透了自己那一刻的随意,竟然给周若曦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这样的事情他无法给林幽稼说出口,即便两个人关系这么好,也感到自己在林幽稼面前颜面扫地,而且面目可憎。 突然,他从床上起来,用力的把自己的头撞向墙壁。 疼吗?疼,还有点晕,这有骨折和流产疼吗? 张伟摇摇头,对着自己就是一个大大的耳光,然后又是一个。 客厅的母亲听到他房间的异常,站在门外喊他:“在房间干什么呢?弄得咕咕咚咚的。” “我没事,想锻炼一下臂力。”张伟停下自己的动作,回答着母亲。 然而,等母亲的脚步声消失后,他举起手掌对着自己的脸,又是一个耳光,然后把自己再一次狠狠地撂倒在床上。 脑海里无数个画面开始清晰翻映: 秋日的阳光下,白白瘦瘦的周若曦和其他同学一起放学走在路上,灿烂的笑容是那么的明亮和单纯,让人看到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 自己骑着自行车,直截了当的横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言语,她就羞红了脸。 一来二往中,这个可爱单纯的女孩傻傻的爱上了,他这个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大男子”。 高中开学前,听说周若曦没有进入省实验高中,趁着夜色悄悄蹲在她家楼下,趁她饭后出来散步的时候,一把拉着她,奔向一个无人的地方,直接吻着了她那甜蜜柔软的嘴唇。 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像个成功人士一样,开着哥哥下班后停在家门口的车,带着周若曦在这个城市,幽灵一样快活的逛游,就像无忧无虑的鱼儿游弋在无边的海洋里。 他们一块吃西餐,游泳,看电影,直到最后两个人在酒店开了房间。 事后,自己也特别后悔,可再次看到周若曦,他就会把自己下过的决心统统丢掉。 这种荒唐的生活直到高中紧张的生活开始才结束。 周若曦是那样的乖巧懂事,在另一所高中,一次也没有到省实验来打扰过他。 那时,张伟感到周若曦就像自己童年时的舞伴,少年时的球友,是自己人生列车行进过程中自由上下车的旅游伴侣,分开也就分开了。但今天才发现,自己不但是个傻帽,而且真的脑洞大白。 在无数条金色的阳光照射着省实验的操场,一个个青春荡漾的年轻笑脸中,他发现了一个特别的女孩,在别的女生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中,她独自站立,像一缕清风,绝世芳若。 用胳膊捅捅身边的林幽稼,林幽稼笑他花痴。 女孩就是张颖。 第一次月考成绩在班级第二,排在林幽稼后面。 多少个日子里,他放学后骑着自行车,像个护花使者一路护送张颖回家,也是班里最早的知道她的家庭情况的人。 曾试着和张颖交流过,但张颖强大的内心似乎装不了他的帮助和热心,胆怯中退缩了。 后来,看自己的好朋友林幽稼和张颖走近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满满的慰藉和祝福。 林幽稼最终没有和张颖成为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主角,刚开始让张伟对自己的这位好朋友有些不满,但最终发现杨怡的飞花作妖,他也理解了。 在这个过程中,张伟看到出生在富有家庭的林幽稼,对他自己的苛刻的要求,反而成全了他那近似于完美的人格:奢华低调,知礼简约,张力自制,更重的是他善良温存,从来不会轻易地伤害任何一个和他有关联的人。 可是自己呢?牵挂着张颖,仰慕着黄亦寒,却早已忘记了一直深深爱着自己的周若曦。她要随着父母一起移民了,跑来告诉自己,自己又对她干了什么呢? 黑黑的夜里,张伟再一次把自己的头撞向墙壁,依然是没有感到疼痛。 空旷的孤单,荒凉的落寞,这都是自找的,不自觉的堕落到如此卑劣的地步,哪还有脸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痛苦。 张伟想起林幽稼说自己得了心理上的瘟疫,那就让这场瘟疫再厉害一点,从头到尾对着这又高又大的身躯进行一次犀利惩罚吧。 对着黑夜,张伟双手握拳,又一次开始轮番击打着自己的胸口。 第五十五章 失踪回归 印象里,张伟是一个上学从来不迟到的人,没想到这次竟然两天没有来上课了。 下午放学,林幽稼拨打张伟的电话,依然不通,于是吩咐司机直接开车到省公安厅厅长的家去。 正是下班晚高峰,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终于在别人家吃晚饭的时间,林幽稼站在了张伟家门口。 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 看来一家子公安都在各自的忙碌着,那张伟呢? 想到张伟最近一段时期精神不济,是不是真的生病住院了,或者和家里人一道有急事突然离开这里了? 犹豫着要不要暂时回家的时候,张伟的母亲提着旅行包站在林幽稼背后问:“你找谁?” 林幽稼转过身发现风尘仆仆的张伟妈妈,急切的问:“阿姨,张伟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稼稼,张伟没和你一起上学吗?”张伟妈妈吃惊的看着林幽稼,边掏出钥匙打开家门说,“我最近外出学习了,今天刚回来。” 房屋内整洁冷清,餐桌上空无一物。 林幽稼抢先一步推开张伟的卧室,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得知自己的儿子已经两天没有上学,张伟妈妈掏出自己的手机立即拨打了张伟的电话,提示手机关机。 她拨通丈夫的电话,得到丈夫因为工作已经三天没有回家,抱着最后的希望,这位母亲拨打了张伟哥哥的电话,这位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此时正在根据线索,追索一个犯罪嫌疑人在省外的一个小集市上。 沉思一下,这位老公安把目光再次转向林幽稼。 “稼稼,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间?” “两天前,我们一起放学,学校门口分手,当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之后你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这位母亲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眼神。 “最近一段和你发现张伟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或者说过什么异常的话吗?”不愧是干公安的,张伟母亲稳定从容的招呼林幽稼坐下问。。 “他最近一段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情绪好像也不稳定。半个月前的一次月考成绩退步了。”林幽稼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说出来。 “成绩退步应该不是这次异常的理由,我收到校信通已经和他交流过了,没感觉是他的负担啊。”张伟妈妈仿佛回忆和儿子交流时的情景。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窗外的城市结束白天的紧张,换了一副生动的面孔,以一种更加鲜活的姿态开始了夜生活。 一阵风吹来,窗口飘进邻家晚饭后家里孩子的欢笑声。 “谢谢你,稼稼!幸亏你及时来家里,不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张伟已经失踪两天呢。如果有消息,我们第一时间相互通知,阿姨今天不留你在这里了,你先回去,好不好?” “阿姨,张伟他不是那种胡乱来的人,我们都要对他有信心。” 林幽稼看张伟妈妈肯定的对自己点点头。 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家里,父亲早已经在等。 或许注意到自己儿子没精打采的样子,林春明问:“张伟那小子怎么回事呢?好好地怎么就会干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他家里报警了吗?“ “唉,一家子公安干部,都在忙着别人的事情,哪有人会相信他真的有事情啊。” 林幽稼把自己在张伟家里遇到的情况给父亲讲了一边,没想到这位董事长听见后,心疼的握着自己儿子的手说:“对不起稼稼,以前爸爸太疏忽你了,感谢你从小到大总是懂事,理解。” “爸爸,说好的您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滥情的,况且说张伟的,提我干嘛?” 林春明顿时抿着嘴笑了,随后松开儿子的手,转身对保姆说:“开饭吧!” 晚饭后,走进自己的房间,林幽稼又试着给张伟打了几个电话,无一接通。 也许在外面充电不方便,但既然带着手机就不会不看,林幽稼试着给他发了几条短信。 下下周要举行的期末考试了,学校规定如果没有理由缺考,将会以自动退学为由,不再准许补考。 张伟,你到底怎么了?此时又在哪里呢? 林幽稼思考着,打开自己的书本,开始做作业。 十一点,要入睡时,看到手机上张伟的回复:”别担心,我只是在洗刷自己。“ 这是个天大的喜讯,林幽稼激动地拨打张伟的电话,没想到又关机了。 “你在哪儿?”林幽稼快速的发着消息。 没有回复。 “混蛋!”林幽稼脱口而出。 无可奈何时,他把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张伟的妈妈。 周五下午放学,林幽稼看到张伟的哥哥带着母亲在学校出现。 此时张伟已经整整一周没有上学了。 市公安局开始立案侦查。 作为张伟最好的朋友和哥们,林幽稼主动走上前,郑重的对他们详细的说了一遍,张伟失踪前最后一天在学校和自己在一起的情景。 警察走后,班主任“老黑”两眼迷惑的看着林幽稼:“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说因为上次成绩差,我对他说话的语气重了吗?平时看起来那么坚强乐观的一个学生,就怎么经受不起这点打击,悄不叽的玩起了失踪呢?” 林幽稼走上前,第一次真诚的用手安抚着自己的老师肩膀说:“您不要自责,他也许是有一点心理上的……” 就是这一刻,林幽稼想起周若曦,他下意思的从老师肩上抽回自己的手,飞奔着跑向校门。 “你去哪?”老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林幽稼举起一只手从肩膀处对着老师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张伟哥哥根据林幽稼的这个发现,打开张伟电脑上常用的邮箱,发现了周若曦发的那封邮件。 “也许这就是根源。” 屋里所有人都认同了张伟哥哥这句话。 第一时间联系了周若曦,她说自己发出邮件后,没有收到张伟任何信息。 同时,张伟妈妈在张伟卧室的书桌里找到张伟的护照。 张伟只带了一张身份证,他身上的钱不多,这说明他的走不远。 就在这时候,张伟妈妈的手机收到张伟的一条短信:妈妈,对不起,我需要安静。 所有人都长长的出口气。 他至少是安全的。 张伟爸爸也回来了,听林幽稼讲述了张伟最近的事情,他当即反思自己缺失对自己的教育和陪伴。 这位忙碌的公安厅厅长,站在自己家里给儿子电话不通时,发短信道歉,希望他早日出现在家里。 星期天上午,林幽稼让司机沿着这个城市的外围转了一个大圈,特别是在一些可疑的天桥底下,新修的涵洞附近或者那些偏远的,新建未成,又处于停建状态的小区里。 此时气温已高,这些地方还真有三三两两行走的和一两个席地而卧的人,林幽稼一一上前辨认,都失望的而归。 汽车站,火车站气味不好,人流大,张伟爱干净,他不会呆在那里的。 公园,植物园这些游乐场所白天人群喧嚣,晚上工作人员要清院,他也不可能去的,再说他根本不可能躲在那里过夜的。 德克士,麦当劳? 不,他一向厌恶这些祸国殃民的垃圾食品,怎可轻易委身于此?! 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如今气温这么高了,他晚上怎么洗澡? 突然想起有一次两人一起进洗浴会所,一个上了年纪的搓背工给张伟搓后,张伟答应人家不会要钱的同时非要给人家也搓了一次。 “如果有一天我有时间的话,也来这里帮人洗清罪恶。”那天从洗浴会所出来时,张伟曾这样给林幽稼说。 难道说他的真要以这样的方式洗清自己的“罪孽”? 林幽稼为自己这个突起的念头而兴奋。 看一下时间,他给自己父亲打了电话,说明一下自己的行踪,免得让他担心。然后吩咐司机朝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那个洗浴会所开去。 偌大的浴池内,水雾缭绕,清波荡漾,几个人休闲的光着身子,懒洋洋靠在贴在池子边的木板上,或闭目养神,或对着晶莹剔透的茶壶浅饮。 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张伟,正在专心的为一个刚从桑拿房出来的人披上毛巾。 林幽稼按捺着自己激动地心情,脱去自己的衣服,从旁边换上一身和张伟一样的工作衣…… 新的一周,失踪多天的张伟出现在班主任“老黑”的办公室里,在给老师鞠躬道歉的时候,突然不由自主的“哎哟”一声。 班主任“老黑”赶紧上前伸手扶着他,看着眼前自己失踪了一周的学生瘦了整整一圈,心疼又急声问:“怎么啦?这些天在外面受欺负了吗?” “没有。” “那怎么感觉身上有伤呢?需要到医院看看吗?”班主任关切的问。 “是我回到家里后……被我哥张锐揍的。”张伟看着满眼关切的老师,捂着自己的前胸,惭愧的说。 这时,一旁的林幽稼再也忍不着,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第五十六章 父子歧义 随着高二学年的暑期期末考试结束,两个月暑假生活也拉开序幕。 林幽稼按照原来的计划,准备去美国陪伴自己的妈妈。 临行前几天,家中的保姆因为孩子生病提出提前结束合同,林春明同意了。 看着空落落的保姆房,林幽稼突然有些焦急不安。 “珍阿姨什么时间回来?” “她最近和您联系过吗?” “她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 一有机会他就对父亲问个不停。 其实,这些天林春明一直没有中断对珍阿姨的寻找。 不仅是儿子林幽稼感到离开珍阿姨不习惯,发现就连自己也常常对着新来的保姆喊错。 谁曾想,原以为珍阿姨当天早晨做好饭离开,不会走太远,也不会离开这个城市,没想到时至今日杳无音信。 林春明利用自己手里的关系,把这个城市他能想到珍阿姨有可能去的地方,寻了个遍,根本没有一丝踪迹。 派出去的那些去寻找的人,也在一天天的报出失望的消息。 后来,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他亲自去了两次。那里的人似乎对珍阿姨的名字已经很陌生,所问之处也都漠然摇头。 最近两天儿子一次次的追问,让林春明这位向来自信的董事长开始心虚了。本想打算在儿子离家之前好好陪陪他,现在反而借口工作忙,开始每天早出晚归,尽量减少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并电话督促他早一点完成去美国前的各项事宜。 是夜,接近零点,林春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从公司往家走。 下雨了。 夏季夜晚下起雨来是美妙的一件事情。 他想起去年夏季夜晚,自己陪儿子坐在三楼窗前听雨声的温馨,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微笑。 此时,林幽稼坐在卧室临窗的地方,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 什么也看不到,沙沙的雨声听起来如倾如述,醉人心怀。 已经快零点了,父亲还没有回来。 这些天从父亲躲闪的眼神里,他预感到珍阿姨的事情,绝不像父亲以前所说的那么简单。 自己再有两天就要出发去美国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他都要从父亲口中挖出实话。 雨不大,没有雷声。 阵阵凉风穿梭雨中婉转而来,吹在身上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 林幽稼没有丝毫睡意。 手机铃声滴滴响起,是张伟的。 “家伙,莫非此刻也在聆听雨水的曼妙?!”林幽稼低声嘀咕着。 “我看到张颖了!”张伟的声音透过黑夜的雨,清晰激动。 林幽稼愣了一下,不明白此时张伟身在何处,为什么又会看到张颖。 “在哪里?” “就在我工作的地方,她和我干着相同的工作。” 张伟的这句话让林幽稼觉得好生奇怪,他疑惑地问:“你工作的地方?什么地方?什么工作?” “就是洗浴会所,上次你来的这个地方。” “你怎么又去那里啦?”林幽稼越发觉得自己搞不懂张伟的神思了。 “上次避难来这里时,答应人家老板给干一个月的,不能食言了,就想着趁暑假把它完成。” “这么说张颖来省城没钱住酒店,住进了洗浴会所吗?”林幽稼有点匪夷所思,他知道浴室只要掏钱买了票,可以免费住在里面一晚上的。 “不是,她这会不忙,正在大堂楼梯处看书,我刚才不忙到处转悠,无意间看到的。怕认错人了,就问了值班经理,他说张颖从三年前,每年暑假都会来这里打工到暑假结束。” “什么?她在洗浴会所打工?”林幽稼有点不敢相信的直起身子。 说不出的情愫,他一听到张颖受苦,内心就会突生悲悯,凭空生出一种要立刻去解救的心念。 他快速地穿好自己的衣服,走到门口意识到正在下雨,想起此刻已经很晚,要不要再打扰司机时,父亲回来了。 黑黑的雨夜里,林春明走进了客厅,朦胧中抬头看见儿子站在那里,有些惊奇的问:“这么晚了,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林幽稼张张嘴,一下子冷静下来,他想起自己原本要问的问题,于是把对张颖的“解救”放到一边,低声对父亲说:“等你。” 林春明又何尝不知道儿子在等自己,他打开客厅灯。 “我不打算去美国了,这个暑假就这家里也挺好,我怕珍阿姨回来了我们不在家。”林幽稼先开口对父亲说。 果不出所然。 林春明感叹! 集团今晚刚刚和日本签订的一个大合同,它原本是妻子张莉负责的一个项目,刚才回来的路上接到日方工作人员发来的邮件,要求集团最好让美国分部的人员和他们合作。林春明本打算上楼和妻子张莉商谈一下后,顺便说说家中的事情。没想到,儿子先于他开口了。 关于珍阿姨,关于张颖,甚至叶小安,林春明觉得自己要和儿子谈一谈了。 这些天,他一直也在找合适的机会。 此刻,看着灯光下儿子坚定地眼神,林春明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不然对那个生活在县城的女儿张颖会更不公平。 “也好,就在家休息休息。”林春明关切的对儿子说,顺便拉他坐在沙发上。 正在林春明酝酿着怎么开口时,客厅电话骤然响起,刺耳又惊心。 无奈似的看一眼儿子,林春明伸手接了电话,然而他的声音失去了平静:“什么?在哪里?好……好……我马上过去!” 看着父亲的表情,一旁的林幽稼愣了一下,他冲着父亲破口而出:“珍阿姨吗?她在哪里?出事了吗?” 放下电话的林春明,蹙着眉头对儿子点下头,立刻拨通司机的电话。 林幽稼的预感是正确的。 这个城市的东郊,一个乡卫生院内,珍阿姨心脏病抢救无效。 医生根据她的遗嘱打电话送火葬时,从她随身携带的一个包里发现了一张林幽父子的合影照。 有人认出她就是林春明最近一直在派人四处寻找的人,于是打了这个电话。 林幽稼悲伤不已,不明白珍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从家里离开,甚至宁愿独自一人死在外面。 这个爱思考的孩子,已经不能完全相信父亲嘴里的话,他下决心对这件事情查个明白。 几天之后的一个夜晚,林幽稼给刚从公司回家的父亲说自己想出去玩几天。 林春明知道儿子想离开自己安静一下,就给了一张足够额的银行卡,问还需要什么时,看到儿子淡漠的眼睛。 他不想自己和儿子之间有隔阂,儿子的眼神让他感到脊背阵阵发凉。一个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已经让他悲愤不已,这个时候他不想和儿子之间出现任何裂痕。 “稼稼,爸爸有事情需要你在家帮助。”林春明近似于哀求。 “哦,我可能不能胜任的。”林幽稼冷冷的说。 “不要这样对待我,珍阿姨的事情,我真的也很悲伤……” “您明明知道她一走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为了欺骗我,才说两个月她就会回来。您又觉得珍阿姨她年纪那么大,身无分文离开这里根本撑不到两个月,没想到您预想的日期到了,她还是没有回来,您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开始寻找,您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林幽稼哭泣着,痛心的责问。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气,从外面吹进来。 远处几声犬叫幽远又清晰。 看着儿子大滴大滴的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林春明心痛极了,有点语无伦次:“珍阿姨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当初……珍阿姨她……” “那就请您讲清楚事情到底是哪样!”林幽稼第一次大声地冲着自己的父亲大声喊。 这句话一下子让林春明想起,年轻的自己曾经对着母亲大声喊:“除了不和张莉结婚,您还要我怎么样?!” 然而,儿子的话让他惭愧的低下头,不敢直视那一双愤怒的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当初一个善意的谎言,竟然会招来今天的“万劫不复”。 不敢想,这个时候把张颖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情说出来,儿子将对自己是多么的绝望,林春明感觉自己第一次对林幽稼,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了扎心的害怕。 后悔自己这么长时间一直让妻子张莉呆在国外,如今想来这在儿子眼里,都是自己残冷无情的罪证。 一阵窒息浸入胸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败,像雨把自己从头淋到脚,林春明转过身,沉重的走到沙发,慢慢的坐下来。 意想不到的是,林幽稼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一下,看也不看父亲,背着包冲出家门。 “稼稼,你不能这样!” “稼稼,你出去注意安全……” 林春明追到门口,对着夜色痛苦的喊着。 第五十七章 夜遇张颖 凌晨一点。 林幽稼幽魂一般,拎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慢慢走进褪去先前热闹与喧嚣,彻底冷清下来洗浴会所。 这地方他以前曾经和张伟不止一次的来,熟悉它的每一个结构。一楼二楼是普通席位,三楼,四楼是包间。 信步走进直达电梯。 三楼停下时,缓慢走出,在服务省的引导下,来到购票处。 买过票到了包间,林幽稼快速换了衣服,走出房间,若无其事的穿梭在一群身穿服务生服装的男生中,漫不经心的寻找着他那位好哥们儿。 夏季凌晨的夜里,洗浴中心来消费的人不多,好在整个洗浴会所封闭较好,空调凉气充足。 林幽稼把能转的地方转了遍,也没有看见张伟的身影,想起他电话中提到的张颖,他灵机一动找到步行楼梯。 洗浴中心的步行楼梯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行走在上面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三楼和四楼之间的楼梯平台,张伟和张颖两个人靠着墙壁,席地而坐,正在侃侃而谈。 林幽稼下意识的,在一盆大型植物后面停下脚步。 “昨天你问我记忆中最快乐的事情,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小到大我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放学后看到父母都在家里,哪怕他们中哪一个正在生病,或者浑身脏兮兮的刚从外面家,都无所谓。”张颖似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仰着脸出神的望着上面的灯光,充满幻想的说。 “对不起,我……”张伟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结巴。 “笨蛋!”林幽稼内心嘲怒着张伟。 “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伤心事……”,张伟笨拙的道着歉。 她那里伤心了?! 林幽稼继续不满着张伟。 因为他发现,不远处张颖那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明亮的灯光下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满足。 突然之间林幽稼感到自己的心充满震撼:这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女孩,是什么给了她内心如此强大的阳光和力量? 想到自己出生富足家庭,虽然从小母亲不在身边,父亲严格要求,但陪伴自己长大的珍阿姨却温柔慈爱,对自己呵护有加。 得益于父母的经济实力,很早就从周围人眼中的羡慕知道,自己和一般孩子是不一样,他们看自己眼神中有不仅仅有羡慕,也有向往,哪怕是杨怡那样有着市长父亲的孩子,对自己也是唯命是从。虽然自己也常常有他们不知的失意,苦闷和懦弱,但如果这些东西说出去,别人会觉得自己是装腔作势的炫富。 “我从小母亲就经常生病,父亲为了照顾母亲方便,从县城一个效益不好的塑料厂辞职了,带她到省城边捡废品边治病。直到有一天他捡到我……”张颖继续说。 “什么?”张伟打断张颖的话,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可能是他们从……垃圾桶内……捡的?” “是的,”张影嫣然一笑,“我就是父亲从一个垃圾桶里捡到的。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母亲身体不好一直不能生育。他说那天他在那个垃圾桶旁边看到我时,激动地心都要跳出来,抱着我一路小跑就回家了。到家以后母亲发现我死了一样,觉得晦气,让父亲赶紧把我扔回垃圾桶那里。父亲不相信,拔他一根头发放在我的鼻孔旁前,高兴地对母亲说,没死,头发还在动……” “张颖……”可能张伟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 林幽稼发现那个减肥后依然粗壮的男孩可能有点让悲伤弄得不知所措了。 “很幸运啊,”张颖似乎不为张伟的哀伤所动,继续说,“我活了,而且长得很好!记忆中他们对我视如己出,我以前从没怀疑他们不是我亲生父母。记得小学三年级暑假,父亲为了给我一个安定的生活,带着我和母亲到一个煤矿挖煤,晚上一般都是很晚才回到家里。那天他到家的时候,我对他说我白天不小心吞到肚子里一块砂轮。他本来正在洗脸,听到我的话后一刻就怔在那里了。随后脸不洗,饭不吃,拉着我去煤矿的医院……” “是吗?!……”张伟满脸可疑的睁大眼睛。 “那里的值班医生是个年轻人,也许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听了我的叙述刚开始说没事,随后又说砂轮这东西还是很厉害的,铁都能磨,不会把肚子的肠子磨穿孔吧。他的话让放心的父亲又感到问题的严重,连忙问我肚子疼不疼。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错觉,我本来好好的,父亲一问好像又感到有点疼了。 “父亲拉着我回家,拿了家里所有钱就开始往县城医院去。因为那个医生最后对他说,真要有事情发生了,煤矿医院根本解决不了。” “没去县城大医院吗?” “从煤矿去县城晚上没有公交车的,父亲拉着我一起顺着山路走。走的很急,没有多长时间我就坚持不着了。最后父亲就背着我一直往前走,父亲身上的汗,流了很多,把我贴在他背上的衣服也浸湿了。” “估计累坏了,他身体本身不好。” “到县医院后挂了急诊,医生让我把砂轮的大小讲一下,然后让我躺到床上给我做了体格检查,最后站在那里看着我说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但也不保证以后,建议我们在附近住下,有什么不舒服立马来医院。父亲和我当晚就睡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子上了。夏天蚊子多,父亲让我躺到他身边,不时地给我赶走蚊子。” “……” “第二天我一睡醒父亲就问我有啥事没有,我摇摇头。我们在水池边洗脸的时候碰到那个医生,他说可以到处走走活动一下,看什么反应没有。父亲就拉着我在医院外面的大路上走,最后走到路边一个卖早点的摊位前,我们吃了点东西。一个年级大一点的人知道了我的情况,建议我们去中医院看,他说中医土方法多,这种情况去那里最好。” “是啊,很多时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很有用的。” “到了中医院,碰到老中医笑着让到外面买一点香油,喝了拉拉肚子就好了。父亲听到自然高兴,到外面找个卖香油的地方买了半斤香油让我喝进去,喝完以后又拉着我到县城北面的小山上的庙里去拜了佛。就在那个小庙里,我真的拉出在我肚子里完好无损的砂轮。看到完好的砂轮,父亲一把抱着我,揽在怀里。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泪和汗水一起落到我的脖子上。” “谢天谢地,你没受罪。” “后来,因为父亲腿上有病,煤矿不让他干了,迫不得已他又回带着我和母亲回到这里开始捡废品。”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呢?” “初中三年级那年暑假,他被一辆汽车撞了,司机逃逸,一个好心人把他送到医院,因为要输血,我才知道自己和他的血型根本不符。后来身体好一点出院时我问他,他就不隐瞒的给我讲了事情的所有,并说这些年因为他不能挣很多钱,让我跟着受苦了。那一刻……我紧紧的抱着父亲,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 “这样啊……”张伟感叹着。 此刻,一旁的林幽稼不仅看到张颖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就连自己也早已流下眼泪。 “出院后父亲有点行动不便,不能跑到远处捡废品,我们的生活很快就受到影响,也就是那时,我路过这里,看到他们在招人,我就来了。当时,老板看我不到十八岁不肯录用我,我再三请求说自己眼下非常需要这个工作,而且还只能干一个暑假。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我家里快没米了。这里的老板特善良,听了我的话立马就答应了,给我三千工资还有提成,还嘱咐经理给我安排了人最少的班,让我有时间看书。这里比在家件好多了,还可以免费吹空调……” 张颖喜悦的声音,充满了感恩,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是那样真切,直抵人心。 林幽稼觉得自己快要哭了,背转身整理自己的情绪。 再转身发现身后又来了两位客人,看一眼依然热切交谈的两位好友,自己悄悄走回包间。 冲洗过后,躺在床上,脑子里闪现着张颖的笑脸。 想着她内心的坚强,他们共处的日子里她对自己生活的淡然,对杨怡的无视。 与生俱来,林幽稼第一次有了渺小的感觉,这种感觉紧紧地抓着他的内心,有种紧迫感,让人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失落。 想起因为珍阿姨和父亲闹别扭。 珍阿姨不再的这段日子,父亲并不比自己好受,如果不是他一直四处寻找,人家也不会在最后关键时刻打电话到家中……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林幽稼尽快的收拾好自己走出洗浴会所。 他要赶在父亲上班之前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去美国度暑假,不仅是为了和母亲团聚,也为以后申请大学做准备。 第五十八章 大洋彼岸 太平洋西岸,洛杉矶。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快速驶出机场高速后,稳稳的穿行在透明阳光下,那些林立的高楼大厦间,不太宽的水泥路上。 坐在后排的林幽稼看着车窗外的高楼不断地退移到身后,发现面前高楼稀疏到渐尽,出现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别墅时,就知道此时离自己在洛杉矶的家不远了。 沿着车少人稀道路前行半个小时后,车辆终于放慢速度。 一所所庭院式建筑,风格和国内那套相差不是太大,都是三层,只不过这里因为周围环境的映衬显得色彩淡雅一些罢了。 阳光正好,远远望去一大片别墅,像散落在一大块平地山丘之间碧绿草地上的装饰,用一个大大的草毯子把它们连在一起。 “儿子,有什么具体的计划要去做吗?”离家还有几分钟的路程,前面的母亲头也不回的说。 “您知道珍阿姨她不在了吗?”不知为何,林幽稼看到母亲,他第一时间想说的竟然是这个话题。 “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谈这件事情了,稼稼,对于珍阿姨的去世,请相信我们和你一样难过。”张莉从镜子里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继续说,“也许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不想拖累我们才做这样的选择吧,很遗憾,她忽略了我们对她感情的依赖。” 听了母亲的话,林幽稼第一次对珍阿姨的离去有了新的思考,虽然从内心还是很难彻底接受珍阿姨不辞而别,至终老死的结果。 “为什么会忽略我对她的感情?不可能!珍阿姨不是这样的人,您常年不在家里,又怎么会了解她?难道在她心里我和爸爸不是她的家人吗?”林幽稼不解的问着母亲。 然而,母亲反而笑了,很灿烂的样子,她开心的说:“真没想到,这次相见,你这家伙又长高了,眉眼之间已近似于你爸爸略带忧郁的成熟气质了,原以为你长大后会像我多一些,小时后你可没有现在这样与你爸爸这么相似呢……” 一股恼怒悄无声息的漫侵着林幽稼的大脑,他赌气一样看着车窗外,母亲的话成了窗外的风,随着车的前行爽快的溜到一边去了。 终于停了。 别墅的电动门开了,前年来到家中的菲佣,从里面跑出来。 张莉停下车,扭头看一眼闷闷不乐的儿子,明白他的心里早已把珍阿姨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后悔刚才没有回答儿子的话,于是愧疚的安慰他:“稼稼,珍阿姨做那样的选择或许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能忽略了她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她有她的人生经验和思考方式,我们今天能做的只有尊重和虔诚的祝福。”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还有工作要做,就换种口气看着林幽稼说,“下车吧,先上楼洗澡,然后下楼吃点东西。” 说完,张莉看也不看后排的儿子,抢先一步下了车,随手把车钥匙交给早已站在车边的年轻菲佣。 菲佣接过钥匙,微笑着对还坐在车后排的林幽稼弯腰示意:“稼稼好!欢迎你从中国回到家中,请下车。” 两年前自己来时就教她学说汉语,如今两句简单的汉语依然说得跑风漏气又拐弯。 林幽稼疲倦的向这位胖胖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丢了个斜视,慢慢的跨出车门。 年轻的菲佣看林幽稼走出车,挺直身子对他做了个开心的笑脸。 三楼,房间早已整理好,仿佛他一直在住一样舒适,整洁,有序。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里,自己的书桌上放着的是一张父亲林春明的彩色照片。 “还真是夫妻,不是关系不好吗?!”林幽稼想起家中母亲那张照片,纳闷的对着父亲的照片嘀咕。 照片上的林春明深蓝色的西装,白衬衣浅蓝色领带,平静脸上一双忧郁的眼睛,鼻梁上夹着一副高度近视镜,文质彬彬的,很难让人把照片的形象和他现在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同样的照片,林幽稼在国内父亲公司的墙壁上也见过,他叹口气自语:“纵行商海多年,历经那么多次暗地里厮杀不见血的交战,为何却喜欢以清隽儒雅示人?” 然而,长途加上错时差,林幽稼伸展胳膊伸了个懒腰,太累了,而且没有胃口,洗浴后就上床了。 隐约中听到隔壁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紧接着传来母亲张莉高跟鞋踏地电梯的声音。 林幽稼反身坐起,从书桌上拿出一张纸用英语写的“请勿打扰!”挂在门上,然后想象着那位胖胖的菲佣前来敲门时,对着房间吐着舌头,两手一摊,欢快的下去的身影。 四个小时后,手机铃声把他从沉睡中弄醒,是张伟的号码,这才想起从国内离开时忘记通知他了。 挪动一下身子,林幽稼靠在床上接通电话。 电话断了。 正要打过去时,张伟发来消息:“稼稼,现在哪儿?我有个大消息,不说心里慌,说了又觉得就这样直接告诉你显得我很缺德。” “这么严重?”林幽稼打着呵欠回复。 “前一段时间我给你说张颖在洗浴会所打工的事情,现在我告诉你,这背后的事情真的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 林幽稼知道张伟接下来要说的话,和自己那天夜里偷听到的有关,于是对张伟回复:“我现在美国,怕你手机欠费停机,你回家后我们邮件吧!” “已经到美国了?!”张伟不满的发来一个哭脸,“前几天还说不去了,又不是女人怎么这样善变?!” “珍阿姨不在了!”林幽稼不假思索的酒把这个消息发出了,与此同时,自己的眼泪也毫无保留的流了下来,等不及看到张伟安慰的回复,他已经把手机扔到一边。 已经走了这么远,原以为自己的旅程可以淹没悲伤,没想到看到张伟消息的那一刻,林幽稼用那晚偷听到的张颖的励志故事筑起的堤坝,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他知道张伟会最大努力的安慰自己,也理解爸爸和妈妈所说的那些话,但无论如何,没有了珍阿姨的世界,林幽稼感觉自己是孤独的。 当初爸爸说珍阿姨外出两个月就会回来,他用期待填满了学习外的空虚。 现在,等待已经成了泡影,他感觉自己被恶意绊倒了,就像路面的凸起,没有任何预料的绊倒了自己,而且脸朝下狠狠的摔在地上,流出殷红的鲜血,伴随着专心的疼,这一切,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突然间,他想起自己上次在放学路上见到的一位孩子:天已经傍晚,微风习习,自己骑着自行车听着树上鸟儿归巢时的欢叫,沿着那林荫大道往前走,路边一个孩子站在路边,大声呼喊着“妈妈”,恐惧的向四周张望,眼神里全是恐惧,紧张,慌乱和无助…… 幽暗的房间里,林幽稼靠在床上,真切的感受着自己从小到大的真正亲人,珍阿姨,无法回到自己身边的事实。 悲伤就像沉寂了这些天得到发酵了一样。 无遮拦的哭泣,直到他把自己哭的筋疲力尽,又一次睡去。 母亲打来电话告知不能按时回家,让他自己吃晚饭时,才发觉天已经全黑了。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青溪一样的风扑面而来。 远处高楼上五光十色灯光,跳动闪耀着,穿过随风摇曳的窗帘,闪进屋内,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虽然依旧有点累,但肚子里的胃鸣声提示自己饿了。 打开灯,走到浴室洗把脸,沿着缓缓地旋转楼梯走下来。 正在客厅沙发上抱着腿看电视的菲佣,此刻完全沉浸在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桃色新闻里,欢天喜地的手舞足蹈着。 林幽稼慢慢的走近她,站在她身边大声的咳嗽一声。 年纪不大的菲佣,听到他的咳嗽,兔子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当看到林幽稼站在自己面前,她调皮的笑着说:“稼稼,您吃饭?” 懒得给她说太多话,林幽稼无声的点点头。 食物很快热好,端到餐桌。 十点整,别墅外面的电子门开了。 菲佣飞一般出去了。 不多时,兴致冲冲的张莉坐到林幽稼身边。 “对不起,回来晚了。吃完饭你好好想一想,我们几天后到哪里度假放松一下。”母亲张莉边说边伸手把儿子的头揽在怀里。 一点也不习惯。 林幽稼把头从母亲手下挣脱出来,面目表情的继续吃着面前的食物。 第五十九章 母子逢会 几天之后,银白色的沙滩上,身着泳装的林幽稼和母亲张莉共用一把遮阳伞。 阳光明媚,海风徐徐,碧蓝的海水哗哗的涌向沙滩,留下湿漉漉的痕迹,痕迹快要消失的时候,又是一浪涌上来。 近处,一对情侣手牵着手在沿着海水的边沿散步,海鸟在他们身边盘旋低飞。 远一点的地方,帆船队的一群穿着黄色衣服的学员正在练习。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他们欢笑嬉闹或者争吵扯皮的声音。一个穿红色衣服的或许就是他们的教练,偶尔也会从那个地方传来口哨的声音。 林幽稼躺在那里,两只眼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海天的尽头,蓝得分不清边界。 那里除了蓝,纯净得没有一丝杂。 或许人世间最安静最纯净的地方就是那儿的样子,那里充满了祥和,宁静,芬芳,就连风也温和的如同珍阿姨夏夜的手掌,抚摸着他被空调吹得发凉的脊背。 此刻,珍阿姨就应该在前面很远很远那个天海相接处,默默地看着他。张伟的话说得对,她一定不舍得林幽稼难过伤心的。 母亲张莉也说得对,她那样选择肯定有她的理由和苦衷,可是她的苦衷是什么? 林幽稼不解了,他自幼珍阿姨就陪在身边,从没感觉过她有什么苦衷。 “爸爸给她的工资少吗?” “不!” 想起每年春节爸爸给珍阿姨福利,珍阿姨都以平时工资太高拒绝了。 一只沙滩排球不知从哪里飞来,落在林幽稼脚下。 一旁的张莉透过咖啡色的镜片,看着自己身边躺着的大男孩,一双忧郁的眼睛正专注的望着远方,一副沉思的样子,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抓着儿子的手。 也许血脉相连,也许母子连心,通过几天的亲密接触,林幽稼发现自己已经不排次母亲张莉对自己的亲密接触,反而能从她的角度理解珍阿姨对自己的爱。 如果以前林幽稼觉得珍阿姨对他的爱深在骨子里,那么现在他可以接受把珍阿姨的爱藏在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箱子里。 看一眼母亲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他不假思索的问:“您和爸爸当初怎么认识的?” “好奇?”张莉微笑反问。 “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就是您原来的追求?”林幽稼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张莉松开儿子的胳膊,遥望着远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丈夫林春明的情景。 细雨纷纷的春季,值了一夜班的张莉准备收拾一下走出病房时,一头撞进一个男人的胸口,手里的手机也掉在地上。 男人从地上捡起她的手机,口中不好意思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看见你们主任了吗?” 张莉心疼的从男人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立马打开,黑屏了。 “啊?”张莉脱口而出。这是她上班以来给自己买的最好的礼物,就这么被人一碰就坏了?! 男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张莉的声音,还是一个劲的张望着病房走廊。 这时,妇产科主任从一间房里走出来,男人焦急的说:“妈妈,昨晚有手术吗?怎么没回家?吃饭吧?” 妇产科主任,看到男人,疲倦的脸上露出微笑对他说:“太累了,我需要休息一下。”说完看到自己的助手张莉也站在一旁,介绍到:“张莉,这个是我儿子林春明,在我们医院心脑科。你让他带你到清斋堂去吃早餐吧,那里饭不错,你们吃过给我带一点就行了,我去隔壁休息一下。” 说完,对着两个年轻人笑一下就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张莉知道,经过夜里三台急诊手术,主任实在太累了,但今天的病人已经排了五十多位,也不可能让主任回家休息的。 她抬眼看一眼自己撞到的男人,尴尬的笑笑说:“原来你就是我老师的儿子林春明,久仰大名!” 男人这才把目光从母亲身上放到张莉身上,对她礼貌的伸出手说:“你就是我母亲手下得力的干将张莉,幸会。” 两个人就这样误撞的认识了。 张莉从这一天开始对林春明有了注意。 他是从美国回来的医学博士,是医院重点培养对象,后来听说他有轻微的洁癖。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莉发现林春明看起来刚毅果断却有一双忧郁的眼神。 还听说医院心血管科有年轻女医生暗恋他,而他早就有自己的女朋友……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常常会在医院里不期而遇,他从来不会对她主动打招呼,她对他也只是远远地深情一瞥。 在她的眼里他有点深不可测的高傲,神圣,不可接近,特别是那种不可言说的忧郁挂在眉梢,常常引起她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 张莉就读于国内一所著名的医科大学毕业,硕博连读之后,被自己的导师介绍到这里,跟在著名妇产科教授身边当助手已经两年时间,各项手术现在基本可以独立完成。 妇产科主任对她寄予很高,工作中她也常常拿自己的这位老师作为生活,工作中甚至人生的榜样。 有一病人年纪轻轻却要zg内膜癌摘zg,还要把卵巢附件一并摘除。这对那位年轻的女人来说打击是致命的,接受了第一次化疗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轻生了。 那位女子的丈夫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在妻子死后不久也追随着自己的妻子走了。 消息传到科室,见惯生死的老主任沉默了,一连几天吃饭休息不好,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张莉关心的建议主任休假。 也就是那天,主任一把拽着她低声说:“你喜欢我的儿子林春明吗?他真的不错。” 张莉没想到主任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怀疑自己每次看到林春明的神情被人发现了。 “听说他有女朋友……”张莉红着脸说。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看得出你喜欢他,如果有机会你会爱上他吧?” 主任两眼直视着张莉,张莉害羞的点点头。 “谢谢你……”不知为何,主任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点哽咽。 两天后,单位因为元旦举行联欢,张莉接到主任的电话,让她把喝醉酒的林春明扶进了他们联欢的酒店楼上房间。 那一夜,张莉竟然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张莉惊诧的同时,也让已到暮年的妇科主任欣喜不已。 看得出林春明极大的不情愿,最后还是听从母命和自己结婚了。 婚后的一段时日近距离的接触,张莉越爱的爱上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林春明在她面前一直神圣,一直威严,一直冷漠,她却满心欢喜。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主任某天突然拉着她的手,把叶小安的事情告诉她,最后她恳求张莉,看在她为了自己儿子不惜杀掉自己亲孙女的份上,一定要好好地守护在林春明身边。 张莉含泪答应。 主任病逝后,丈夫辞职经商,张莉毫无理由的赞同,并在丈夫业务发展需要的同时,不顾自己在县城当医生的父母的坚决反对,不顾医院的挽留,毅然辞职来丈夫的公司从基层开始做起。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从国内到国外,早已是丈夫林春明离不开的伙伴和助手,可他依然是她眼里的高傲,威严和神圣。他的每一句话她都奉若圣旨,哪怕他让她离开家,离开儿子到美国,十多年不曾踏故土一步她都没有丝毫的怨言。 十多年来,她按照丈夫的意图在美国切得一块可口的商业蛋糕,给集团带来丰厚利益的同时,叶她提升了自己,读了一个金融学学位。 她知道丈夫虽然听从母命和她结婚了,但叶小安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听说叶小安带病离开,张莉四处托人打听,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真的打听到了叶小安,且成功劝她来到美国接受治疗…… 今天,这一切她该如何对这个和丈夫一样高的儿子说呢? “你们的婚姻不会是一场阴谋吧?”林幽稼看母亲一直沉默不语,突发奇想的问。 “阴谋?哈哈哈……”张莉笑着,自信的说,“你没感觉你就是我们都很爱你吗?” 林幽稼一愣,肯定的对母亲说:“你们两个看来真的没有感情,怪不得长年累月的分离……” “胡说什么呢?”张莉打断儿子的话,“我们分开是因为工作需要。” “您就自欺欺人吧!” “你爸爸对你说他不爱我?!” “那倒没有,”林幽稼不屑一顾的看一眼母亲,“他一直在努力的表现出爱您,不是吗?” “儿子,”张莉笑了,有点不以为然,“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夫妻之间的爱是不需要表现的。” “也是啊。”林幽稼感叹着收回自己对父母婚姻的鄙视,继续追问,“这些年您为什么不经常回去?” 突然,一对年轻的夫妇和少年从远处跑过来,在离他们很近的沙滩上肆意的追逐,轻松欢笑的声音伴着海风扑面而来。 “对不起儿子,这些年!”张莉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公司业务最初在这里发展的并不顺利,而你爸爸却有意在此发展壮大……” 林幽稼突然想起张颖,她会不会就是因为父母忙于自己的事业把她放弃了。但他知道父母的事业几年前在美国就走上正轨,于是低声问:“生孩子会不会很不情愿?” “怎么会?!”张莉吃惊的看着林幽稼,心疼的说,“请相信我们真的很爱你,或许只是……” 话没说完,一旁的手机响起。 没想到张莉看到电话号码,瞬间变脸了。 第六十章 参加葬礼 张莉,林幽稼的母亲,此时已经四十多。 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原来的长发披肩已经成了恰到好处的短发,多年的海外生活让她原本文静的脸上透出的都是自信和独立。 可是再坚强的女人也有柔弱的一面,儿子的话轻轻地传入她的耳朵,她有点难受。真想对儿子进一步解释的时候,收到了福利院院长的电话。 她知道,叶小安已经进入生命的倒计时了。 当年,叶小安生下孩子后,身体受损厉害,自己就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同事无意间告知了张莉。 张莉于心不忍,让自己在美国的姐姐以医学实验的理由找到她,并想法把她接到美国,劝她到继续治疗,并为她提供一个轻松安全的工作。 叶小安到美国后,在张莉姐姐安排在一家疗养院做人员登记,工作轻松工资也高,叶小安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随后的几年,她身体恢复很快,不久被张莉安排到自己公司工作。 命运不济,在她要开始第二次爱情的时候,却不得不接受第二次癌症手术。只是,这次手术发现癌症已经转移到淋巴。从那以后,叶小安开始了她与疾病抗争的旅途。 一个偶然机会,张莉知道叶小安不知道自己和林春明的关系时,从幕后走到台前,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些年,一直没有把这这个消息告诉丈夫林春明,是因为张莉知道,叶小安并不像丈夫林春明以为的那样,深深地爱着他。 叶小安的第二个男朋友,同样没有结婚,但那个男人却深深地占据了她的心。 这让原本觉得亏欠叶小安的张莉,也感到轻松很多。 “终有一天,我会完全拥有他的心。”想起林春明,张莉的脸上总是微笑,自信。 此刻,张莉看一眼儿子说:“稼稼,我们要回去了,有个病人恐怕不行了。” “病人?” “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她就住在离此不远的一家临终疗养院。她在这里也算上孤单一人,我们去陪陪她最后的时刻,好吗?” “陪他最后的时刻?”林幽稼不解了,“一个美国人需要您这么担心?情人吗?” 张莉似乎没有听懂儿子话里的讽刺,严肃的回答着儿子:“中国人,说起来她也算你爸爸的一位老朋友了。” “这么说您很会为自己的丈夫打算了,”林幽稼觉得母亲提起父亲如此紧张,感到他们之间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被隐藏,他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漫不经心的说:“为了一个男人,为了成为让他满意的妻子,您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真的是您要生活的吗?”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但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件事情,也拜托你不要再继续拿这件事,来表达你对自己父母关系的不满,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我们快速离开这里,我不想我朋友去世之前,看不到我……” 林幽稼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母亲后面上了汽车。 半个小时的行驶,母子二人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 终于停下时,林幽稼发现要来的这家临终疗养院滨临大海,空气清新,风光美丽。 粗大棕榈树错落有致的散落在道路旁或者房前屋后。 一排排白色屋顶的房子坐落在其间,看上去就像隐藏在大树丛中的白色珠宝,让人欣赏不已。 疗养院的院长,玛格丽娜女士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她看到张莉,急忙上前握着她的手说:“小安恐怕不行了,感觉她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快走!”张莉脚步匆匆,边走边和院长交流着:“前两天不是还可以嘛?” “还以为她会坚强的度过这个夏天,您知道您的这位朋友一直热爱生命。”玛格丽特院长一边双手比划,一边气喘吁吁的说,“谁知这两天突然就……就……感觉她已经听到上帝的脚步声。” 林幽稼跟在院长和张莉身后穿过两条蜿蜒小路,走到疗养院空旷地带的一所房前。 玛格丽特院长停下了来,看着张莉对她点点头。 张莉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林幽稼跟在母亲身后,看着她走向房间中间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 “小安……”张莉轻轻地唤着。 床上的女人正闭着眼进,听到张莉的叫声,微微睁开眼,挣扎着。 张莉轻轻地摇动床柄,让女人半坐起来。 声音很低,两人说了什么林幽稼没听清楚。 他慢慢的向前走了一步,刚好看到女人的面容时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对女人有种熟悉感,放佛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 床上的女人抓着张莉的手,虚弱的说:“我真的要离开了,谢谢你,这么多年了,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其实你把我的怨言早已打消了。” “你的怨言……”张莉露出恐慌的神情。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一开始我恨透了你,觉得你抢走了我的幸福,慢慢的我明白,是林春明他有福气,需要你这位好女人来陪伴他。从我开始新的恋爱,我就已经对你们开始祝福。张莉,你要好好地和林哥哥在一起,他值得任何一个优秀的女人去爱。这个是……” 床上的女人把目光转向林幽稼问。然而就在一霎那,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慢慢的抬起胳膊,朝着林幽稼。 林幽稼看着女人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呼吸急促,用力挣扎的抬着手臂指向他,莫名其妙的往后退了一步。 “是的,他来度假。”张莉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对床上的女人说。 “可惜,我……若当年不任性,女儿也这么大了……林春明他……”女人手臂无力的垂落在床上,眼泪顺着清瘦的脸庞慢慢的滚流下来。 “他叫林幽稼,也是你的儿子,来,稼稼,”张莉转身拉着林幽稼对他说:“这是你叶阿姨,叶小安阿姨。” “叶阿姨!”林幽稼有点惶恐,还是顺从母亲的意思,远远地叫了一句。 床上的女人,抹一把眼泪,对林幽稼点点头,是哭是笑的样子。 就是这个抹眼泪的动作,林幽稼一下子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熟悉的根源了:张颖!林幽稼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同学张颖无论容貌,神态和说话声音都有很大的相似。特别是刚才抹泪的动作,和张颖那天做饭时无意撩起眼前头发的动作一模一样。 “阿姨,您……”林幽稼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床上的女人,看一眼林幽稼,情绪起伏更厉害了,但她真的没有力气了,由于刚刚说话太多,已经开始出现不接气,这样的情况,林幽稼第一次看见,有点害怕,下意识上前一步,紧紧的抓着母亲的胳膊。 “稼稼,你先出去。”张莉转身对儿子说。 林幽稼感觉自己像得到赦令,快步走出房间。 门外的玛格丽娜院长看到林幽稼恐惧的脸,上前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张莉是你的妈妈吧?她是个勇敢善良的女人,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你的母亲骄傲!” 林幽稼还沉浸在对叶小安的恐惧和深思中,根本没有听清玛格丽娜刚才的话,只是礼貌的对她点点头。 大约半个小时,张莉疲倦的从房间走出来,对一直等在一旁的院长深深地看一眼。 房间内的女人,叶小安去世了。 几天后,葬礼结束。 一个男人走到张丽面前。 “杜劳格,叶小安的男朋友!” “林幽稼,我儿子!” 张莉对他们相互介绍。 名叫杜劳格的男子上下打量林幽稼后,对他露出友好的微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对张莉说:“这是叶小安最后的遗嘱,她书的版权费用。谢谢你这些年对她的关爱!” “她的书?什么书?”张莉有点不解。 “我只是疗养院一名义工,叶小安是我偶然机会接触到的一名病人。有天她对我说让我帮她一个忙,并瞒过这里所有的人。她给我讲了你们之间的故事,她很感恩,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时日不多的时候,想写写自己短暂一生的历程,感悟,感恩。我答应她了,并为她感动。只可惜,这件事情完成的晚了一点,她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我想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也许是她最欣慰的了。”杜劳格说完,两只眼真诚的看着张莉。 “那你和他……” “我们不是你以为的恋人关系。这一点,叶小安不让我告诉你的。叶小安还有位父亲在国内,我希望你把这些一并转交给他。相信我们以后还会在疗养院相见的。”杜劳格把支票和一张cd一并给了张莉后,转身走向自己不远处的汽车。 夕阳西下,把墓地周围每一棵树影都拖得很长,乌鸦在树的枝丫间叫个不停。 林幽稼感到身上突然有很多凉意。 第一次参加葬礼,很累,但林幽稼感到自己人生第一次真切体验了生命的神圣和庄严,还有人的渺小与柔弱。 第六十一章 少年醉了 回家的路上,林幽稼看着满脸严肃,沉默不语的母亲,嘴角下扯,嘲讽的调侃:看来“您这和爸爸这些年被别人涮了,那个叶小安和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是啊,”张莉叹口气说,“人总以为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即便做了那只最后的黄雀,又能怎么样呢?” “呵呵,”听了母亲叹息的话,林幽稼不友好的笑了,他感觉母亲张莉在为自己找借口,继续不友好的说,“一个攻于掠夺和侵占的人,却被别人在背后晃一枪,还差点抢走自己的老公,而那个人从头到尾利用了你们对她的爱,现在她去世了,您也可以为自己强词夺理……” “儿子,请记着,”张莉果断的打断林幽稼的话,孑然说道,“有位作家说过:上帝和整个宇宙玩骰子,但这些骰子是被人动了手脚的。我们主要的目的,是要了解它是怎样被动手脚,我们又如何使用这些手法,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么说,在这场游戏里您还是赢了?” “如果我和叶小安过去的一切,注定是一场看不到棋子的游弋,”张莉笑着说,“最起码,我现在很好啊!” 母亲的话,让林幽稼张着嘴,语塞了。 他不能理解母亲竟然也会这样赤裸裸的,带着自私的骄傲,他不甘心的想着叶小安到底和自己的父母什么关系?还有她和张颖难道只是偶然巧合的相似…… “对了,”好半晌,他才缓过神来,前倾着身子对母亲说,“叶小安去世之前,说她有一个女儿,您知道她女儿现在哪里吗?” 车已经到了自家别墅外面,趁菲佣还未跑出来,张莉扭头看着儿子说:“这个事情我真不清楚……” “没有一点印记吗?万一她的那个孩子没有死呢?”林幽稼感觉自己就差说起张颖的名字了,“毕竟每年福利院收养那么多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儿子的话,让张莉想起婆婆去世前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但这是自己和婆婆两人之间的秘密,她不想外人知道,哪怕那个外人是自己的儿子。 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儿子期待的眼神,张莉伸手捋捋自己新做的头发,心不在焉的说:“叶小安的女儿听说一出生就死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林幽稼话没说完,家里的菲佣已经跑过来。 与此同时,车窗外的小美田子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花一样轻盈而至,站在路边,举着右手对着车内频频招手:“林幽稼,你好!” 小美田子的英语水平越来越好,彻底摆脱日本人说用于舌头伸不直的毛病。 这位漂亮的日本女孩和林幽稼同岁,目前正在日本国内读高中。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尽管父母一再邀请,她还是打算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不离开他们来美国读书生活。 但是每年暑假她就会从日本来到美国,和自己的父母团聚一段时间,临近开学才回去。几年下来,因为两人年纪相仿,境遇相同,她和林幽稼成了这一特殊时期的好朋友。 今年假期,她比林幽稼早来美国半个多月。 田子家就在林幽稼家的后面。 几年前的一个暑假她和林幽稼在草地上散步的时候相识了,之后的每一年暑假她都会站在林幽稼的门口等着他。 张莉知道这是小美田子今年第三次出现在这里等林幽稼了,她看一眼满身疲倦的儿子,说:“田子今年来的早,找你几次了,邀请她到家里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林幽稼下车和小美田子打招呼。 小美田子看到林幽稼,兴奋地跑过来,站在林幽稼对面,满脸通红。 “田子,你长高啦?”林幽稼大声的说。 “你也长高了,而且是完全按照我脑海里的预期又高又帅的样子长的。你这次怎么来这么晚?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每天都在等你。” “是吗,谢谢你等我。到家里来吧,我们一起晚餐。”林幽稼知道田子的父母每天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她经常一日三餐独自一人。 “嗯!”小美田子冲着林幽稼点点头,开心的跟着林幽稼走进别墅。 晚饭后,张莉上楼休息。 林幽稼和小美田子一起到外面的草地上散步。 路灯全都亮了,这里除了偶尔经过的汽车,很少有人行走,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自由。 风温和的吹着。四周静悄悄的。 “林幽稼,你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是你在中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珍阿姨去世了。” 林幽稼低声说道,他已经好多次给田子讲起自己的珍阿姨了。 “对不起,真的是珍阿姨吗?” 田子难过地说。 “嗯,田子,你知道吗,珍阿姨去世后我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变得狭窄了,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走,我的眼里什么也看不到了,除了伤心难过,我别无其他办法。虽然也有父亲或者母亲陪着,我还是从内心感到一种从未有的孤独。” “我也替你感到很难过!这样的日子听起来就让人伤心。还好我们都长大一些啦,你也不必太担心,珍阿姨那么善良,上天一定会给她一个好去处的。” “今天下午我还参加了别人的葬礼。” “啊?这人和你关系好吗?真的替你难过!怎么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在日本时,爷爷生了一场重病,拖了两个月,还好,最后被医治好了。”灯光下的田子目光闪烁。 林幽稼知道她和爷爷奶奶之间的感情好过和父母之间的,每次见面也经常听她讲起她的爷爷的事情,听她这样讲打心底替她感到高兴。 “下午的葬礼只是妈妈的朋友,我碰巧一道去的。你爷爷那么乐观,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一点也不用担心。” “是啊,我也是对爷爷这么说的。爷爷听见后笑着对我说:哎,我的小田子还没长大出嫁呢,老天爷是不会让我死掉的。”刚说完这句话,小美田子的脸就红了,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林幽稼自顾朝前走,根本没有注意到小美田子慢慢落后于他。 “林幽稼,你有女朋友吗?”微风中,小美田子的声音柔柔的,细细的。 林幽稼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不知道何时落后自己的小美田子,远远的站在那里,一丝胆怯,一丝害羞,也有一丝大胆。 “我……” 从来没有想到在他眼里一直乖巧拘谨的田子会这样问,林幽稼一下子感到脸上热热的,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还没有,是不是?我知道的。”田子有点兴奋,双手合掌,放在胸前,一步步往前走来。 林幽稼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好在灯光下朦胧,自感一旁的小美田子看不清他的窘色。 不知为何,他还是抑制不着的,快速的把眼前的田子跟他在国内熟悉的女生做了对比。 小美田子她没有张颖的淡定坚强,杨怡的大胆张扬,黄亦寒的稳重大气,但不得不承认,林幽稼感到自己对田子有种淡淡的喜欢和期盼,和她认识这些年里,始终觉得田子是他内心最深处的一朵百合花,优雅,娇柔,虽然自己离开美国很快就会忘了她。 此刻,看着百荷一样的小姑娘与他越走越近,林幽稼反而有点忐忑不安了。 然而,像鼓足了勇气,田子突然走到他身边,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和手腕:“我要成为你的女朋友,和你一起相约进入这里的同一个大学,一辈子都不要分开,就像我爷爷奶奶那样,幸福一辈子。” “我……”林幽稼感觉有点口渴,有点欢喜,有点紧张,也有点想逃避。 “你不喜欢我?”田子就站在他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问。 “不是,我,有点口渴。”林幽稼感到自己真的是丢人,竟然会在一个女生面前语无伦次,“你爸爸妈妈要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样的话,小美田子看着林幽稼一动不动,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淌下来。 “田子,你,我……我想说的其实是,我喜欢你!” 林幽稼大声说出这句话,顿时感觉自己恢复了正常的情绪。他伸出手拉着田子的手说:“我喜欢你,只是你刚才猛然间说出,我太高兴,太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真的是这样吗?你没有骗我?”田子紧紧盯着林幽稼的眼睛,生怕忽略一丝丝信息。 “干嘛要骗你?我骗过你吗?”林幽稼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怎么啦,为什么会那么害怕田子伤心难过。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滴,把他轻轻地揽在自己胸前。 小美田子颤抖着,伸开自己的双臂,把林幽稼紧紧地抱着。 风儿调皮的吹着,掀动他们的衣边。 林幽稼突然感到自己长大了很多,变得开始像父亲一样宽肩膀厚。 “我们相约一起在这里读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辈子都不再分开。”林幽稼对着怀里的小美田子说。 “嗯,”小美田子跺着脚,把自己的脑袋紧紧地地贴在林幽稼的怀里。 这一刻,林幽稼觉得自己醉了。 第六十二章 少年勇敢 连着几天,林幽稼趁母亲白天外出的时间,都会和小美田子在一起缠绵。当下,他似乎从来没有过什么洁癖和不良爱好,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珍阿姨去世的伤痛终于在他身上消失不见。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他把自己感兴趣的大学也逛了逛,心中早已有了明确的答案,只不过在最终确定时听从了田子的理由。 又一天晚上散步回到家里,发现母亲张莉倚在楼梯看着他笑。 “您笑什么?” “开心不行吗?我的帅儿子一旦谈恋爱了更加帅气逼人了。” “跟踪我?”林幽稼有点害羞,有点吃惊。 “跟踪?”张莉笑着说,“我可没那闲工夫,再说,你脸上清清楚楚的写得那么明白,我看得见。” 林幽稼下意思的摸一下自己发烧的脸,不好意思的笑了。 “她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住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一个叔父留给他们家的遗产……” “什么意思?提醒我注意贫富差距吗?”张莉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幽稼警惕的反问。 “我可没资格阻挡你激情四射的青春爱情,只是想提醒你,或许有一天小美田子就不来了呢。听说她父母在这里生意做得并不好。”张莉看一眼儿子,继续看自己的电脑。 “拜托,收起您世俗的眼光和阴暗的心理,我们已经约好明年在一所大学相见的。建议您如果还有空闲时间,还是在院子里倒出点空地,种上一株向日葵吧。” “是吗?”张莉诧异的看着儿子对自己的不屑,她想起自己丈夫林春明,想起他那种忧郁气质中的坚毅和果断,于是她转身对正在上楼的林幽稼说:“你爸爸来电话问候你了,希望你在这里开心,顺便让你抽空给他回个电话。” 这个倒让林幽稼感到意外了,自己的记忆里,父亲好像从来没给母亲打过电话。 “不错啊,多少年了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你们互通电话,现在竟然会背着我私通了。我一直以为我就是你们两个偶然的……,你们突然这样着实让我有点不适应了,不会是在给我增添什么干扰选项吧?” 林幽稼看着母亲,有点的冷嘲热讽的说。 “我是你妈妈……”张莉看着儿子的挑衅眼神,善意的提醒到。 “妈妈?”正要上楼的林幽稼,突然折回来,坐在母亲身边,盯着母亲的眼睛说,“这些年您为何不回家陪陪自己的儿子和丈夫?” 张莉的微微一愣。 这已经是林幽稼这次来美国第二次问道这个问题了,不知道是国内丈夫那边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儿子真的长大了,他自己想了解父母之间的情况。 她喝口手中的红酒,漫不经心的看儿子一眼说:“今天,我确实累了。” “逃避是一种最容易的解决办法。” “那好啊,下个周末我们一起到海边跳伞,回来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林幽稼有恐高症。 这点他们母子都清楚。 “和我打赌吗?”林幽稼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接受了张莉的邀请。 “怕啦?”张莉迎着儿子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不过可以带着你那位小女友在身边,让她随时给你鼓劲打气……” 正要反驳,大洋对岸的张伟好像为了给林幽稼母子解围,不远万里打来电话。 “林幽稼,我正式宣布,张伟我从今天将以自己的赤诚之心,郑重的开始追求张颖了。” “你这康愈速度也太快了吧,你确定你现在温度正常,意识正常,思维正常?”林幽稼自感思维瞬间回到大洋对岸。 “你这是吃醋还是心疼?”张伟不满的反驳。 “我想祝福,可我真的说不出口,不是怕你再玩失踪,而是感觉张颖她……张伟你真的不能放过她吗?”林幽稼说不出为什么,内心真的不愿意张伟在张颖那里留下他骄傲青春的痕迹。 “我是认真的,我就不能拥有自己心爱的女孩吗?”张伟大声说道。 “你哪次不是认真的?别人都可以,我希望你放过张颖,也许她最需要的是我们远远地关注和默默地祝福。” 也许林幽稼的话让张伟有点泄气,他沮丧的说:“你真的不能给我一点勇气?我感觉自己在张颖面前已经越来越胆小了。” “那就放弃吧!” “稼稼,你说句实话,是因为你喜欢她吗?”电话那端,张伟真诚的问。 “我是喜欢!但不是你眼里的喜欢,我喜欢她每天都能开心生活学习,你也知道她和我们不一样的。”林幽稼想起自己在张颖家里看到的那株种在垃圾盆里的花,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对张伟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和对张颖的那种只是想暗暗保护的感觉。 “能告诉我你对黄亦寒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吗?”张伟有点不甘心。 “欣赏。”林幽稼听出张伟对自己的猜测,干脆的说,“你不用这样麻烦的拿我比较,我个人觉得黄亦寒要适合你一些。” “你你对黄亦寒也只是和我一样的欣赏?”张伟急切又不解的问。 “是的,我爱上了一位你不认识的女孩。”林幽稼觉得此刻把自己的状态告诉张伟,也许对他是最好的回答。 “铁树开花了?”张伟不相信,满口质疑:“是谁?我们班里的?外校的?” “小美田子,日本的!” “日本的?在美国?林幽稼,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不会真的就这么决定把自己大好的青春浪费在那个我不喜欢的岛国的女孩身上吧?” “不好意思,这是真的,不过不妨碍你以后可以继续讨厌那个岛国。” “连你都春意朦胧了,为什么我山摇地动般的爱恋你要打击?我会对张颖好的,我也知道她和我们不一样,不过你放心,我会等到高考结束再给她发出求爱信息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说?”林幽稼感觉自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也没给我机会让说出我伟大而又完整的爱情计划呀。怎么样?现在可以祝福我了吗?”张伟有点开心。 “祝福你,只要张颖愿意。” “稼稼,不要这样不相信我好不好?哥们需要你的帮忙,打算什么时间回来?开学张颖就要回县城了,我真心想为张颖做点啥。” 林幽稼笑了:“原来一切还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要不然呢?”张伟怏怏不乐的说。 林幽稼看一眼身边的母亲,对电话中的张伟说:“你这个问题我需要考虑一下,再回答。” 张莉听着林幽稼和同学的对话,感叹道:“你们同学都这么春风似海吗?” “别告诉我你上高中的时候没谈过恋爱?”挂了张伟的电话,林幽稼瞟一眼母亲说。 “我上高中时曼妙青春,楚楚佳人,只因为成绩太好,成为了校园内只可远观的摇曳风姿。第一次收到男生的求爱信真的是大学时候。”张莉看一眼儿子林幽稼说:“不早了,洗洗睡吧!” “您还是怕了?”林幽稼再一次感觉出张莉的逃避,盯着母亲说。 “小子,别得意,我不会忘记和你的约定。”张莉站起来,抢在林幽稼之前进了屋内直升电梯。 走进卧室,伸手拉窗时发现灯光下的草地上,田子依然站在那里向远方翘望着。 林幽稼清楚知道,他们晚上分开的时候,田子的爸爸已经开着他的车出现在道路的那端,按理说她此刻应该在家中才对。 “难道说她爸爸又出去了吗?”林幽稼思考着,举起手对不远处的田子摇摆。 田子发现了他,但并没有他期望的那样跑过来,而是拘谨的对自己微微弯腰示意,又站在那里。 楼上传来清晰的关窗声,林幽稼瞬间明白住在自己房间上面的母亲张莉,和自己一样看到了外面草地上站立的田子。 夜已经很深了,林幽稼发现草地上的小美田子正用手抱着自己的双臂,来回踱步。 他下意识的朝上面看一眼,蹑手蹑脚走下楼。 一楼保姆房已经黑灯,不用担心鼾声震天的小保姆,林幽稼顺利的走出家门。 别墅外的草地上,他抬头看一眼母亲房间,那里的灯依然亮着。 眼尖的田子早已发现他的到来,顺着林幽稼的目光,她也抬头看一眼林幽稼母亲的房间,乖巧的从另一面绕过来。 “这么晚,为什么不回去?”林幽稼开门见山的问。 田子没说话,面露难色。 林幽稼明白她父亲又趁她母亲不身边,把不相干的女人带回家了。 偷偷叹口气,他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衣,爱怜的披在田子身上。 天空飘起细雨。 无奈的张望后,林幽稼果断的拉着田子回到自己家中。 田子不是第一次到林幽稼的房间,但那都不是在晚上。 眼下,不开灯的房间,充满了朦胧,梦幻与神秘。 田子卷缩在林幽稼的身边,悄悄地给他讲述了她童年和爷爷奶奶在一起过的那些幸福生活。 也讲起她上小学,初中时的开心,或者难过,还有那些让她记忆犹新的游戏。 最重要,她讲述了她的高中一位数学课代表对她的爱恋,她拒绝的事情。 “为什么?不是很优秀吗?”林幽稼诧异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在这里见过你!” 借着窗外的朦胧,林幽稼发现田子正忽闪着眼睛看自己。 “那时候还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心里却对你这个喜欢骑着单车独来独往的男生充满了好奇和爱慕,所以,那个数学课代表再优秀,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你相比,我怎么能把自己的爱恋之心放在别人身上呢……” “可……”林幽稼喃喃着,“我们第一次相见应该还很小啊?” “是的。”小美田子说话轻轻的,把口气吐在林幽稼的嘴唇,香香的。 从来没有想到小美田子对自己爱慕了这么久。 此刻,听着她有点拘谨,有点自信活泼,毫无掩饰的讲述,想起母亲张莉说小美田子家庭条件的话,心里顿生出莫名的豪情和爱恋,他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摸着田子的脸庞。 手有点发颤。 幽暗中,乖巧的田子,也羞涩的对林幽稼伸出自己的手…… 第六十三章 再遇桃花 海边度假,履行母子之间那个挑战性的约定。 林幽稼第一次选择从三千米的高空开始往下跳,蹦出机舱的那一刻开始,他根本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往下看。想象中强大的气流吹得他不能睁眼,不能张嘴,不能呼吸。 落在沙滩上被人及时救起时,心跳加速,头晕难捱,吐得一塌糊涂,狼狈极了。 休息的一段时间里,他躺在沙滩上,远远地看着母亲张莉一身金黄的运动衣,滑翔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么耀眼,身后那蓝色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这一刻似乎都是为了衬托她而存在。她张开双臂,轻盈的,像要把大地揽入自己怀中,也像要自己扑入大地怀抱。一次次,自由的从空中飘落下来,像只凌翅而飞的鸟儿,自在美丽,优雅漂亮。 “真的有点怀疑我到底是不是这个女人亲生的。”林幽稼自言自语说。 一个礼拜后,当林幽稼终于可以睁大眼睛,看着大地上的山水向自己扑面而来的时候,明亮高远的天空中,母亲张莉给他一个大大的鼓励。 虽然这次跳伞林幽稼没有像母亲张莉那样一次次突破自己,但总算迈出了可喜的一步。 晚上,海风吹拂的温泉池,张莉向儿子林幽稼第一次讲了自己的丈夫林春明。 “那个时候,整颗心里只有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到新颖和生机,满心欢喜的远远看着就已经知足。直到有一天,单位举行联欢晚会,他喝醉了,你奶奶让我把他送回酒店房间里……” “我奶奶……” 就在张莉感到自己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下面的故事不尴尬时,林幽稼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是,你奶奶,我的老师,我们妇产科的主任,也是当时省内知名的妇产科专家。她善良博学,我一直把她当做我人生的榜样和力量。当时如果没有她的鼓励和支持,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勇气走近你爸爸呢!” “这么说,你们两个人之间,爸爸是你的偶像了?”林幽稼有点兴奋。 “何止是偶像啊,简直是神圣啊,我对他崇拜极了。”张莉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对他说:“所以,后来他离开单位自己开公司,你知道的,一个新公司刚开始是很难的,为了支持他,我义无返顾的步他后尘,离开单位。” “后悔过吗?这些年为了他付出这么多?”林幽稼认真的看着母亲问。 “不后悔,如果我说爱你爸爸就像爱我自己的生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 “你眼里还有我吗?”林幽稼有点吃醋,没想到张莉这个女人这么傻气。 “当然有了,可我必须是一个妻子,然后才是母亲。对不起稼稼,这些年让你委屈了。”张莉看着儿子,两只眼睛充满愧疚。 “何止是委屈啊?”林幽稼放佛多年后又一次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爱,他夸张的对母亲说道。 想起自己以前经常做的那个梦,想起梦后自己的困惑和杂乱,想起那个时候对母亲的恨,林幽稼突然想流泪,但他忍着了,而且不动声色。 半月后,母子二人回到家里。 林幽稼去找小美田子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快乐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回国了。 “没留下任何信息吗?这次真的也不需要?她那些天给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林幽稼失魂落魄的暗自猜测。 “小子,还算有良心,田子等你几天呢。她学校有事情回国了,她可是我宝贝女儿,也是位好姑娘,不要让她还有我对你失望。”小美田子的父亲拉着满车的行李,出现在要转身回去的林幽稼身边说。 “你们搬家吗?田子可给我留话?”林幽稼有些着急。 “嗯,这还差不多,拿去啊!”小美子的父亲拿出他们日本家的电话号码大声喊道。 林幽稼得到救星一样对那位父亲大声喊道:“谢谢啊!” 然而,满腔的欢喜很快就消失了,无论怎么拨打,电话一直无法打通。他失魂落魄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满脑子都是那晚田子留给自己的缠绵。 好在母亲张莉去纽约参加一个竞标演讲,来回大约需要一周的时间。 根本不需在那名胖胖的菲佣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连几天林幽稼都是阴沉着脸坐在房间看书。 知道接到母亲要回来的电话,他才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间,决定骑上自行车到这附近最大的一个图书馆去。 外面依然阳光迷人,青翠碧绿。他把自行车防到停车处,走进图书馆大楼的三层,那里放着美国最新出版的热门小说。他需要新的情节刺激,帮助自己恢复平静。 半个小时后,带着找好的书籍,准备回家时发现自己眼前不远处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黄亦寒?”林幽稼低声喊道。 正在找书的黄亦寒听到林幽稼的声音,立马拿着手里的书急步走了过来。 两人来到休息区,各自惊异的问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黄亦寒的小姨也住在这附近,她这个暑假正好来这里考察一下自己将要申请的大学,母亲和小姨今天在家聊天,她就一个人来图书馆逛逛。 对于这次偶然相遇,林幽稼有点意外,黄亦寒有点欣喜。 两个人谈了一会,林幽稼拿着已经借好的书站起来。 “听说你在这里也有一个家,就在附近吗?很漂亮吧?”黄亦寒看着林幽稼问。 “嗯。是的,离这里不太远,我骑车来的。你呢,搭车过来的吗?”黄亦寒的话让林幽稼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算是对他乡遇故知的回应。 “我搭车过来的。林幽稼,可以去你家看看吗?”黄亦寒有点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说。 “哦,当然可以。” 林幽稼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可惜,我妈妈不在家,我前几天还给她谈过你呢!” “谈我什么?”因为不太远的路,林幽稼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和黄亦寒边走边聊。 “谈你在你母亲的引导下,很早就有目的的读书,读的很多书对你现在的学习生活以及人生观价值观的树立都有影响。我对我妈妈说我很羡慕你呢。” “是吗?你这样说我真的有点受宠若惊啊!”黄亦寒看着林幽稼说。 说完这话,也许无意,黄亦寒的手轻轻地抓着林幽稼的胳膊。 说不清楚为什么,林幽稼对他们此刻这种不同于在学校内的那种隔着小小距离的走路有点感到不舒服。 他不讨厌黄亦寒,相反欣赏她,甚至有点小小喜欢,但是今天,就在此刻这种以往的感觉正在慢慢降低。 黄亦寒一手拿着她自己借的一本书,一只手紧紧地拉着林幽稼的胳膊,每走一步身体也会轻轻地擦着林幽稼,每一次的触碰都让林幽稼感到紧张不安,甚至是压迫。 他不止一次的用挠头的动作脱离了黄亦寒的手,可是等他的手扶着自行车的时候,黄亦寒的手又会很自然的扶着他的胳膊。 这里汽车不多,她是因为环境害怕吗?也不像这样的呀,她满面笑容,鼻尖上微微的浸着汗。难道她和自己一样不自在吗? 那她为什么不像以前在学校那样,两个人间隔一个小小的距离并肩而行呢? 一丝风也没有,太阳耀眼的照射着。 温度不是很高,但这段路对林幽稼来说今天显得特别漫长。 终于到家了,正在做饭的保姆看到林幽稼领来一个女孩子,挤着笑容跑出来,殷勤的问林幽稼:“中午要加一个人的餐吗?” 因为保姆的发音不是特别标准,也许黄亦寒根本没有听出来,她站在那里看着林幽稼微笑着。 “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林幽稼对她说。 “好啊!”黄亦寒有点欣喜的说。 林幽稼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教黄亦寒吃西餐的承诺,就让保姆为他们每人煎份牛排,并打开一瓶酒,为自己和黄亦寒都象征性的倒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点点酒的作用,用餐结束后,满脸绯红黄亦寒随着林幽稼来到二楼的房间,就在林幽稼准备拿出自己喜欢的一本书让她看时,黄亦寒突然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林幽稼愣着了,有点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热情了。 “林幽稼,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黄亦寒说着双手突然抱着林幽稼的脖子,激情四射的看着他。 “别,别这样,你坐下!”林幽稼伸手拿开了黄亦寒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感觉自己的态度冷到了极点。他突然想起平时对自己要么耀武扬威,吆五喝六,要么死乞白赖,束手无策的杨怡,他们两个从小一起到大,杨怡一次次的表白她爱他,他总是厌恶她三观不正,没有教养,可她从来没有主动亲吻过他。而黄亦寒,这个平时在自己眼里温柔大方,文雅稳重并有着极高自制力和内涵的女孩,却就这样大胆的吻了他,并且还双手抱着他,那么热辣辣的盯着他看…… 难道是哪里错了吗? 第六十四章 风吹水皱 林幽稼有点茫然了。 看着眼前满面绯红的黄亦寒,明白二十几毫升的低浓度红酒还不至于让她醉的失去意识,于是指了指床对面的凳子,看她莞尔一笑走过去,身姿优雅。 黄亦寒走到挂在床头上面的林春明照片前,不停地说着什么。 虽然没听清黄亦寒说什么,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突然间撞击胸口:呕吐! 来不及解释和掩饰,快速站起来,他逃也似的冲出自己房间。 年轻的菲佣刚好端着沏好的咖啡走上来,林幽稼伸手示意一下,看她调皮的对着主人眨一下眼睛,随即原路返回了。 看黄亦寒自己房间并没有跟出,松口气的林幽稼走到别墅临窗处,拉开窗户。 窗外明亮的阳光,风吹过微微抖动的小草,以及几只自由盘旋翻飞的白色鸽子……一切都是那么轻松自在。 他有种想出去的冲动,却无奈的低头笑了…… “少女怀春,她也许是正常反应吧?”想起张伟曾经说过自己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是极大不正常的,或许就是自己有问题? 这样想着,脑海却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小美田子。 想起他们之间曾经的谈话,散步和追逐,想起田子忽闪着那双纯净的大眼,说着那些她爱慕他的话;想起那晚他们激情四射的幸福:想起自己对田子不辞而别的牵挂惆怅…… 恍然间,林幽稼明白,自己是正常的,只是最初没有发现自己对黄亦寒和小美田子只是不同的喜欢而已。于是,他快速返回房间门口,笑着对黄亦寒说:“我们到三楼休息室喝杯咖啡吧!” 黄亦寒落落大方,欣然应允。 待保姆把咖啡放下转身离开,他突然一本正经的对黄亦寒说:“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恋爱了。” “恋爱?谁啊?”黄亦寒有点防不胜防,脸庞因吃惊有些扭曲,声音轻度颤抖,“什么时间?” “前不久,一个可爱的日本女孩。” “林幽稼,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况且我们认识这么久,以前在学校几乎每天见面,我……”黄亦寒突然双眼流泪,“我哪里不好吗?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喜欢的男生不是真的喜欢我……” “亦寒,对不起!你很好……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对不对?可以永远像以前一样在一起聊天,也谈学习。” “你很早就恋爱了?那杨怡呢?我怎么感觉你就是个骗子,像你父亲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花心肠!”黄亦寒站起来,对着林幽稼喊完,转身跑了下去。 “像我父亲一样?我爸爸林春明吗?”林幽稼看着黄亦寒哭着离去的背影,惊诧地反问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拒绝和父亲有什么联系。 楼下的顽皮的菲佣上来了,莫名其妙的对他伸手做了个胜利的v。 黄亦寒优雅的身影已经走出自己家大门,且很快消失。 林幽稼开始质疑自己这么做是否恰当,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和黄亦寒的父母当年都是同学,彼此了解是很正常。 难道自己的父亲真的是花心肠? “花心肠”! 林幽稼反复咀嚼着黄亦寒的这句话,肯定的自语:看来父母之间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它会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菲佣开心的欢笑声,张莉从纽约回来了。 然而,回来后的张莉比以前更忙了,仿佛家中的儿子与她没什么联系一样。 看着母亲早出晚归忙碌的身影,林幽稼明白这些年她不回国的原因。 不由自主的,他想到以前自己在家里有问题时,珍阿姨都会…… 是啊,还是珍阿姨!可她已经不在了。那她生前最后一段时间为什么突然离开家里,宁愿终老在外面也不愿意再和他们联系?从小到大他一直把珍阿姨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为什么珍阿姨说走就走,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还有父亲,他一定知道珍阿姨出走的原因,为什么对他这个儿子只字不提呢? 母亲张莉让尊重珍阿姨自己的选择,可是又有谁考虑过他这个从小跟着珍阿姨长大的人的内心呢. 黄亦寒说父亲是个花肠子的男人,可从小到大,父亲留给自己的印象一直是正派严谨。 黄亦寒她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凭什么这样说自己的父亲?又或者,她已经知道父亲以前的什么事情。 想到此,林幽稼看一眼时间,下定决心一样拿起电话。 他要向父亲问个明白。 几乎同时,接到黄亦寒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我那天因为顾及自己的脸面说了很多不好的话,请你原谅。”黄亦寒低低的声音。 “哦……”换遗憾的道歉让林幽稼有点意外也有点震惊,他甚至欣喜的说,“这样啊,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的,不过你那天的话也给了我很大的提醒,让我明白很多事情,谢谢你还来不及呢。”林幽稼感觉自己想让黄亦寒说出她知道的,有关爸爸的一些事情。 “其实,那些事情我也是前几天偶尔听我小姨说的,她和你爸爸以前的那个女朋友叶小安关系很好。我后来想她椅子生活在这里,她的话也有很大的偏差,对不起,我那天真的不该那样说你的爸爸。” 叶小安?爸爸以前的女朋友? 林幽稼来了兴趣:叶小安?! 自己前一段时间参加葬礼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叶小安吗? 她一直是妈妈这些年在养老院领养的一名重症病人,怎么会是爸爸的前女朋友。 林幽稼有点不解。 “林幽稼,你在听吗?”黄亦寒听不到林幽稼说话,追问。 “爸爸那点破事我从来不感兴趣,不过就要回国了,你来美国考察学校的事情怎么样啊?”林幽稼故作轻松地问道。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剩下的就是努力学习了。”黄亦寒声音一下子变得愉快。 “那就好,还担心你会对我误会……” “怎么会,”黄亦寒愉快的声音,“我们一直是好朋友啊!” “嗯!” 挂断黄亦寒的电话,林幽稼更见坚定的拨了父亲的电话,他想证实叶小安到底是谁。 奇怪了,电话拨打两次都是无人接听。 “好你个林春明,一定听到消息,开始躲避我了。”林幽稼笑着自语。 其实他哪里知道,此时在国内的林春明正在遭遇他事业上的一次重大的变故。 他的集团从日本订购的一批冷存药物,不知道为何,靠岸后集团有关人员拿着先前的单子去提货的时候,却被告知单子有误,拒绝货物出港。价值几个亿的药物被迫泊港的当夜恰逢停电。等到第二天有关人员拿着再一次确认好的出港单据派人到达现场时,发现所有药物因为温度超高已经完全变成废品。 这一次不仅集团内部受到损失,更重要的是和国内几家大医院的合作受到影响,同时还要支付一些医药公司数目不等的赔偿金额。 始料不及的是这个事件刚刚烟消,当地海关就找上门来。 原来集团这些年的海港码头,冷热库等一些基设场地的手续问题竟然无一合格。 震惊之余,林春明拿出集团内部的备份,发现这些文件竟然和海关人员手里的文件相去甚远。想起当年办理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由杨志禾亲手操作,自己也就没有多问,而随后每年集团变更的延续的文件竟然一直游走在海关正规文件之外,全部是杨志禾秘书一直口头给一个自己的属下打招呼办的。 得到这个确切的消息,林春明立即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向上级部门做了反映,力求在自己改正规范的同时,不要影响了集团的正常运作。 然而山雨欲来风满楼。 还未得到有关部门确切答复,一家有影响的报纸副刊竟然大幅刊登了一篇文章,疑指林春明当年为了自己的财富积累,不惜抛弃身患重绝症的未婚妻,最后导致自己的私生女儿不幸夭折等一些不良言论。 像平地起了迷雾,几天之内,各种不利于林春明和集团的新闻纷繁而至,大有不搞垮林氏集团誓不罢休的势头。 曾志明拿着看有负面新闻的报纸,急匆匆的来到林春明的家里,连珠炮般的追问:“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叶小安?” “她在哪里?我去和她谈,让我来告诉她当年的真相和这些年你为了她所做的一切。” …… 林春明喝口茶,看着自己的好友慢慢的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叶小安在背后导致的,我真的心里坦然了。你觉得她平白无故的消失这么多年一出来就有这么大的腕力吗?” “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有底了?”曾志明看着林春明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问,“那为什么不反击?你向来不是束手被擒之人啊!” “那孩子那边一切还好吧?”林春明答非所问。 “关于这个,我也正要给你说。”曾志明看着自己的好友,向后靠在沙发上说,“遗传这东西就是很奇妙,这孩子她和你一样坚强。她以前暑假就在那个洗浴会所打短工,今年也来了。” 看着曾志明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春明眉头一蹙,噤声追问:“莫非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应该不会,”曾志明一直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不过我听那里的老板说最近公安厅长的第二个儿子张伟,今年暑假一直也在那里打工,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这孩子去的。他们以前和稼稼都是同学,听说关系一直不错。对了,稼稼和张伟以前就经常去那家洗浴会所。” “我问过稼稼,他和张伟应该都是觉得那孩子……太苦,一直想帮助……,他们只是好朋友。” “哦,这就好,”曾志伟放松些说,“稼稼怎么样?还因为珍阿姨的事情抱怨你吗?” “他在美国,听张莉说今年在那里谈了一个日本女孩,他好像还挺喜欢。或许只有经历一些事情,才会就会淡忘另一些事情吧。”林春明说。 “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都不会错的,只是眼下这里树欲静而风不止,该如何是好?集团和你走到今天都不容易,一定要想办法度过这次难关啊。要不要我亲自去找找老杨?”曾志明征询的看着林春明。 “要是你求他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会这么大费周折吗?” 曾志明微微一愣,盯着林春明的眼睛问:“你和他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 风起云涌 看着自己的这位老朋友,林春明就把杨怡喜欢林幽稼,遭到拒绝后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那也不至于因为孩子的事情,弄这么大的动静吧,”曾志明听完林春明的讲述有点不解的说,“我知道咱们的这位市长是心胸狭窄了一些,但没必要对着自己的老同学睚眦必报吧?况且还是因为孩子们的事情。” “唉,”林春明苦笑的摇摇头说,“如果情况仅仅是这样也好些。杨怡那孩子我以前挺喜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志禾当上市长的原因,那孩子最近这两年变化特别大,个性张扬跋扈,说话态度蛮横无理,不讲究方式。那件事情后她原本打算去美国读书的,不知怎么回事,杨志禾又和其他人联系,安排她们母女去了加拿大……” “就那也不至于在背后这么给你捅刀子啊?!”曾志明打断林春明的话,匪夷所思的说,“没有谁比他了解你对这个城市经济所做的贡献了吧。” 林春明似乎不介意曾志明对自己的打断,继续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组织纪律,杨志禾的爱人去了一个月就回来了,剩下女儿杨怡一个人在那里读书。按理说也算可以,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在她母亲回国之后很快和一个当地的外国男孩同居了,那名外国男孩是一个流氓,经常威胁殴打杨怡逼她向父母要钱供他吸毒。”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曾志明神色凝重,惋惜的说。 “杨志禾夫妇后来在电话里的感觉到杨怡在那边情况不好,一起前去看望女儿的时候,发现杨怡怀着孕还跪在地上干活。杨怡毕竟是他的女儿,如今这般下场他该有多么心疼啊,也许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稼稼才是罪魁祸首吧,这次对我不择手段的打压也算公报私仇了。。” “竟然是这样的事情?” “是啊,这件事情最初听加拿大朋友讲起,真的很痛心。我原本打算让张莉忙过这一段安排她们母女去美国的,没想到我刚提出杨志禾就挂断了我的电话……” “朗朗乾坤,难道就这么任由他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积恨?”曾志明站起来,伸手指着窗外问。 “集团最近的情况引起了省领导的重视,相信杨志禾会收敛自己的行为的。还有,下个月上海那边的前期工程就结束了,我刚好趁此机会转移一下。” “这样也好,可惜了本地集团的那些员工……” “还有一件事情也想拜托你,”林春明看着曾志明说:“杨怡那孩子本资不坏,她手术刚结束需要休息,我想等她身体恢复一段时间之后,由你出面把她接到美国,我想让她在张莉的照料下生活几年,毕竟我看她从小长大,不想她在这样荒废下去了。” “有张莉照料对她是最好的安排了。”曾志明说:“只是事情已经闹到此地步,杨志禾他会有脸面同意吗?你不觉得他这样对待你也太让人心寒了?” “大人的事情都好说,”林春明随着曾志明走到窗前说,“杨怡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必须让她再一次振作起来去上学,不然孩子这辈子就毁了,所以这件事情还要你还是要好好想办法才是。” 曾志明对着林春明点点头。 电话响起,是张莉从美国打来的。 或许没感觉曾志明的存在,她把叶小安在美国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林春明。 “什么?叶小安这些年一直在美国治病?”听到这样的消息,两个男人惊呆了。 “是的,这些年一直没有告诉你,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有叶小安的意思。”张莉带着一丝疲倦,一丝愧疚,慢慢的说道:“叶小安为了让我安心,后来还特地找了个在疗养中心做义工的美国男人做男朋友,他们两个当着我的面很是恩爱,以至于我都信以为真了,没想到叶小安去世后,那个美国人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才知道自作聪明的是我自己,看来我在你面前又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一阵沉默之后,曾志明用胳膊捅捅陷入沉思的林春明。 仿佛从沉思中惊醒一般,林春明对妻子说:“谢谢你这些年对小安的照顾,相信她对你是感恩的,这种结果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你不必愧疚,该愧疚的人是我,你是在替我还债。谢谢你!” 多少年了,林春明还是第一次和妻子这么谈叶小安,而且还当着曾志明的面,他没想到一点也不像自己原先想到的那样尴尬。 张莉说,对于集团在国内发生的一些事情,她已经完全知道,只是这些事情丈夫没有给她提起,她也不想多问,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林春明绝对有能力处理好这次危机的。 “谢谢,照顾好儿子!”林春明看一眼曾志明,轻轻对电话那段的妻子说。 这时,联系不上父亲的林幽稼,看到母亲张莉今天回来的早一点,便上前敲门。 “我想知道叶小安是谁。”进门后,他直直的看着母亲。 “一个去世的人。” “还有呢,你为什么要帮她?” “去疗养院做义工是我多年的坚持,怎么我不可以关注一个同样来自中国的生病女人吗?” “别激动,妈妈!”林幽稼上前一步握着母亲的手,继续说:“她和林春明什么关系?” 张莉听了儿子的话,愣了一下,笑着说:“呵呵,她曾经是你爸爸的女朋友,怎么,这难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林幽稼没想到母亲如此爽快,愣了一下:是啊,这有什么不可以吗?但是…… “爸爸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花心肠?” “你怎么可以如此评价你的爸爸,我的丈夫,如果你再这样继续胡闹下去我真的抗议了!”张莉直面林幽稼,大声的回答着。 “错了吗?”林幽稼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反应如此强烈。 “当然错了!” 看着满脸严肃的妈妈,林幽稼轻松的退出房间。 虽然母亲最后有点次责的意味,他还是感到自己好开心,几天来被黄亦寒给他的那些困扰,一下子风轻云淡了。 想到自己马上要回国了,他有点抑制不着想给张伟打个电话。 “稼稼,你怎么样啊?”张伟满腔的关切出乎林幽稼意外。 “我很好啊,你怎么样?还和张颖在一起打工吗?” “张颖的父亲去世了,她母亲听说后绝食自杀了,张颖前几天回家办理她父母的事情去了。稼稼,我真的为她感到难过,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遭遇这么多的不幸呢?你什么时间回来,我们一起去帮帮她好不好?稼稼,稼稼……” 林幽稼觉得自己快要出不来气,他完全不知道张伟后面再讲什么了,什么叫张颖的父去世,母亲自杀了,那她怎么办?她一个人怎么上学,怎么生活? 从未有的心疼清晰的撕扯着他的神经。 “稼稼……”张伟依然在电话里喊着他的名字。 “哦,我在听,我很快就会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帮帮她……”林幽稼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了。 不明白自己怎么啦,为什么遥隔万里之远,张颖的不幸还会让他如此牵肠挂肚的痛彻心扉,他决定提前结束自己在美国的暑假生活,立即回国。 想到此,林幽稼快速走出房间,再一次见到母亲说:“妈妈,我国内有事情,要提前回去了,您给我定机票吧,越快越好!”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决定?”张莉有点不解。 “您相信命运吗,妈妈?”林幽稼慢慢走近自己的母亲,坐在她身边。 “命运?” 张莉想起下午和丈夫电话的事情,想到儿子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是害怕自己逃脱不了杨怡? 于是笑着安慰他说:“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你怕杨怡什么呢?” “杨怡?妈妈怎么会说到她,她已经被她父亲安排到加拿大读书了,她走后从来没有给我联系过,也许她现在真的长大了。”林幽稼觉得母亲绝对不会空穴来风,毫无端由的提起杨怡。 张莉已经明白自己想错了,淡然一笑说:“她爸爸说她在加拿大生活的不好,希望她能到这里来读书,让我安排一下。我以为你知道了呢。” “这样啊,她还是从小被杨伯伯太娇惯了,猛然间到外面生活肯定不习惯的,怎么样?她在那里哭鼻子了吧?”林幽稼好长时间没有听到杨怡的消息,听到母亲提起,心里竟然有欢喜。 看着自己儿子清澈的眼睛,张莉明白他还不知道国内发生的事情,爱怜的看着儿子说:“那就安排她到这里吧,她小时候我还是喜欢她的,听说她现在正是叛逆不羁……” “这个您也不用太担心,”林幽稼自信的对母亲说,“杨怡那么聪明,肯定会知道改正自己的。” “你这么了解她……” 母子正在交谈,小美田子打来电话。 林幽稼有点羞涩的看一眼母亲,开心的接着电话上楼了。 “臭小子,一个女孩子就把你勾跑了,还给我谈什么命运?”望着儿子上去的背影,张莉喝口咖啡,轻轻自语。 第六十六章 母子深谈 看着儿子消失的身影,张莉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所谓的命运。 出生在父母都是医生的小县城。从小到大,顺利成章的读书,然后就是上大学,读硕士,博士,参加工作。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在医疗事业上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因为一个男人,她决然离开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之地,斩断父母殷殷教导和单位的挽留,抛开只有两岁多的儿子,孤身一人来到美国。 在这里,她从来没想过自己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和包容,也从来没有羡慕过周围华人朋友因为家庭团聚带来的喜悦和幸福。 像一个无畏的闯入者,安静又坚毅的行走在脚下这片新颖的大地上,从陌生到熟悉,从简单到成熟。 重要的是,在这里她很快学会在孤独、沉着和专注中完成一个又一个,那个自己一眼看上的男人向她传达的业务口令。 这些年,她也有慢下来、甚至走不动的时候,但她从来不会找人诉说,那些内心翻涌的苦涩,她都把它们倾进自己原来喝不惯的咖啡里,或者一本本以前自己从来不敢尝试着读下去的书本里。 正是那漫长的坚韧,让她变得丰富灵敏、睿智雅定,淡泊从容。 十几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初踏上美利坚的那个初生牛犊,她在开创自己的事业的同时,也让自己的人生傲然站在一个新台阶上。 虽然在别人眼里还是那么的桀骜冷淡,不合群,但她已经开始享受自己的成功与付出。 想当年她设法把叶小安弄到美国以后,她就和那里的院长玛格丽娜成为好朋友,在工作之余常常去那里,帮她一起照顾那些需要照顾的病人。 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陪伴儿子长大的机会很有遗憾,但也收获了因为付出善意而带来的精神充实。 但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认真的想过“命运”这两个字。 命运?! 张莉咀嚼着儿子给自己留下的两个字,笑了一下:命运从来都在自己手里啊! 对于自己的婚姻,曾经有人提示让她注意丈夫林春明,免得他在国内节外生枝。她却坚定地认为丈夫这些年对叶小安的感情矢志不移,对母亲临终之言没有半点违抗,只要自己给他信心,有朝一天他会走近自己。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清楚知道丈夫林春明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而她自己也觉得婚姻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 多年的海外经历后,她反而对丈夫林春明充满感恩,感恩他当初和自己的貌合神离的婚姻,不然就没有今天全然不同的自己。 如今,她早已是丈夫林春明事业上的最好帮手和伙伴,集团所有重大决策丈夫都会事先与她商量并取得最后的一致。 哪怕这次他在国内和杨志禾的这场暗中较量,虽然远隔万里,她对杨志禾所有的举动还是有所耳闻。 为了打击林春明的事业,杨志禾不惜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去和一些人发生不正当的黑幕交易,虽然这些事情表面上现在于他还毫无任何联系,张莉相信,只要他不收手,他早晚会栽倒在自己面前。 回想当初,得知自己的儿子和杨怡闹上那么一出,她就建议丈夫林春明把事业重心由内地转移到经济更加发达的上海。 如今,几个月过去,上海那里已经万事俱备,丈夫林春明刚好趁杨志禾出手打压之际,从家乡彻底抽身。 沉思自此,张莉开始让秘书为自己和儿子定了下周回国的机票。 此刻,大洋对岸的林春明,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看着报纸上对杨志禾整顿市场经济推陈出新报道,读着那些讴歌市长整顿不良企业的轰轰烈烈,成绩斐然的评论,特别是有关杨市长查出自己的好朋友林春明的集团,也存在一些问题需要被罚款整改时,群众对杨市长手腕强硬,作风硬朗的态度更是赞叹不已时,林春明笑了。 默默地吃完饭,林春明通知集团市场运营部的领导,明天一早带领部分员工先行上海的决定。 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几天后他的老朋友杨志禾,会带着记者到他林春明的集团办公室进行现场督整。 “是你不仁,别怪我无意……”正喃喃自语时,妻子张莉打来电话,告诉她将陪儿子一起回国的消息。 “好的,”林春明平静的答道,“那我就先行一步去上海了。” “你现在好吗?”电话那端,妻子张莉迟疑地问。 林春明再次笑了:“估计你回来时,会在集团碰到他,到时候别让他太难堪。”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很难得决定,但是为了企业长远的发展,我们才不得不考虑……再说国家对上海的很多政策明朗很多,上海的进出口岸也比内地成熟很多。内地的投资不妨先冷一冷,等我们的儿子长大一些再回首发展它吧。”张莉安慰着。 “他呢?”提起儿子,林春明脱口而出,“这些天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你自己养大的儿子,怎能如此不相信,”张莉笑着说,“他现在楼上,估计电话恋爱呢。” 林春明无声笑了,但他想起了张颖。 挂断妻子电话,他拨打了老同学好朋友曾志明的电话:“事情怎么样?” “那对夫妻已经下葬,孩子……她现在不愿意回省城,说要按这里的规矩给父母上坟,你看?” 林春明沉默了,迟疑后慢慢说:“答应她吧!” 几天后,林幽稼和母亲一起回到家中。 只有保姆一人在等待,林幽稼吩咐她帮母亲把行李提到二楼,自己就走进卧室。 张莉时隔多年再次走进这个属于自己的家,一时感慨,走到林春明放着父母亲和珍阿姨照片的地方深深鞠了躬。 看到自己的卧室时,张莉突然有种感动。 屋内的窗帘,床上用品,地毯甚至于睡衣和拖鞋无一不是自己喜欢颜色和样式,谁说这个男人心里没有自己呢? 整个房间布置得就像主人一直未曾离开过一样温馨舒适。 保姆退出后,张莉把自己平摊在床上,闭着眼睛。 晚饭是张莉出国前最喜欢的家乡小菜,显然又是丈夫事先对保姆做了吩咐,她微笑着拿起筷子。 母子连心,经过多日的相处,林幽稼和母亲之间完全消除了陌生与隔阂。此刻,看着母亲满脸幸福,他打趣道:“还是有老公心疼好啊!” “熊孩子,竟然开起你老娘的玩笑了!” 听着母亲羞中带笑的次责,林幽稼顿感自己长途跋涉后的疲累消失了。 待两天时间倒时差结束,林幽稼告诉母亲自己要出门时,张莉把他叫着:“我刚好有事情给你谈,到我房间来一趟吧!” 林幽稼莫名其妙的迟疑了。 自回来一直美看到父亲的身影,感到不知哪里说不出的不习惯,他慢腾腾的跟着母亲进了她的卧室,又把自己平躺在她的床上。 张莉关上房门说:“我建议你留在美国读书,你坚持要在这里把高中读完。现在有个问题你要面对,你爸爸以后在上海工作了。” “所以呢?” “即便以后他在国内的日子,他也不能像以前这样和你过多的在一起了。现如今上海那边的各项工作已经展开,我马上要到那里看一下。” 林幽稼明白了,也就是说从今后他可能像以前一样单独和保姆生活在一起了,于是懒洋洋的回答:“从小到大,不知道孤独为何总缠绕着我。” “这种很不好受,是吗?”张莉盯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问:“要不跟我一起去美国吧,反正总归那里去上大学,不如提前一年离开。” “毕竟从小生活在这里,我也有很多好朋友不舍的分开,再说爸爸即便到上海办公,也会经常回来,毕竟这里离上海并不远。” “那就好,我现在就出发去上海,你在家准备一下你的开学。”张莉说完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下楼了。 林幽稼目送母亲出去,转身顿感家的空旷。 珍阿姨不在了,似乎家已经不完整了。 新来的保姆年轻殷勤,但始终在感觉之外,更别说什么情感连接了。 原本打算出去找张伟的,一下子没有了心情。他回到房间,拿出上个期末没有看完的那本书,一下子就想起黄亦寒,不觉摇头笑笑。 ”这时,张伟不请自来了:“等你两个小时不见人影,知道你也不倒时差,我就自己过来了。” “本来想找你的,感觉你要来,就索性在家里等了。” 两个好朋友两个月没见,自然格外亲热。 谈起国外的生活,林幽稼给张伟聊起小美田子,也聊到黄亦寒。 张伟听了林幽稼的话,沉思一会说:“有件事情我也很奇怪,听他们班一个男生讲,黄亦寒曾经给他说过,你答应将来带她一起去美国读书的。” “她竟然会如此说?”林幽稼啼笑皆非了。 “不像啊,难道我们都会看错她?”两个少年异口同声的发出灵魂式的追问。 “也许她私密的半亩田地从来是我们都不知道的。”看着张伟失落的神情,林幽稼对他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选择权利,我们也不必为之难过。” “这个假期进步不小啊!看来你妈妈对你不少用心。”张伟看着林幽稼真诚的说。 “是啊,”想起自己以前对张伟说起自己母亲时的冷淡,林幽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是我现在才知道她一直还不错。” “这就好,我妈妈对我到现在还不是逮着机会就审问,妈妈们都一样,是我们以前不够理解她们。对了,这个暑假张颖带给我太多震撼,哥们我这次真的是从内心触动了。” “说起张颖,我那天本来要和妈妈谈谈她的,后来小美田子打电话,我就把这件事情耽搁了。后天就开学了,她还能继续上学吗?”林幽稼说。 张伟不解了:“你妈妈怎么会认识张颖?” “不认识,”林幽稼笑着说,“只是我想和她谈谈张颖这个人,她现在到底怎么样啊?要不我们去看看?” 第六十七章 确定无疑 偏远的小县城里,一套装修中档,九十多平方的两室一厅内,林幽稼见到了张颖。 出人意料的是,在张颖的家里见到曾志明。 曾志明看到林幽稼出现在自己眼前,也始料不及的流露出吃诧异之色。 “稼稼!” “曾叔叔!” 二人同时伸手朝对方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二人一起问。 张颖看到他们两个人这个样子,就走上前,把林幽稼张伟和曾志明三人一一让到家里普通的无法再普通的沙发上,倒上刚烧开的自来水,这才坐下来对着林幽稼和张伟,把曾志明这些年对自己的帮助说了出来。 听完张颖的介绍,林幽稼一般抓着身边的曾志明,诚恳的对他说:“曾叔叔,谢谢您,要不是您这么长时间真诚的帮助,张颖她现在独自一人可怎么办啊?” “是啊,真的要好好感谢您!”张伟也来对曾志明说。 “你们两个都来看望张颖吗?看到你们同学间能这么互相牵挂,我也很为你们开心。”曾志明看着自己跟前的两个大男孩说。 “是的,我这个假期不在家,听张伟说张颖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心里很担心,马上要开学了,张颖怎么办啊?” “我会继续在这里读书的,谢谢你们两个的关心。”张颖对两个远道而来的男生感激的说。 “你的手怎么啦?”就在这时候,林幽稼发现张颖一只手肿了,伸手抓着那只手,紧张的问。 这个动作那张伟和曾志明都吓了一跳。 张伟知道自己对张颖的感情是认真珍贵的,至今都没有拉过张颖的手,没想到林幽稼这个口中说不会爱上张颖的男生已经两次拉着张颖的手了。张伟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张颖的手受伤。 曾志明看到林幽稼如此关注张颖,心里不免一阵紧张,他突然有种感觉,要早一点把他们是姐弟的关系告诉林幽稼。只是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这个大男孩子呢,他还没有想好。 林幽稼握着张颖的手拉倒曾志明眼前:“曾叔叔,您看看,这是怎么啦?”同时目光转向张颖:“自己的手肿成这样都不知道?” “没事,这时刚才开水烫的。”曾志明和张颖异口同声。 原来曾志明来的时候,张颖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没想到没端好,水刚好洒在张颖手上。 “疼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林幽稼嗔怪着,不忍放下那只手。 张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从林幽稼手里吧手抽出来对他说:“听张伟说你这个假期去美国了,怎么样,玩得开心吧?” 林幽稼竟然没说话,此时他的内心完全被眼前的张颖占据了:她瘦了,黑了,比以前更成熟了,可以看出来她经历的苦难太多了。但她举手投足间都有叶小安的影子。如今叶小安已经死了,可她临死前明明说自己的孩子也早已不在人世,那么张颖如果是她的孩子当年是被谁抛弃了呢?叶小安是父亲林春明的女友,那么张颖会是自己父亲的孩子吗? 林幽稼环视着整个房间,这里没法和他一直生活着的大别墅想比,但和张颖之前在省城时靠父亲捡破烂卫生的日子,住过的那些房子却又天壤之别。如果按照张颖说这一切都是曾志明热心相助的原因,那么眼前这位曾叔叔就是整个事件最清楚的人了。 他是父亲林春明最好的朋友,何不趁此机会试试他呢…… 张颖刚才的话,林幽稼并没有听清楚,身边的张伟看他一直沉思不语,赶紧替他解围:“这个假期,他在美国都玩疯了,不但考察了自己明年要申报的大学,还和他妈妈一起跳伞比赛呢!” “真的这样吗?我一直羡慕你妈妈活的自在呢。”曾志明说,“可惜今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一定和你好好聊聊你妈妈。” “您和我妈妈熟悉吗?”林幽稼故意的说。 “当然熟悉啦,当初都在一个单位,想当年要不是你爸爸,我差点就追她呢!”曾志明看着林幽稼笑着说。 原来如此,曾志明的这句话,让林幽稼更相信他绝不会是张颖事件中的无辜之人,怪不得跑这么殷勤! “这样啊!”他敷衍的感叹。 “当然,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在我们医院可是屈指可数的美人呢!”曾志明说,“要不到现在我还羡慕你爸爸抱得美人归呢,再说,现在的你妈妈岂止是没人啊!” “呵呵呵……”屋内三个年轻人看着曾志明,笑了。 这时,曾志明站起来说要离开。 虽感遗憾,林幽稼还是站起身告诉他:“我和张伟要在这里多呆一会,说不定明天回去。您路上慢点!” “什么?!你还不走吗?”曾志明有点心急了,一副不知道这家伙要干什么的表情,“稼稼,你爸爸不在家,我有权利替他看着你,你也快开学了,赶紧跟我一起回去吧,张颖这里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你操心。” “就是,我现在已经很好了,你们两个和曾叔叔一起回去吧!”张颖也在劝着。 “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能不能让我们好好聊聊呢?”看着曾志明畏惧的神色,林幽稼内心已经确定张颖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他故意对曾志明开着玩笑,“张颖可是我最喜欢的女生呢!” 曾志明眼睛睁得大大的愣了,一副张口无话的表情。 林幽稼心里正开心自己再次抓到机会时,曾志明包里手机响起。 看着他人到中年,儒雅风度却又惊又急的样子,林幽稼内心偷偷的笑了:我就在这里胡说,看你会隐瞒到何时。 果不出所然,接完电话的曾志明返回屋内,一把拽着林幽稼拉倒张颖的门外,走到一段人少的地方对他说:“稼稼,我想对你说的是,张颖这个女孩,她……你不能……” “看来她真的和我一个爸爸!而且你来这里一切,都是受我爸爸指使,张颖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是爸爸在背后安排的。” “你小子原来已经知道,”曾志明听后伸手假装狠狠的拍了一下林幽稼的后背,“既然知道还说刚才那样的话,害得老子白白为你担心一通。” “想看看你们到底能装到什么程度!” “你以为我们都想装啊?”曾志明压低声音说,“这么都是考虑到张颖对她养父母的感情吗。” “可是……” “小子,先不要可是,”曾志明打断林幽稼的话,“我和你爸爸隐瞒这件事情很努力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美国见过叶小安,还参加了她的葬礼。” “真的很像是吧?”曾志明低着头问。 “是的,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为什么你们不把事情真相告诉张颖?” “我们也最近才知道。”曾志明看着林幽稼疑惑的表情,扶着他的肩膀,慢慢的说:“着个事情本身……它需要个过程。懂吗?你爸爸本想亲自告诉你的,但这事情牵扯时间太长,而且还要顾及你妈妈,而你们还小,所以……” “你和爸爸是怕我妈妈接受不了,还是怕张颖接受不了?” “你妈妈对叶小安做过什么你应该已经清楚,现在她根本不是问题,而是张颖……你可能还不知道,她原本是我为你爸爸找的……那个……你爸爸前段时间住院,你……” 明白了。 林幽稼想起自己偶然翻看爸爸的病历本,知道他是肾病,也就是说张颖是曾志明为爸爸找的肾移植对象! 天啊! 林幽稼为自己这个发现震惊了。 他后退一步,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曾志明:这还是那个正直善良的人间天使吗?他冲着曾志明破口而出:“您对待起张颖那份纯真的信任吗?!” “我……”从林幽稼的神色里,曾志明已经读出他的话意,当即满面羞红,结结巴巴的说:“这件事情原本是张颖她……” “她为了生活,主动找到您?”林幽稼感觉自己又猜对了,“这就是为什么上次你突然带着她到我家的原因吧,您于心何忍啊?” “我是一个医生……” “您还知道您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林幽稼打断曾志明的话,“张颖的明就不是命了吗?爸爸他需要肾移植为什么不找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找外人?就因为他钱多吗?钱多就可以……” “稼稼,稼稼!”曾志明双手抱着林幽稼的双肩,摇着喊,“没有人想……” “那你告诉我,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只拿她一个人当傻子?”林幽稼不再控制的对着曾志明喊。 “稼稼,不要激动,这件事情也是我和你爸爸偶然发现的,目前也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我本不想说的,看到你刚才对张颖的态度……”曾志明进一步对林幽稼解释。 “偶然发现的?会不会还有下一个这样的偶然?你和爸爸还真的是好朋友,你们知道她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吗?” “事情都需要一个接受的和适应的过程,你觉得你爸爸他心里好受吗?难道你没发现现在不改变现状才是对张颖最好的。” “这个懦夫,自己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竟然没有承认的勇气。”林幽稼此时恨极了自己的父亲。 “别这样说你爸爸,这一切也不全都不是他的错误。”曾志明继续安慰着。 “不全是他的错误?!你不会真的想给我讲一个有关我爸爸的美丽传说吧?”林幽稼阴阳怪气的对曾志明说。 包里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曾志明拿出手机无奈的对林幽稼说:“叔叔真的要回去了,医院还有病人呢,我必须先回医院了……” 这时,张颖和张伟一起走过来对他们说:“林幽稼,你们和曾叔叔一起走吧,张伟妈妈打电话找他有事呢,放心吧,我会在这里很好的。” 林幽稼背转身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走近张颖笑笑说:“那你在这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但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都要给我们这位曾叔叔讲,他会有一千种方法帮助你的。” “是啊,是啊!”曾志明上车前对张颖说,“从今后,我们都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第六十八章 高三开学 新的学期,紧张的高三生活开始了。 或许大家都感到了升学考试的压力,班里的气氛和高中生活的前两年有了很大的不同。 奇怪的是,林幽稼感到周围的同学,除了张伟,其他人离他越来越远的同时,还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骄傲的他自感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坚信学校是一个凭学习成绩说话的地方,所以每天照旧昂首挺胸,风一样行走在校园里。和张伟每天下午放学还是会到操场走一圈,做些锻炼,只是高低杆附近彻底消失了黄亦寒的身影。 这个有点让他略感遗憾,想起暑假在美国发生在他和黄亦寒之间的那些事情,感觉是那么的苍白虚假。 夕阳还是那么美好,金色的阳光把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林幽稼把自己倒挂在双杠上,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周围的树木和校楼,眼前奔跑的脚步和激情四射的同学,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距离竟然是那么遥远。 他们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而自己呢,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之间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俨然呈现给自己一副虚假的表象,林幽稼觉得生活中好孤单。猛想起张颖跟着养父一起生活的那些情景,想起她从小被别人抱养直到现在,亲生母亲早已离世,亲生父亲就在身边却不愿意认她…… “她如果知道真相该有多么的伤心”多情的他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的说。 “稼稼,你说什么”张伟做完引力向上,站在林幽稼身边。 “没什么”林幽稼看张伟已经做完该做的项目,跳下双杠,拿起书包准备往外走。 “稼稼,你能不能不这样,我觉得……那些事情真的有很多不真实在里面的,再说,我爸爸也说了,杨市长他那样做本身就是错误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扰乱次序、挣着黑钱的是他,我爸还说我们这个城市失去你爸爸这样的企业家,是这里的损失,我还听说省里已经决定让杨市长对你爸爸的企业离开负责的……” “你说什么?”张伟的话让林幽稼一头雾水,他茫然地看着张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说,”张伟压低声音再一次的重复,“你爸爸的事情,我听我父母在家吃饭的时候说,省里领导这次一定向杨市长要一个明确的说法。” “杨市长?”林幽稼已然不知张伟什么意思,“杨怡爸爸吗?他又和我爸爸之间怎么了?” 张伟突然意识到,林幽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城市在这个暑假期间发生的事情林幽稼根本就不知道。但如果不知道他这些天在难受什么呢? 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的,尴尬的看着林幽稼笑了笑。 “要是你也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真的失望了。”林幽稼看着张伟欲言又止的样子,颓丧的说。 “那好,这个礼拜天我抽时间全都告诉你!”张伟看着林幽稼说。 “别呀,”林幽稼从双杆上下来说,“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刚才说那些到底是什么事情。” 张伟看四周人已经减少很多,就低声,一股脑的把自己听到的杨市长插手抹黑林幽稼爸爸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怪不得爸爸把整个集团都搬到上海了。”林幽稼听完张伟的述说,恍然大悟。 “你真的一点消息也不知道?那你这些天难受什么呢?”张伟看着林幽稼不解的问。 “我……”林幽稼愣了一下,叹口气把张颖的事情咽了下去说:“我原本以为黄亦寒和我们想象的一样的,只是这些天少了个谈话的人,觉得可惜而已。” “这有什么啊,你不是向来不喜欢那些徒有外表,内心不堪的人吗?”张伟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说:“凭我们“黑白二煞”,在这里想要什么样的人谈天,找不到啊。” “为她可惜啊!原以为和她会有一辈子的友情呢。还好一切暴露的早,我现在支持你去追张颖了。”林幽稼转过脸,严肃的看着张伟说。 “真的?你不反悔?” “有什么反悔的,再告诉你一次,我喜欢的是小美田子。”林幽稼对张伟说道,“哥们也不希望自己属于那种饱汉不知饿汉饥。” “靠!”张伟笑了,“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美好的爱情描绘的这么粗俗?” 一对灰色的鸟儿从眼前飞过,叽叽喳喳甚是欢喜。 “爱情的美好不是用语言描述的,我希望你也不要像上次那样对待它。” “稼稼,”张伟拍着林幽稼的肩膀低声说,“知道吗,能得到你的祝福,我很感动。没好意思给你说,那天在张颖家看到你拉着她的手,我都感觉我的爱情花没开就萎了。” “我不告诉你了吗,”林幽稼嫌弃的把张伟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我喜欢田子那样的女孩。” “也是,”张伟撇着嘴,看着不远处那一片被夕阳映成金色的操场说,“你这样的人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可心的,肯定会死心塌地的对待的,可惜是个日本的。真为我们学校那些崇拜你的女生感到惋惜,不明白你怎么就会偏偏喜欢一个日本女孩。” “爱情没有国籍,不过我可警告你,一定一定真心对待张颖……” “别人都说男人的誓言如放屁,我就想真诚的发誓给你看:我张伟这辈子对张颖绝对一心一意,真诚到底。她的事情我都告诉我妈了,我妈听了特感动。” 两个人就这样聊到了大门口。 晚饭后,林幽稼完成老师留的作业,打开自己喜欢读的书开始阅读。 “少爷,休息吧!”十点半的时候,保姆过来催了。 林幽稼头也不抬的说:“知道了。” 早晨六点保姆起床做饭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林幽稼卧室的灯光,知道他又一夜没睡。 “少爷,这可不行,先生知道了要骂我的。” “你不说谁知道啊?” 林幽稼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怎么啦,常常整夜整夜的没有睡意,为了白天上课不瞌睡,他每天都会带着咖啡去学校。 一天,两天……虽然老师和同学没有发现,但林幽稼知道自己不是成神,知道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又到了晚上,完成老师留的作业,带着耳机听了一段英语听力材料,下决心睡觉时,想起小美田子,于是拿起手机拨通了田子的电话。 里面传来忙音。 这个号码是前几天他们联系时,田子新给的家中电话。 林幽稼不死心,重新拨打了几次,都没有拨通。 “不该啊?”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又试了一次。 依然没成功,他随机拨打了张伟的手机。 “什么事情?”手机传来张伟清晰的声音,这家伙竟然也没睡。 “睡不好,想给你打个电话。” “为什么不打给你的日本小妞?” “打了,今天联系不上了。” “林幽稼,她这么快就和别人……” “哎哎,别瞎说,田子可是个好姑娘。” “稼稼,你这样可不行,这还没怎么着的就被她完全占据了你高傲广厚的内心,让哥们我情何以堪啊!” “去你的,好吧,不给你说了,睡吧。” 看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不等张伟说话,林幽稼挂了电话,决心躺下睡觉。 朦胧里,他看到田子又帮爷爷在田地里干活到深夜。 路灯昏黄,微风吹着,四周静悄悄的,他们不说话,默默地认真干着。有好几次别人都会悄悄把他们拍摄进自己的镜头…… 然而今天不一样,爷爷正在干活突然倒地了。 小美田子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朝爷爷飞奔过去,可是她还没到爷爷身边,站在地头正在拍摄的那儿男人就把田子拦着了,任凭小美田子使出浑身的劲还是没有挣脱男人的怀抱。 男人抱着身穿洁白连衣裙的小美田子把她放在一处柔软的稻草上。田子不在挣扎,睁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享受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对着他露出甜美的微笑。 昏暗的灯光幽幽的照着,微风轻揽。 “田子,田子……”不远处的爷爷挣扎着,对着小美田子伸出自己的手,使劲的喊着。 此时的小美田子放佛已经把爷爷完全忘记了,闭着眼睛尽情的接受男人的爱抚。 林幽稼的心痛极了,不能呼吸。他双手握紧拳头愤怒的大声喊叫,像要把自己胸中所有的怒火都喷出来…… “少爷,少爷,该起床了!” 猛地睁开眼睛,保姆正在房外敲门。 林幽稼答应一声,拿起床头的手机,发现昨天忘记充电了。 边回想刚才的梦境,林幽稼边慢腾腾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 嗯,有点头昏。 洗脸刷牙之后看一眼桌子上的早餐,没有一点胃口,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点。 原本趁着天气好骑自行车锻炼的身体的,无奈浑身软绵绵的,实在没劲了,就拨打了司机的电话。 “少爷,今天看着怎么这么没精神呀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到医院看看啊……” 任凭保姆背后唠唠叨叨,林幽稼一言不发走出家门上了汽车。 第六十九章 “老黑”意外 “林幽稼!” 刚到校门口,就被张伟叫着了:“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有吗?” “唉,其实我昨天听到消息也没有睡好,“老黑”平时对咱不薄,再说从高一到现在都有感情了,他家里一下子出了这种事情,我估计“老黑”暗地得一阵子难过了,还有他老娘,希望还能救得过来。” “彭老师家出了什么事情?”林幽稼惊奇的看着身边的张伟,感觉到他的话让自己摸不着头脑,“大清早的别说晦气话!” “你不知道啊?那你为什么没睡好?”张伟停下自己的脚步,看着林幽稼说,“那你为什么没睡好?” “我是白天太精神了。你刚才说的什么事情?” “昨天下午放学后,彭老师因为给班里的几个同学谈思想晚回家晚了,把他儿子的生日忘记了。他爱人在单位值夜班,他老娘就把买好的蛋糕放在桌子上到厨房去做饭了。谁知那小子自己把蜡烛点着玩火,等老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老彭回家时发现屋里着火就闯进去把吓傻的儿子抱出来了,再回去抱老娘的时候,客厅的灯正好落下来,砸在娘俩身上,后来还是邻居,咱班蒋冰他爸帮忙把他们娘俩弄了出来。班里的大群你昨天没看吗?蒋冰和老彭家是对门邻居,她夜里都把消息发到咱班群里了。” “我,没看。”林幽稼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皱了一下眉头。 “估计今天要动员捐款,虽说大家也都拿不出多少钱,但心意总是要表明的。” “嗯,烧的很严重吧?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张伟朝四周看一下,没发现巡逻的老师,就把手机从书包拿出来,同时用自己又高又大的身躯遮挡着林幽稼说:“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没了。你快点,我可不想这时候再给班里招黑。” “你也不洗不白啊!”林幽稼回了一句,拿着手机一边拨打,一边朝学校大门走去。 不多时,学校大门口司机下车递给他一个牛皮纸包,转身离开。 “同学,你的手机被没收了。”一个值班的巡逻老师带着红色的袖章,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幽稼身边。 此时蓝天白云,校门口旁边的大树遮天庇荫,树下一群大妈服装鲜艳的背着大鼓,像一群鸟儿叽叽喳喳的喊叫不停。 林幽稼仿佛没有听到巡逻老师的语言,仰起脸对着那群大妈津津有味又兴致盎然的张望着。 那老师看林幽稼一直朝外面看着,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等他再回首发现身边的林幽稼早已不见了身影。 “下次别让他看见你!这个老师可拧巴了。”张伟接过手机笑着对林幽稼说。 班里正在积极给班主任彭德礼捐款。 张伟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三百块钱交给正在讲台上收钱的同学,林幽稼一声不响的把自己手里的牛皮纸袋子交了过去。 帮忙登记的同学看一眼牛皮纸,瞪大了眼睛做了个惊讶的表情。特别是那位胖胖的做登记的女同学,嘴都成了一个大大的o,她们慢慢的拿出纸袋里的钱,夸张的说道:“五万啊!” 班里一下子静悄悄的,张伟听后,瞪了两名女同学一眼的,扭脸发现林幽稼已经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上课前,班主任彭德礼像往常一样提前进入教室。 略显疲倦的脸,一双凹陷的黑眼圈,连站立时一只腿都有点不敢用力。 但他一边略显吃力的登上讲台,一边用微笑掩饰着疲惫说:“我看到大家在群里给我的留言了,谢谢了。人生无常,不是吗,仔细想想这又算什么,我们依然都在,阳光依然明媚。” “老师,这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那名帮忙收钱同学拿着已经捐好的钱走到讲台。 “谢谢大家的心意,钱我就不收了,谁也别给我说都是自己挣得啊。”彭老师拒绝着,让那名同学回到座位上了。 “已经弄好了,已经没法退了!” “老师看不起我们的心意吗?” “……” “是啊,收下吧!” 刚开始大家七嘴八舌,最后班里的同学一起喊道。 “那好,我再一次谢谢大家的好意。”彭老师接过同学递上来的钱时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多?” 班里一下子静了。 “有人买彩票中奖了。”张伟对老师喊道。 “谁啊?你吗?”彭德礼对着张伟问。 张伟笑着摇摇头说:“我捐出的是自己暑假打工挣的,老师尽管放心。” “要是有人不承认我真的不能收了。”彭德礼把那些一万一捆的五万块单独拿出来说:“大手笔呀,我总得知道是谁吧?” 班里已经有人开始往林幽稼这里看了,彭德礼顺着几个女生的目光什么都明白了。 彭德礼走到林幽稼身边对他说:“你给我到办公室来一下。” “老师我肚子疼。”说完不等彭老师搭话,林幽稼就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了。 “林幽稼,你……你还真的是能屈能伸,你就装吧!”彭德礼看着埋头趴在桌子上的林幽稼,无奈的返回讲台。 作为班主任,彭德礼市知道林幽稼的家庭背景的,也知道班里只有林幽稼能做出这么令人眨眼的事情,可五万块钱是大大的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他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这笔钱。他是想和林幽稼商量一下,如果他愿意,自己就?把这笔钱捐给?更值得帮助的人,比如张颖。 在彭德礼的心里张颖是他见过的少有的女生。成熟宽容,自强坚韧,努力向上,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林幽稼成绩虽然比张颖好那么一点点,但是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灵气也会让他和张颖比起来少了一份的稳重与大气。 可是,偏偏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却让生活给了她那么多的磨难。家境贫穷不说,现在竟然因为杨怡的飞扬跋扈,被迫离开了这里,这个暑假还会遭遇到父母双亡的惨景,虽说当地政府对她有了补助,可她小小年纪,一个女孩子今后又该怎么生活呢? 昨天他刚和张颖在县城高中的老师打了电话,知道最近一段时日省城也有人去看望张颖,心里宽慰不少。她那么爱学习,如果她有条件肯定会比现在优秀更多吧。 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准备上课的物理老师已经走到教室门口,彭德礼不得不捧着同学们捐给他的钱离开教室。 下午放学,林幽稼和张伟正在操场上锻炼,彭德礼走到他们身边。 作为班主任,他为自己班里有这样的这两名学生感到自豪。在他的眼里,这两个男孩子家庭条件不错,成绩优异,为人真诚朴实,更重要的是他们简单善良,心地纯洁,一点也没有像那些其他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同学的浮躁和骄横。 两个男孩子看到班主任走起路来有点腿费力的样子,不知觉的都停下自己的动作,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老师。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非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显示你们的优越吗?” 两个男孩一愣,知道老师还在说早上的事情。林幽稼立刻对彭德礼说:“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这是五万块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份心意太重了,我不能收。” “我上午已经在众目睽睽下享受了优越,你就收下吧,再说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你会坐视不管吗?我知道你想说这钱不是我挣得,但这对我来说真的关系不大的……” “是的,只是我的实际情况不是你想们想的那样糟糕,一套破沙发我早就想换了,烧了正好,我明天就请工人吧房子粉刷一边,正好重新装修呢。”彭德礼对自己的学生说。 “医院的病人也不需要花钱吗?你以为你是学校重金聘请的天外飞星啊?”张伟看一眼彭德礼嘟嘟着说。 “说什么呢,你小子,我的工资很低吗?还没出校门就想这么歧视老师吗?嗯!”彭德礼对着张伟不满的夸张说。 “不敢,只是你……”张伟看着彭德礼举起的拳头,逃开了一些。 “这样吧,只要你收下,第一个月考我保证不出阶段前五名,真的拒绝那就是说您的心里一直看不起,我这脆弱的小心脏经受了这么一次血淋淋的打击,到时候倒数第五都有可能……”林幽稼对彭德礼说。 “林幽稼你什么时间也跟着张伟开始油嘴滑舌了?我平时这么教过你们这些吗?” “这不都是您逼得,您瞧您现在已经打乱我们的锻炼计划了。” “臭小子,竟敢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彭德礼的话还没说完,林幽稼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你给我站着!”彭德礼对着林幽稼大声地喊道。 林幽稼慢慢的转过身对彭德礼说:“亲爱的彭老师,学生林幽稼请您训话!” 彭德礼看一眼林幽稼说:“老师知道你的,但你真的不知道我的,我们家母亲退休工资不低,我爱人工资比我还高,我们三个大人养一个小毛孩子真的生活的很小康,再说这次学校工会还给我捐了一部分,当然了那些钱我都收下了。我是说,你这钱如果你愿意,我们能不能把它送给那些更需要关怀的人,比如张颖……” 第七十章 少年烦云 没想到班主任这么关心一个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林幽稼再次为之感动,同时内心涌起一种说不清楚的把情感,不知觉神情也一下子凝重了很多。 “老师,张颖她……其实你真的不必担心她的,我和张伟开学前去看过她了。” “她一个女孩过日子,总会有很多不可预知的情况的,我不希望她真的再受到什么……” 林幽稼此时真的很想给彭德礼说,张颖其实有一个很富有的亲生爸爸,她今后的一切都不用再麻烦老师担忧,但他眉头皱着,嘴唇像黏在一起,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老师就替你你这五万块钱做决定了。”彭德礼看着一言不发的林幽稼,拍拍他的肩膀说。 彭德礼的身影渐渐的远去,张伟慢慢的从别处走过来。 此时林幽稼像忍受了很久,转身跑到操场边的垃圾桶前,吐了。 “他给你说什么啦?”张伟看着林幽稼吐一塌糊涂的样子有点不解。 “没什么!”林幽稼擦过嘴拿起书包往外走,耳边不经意飘入一些人的议论。 “瞧他那样子,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处处显摆。” “人家老爹有官商勾结的本领,你老爹有吗?你要是有那样的父亲,也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沓钱巴结巴结老师啊!” “不是害怕被查,资产都转移海外了吗?老子最看不起这种国内捞钱国外花的主,他妈的有本事你从国外把钱挣回来投资国内啊!对了,报纸上不是还写了当初为了钱还抛弃自己的初恋女友吗,这样的人为了钱没一点道德底线,真他妈太不要脸了。” “老子英雄儿好汉,人家现在谈的可是日本妞,哈哈……” 旁边几个男生看着林幽稼,大声地议论着,显然是故意说的。 张伟看林幽稼瞪着眼咬着嘴唇脸色发红,知道他此时又惊又怒,赶紧拉着他朝学校外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凭什么那样说?”临分手时,林幽稼看着张伟问。 “稼稼,你女朋友的事情我任何人都没说。” “没想到黄亦寒还真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可是那些有关我爸爸的言论怎会如此不堪入耳?以前学校内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家庭,就连彭老师,你发现没他其实真的不想受到我的捐款。” “曾叔叔没给你说过吗?”张伟有点好奇。 “曾叔叔说过什么?刚才那些人口中说报纸上写的什么意思?” “靠,我以为你知道了,那天匆忙就没给你说太多。” 林幽稼拉着张伟一起上了早已停在学校门口等待自己的汽车。 张伟在汽车行驶中,一股脑的把这个暑假发生的有关林春明私生子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林幽稼听完一言不发,让司机把张伟送回家,而他则朝曾志明的家里走去。 见到刚下班的曾志明,林幽稼一连串抛出自己的问题:“我爸爸明明知道自己的初恋女友就是张颖的妈妈,为什么时至今日还不把自己的女儿认下,难道要她背负一辈子私生女之名?还有当年他和叶小安阿姨之间,到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稼稼,大人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问了,再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做过的亏心事过去时间长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面对吗?我不问就没有人议论了吗?!”林幽稼打断曾志明的话。 “什么亏心事?你说什么呢稼稼,叔叔都听不明白了,再说别人的议论管我们什么事呢。” “我知道您想替他隐瞒,可是报纸上都登出来了,您觉得只瞒着我一个人好吗?我知道真相,会让他增加尴尬吗,曾叔叔,您肯定什么都知道,告诉我吧!”林幽稼渴望的对曾志明恳请着。 曾志明看一眼这个和自己一样高的男孩子,给他指一下沙发,然后就把林春明和叶小安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还有,”林幽稼松口气继续问,“我爸爸前些年在生意上真的和杨市长暗中勾结……” “稼稼,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爸爸?他是被人污蔑的。你是他的亲生儿子都不相信他吗?!”曾志明打断林幽稼的话,有点生气的大声说。 林幽稼对着曾志明点点头,拿起书包告别了。 此时,夜色晕迷,灯光辉错。 林幽稼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自己的脑袋空空洞洞,又沉沉甸甸。 家里时保姆正着急的等待,看到他进门赶快把早就做好的饭端了出来。 林幽稼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看到那些饭菜没有一点胃口。 “要是不合口,我可以重新来做,少爷,你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很多。你现在学习任务重不说,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着你也要吃饭啊!” 听着保姆乞求的声音,林幽稼忍耐着心里的莫名烦躁,对她说:“麻烦您给我煮点绿豆水吧!” 一听林幽稼有要求,保姆眉头一展立刻欢喜说:“好的,可是你……”话音没落,林幽稼已经站起来疾步走进了卫生间。 胃口满满的,里面像有什么东西顶着,慢慢的向上翻滚,却又吐不出来什么东西。看着镜子里自己,林幽稼一边用手轻拍着胸口,一边思考着自己的状况。 此时,电话铃响起,母亲告诉因为美国那边有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再回家看他了。 “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张莉一再嘱托儿子。 “放心吧,我会让自己生龙活虎的。”林幽稼用力气大声地对着电话喊。 “小子,省省力气读点书吧,别让我以为你受到什么不公平的摧残。”张莉对着儿子调侃。 “您也太小瞧自己的儿子了,我现在已经百炼成钢,百毒不侵。” 通过这个暑假的亲密接触,林幽稼觉得自己和母亲张莉之间交谈起来轻松了很多。 “包括那个日本女孩?稼稼,咱丑话说到前面,我就你一个儿子,如果到时候那个田子不能在美国申请一个好的学校,我会出面毫不客气的拒绝她的。” “你受了什么刺激,非要拿我的事情来捍卫你的尊严?”林幽稼对母亲说,“这件事情大可放心,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的。” “但愿如此!” 放下母亲的电话,林幽稼感觉张莉在上海肯定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林幽稼猜的一点没错。 林春明虽然感觉到这些年自己对妻子张莉的疏忽有些过分,但还是把张颖的存在告诉了她。作为父亲,他不想也不能再让那个小小年纪受尽了生活磨难的女孩,再受到更多的折磨。 作为妻子,张莉很理解丈夫的决定,也为叶小安能留下一个孩子开心,但也明白这件事情最好的结就是自己接受丈夫和他情人的孩子,特别是知道那个无辜孩子从一出生就遭受的磨难,内心和丈夫一样为叶小安当年的狠心决定震惊。 虽然她同意了丈夫提出的张颖高中毕业之后去美国读书的决定,但是对于他要求在财产上现在就要为张颖设立名户的决定投了反对意见,这也是她作为妻子这么多年第一次拒绝丈夫的决定。 林春明最后没有坚持,但这件事情还是让张莉再一次感受到叶小安给她带来的阴影。 对她来说,婚姻中一直都有叶小安的参与,没想到她死了竟然还会留下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和她矗立,难道自己这辈子的婚姻就只能这样徒有虚名吗? 想到此,张莉就感到心中说不出的揪扯,不抱怨上天为何这样安排,但她凌厉清晰的明白自己所行的目标:无论多大的阻力都无法阻挡他对自己家庭的热爱。 于是,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这才决定在回美国之前给儿子打了电话。 绿豆水煮好了,端上来后,林幽稼对着保姆摆摆手,看她知趣退出林幽稼房间。 第一次,林幽稼有了不想学习的念头。 躺在床上,想着母亲张莉知道丈夫私生女而存在后的感觉;想着张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后的情形;想着下午学校里那些同学的议论;想着杨怡和杨市长;想着小美田子…… 最后,他坐起来,拨通了小美田子的电话。 当渴盼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时,林幽稼长长的吐口气问:“为什么这么久打不通你的电话?” “最近每天开始做作业的时候就会把家里的电话断掉,不希望我学习的时候有人打扰。”小美田子声音低低的。 “我打扰你了吗?”林幽稼关切的问。 “没有,你是我的学习动力,怎么会打扰我呢。” “为什么?”林幽稼有点紧张的心又一下子放松了。 “我爸爸在美国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家里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好,爸爸很快就要卖了美国的房子回到日本来,我如果以后要想见到你就必须自己考到美国大学去。林幽稼你会等着我吗?”小美田子的声音柔柔的,轻盈透彻。 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这个女孩的爱感动了,林幽稼有点动情的说:“我会在美国一直等着你的,放心好啦!” “谢谢你,林幽稼,我会记着你的话!在去美国之前一定要对我充满信心哟!”小美田子开心的回答。 想起母亲张莉说过的话,林幽稼对小美田子说:“为了不耽误你的学习,我决定我们到美国之前不再联系,你会和我一起尊从这个决定吗?” “嗯,我们一起加油!只有我们两个!”隔着遥远的夜空,林幽稼仿佛看到小美田子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又对他充满期望和爱慕。 第七十一章 思困交加 依然感觉自己有点无所事事,也有点莫名其妙的惆怅。 想想自己和小美田子的约定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很了不起,转念想到张伟平时说自己在感情上太认真太正经又觉得自己真的很傻气很迂腐。 “难道感情也可以很随意的对待吗?”林幽稼自言自语。 从父亲这些年对待母亲的态度,他渐渐明白父亲这些年其实在内心一直对自己的感情在坚守,他选择坚持对情人坚守感情的时候想过自己的妻子吗? 既然那么坚持为何又会和母亲结婚,这难道不是一种背叛吗? 那母亲呢? 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感情的坚守,他们两个这样真的幸福吗? 叶小安呢,那么做到底是为了惩罚背叛自己的男人,还是拼尽了力气在坚守自己的爱情呢? 还有张伟,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在对待自己感情上一直真诚的游刃有余,他伤害了一个女孩后那么痛苦,为什么还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呢?他凭什么爱上张颖?如果说他真的有责任心为什么会对第一个女朋友那么残酷?谁又能真的就相信他这是最后一次对自己爱情的信誓旦旦?! 林幽稼整整一个晚上没开灯,没看书,甚至连当天的作业也没有做,就这样任由自己的思绪像漫无边际的夜色肆意流淌。 窗外月色如水,微风习习。 拉开窗帘,漫无目的的朝外看着,也任窗外朦胧侵袭着自己。 手机铃声中醒来。 不知道昨天夜里自己究竟睡了多少,林幽稼依然感觉脑袋沉沉的,仿佛根本就没睡一样,起身下床竟然有点头晕。 保姆早已煮好红枣小米粥,等他洗涮好走到餐桌的时候,温度刚好。 “小米粥养胃,这几天你胃口不好,就试试喝点小米粥吧!”保姆说着又端出精心调制的一份林幽稼平时喜欢吃的酸菜。 这种酸菜是珍阿姨在时经常给林幽稼做的。 如今看到这道菜,不由自主的想起珍阿姨。如果她老人家还在,自己又该会给她说些什么呢,内心的烦心事是不是就会减少很多? 喝一口粥,味道刚刚好。 知道保姆已经在为他尽心,感激的对她笑了笑说:“这些天让您操心了,其实不过不必太紧张,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的。” “唉,先生和太太不在家,照顾不好您就是我的失职。”保姆低声的说:“所以,今后饮食上或者是其他方面,少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会努力做到的。” “不用这么客气,今天这小米粥不错。”林幽稼放下手中的碗对站在一边的保姆说:“二楼书房挨着那个房间有咖啡,麻烦您给我冲一杯带走的。” “好的,昨天晚上又没休息好吧?”保姆看着林幽稼的眼睛关切的问。 林幽稼对着她微微一笑,不言语。 学校门口,下车就碰到黄亦寒和她妈妈。 正想上前问好的时候,她们母女竟然像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自己前面匆匆前行的黄亦寒背影,林幽稼笑着摇摇头。 “林幽稼!”同班同学孙悦追了上来。 孙悦是张颖以前的同桌,是张颖在这里上学时班里关系最好的人,她的出现让林宥嘉顿感亲切。 “听黄亦寒说你在美国交了一位日本女孩,真的吗?上学期很多人还以为你会和黄亦寒谈呢。”孙悦看着不远处黄亦寒的背影说。 “这种事情你也八卦了?” “不是,只是以前张颖在的时候,黄亦寒有时会找她玩,我和她也算认识。” “黄亦寒会找张颖玩?”林幽稼有点好奇。 “是啊,你知道吗?黄亦寒那时候经常跟我们谈起你呢,说你一直在鼓励她和你一起出国读书呢!可惜黄亦寒那么好的女生你竟然背叛她。”孙悦看着林幽稼惋惜的说。 “什么叫我背叛她?我和她从来没有……” “知道,你们之间从来没有谈起过感情,可是你一直暗示自己喜欢她不也是一种追求吗?这都是她亲口说的,我觉得黄亦寒不是那种拿自己的事情随便乱说的不靠谱的人。” “我暗示喜欢她……”林幽稼感到自己真的百口莫辩了。 “昨天晚上我给张颖打电话了,张颖说你和张伟开学前去看过她,下次你们去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我真的很想念她,只是我妈不让我单独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 “好啊,下次放假的时候。”林幽稼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放假要去看张颖。 “一言为定!”孙悦高兴地说。 “什么事情我不在你们就一言为定了?”张伟从旁边横跨出来问。 “我拜托林幽稼下次你们再去看望张颖的时候带上我,他答应了。”孙悦对张伟解释着。 “什么时间?” “下次放假!”林幽稼和孙悦异口同声。 张伟看一眼孙悦,轻轻地拉拉林幽稼的衣角说:“稼稼,陪我去一趟校医务室吧,我眼睛有点痒,去拿一只眼药水。” “那好。”林幽稼知道张伟有话要说,就让孙悦一个人先走了。 两个男生一拐到人少的地方,林幽稼就对张伟说:“什么话还要跑到这个地方才能出口?” “我碰壁了!”张伟满脸沮丧。 “碰什么壁让你这么气馁?这不是你的风格吧?”林幽稼有点不明白张伟的话,在他眼里,张伟一向无所畏惧。 “哥们这次是认真地,昨天夜里张颖拒绝我了。” “很正常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我不但觉得正常,而且觉得极为正常。” “我已经对她说了,自从对她产生感情,我就像不会游泳的人跳进水里一下子沉到水底,再也出不来了。可她竟然对我说她一直生活在贫瘠的沙漠里,能对她产生感情还像掉到水里,首先是我的视觉出了问题,她建议我先检查自己的眼睛。” 林幽稼强忍着自己的笑对张伟说:“你没说你一直在用增加视力的眼药水吗?” “说了,我还说为了她我愿意从水里爬出来成为行走在沙漠里的骆驼,她还是不依。” “为什么?” “她说她是仙人掌,是孤独和寂寞的植物,已经习惯那种飞沙走石的酷寒和暴晒,那里是骆驼的禁区,她是那里唯一的生命。” “这么说你只能放弃了,我帮不了你。”林幽稼知道张颖了解自己的处境,此时根本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感情表白,于是拍拍张伟的肩膀对他说。 “哥们我已经陷入网里了,她不理,你再不拉,我真的就完了,昨夜被她拒绝,我一夜未眠。少爷,你真的忍心这庞大身躯里面一颗坚强的心脏如此的满目沧残,惨不忍睹……” 张伟闭着眼睛,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尽情的诉说。 林幽稼感觉自己一大早被孙悦和张伟轮回刺激,已经用不着咖啡提神,就把书包里的咖啡拿出来塞到张伟手里径自离开。 “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这次是你让我追张颖的。”张伟赶上来对林幽稼低声说。 “你现在还会想起那个让你痛彻心扉的周若曦吗?” “会,可是她已经有新男友了,还让我忘记她。” “什么时间的事情?” “暑假,在洗浴会所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一张那个男生的照片。” “她……”林幽稼还要对张伟说,几个女生走过来。 “看,就是那个彭老师班里的男生林幽稼,父亲原来是我们这里大富豪,怪不得上学期市长女儿向他求爱都拒绝啊!你们听说了吗,杨怡最后都为他自杀呢!” “嗯,怎么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人家住别墅,顾保姆,上学有专用司机名车。不服不行呀,更重要的是人家学习好,老师都巴结着呢,听说这次他们班主任家里出事人家一下子拿出五万块钱呢。” “哇塞,真的……” 她们悄声议论,带着羡慕和崇拜,然而这些话就像带刺的风袭过林幽稼的耳朵,生生刺痛。 看着林幽稼阴沉的脸色,张伟立刻恢复常态对着林幽稼安慰说:“这些个人,习惯就好,嘴长在她们身上,你也犯不着为这些言语苦恼。” 一整天,林幽稼感觉自己都是在不知所踪中度过,下午放学他第一个冲出教室,准备到洗浴会所让自己放松一下。 谁知刚刚踏出教室门,班主任彭德礼就从办公室走过来,看到林幽稼就大声地喊:“进去,我今天有事情要宣布。” 林幽稼无奈的转身又回到座位。 “我说稼稼,你为了躲避我就这么迫不及待,你知道这一整天我反思出多么深的领悟,迫不及待的要对你说出吗?”张伟看着林幽稼,满脸哀愁。 林幽稼不动声色亦不为所动。 好在班主任彭德礼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大家静一静,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班被评为学校先进模范班级,明天兄弟学校的老师要来我们班里观摩课,希望大家今天晚上回去好好准备,争取明天表现更好。” “啊?这不是增加我们负担吗?”班里有人低声不满。 “这怎么是负担呢?这是荣誉和鼓励啊!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对了,林幽稼张伟两位同学,麻烦你们把教室外面的板报重新布置一下。”彭德礼笑容可掬的对着他们两个说“你们不是我们班的‘黑白二煞’吗,那就拿出你们的霸气和新奇,给他们展现出一个不一样的模范风貌。” “不会吧?”林幽稼和张伟同时少气无力的说。 晚饭后,林幽稼打开书包,一口气把昨天今天的作业全都做完了,还是没有一点困意,就拿起已经好几天没有听的日语听力材料,戴在耳朵上。 凌点时,这才麻利的收拾好书桌,躺在床上,安静的等待梦乡的召唤。 保姆白天在家一定累坏了,轻轻地发出鼻鼾声像个男人一样。客厅大钟就在离她房间不远的地方,滴答声那么清晰丝毫也影响不了她均匀的鼾声。 窗外起风了,树叶在沙沙作响。院子里珍阿姨种植的菜园地里保姆今年都种上了玫瑰花,一定是谁家的猫闯进来路过那里的时候被玫瑰刺痛了,发出惊恐的叫声,快速逃离。院子外边的大路上有汽车在急速行驶,声音稳稳的应该是一位老司机…… 林幽稼觉得自己的耳朵此时也特别的灵敏,仿佛无边夜里的所有声响只要他愿意都能听得见。 有点口渴,想起以前珍阿姨每天睡前为他准备的一杯温开水,可惜……鼻子有点发酸,忍不着打了一个喷嚏,起身轻轻走到客厅饮水机前为自己解了一杯水。 已经三点了,再有三个小时就要起床了,今天晚上是真的不能入睡了吗? 干脆打开灯,坐起来,看着墙上母亲张莉的照片。 “她此刻在干什么?要不要叨扰一下呢?”林幽稼拿出手机突然想起张莉说过小美田子的那些话,摇着头笑笑又把手机放下了。 母亲们都是这样的吗? 曾叔叔说爸爸和叶小安当初也是因为遭到奶奶的强力阻止才被迫分开的,这么说张莉那天对他说起小美田子的那些话也就不是开玩笑。 不觉间心里一紧,为自己的未来皱了一下眉头。 难道她作为母亲就有权利这么做吗? 还有奶奶,爸爸当初为什么不反抗?也许他反抗了,无效吧,要不这些年他常常一个人坐在三楼的休息里,天才知道他在那里又干了些什么。 是啊,他经常在那里一坐半天,都干了些什么? 看报表,回复重要文件,思考集团未来的发展,或者就仅仅思念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张颖的母亲,叶小安。 还有珍阿姨?! 珍阿姨在这里工作这么长时间,她一定知道爸爸很多事情,她认识叶小安吗? 或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张颖的存在! 对,就在爸爸生病那一段时间前后,珍阿姨离开了这里。 她的离开和爸爸有关系吗? 母亲张莉说要尊重珍阿姨自己的选择,或许爸爸是无辜的,平时他对珍阿姨那么尊重。 珍阿姨或许知道自己身体有病不想拖累我们而已…… 保姆起床的时候,林幽稼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他不想动,四点的时候把手机关了,告诉自己想睡就睡,大不了不去上学,彭德礼说的观摩课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六点半,保姆准时把早饭端到餐桌的时候,林幽稼还是已经洗刷好自己坐在那里,而且看上去精神十足。 保姆微笑的看着他吃下一碗米粥和两片牛肉时问:“今天还要带咖啡走吗?” “嗯,今天你弄两个保温杯分开装两份。” 保姆愣了一下,还是快速去准备了。 张伟果然不出林幽稼所料,远远就看到他一副颓废装。 看到林幽稼走进校门就走上来百无聊赖的说:“爱情的滋味就是一杯苦咖啡,谁喝谁都醉。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和那个日本妞是谈恋爱了吗?林幽稼,我想让你给我解释一下恋爱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你……” “你们两个今天课堂上要主动配合老师,积极发言啊。”班主任彭德礼不知什么时间已经和他们并排行走。 张伟听到老师的话,立即笑着对老师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配合老师的。” 彭德礼对他们点点头,突然看着他们的脸问:“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吗?张伟你怎么没精打采的,还有你林幽稼,身体不舒服?怎么感觉这两天瘦了很多。” “老师我们两个相约减肥。”张伟抢在林幽稼前面说。 “扯什么犊子,这时候减什么肥?!张伟你小子要是再给我像上学期那样出幺蛾子小心我可不饶你。”彭德礼大声地斥责着他们。 “放心吧老师,我那一颗小胆上次就用完了。”张伟讨好的对彭德礼笑着。 “林幽稼,你把张伟给我盯紧了,你又不肥,就不要跟着张伟起哄了。”彭德礼看着林幽稼有些强调的说。 “放心吧老师。”两个人再一次对班主任承诺着。 观摩课圆满成功。彭德礼又一次受到学校领导的表扬。放学他满面春风走进教室的时候,林幽稼递给他一张请假条。 第七十二章 真假行迹 常去的那家洗浴会所内。 林幽稼要了一间高级包间,对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按摩服务生说:“如果我一会睡着了,麻烦不要叫醒我。” 服务生和他不是陌生人,包间又按时间收钱,爽快的点头答应。 从桑拿房出来,服务生开始对他进行了熏香和全身放松按摩,轻缓的音乐声中,还真的睡着了。 此时刚刚午后没多久,会所里人不多,服务生按摩结束按照林幽稼的要求,关掉音乐悄悄走到外面,并在他的房间门锁上挂了免打扰的牌子。 下午七点,林幽稼醒来。 走出包间时,听到隔壁房间传出熟悉的声音,就悄悄留着脚步。 “他林春明不是财大气粗吗,现在还不是乖乖的被我赶到外地去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想动我的心思,老子岂容你有几个钱就肆无忌惮的狂妄撒野。” 是杨志禾的声音,往日再熟悉不过的温和,此时确实那样的刺耳。 “是啊,是啊!”另一个人随声附和。 里面服务生应该刚好进去,门没关严。 林幽稼侧身看了一眼,认出那人是同学王申的父亲。 “只是可惜了杨怡那孩子,如今不得不离开家到孤身一人在海外。”王局长说。 “哼,我杨某人天生一副傲骨,又非善类,这笔账他林春明迟早要还回来的。他生儿子又怎么样?儿子我也可以让他事不成,志不竟。”杨志和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是,不要以为有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们动动手指就让他轻轻松松的丢了两个亿,也算给他一点教训。”王局长哈哈大笑着。 “可惜呀,让他跑了,如果不是公安厅厅长张亮拦着,他林春明这次绝对输得一塌涂地,都赤手空拳了,看他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说什么科技振兴经济。你说大家都是从猴子进化的,能嫌弃谁毛多啊,他妈的都商人多少年了,还在我面前清高姿态,我这次就是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杨市长喝口酒,红光满面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说。 “是的,相必他现在一定后悔莫及,哈哈,两个亿啊,一个教训,哪还会轻易忘记了。至于他那个儿子吗,让人在学校散布一些话题就是了,小小年纪能坚强到哪里去啊……”王局长在杨市长面前夸张着,表演一样的说道。 林幽稼突然感觉自己像被冷风吹过,脊柱上开始冒寒气。他想起自己在学校听到的那些议论…… 远处传来脚步声,怕被发现,他最后瞄一眼包间内那两个得意洋洋的人,悄悄的走出包间层,来到一楼大厅结账。 “我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爸爸吗?不行,他一定早就看清了杨志禾的真实面目,要不然这次也不会转移的这么彻底。公安厅厅长既然知道了杨市长的不法所为,为什么不对他采取行动呢?难道爸爸的两个亿就这样被他们弄丢了?”林幽稼自言自语的走到大街上。 天已经全黑了,华灯初上。 市中心,人流如织,车流如水,举目所望处处繁华鲜明,流彩逸景。 谁又能知道这光鲜背后涌动着的肮脏暗流和不堪入目的交易呢? 一个人思考着,慢慢的行走着。 抬头发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黄亦寒。 黄亦寒也发现了他,两个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站着。 最终林幽稼摇头一笑,走了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天上学没带钥匙,爸爸妈妈在此处办事,我等他们一下。”昏黄灯光下的黄亦寒对林幽稼苦涩的一笑,孤影可怜。 “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是。”黄亦寒弱弱的回答,“我知道你和张伟每天还在操场那里谈论学习。” “我们……谈论学习,哈哈,都是些少儿不宜的胡侃……” “我知道你们不是的,”黄亦寒打断林幽稼的话,转而却阴阳怪气的说,“是你们眼界太高,我自知入不得你们的法眼,所以也就不敢来打扰了。” “看来你真的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黄亦寒了。” “我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吗?”黄亦寒突然挑逗似的拦在林幽稼前面。 “传说?你的传说吗,这个还真的没听过。”林幽稼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说。 也许有一次被伤了自尊,黄亦寒最终低着头,冷冷的说:“我知道你在心里一直恶扁我?” “恶扁?”林幽稼一副茫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说什么?张伟上次还说这里少了你没乐趣呢,再说高三呀,几个敢不努力学习呢!” “真的?”换遗憾半信半疑的说,“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间谈了一个日本女孩吗?” 想起黄亦寒那天在美国的家中对自己的作为,林幽稼真诚又严肃的说:“我和她两个人在美国认识好几年了,她家就在我隔壁。今年暑假我去美国的时候,那个女孩对我表白,我就接受了。” “真的是这样?”黄亦寒挑起眉毛,斜着眼睛,不相信的样子。 “你以为呢?”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让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夸张什么呢?大家都是同学,何必弄得这么剑拔弩张?”林幽稼感到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了,有点不解的看着她。 “你敢说上学期你不是利用我甩掉了杨怡,现在又利用一个日本女孩甩掉我?”黄亦寒突然走近林幽稼低声说。 林幽稼震惊了:“佩服你的想象能力,你读了那么多书,到底什么逻辑……” “但是今天的结果不是这样吗,不管怎么样,你已经颠覆我的三观,或许是我以小女生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但……” “这样的话你能说出,说明我们真的不适合做朋友。”林幽稼说完大步离开。 一种卸负后的轻松随风吹来,他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 没想到家门口,张伟门神一样站立着。 “我本来想继续对你诉苦的,但站在这里两个小时我也想通了。难道说求爱被拒绝就是一种不好的信息吗?我现在反而感觉这真是张颖的可贵之处。我已经想好了,我等两周继续对张颖求爱。” 林幽稼摇着头,苦笑一下说:“这就是你和她不一样的地方。但你想过没,张颖和我们一样面临着高考,但她却又太多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向她求爱,对她是一种干扰吗?作为最好的朋友,希望你能用大学的名字证明你的实力,以及对她的爱。” “道理我都明白,所以学习上丝毫不敢松懈,但张颖这样的女孩实在不好遇到,稼稼,在那个县城,不会有外人捷足先登吧?” “你才多大啊,就说这些话,放心吧,县城那些老师对学生谈恋爱要求严着呢!”保姆端饭上来,听见张伟的话,笑着对他说,“我儿子也在县城读高中,他说老师们对这方面要求可严了。” “是吧!”林幽稼看着保姆,对张伟说。 张伟吃饱喝足后,满意的走了。 或许是因为下午在洗浴会所睡了几个小时,林幽稼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满格复活的斗士,充满了活力。 把当天的功课全都完成,又把明天的新课预习了一边,这才把听力材料挂在耳朵上。 一个小时之后,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零点,知道自己今晚注定又是少眠,就拿出平时看的《西方哲学史》开始读起来。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仿佛来了睡意,把书撂倒一边,随后关灯休息。 关灯后的夜,好像对敏感听力神经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窗外的一切动静都能透过玻璃传入耳中。 院子外面几个巡逻队员排着队走过的脚步声清析入耳,或许因为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们即使夜间巡逻也保持着队形边走边闲聊。 多年的见面,林幽稼对他们几个人已经很熟悉了。 声音细的是那年纪小一点的,他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他上学的时候原本成绩很好,没想到高考前得了一场病,病好后拉下很多功课。当年考的不好,想复读的时候却因为家里没钱供他继续读书就放弃了。有天,他知道林幽稼正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 经常和他在一起的,就是现在说话大嗓门的男人,五十多岁了,从别的单位下岗后又在这里当了巡逻员。他有一个女儿正在上海交大读书,只要谈起来女儿,他都会满脸笑容,骄傲十足。他老婆前几年生病离去了,他现在自己一个人就盼着女儿大学毕业考硕士,考博士。林幽稼记得他曾经蹲在自己家门口等爸爸,询问他女儿博士毕业了能不能到爸爸集团上班。“你女儿博士毕业了一定会有更好的去处的。”父亲林春明笑着安慰他。 他们组另一个人三十多岁,因为身体不好就干巡逻员了,虽然这个工作也有夜班,可毕竟不是体力活。 此时三人正在热烈的交谈着,从别墅外走过。 躺了一会,听不到他们脚步声的时候,林幽稼觉得自己刚才的睡意全无不说,整个人还变得更精神一些。 “不可能这么继续下去,我会睡得很好的。”林幽稼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看过心理期刊上的暗示疗法,对自己进行着鼓励。 “哼,你睡什么啊?那么多问题等着你思考呢,这么安静的时刻多好的思考机会。”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头脑中跃然而出。 “一定要睡着的,明天还要上课呢。” “唉,静谧的夜里睡不着正好用来读书,何必苦苦强迫自己硬撑?” …… 就这样翻来覆去,脑海里不同的念头在持续不断地争吵。 林幽稼放松自己,一动不动的躺着。 不知道什么时间,看到杨怡走了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拉着他的手开始哭泣。 看着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杨怡的脸留下来,林幽稼伸出手替她慢慢的擦去说:“不要哭了,我们永远就是好朋友,刚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给李佳乐跳舞的,我答应你以后就给你一个人跳舞。” “稼稼,我爱你,我要成为你的新娘子。”杨怡破涕为笑了。 “长大后我就娶你!” “长多大才能娶呢?”杨怡看着他认真地问。 “等我长高能抱动你的时候,我要给你带上这么一颗大戒子,抱着你上汽车。”林幽稼用手给杨怡比划着要买的戒子。 “我们拉钩吧!” “好啊!”两个人的小指头紧紧地拉在一起。 “说好了,你只能爱我一个人,不能爱李佳乐,也不能爱别的女孩。” “我怎么会爱上其他女孩呢!” “可你就是爱上张颖了,还有黄亦寒。”杨怡突然长大了,生气的说着。 “我没有爱她们,是你自己多心得让人烦。”林幽稼大声地说着,想逃开。 “你就是爱上她们了,她们成绩好……”杨怡开始哭泣着,追赶他。 “你怎么不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对谁都气使颐指,娇蛮霸横。” “还不都是你不爱我了!” “你让我怎么爱你?谁会喜欢你这样的女生。” 林幽稼用力对着杨怡大喊,猛地甩掉杨怡拼命要拉着自己的手。 用力太猛,手摔倒墙上。 好疼啊,林幽稼知道自己做梦了。 客厅传来保姆走动的脚步声,拿起手机发现已经六点。闭着眼睛再躺一下,想起刚才的梦,发觉自己的心脏竟然会因为梦里的情景在剧烈跳动。 保姆现在每天都在翻着花样做饭,林幽稼看着面前的麦片粥对她笑笑。 “你要吃胖一点才好,不然我会不安的。”保姆看着林幽稼有点无可奈何的说。 “你做的很好了,千万不要有自责心理。”安慰着保姆,林幽稼拿起自己的书包。 出人意料,班主任彭德礼竟然和隔壁班的黄亦寒在学校门口内侧交流着。 看到林幽稼走过来,彭德礼和黄亦寒停止交谈,转身等着他。 这时张伟也骑着单车冲了过来。 “你们两个可以学学前面的黄亦寒,她上学期在全国中学生读书期刊上发表几篇文章,其中有一篇引起很大反响,这对将来报考学校很有帮助的。林幽稼,你昨天事情办完了吗?身体没事吧?”班主任彭德礼走到他们身边说。 “谢谢老师,我没事。”林幽稼回答。 “彭老师,您刚才说黄亦寒写文章得奖了?”张伟问道。 “不是得奖。是她有一篇文章引起很大的反响。我们学校领导昨晚开会已经决定成立一个学生读书交流社,黄亦寒任组长。当然了,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主要课程学好。”彭德礼看着自己的学生说完,示意他们先走后,就转身和其他老师打招呼了。 两个男生相互看一眼点点头,大步流星的朝校园走去,一不留神在拐弯处碰到弯腰系鞋带的黄亦寒。 “祝贺啊,听说你的文章都引起校长注意了!”张伟出口对黄亦寒招呼。 黄亦寒看一眼林幽稼,对张伟慢慢说:“那是老师们欣赏,怎么样如果有兴趣下午放学可以一起讨论啊?” “哦哦,呵呵……”两少年不约而同的尴尬笑着。 黄亦寒脸一红,不以为然的说:“君子不会和女子一般见识的,我们下午操场不见不散!” 黄亦寒转身走时,像以前一样对着他们露出甜甜的微笑,礼貌又谦顺,让人有点不忍心拒绝。 “我靠,转变这么快,是包藏祸心还是改邪归正?!怎么感觉又像美蛇出洞呢,稼稼,你千万要小心,不能让看起来蛇晶莹清纯的毒液蒙蔽了眼睛。”张伟附在林幽稼身边,轻轻地说。 突然,林幽稼看间那些议论他的人,大声笑着问:“你是君子吗?” “不——是!”张伟仰天大喊。 “哈哈哈……” 第七十三章 睡意清新 下午放学的时候,林幽稼依然感到自己头脑昏重,困顿不堪。他知道越是这样越要坚持,不然到了晚上该睡的时候还会睡不好。 远远看到,黄亦寒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端庄大方,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像一株自信优雅的紫罗兰,微微若颤,亭亭玉立。此刻她微笑地靠着双杆柱子,微笑注视着那些围聚在身边的一些同学。 看来不仅自己的班主任彭德礼,还有其他班的老师也对自己的学生打了招呼。 “靠,少年我遇到这么年纪轻轻又美丽的诡计多端,真是打心底佩服了。”张伟一边轻声对林幽稼说着, 然而等不及林幽稼得回答,他却热情礼貌的举起一只手,远远地和黄亦寒打招呼:“嗨!” 林幽稼微微一愣,摇头笑着说:“你今天也让我大开眼界了,这一套阴阳面具到底是比葫芦画瓢现学现卖,还是与生俱来啊?” “我这是见风使舵,见招拆招,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与时俱进……”张伟一边对着黄亦寒继续礼貌笑着,一边和低声和林幽稼掐着。 “真怀疑你的赤诚中干和真情实意到底长在哪里?” “长在一颗正直善良友爱,情急澎湃,善恶分明的心脏里。” “又对自己不喜欢的人眉色飞舞,面和目柔的吗?”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全是吧,”林幽稼继续怼着身边的哥们:“这么性情高涨的说不感感兴趣谁信啊?哎,当初你为什么不对她表白?” “no.no.她在我眼里就是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再漂亮我也只是膜拜顶礼,哪能产生那种低级庸俗的凡人杂念。”张伟低声说完这句话,甩开林幽稼,走到黄亦寒身边,站在那里一副鞍前马后的样子。 “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呢那么热闹?”黄亦寒看着张伟问。 “哦,林幽稼说我们以后有了你的监督,又要多读很多书了,上学期我真心感觉和你接触后成长了很多,不但我妈妈在家都说我说话有点高大上了,就连我那一向瞧不上我的哥哥也对我开始刮目相看了。”张伟说来就来。 不知道是不是识破了张伟的故意,黄亦寒把目光投在林幽稼身上:“林幽稼现在读什么书呢?” “《西方哲学史》,上学期读了个绪论的前半部分,昨天夜里把绪论的后半部分读完了。” “哦,这本书我上学期就读完了。不过读的稀里糊涂的,读完了也没有找着你爸爸最初推荐的理由。” “我爸爸那时候或许就是随口一说,你也信?我读完了绪论也就知道‘哲学的人生观,世界观是传统的宗教理论观念及科学的研究这两种因素互相影响的产物’这句话。其他的什么哲学,神学,科学之间的联系转变和影响也是迷迷糊糊的。我准备用这学期的空闲时间来彻底读它。”林幽稼努力挤着笑容对黄亦寒说。 “如果觉得这本书难读,我们就换一本简单一点的怎么样,找一本符合我们年龄段的,这样我们讨论起来也就能充分的结合我们自己的想法。”黄亦寒看着林幽稼和张伟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又恰到好处的扫视一下其他同学。 “好啊,越简单越好。”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张伟就开始欢欣鼓舞的附和着黄亦寒。 林幽稼知道黄亦寒也许需要别人对书的理解,来帮助她进一步证实自己对自己观点的判断,这绝对是一种共同学习的好办法,也就跟着点点头。 黄亦寒几乎没再争取其他同学的建议,直接宣布:“那好,我们从下周开始读……” “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作育英才的校园里,金钱,权力和美色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经行交易了,哦,我脆弱的心脏真的受不了,苍天啊,大地啊……”黄亦寒的话还没说完,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一位男生带着夸张的语调,大声地仰天述说着,引得操场边一阵阵的笑声。 黄亦寒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看一眼那个男生,认出他是自己班里的同学,低声对身边的林幽稼和张伟说:“我们以后到学校的阅览室讨论。”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该出来的还是如期出现了,林幽稼如释重负。 旁若无人的和张伟大声笑着,在单杆上比赛一样做起引力向上。 十分钟后,又做了三十个俯卧撑,只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才停下来。 “你真的瘦了,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张伟看着林幽稼关切的问,“还有,刚才那些人明显就是不让你开心,故意找茬,要不要我告诉我哥,让他背后教训一下。” “浮光掠影而已,那里用的麻烦上那么高级的人民警察。” 张伟一听,悄悄对林幽稼伸出大拇指说:“能这样看待渣子,我真的替你开心。那些缺脑少筋的家伙的却不配和我们较量,但你一定照顾好自己,是不是这个保姆做饭不合口味啊?”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林幽稼知道张伟已经看出自己的不一样,就随口把自己装成思念小美田子的样子。 “稼稼,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和那个日本妞……”张伟立即丢弃刚才满脸的担忧,坏笑着问。 “想想你自己上学期都干了些什么……还有脸说我?!就不怕……” 林幽稼还没说完,张伟就打断了他:“不愧是我的哥们,终于开窍了,不过你哪能这样把自己深陷其中呢?女生吗,她只要爱你,就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对你的爱心,况且你这么优秀,估计翻遍全日本也找不出你这样的品学兼优,家境优渥的翩翩少年,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敢打赌那个什么田子绝对会对你死心塌地。” “你这豁达又客观理智的心得,到底是上学期在洗浴会所擦地所得,还是昨天在我家门口深思熟虑所得?”林幽稼笑着回敬张伟。 张伟一听,知道自己说不过林幽稼,边耸着双肩向他展示着自己的肌肉说:“洗刷罪恶,洗心革面之后,我又把内脏也清洗了一遍,才得到的。” “好了,回去吧!”林幽稼感到自己此刻已经筋疲力尽。 “两情若要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张伟看着林幽稼轻蹙眉头,继续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我又不是失去丈夫的多情女人,那有什么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但是,”张伟对着林幽稼不满的说,“你再这样瘦下去,就真的连一个女生都不如了,你看人家黄亦寒,先不说人品,就这做事的态度,咱还真得向人家学习,拿得起放得下,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其他都是蟋蟀。”张伟跟着林幽稼循循善诱。 “都是蟋蟀什么意思?” “搓搓大腿而已,搓搓大腿而已。”张伟低声嘀咕。 林幽稼发现自己听到好朋友这句话后,竟然真诚的从内心笑了。 校门口的青松下,微风阵阵,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着张伟的手。 晚饭后,抓紧时间把当天的作业做完,又听了一会日语材料,就准备洗洗自己上床睡觉。 为了躺下之后不再翻滚,他为自己做足了准备,零点的时候,准时按下了安眠的轻音乐。 温暖平和的音乐响起的时候,林幽稼感觉自己的内心和自己是那样的如此贴近,一切是那么的悠远祥和,平静安详,全身每一处也都是那么的宁心和轻松,飘飘然,飘飘然…… 直到音乐结束,感觉自己还在一片银白的月色下游荡,那里朦胧诗意,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斑驳,袅袅中,如梦如幻,渐行渐远,却又游刃有余。 自己的呼吸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那么均匀,那么清晰,那么有节奏。 不对,还有那边保姆的鼻鼾声,客厅钟表得得滴答声,别墅外面的树叶沙沙声…… 耳朵是那样的精神,不想漏掉每一个轻微的响动。 此刻,林幽稼知道又自己失败了,顽强的意志已经在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莫名其妙闯入耳朵里的声音,可是强迫的力量让他有点生气和无奈,牵强和无力。 深吸一口气接纳自己,不抗拒。 于是他坐起来,打开灯,拿起那本《西方哲学史》,很多人都说读这样的书容易让人很快入睡,那就试试吧。 两个小时候,觉得自己一个肩膀因为坐姿不对发酸时,林幽稼已经在古希腊文明旅途中读的如火如荼。 睡意?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样任性下去了,把书放下,把自己重新平放在床上。 公元前2500年克里特人已经把米诺文化发展到炉火纯青的时候,中国人在干吗? 刚刚从原始社会爬出来,到公元前2000年的时候建立了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 伟大的治水功臣禹是夏王朝第一个王君? 是这样吗? 是吧,以前历史课上好像也这样讲过…… 依然是各种各样的问题,念头,像粉屑一样在脑海里悠然飘过,每一粒都是那样的清晰饱满。 睡意?! 张伟下午分手时最后说什么了自己竟然笑了? 对,他说所有的事情大不了都像蟋蟀搓搓大腿,这家伙,有人说蟋蟀搓搓大腿发出声音是为了求偶,他那时一定是为了安慰我,不,说服我,胡乱引用的。 不对,也有人说蟋蟀的声音是从翅膀震动发出的。 对了,重点在搓搓大腿而已。 …… 此夜,仿佛某种情绪的最后一驿,林幽稼思绪悠远。 第七十四章 父子深谈 对高三学生来说,普通的月考已经引不起交感神经的兴奋。 月考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放学。 走过高三年级月考成绩排行榜时,张伟扫一眼位于阶段第三名的林幽稼和位于十一名的自己,附在林幽稼耳边低声神秘的说:“据我最近经过多方阅读资料得出:普通学校高中女生的破处率在百分之十,而艺术学校破处率却要高于百分之三十。下午我们到市十二中学,那个艺术学校的女孩个个都是清纯傲人,保你看一眼就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如果需要,我这双火眼金睛绝对为你把关,浪里淘沙识得……” “扯什么呢?”林幽稼迫不及待的打断张伟。 不知道为什么,张伟的那些话没说完,他的脸已经开始红了。 “哎哎,哥们,我真的是为了你这忧郁的小心思啊,看看,看看,我话没说完你都脸红了,说明什么?说明我的话对你正中下怀。就这么定了,下周一放学,我们就朝着那个桃花盛开的地方一路狂奔,免得你以后继续在我眼前表演烈火焚身若等闲的禅定功夫。” 张伟说到这里,环顾一下四周,不等林幽稼开口继续说:“这女生有没有破处,我现在一看便知,不信?你看她的……” “你们两个,下周一放学后一起到学校阅览室吧,学校已经专门为我们在那里设置了读书交流社。”黄亦寒冷不丁的出现在一旁,气喘吁吁的插话。 张伟赶紧松开搂着林幽稼肩膀的手,对着她“呵呵”笑着说:“这么说我们俩都已经幸运的被荣升为社员了,但是下周一不行啊领导,我们刚才已经有计划好了了,下周一放学我们要去别的学校看球赛。” “是啊!”林幽稼着实不想参加那个读书交流,便附和着张伟对黄亦寒说。 一听两个男生这样回答自己,黄亦寒反而莞尔一笑,走在他们前面,到转身面对着他们俩说:“我知道最近有很多版本关于林幽稼的流言蜚语在飞,我一个女生都不在乎,你们两个男生不会都这么被吓退缩了。” “什么流言蜚语?我怎么没听说?”林幽稼装出疑惑又茫然,转向张伟问,“有吗?” 这时几个陌生又熟悉的男生正不远处,对他们嬉皮笑脸的望着。 “哦,有啊,就是那几个对你羡慕嫉妒恨的家伙,好像到处嚷嚷着什么钱,权,色交易,我有天一好奇还给他们录音了,你说我拿着那些没有证据的录音,交给市公安局会怎么样?再说那几人也太没眼界,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但每一句都是对你和你爸爸的恶语中伤,要不让你爸爸集团的法律顾问起诉他们算啦。”张伟说这话时,一副无所谓,肆无忌惮的姿态。 殊不知,不远处的几个男生听得一清二楚。 林幽稼明白张伟的好意,故意大声说:“回头把你的录音拷贝给我!” “那他们不是高中不毕业就要接受到法律的制裁,这样哪个大学还接收他们?”黄亦寒一无所知的说。 “监狱大学啊……哈哈哈……”林幽稼故意和张伟夸张的笑着。 “真到那个地方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黄亦寒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末了仰脸问身旁的两位少年,“哎,下周末能一起吗?” “球赛啊!”两个男生相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喊道。 “什么球赛?”班主任彭德礼听到两个男生大声地喊叫,迈着受伤的腿费力的追上他们。 黄亦寒看一眼他们两个被自己的班主任抓了个现行,噶然一笑,转身走了。 “老师,是今天下午四点一场电视上的巴西队和法国队的比赛,我们正在惋惜都看不到了。”两个人急忙对着老师解释。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看球赛?没看到这次成绩出来,前二十名同学的成绩都是半分之差吗,难道你们就真的感觉不出自己身上的压力?不为下次的期中考试做准备吗?还有林幽稼,你这次完全有能力拿第一的,可……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瘦的都脱相了,不行,这个礼拜天我陪你到医院看看去。”彭德礼对着自己的学生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老师,您放心,这点小事您交给我,下周我保证把他的体检单子全部正常的交到您的手上。”张伟拍着胸脯像班主任保证。 “听见了?真的要好好去看看。”班主任再一次对林幽稼表达着关爱。 “谢谢老师关心,我一定去的。”林幽稼对彭德礼礼貌回答。 然而,晚饭依然没食欲,餐桌上色香样俱全的饭菜,看上一眼就让他浑身不舒服,更别说去吃了。 “稼稼,看来你真的得到医院看病了。”保姆站在一旁,不安的说。 “我觉得也是。”林幽稼感到自己不能再坐在餐桌旁了,对保姆抱歉的看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卧室。 刚好父亲打来电话:“稼稼,我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晚上一起吃饭啊!” “你好吗爸爸?”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接到父亲的电话,林幽稼突然一下子想起那天在洗浴会所听到的杨市长和王局长的谈话,他觉得自己一定要让爸爸给自己一个解释。 “好啊,这段时间忙着集团业务在上海布局的的事情,也没联系你。怎么样儿子,这次爸爸回家你想要什么吗?”电话里林春明开心的说。 林幽稼轻声埋怨父亲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后就关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林幽稼发现回到家的不仅有父亲,还有他的那位好朋友曾志明。 几乎同时,两人看到林幽稼时都露出吃惊的样子。 “怎么啦稼稼,你现在怎么会这么瘦?”两人神情一致,语气一样。 “要不我们先去医院看个急诊,明天早上到医院只需抽个血做个生理检验。”不等林幽稼回答,曾志明抢先建议。 “没事,我就是这一段胃口差,不想吃东西。”林幽稼笑着对他们说。 “还是听你曾叔叔的,去检查一下吧。”林春明抚摸着儿子,略显不安和愧疚的把他揽在怀里说。 看一眼曾志明,林幽稼不好意思的把父亲推开了,但两位长辈的关心和吃惊,也让他想起班主任彭德礼对自己的要求,于是点着头说:“去就去吧,不然你们不放心!” 省人民医院。 b超,ct,x光机,腹部阴超。 曾志明领着林春明父子把能做的几乎都做了,甚至尿液和口腔黏膜,该化验的也都化验了。 两个小时候后,吃过晚饭的三人再次来到医院,所有结果陆续出来。 望着一张张标本正常的单子,三个人都露出轻松地神色。 “明天早上空腹来抽个血。”临分手时,曾志明把开好的单子放到林幽稼手里,同时给林春明一个意味深长的注视。 其实林春明从儿子一张张的化验单里也看出,儿子的病根在心里。 回到家里,别墅三楼露天休息处。 微风轻抚,秋凉如水,一弯斜月远远地照着。 林春明看着和自己身高一样的儿子走上来时,站起来把他重重的揽入怀中。 “怎么啦?不就是瘦一点吗?你看你一回来我就好多了,今天晚上吃的饭竟然没吐,多大的进步啊!”林幽稼这次没有挣脱,他感受着父亲的体温,安慰着他。 “稼稼,你长大了!”父亲松开儿子,让他坐在自己对面,“记得以前你曾经要我和你像两个男人一样谈谈,那么今天我们就来谈谈。” “爸爸,怎么啦?” “就是感觉你长大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爸爸有些事情想让你知道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张颖,”父亲一点也不想给儿子机会,他想鼓足勇气一样,让儿子坐在自己身旁,继续说,“她的出现真的是个意外。当年我和她妈妈叶小安分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已经有她了,也不知道她妈妈生育后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抚养的时候,曾把他抱到我们家里来。” “抱到我们家里来?”林幽稼吃惊的问道。 “是的。但是你奶奶拒绝了。你奶奶凭她妇科专家的经验感觉这个小女孩活不成。因为叶小安当时根本不具备生育孩子的条件,只是想对你奶奶争一口气,就毫无理智的把她生了出来。” “那时你一点都不知道吗?”林幽稼不解了。 林春明看一眼儿子,把目光望向夜空说,“叶小安手术口不等出院就消失了,张颖出生的时候你妈妈也到了要生产的时候了。你奶奶为了你妈妈不受这件事情的影响,就让珍阿姨把那个生命气息微弱的孩子放到郊区福利院去。珍阿姨抱着孩子走到郊外发现孩子已经不行了,就把她放到一个垃圾桶旁边了。” “作为医生,奶奶为什么不抢就?她不知道那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叶小安怀孕期间做过化疗,你奶奶根本不相信这个孩子会活下来。叶小安把孩子送给你奶奶之后就到乡下养病去了,几年之后她因为病情恶化,再一次到省医院治疗的时候,被你妈妈的同学发现,你妈妈当时已经在美国发展的很好,就把叶小安接到美国治病。这些年是你的母亲张莉一直在替我对叶小安还债。叶小安死的时候,你也在身边,她们都不知道孩子依然活着。” “张颖真的太可怜了……” “是,”林春明感慨的说,“她的出现就是命运对我的提醒:我错了!但我希望你能理解并原谅爸爸这些年对你的隐瞒。叶小安第二次去医院的时候,你奶奶已经离世,我和你妈妈也都从省人民医院离职。好在上天有眼,让你妈妈知道了这个消息……” 林春明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了。 “既然一切都清楚,你为什么和张颖迟迟不相认?让她早一点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还存在,不好吗?”林幽稼不解的问。 “她从小虽然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但性情稳重又坚强勇敢,而且对养父母有着极深的感情。我不想打破她平静地生活,想等她高考结束的时候再说吧。的确如你以前所猜,你曾叔叔这两年做的都是我的吩咐,我只是想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读书而已。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林春明说到这里,转身凝视着林幽稼。 “您不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吗?”林幽稼理解父亲的意思,却继续说:“您可以把她弄到任何地方去读书,为什么要继续让她呆在那么偏远的小县城。” “我也怕她的出现会给你平白增添压力。”迟疑后,林春明慢慢的说出这句话。 “您怎么如此轻视我?”林幽稼不满的对父亲说,“我巴不得家里再多一个人。我以为您是害怕她的出现给您的名誉或者妈妈的生活带来负面的影响呢。” 面对儿子的直言,林春明笑着说:“你也多想了,小子,你老子我在自己儿女面前,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 “那就好!第二件事情呢?” “你现在下楼休息,明天是礼拜天,我们再继续聊。“林幽稼听了父亲的话,看一眼疲倦的父亲,就对他点点头先一步下楼了。 这样的谈话,虽然在内容上林幽稼早已知晓或者预感到,但今天父亲对他的信任和坦诚,让他内心慢慢盈升出一种情愫,一种强劲的力量。 这种力量从上到下把他刷新了,让他周身变得清晰明确,且充满欢喜。 第七十五章 自我对抗 林幽稼躺在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内心的某种东西又悄悄地改变了原来的样子,面目可憎的向他袭来。 他开始质疑父亲刚才的谈话内容和目的,骤然间感觉父子之间一本正经的谈话不但有点可笑,而且还有点悲伤。他发现父亲完全是在用他深谙的商业谈判模式来试图说服自己的儿子。 什么是“叶小安只是为了和你奶奶争口气就毫无理性的把她生出来了”。 什么又是“张颖的出现就是个意外”? 他以为我白白长这么大,没有一点评定判断是非的能力?人怎么可以如此的自私?!特别是自己的奶奶和那位叶小安阿姨,她们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利益,随便拿孩子的生命为所欲为? 叶小安啊叶小安,没有能力养育为什么要生孩子? 知道了! 她就是为了报复林春明对你感情的背叛,想用孩子来报复他的不忠,让他终身都不好过…… 可怜的张颖,她要是知道了自己生命背后这些悲惨的事实真相,该怎么难过? 可是,爸爸为什么会给我说这些? 哦,想起来了,他是发现我瘦了,怕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有心理负担,其实他管我这么多干什么,张颖那么讨人喜欢,也是他亲生的女儿。 他以后肯定会很喜欢张颖的,他说她那么自强,镇定,忍耐,宽容,但愿张颖从此有一个好的前程。 原来这么多年我这个独生子女是个冒牌货! 想到此,林幽稼不觉间对自己自嘲的笑一下。 又是凌晨了。 翻身后继续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静静的等着睡眠的悄然而至。 客厅里保姆不知为何今天这么晚还没有睡,她轻轻地脚步声还不时的传入耳膜。 楼上的父亲似乎也在卧室来回走动,此刻的他正在想什么呢?集团?还是远在美国的妻子张莉? 呵呵,他想念过自己张莉吗?他真的把她当妻子对待了吗? 突然为自己想到这个问题感到兴奋,明天一定要问问,看父亲怎么回答,同时也可以试探他到底对自己是一时真诚还是敷衍了事。。 不行,我这样直接问,他该会多么的尴尬,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我骄傲的对象。 母亲不也说她自己一直对自己的丈夫林春明充满了崇拜,现在还会是这样的吗?哪怕知道张颖的存在! 爱一个人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让她包容这个男人所犯的一切错误吗? 小美田子将来会这么的崇拜着爱自己吗? 一想到小美田子,林幽稼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微笑。 张伟那家伙曾经嘲笑我找了个日本女孩…… 啊,呸! 我林幽稼才不会像他那样糟蹋自己神圣的爱情呢,更不会像他一样竟然让自己的初恋女友周若曦流产了。 不好,别墅外面的几个巡逻员边走边吵架,他们怎么啦? 声音大的是他们的领导,其他几个人犯错了吗? 唉,干什么都不容易,年纪小的巡逻员又该伤心好几天了。 起风了,已经有树叶开始慢慢地飞落,掉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真正的秋天已经来临。 小美田子说她们那里一到秋天到处都是金黄色的,远远望去大片大片金色的水稻像一块会随风起舞的地毯,漂亮极了。每年十月一前后她们那里会聚集大量的摄影爱好者和绘画者,没日没夜的站在路上望着那些美好的景物,一动不动。 小美田子的奶奶说那是一群得了魔怔的人。 那一定是位温和的奶奶,因为她把田子养育的那么好。 …… “黄亦寒,你松开我!” “我偏不,我就爱你了,怎么样,胆小鬼,别人说一句闲话你就吓得退缩了,不敢和我见面聊天了。当初为什么要利用我去对付杨怡?难道我是那种想用就用想扔就扔的人吗?” “我没有,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有爱过杨怡,也没有爱过你,何谈扔过你!” “你这个骗子,和你父亲一样是个薄凉寡性之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不许你这样讲我爸爸!” “他现在是张颖的爸爸好不好,林幽稼你看清一点,那个捡废品长大的张颖和你一个父亲,你不是这个家唯一的继承人,张颖会和你平分你拥有的一切,包括父爱!” “你胡说!” “稼稼,稼稼……” 林幽稼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 父亲正在用手晃着他的胳膊,见他睁开眼睛说:“起床了,今天我们要先去医院抽一点血才可以吃饭的。” “哦。”林幽稼答应着,想起昨天曾志明给他开好的那张化验单。 抽血后,父亲带他走进了神经内科的诊室。 一位年纪花甲,慈眉善目的教授,看了林幽稼各种各样的检查单子后,让林幽稼张开嘴巴伸出舌头看了看,然后又摸摸他的脉搏。 最后和蔼的老教授微笑着对林幽稼说:“小小年纪,不要想太多事情,开点中药调理一下吧!” 父子二人相互看一眼,点头同意。 带着一包包中药,拿上抽血化验的正常结果,出了医院。 正值秋高气爽,父子二人到家有名的早餐店吃了早饭,而后林春明不带商量的把儿子带到集团以前的办公大楼里。 虽然周末,但这人依旧人来人往,一派兴旺忙碌。 年轻的秘书看到董事长突然到访,吓得脸色都变了,缠着声音说:“以为董事长明天来,这里都是在加班呢。” “你忙去吧,我上去坐一会儿。”林春明显然没有重要的事情在这里办理,轻声对自己的部下说。 那秘书端了茶水对父子二人招待后,曲身退了出去。 林春明转身把门反锁,示意儿子坐下。 环视一下父亲的办公室,发现还和以前一样豪华气派,他没有顺从的坐在沙发上,而是站在硕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金色耀眼的太阳,深吸一口气说:“我以为这里像传言一样,都被你搬空了。”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我的家乡,不过也能理解你这么想。”林春明说着把一份报纸放在林幽稼的对面。 这是一张七月底的报纸,那个时候林幽稼正在美国和母亲张莉学习跳伞呢。 报纸用一个整面刊登着一篇介绍林春明发家的历史,其中大量的篇幅说林春明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钻国家经济发展的政策缝隙,迎逢人脉关系,干尽了投机倒把,偷税漏税等不法行为,简直就是一部血淋淋黑财富积累的发家史。 “这是真的吗?”林幽稼问。 “你肯定相信了。” “也不全是。”林幽稼说,“但你毕竟和杨志禾……是好朋友,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么详细的报道只字不提杨志禾?当初不是他让你留在家乡发展的吗?” “稼稼,这些天让你为爸爸担忧了。”林春明对儿子答非所问的说,“听到你提出这些问题,我为你开心。” “自从在洗浴会所听到那两个人的交谈,我就对很多传言释然了,或许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真实演绎。” “有些事情,爸爸本想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再给你说的,一来因为爸爸真的很忙,忙到自己的儿子生病了都没有时间陪着,所以今天我再次对自己的儿子说句:对不起!二来总感觉你这个年龄段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而你的学习能力又是让我最放心的,所以这也让我有意减少对你的牵挂。” 林幽稼发现,父亲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露出闪光的微笑,有点骄傲。 “其实,我从美国回来以后,张伟给我说了一些,或许是为了安慰我,他还说了他爸爸杨厅长说的一些有关杨志禾的看法,所以报纸上的那些事情,我最多半信半疑,现在听您这么一说,一切都成风了。” “真的?”林春明看着儿子。 “是的。” “看来我多操心了……” 父子二人正在交谈,林春明的电话响起。 接完电话他对儿子说:“我就不送你回家了,我下午要到香港一趟。” “那您也注意身体。”林幽稼望着父亲有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为什么不让妈妈回来帮您?” “她给你说是我不让她回来吗?她在美国那边现在做的很好,是集团的领军人物,你现在应该相信你的妈妈不是一位弱柳扶风的女人。” 的确! 林幽稼在心里承认。 “爸爸,我冒昧问一句,在您心里那位叶小安阿姨是什么样子呢?” “她很好,只是比你妈妈少了一种大气沉稳和宽容。这恰恰是她致命的弱点。” “张颖会恨你的。” “也许吧,我现在对她还真的有点模糊,曾叔叔说你和她还一直联系。” “嗯。不仅是我,还有张伟和其他几位同学,大家最初的愿望是想帮她度过难关。” “难得你们之间的真情。现在……我还要去见其他人,不能和你在这里继续聊了。” “没关系!” 林幽稼跟在父亲背后出了集团大楼。 好美的城市秋天。 一丝风没有,阳光有点耀眼。 从外面回到家里一直呆在房间看书,晚上十点的时候走到客厅发现保姆已经在打盹,就带着羡慕的口气对她说:“真好!” “啊?”保姆满眼不解的看着林幽稼,“少爷,你想吃什么?” “喝点奶吧!” “好啊!”保姆解放一样欢天喜地。 望着保姆的背影,林幽稼暗暗深吸一口气,盘算着怎么度过今天的夜晚。 第七十六章 一早攻心 爸爸,妈妈,珍阿姨,还有杨怡,杨市长,黄亦寒以及张颖……每一个人都在激流飞射的大水里对着不远处的林幽稼伸出一只手,朝着他不停地呼喊,晃动着手臂。 不知怎么回事,很快就看不见他们一个个漂浮在水面上的脑袋,放眼望去只剩下一只只拼命摇晃的手,在努力的做最后的挣扎。 此时的林幽稼被强大的水流冲得离他们越来越远,他自己正奋力的寻找支撑点,用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再顺流而下,然而水太大了,他越来越没有力气,越来越没力气…… “怎么办?怎么办?” 一阵紧张又努力挣扎中,林幽稼大汗淋漓的睁开双眼,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他擦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坐起来。 “少爷,该起床了!”保姆在房间外面轻声呼唤着。 林幽稼答应一声,试图让自己站起来。 不是梦,此刻的林幽稼感到自己真的是挣扎后的精疲力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在梦中,而是真实存在过。他费了好大劲才稳定好自己。 几个月了,他知道自己完全凭着坚强的意志力在拼命的抵抗来自心底的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来无踪去无影却很强大,意志力在它面前就像激流漩涡里自己紧抓的浮标,像得到却无法固定抓牢。 终于熬到期中考结束,一切像到了平滩舒缓开来,浮标也得到神秘力量的召唤,消失不见了。 成绩第一名又怎样,谁能知道自己漫漫长夜里无可奈何的坚持和顽强抵抗。 老师的欣赏,同学们的羡慕,父母的信任……这一切什么都不是! 林幽稼有种强烈的感觉,就是想大声的哭一场。 对,痛痛快快,酣畅淋漓的大哭一场。 可,眼泪呢? 林幽稼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苦笑了。 今天是期中考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他拒绝了张伟的外出邀请,一个人呆在家里。 “少爷,你想吃什么只管说,我会做很多的,我在我们那一批家政人员培训中是第一名。”保姆站在林幽稼背后,看着他艰难的喝下两口粥又想离开餐桌时,恳请似的对他说。 “不是说过了吗,你在这里做的真的很好,我这种情况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林幽稼说着还是站了起来。 “少爷!”保姆鼓足了勇气,拦着了林幽稼的去路继续说:“先生当初把我招到家里时说,在这里我最大的任务就是为少爷您做好饭,可是您这段时间要么不吃,要么勉强吃一点点,我不明白是您觉得我做的不好,还是不想留我在这里继续照顾您呢?” “你真的想多了,我刚才不都说过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林幽稼柔和轻声的对保姆说。 “少爷,您自己没有照镜子吗,现在瘦的已经变了样子,我是真的是打心底心疼您,如果觉得我不合适您可以说出来,只要您健康生活,让我离开都行。您也知道我没文化,从小一直在农村生活,很……需要这份工作来养活……我老公他和俺一样没文化,还身体不好,不能像其他男人那样上工地干重活,出力气……我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婆婆和两个孩子上学要花钱,我们家挣钱就靠我了,我不怕吃苦,不怕出力。在这里先生给了我开了很高的工资,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又遇到您这么懂事的少爷……”保姆说着都要哭了,“但我真的没办法照顾好您,您越来越瘦了……” 林幽稼不知道自己好好吃饭还肩负着这样的职责,他微笑着安慰保姆说:“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过去这一段时间的,你没来的时候我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是需要时间去慢慢的度过,与你做什么饭都无关,你尽管安心在这里做下去就是了。” “您以前也会这样吗?”也许安慰的话起了作用,保姆收着眼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林幽稼朝她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我听先生讲您去医院看过,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保姆跟在林幽稼背后弱弱的问道。 “没什么原因,医生开的也是调理的中药,吃过也没什么大的改变不是吗?所以你真的不用自责,我需要自我调节。” “要不您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人有的时候需要心理开导,我在上家政培训课的时候老师讲过。”保姆的声音越来越低,感觉怯怯的。 心理医生?! 对,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谢谢你的好意!”说完林幽稼走进自己的房间,随手反锁上了门。 “那本《心理咨询札记》怎么不见了,以前自己明明就是放在这个地方啊。”林幽稼自言自语着在自己房间的小书柜上来回寻找,终于在最里面的几本英文字典后面发现了它。 拿到手里就感觉有点异样,打开时发现里面有封信和几张存款折。 信竟然是珍阿姨给自己留下的,林幽稼激动得手有点发抖了。 读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彻底知道了珍阿姨当初离开的真正原因,以及她对父亲和自己这些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疼爱。还有,她把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以林幽稼的名义存在了银行,密码就是林幽稼的生日。 内心像突然裂口的堤坝,滚滚大水一泻千里之势,林幽稼放声大哭。这个自认坚强的男孩坐在自己的房间,把手机音乐音量开到最大,毫无遮拦的痛哭着,把珍阿姨这些天对他不告而别的痛苦,委屈,不满以及珍阿姨离开后的悲伤,心痛,无助甚至彷徨,都以眼泪的形式流了出来。 直到自己哭累,关掉音乐,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回想着珍阿姨在信中对自己点点滴滴的关爱,提示,教导和期盼。 期间手机响了几次,也许是爸爸,也许是妈妈,也许是张伟那小子,也许是其他人。 不想接,任由他们拨打。 自己只想紧紧的躺着,享受着哭声过后的疲倦和无力。 一晃又是中午时分,又到吃饭的关键时刻,趁保姆不注意,走到洗刷间洗洗脸,用毛巾捂捂自己有点发红的眼睛,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客厅里。 拿出自己所有的精力,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勉强喝了几口菜汤之后,走到三楼的休息室,拨通了自已以前曾经几次拨打都放弃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人,不,女孩清晰温和的话音时,林幽稼突然感到自己有点紧张。 兴奋?胆怯?好像二者都不是! 接电话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心理咨询师,林幽稼把自己目前的这种状况说了一下。 得到自己适合做心理咨询的对象时,林幽稼把自己想面对面做咨询的愿望说了出来。 经过简单的了解和商酌之后,双方商定把他的第一次咨询定在了本周二的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 然而,新周开始,班主任“老黑”就兴高采烈的站在见台上宣布:为了让同学们劳逸结合,本周二下午省实验篮球队要和其他学校的篮球队举行友谊赛。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老黑”刚走,张伟就开始了:“服了,服了!” “发现什么新大陆?”林幽稼见怪不怪的问。 “我刚才走到成绩榜前,黄亦寒看我成绩比上次降低了,问我和你关系那么好,你怎么没给我传授你独家神学秘籍?” “呵呵!” “当时我一看她杀机重重地样子,就知道她虽然满脸微笑,却妒火中烧,打算一走了之,没想到她转身就来拜托我。” “拜托你什么?”林幽稼不解的看着张伟。 “我感觉这次和林幽稼名次上虽然只隔着一个第二名,但实际的距离决不是可以这样等量出来的,不光是英语,语文,就连数学,物理和化学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会做题的情况下尽量不失分。所以张伟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和林幽稼同学商量一下,以后每周二晚上辅导我学习一段时间,帮我找找差距。”张伟学着黄亦寒的样子,轻言淡语的给林幽稼讲。 “你答应她啦?”林幽稼往后晃一下身子,打量着张伟。 “哪能啊,”张伟说,“不过,我发现这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哥们当时真的暗暗心惊她的丰富多变,我对她说,这个要看你时间的安排了,告诉你你不喜欢和别人结伙学习的。” “很好啊!”林幽稼赞许的对张伟点头。 “嗨!”张伟伸手轻轻拍一下自己的课桌说,“她说,‘难道你和他之间那么深情厚谊也不敢替他答应这么简单的一个请求?呵呵,你不会真的让我对你们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大跌眼镜吧?”’ “我今天就晚来一会,竟然错过这么精彩的攻心剧。”林幽稼感叹着。 “谁说不是呢,”张伟嘀咕着,欲言又止,却黯然神伤。 “然后呢?” “可怕!” “可怕?”林幽稼不解了,“不答应就可怕?” “简直就是一丝不挂侮辱,”张伟口气坚定地说:“可惜我是金刚之躯。” “什么意思?”林幽稼感到不可思议。 “想让你给她辅导学习,拿我作为缺口开始撕裂。这叫什么?‘无所不用其极’你懂吗?那眼神,那语气,就如当年那恍然如梦的瞬间,可惜我心变颜已千年。”张伟抑扬顿挫着,做出夸张的表情。 “可能没你想得这么复杂,毕竟是同学,也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是她看不起我的智商还低估我的情商,青天白日里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利用我竟然说她喜欢我。” 虽有有点震惊,但看张伟满脸的气愤,林幽稼突然笑了。 “你就惨无人道吧,还不是因为你我才被这样屈辱?”张伟不满的说。 “或许她发自内心的……” “我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调戏我。” “你不是自卑吧?” “我眼光折射偏差过度,你满意了吧!”张伟气的掂起自己刚掏出来的物理书朝林幽稼扔了过去。 “被不喜欢的人表白也没必要这样啊?”林幽稼继续劝慰。 谁知张伟突然一副难过得快要说不下去了:”我昨天再一次对张颖……“ ”又一次拒绝你了?” “她答应我了!哈哈!稼稼,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吗!虽然只是和我相约考进同一所大学,但她答应我上大学以后就答应我现在的请求。”张伟一扫脸上所有的阴霾,激动地对林幽稼说。 “你……” “你们俩激动什么呢?”班主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不解的看着他俩。 “不是,张伟这儿解决了一道难题。”林幽稼赶紧回答。 “学习上决不能有一点轻视,这么关紧的时刻,大家不都在解题吗!”彭德礼对着他们俩诚恳的说道,“难道都要像你们一样手舞足蹈……” 俩男生相互用胳膊碰一下对方,一起默默地摇头,对老师表示错误。 第七十七章 事出有因 周二下午放学后操场上,一场兄弟学校的篮球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周围尖叫着的女生和完全把自己也放在比赛里豪情万丈大声呼喊的男生,更是给这场比赛增添了很多的看点。 林幽稼和张伟两个人也放弃了自己平时的单双杠,引力向上,俯卧撑等一系列练习,站在人群里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加油。 “看,那个就是林幽稼,省实验高中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长得帅成绩好,还是富二代呢。” “听说省实验的学生不是品学兼优,就是非官即富,看来名不虚传啊。” “站在林幽稼旁边那个就是省公安厅厅长张亮的儿子,叫张伟,帅吧,听说他们两个被省实验的女生称为‘黑白二煞’,不知道迷倒这里多少美女呢。” “张伟的父亲是省公安厅厅长,母亲还是检察长呢,这样家庭的男生才是真的男人,看着好友安全感啊,真想对他求抱抱哦!” “瞧你那贱样,能不能给自己连点脸面,怎么着咱也得想办法让他看咱一眼不是……” “哈哈哈……” “我只不过是真诚罢了,哪里就贱了?!难道你一直处于儿童心理的滞生期?打赌说你不是为了看男生,才在来之前特意换上这件新衣服……” “贱人还敢说!信不信我你把你的那首小情诗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不远处,外校女生的指指点点和打闹声传入林幽稼和张伟的耳朵,两个人相互看一眼,低头快速离开操场。 原本就是放学时间,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可以随时走人。 但谁也没想到,学校门口,一个曼妙身影却“横刀立马”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正在慢慢走近的两位少年。 两人不约而同的从喉结给对方发出一个信号,正准备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黄亦寒胳膊一身,拦在在眼前。 “看来我在你们两个眼里真的是不堪之极,万劫不复了。”黄亦寒站在他们两个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说:“其实我只不过和其他女生一样对你们充满了崇拜,在学习成绩上又对你们充满了妒忌罢了,难道这有错吗?现在我真心向你们求救,我想提高自己的成绩有错吗?” 正要听张伟调皮的调侃时,林幽稼发现黄亦寒讲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就要出来了。 他不经意间扫视了张伟,发现他也失去了往昔的傲然和不驯,呆呆的,一言不发的盯着黄亦寒,一副情深义厚的样子说:“跟你相比我真的是无地自容了,你们聊,我先撤了。” 林幽稼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张伟丢了一个大瓜。暗骂他这么不讲义气,但也无奈的看他昂首挺胸的撇下自己,一往无前的走了。 风吹过,林幽稼尴尬的甩了一下头发,决定单独和黄亦寒交谈。 “张伟说你想每周二让我辅导你学习,我哪里有什么资格?如果你愿意,我明天把我这次月考的卷子让你看看。真的,再说这个礼拜二我原本和别人约好谈事情的。”林幽稼想着自己晚上的第一次心理咨询,此刻有点急于脱身。 “林幽稼,我那个时间真的不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不然不会对你那样的……”黄亦寒脸红红的,低声说道。 “我早已把暑假的事情忘了,回国后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也知道的,我爸爸他……” “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样说你爸爸的。” “我们都是熟悉的同学,彼此之间也算有所了解,我……感觉大家相处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太客气。不然……你知道的,哈,都不知道该怎么……就像现在这样,我真的忘了该对你讲了些什么,不过呢,我今天真的还有其他事情,是上周约好不能更改的,所以……我们明天见。”林幽稼结结巴巴的把自己要表达的东西终于说完,扭头发现接自己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便耸耸肩对黄亦寒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那个是省人民医院黄副院长的女儿吧?”一上车就听见司机说。 “你怎么知道?”林幽稼有些疑惑的看着平时沉默寡言的司机,奇怪的问。 “她爸爸是省人民医院副院长,前几天因为病房大楼建设的事情,被隔离审查了。”司机一边调转车头一边又扭头看着还呆呆站在原地的黄亦寒说,“一些小报上刊登了她们一家的照片,上面也说她就在省实验读书,我见过照片,也就认得她。” “有这样的事情?”林幽稼开始理解黄亦寒眼中不经意的眼泪,反问司机,“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传遍了,很多人说,想不到黄副院长平时看着德高望重的,竟然也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栽了。”司机有点惋惜的说,“也有人说黄副院长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女儿去美国读书。” “你看过的那份报纸在哪里?” 司机摸索着打开车前面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份报纸。 林幽稼一把夺过来,迫不及待的翻转着。 在副刊上,三分之一的篇幅对省人民医院副院长,如何利用职权在原病房大楼医疗设备的招标上,千方百计的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事情。不太多的文字中间两张黄副院长一家三口的生活照和黄副院长的工作照占去了一半的面积。 林幽稼把报纸反过来看一眼《小趣报》三个字愣了一下问:“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报纸?” “这是一种发行量不好的报纸,你没看他们报纸的比其他报纸小了很多,纸质也不好,以前他们刊登黄色文章还被发停刊过呢。”司机虽然年轻,却老于世故,他不以为常的说,“但最近这个小报却因为等一些小道消息开始出名了……” 他后面的话林幽稼没听清,想起张伟一家子都在政法界,按理说他不应该和自己一样对此消息这么闭塞。想到此,林幽稼就打了张伟的电话,并把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稼稼,有些事情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或许过一段时间就真相大明了。”张伟说。 “什么意思?” “稼稼,你忘了你爸爸最初是干什么的吗?” “医疗器械……难道他们的最终目标……”林幽稼话没说完,下意识的愣了,随后他果断的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停车,调转回去。” “可是得等到下一个路口了。”司机说。 “那你靠边停一下。” 林幽稼下了车,朝学校门口疾步走过去,他知道如果正如张伟所说,那些借着黄亦寒父母的事情继续打压自己的父亲,那么凭自己对父亲这么长时间的了解,黄亦寒父母很可能是被人“误会”,此时,不管黄亦寒本身对他是怎么的心理,他都愿意对她施以援手。 好在此刻黄亦寒满脸阴郁,咬着嘴唇往外走。 “走,跟我来!”林幽稼上前一把拉着她的手,一同走进刚好调转车头回来的汽车上。 “你想让我给你辅导什么?” “我的理科,”黄亦寒平静的说,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平时觉得自己掌握的很好了,可是考试的时候常常会因为步骤不完整失分。老师总说我跨步太大,我自己试着调整了,可还是不知道怎么解答才算完整,这次月考我算了一下我的物理竟然有将近十分是因为步骤丢分的。我知道你这次物理有时满分,想和你一起通过对一些相同题目的练习来让我找到自己的不足。” “那好,现在开始吧,我们做今天的物理作业最后一道大题。” “哎。”黄亦寒欣喜的答应道。 “前面的绿庭公园停留十分钟。”林幽稼对前面的司机说。 公园内,林幽稼把自己做好的题一点一点的讲给黄亦寒。黄亦寒根据自己和林幽稼答题的不同向林幽稼一一询问,两个人交流几分钟后,黄亦寒就对林幽稼笑笑下车了。 “但愿她能好受点。”看着黄亦寒苦涩的微笑和渐渐走远的背影,林幽稼这才发现黄亦寒的母亲这段时间已经不来接送她了。 “黄副院长的爱人这次也被隔离了吗?”林幽稼对着前面的司机问。 “就是他老婆收了医疗设备公司的回扣才被发现的。” “什么设备?” “听说是几台ct机,每台给了五十万。” “爸爸的公司吗?” “应该不是,林董事长这些年早就转做药品和耗材了。” 实际的话让林幽稼内心稍稍松口气,他慢慢的说:“黄副院长的爱人被人揭发了吗?” “不知道,只是听说都是为了他们的这个女儿才出事的。” “为了女儿出事?为什么?”林幽稼不解了。 “她打算高中毕业就去美国上大学的,你想啊,黄副院长就她一个独生女儿,肯定不想女儿在国外受委屈啊,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多给钱吧,于是刚好有人送上门来,就收了。也就怪了,有那么多当官的收钱也没见出事,怎么就他出事了呢!” “这件事情你知道这么详细,怎么不早说啊?” “你平时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吗?!再说董事长我的工作也是有严格要求的,我不能随便违反命令的。”司机小声嘟嘟着。 也是。 可……黄亦寒家里遭受这么大的变故,她心里一定难过。 不,她没有那么脆弱。 她刚才哭了,为什么?就因为我的拒绝?肯定不是,但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不是因为心里难过,怎么会情不自禁的站在那里流泪。 也许她心里是真的悲哀与荒凉吧。 张伟这家伙,哎……他这次是不是故意…… 要不就是真的被即将来临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对了,张伟早上说黄亦寒说喜欢他……现在看来也许一切都是真的。最近一段时间黄亦寒肯定也像其他女生一样被他宽厚的肩膀迷惑了吧。 林幽稼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对于原本预约好的心理咨询也减低了很多期盼。 第七十八章 行动见面 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秋味十足。傍晚的城市到处都流荡着一种透明的欢快,像风一样轻盈的穿透每一个静心关注着它的人。 经纬街五号,一座高级公寓的十九层,穆爽端着酒杯,临窗而坐,正在意兴阑珊的看着她眼底下的这座快速发展的城市。十九层,这里听不到下面的喧嚣声,放眼望去只有不远处的高楼和暮色中的天空。 她是个喜欢安静又爱思考的女人,这里三十多平方的空间,满足了她对自己心灵栖息的所有需求。被窗而立,饮一口杯中的红酒,神来轻松惬意。 这里是她的故乡。 她出生在这个城市一个幸福的家庭,从小到大她都过着幸福平和的日子。当教师的母亲一直对她苛刻要求,在市政府工作的爸爸却是她最大的依靠和坚强的后盾。 然而这样的幸福与平和却在她高三那年,刚取得美国一所常春藤大学的入学资格时,戛然而止烟消云散了。 她的爸爸穆青安在夜深人静时跳楼自杀了。理由为了证明自己和当时一场重大责任事故真的没有关系,正直的他,选择以死来捍卫自己的声誉和尊严。 她和母亲两个人悲天动地。 然而,父亲的死没有引起他曾以为的“震动”,反而被当时的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杨志禾冠以“畏罪自杀”的名衔,很快平息了上级部门对那次事故的调查甚至追究。 失去父亲后的穆爽,被母亲强制押送到美国开始读书。 六年过去了,穆爽在那所大学完成自己的本科学业又读了两年的金融学硕士,当她准备回国时,突然被自己的导师格瑞斯教授提醒:找个时间看看你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在美国过了六年坚强生活的女孩,以为自己的内心是勇敢无畏,尖锐刚强并为之自豪,没想到导师的话让她对自己有了重新的思考,她选择再一次留下来修完了心理学这门专业,并取得了她在美国的第二个硕士专业证书。 时隔八年,当她从美国学成归来的时候,拒绝了北京上海一些有名的企业的橄榄枝,毅然回到自己的家乡,她想向父亲证明他当年对自己的培养没有白费,也想用自己的力量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还原他为捍卫自己尊严去扑死的真相。 她明白凭自己一己之力,还原一件已经定性的案子,无意于螳臂当车,蚂蚁撼大树,虽然随着社会的发展,国家法治建设越来与成熟,但让她吃惊的是,当年的当事人杨志禾,在父亲去世后的日子件事就是人生开挂,他一路高升,此时已经正在市长的位置上春风得意。 “放下吧,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母亲早已读懂女儿心思,一次次的对她劝慰。 她一次次的笑着,理解母亲对自己的担忧,为了安慰母亲,她表面上无动于衷,甚至以更加的努力回馈着自己的工作,暗地里却丝毫放不下早已在心底生根的恨意。 穆爽现在就职一家美国公关公司,并担任着这个公司在中国区域经理和市场总监。繁忙的工作让她充实而自在,但也没有让她丢弃自己喜欢的心理学专业,她为自己注册了心理咨询工作室,常常在繁忙之后,疲倦之中来到这里,她始终觉得帮助别人就是成长自己。她喜欢那种帮别人解决了心理问题之后,自己也会轻松的那种感觉。 也许心中有恨,她常常不由自主的咬紧牙根。她知道自己和这座城市之间已经有很大的隔阂,每天在这里生活,眷恋的同时,也对这里充满鄙视与仇视。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就这样,就着暮色临窗而坐,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任心底各种各样的念头翻滚。她思索着,想把这些念头变成语言都说出来,却又感到一种更强烈的意念向她袭来,于是那些已经酝酿成形象十足的词语,会让她用牙齿磨得粉碎,然后就一口杯中的红酒,顺着自己的喉咙慢慢的全都咽了下去。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感觉自己像被一种牵引着,满满的从云端向下坠落。 当察觉到自己陷入不良情绪时,她会很快调整自己的呼吸,同时在心里微笑着给自己一个暗示。如果达不到理想的心境,她会调整坐姿或者站起来,转个角度重新审视窗外的风景,直到给自己一个愉快的意念,彻底丢掉刚才那些在心底悄然扶摇直上,想左右自己的杂念,作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咨询师,她绝不会让自己带着情绪面对任何一位来访者。 手机铃声响起,是母亲的。二人虽然住在一个城市,却因为工作不经常见面,于是电话也就成了母女之间常有的联系。 “周末了,注意休息”母亲关心的嘱托。 “会的。您也照顾好自己!” “有人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要不抽时间见见吧?”母亲试探着说。 穆爽知道,现在自己的婚姻就是母亲的头等大事,微微一笑说:“您先帮我看看吧,满意了通知我!” 母亲好像读懂了穆爽的推脱,无奈似的笑笑说:“随你吧!” 已经七点四十了。 挂了母亲的电话,她把酒杯收起,打开窗子通通风,为已经预约的咨询做好最后的准备。 作为来访者的林幽稼吃过晚饭,告诉保姆自己有事出去一个小时。保姆有点疑惑的说:“现在还要出去吗?不要回来太晚了,不然先生知道了要骂我的。” 他微微一愣,想起下午司机的话,恍然感觉自己身边都是父亲的眼线,于是无奈的摇摇头,对保姆说:“我会按时回来。” 出门后,截了一辆出租车。 “你可要做好准备,那地方现在这点可能堵。”司机看一眼后排的他,心不在焉的提醒。 “现在堵什么,又不是上下班高峰?”林幽稼不解的问道。 “哦,经纬路五号,正好在行政区和商业区中间,是这个城市晚上最繁华的地方,你说堵不堵?” “那师傅,麻烦您尽量快一点,我跟人约好的点。”林幽稼没想到堵车这回事,只是按距离算一下路程出发的,此时已经七点四十,第一次就迟到总归是不好吧。 “我尽量,所好今天不是周末。”司机爽快的答应着。 “哎!谢谢您啦!”林幽稼一扫刚才那份担心和不安,开心的对出租车司机说。 “去约会?”途中,司机看一眼林幽稼问。 “不是的,我和一位老师约好的辅导功课的,今天是第一次。” “哦,这样啊,要不我们走高架?那没有红路灯,也不堵车,就是会多转十几里。”司机看着林幽稼,试探着说。 “那还磨蹭什么?走高架!”林幽稼一扫刚才那份不安开心的对出租车司机说。 “好嘞!”司机答应一声,调转车头,快速驶向经纬街五号。 此时,穆爽正习惯性的查看自己的咨询邮箱,发现心理杂子社又在催稿了。 最近实在太忙了,都抽不出空整理咨询案例报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投稿了。 “要不熬个夜吧?”她对自己说,“不行,张睿外出一月多才回来,怎么好意思冷落他呢?!” 她男友张睿是高中同学。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俩在机场相遇,相互留了联络方式开始恋爱的,如今已经三年过去了,张睿已经在对她有意无意的催婚了…… “砰砰砰”,温和的敲门声打断思路,知道来访者已经带来,穆爽关掉电脑,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把咨询师最职业的微笑洋溢在脸上,自信的打开门。 伴随着一声礼貌的“请进”,穆爽纤细小巧的身影出现在林幽稼的眼睛里。 看了看一身粉紫色西装套装的女孩,他又后退一步,迟疑的看看门牌号以及心理咨询工作室几个大字。 “我是心理咨询师穆爽,你是林幽稼吗?”屋内的穆爽大方的介绍自己。 “啊,是!”林幽稼放心的走了进来,尴尬的笑着对穆爽说:“对不起,我刚才,刚才……不,我平时在心理杂子上度过您的文章,以为您是一位年纪大一点的老师,没想到您还这么年轻。” “很意外吗?那些心理咨询的文章一般来自我平时的案例报告,因为涉及来访者的隐私,我在成文的时候都会自行编辑一些,有时候在写文章的时候也会挪用了其他语言。那现在你感觉面对这么年轻的我,还有信心让我为你做心理咨询吗?”穆爽直奔主题,她的时间要收费的,况且男朋友还在楼底下躺着呢,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 “那当然,我其实和您结缘很长时间了,一年前我就经常读您发表在《心理咨询札记》上的文章,很受益。” “这么说你决定从今天开始接受我对你进行心理咨询?”穆爽再一次确认。 “是的!”林幽稼回答。 “那好,请坐吧!现在就我们按照事先谈好的价格开始第一次咨询,首先我们要签一个咨询保密协议。”穆爽说完拿出一张已经写好的协议,递给林幽稼。 林幽稼知道从这一刻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是要付钱的,他接过穆爽递过来的保密协议,看也不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关于这点,不,来这里的一切,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一个小时的咨询很快就结束了。 过程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最后站起来分手的时候,他愉快的预交了十次的咨询费,并把以后的咨询时间定在每周六的下午三点到四点。 穆爽同意了。 夜里十点半,他认真地完成了最后一道物理题,整理书包时突然想起黄亦寒:此时她是一个人在家吗?在干吗呢?学习?伤心难过还是…… “她还能干吗,这样的情况下,以她不服输的个性肯定在更加努力的学习。”林幽稼对自己说着带上日语听力,开始每天的日语学习。 不知不觉晚上十一点,结束日语听力依然没有丝毫睡意,习惯性的拿出那本没有看完的《西方哲学史》,打算继续读。 “从今天起,你要给自己制定一个作息时间表,哪怕睡不着也要按时上床,告诉自己该睡觉了。”穆爽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他迟疑着丢开书本平躺下来,给自己一个要睡觉的信念。 似乎没什么作用,他满脑子都是看到穆爽第一眼的那份惊奇。 她说话简约,没一句是浪费的,一点也不像她文章里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婉可人,收费类谈话都是这样的吗? 但是,一个小时她也没说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吗,对了,临到结束的时候她说:“根据你目前的情况,我考虑下一次要对你进行一个量表分析,然后在确定咨询目标。” 还要量表分析?分析什么?我不会真的有什么人格分裂什么的吧? 怎么会,咨询师吗,肯定都爱故弄玄乎。 不想了,有点累了。 “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专注在呼吸上,对,注意力度,平稳……”穆爽的话,像一股风,若有若无的……像在耳边……响着…… 第七十九章 心理咨询 “我们家盈盈这次月考也是年级第一,我昨天做了一套她们那里的数学题,靠,难度一点也不比我们这里的低。”校门口一见面,张伟迫不及待的眉色飞舞了。 “你怎么会有她们那里的数学卷子?”林幽稼质疑的问。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接受不了,没关系,慢慢来。”张伟掩饰不着的得意,伸手拍着林幽稼的肩膀,“不过你得尽快习惯哥们我以后幸福生活的样子……” “你就赤裸裸的骚吧,反正我有鼻炎。” “我们家盈盈……” “啊,呸!”林幽稼最终忍不着了,他夸张的在张伟面前吐一口水,“什么叫你们家盈盈?你小子是不是……” “你着什么急啊?前天不是告诉你了吗,她已经答应我对她爱的追求,我们现在已经是合法的恋爱关系,我说我们家盈盈怎么啦?你什么表情啊?林幽稼同学,就是哪一天我把我们家盈盈怎么啦你至于这么紧张吗?”张伟不解的看着林幽稼说。 “也是,检察官家的孩子向来守纪遵法,又不会坑蒙拐骗良家少女,我操什么心啊!” “你就那么不看好我和张颖吗?”张伟装出委屈的样子,“你找个日本妞我都对你祝福了,你就不能对我说句好的吗,亏我一大早就想着向你分享我的幸福。” “哦,原来你是需要我的祝福啊,那好,我现在郑重的,旗帜鲜明的表达我对你未来爱情的美好祝福,祝福你们两个从此以后心相通,意相连,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这……还差不多,不过礼尚往来,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谢,如果哪天小日本那个岛国沉没了,我第一个同意你的那个什么小美田子到中国来安居。”张伟说完大步走在前面。 这时,黄亦寒从后面走上来,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急速走过。 看着黄亦寒急匆匆的身影,林幽稼下意识的蹙下眉头。 “昨天你们两个不会在我走后又发生什么曲折动人的故事情节了吧?”看着林幽稼异样的表情,张伟露出疑惑的眼光。 “又不是写小说,哪有那么多情节发生?” “有些话我都没有好意思对你说,”张伟白了林幽稼一眼,继续说,“刚开始学那会她还在同学面前拿你爸爸的事情对你落井下石呢!不是哥们我心肠硬,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交往的,仗着自己成绩好长相漂亮,耍心机……” “我和她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林幽稼打断张伟的话,“再说我和爸爸现在不都是挺好吗?” “是啊,你爸爸公司在上海都完成上市了,你现在都成了身家几十亿的人了。” “这么好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无意间听爸爸和别人谈话时说的,你当然不会知道了,因为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爸爸一定会给张颖一定股份吧?”林幽稼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但很快就平和的想,“也是应该的,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想什么呢?”张伟看着林幽稼沉积如水又深不可测的样子问。 “想你最近为何好运连连?” “庸俗!真的庸俗,你这句话彻底暴露了你的本心,你知道吗?”张伟对着林幽稼不满的说。 “我什么本心?” “庸俗!” 看着张伟对自己满脸的嫌弃,林幽稼摇着头问:“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又张颖学校的试卷的?” “就是……嗨,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就不劳少爷您操心了。” “你……” 转眼间就到了冬天。 林幽稼和穆爽之间也有了七次的咨询。 如今的林幽稼已经彻底消失了失眠和随时呕吐的反应,不但整个人的精神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体格也比以前强壮了不少。 一次咨询结束后,想着马上到来的第三次月考,他对穆爽说:“下个周我们先暂停一次怎么样?” 穆爽一边整理自己手中的记录,一边看了林幽稼一眼笑着说:“我很理解你想取的好成绩的心情,但是能不能不这么紧张,你对自己第一名的成绩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林幽稼笑了:“你以为我真的很在意名次吗?” “怕班主任会对你失望?怕成绩榜面前的那份失落?” 不知道,这个问题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 “你已经取得了110分的托福成绩,开始申请美国大学,但你依然在强迫自己努力地学习,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个好现象,但对你却未必。想辩解吗?”穆爽把整理好的档案放在文件夹里,转身一本正经的问。 “不想辩解,但想告诉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很了解我,就可以这样盛气凌人的对我下结论。”林幽稼看着穆爽,第一次有点警告的意味。 “哎哟,不错,那就放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活,不要忘了取得好的学习成绩是你这个年龄段的必须和应该做到的,为什么不敢承认呢?”穆爽说完这句话对林幽稼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林幽稼感到自己被穆爽最后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对着穆爽笑了一下离开了这里。 离开咨询室,林幽稼想到刚才和穆爽说话时穆爽的样子时,再次不由自主的笑了。 不得不承认,穆爽就是一把带刺的尖刀,无时不在触痛他内心毫不设防的地方,而那些地方常常貌似强大,实际不堪一击的虚弱。 经过两个月的咨询,林幽稼感觉自己真的好了,但因为事先交过十次的咨询费用,又感觉每次来这里和穆爽交谈都像一次内心的清理,所以也就真的不急于结束咨询疗程了。 第九次咨询来临就是元旦假期,本想上午在家看书下午去咨询室,得知张伟本一个人去县城看张颖,林幽稼对他嘲弄一番后,强烈要求一同前往。 于是元旦当天,不到中午他们就驱车到达县城。 此时已经初冬,城郊的花木基地大门外,摆放着各种各样含苞怒放的花儿,远远看上去格外醒目养眼。 透过玻璃大门,看到里面的暖房里,一群女人正在为地上的那些花儿修建枯叶。 两人相互看一眼,林幽稼让司机停了下来。 “买花吗?”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从里面跑出来问。 “可以送到家里吗?” “你要多少?多的送,一两盆就不送了。” 林幽稼看中了郁金,菊花和百合,就各自挑了两盆放在一起,然后付了钱写上张颖家的地址。 张伟煞有介事的拿了一束玫瑰问:“这个多少钱?” 林幽稼看也不看,抢过他手中的玫瑰花重新放回原地,对那少年说:“这个不要。” 男孩子并不理会张伟的失落。只管接过林幽稼递过来的钱,麻利的把他挑好的花儿搬到旁边一个小三轮车上,然后跟着林幽稼他们的车慢慢的出发了。 没想到他们在张颖家敲门时,男孩已经搬着花儿站在身边了。 张颖出来看到他们微微一笑,转身对送花的男孩睁大眼睛问:“黑子,你怎么把花弄到这里了?” “颖姐姐,今天怎么没有去花房干活啊?我妈妈还说今天给你工资呢,怎么这些花是你要的吗?是这个哥哥让送来的。”叫黑子的男孩转身指着林幽稼说。 “你买这么多花干吗?”张颖不解的看着林幽稼问。 “好看!” “自讨无趣!”张伟嘀咕着。 张颖突然笑了,对黑子说:“把这些花都拉回去吧!” 黑子看一眼林幽稼,对张颖说:“姐姐,他已经掏过钱了。” “对对对!”张伟赶紧附和。 “是啊,不能退货的。”林幽稼已经看出张颖和这个叫黑子的男孩是认识的,说完又伸手拍着黑子的头说:“谢谢你,小朋友!” 黑子听了林幽稼的话,对张颖笑笑走了。 落座后,张伟看到张颖一直对着那些花儿偷笑,就说:“地主家的孩子常常犯傻,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幽稼正要怼回去的时候,张伟突然对张颖说:“你不知道吧,稼稼现在可是百亿身家的人了,他爸爸的公司在上海已经成功上市了,所以买几盆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所以你不要以为他有多大方……” “还说我庸俗,怎么不瞧瞧自己都堕落到哪个地步了?”林幽稼说完不等张伟说话,打断他的话问张颖:“高三学习任务这么重,你怎么还在花房里干活吗?” “只是偶尔去那里帮一点,黑子的妈妈也经常帮助我,她家在那里有承包区,我有时会去看看。父母去世后这么多人关心我,我一直都很感动。”张颖接过林幽稼的话说,“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那就好,希望你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林幽稼爱怜的对张颖说。 “放心吧,有俺老张在,她一定会比现在好的。”张伟听了林幽稼的话,试图去拉着张颖的手,没想到张颖躲开了。 林幽稼看见张伟窘迫的样子,忍着没笑,但也转身走到阳台那里。 午饭后,二人把班主任交代的带给张颖的复习资料留下后,就告别张颖返回省城。 虽然有点点疲惫,但晚上还是如约到咨询室见到穆爽。 “你有心事?”刚见面穆爽单刀直入的问。 心事?如果张颖算是心事,林幽稼觉得自己此刻还不能讲出来。 “如果不方便就不要讲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穆爽毫不在意的为林幽稼倒了一杯水。 喝了一口穆爽递过来的水,根据穆爽的冥想引导语,林幽稼慢慢的进入了那个属于自己的一片空域。 珍阿姨买菜去了,林幽稼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刚才还是几个孩子在争一只小熊玩具,突然来了一个身材高大还有点凶巴巴的男人,他进来就赶走所有的孩子,把正在忙碌的女人脱了个精光,然后自己狠狠的压了上去。那女人一点也不恼火,开心的抱着同样赤身的男人…… 有点害怕,正要站起来时一个老人隔着大门在喊“稼稼,稼稼”。 看他戴着厚厚的眼镜,满目慈祥的样子,林幽稼慌不择路般的把门打开了。 但老人伸手要拉他到外面去时,年幼的他开始拒绝,用力的畏缩着。 老人拿出口袋里的糖块,爱怜的对他说:“街上有耍小猴子玩的,我带你去看啊!”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着眼前这位慈祥的爷爷出去时,珍阿姨买菜回来了,她一下子抱着林幽稼揽入怀里,转身冷声对那位老人说:“叶教授,您真的认错人了,他不是您那个孩子,请您以后不要再来了。” 那位老人听到珍阿姨这样说,满眼含泪的说:“求您把孩子还给我吧,我已经没有女儿了,只剩下这个孩子了。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当初不应该把他抱到这里的……”老人乞求着,声泪俱下,伸手要把他从珍阿姨怀里抢出去。 他怕极了,紧紧地抓着珍阿姨的衣服开始大声地哭泣…… 唤醒后,穆爽递给他一把热水润过的毛巾,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不知道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什么人,但是请相信,现在的你已经长大,从此以后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害怕。” 听了这样的话,林幽稼有种想抱着穆爽的冲动,他忍着了。 但那些意象里出现的场景到底是什么?他不明白,穆爽也没有讲。 自己今天上午见到张颖,发现她还在去花木基地打工,心情有点不好,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刚才那些场景和张颖有关系吗? 有点累了,他也不想问。 可是,那名叶教授是谁?这个第一次出现的人物,穆爽为什么没有解释呢? 难道心理咨询师看来也想多往后拖几次,多挣点咨询费? 嗯,好像也不是,穆爽看起来真的是“贵”不缺钱啊…… 第八十章 亦寒哭泣 按照往年的规矩,这学期最后一次期末考试结束,再上两周课就要放寒假了。 然而,就是这两周,林幽稼拿到两份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怎么样?下学期你有什么打算?”下午放学,走出教室张伟问林幽稼。 “我想一边上课,一边到外面接触一下其他事情。” “说实话,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张伟感慨的说,“但现在发现你已经被国外两所名校录取,哥们心里为你高兴的同时,也对自己增加了压力。” “压力是对的,这个时候再没压力,我都为你的青春感到不值。从今天起把其他事情都放下,专心的学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开口,我随时为你服务。” 两人说出走过高三年级的成绩榜。 习以为常的声音又传来了。 “可怜我楚楚少女,正值青春年华,整天起早贪黑灰头土脸累的像狗一样,就是弄不好物理,化学两本书,你瞧瞧人家林幽稼,高富帅不说,这次那么难的物理化学怎么就会被他考了满分,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愿意奉献点什么来换取一颗那样的聪明冷静的脑袋。” “我都怀疑当年我在妈妈肚子里听错胎教音乐了,整得我现在没心没肺还多愁善感。哦,男神,我不祈求有你那么好家庭,能不能让我成绩好点,不然我这颗炙热的心为你疯狂跳动多久才敢对你表白呢?” “瞧你那贱样,天美黑就开始做梦了,梦也白搭,人家已经被美国名校录取了。” “啊?!”一名女生吃进的尖叫,“黄亦寒这次成绩怎么下降了一百多名,我去!这也太离谱了吧!” 林幽稼和张伟两人本已经走过成绩榜,猛地听到女生这么喊也不慢下脚步相互看一眼。 “她天天粘着林幽稼心都用歪了,能考好吗!”一名其他女生回答。 林幽稼一听正要离开,突然发现黄亦寒正在操场上慢慢的走着。 冷风凌冽,冬日的积雪还没化完,操场边散步的人并不多。 林幽稼微微沉思后对张伟说:“你先回家,我找她谈谈。” 于是不顾张伟目瞪口呆的莫名其妙,他大步走向操场。 “黄亦寒!” 正低头行走的黄亦寒,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林幽稼,吃惊的问:“有事吗?” “一次考试算不了什么的。”林幽稼感到自己说话有点多余,黄亦寒那么聪明,哪里会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但却猛然发现眼前熟悉的女生最近消瘦很多。 “谢谢你!”黄亦寒微笑着真诚地回答,但依然我行我素的继续向前踩着积雪。 “你父母的事情,我听说了……在我心里你一向很坚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也许……我应该早一点和你谈谈,或许可以让你好受点……” “谢谢,他们也是为了我才那样的,我爱他们。” “所以你现在要更加好!” “嗯,谢谢!”黄亦寒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身快步走。 “我想和你谈谈!”看着她的背影,林幽稼大声的说,清澈的声音像不远处的冰,赤诚坚定。 “怜悯我吗?”黄亦寒停下脚步,冷笑的看着林幽稼说,“不就是这次考砸辜负了你平时对我的辅导吗,难道这已经成了你教训我的资格?” 林幽稼站着了,他没想到黄亦寒会如此的误会自己,但是从他内心来说,他对她没有一点怜悯,于是平静的说:“我有什么资格怜悯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你?走过来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在这里受冻罢了。” 林幽稼话音刚落,黄亦寒捂着脸,像一只被惊吓的小鸟,跑远了。 “为什么要这样?”迎着冽凛冷风,林幽稼大步追赶着。 终于,在空无一人的学校阅览室,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恭喜你不但依然是阶段第一,还得到了两份世界名校的录取通知书。”黄亦寒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成绩榜前那些女生的话,虽然声音很低,我还是一句不拉的听到了,你这么优秀,也别怪她们不对你动心。” “谢谢你对我的祝贺,”林幽稼坐在黄亦寒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应该理解我,那些议论对我就如风……” “是的,”黄亦寒自嘲的笑着,“骄傲如你,是没有人能够进入你的眼睛的,”说到这里黄亦寒停顿一下继续说,“当然,那名幸运的日本女孩除外。” 这学期一开始,林幽稼明白自己和张伟对黄亦寒的冷落伤了她的自尊,此刻更理解她内心对自己的不平和冷漠,于是他换种轻松语气说:“其实,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以为坚强的女生。” “坚强?”黄亦寒笑了,继而两眼饱含泪水,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抽噎,看着对面的男生哭泣着说:“这次成绩出来,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比以前落后这么多,我已经比以前还要努力,但这段时间真的不能全心全意的用在学习上,特别是最近一个月。” “是因为爸爸妈妈的事情吗?”林幽稼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算啦,再不说恐怕你明年离开这里,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了,”黄亦寒抽出纸巾擦把脸,看着林幽稼坚定的说,“高二上半学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可是你那么骄傲,学校那么多女孩崇拜你不说,还有杨怡那个自认自己就是你林幽稼女朋友的人,一直在处处对你严加防范着……” “高二吗?”林幽稼疑惑了,“那时候的你在我的眼中一直很高傲啊?” 黄亦寒似乎不为所动,继续说:“所幸的是我自己的成绩好,终于得到你的赏识,每天放学后会在操场上和你们聊天,我当然知道自己那样做会引来很多同学的妒忌,包括杨怡。杨怡的父亲是市长,我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就想法设法和你喜欢的张颖交上朋友,把杨怡所有的目光都引到张颖身上,最后逼得杨怡对张颖痛下杀手,她自己最终也在你的心里身败名裂……” “原来这一切都有你的……”林幽稼不寒而栗,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生,克制着自己声音的颤抖说,“怪不得那个时候,杨怡突然变得那么偏激。” “是的,”黄亦寒承认着说,“”后来我从母亲得知你富有的家庭背景,为了实现自己得到你的梦想,我向父母提出自己高中毕业之后要去美国读书的要求。父母一向都是自恃清高的知识分子,他们的工资并不能支撑我去国外读书的费用,可因为爱我,并没有拒绝我……”说到这里,黄亦寒失去了最初的坚定和平静,又开始哭泣了,“为了能够更好地了解美国大学和练好口语,暑假期间我向父母提出去在美国工作的小姨家,他们也同意了。” “其实,凭你的成绩,如果努力完全可以得到全额奖学金的。”林幽稼悲痛又惋惜的说。 黄亦寒苦笑一下,继续说:“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小姨家的那段时间我会遇到你。在你家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和你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和王子,就忍不着亲吻了你……是你的冷漠将我从炫星满天的故事情节里一下子拉到残酷的现实,我感到自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可……打心眼里却依然恨不起你……” “我……” “从美国回来,我暗暗下决心更加刻苦的努力学习,从名次上压倒你林幽稼。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新的学期开学没多久,我的父母竟然因为我的一些……被双规了。” “……” “我感到自己的天都塌了,还好小姨从美国及时赶回来陪我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还好我一贯坚强惯了,还好我有好的学习成绩让那些周围的人减少一些闲话……”说到这里,黄亦寒接过林幽稼递给她的纸巾擦擦脸说,“后来,我对自己说,为了父母我必须好好学习……” “你会的!”虽然心痛,林幽稼依然鼓励着。 “小姨走后,我才知道一个人的日子竟然是那样的难捱,虽然有繁重的作业,内心的空虚和寂寞还是很难捱,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姨从美国打电话告诉我,找一个可以信赖的同学聊聊天,也许可以化解内心的孤单和恐惧,我第一个想到了你,你却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了我……于是我鼓足勇气找到张伟……你知道结果的……” “对不起,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你父母的情况,也都误解了你……”仿佛忘却了黄亦寒刚才的充满罪恶的述说,林幽稼闭着眼睛,陷入深深自责。 “树倒猴孙散,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理解你们……但我不能就此认输,她要继续努力的学习,为了成绩,我放下虚无的自尊向你求教……可我成绩还是……”黄亦寒再也掩饰不住,趴在桌子上开始哭泣。 窗外寒风萧萧,林幽稼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冰了,他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天帮你……” 再次接过林幽稼递过来的纸巾擦着脸,黄亦寒突然换种欢愉的语气说,“好啦,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我想看一会书。” “这么晚了,”林幽稼环顾着空荡荡的阅览室说,“学校现在已经没有晚自习,整个校园就你一人……” 正在这时,学校保安突然推门进来,看着他们两个说:“已经很晚了,请同学们回家吧!” 林幽稼发现保安一进来,黄亦寒满眼哀求的看着他。 “好的!”他答应着,和黄亦寒一起默默走出阅览室。 校门外,车里的司机自己忍不着肚子饿,买了一个盒饭正在吃。林幽稼坐在车上,看着在另一个方向,缓慢行走的黄亦寒总感觉哪里不对。 “要不我们悄悄跟上?”司机说。 “不,”林幽稼叹口气说,“她现在很敏感,还是等明天问问张伟再打算吧。” 第八十一章 “大功告成” 其实,黄亦寒的一切努力并不是没有成效,一切都是因为考试前两周内她一直休息不好。 她家对门的邻居,一位中年男人趁自己老婆不在家,了解她父母的情况,也了解黄亦寒现在是独自一人在家时,就心怀不轨的开始对她恶意骚扰。 刚开始男人以关心为名,要了黄亦寒的电话号码,每天晚上在家做好饭等她回来。 不谙世事的女孩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直到有一天,色胆包天的男人竟然趁她无心吃饭,无力反抗之时对她动手动脚。好在机敏的黄亦寒情急之下掀翻桌子,把热汤洒在男人脸上,趁他不备之时跑出屋外,威胁男子如果不离开就报警时,他才死皮赖脸的离开她的家。 可是男人并不死心,依然会在每天晚上半夜时分给黄亦寒打电话,如果她关了手机,他就过来敲门,甚至以长辈关心的名义站在门口大喊。 如果恰好有楼上其他人路过看到,不怀好意的男人就以长辈的口吻,隔门吩咐黄亦寒,不要学习太晚。 这一切,黄亦寒不敢对任何人讲,害怕如那个男人说的那样,事情一旦传出去,不但没有人会完全相信她讲的那些事情,而且她一个小姑娘的所有名誉清白都会因此被毁掉。 为了逃避男人无休止的骚扰,黄亦寒只得选择让自己每天尽量晚的回家,上楼开门轻手轻脚不被男人发现。 无耻的男人似乎发现了黄亦寒的对他的防备,选择每天下午早早地就站在小区门口等待着。 这样的日子,一个不成年的孤单女孩,即便有坚强的性格,良好的学习素养,又怎么能全身心的学习,休息呢? 不过多久,黄亦寒因为休息不好,出现白天上课注意力不集中,瞌睡等现象。老师们发现后也把事情归因到她是因为父母出事才引起的,并没有给与太多关注。 和黄亦寒深切交谈的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林幽稼拉着张伟第一次走进学校阅览室隔壁的读书交流室。 黄亦寒一个人正在读书,他们二人走到身边她也只是抬眼看一下,就继续读自己的书了。 “这么专心,看什么书呢?”林幽稼上前一步,讨好一样问。 “如果你们没事就到操场去吧,这个时间应该是你们锻炼身体的时候,再说,我要安静下来写一篇读书笔记。”黄亦寒答非所问,毫不客气的回答。 看看林幽稼的讨好,又看看黄亦寒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张伟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林幽稼离开读书交流室。 “不要以为你拿到美国大学录取就高人一等,没看人家都不拿正眼看你吗?”去操场的路上,张伟松开林幽稼,愤愤不平的说。 林幽稼没有理会张伟的不平,他看着张伟问:“你不是小灵通吗,她父母的事情你这次怎么没一点消息?” “她父母什么消息?”张伟有点张二摸不着头脑。 “这么说这两个月你每天回家都是吃饭啦?” “什么意思?”张伟不好意思的说,“最近我回去以后不,是一直和我们家盈盈交流学习吗,你也知道她那里毕竟是县城高中,有些复习资料和我闷声实验还是又差距的。” “我听司机说,黄亦寒的父母出事两个多月了,按理说也应该有结果了,怎么到现在什么结果也没有?不符合常理吧?!” “医疗事故?” “好像不是!” “贪污?受贿?”张伟皱着眉头反问,“这年头干这样事情的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父母不是挺清高的吗,为什么会和那类人殊途同归呢?” “或许就是因为黄亦寒要出国读书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两天吃饭的时候,留点神,你也知道这事我不能直接问,不然还得挨批。”张伟无可奈何的说。 “你没发现黄亦寒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高低杠前,林幽稼思考一样,眯着眼睛慢慢的说。 “她有事情瞒着我们也很正常啊,即便我们以前真的误解了她,她内心肯定也会觉察到我们对她态度转变的,再说她父母的情况如果真如你所说,或许她根本不想让我们两个知道呢!”张伟有些不以为然。 看着张伟自以为是的对自己循循善诱,林幽稼想起黄亦寒昨天对自己的坦白,以及那些好无遮拦的哭泣,毫不客气的对张伟说:“亏她在最困难的时候,想起你!” “想起……谁?”张伟不可思议的夸张着问,“我吗?” 林幽稼双手扶着双杆,无奈似的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说:“要不是看在你对张颖情感专注的份,我……” “这么冷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嘛呢?” 班主任彭德礼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关切的问。 冷风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小雨丝,两人看一眼自己的老师,相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就拿起自己的书包往学校外走去。 学校门口,两个保安正在望着学校阅览室的方向低声议论。 “今天看样子,这名女生今天还要九点才回去了。” “要不一会你上去催催,不然被领导知道我们也不好交差,毕竟高一高二年纪都放假了,高三也不上晚自习了。” “就是,一个女孩回家那么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也说不清。” 林幽稼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知道他们正在议论黄亦寒,就走到他们跟前说:“那个阅览室的女生每天走很晚吗?” “可不是,有时九点半还不走,一个人在那里学习是好事,但一到晚上全学校就她一个人,我们也有压力啊。” “教务楼每天七点半按时熄灯,她经常这样,我们总是得一次次的催着。” 两个保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张伟看一眼林幽稼悄声说:“要不要跟踪一次?” 林幽稼点点头,对保安说:“麻烦您一会就让她离开,就说今天晚上校长亲自巡查熄灯。” 保安一听赶紧答应。 林幽稼和张伟出了校门坐进汽车里,吩咐司机继续靠边停着,然后到路边饭店买了三个人的饭。 三个人在车里刚吃过饭,发现黄亦寒一个人背着书包慢腾腾的走出校门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一会才慢慢的走到公交车站牌。 林幽稼吩咐司机做好准备,悄悄跟在黄亦寒乘坐的公交车后面。 下了公交车也没什么异常。 继续跟到走到小区门口,看到黄亦寒只是见快速进去,两个人正说放弃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里发现小区大门内绿化带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说着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黄亦寒移动的身影。 看到黄亦寒走进小区的时候,他则快速跑过去,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其后进了小区,然后在快要接近黄亦寒时,又和她刻意保持着一小段距离,鬼鬼祟祟的行走着。 “不会有什么猫腻吧?”张伟说。 “看看去!” 三个人走下车,隔着小区的铁栏杆,发现那个人进的正是黄亦寒进的那个单元门。 因为没有门禁卡进不到小区里面,三个人一筹莫展时,看到张睿一身警服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哥!”张伟赶紧拉着林幽稼走到张睿面前说:“我们物理老师生病了,想去看看,进不去。” 张睿看一眼张伟和林幽稼,笑了一下说:“看老师不带礼物吗?” “老师不让带!” “呵呵!”张睿看一眼冷风中和自己一样高的两个男孩说,“看老师还带司机?” “他无聊也想跟着进去。”林幽稼赶紧解释。 张睿不再说话,带着他们三个走到门卫那里。 门卫看一身警服的张睿又带着三个人回来了,问也不问就把门打开了。 三个人进去后,谢过张睿就赶紧朝黄亦寒刚才走的那栋楼那个单元门走去。 这是一个七层建筑的老式小区,也许因为天冷,此时小区内走动的人并不多。 走到黄亦寒刚才进去的那个单元门口,三个人蹑手蹑教的从一楼开始往上走,到四楼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张伟突然停着脚步,转身对身后两个人做了个止语的手势。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正趴在一家门前轻轻地敲着门,并低声说着什么,而那家门前的报箱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黄”字。 司机伸头一看,就要冲出去,被林幽稼一把拉着了。 三个人转身下楼,在空无一人的健身场边活动边低声交谈。 “如果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怎么办?” “怎么会?黄亦寒那么高傲,怎么会和那样贼眉鼠眼的人有什么关联?那种货色一看就是下三滥。” “如果真是那种情况,黄亦寒那么聪明为何不选择报警?” “如果没有证据,那人又不承认呢?” “这样的人其实胆小,再说这种事即便报警又怎样?现在肯定没有实质性伤害,警察来了还不是教育一下又放了,干脆让我上去给他几拳教训一下再说。”司机说。 张伟看一眼林幽稼,两个人相互点一下头。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小区内人更少了。 三人轻手轻脚的重新走到四楼,发现那人还站趴在那里,不厌其烦的说着什么。 也许想着时间已晚,他的声音也跟着大了一些:“宝贝……” 这是,忍无可忍的司机突然大步冲出去,抓着那人就是一顿狠打。 明知理亏,中年男人刚开始并不敢开口说话,也许后来实在受不了实际的拳打脚踢,才开始出声哀嚎求饶。 最后,司机抓住着他的衣领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然后不顾他血流满面,狠狠的把他甩在地上说:“忍你多时了,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趁人之危欲图不轨,小心爷爷我骟了你!” 男人趴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头也不抬举着双手对司机连连摇摆。 司机大踏步下楼出去了。 留下林幽稼和张伟躲在暗处,观察那人也只是慢慢的爬起来,走到对面房前开门进去了。 两个人这才长出一口气,悄悄下楼了。 第二天,第三天,他们黄亦寒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周末的时候,她一放学就回家了。 学校门口和林幽稼张伟说再见时,虽然话还是不多,但她的精神已经比以往好转了很多。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林幽稼和张伟互相微笑了。 “大功告成!”二人悄悄说着,伸手击掌。 第八十二章 再次咨询 寒假来了。 林幽稼按照爸爸的提议,打算去上海过春节。 从家出发去火车站买票要经过穆爽的心理咨询工作室。 按照约定,他的心理咨询疗程已经结束。 不知为何,返程回来时,林幽稼意识到这是寒假第一个周六,也是他往常该咨询的日子,他吩咐司机先行离开,自己按照往日的时间如期到达。 推开虚掩的门,林幽稼看到一身黑色套装的穆爽端着酒杯临窗而立,屋内音乐如水流淌。 窗外夜色的空中正飘着细雪,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 听到脚步声,穆爽转过身来,她一套白色毛料裙套装,顺肩而下的黑色长发,精致的五官,高雅的气质,像一株摇曳的紫罗兰,亭亭玉立,孑然而处。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林幽稼迟疑的说。 穆爽嫣然一笑,满脸绯红:“怎么啦林幽稼同学,咨询结束还对咨询师一往情深的恋恋不舍?”看林幽稼已经无声走进坐在沙发上,穆爽收起玩笑的语气说,“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看来我今天来的有点唐突,”林幽稼开口说:“很感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咨询,我的不良症状已经彻底消失,现在个人感觉我应该没什么问题了。特别是上次做了催眠之后,我内心原有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惧也消失了。我现在晚上睡觉几乎不在做梦了。” “所以呢?” “可以临时预约一次吗?” “不行,”穆爽莞尔一笑说,“但你除外,说吧什么问题?” “我还是先按规矩把钱付给你。”林幽稼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次咨询的钱,放到穆爽的桌子上。 穆爽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转身对林幽稼说:“开始吧!趁我现在有心情给你加班。” 林幽稼盯着穆爽看了一会,感觉她确实没有醉酒的迹象,才慢慢的说:“我以前经常爱做一个梦,这个梦可以说是伴随了我很多年。” “是个什么样的梦?能告诉我吗?”看着林幽稼的眼睛,穆爽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尽力读着林幽稼眼中依然存在的疑惑。 多年的心理咨询经验告诉她,如果来访者已经被治愈,那么他潜意识里会对咨询师心存感恩和敬畏,虽然这种东西还没上升到意识层面,但他一定不会对咨询师做出那种带有疑惑和挑衅意味的眼光。 林幽稼双唇紧闭,沉思少许深吸一口气说:“从我初中起,每隔一段时间就做这个梦,刚开始很长时间梦里的女人是我妈妈,她在我的梦中与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一起,躺在我家的沙发上做……那样的事情……我真的怀疑过那是否就是正是发生过的事情,也因此对我的妈妈产生了一些情感上的质疑。但是在一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明白那就是一个梦。奇怪的是,从那以后吧,梦还回出现,但梦里的女主角就成了我认识的其他女孩子。这样的梦它曾经让我痛不欲生,我不知道它为何会那么长时间重复?” “现在还有这样的梦出现吗?” “现在……好像几个月不再做了,但是我……”林幽稼费力的解释,“它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我想明白它到底为什么出现。” “能说一下后来出现在梦中的女主角都和你什么关系吗?”穆爽温和的注视着林幽稼,鼓励着说。 “嗯,”林幽稼轻微的皱着眉头,眼神看向左边,回忆的说,“我身边感觉不错的女生。” “日常生活里自己对那女生是什么感觉呢?” “欣赏!” “还有别的词可以形容自己对她的感觉吗?”穆爽继续启发。心里咨询就是这样,一个稍不留神也许就错了最关键的东西。 “喜欢?”林幽稼疑惑地看着穆爽说,“又不是那种男生女生之间的喜欢,总之,就像去外面散步,看到一漂亮的花儿,自己尊重它的生命不去采摘,但也不想别人去采摘,我不知道这么说,你是否明白?” “你在担心那些梦中的人受到伤害,”穆爽小心翼翼的说,“谁会伤害她们呢?” “那个男人!”林幽稼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好,”穆爽继续引导,“闭着眼睛感觉一下那个男人最接近生活中你认识的那一位。” 几分钟后,林幽稼喃喃的说:“杨志禾。” 杨志禾?! 穆爽内心一震,差点跟着喊出这个名字。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不动声色的继续问着:“能告诉我一件你你小时候印象里和他有关的事情吗?” “小时候……”林幽稼陷入回忆似的,眯着眼睛,而后慢慢说,“杨志禾是我父母的朋友,我小时候两家关系非常好,我记得有一次在一起聚餐之后下楼梯时,他把手拦在我妈妈肩膀上走了下去……” “把自己停留在那个场景,体会自己当时的心情。” “好担心,爸爸在后面不知干什么,怎么还不及时过来?”林幽稼紧锁眉头说。 “爸爸不过来会怎么样?” “杨伯伯是领导,他会把妈妈拉走吗?” “不会,”穆爽伸手安抚着林幽稼,“你的爸爸比杨志禾更优秀,你的妈妈也不会喜欢杨志禾,他们那样只是朋友间正常的亲密举止。” 林幽稼不再说话,眉头慢慢舒展,眼泪流了下来。 “没想到自己这么爱你的妈妈吧?”穆爽问着,从桌子上抽出一张自递给林幽稼。 “谢谢,”林幽稼擦干眼泪说,“原来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恐惧里,这么说后来的女主角变化也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担心?” “林幽稼同学,”穆爽叹口气说,“你父母把你教育的很好,正直善良,但他们那么优秀,不会被人任意欺负的,所以请放心。” “是。” “但你依然在担心?” “我爸爸被人坑了两个亿。” “你是什么感觉?” “很吃惊!我吃惊的不是我爸爸失去了两个亿的金钱,而是坑他的那个人是他多年的好朋友杨志禾,重要的是因为我,才迫使那个人对爸爸那么狠毒。” “你以为你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穆爽知道,两个亿在这个城市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我拒绝了他女儿,那个女孩最后要割腕自杀,虽然被救了过来,但那是他的心肝宝贝,他应该对我怀恨在心,没想到他那爸爸的生意作为报复对像。当然他还会对我采取报复行为的……” 林幽稼的话让穆爽突然感到有些紧张,她警惕的问:“你怎么知道?”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偶然间听到的。” “你有点担心?” “是,但更多的是对我的爸爸。” “与这个事情有关的东西出现在你的梦中了?” “没,从来没有!” 穆爽偷偷出口气,这就对了。 这个看上去高高的,骄傲又自负的大孩子内心一直在担忧着,不仅为父母亲,也为自己的同学,只是这个真实的想法被他理智的强大所遮掩了。还有他那么拼命的学习何尝不是证明自己强大的一种表现呢? “你刚才说那个人和你爸爸关系很好,为什么不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告诉爸爸呢?” “因为爸爸实在太忙,而且他前几个月刚生了一场病,我感觉那病与他的劳累有关系。” “你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穆爽试探的问着。 “嗯,他身在要职,即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想他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就胆大妄为。” “你打算用什么方法?”穆爽放低声音问。 “这跟我们的咨询关系无关吧?”林幽稼突然笑了。 “在我们现阶段关系内,我想我有必要对你的心理动向有所把握。”穆爽有点强词夺理的说。 好在林幽稼没有注意到穆爽说话时的牵强,只是想着他们之间的保密协议,就脱口而出:“还没想好。” “……”穆爽一惊,没想到碰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竟然这么初出茅庐又新生牛犊不怕事,她微微一笑说,这么说你的爸爸就是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国际贸易集团的董事长,林春明先生了?” “是,这下全都明白了吧?不要忘了我们之间是有保密协议的。”林幽稼对穆爽提醒道。 “我明白。那我现在问你,当你正在前行时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挡在你前面,此时没有什么工具,请问你是先寻找万无一失的渡河工具呢还是直接跳进去凭着自己的顽强意志游过去?” “当然是先寻找万无一失的渡河工具了。”林幽稼笑着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他的凶险和我的渺小。” “如果把你这句话换成简单直白一点该怎么说?” “我怕我……”林幽稼迟疑着。 “再简单点!” “我害怕!” “对,感觉一下现在的内心?”穆爽继续诱导着。 “比刚才轻松一些,反而不那么害怕纠结了。” 林幽稼说完,穆爽笑了。 “然后呢?”穆爽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幽稼。 “然后……什么然后?哦,我会早好渡河的工具再渡河。” “所以,我现在郑重的提醒你注意背后的黑手,而且你有理由害怕他对你的报复和伤害,不管发自如何健全,面对他你依然是弱势。” “可我就是不想让爸爸知道这件事情。”林幽稼低声说。 “你觉得你爸爸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情吗?” “不是。” “如果担心他的身体,我觉得没必要,因为你爸爸总归是要忙事情的。”穆爽慢慢的说着,想留给林幽稼更多的思考时间。 咨询结束了,林幽稼回去的路上想着穆爽的那些话,突然感觉自己辜负了她对自己的真诚。 想起自己昨夜去洗浴会所,听到的杨志禾因感怀女儿杨怡如今的不堪,和对别人讲要对自己不利的话,林幽稼决定明天一到上海就把事情讲给父亲。 第八十三章 穆爽出击 林幽稼离开后,穆爽走回书柜,从里面拿出一张父亲和自己小时候的合影,一动不动的看着。 那时候的父亲刚刚三十岁出头,脸上依然洋溢着满满的激情与活力,一丝皱纹也没有。他对自己的工作兢兢业业,对身边的人真诚温礼,随曾想最后竟然还是死于自己最信赖的上级,那人利用职权夺走他原本属于他的业绩,还把一切错误一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他…… “爸爸,您那么正直善良,为何却没有被上苍眷顾?”把照片捂在胸前,穆爽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依然纷飞的细雪,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过久,柜子上的手机响起,她猛然想起男友张睿此刻还在楼下等着。 本来约好一起吃晚饭的,看来是他在楼下等不及了。 意念正想调侃一下时,电话那端的张睿已经慢悠悠的说:“我看见林幽稼那家伙已经走了,你怎么还不下来?我的胃都已经不满意了。” 这才想起林幽稼这次咨询是自己临时起意,快速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七点半,立即歉意的对男友说:“马上!” 穆爽和张睿原本就是同学,自己在国外呆了几年回来,偶然的机会发现老同学张睿还处于单身状态,一个没娶,一个未嫁,两人又对对方了解满意,然后就顺利成章的恋爱了。 穆爽平时工作忙的昏天昏地,加上自己又喜欢的心理咨询工作,空闲的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而张睿在市公安局刑侦科上班,平时一不留神就要出远门,所以两个人对他们每次的见面都很珍惜。 “你怎么认识林幽稼?”穆爽看到张睿就问。 “他和我弟弟张伟是同班同学,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厮混,我们全家都认识他。不过我知道你们这行的规矩,会替他保密的。”张睿一边开车一边说,“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有心理问题的。” “哦?”穆爽惊奇的看着张睿,“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的?” “几个月前,那个把他从小养到大的老保姆去世了,他父母平时都不在身边,他就跟那老保姆最亲。那段时间我一进家,就能听见我弟弟张伟在那唉声叹气的说,据他说那段时间林幽稼特别难过,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 “这个他到没给我提起过呢。”穆爽若有所思的说。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没给你说?”张睿好奇的问,“那他咨询这么长时间都聊些啥?” “他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呵呵?更重要的事情?不会也是因为女孩子吧?”张睿笑着,不以为然的说。 穆爽看着张睿,奇怪的问:“什么意思?” “前几天我到一个小区去找人,看到他带着司机和我弟弟张伟正在一个小区门口为进不去溜达,就把他们一起送进去了。” “是为女孩子?” “他们说去看生病的老师,但几个人两手空空……” “还有这样的事情,不过林幽稼好像比你弟弟张伟要内敛严谨很多……哎,”穆爽正说着,看张睿开车方向不对赶紧提醒,“不是说好去郊外园林餐厅吃饭吗,怎么拐弯了?” “忘了告诉你,我老爸今天在家,去我家吃顿饭吧!”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让我也好有个准备。”穆爽对张睿大声地抗议着。 “就随便吃个饭,见个面,聊会天,认识一下,然后……定个时间双方家长见个面。”张睿漫不经心的回答。 “说什么呢你?”穆爽有点不解的看着张睿,“都定日子父母见面了还是随便嘛?!” “爽,”张睿爱怜的看一眼身边的女友说,“有些事情我不想逼你太紧,但还是要照顾一下父母们的意见。我昨天下午碰见你妈妈了,她希望你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你今年已经二十九了吧,结婚这样的事情,我这当女婿的总不能让丈母娘催着才行动吧!” “可你你妈妈那里……”穆爽自己虽然见过张睿妈妈几次,但都是因为工作太忙没说上几句话就离开了。 “放心,她恨不得我今天就把你娶进家门。” “你爸爸对你的婚姻有什么要求吗?”穆爽知道张睿的爸爸是公安厅厅长,一向对自己的儿子要求严格。 “你的情况他都知道了,他现在就怕你不给我结婚了。”张睿笑着对穆爽说。 说话间就到了张睿家门口,两个人愉快的下车了。 张睿径直向前走时,发现穆爽一个人拐进了一家中老年营养专用店,无奈的摇头笑了。 然而就在二人再次并肩前行,准备进小区时,穆爽的手机响起,同事tom打来的。 tom是穆爽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在美国时两个人就是好朋友。 纯粹的美国小伙子tom,也是从穆爽那里知道中国这个国家的伟大和神奇,毕业后发现刚好有一个可以被派往中国的工作机会,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这里工作。 这些天,回国后的穆爽,发现屏以及之力给父亲报仇实在困难,为了多方面收集杨志禾违纪犯法的材料,她让tom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 tom今天上午在一家休闲会所大高尔夫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杨志禾和另外一个人谈起市政工程的事情,刚才在会所休息时,tom看到另外一个人进来递给杨志禾一张银行卡,这一幕被坐在一旁的tom用手机拍了下来。 现在tom急于把这些照片转交给穆爽。 穆爽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张睿,叫着他:“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去家里吃饭的事情,恐怕要……下次,下次我一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睿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发现了穆爽的异常。 “工作上的事情。”穆爽现在不想让张睿知道自己正在收集杨志禾材料的事情,对他撒谎说。 “不要骗我了,根本不是工作上的事情,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张睿坚定地对穆爽说。 穆爽想起给林幽稼做咨询的时候,林幽稼说起过杨志禾要他事不成志不竟的话,就对张睿说:“如果你真的要帮忙,那就想办法多关照一下林幽稼,他拒绝了杨市长的女儿,杨市长在一家洗浴会所说最终会让林幽稼事不成志不竟的时候,刚巧被他听到。别看那家伙长得人高马大,我怕他心理上……” “你担心林幽稼会出事?不会的,他高中毕业就会出国,到时即便杨市长再神通广大,恐怕也是鞭长莫及,对他无可奈何吧。”张睿安慰着穆爽。 “也就是说,从现在这一刻到他高中毕业离开中国之前,杨志禾也不会对他采取行动了?”穆爽看着张睿,带着一丝丝笑。 张睿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即答应:“好,这件事情我会注意的。” 但他还是不放心女友这个时候,一个人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我真的有事情需要处理,对不起!”穆爽有些焦急,也有些内疚的对张睿说。 “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能让我知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替你担心了吗?”张睿有些责备的语气。 “那好,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快一点,也许很快就能回来。”穆爽看张睿一副坚定地表情,答应了他。 张睿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开车带着穆爽向tom所在的休闲会所驶去。 夜色下,美丽的龙浴湖畔梦幻神秘,在这家装修豪华的隐秘会所里,杨志禾正在举杯慢慢的品尝着服务生端上来的一瓶红酒。 “这就是我在法国的庄园生产的,您要是觉得味道行,我们就可以联手,我给您百分之十的股份,您做的只需要在货物到海关着陆时打声招呼即可。”这人话音刚完,就一只手塞给杨志禾一张卡,低声对他说:“密码全是八。” 杨志禾对那个人看也不看,只是慢慢的旋转着手中的酒杯。 “我会在您女儿那张卡上再打五十万。”那人的脸凑近杨志禾的耳边,轻轻声说道。 像被挠过痒,杨志禾忽的站起来,笑呵呵的环视一眼空荡荡的休闲大厅,看到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就剩一旁远远地正在调酒的一个外国人,顺手收起那张卡走了出去。 穆爽带着张睿到达的时候,杨志禾早已不见了身影。空荡荡的休闲大厅因为今晚的包场,此刻那么安静。梦幻色彩琉璃灯光,满室蕴弥的音乐像流水,把刚才这里的一切都荡涤消匿。 tom听完穆爽对张睿的介绍后,就调制出一款自己新研制低浓度酒水,端到他们面前,顺势把自己调酒时远远拍到的一段视频,连同杨市长先前和另外一个人的几张照片一同转发给了穆爽。 “真的没想到他已经猖狂到如此地步,”看着视频和照片,虽然听不清声音,张睿还是感到很吃惊,随之惋惜的说:“可惜这些作为直接证据,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完全可以说那只是一张其他什么卡。”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这些都是证据。”穆爽反而平静地对张睿说。 “你能这样想最好。”张睿爱怜的看着穆爽说。 告别tom,穆爽这才不好意思的看着张睿,为他推荐了附近自己喜欢,也想带他共进晚餐的地方。 第八十四章 意外车祸 一对恋人刚刚结束温馨的晚餐,张睿就接到出警电话。 “我坐出租回家,你直接去现场吧!”看着挂了电话,对自己发愣的张睿,穆爽一边拿起自己挂在椅靠上的大衣,一边对男友催促。 “或许我应该早一点听你的意见。”张睿看着穆爽,有点不安的说。 穆爽不解的问:“怎么啦?” 张睿叹口气沮丧的说:“现场就在大兴区临安路上,根据出事车牌已经查出,就是林幽稼父亲留给他让司机送他上学的那辆黑色奥迪汽车。” “什么?”穆爽惊呆了,但很快又说,“他下午告诉我他是乘出租车去的,会不会……” “现在距离你和他分手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张睿忍着内心的不安,沉着冷静的发动了车辆。 穆爽听着,不觉间揪紧了心。 天空中依然飘着零星的小雪,地上若有若无的是没有来得及融化的白色雪迹,冬天夜晚的温度总比白天低很多,穆爽不由自主的按按胸前的围巾。 他们不再说话,张睿专注的开着车。 临近市公安局时,张睿电话又响,同事告知他不用去现场了,让他直接到公安局等着开碰头会议即可。 “现场人够啦?”张睿调转方向问。 “现场的工作已经收验完毕,死者和伤者都已经被拉走,出事车辆也通知了相关部门,他们很快派人来移走。” “肇事车辆信息呢?” “根据出事车辆的司机说,是一辆没有牌照的市政工作车,上面装着慢慢的树枝,但是车祸后司机开车逃逸了,目前正在通知全市各路段值班交警全力查找。” “什么?”张睿不由加快车速说,“市政上的工作车应该跑不快吧?” “那种拉垃圾的大卡车,跑起来有时交警的警车都追不上,何况车祸时事发地点刚好没人路过,路况又好。” 张睿不觉间皱了眉头。 车到市公安局门口,他爱怜的握一下女友的手,歉意的看她下车后,自己方向盘一打,匆匆驶进了市公安局大院,然后下车大步踏进市公安局行政大楼的二楼刑侦大队办公室。 刑侦大队的几名警察刚从现场回来的警察,看张睿进来,把手头的资料往他面前一堆说:“都在这里了。” 张睿二话不说,伸手接过材料,一边看一边问:“怎么没调取附近路上的摄像头?事发地点可是有名的富人区,那里的摄像头不是应该安装的很正规吗?” “两天前,市政绿化部门在那里对道路两旁的树木进行修剪,施工时不小心把摄像头专用线都弄断了,他们说还没有来及上报整修。” “这么巧?”张睿看着眼前的警察问,“那名伤者现在哪个医院?” “第二人民医院。” 警察话音刚落,张睿翻出一份资料,上面详细的记着伤者的具体情况,各种字体行间他读出伤者应该是开车司机。 这么说,那名死者…… 仿佛来不及多想,张睿把手中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后,转身冲了出去。 市第二人民医院距离市公安局并不远,大约一千米的距离,他警笛长鸣。 就是这一千米,张睿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了很多。想自己和林幽稼并不是很熟,只不过常听弟弟张伟在家讲起他;也常听自己的父亲在家讲起他那位富足,又为本地经济做出很大贡献的父亲;可……自己的女朋友下午还给他做了心理咨询……可怜的林幽稼,你家境优渥,成绩优异,正直善良……为什么就会……难道…… 见惯意外和生死的警察,还是发现自己有点不敢想了。 停好车辆,直奔市二院急诊科值班室,对值班医生掏出自己的警官证。 值班医生不敢停留,立即把他带到急诊病房。 病床上躺着的果然是林幽稼的那名司机。二十多岁,惊吓和失血让他看上去脸色苍白,精神不济。 看到医生领着张睿来到床前时,一双眼睛那里立即闪着倾诉的渴望。显然,这次事故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意外。 他一条腿被挤骨折了,头脑清楚。等张睿从上衣兜里掏出警官证伸到面前,他擎着一直扎着针头的手,挣扎着,想让自己上身直起来一些。 张睿伸手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紧张,然后轻声问:“车祸发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二十,你知道林幽稼为什么外出吗?” “是家里的保姆发烧厉害了。”司机看看张睿,又看看自己那条受伤已经定了钢针的腿,叹口气的说,“我平时居住的地方离老板家并不远,平时他们有事打电话我很快就到。今天下午送林幽稼去火车站买票后,他说自个要去另一个地方,就让我就独自开车回家了。晚上七点多我正在加吃完饭,接到他的电话,说家里保姆发烧厉害,让我送她到医院去看看。我立即从家出发,到别墅拉上保姆就奔医院。路上车辆极少,我也行驶正常。因为天黑又飘着雪花,我最初发现前面二百米处站着不动的垃圾车,也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发动起步,快速从对面开过来。当时我一看车上载有重物,立即放慢速度躲到路边,没想到他像没看见我一样,打着强光对我的车撞了过来……” “当时你最初看到那辆拉着树枝的车远远地停着。”张睿再次强调的问,“当时光线并不好啊。”。 “是的,”司机动一下胳膊说,“我看见他二百米距离时,它没打灯光也没启动车辆,但他发动车辆后很快就是高速,我一看不妙赶紧打方向靠最右边,保姆因为发高烧,用衣服包了头坐在后面……” “你是送保姆去医院?”张睿听到此打断司机问。 “是……”司机声音变低了,无辜和眼泪一起呈现给警察,“她生病了。” “那位林幽稼呢?” “这呢!”伴随着脚步声,林幽稼掂着一个保温饭盒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稼稼!”张睿惊喜又诧异的转过身来,但很快平复了情绪问,“你没事吧?当时……也在车上?” “我在家呢,”林幽稼沮丧的脸上显出一丝神色,“没想到那么晚,他们还在工作……” 听了林幽稼的话,张睿理解的拍拍善良的林幽稼,看一眼床上的司机,镇定的接过他手中的饭盒递过去,然后一把拉着林幽稼走到病房外面说:“这里找个雇工,你现在立即跟我回家。” “雇工已经找好了,”林幽稼感激的说,“我已经给爸爸打电话,但他明天才能回来。” “所以,”张睿扶着林幽稼的肩膀,有点果断,又有点不安的说,“今天晚上你住我家。” 林幽稼读出了眼前警察言语中的百味纷繁,他懂事的点点头。 此刻,这个城市他最信任的也就是张伟一家了。 然而此刻这个城市不安又担忧着的可不是张睿和林幽稼二人。 市长杨志禾在自己家中,得知那辆车内死亡的只有保姆一人时,对着正站在眼前的人大发雷霆:“饭桶,蠢猪!” “那要不要乘机……”对面的人看着杨志禾恼羞成怒的脸,扬起脸低声说。 “不可,立即收手,收拾残迹!”杨志禾猛吸两口手中的烟,把烟把子摁在烟灰缸,一边揉捏一边说,“那名司机立刻送走!” 那人答应着离开了房间。 看着离开的背影,杨志禾愤愤不平的在房间踱步。 上一次,他原本想着自己稍微动动嘴就给林春明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自己面前更加俯首帖耳,没想到他一下子把资产转离这个城市,还让他这个市长在省领导那里得到批评,更没想到的是林春明的财富积累远远超过自己对他的预期,搬到上海短短时间酒吧企业完成上市。 这一切无疑都是扇向自己的耳光!想起当初自己对林春明在政策上的扶持,杨志禾更加难抑恼怒,更见坚定林春明的成功就是建立在欺骗和利用自己的基础上。 杨志禾不由想起自己曾经的寒凄。 出生在偏远山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一人拉扯着杨志禾艰难的生活的。那时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邻居家男人,经常仗着他们家人多势众,经常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杨志禾现在还记得自己读小学三年级那年,也是冬天下雪时,母亲看到家里粮食没了就出去借,碰到隔壁家的女人站在门外,就对她说出自己的难处。 那女人也是个好心肠的人,回家把自己家刚磨好的面给母亲弄了一点。谁知道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刚好回家,当即把母亲手里的面袋子夺走不说,还对着自己的女人痛打一顿,女人本就身体不好加上生气,没几天竟然死了。 男人见自己老婆死了,就逼迫着母亲每天夜里到他家陪睡,不然扬言弄死刚满十岁的杨志禾。 母亲万般无奈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拉着儿子杨志禾逃离了家乡。他们沿路乞讨到了省城,一个好心人可怜他们孤儿寡母,为他们在临街屋檐下搭了一个小棚子,还把自己家不用的缝纫机搬了出来。从此母亲开始给人缝缝补补,他们也开始在省城艰难度日。即便如此,第二年母亲还托人把他送进了一所学校继续读书。 重新进入学校的杨志禾发誓,要考上大学孝顺母亲,那也是他唯一的愿望。 不曾想,天不遂人愿,他考上大学那年母亲就因病离开了人世。 大千世界独自一人的杨志禾靠着勤工俭学完成大学学业,也得到很多人的尊敬。大学最后一年,他疯狂的喜欢上了同班的同学张晓雅,想不到张晓雅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但他控制不着自己对她的喜欢和爱慕,坚持对她追求,以致最后差点付出生命,可张晓雅铁定了心不为他转身。 上天用惨痛的教训给杨志禾上了情感第一课。从那时起,这个外表温顺的男人骨子里的冷漠常常让自己都难以相信,他暗暗下定决心要让自己过上高人一等的日子,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后悔当初对他的轻视。 毕业那年,他有幸分到省城一家市级医院,当听说自己的妻子家庭背景尚可时,便使出全身的解数,把木讷老实且相貌普通,身材粗壮的她娶回家里。后来凭着自己一腔热情和努力工作,靠着妻子舅舅和哥哥的关照,也让他从一个普通的医生顺利当上了院长,卫生局局长,到现在市长。 一路走来,人情冷暖他感觉自己悉数分明,自以为已经玩转人情人性的他,没想到还是栽倒在自己的大学同学林春明父子前。看着自己可怜的女儿杨怡,在林幽稼面前的百般委屈和卑微,想想曾经的自己对张晓雅的追求,杨志禾感觉这是他们父女的奇耻大辱。 他发誓要为自己和女儿报仇。 林春明走了,林幽稼不还在吗?! 听说林幽稼高中毕业就会去美国,那他绝不会让自己到那个时候再束手无策。 于是他暗中派人紧紧盯着林幽稼,争取不放过任何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天随人愿。 他刚决定开始自己的报复,就接到上级下文:为了创建省城的文明城市,市长要亲自督促全市卫生大检查。 正是天赐神机。 前天下午三点,杨志禾决定临时班子成员会,为明天上级领导的检查做好最后一步。会议结束后,他和其他成员一样到各个城区进行突击检查,力争发现问题立即改正,而他所检查的正是林幽稼所住的区域。 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也没有如水的车流,看上去环境优美,安静舒心。一幢幢别墅高大优雅,错落有致的散落在绿色的草坪之间,远远望去绿色的草坪上满雪纷飞,宽阔的道路两旁整齐的绿化带郁郁葱葱,反而给这里更增添了一份初冬的柔和与温馨。 “有钱真好!”杨志禾轻声对同行的人员说。 “哎啊,这里住的都是富人,环境干净又漂亮,要是明天领导能到这里看看说不定会能我们打高分呢。”一个随行人员接过市长的话说。 “是啊,所以我们马虎不得,这道路两边的树木该修正一番了,不然万一天降大雪压断树枝砸伤了过往车辆和行人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特别是住在这里的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们更会兴风作浪。”杨志禾笑着说。 此刻,天空中的雪依然轻盈的飞舞着,慢慢悠悠,没人体会市长谈笑风生中杀人不见血的残酷。 第八十五章 还差一步 张睿带着林幽稼回到自己的家里,张伟开心的很,晚饭后两人散步回来,还一直对林幽稼喋喋不休。 为了不耽误他复习功课,也为了让自己不觉得无趣,林幽稼得到张伟的提示,准备到张睿的房间找本小说打发时光。 刚到客厅,就听到张睿房间隐隐传出省公安厅厅长的声音:“环卫车找到了吗?” 听张伟说他父亲一般晚上回来很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林幽稼好奇的止着脚步。 “调了附近几条马路的摄像头,发现车祸附近为了应付明天的卫生检查,修剪树木的时候把那些摄像头线路破坏了,市公安局已经派专人对全市所有环卫车辆进行调查,特别是那些今天下午还在拉树枝的环卫车。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论哪个环卫单位,都不承认自己车队的车今天下午去那个地方拉树枝了,更奇怪的是,出事的车辆是一辆无牌照的。”张睿回答。 “那个地方昨天砍掉多少树枝?原本隶属那个车队去拉?”厅长问。 “新兴区环卫处,可人家说昨天砍的时候人家已经把树枝直接放到车上拉走了,今天人家的所有的车一辆不少的都在车队停着。局里去调查回来说完全属实。人家车都在,单位摄像头显示所有车辆从昨天入库到现在一辆未动。” “现在那辆出事的车又在什么地方?” “很奇怪,他躲过所有摄像头的监控,消失了。” “这么说还真的有些……”厅长放慢语速说,“对了林幽稼的那名保姆你们……” “鉴定科已经对保姆的血样进行了化验,证实死者当时确实处于高烧状态。”张睿说。 “那林幽稼现在暂时住这里吧,反正学校也放假了。听说他已经把车祸的事情告诉了他的父亲,估计林春明很快就会从外地赶回来。只是你们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那辆拉着一车树枝的环卫车……”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房间父子的谈话,林幽稼随手在客厅柜子上拿了一本书,准备悄声返回。 “找到了,就在事故现场往北直走的郊外,可惜晚了一步,被人浇上汽油点燃了。”房间传来张睿的声音,“那么宽的道路,没车没人,怎么大晚上一个环卫车就在那里出现了呢,而且还偏偏逆行到正常行驶的车辆上,爸爸,您有没有觉得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听到这里,林幽稼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只是你的推理,”厅长镇定的说。“作为一名刑警,你要坚持拿证据说话。” “是啊,”张睿辩解的说,“我想这么短时间就焚烧一辆那么大的车辆,一定会留有蛛丝马迹和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我现在立即回市公安局。” 林幽稼一听,趁张睿未出来发现自己,赶紧走进房间。 第二天,林春明一大早就从上海回来了。他已经得知儿子林幽稼需要配合警察短时间去不了上海,而自己又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从自己公司带回一名日本留学归来愿意做高级保姆的年青人。 临近年关,集团业务实在繁忙,他把儿子从张伟家接回自己的家,对儿子稍加安抚,他自己在家住了一个晚上就又返回上海了。 经过两天的暗中调查,张睿和同事在另一个路口的摄像头里发现,那辆拉着树枝的环卫车是下午十九点十分,从另一个路段进入到事发路段的,也就说从十九点十分到二十点这不到一个小时内,这辆环卫车一直在前面不足千米的宽阔路段上爬行,直到林幽稼的那辆黑色奥迪汽车出现,它才突然发疯一样高速起跑。 可惜的是当时因为光线不好,摄像头里看不清驾驶员的面目。 另外,他们还从这个摄像头里发现十九点半到二十点有三辆车从事发路段行驶出来。 根据车牌号,三位车主很快找到,他们的口径相差无几,在事故现场前方三百米处停着一辆装满树枝的环卫车,其中一辆车的车主还看到司机站在路边小解。 根据他的口述,得出开环卫车的司机是一位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各种指证越来越明显: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目标就是林幽稼常做的那辆黑色奥迪汽车。 “看来还得从那辆肇事车上找疑点,可惜的是那辆车已经被烧,司机也不见了人影。”一名警察说。 张睿看着那张车身已经被烧得黢黑的车照片问:“从照片上看,当时的火一定很猛烈,焚烧车辆的现场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报案的是附近的一位菜农,他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着起来了。” “走,到现场看看!”张睿对身边的警察说。 是一个很大的沟壑的垃圾场,已经远离市区。 站在焚烧成黢黑的车架面前,张睿发现不远处一个老人正在沟壑下面用铁钩子捡废品。 最近一段时间全市卫生大检查,这里偏远市区,几天时间内竟然被倾倒了很多垃圾。 远远望去,雪迹未尽,斑驳离陆。 张睿他们慢慢的走到下面,捡废品的老人抬头看着他们说:“破案的吧,我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今天早上远远看到一个人正在往树枝上泼东西,以前这里也经常烧垃圾,我就赶快跑过来准备拣点啥,没等我到跟前,那人点着火就走了,走不远又转回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掉扔进了火里。我当时发现车主连这辆看着还很新的车也不要了,就感觉这里面肯定有啥不对的地方。” 张睿一听来了兴致,从兜里掏出一支烟伸到老人面前问:“大爷,您当时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老人放下手中装垃圾的袋子,拍拍手上的灰尘,摘掉手套,接过张睿递过来的烟说:“刚开始来时穿的是环卫装,环卫装脱掉后是西装,瘦瘦的,个子不是很高,看着四十岁左右。”老人回忆着说。 身旁的警察赶紧从兜里拿出火机给老人点上烟问:“您记得那人最后抄哪里走了吗?” 老人点烟后,深吸一口,用夹着烟的右手王茜一直说:“就从垃圾坑里翻出去的。” 回到市局,刚进办公室,警员小刘就对张睿他们说:“前几天晚上那个交通事故市里已经结案了,你们可以歇歇了。” “什么?这么快就结案了?” “这两天正是创建文明城市的关键时刻,可能是怕影响不好,今天都市新闻报已经报道因为天气不好,环卫工人疲劳驾驶照成的交通事故的事情了。” “找到那个疲劳驾驶的环卫工了吗?” “不知道。” “那怎么结案了?” “新兴区派出所那边已经把结案报告到我们这里了。” “靠……” “算啦,头,上级又没有把这项任务派到我们头上,我们还是专心弄我们自己的案子吧,你看看,我们往后三个月的时间都安排满了。”一名警察拿着新的工作安排表对张睿说。 “可是……” “可是我们要先完成我们自己的案子才可能拿到今年的年终奖不是?!” “也是!”张睿看着和自己经常一起外出办案的同事说。 就在这时,穆爽打电话来,告诉他tom今天中午在一家离市区十几公里外的田园酒店温泉池里看到杨志禾市长,刚开始杨市长独自一人在悠闲自在的泡着,不一会就看到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跑到他跟前,着急的说些什么,杨志禾市长对他指指不远处一个手提包,那人就拿着手提包匆匆而去了。 “那又怎么样?市政府办公大楼里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多的很,他市长身边不会缺少穿西装的人,再说市长随身带文件包也很正常。”张睿有些无奈的对穆爽说,他知道她此时也在担心林幽稼。 “我感觉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一定和那件交通事件有关系。” “凭什么?别告诉我又是你心理咨询师的直觉!” “是,不可以吗?” “这是中国,你和你的那个tom不是私家侦探。再说,那个叫tom的家伙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处处跟踪杨志禾,还要不时地向你汇报他的消息?” 穆爽没有把自己父亲的事情告诉过张睿,对于自己让tom帮自己暗中调查杨志禾的一些事情也没有告诉过张睿,没想到此刻张睿已经对自己有所警觉,从他的口气里明显听出情绪低落,还有一股子酸味就笑笑说:“tom他叔父在美国一个城市的市长,他可能无意间拿杨志禾和他叔父比较了。” 张睿没说话,他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烦。但放下手机的那一刻,突然想起在垃圾场那个捡废品的老人的话,对同事打声招呼立即出去了。 田园酒店里,张睿找到和酒店经理,说出自己的来意之后,让他到酒店的安防值班室,支开值班人员,自己在里面寻找。 根据穆爽提示的时间,他在最靠近温泉池的一个摄像头里提取了几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的身材面目特征,并根据tom的消息,把在里面只呆上三分钟不到的一个人锁定,截取。 然后,他驱车快速赶到郊外的垃圾场,发现这里那辆已经烧毁的车辆已经被清理走,几个捡废品的人在不停地忙碌着。 上前一一辨认,就是没有前天那位老人。 经询问得知,那位老人就住在附近,于是按照这几个捡废品人的指引,来到老人居住的地方,发现此处早已人去屋空。 “昨天下午老人说是回老家以后不来了。”邻居说。 “他老家在哪里知道吗?” “这个不清楚,我们这里平时没人管,也没有查身份证什么的,谁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 “他有个女儿在北京打工,说不定去那里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 张睿知道自己又晚了一步,不由自主的感叹: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在自己面前处处抢的先机呢? 谁知刚返回市局,一名警察就仰着手中的机票对他喊:“队长你看,我们两个小时之后去广州的机票!” 什么? 这么快?! “那个案子又不是什么急事,怎么一下子就提到日程?”张睿问。 “不知道,听说上面要咱争取春节前结案。” 张睿一听无语了。 第八十六章 一波三折 很快,林幽稼被告知,他家保姆被撞死亡的案子已经结了。肇事司机为了不耽搁市政文明建设工程,不顾天黑风雪加班加点的工作,造成车祸的最大原因是司机疲劳驾驶。但肇事司机因为对法律的无知和胆小,出事后驾车逃逸,目前虽然依然未被追查到,但市政环卫部门处于人道主义,对车祸中死亡的保姆,除取得家属谅解之外给与五十万赔偿金和三万元丧葬费;对于林幽稼的司机,上门道歉外也给十五万元的资料和误工费。 就这样,司机很快出院回家休养了。 等林幽稼去他家看望时,他已经被老家父母接回去过年了。 感觉像梦。 不,像雪! 一切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走,只留满地的冰凉与他们消散后的冷冽。 新来的保姆兼司机悄悄告诉林幽稼:“事情决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林幽稼也觉得司机的话有理,具体哪里不简单他们又说不上来,自我安慰的说:“既然张睿都查不出什么,还能怀疑什么呢。“ 想想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已无意义,就和保姆商议一同去上海陪父亲过春节。 无奈飞机票一票难求,火车票也只买到大年初一的,保姆问他要不要,林幽稼果断的同意了。说不出来的缘由,这次和那名已经死去的保姆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又一次生死离别还是让林幽稼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和残酷。 他想起父亲那些生病的日子,瞬间感到自己长大了很多,他要趁没去美国读书之前好好地陪陪父亲。 等待的日子,又下了好大的雪。 午饭后和保姆一起散步的林幽稼,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一条小路。 路两旁的杨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直挺着,像一个个倔强的汉子,抗争着严寒与冷酷。成群的鸟儿因为难以觅食忽高忽低的旋飞鸣叫着。此景生情,他想起以前在下雪天遇到张颖救小猫的事情。 对啊,她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血脉相连的亲人呢,如今省实验的杨怡已经不在这里,县城那边她养父母守孝日子也已过去,何不劝她重返省实验继续读书呢,这对她即将盗来的高考可是有很大的好处呢,至于说住处,林幽稼已经想好了,就让她和自己一同住在家里。 但是,这一切的促成必须又父亲出面才可。 想到此,林幽稼抬头看看又飘细雪的天空停着了脚步。 返回家里,刚抖落身上的雪就接到张莉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小美田子的父亲小美骏腾先生,因为投资失败卖掉房产准备回日本的时候,先是发现妻子因为和他意见不合失踪了。他在美国苦苦寻找半个月未果打算自己先回日本时,才知道自己在日本的父母已经去世,唯一的女儿小美田子不知去向。 最后,张莉叹口气说:“日过那可怜的孩子联系你,让她一定在家等着她的爸爸。” 林幽稼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和田子联系,于是第一时间拨通了田子的电话。 一连十几个,都是忙音。 “你别急,把号码给我,我派人帮忙查查。”那名曾留学日本的高级保姆献出了神通,两个小时就把小美田子一家在日本的遭遇打听清楚了。 原来早在秋天,小美田子的爷爷在收割完十几亩稻田的时候,一家旅游公司要强行收购他的土地。被拒绝后,他们便找到一些黑社会利用小美田子的生命为筹码逼迫他们签下不平等条约。 两位年迈的老人,为了自己孙女的生命安全不得已签下土地转让合同,哪知道对方竟然在付款的时候采用分期付款,两位老人实在气不过就与他们发生争执,一位老人当场心脏病复发抢救无效,而另一位在老伴的葬礼上因为伤心过度和受到惊吓也离开人世。 这期间,小美田子多次联系远在美国的父亲,希望他能回来帮助年迈的父母,没想到他每次都没无情的挂断电话,仅有一次接通还没等女儿开口他就对着电话喊道:“滚开,别再来烦我!” 小美田子知道父母彻底指望不上了,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安葬了一对老人。她的遭遇引起当地媒体的注意,期间一位律师自发的为小美田子提供法律援助,扬言为她争回原本属于她的利益。 小美田子把自己知道的老人存款一并交给那位律师,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完成爷爷奶奶的意愿,夺回自己的土地。然而,满口仁义道德和无畏的律师在开始帮助小美田子收集对方材料的时候受到黑社会的威胁,低头妥协不说,还丧尽天良的拿着小美田子钱销声匿迹了。 身无分文的小美田子离开学校,从此人间消失了。 听完保姆电话中的同声翻译,林幽稼惊呆了。他大脑一片空,面色苍白,嘴唇轻颤,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但一个随之强大的意念告诉他,不能走,田子会打电话来找他。 几经思考之后,林幽稼决定打电话征求父亲的建议。 林春明听完儿子的话,很爽快的答应了立即将张颖从县城转到省实验,同时为了照顾她日后的学习和生活,自己争取春节前回到家里,和儿子一起去县城接张颖。 至于小美田子,他让保姆继续托人在日本寻找,直到打听出田子的下落,一切费用由他出。 电话里,听着父亲洪亮的声音,林幽稼感到自己的心又暖了。 为了迎接父亲回家过春节,他和保姆一起踏着积雪外出采购了春联,窗花和鞭炮。 年前最后两天,林春明回来了。也许为了避免尴尬,去接张颖时他只让曾志明和他一起去了。 无论如何,这对林幽稼都是欢喜的。趁保姆在家准备过年饭菜的时候,他一个人悄悄外出赏雪了。 走在积雪的道路上,远远看见一个女孩正蹲在地上对着雪地上的小鸟拍摄。鸟儿飞起的时候,女孩躺在雪地上,举着相机对着空中巡视着。 “好敬业!”林幽稼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女孩感觉有人走近,从地上站起。 女孩高挑的个子,头戴一顶黑色的帽子,上穿白色的鸭绒袄,下穿紧身的黑色棉裤,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脚上一双白色的短靴,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舞者在阳光下跳跃着,即青春又活泼。 “田子出现在这里,大概也就是这样的美丽吧,唉,田子,你到底在哪里?难道对我没一点信心吗,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不来一个电话!”林幽稼自言自语着。 他快速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那专心摄影的女孩一连拍了几张,并在照片的下方写上了浮现在脑海里的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他不知道用日语翻译这首诗对不对,但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用日语写在照片的下面了。他打算有朝一日把这些照片洗出来发给小美田子,就在兀自畅想的时候,抬头发现刚才那个女孩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 “是你?!”两人同时吃惊的喊道。 “是啊!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林幽稼转身朝不远的别墅指指说:“那是我家。” “哦,我竟然忘记了这片风景优美的区域,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富豪居住区。住在这里真的让人羡慕啊!”穆爽环顾着,赞叹着。 “到我家喝杯热茶暖暖吧?” “合适吗?你父母愿意让你随便带女孩子回家吗?” “他们此时都不在家,再说你也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孩吧?”林幽稼笑着对穆爽说。 “那我就真的进入富豪大别墅去参观了。”穆爽夸张的说着,一边扬手撩了撩垂到前面的头发。 林幽稼双手插在兜里,对着穆爽头一摆,两人开始往回走。 “这里与前面的区域之间隔着这么一大片杨树林,是为了模糊贫富差距吗?” “应该是……” 两个人边走边谈,猛然间都停着了脚步。 路边一只受伤的小鸟受到惊吓和寒冷,已经飞不起来了。 林幽稼快步走上去把它捧在手心里爱怜的说:“看来你是又冷又饿,怎么办?我没带食物。” 穆爽突然在一旁笑了。 “笑什么?是不是我特别傻。” “要我说实话吗?”穆爽看着他反问。 “那是肯定。”林幽稼看一眼穆爽,双手继续捧着那只小鸟继续往前走。 “你平时也是这样慈悲为怀,怜悯众生,一副菩萨心肠吗?” “我,也没有,只是这小鸟它……”林幽稼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穆爽了。 “看,那边!”穆爽随手朝那边一指,林幽稼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里正盘旋着一群展翅飞翔的小鸟,阳光下它们叽叽喳喳的叫着,呼朋引伴。 “可是这只它……”林幽稼想为自己手中的鸟儿做些解释。 “它已经飞不起来了,看它无精打采的样子或许活不过明天,既然它生就是旷野外的生灵,你又何必在它生命的最终逆了它的心愿呢?” “如果给它一点食物它就活了呢?”林幽稼不解的说。 “活过了今天又怎样?对它来说明天就是春暖花开,食物丰饶吗?即便是这样谁又能保证它不死吗?!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优胜劣汰,这是任何力量都逆转不了的,不是吗?” “按照你说的那就是人活着不需要仁慈之心,同情之心了,让那些劣者统统死去,只让强者活着了?” “这是上苍的意思,可我们作为低到尘埃的一份子那会像上苍一样的伟大又博智呢?所以你会这样做,我也会这样做,尽管我常常提醒我自己不要违背上苍的意愿,做那些徒劳的举动。” 林幽稼双手捧着那只小鸟,站在树下,一阵风吹过,树上的积雪落下来正好砸在手里那只小鸟的身上。 它,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穆爽伸手从林幽稼的手里掂起那只鸟,把它扔在路边离自己最近的那棵大树下,然后从旁边捡一歌粗一点的树枝,挖掉积雪,挖出一个泥坑,把那只鸟埋掉了。 夕阳下,微风中,洁白的雪地里,穆爽的红围脖把她映的是那么的美丽。 “我还以为你会一下子把它扔很远呢。”林幽稼看穆爽已经雪埋好小鸟,对她说。 “每个生命的回归都应该和它的到来一样神圣,我又怎么会轻率的对待它在世的最后一刻。” 林幽稼想起曾经在这片土地上,见过张颖在雪地里双手捧着落地上的小鸟,送回鸟巢的样子,那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张颖的善良和纯净暖化了。 此刻,又看到穆爽冷酷无情的言语下做出的暖心举动,心里越发觉得穆爽神秘和高贵。 第八十八章 日本未遇 林幽稼到达日本的时候是被父亲公司的工作人员直接从机场接走,接下来的时间接机的工作人员陪他在日本几大著名景点逛了一圈。所行之处,车马安顿,并不劳累。 但按照林春明的吩咐,还是让他自己自由几日。 被人看管照顾的日子就像被绳索上了牵引,异国风语虽然让人耳目一新,但也多了一种捆绑。听说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让自己自由行动,林幽稼掏出在家时保姆给他画出的路线图,一大早就乘坐通往小美田子家的新干线,这样不到晌就到了小美田子曾经的家。 可惜家里空无一人,站在院外看到积雪掩埋了整个院子,除了三两枝枯枝,上面一只脚印也没有留下。 问了曾经关系不错的邻居,他们告诉他:自从办理爷爷奶奶的葬礼,小美田子就消失不见了。 站在田子的家外再一次拨打电话,依然是没有人接,林幽稼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小美田子。 这一次,很快电话来了。 小美田子泣不成声,把家中的变故和自己上当受骗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林幽稼细细的听着,一言不发,直到她哭累了,不再说话,他才慢慢地对她说:“没关系,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度过难关。” 没想到田子听了林幽稼这样的话,反而语气坚定地说:“不需要了,很感谢你从中国来看我,这已经让我很幸福了,拜托你回去吧,努力学习,完成你的梦想。至于我们之间就算结束了。” “怎么能这样呢?”林幽稼不解,继续说:“我们在美国不是说好的要一起在那里上学读书吗?如今我已取得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你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安心学习,一定会实现我们的愿望。” “不要说了,稼稼,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小美田子泣不成声。 “我们总还是好朋友不是?而且我这次从中国来就是……” 小美田子挂断电话关机了,任凭林幽稼怎么发短信再也不回复了。 又苦苦等了两天,像石沉大海,田子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父亲已经在国内催促,母亲也从美国打电话询问,林幽稼不得不离开日本回国了。 候机大厅他再一次给小美田子发短信:“我回国了,如果想通了,随时可以和我联系。” 此刻,小美田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在林幽稼不远的地方,泪水无声的浸湿她的口罩,围巾。这些天她一直在暗处看着自己深爱的林幽稼,看他站在大雪飞舞的街头仰头巡视,看他在寒冷的早晨脚步匆匆的奔走,看他一次次反复回到她那空无一人的院落前痴痴发呆…… 她已经委身当地一个五十多岁的,答应帮她报仇的男人,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干净纯洁的田子,她哪有什么脸面走出来面对如此深情的林幽稼呢?! 看着在任陪同下的林幽稼办完登记手续,走进候机大厅,小美田子把自己写给林幽稼的一封信塞到机场邮筒,撤掉脸上的帽子围巾,擦干眼泪,怅然转身……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穆爽看在眼里,她之所以不顾一切跟踪林幽稼到这里,是因为她从tom提供的信息里得知,杨志禾想趁春节刚落,大家防范意识疏落之时,对林幽稼实行再一次伤害。 她原本要把一切真相告知,但知道此刻不但没有人会相信,还会被熟悉她的人误解,以为她想拿林幽稼做借口,借林春明的影响绊倒杨志禾,目的就是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为自己的父亲报仇,绊倒杨志禾是穆爽最大的心愿,她清楚一旦被人误解,她没理由辩驳。 于是,她费尽心力鼓励林幽稼到了日本,实际上就是躲开杨志禾的迫害。没想到林幽稼日本呆了十多天就要返回,而她自己因为工作完成,也没理由在此故意逗留。 看着远去的小美田子身影,看看已经走进登机楼的林幽稼,她叹口气,快速办理了自己的登机手续。 今天她已经答应张睿一同晚餐,她不想让自己有任何闪失的理由。 “林幽稼先生!” 刚走出机场接机处,林幽稼就听到有人叫他,扭头一看是穆爽站在张睿身边对着他招手。 暗红的大衣,黑皮紧身裤,波浪长发,猩红的嘴唇,白皙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热切得出火。自从她上次到家喝茶之后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没想到在这里相见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睿今天回来,我接他,没想到看到你了,怎么样?这趟日本旅游可有收获?”穆爽装出一副浑然不知,看着林幽稼说。 “……” “算啦,”穆爽意识到林幽稼有口难言,转口说,“”你在外面没休息好?怎么那么好憔悴,赶紧回去休息吧!”穆爽说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含奶的巧克力递到林幽稼手中。 “稼稼!”一旁的张睿就对转身要走的林幽稼喊道,“走,坐我的车,有事告诉你。” 林幽稼对身边的两个人点点头,跟着张睿上了车。 “你司机上次出的那个事故,可能要出现新的情况了。”一上车张睿就对林幽稼说。 穆爽知道,有些话必须说给林幽稼听,这样他才能真正防范。 “是吗?不是已经定案了吗?” “当初因为估计上面领导在这里卫生大检查,定案有些草率,”张睿解释着说,“不过市公安局当时也是根据当时的证据做出的判断,只是这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顺手抓了个人,据他招供的一些事情,初步判定上次那个事故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来那个案件要重新审理了?”坐在后排的林幽稼身着脖子对张睿问。 “应该是这样,”张睿说,“但目前我们依然在排查其他嫌疑,所以这一段你在外面的时候,要注意防范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会的,谢谢哥哥!”林幽稼感激的说。 “另外,”张睿看一眼身边的穆爽,不经意的说,“这次在广州抓着的这家伙,为了立功减罪,一开始就透漏省人民医院的黄副院长和他妻子受贿的事情。” “他还知道这事情?”林幽稼来了兴趣。 “大概逃跑之后,被迫在外地丧家犬一样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才主动说的吧。”穆爽说,“只是不知他怎么那么大神通,连省人民医院副院长也能被他拉下马。” “什么拉下马?”张睿说,“都是他一手导演的。” “这么说那对夫妻是被人冤枉的?”林幽稼问。 张睿边开车边回答:“是的。” “那纪委怎么把他们关起来那么长时间?”林幽稼不解了,“难道他们办事效率这么低效吗?” “没人关他们,”张睿大声说,“只是工作需要,让他们夫妇到外地去了一段时间。” “这也太……”想起黄亦寒一个女生在家被人欺负,林幽稼觉得自己无语了。 “小子,不要太愤青,事情也并不是和他们夫妇没一点联系。”张睿扭脸对林幽稼说。 “这话怎么讲?”穆爽好奇的看着张睿问。 “这人把钱放在黄豆和大枣里面,分别以病号的身份送给黄院长和他妻子,然后再到纪委举报。他举报的时候用的是假身份证,所以后来纪委在查出黄院长受贿的钱款再联系他的时候,他消失了。这次他本打算消失一段时间在出面的。春节期间,一个人在外忍不着寂寞,在广州酒吧喝酒时因为一个小姐和当地流氓发生争执,后来在那里打架滋事逃跑,被当地警方逮着。审讯时在他身上发现几张不同姓名住址的身份证,觉得他有问题就对他进行了简单问讯,然后通知了我们。这家伙为了立功,一见面就主动交代了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些事情,只是他称自己那么做也是受人指使,具体受谁指使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人的面目,都是手机联系。经我们核查发现,以前联系他的那个手机显示已经在一个月前停机了,机主却是已经去世的人。” 张睿轻描淡写的说着,不觉间把林幽稼听得目瞪口呆。 他一扫飞机上的阴霾心情,兴奋地对张睿说:“张睿哥哥,这次你们一定要好好审讯,把他背后的那个恶人揪出来。你说的那个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其他同事押着他坐火车了,估计晚一会就到这里了。” “我就说嘛,黄亦寒的妈妈看着那么清高的人怎么会为了一点钱自毁前程,原来是有人故意陷害。”林幽稼兴奋的说。 “你这是去哪啦?”张睿转身看着林幽稼,故意问。 张睿的话让林幽稼刚刚兴奋地心一下子又沉寂了,他无力的叹口气说:“去日本了。” “去那里干什么?你爸爸让你去的?”张睿问。 “不是。” “看来这次是彻底失恋了。”穆爽从后视镜里看到垂头丧气的林幽稼,笑着调侃。 “唉,如果单单是失恋也就好了。”林幽稼嘟嘟着说。 “你除了失恋还会有什么事情?我还真的服了你和张伟两个人,正在读高中怎么就能这么折腾?上次他失恋了一声不吭的跑到澡堂里去给人家搓灰去了;你吧,听说悄不生叽的还弄个日本的女孩,失恋就失恋吧,你看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张睿笑着说。 “听说那女孩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林幽稼就是担心而已。”穆爽感受到林幽稼的颓丧,替他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张睿同情的看着林幽稼。她或许知道你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就长痛不如短痛,选择和你彻底分手,其实这对你和她都是好事。”张睿从后视镜里瞟一眼林幽稼说。 “我可以帮她的。” “哈哈”张睿笑了,“帮她?用你爸爸的钱?” 林幽稼一愣,这个问题他好像第一次想到,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了。 “那位田子肯定是个善良理智的女孩,经过的那些事情也会让她成长很多。也许她已经明白爱情如果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之上,那最终也不会出现好的结局。对了,前几天你不说还没开始吗,怎么就一下子就感觉你们在生死离别一样?”穆爽好奇的问。 “我只是作为好朋友想帮她……”林幽稼声音越来越小,业已明白,他所谓的初恋,这次真的失去了。 穆爽转身看了林幽稼一眼,知道他此次去日本半月,虽然没有实质性收获,但也完全打破了杨志禾伤害他的计划,于是鼓励着说:“很快就要开学了,虽然不用费心去备战高考,但孩子祝愿你有一个美好的心情!” “谢谢!” 第八十九章 新年开学 “天呀,这是真的吗?”张颖以前的同桌张悦,看到新的学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张颖时,惊讶的大声喊叫着,然后两位女生紧紧地抱在一起旋转着。 离她们不远的张伟,得意的给林幽稼递了个眉眼。 “恶心!”林幽稼嫌弃的说。 张伟正要反驳,看到班主任彭德礼走过来,立刻闭着了嘴。 彭德礼看着张悦和张颖抱在一起欢喜的样子,对她们喊道:“以后有时间拥抱欢呼,现在都给我进教室,我讲点事情。” 还是往昔的套话,讲了一下纪律和时间的重要性,最后提出要按上次期末成绩排位。 张悦很想和张颖同桌,可是她上学期的成绩并不靠前,又害怕别人把张颖抢走了,就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站在那里祈祷。 班主任彭德礼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不经意的微笑。 林幽稼作为班级第一名,他怕张伟坐得离张颖太近,被班主任发现反而不好,就大摇大摆的拉着张伟走进教室。 张伟上学期班级第三名,他发现自己被林幽稼拉起,看一眼身边的张颖,霎间伸出另一只手拉着张颖的胳膊,用力抗拒着林幽稼。 班主任彭德礼站在教室门口,不动声色的,一边把张伟的手从张颖胳膊上拿开,一边大声对同学讲:“作为班主任,为了表达对张颖同学回归大家庭的欢迎,我这次允许她第二个进去,也带一人进去,祝愿她以后在学习中取的更好的成绩。” 张伟一听,顿时乐了。 张颖不好意思的看一眼大家,发现班里的同学都在为她鼓掌,就拉着站在身边的张悦一起进了教室。 她们依然坐在张伟和林幽稼的前面。 下午放学,张颖要到曾志明安排的新家去住。 张伟前一段时间因为母亲休假不得闲出来,还没去过张颖新家,就想趁着放学一块去看看。 林幽稼不想张伟对张颖的感情太过明显,就低声对他说:“你能不能不像个跟屁虫?以后天天见面,至于这样如胶似漆的秀恩爱吗?” 张伟张嘴反驳的时候,想到林幽稼刚失恋,就对他点点头说:“对不起,我忘记身边你这颗脆弱的小心脏了。” “你才脆弱呢!” “不服是吧,那就别一整天耷拉着脸,好像谁欠你钱一样,没谁规定有钱就要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尊容吧?” “那也比你这个摇尾巴的哈巴狗强吧,瞧你这一整天合不拢嘴的,一副荷尔蒙迸裂的样子。”林幽稼撇着嘴说。 张伟听了林幽稼的话,一声不响的上前扭转着他的胳膊,用力往下拉。 林幽稼没想到张伟来真的,就丢下自己的另一只手里的书包,对着张伟的脖子挠痒痒。 张伟最怕这个了,立刻丢开林幽稼,逃一样拉着书包冲出教室。 “林幽稼呢?”隔壁班的黄亦寒看到张伟跑出来,伸手拉着他的书包问。 “哦,他肚子疼要拉肚子。”张伟不假思索的说。 “谁肚子疼要拉肚子?”班主任彭德礼刚好听见。 “那个……林幽稼。” “哦,那就你一个人把我们班的板报出一下吧。”班主任拿着一沓稿纸对张伟说。 “啊,好……”张伟答应一声,接过老师手中的稿纸转身离开。 一旁的黄亦寒看着张伟满脸不得已,转身看看已经走远的彭德礼,笑着对张伟说:“乐极生悲了吧。” “谁说不是呢?还不如跟着那个肚疼拉肚子家伙的一起在里面磨蹭呢。”张伟看一眼还在教室里面的林幽稼,又望望着操场边张颖越走越远的身影,叹着气回答。 “你挂念的不是那个肚疼拉肚子的家伙吧?哎呀,你这心急如焚真的很难受哇,可惜人家看不到!”黄亦寒顺着张伟的目光看着张颖的背影调侃着。 “谁心急如焚?”没想到班主任彭德礼杀了个回马枪,站在他们背后,满脸好奇的问。 “没……” “不是……” 两个人听到彭德礼的声音,一下子慌乱了,开始变得语无伦次,最后,两人互看一眼后,黄亦寒红着脸跑了。 彭德礼看着黄亦寒红着脸跑开,恍然大悟似的揪着张伟的耳朵说:“我说这开学第一天咋看着你小子有点反常,原来你在这里给我藏猫腻呢,竟然在我眼皮底下谈恋爱,想作死不是?” “不是,真的不是,我没和她谈。”张伟没想到班主任会这样误会自己,一边用手护着自己的耳朵,一边着急辩解。 “那你和谁谈了?” “啊……谁也没有。”情急之下,张伟知道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变口,可班主任哪能那么好对付。 “谁也没有是谁?老实交待!”彭德礼松开张伟的耳朵,把脸伸到张伟脸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追问。 “我……真的没有……”张伟揉揉发红的耳朵,看着老师的眼睛,脑袋向后趔趄着,小声诺诺的说。 “好啊,不招也没关系,会让你慢慢享受爱情的美妙的。”彭德礼站直身体,顺手从包里拿出一本附有光盘的书放在张伟面前说,“从今天开始,这本英语听力材料每天一篇,听完写一篇四百字的听后感第二天交给我,雷打不动。” 张伟傻了。 彭德礼转身走了。 看一眼班主任放在自己面前一本厚厚的英语听力练习,又看看自己手里一沓稿纸,张伟真的欲哭无泪了,转身把怒气都推到林幽稼身上。 林幽稼已经笑得直不起腰,彻底打消了他担心张伟会和张颖走太近的顾虑。然后,不顾张伟的哀求,兀自回家了。 晚上六点半,张伟才出完板报回到家里,狼吞虎咽的吃过饭就赶紧回到自己房间做作业。 “今天怎么啦?不吃水果了吗?怎么变得这么上进?”张伟妈妈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问。 “谈恋爱被班主任发现挨罚了。”张睿已经收到老同学彭德礼的电话,悄悄对母亲说。 “不是说失恋了吗,又联系上了?”妈妈好奇的问。 “新谈的。” “什么?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安生!”张伟妈妈一听站起来朝张伟房间走去。 张睿一看母亲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赶紧把她拉到一边,笑着把彭德礼对张伟的惩罚说了一遍。 张伟妈妈这才放心的继续吃饭。 这时,张睿兜里的电话响起,穆爽的。 他看一眼身边正吃饭的母亲,拿着电话站起来就要走开。哪知道妈妈已经听到穆爽的声音,一把拉着儿子的衣服,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不能离开。 张睿用手指指电话,哀求母亲放了自己。 可是母亲不依不饶,故意大声说:“限你一年之内把儿媳妇给我娶回来,不然你也不要回来了。” 张睿听了母亲的话,笑着对电话里的穆爽说:“求求你赶紧下嫁吧,不然我无家可归时只有到你那里求收留了。” “给你娶走也行,只要明年把孙子给我抱回来,随便你以后怎么样都可以。”母亲看着儿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大声的下命令似的说。 张睿一听赶紧挂断穆爽的电话,求她给自己在女朋友面前留点面子。 “那也得穆爽同意才行,人家可是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的,现在年薪百万的外资企业精英。”张伟不知道何时端着开水杯站在房间门口说,“你这个小警察到底有没有被人家看得上,还是个未知数。” 张睿看着弟弟生气的说“看来你还是被罚得轻了,这么快就有时间偷听别人说话了。” “我说老黑怎么经常罚我,原来都是你在背后给我使坏。”张伟指着哥哥张睿,噘着嘴说。 张睿一听弟弟这样说自己,看一眼妈妈站起来就冲他伸手打去。 门口的张伟赶紧关门反锁,任凭张睿在外面怎么吼,就是躲在里面不吭声。但想起好朋友林幽稼已经取得美国大学录取通知书,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第二天,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林幽稼兴致昂扬的脸,真想上前打趣时,发现班主任彭德礼正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 “林幽稼!”班主任彭德礼扬了扬小美田子从日本寄给林幽稼的信说:“怎么你现在也有海外业务吗?” 张伟一看势头不妙,瞥一眼尴尬的林幽稼趁机溜走。 “不是……”林幽稼已经看到信封上小美田子隽秀字迹,心跳顿时加速了。 一看林幽稼红了脸,彭德礼就明白这封信,事关老同学张睿给自己说过的那名日本女孩,也知道目前两人已经分手,于是故意把那封信高高举起来,大声的说:“听说你谈了一个日本女孩,没想到还真的是啊!”说完把那封信甩到林幽稼身上说,“反正你已经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没关系,谈吧,趁青春正好。” 听着刺耳的声音,看着老师生气的样子,林幽稼憋着气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 此刻,小美田子的信对他有绝对的魔幻,他一刻也等不了。环顾四周,找个没人的地方,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读到小美田子对他的解释。 半年前,因为家庭变故需要人帮助,她已经和一个喜欢她,又肯帮她的男孩子在一起了,她一直都不是林幽稼所想的那样纯净美好,希望林幽稼能够彻底忘记她。 信很短,简洁有力。 风吹过来,把它吹落在地,林幽稼迟疑着捡起来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切都没逃过彭德礼的眼睛。然而放学后,他依然站在讲台上,破天荒的不点名的批评了那些不专心学习谈恋爱的同学。 林幽稼,张伟,张颖还有其他一些同学,都不知觉的低下了头。 随后,彭德礼把张颖叫到他的办公室去了。 教室中等待的张伟和林幽稼,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教室周围乱转。 终于等到张颖拿着一本书走出来的时候,张伟上前一把抓着她问:“她和你谈的什么事情?” “张伟,你干什么?”跟过来的班主任一看张伟抓着张颖的手,立刻大声地斥责他:“以前看你小子还可以,没想到你竟然开始和女孩子拉拉扯扯,知道你自己的举动像什么样子吗?” “我就看看……她的书是不是和我的一样。”张伟松掉张颖的手,胆怯的嘀咕着。 “她又没谈恋爱,凭什么和你的一样,你小子以后每天来了,把作业标明日期直接放到讲台上就行了,如果想加量可以给我说。” “是……不……”张伟慌乱中,脸上出现了憨憨的笑。 彭德礼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走了。 尽管彭老师声音很严厉,张伟和林幽稼听后明白他还不知道张伟和张颖的关系,都长长的出口气。看到彭老师终于锁上办公室的门离开的时候,两个人才疯了一样的去追前面的张颖。 原来彭老师只是给张颖谈了一下学习情况,并没有给她谈其他的事情,两人听后才安心和她分手告别。 “不对啊,这不是‘老黑’做事的风格啊,要罚绝对会一起罚的。昨天他怎么单单说你谈恋爱就罚你了?”林幽稼疑惑的问。 “还不是怪你?!”张伟把昨天下午林幽稼跑出去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霉事情讲了一遍,把林幽稼乐的哈哈大笑。 “至于吗?”张伟看着林幽稼幸灾乐祸的样子,撇着嘴说:“今早上谁的信啊,撕得那么碎,撒的那么帅,像天女散花?” “这你都能看见?”林幽稼不相信的问,“你不是很早就溜跑了吗?” “你又不是隐形动物,我为什么就不能看见?”张伟说,“我可以上个厕所,接点开水吗!” “分手信,她喜欢上别人了,让我彻底忘记她。” “我就说这日本人不可靠,以前说什么为了学习平时不联系,我就开始疑心,尽他妈的扯淡,这才多长时间就装不下去了吧。”张伟愤愤不平的说。 林幽稼苦笑一声,拍拍张伟,大步向前走去。 此刻,夕阳那么美,给青春的校园度了一层金,让春寒料峭中的树枝头小小的芽孢也看起来粒粒分明。 第九十章 花样年华 省实验高中的老规矩,每学期开学,为了尽快帮助学生调整好紧张的学习的心理,开学第二周举行了一次全校大统考。这样的考试其实也是对学生在假期自觉学习的一个督促。 这个假期,林幽稼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白天根本无暇看书,不过凭着优秀的自律习惯和优异的功课基础,他的成绩依然排在年级第三名。这不仅让很多同学羡慕,也让作为班主任的彭德礼自豪。 新入校的张颖像一匹黑马,绝尘疾驰,直接冲到榜首第一名,让彭德礼骄傲的站在成绩榜前,留恋不舍。他深知张颖这名女生的优秀不同于林幽稼的聪明,自律以及良好的学习习惯,她是在生活的磨难和撕裂下,发自内心的一种抗争和自我意识的觉醒。这种力量就像一颗饱含生命激情的种子,一旦遇到合适的生长条件,她就会排除万难,全心全意的专注于自己的成长。 彭德礼作为班主任,内心常常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学生感到庆幸,也为张颖的昂扬所感动。 张伟出其不意的排在第二名,隔壁班的黄亦寒排在第三名。 本来想拿张伟英语成绩说事的班主任,没料到张伟这次成绩竟然是全年级第一,于是发卷子的时候,故作不原谅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这次算是你侥幸,下次敢倒退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伟点头哈腰的接过自己的英语卷子,回到自己的桌位时,林幽稼把自己刚才手机拍录的张伟领英语卷子的神态放给他看,张伟二话不说举着胳膊就要打他。 林幽稼忍不着的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 “干什么?你还想打架吗?”正巧这一幕被班主任发卷子间隙抬头看到,望着张伟对林幽稼举起的拳头,他不解的对张伟喊道:“张伟你干什么?还真长本事了,当着我的面就想上房揭瓦?” 作为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他知道张伟最近半年英语进步神速,有他自己的努力,但也离不开林幽稼平时对他的帮助。更知道他们之间亲如兄弟般的深情厚谊,作为的拳头也只是游戏而已。 “报告,”始料不及的,林幽稼站起来说,“张伟说老师您的惩罚对他说就是小菜一碟。” “那好啊,”彭老师看一眼正在发卷子的化学老师刘菁菁说:“刘老师,我们班张伟同学最近特别精力旺盛,你要不要给他每天额外布置一点化学作业?他这次化学才考九十分,人家三班的黄亦寒同学考了九十六分呢。” 刘老师自然理解彭老师的意思,看着低头不语的张伟说:“好啊,我正想找他谈谈呢,同样的错误他总是在犯。张伟,咱学校门口有卖北大附中版的《高三化学总复习》,你放学后买一本,先抽时间把上学期学的做一遍,然后跟着这学期的新内容做吧,每周送给我一次,我会抽时间检查的。” 班主任这会又提起黄亦寒,对班里大多数同学来说在正常不过,可这句不轻不重的话着实让张伟从头到脚的委屈,他忍气吞声的站起来回答:“是”,又用余光扫了一眼前面的张颖,发现她并没因此受任何影响,正在专注的写着练习册,这才心安神稳的坐下来。 这时,刘老师又对班里其他同学说:“感到自己基础不牢靠的同学,都可以去买来练习,不懂的地方欢迎找我。” 张颖的同桌张悦扭头看着张伟叹口气说:“都是拜你所赐,这下刘老师慢慢会让全班同学都买那本化学练习册的。” 张伟愈发郁闷了,忍不着从下面伸手拧了一把,一直得意洋洋的林幽稼。 感到到林幽稼又要站起时,他突然惊慌的转身看着他,松开手,轻轻拍拍自己拧过的地方。 发完卷子的班主任彭德礼把讲台让给了新进来的物理老师,他则慢慢的走到张伟跟前说:“如不满意,我会让物理老师也找你谈话,帮助释放你激情四射的青春力量,理解我的意思吧?” “嗯……我满意。”张伟老实的回答。 林幽稼忍不着把脸埋在书本里,偷偷笑了。 彭德礼一看林幽稼开心的样子,立刻对他说:“林幽稼同学,你现在就去到语文王老师那里,他有事情找你!” 林幽稼信以为真,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教语文的王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备教案,看到林幽稼进来,就放下手里的书本说:“你的成绩一直不错,但是作为老师我希望能更优秀不会错吧?” “那当然。”林幽稼诚恳的说。 “哦,《古文观止》这本书你有吗?” “没有,老师。” “那好,我这里刚好有一本,这学期就抽空把上面的文章都背诵了吧。这样会增加你对古文学的理解力。对了,什么时间买新的了,记得把我的这本还回来。”王老师慢慢的说着,开始批改作业。 至此,林幽稼知道自己刚才在教室对张伟的嘲笑的惩罚,已经开始反噬自己。 他诚恳的感谢一番王老师的关心和教育,慢慢地倒着走出了语文组办公室。 下课时,同桌张伟看到林幽稼从语文老师那里拿着一本书出来了,顿时心花怒放。他大声地问:“哎呀,林幽稼同学真的是魅力无穷啊,还要被明年就退休的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吃小灶。” 几个同学看到林幽稼满脸不高兴,什么都明白了,顿时跟着张伟一起笑。 下午放学走到校门口,林幽稼突然对张伟说:“你抽空拍一张‘老黑’的照片找个地方洗出来。” “干吗?” “挂在身上辟邪!” “管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 “会不会太不礼貌了?”张伟反问。 “我们像对佛祖一样尊敬着,怎么会不礼貌?” 两个人正顽皮的笑着,一不留神发现穆爽花一样出现在眼前。 林幽稼当场就愣了,他不知道穆爽何事回来学校门口等他,看一眼身边的张伟,伸手示意穆爽走到一边问:“您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看着林幽稼的警惕,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于是故作轻松,微笑的说:“我想见见你爸爸,你可以引荐一下吗?” 林幽稼一听,立马松口气说:“嗨,这个呀,你让张睿哥哥带着你直接去就可以,他和我爸爸也认识。” “这个事情吗,”穆爽看着林幽稼,脸上挤出无奈一样的笑容,“我暂时不打算让他知道,你知道的,他在市公安局上班……” “你想在什么地方见我爸爸?”林幽稼看着穆爽的为难,明白她有难言之隐,客气地对她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陈你爸爸有时间了,帮我约一下见面时间!” ”他这一段都在这里,不过平时真的很忙,要不等到这个周末吧?“ ”好的,太感谢了。“说完,穆爽瞥一眼不远处的张伟,点头致意后离开。 “她找你什么事情?”张伟疑惑不解的问,“不是想和警察分手吧?” “人家分手跑过来给我们说什么?”林幽稼沉思着说,“她可能又不想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吧。” 其实,穆爽满心希望这次张睿顺手抓着的那个人会把杨志禾牵出来,这样自己也就不会再去煞费苦心的去搜寻他的痕迹,没想到那个人回来以后被审讯时竟然闭口不言了,被问急时对于自己以前所说的幕后指使者一概改口,说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工作不好,对生活没前途信心报复别人干的。 最初听张睿这样说,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那人现在哪里?” 真的想找那人亲自问一问,然而张睿的回答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按照有关规定,关在第三看守所了。” “怎么不查查他回来以后接触了什么人?” “查过了,没接触什么人。” “那他怎么会突然改口呢?” “你那么激动干嘛?这又不是你的工作。”张睿看着穆爽不安的样子不解的问。 “我是为你着急,你想为这个人你也没少下功夫吧,要是什么都问不出来那不等于自己白白辛苦那么多天吗?再说如果真的把他说的那些案子重新审理,再清出一个什么幕后指使者什么的,你们也算大功一件吧。”穆爽怕张睿看破自己的意图,尽力保持着平静。 “我已经被升职副局长了。”张睿对穆爽的话信以为真,为了安慰她就把市里下午刚刚宣布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可要好好地恭喜你了。” “咱们结婚吧!”张睿突然伸手拉着穆爽急切的说。 “我,我最近一段时间工作太忙,下个月还要去美国总部开会,回来以后还要到上海,北京,广州分部调研,你知道这一忙就要到下半年了。”穆爽无奈似的对张睿说。 “结婚不就一天的时间吗?婚礼后可以继续做你的工作啊。”张睿不解的说。 看着张睿真诚急切的眼光,穆爽有些不忍,但是父亲的大仇未报,她怎么就结婚过自己的幸福生活呢。 这些话她却不能对自己深爱着的这个男人讲,怕他知道以后会立刻着手调查那些已经沉寂的陈年往事,这样不但效果不好,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万一消息传到杨志禾耳中,自己以后想报仇就更难了。 回国后的这两年,通过自己的明排暗查和tom的暗地跟踪,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杨志禾的诡计多端和人脉关系,特别是最近林幽稼保姆上次的车祸事件,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警察查来查去,竟然查不出任何有关他的蛛丝马迹,这让她对杨志禾这个人不得不更见谨慎。 现在社会的金钱,利益以及人情关系的复杂,她现在也心知肚明。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样,穆爽内心一种倔强的意志,早已大树一样根深地茂,她下决心要杨志禾这样披着光鲜外衣肆意妄为,危害他人的生命安全的不法分子,得到惩罚。 虽然自己的力量很小,但背后有强大的法制,她相信正义一定会得到伸张,自己的父亲也终会含笑九泉。 此刻,不管是为父亲,还是为他人,她终将全力一搏。但她内心却不想让张睿出面,她怕以后会让自己觉得欠了张睿的情,更怕这件事情自己尽力也未必有满意的结果。 试试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至于男朋友张睿,穆爽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事情涉入额外的纠纷。 所以,她想到林幽稼的父亲,也是她思虑再三的结果。 第九十一章 穆爽碰壁 有句名言:大的财富积累,总有政治在背后的参与。 林春明从商多年自然明白这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水至清则无鱼。所以他和杨志禾的关系虽然从蜜到冷,但又很难让他一下子把杨志禾当仇人,毕竟相识多年依然是朋友,哪怕他曾经伤害过自己,总也希望他有明白的那一天。 没想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杨志禾为官多年却依然一副小人心胸,妒忌成恶,阴险歹毒,连一个不踏社会的孩子都不放过,这赤裸裸的暴露了他无耻败类的嘴脸,也挑逗了林春明做人的底线。 面对穆爽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和自我介绍,林春明已经捕捉到她找自己的目的。加赞她的勇气,却依然感觉到她的凌厉,这种凌厉有点尖锐,让他不舒服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想起叶小安的偏执,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固执,这不是对当年自己感情的否定,而是用一种更宽容的心态来看待的结果。如果自己早一点能明白,那么母亲,叶小安记忆他的父亲,自己的妻子张莉等,可能都会有不已经的状态。 于是,林春明当即决定没有和穆爽谈下去的必要。 但她毕竟是一个优秀的女孩,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己旧友慕青安的女儿,市公安局副局长张睿的未婚妻,儿子林幽稼的朋友,这几个身份的叠加,让林春明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还是要温和对待眼前这个姑娘。 拿定主意,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在办公室的会客厅里和自己面对面坐着的穆爽,听着她陈词飞扬的演说。 早春的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玻璃的茶几上,将金黄色的光反射她的身上,让她更加熠熠生色。 几分钟过去,林春明发现眼前的女孩不但思维敏捷,逻辑强大,而且举手投足尽显良好素养与家教。不觉间他为自己的好友慕青安感到自豪。 慕青安……想起来这个名字,林春明不由的内心隐痛,为之惋惜。 穆爽还在说着,每一句都言之凿凿。 远远地,林春明感受着她渴望的心和难以掩饰的悲愤与激动,他理解她义正言词,侃侃而谈背后的无助,把她当着自己的孩子来想。 这时,秘书端来可口的咖啡,一进门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林春明端起一杯,然后微笑着对穆爽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穆爽轻轻端起杯子,就对站在一旁的秘书摆摆手。 秘书轻轻退出会客厅并随手关闭了办公室的门。 此时,穆爽说完自己回国之后暗中对杨志禾所有的调查,以及好友tom收集来的各种录像,热切的望着林春明的眼睛。 林春明一言未发,甚至连坐姿都不曾改变。 随后,穆爽大胆说出自己最终目的:“现在感觉我和那个人之间就隔着一层纱,但是就找不到可以那个破纱的工具,我想恳请林董事长可以帮助我,不,是很多生活,或者曾经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 也许感到可以结束,林春明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把身体紧紧的靠在座椅的后背上,盯着穆爽的眼睛,毫不客气的说:“我欣赏你的胆大心细,但也觉得你很幼稚。明明知道我和杨市长关系很好,还对我讲出这样的话挑拨离间,我可以把你恶语中伤的那些话直接转告杨市长,也可以让人把你直接从这里赶走,但是看在我和你爸爸是故交的份上,真诚的对你说,请回吧姑娘,你的要求无礼又天真!你还年轻,我只当你今天没来过。” 穆爽诧异的看着林春明。她不相信自己费尽努力却换来如此冷待,她更不相信眼前儒雅的成功商人哪怕上当受骗也不回头,依然心甘情愿的与杨志禾沆瀣一气。她颤抖着声音问:“您……真的不考虑我的建议?” “感谢穆姑娘对我的认可,”林春明微笑着对穆爽说:“可惜林某人让姑娘失望了。”而且,看她放下咖啡杯之后,对她做出“请出去”的手势。 “我一直觉得您是善良仁义的商人,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真君子才来找您,我不相信您会为了自己利益就丢掉做人准则,您真的不考虑我刚才对您讲的那些话吗?”穆爽站起来,诚恳的望着林春明,加速语气,近似于哀求的说。 林春明知道此刻自己必须果断处置,彻底打消穆爽的大胆异想,他无视着女孩脸上的无望和沮丧,转身要先一步从办公室里面走出。 “林董事长,我知道您和他一直关系很好,我更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曾经让您白白亏掉两个多亿的损失,还知道他今年差一点害死了您的儿子林幽稼,这些难道您真的可以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吗?”穆爽抢先一步横在林春明面前,摆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 “够了,穆小姐,我刚才已经说了,见你一面完全是看在你那已经不在人世的父亲份上,你仔细想一想,如果你的爸爸还在,他允许你这样冒险吗?现在你真的可以走了。还有,我希望你今天在这里话出的那些话,出这个门就不要再记起了。” “我有证据的……”穆爽不甘心的据理力争,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春明已经不客气的,大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刹那间,一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被轻视和无奈感,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穆爽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刚刚自杀后的那一段日子里,她陪着母亲找遍了父亲生前很多的好朋友和上司,希望他们站出来为父亲说句公道话,然而所到之处皆是三言两语被打发的轻视和苍凉。 那段日子对她们母女来说就是暗无天日,长夜漫漫。 一晃几年过去了,她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正在申请美国大学的高中生,而是一家有名的美国咨询公司的上层精英,所到之处业内无不尊敬有加,没想到今天在林春明面前,她归国后所有的优越感荡然无存,还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击败、无助和冷漠。 林春明的强大和气场似乎根本容不下她任何一句的解释和辩驳,她站在那里看着林春明从椅子上站起那一刻,就感到自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恳求大人施舍一点点的爱意给自己。 这时,刚才送咖啡的秘书,依然洋溢着热情礼貌的笑容走到穆爽跟前,问她还有什么需要。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苦笑着对秘书点一下头,哀默的走出林春明的办公室。 走出大厦的穆爽,突然控制不着抑制了很久的眼泪。 顾不得四周川流不息的人群,顾不得自己来之前精心打造的妆容,顾不得日光琉璃……委屈又无助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中夺眶而出,流到脸上,流到手上,滴在心上。 站在天桥上,满肚子的话语却吐不出一个字。目之所及什么都是无意义的苍白和空洞,就让阳光下的风,带着她那些被泪水浸湿的话语在空中飘洒吧。 回国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哭。 这种软弱一直持续到夜里。 经纬街五号,穆爽在自己的公寓里,瘫软一样依偎在张睿的怀抱里,一动不动。 “怎么啦?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看着自己怀里恋人,张睿疼爱的抚摸着她美丽的脸孔,亲吻一下那双明亮纯净时而犀利时而柔情,而这一刻又充溢着胆怯幽怨的眼睛。 “娶我吧!”穆爽轻微颤栗的,对抱着她张睿说。 “好,我现在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张睿显然感觉出恋人的异常,当即拿出自己的手机说。 突然,一丝不经意苦笑掠过穆爽的眼睛,她一边吻着自己深爱的男人,一边用手把张睿的电话拿过来关机了。 “你到底怎么啦?出了什么事情?”张睿不解的看着穆爽。 穆爽站起来,走到餐桌倒了两杯红酒过来。 “不对劲吧,一会苦肉计,一会美人计,你到底要干什么?”张睿不愧是干刑侦的,时刻都是那么理智警惕,他接过穆爽递过来的酒杯,两眼盯着她闷声嘀咕。 穆爽举着自己的酒杯,在张睿那只杯上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说:“我想留你睡到天明不可以啊?” 张睿看着自己的酒杯笑了,回过头来发现穆爽转身又倒了满满一杯在饮。 “你吃饭的时候已经喝得不少了,再喝会醉的。”张睿伸手想夺走杯子,没想到穆爽一扬脸喝完了。 “好奇怪,你今晚不工作了?我看你电脑还没关呢?”张睿提醒穆爽说。 “不工作了,今晚就喝酒,睡觉,泡男友。”穆爽说完趁张睿站起来给她弄水果的机会,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张睿来不及说话,她又是一饮而尽。 “工作不顺吗?不要喝了。”张睿拿着正在削的水果想制止,没想到穆爽干脆拿起酒瓶对着狂饮。 强行把已经喝光的酒瓶夺下来,发现穆爽已经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头。 “难受了吧?”张睿放下手里的水果,把软卧在沙发上的穆爽抱到床上,然后回来帮她收拾餐桌和酒杯。 就在要关灯时,发现穆爽的电脑还没关,就走了过去。 电脑上正在停止播放着杨志禾在市区那家温泉酒店的录像,张睿迟疑一下看一眼正在床上深醉不醒的穆爽,笑了一下:“小妞,何必呢?直说不就是了。”然后点击播放。 录像一个接着一个,都是杨志禾在不同非正式场合的,里面显示了杨志禾在这些场所与不同的人见面的情景。 其中一段录像里,清晰地显示了杨志禾和前一段从广州顺便抓着的那个人。画面上显示杨志禾在和那个人短暂交谈若无其事的离开位置后,酒杯下面压着一张卡片。而那个人则顺势坐到了杨志禾离开的位置,他走的时候,明显的那张卡片不见了。 作为市长,他需要亲自对人做这样的事情吗? 张睿怀疑的按下暂停,突然发现那张卡片不是名片,不是纸条,而是一张白纸裹着的银行卡。 他这是干什么?竟然秘书都不经手?! 张睿沉思着。 与此同时,在林幽稼的那幢别墅三层,林春明正在给省公安厅厅长打电话:“她已经知道的太多了,她手上应该有我们需要的证据。我担心这样对她冷处理,她不甘心就会去找其他人,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让她置身危险……” “现在时机并不成熟,”厅长张亮冷静的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不能掺杂个人恩怨……” “张睿那里……毕竟两个孩子的感情那么美好,我担心……”林春明轻声说着。 “那小子,我会找他谈的,”张亮说,“再说,按照原计划他明天一大早就会去西南政法大学参加一个半月的学习,这样即使他有心为之,短时间也无力去做。” “这倒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林春明说,“至于穆爽那孩子手中的材料要不要找人取走?” “不能,”张亮断然拒绝林春明的提议,“我们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不然这些年所有人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好吧!”林春明答应着放下电话,转身却发现儿子林幽稼纹丝不动的站在自己卧室门口。 第九十二章 张睿挨批 是夜,张睿安置好女朋友穆爽,急匆匆回到自己的家里。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客厅。 “爸爸?”他诧异的说,“这么晚您怎么没休息?” “你小子翅膀真的硬了,父母现在也不入你的法眼了,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忙碌,真的不知道你这个公安局副局长究竟在干什么大事情?”省公安厅厅长张亮一副威严冷峻,看着开门走近的大儿子张睿,厉声说道。 张睿没想到深更半夜竟然被父亲劈头盖脑的责问,他低声解释着:“爸爸,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能越级给您直接汇报啊,再说,我都这么大了,……” “还有脸说自己大了,那你说你今天晚上在哪里?干什么?五点下班到现在零点半,你自己数数几个小时了。”父亲显然不给儿子留面子,不等他说完就严肃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没想到今天下班忘记给妈妈打电话会让父亲这么生气,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友穆爽那张委屈难过的脸,张睿就禁不着小声对父亲嘀咕:“我下班以后在朋友那里坐一会,就是几个熟人小聚了一下。” 张睿揉揉鼻子对父亲撒了谎,同时看一眼母亲的卧室。 那里房门紧闭。 猜想此时母亲大概已经睡了,可是父亲这么大声音她不可能听不到的,看来自己今天铁定是要挨训了。 “几个熟人朋友?”父亲依然不依不饶,“都是像你一样的浪子野人,深更半夜不回家吗?” “爸爸……”张睿实在感觉父亲的发火有点莫名其妙,心一横,就想把自己谈恋爱的事情说出来。 “我……” “你什么你?”父亲坐直身体,盯着自己的儿子问,“不要以为你今天被提名当上了市公安局副局长,就以为自己真的有多了不起,要不是这次提拔中把学历放在里面作参考,那会轮到你?!” 原来这回事! 张睿暗暗松口气,向前走一步,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培养你是让你好好带头工作,不是让你……” 谁知父亲的话还没说出,弟弟张伟突然推门而出,让客厅的父子都为之一愣。张伟看一下父亲和哥哥,无奈似的说:“张睿,你快帮我看看电脑怎么死机了,我还剩一道题没做呢。” 张亮柔和的看一眼小儿子,就对大儿子张睿不耐烦的摆摆手。 张睿知道父亲非常看重弟弟的学习,顿时心花怒放般跟着张伟来到他的房间,关上门低声问:“爸爸今天怎么啦?” “好像和穆姐姐有关系,我估计你们的事情危危可及了。” “怎么会?前一段时间妈妈不是很开心吗?还催着要我赶快结婚呢。”张睿莫名其妙的委屈着。 “好像说她父亲的什么事情,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爸爸给别人的通话,你往后行事最好小心点。” “她爸爸?一个死人还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 “妈妈什么意思?”张睿焦急的问。 “妈妈这次好像和爸爸意见一致。” “意见一致?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们冷一冷呗。”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不会给我打个电话透漏一点呀?”张睿抱怨的用手捅一下弟弟。 张睿和弟弟张伟两个人相差七八岁,而且张伟一出生就胖乎乎的虎头虎脑,和父亲小麦肤色一模一样,而张睿像极了妈妈,偏瘦的身形白皙的皮肤,张睿总觉得自己缺少一种男人的粗狂和豪疏,所以大学毕业义不容辞的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 不知是自己内心柔软还是和弟弟相差有点大,对张伟张睿知道自己打心眼里喜欢,而且发现就连一向严肃冷峻的连父亲对张伟也多了一点温和与慈爱。 张伟不满的摸着被哥哥通过的地方:“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听说的。谁让你回来这么晚,好人没好报!”说完,拉开房门把张睿推出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静悄悄的,却烟雾缭绕。 张睿看着父亲坐过的地方茶几上那个烟灰缸,已经烟灰满满。 父亲是不经常吸烟的人,里面三只烟头放佛在诉说着他曾经的内心波折。难道正和穆爽的父亲有关?她父亲不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吗? 不! 张睿猛然惊醒:穆爽自从美国回来费心费力的收集杨志禾违法乱纪的证据,难道…… 正想着,父亲身穿睡衣出来接水,张睿讨好的从父亲手中接过杯子,走到饮水机旁。 “明天一早,赶紧滚蛋!”父亲接过儿子递到手里的水杯,严肃的看一眼儿子,走进自己的卧室。 看父亲关门走进卧室,张睿这才松口气走进自己房间。 拉开窗户发现外面不知道何时飘起了小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站在窗前,看着一望无边的黑,张睿感觉自己的心也被雨润的更加清醒了。 虽然在市公安局,隶属省公安厅,但也在市政府管辖范围内,作为这个城市的一名政府人员,对这个城市的市长杨志禾,张睿并不陌生。 所有消息来源无非就是同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杨志禾的姐夫在那里当领导啦,什么他的大舅子又是什么啦,什么杨志禾靠林春明拉动本地经济啦,什么为了给自己清除异己,不惜出手打压已经不为所用的好朋友林春明等等,但作为省公安厅厅长的儿子,张睿一直按照父亲的要求,行事端正,不参合任何工作外的团体帮派。 他知道权力不属于这些中间层级的机构,关键决策也不是由他这样的人所以制定。他所做的就是严格执行上级对他们下达的每一项命令和政策,对下发自内心的爱护所服务的每一位公民。 更何况张睿自参加工作,一直就在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每天接触最多的就是杀害,死亡,失踪和伤害等,也没人找他拉拢关系聚团,也但也给他提升自己业务素养的好条件。几年下来,认识的人都知道省公安厅厅长的儿子张睿,在市公安局是一位洁身自爱的警察,素质高,作风硬。 其间不断有人给自己介绍对象,都被自己以工作忙为由推辞了。知道母亲提醒,又恰巧遇到穆爽。 穆爽时自己高中的同学,但那时候两人并不很熟悉,所以从一开始自己对她的家庭就不太了解。这次认识之后,穆爽一指说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人世,张睿总以为她思考母亲一个人的供养长大。 可今天看来并非如此,她为什么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过她父亲?可以回避吗? 难道她的父亲生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找那么多杨志禾的材料干什么? 还是那一切真的是她在工作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或者说她父亲的死本身就和杨志禾这个人脱不开干系? 杨志禾作为一个市长,平时对自己的行为低调隐藏,如果不是那个tom有意为之,又怎么会被他看到那么多。 还真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杨志禾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不光彩的那些行为惊人被一个国际友人全程拍录了 穆爽呢,她今天和谁见面了,情绪会如此低落,为什么会让电脑上的那些视频让自己看见?这一切是有意的吗? 想到此,张睿不觉心头一紧,但他很快给自己一个安慰:对,她一定是遭受了没有的预料的挫折或者是打击。 张睿和穆爽已经认识这么多年,知道穆爽是一个外表平静但内心坚毅,不服输的人,这种性格不仅让她在自己的事业上所向披靡,节节高升,也让她对自己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更加自信和高自尊,今晚上她却完全就像一只折断翅膀的小鸟无助,悲伤和弱小,到底她经历了怎样的情景才会让一个那么高傲的人变成这么不堪一击? 还有父亲,刚才弟弟张伟已经告诉父母在家里讨论过他和穆爽的事情,那他今天晚上一定知道自己晚上和穆爽在一起,他为什么生气发火?是因为自己刚提升副局长没来得及受他教训就跑出去了? 还是说穆爽今天见到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念头一出,让张睿自己也感到吃惊,他还无法想象穆爽和父亲单独见面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之间谈什么,让一个在家大发雷霆,另一个悲伤到尘埃? 张睿在自己卧室的窗前来回走动,大脑也在高速回转,就像被窗外的细雨冲洗,他豁然开朗了:杨志禾! 一定是“杨志禾”这三个字才让他们“两败俱伤”。 默默地,张睿祈祷着黎明的到来,他要当面向穆爽问个明白。 早晨六点手机铃声刚响,张睿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去摸。 “赶紧起床收拾一下,你今天不是去西南政法大学吗,八点的飞机,注意路上堵车。”母亲推开他的房门站在他床前说。 “哦,”张睿答应着坐起来,走出卧室发现父亲已经拿起公文包准备下楼了,他赶紧返回卧室穿好衣服走到母亲身边说:“妈妈,爸爸昨天怎么啦?” “昨天他等了你两个小时不见人,生气了呗。”母亲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对儿子说:“你的衣服我昨天夜里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你再带点自己生活的必须品就行,给!唉,我这老妈子当的……”母亲说完转身拿出一个行李箱放在儿子面前,然后转身拿着自己的包往外走。 “妈妈,我要新买一套运动衣,去年的那套小了,学校下周开运动会呢。”张伟看着母亲要走,拿着自己的书包追赶着母亲说。 “臭小子,你还疯着长呢,家里已经是你最高了。”母亲爱恋的看一眼小儿子拍拍他宽实的背,母子一起下楼了。 看着空荡荡的家,看一眼母亲放在自己脚边的行李箱,张睿无奈似的长叹一口气,随手拨打穆爽的电话,因为明白再去当面问她已经来不及了。 电话没人接,还没有起床吗? 张睿快速的洗刷,吃早餐,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七十分点,再次拨打穆爽的电话,依然是没有人接。 “喝那么多酒,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张睿焦急的思虑着,掂起自己的行李箱冲出家门。 此时正是早高峰期间,每一条道路都是轻微的拥堵着,张睿再次看看时间,拨打手机,穆爽的电话仍然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到底干什么呢,臭妮儿!”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局长,这里到经纬街现在着速度最少也得四十分钟,从那里到机场估计得一个小时,这样会不会影响飞机?”司机看着张睿满脸焦急善意提醒。 张睿紧锁眉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眼睛一闭对司机说:“前面路口调头,直接上机场高速。” 七点五十,登机前最后一刻,张睿再次拨打依然是无人接听,他给穆爽发了个短信,然后让司机尽快到经纬街五号穆爽公寓帮自己看一下,并如实把情况向自己汇报。 第九十三章 穆爽逼婚 早晨五点四十,早已养成早起习惯的穆爽就起床下楼,到本座位于三层的健身会所开始锻炼。 先是五公里的快走,然后又是十公里的慢跑,直到自己大汉淋漓她才停下来走到休息区为自己要了一大杯热水,喝完后又站起来走到游泳池区。 换好衣服之后,一个纵身跳进池内开始在浅水区域二百米的泳道上来回自由泳,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四肢再也没有力气滑动,才让自己借着水的浮力慢慢的游到边上。 七点二十,健身会所早餐部穆爽吃过早餐后转身走向电梯,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昨天的电脑一直处于待机状态,晃动鼠标发现页面依然还是在自己昨天浏览过的那些杨志禾录像的地方,她蹙下眉头就随手关了电脑。 这时候,公司行政副总监tom电话过来:“昨天上午的那个案子,甲方已经看过我们给出的条款,答应今天签约,他们的经理因为今天十点要飞机去韩国,要求我们在八点半能够完成签约。” 穆爽放下电话,走到妆台开始化淡妆,之后到衣橱为自己挑选一件深绿色的呢子大衣。正在这时,张睿打电话过来,可是等自己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正要拨打过去,tom电话过来,说自己就在楼下接穆爽立马到公司去。 来不及给张瑞回话,她疾步走上停靠在路边的tom等待的车,便开始和tom讨论这个案件自己公司昨天给出的那些条款,保障客户最大利益的同时也要保证自己公司自己的最大利益和避免损失,客户这么快催着签约,难道是他们哪里漏掉了那些重要的环节? 多疑又谨慎的两人把合同书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 “他们之前已经和我们的项目经理接触了两次,也进行了深刻的细谈,本来打算去年年底签约的,没想到他们总部对我们公司给出的有些条款不太满意,感觉我们在保证利益的时候缺少人性化。我们的人就这一点对条款的措辞进行了修改又发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同意了。我认为他们答应今天签约完全符合他们的程序,应该不会是我们担心的什么漏洞之类的。”最后,tom解释说。 穆爽打开tom的电脑,又认真地对补充的条款进行最后一次审阅,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担心或者可疑之处,长出一口气,合上电脑对tom微笑着点点头说:“看来我们多虑了。” “你看上去很憔悴,没休息好吗?”tom关切的问。 “有点事情,我想了想,感觉还是需要你的帮助。”穆爽看着正在开车的tom有点苦笑似的说。 “你不用这种样子,我会尽力帮助你的。”tom边开车边说,他的中文已经说得相当流利,而且还会夹杂着当地的一些口音。 车很快就停在了他们公司大楼下的停车场。 正是春暖乍寒,广场上行人匆匆的脚步不断地惊起在地上吃食的鸽子。它们要么调皮的跳跃着躲避,要么干脆扑愣愣的飞起,在朝阳的照射下亮起白色的翅膀。 两人信心十足的走进公司。 穆爽在和甲方代表握手问候时,张睿又一次拨打电话,她不动声色的关了机。这是她的职业素养,绝不因为私人的事情感悟工作。 八点半双方合约签订结束,甲方人员离开之后,穆爽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咖啡没喝完就有助理拿着文件站在门口等待签字。 九点终于处理结束一些应急工作之后,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张睿竟然从早上六点十分到八点给自己打了近十个电话。 穆爽知道自己昨天的样子,把这位公安局副局长吓着了,为了补偿他对自己的关照,就拨通了张睿的电话。 电话关机。 再打,关机。 “不会这么小气吧?难道说升了副局长心胸反而变小了吗?”穆爽喃喃自语着再一次查看张睿拨打电话的记录,发现了张睿的短信。 这才想起他昨天夜里好像给自己说过什么外地学习,不过……谁想这么快啊! 穆爽看着张睿的短信,对着手机里张睿的照片,不满意的腹语着。 少了张睿的城市,下班后显得悠闲了很多。 沿着那条穿过市中心的银水河徒步行走的时候,虽然没有“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激情与萌动,但“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早春浓郁还是绕溢周身。一个宽阔的场地时,很多老人在美丽的河岸抖空竹比赛,其中一个老年人技艺高超,引来围观的人阵阵喝彩。 那位抖空竹的老年人最后收着手中的空竹,对着周围的人笑笑转身拿起自己先前脱掉的衣服,慢慢的走出场地时,不知道是不是似曾相识,看到那个背影,穆爽心里一阵酸痛,父亲以前那么喜欢抖空竹,不止一次的说过等到有朝一日退休就会把自己的抖空竹技艺提高…… 穆爽忍着眼里的泪水,长出一口气,仔细回想自己在林春明面前所说的每一句话。 那边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那位老人得奖了,人们开心的为他祝贺,穆爽闭着眼睛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朝自己母亲住的地方大步走去。 穆爽的母亲是单位的会计,两年前已经从单位退休。 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了穆爽能够出国读书,把家里原先那所大房子卖掉了,换了这个又旧又老的小房子。 这个小房子原来是市外贸加工场家属院最早的楼房。现在周围楼房的拔地而起,让不起眼的几排小房子成了城市芳容中间的黑痣一样,一个破落又深情的地方。 年轻人慢慢都搬离了这里,现在继续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对加工厂有情节的,或者是无能力再买新房的老人了。 穆爽从美国回来挣钱后,在城市的另外一个地方给母亲买一处房子,早已装修停当,可是任凭怎么劝母亲说什么也不搬,说什么:“已经习惯这里的环境了。” 此时夕阳西下,楼洞里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 穆爽感觉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母亲居住的四楼。 正敲门时母亲从对面人家走出来了。 “爽儿回来了!”对门的邻居张大妈和母亲一起出来打招呼。 穆爽知道对门的邻居张大妈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平时没事喜欢窝在家里练习毛笔字,是那种教养又干净的老人,她丈夫去年去世,唯一的儿子在美国读书后,留在了那里。 穆爽礼貌的对她问好后跟着母亲走进自己家。 “下班不煮饭怎么去别人家了?”穆爽看一眼母亲的厨房问。 “张老师这几天胃不好,单位今天发了二十斤小米,我给她送一点,刚巧他儿子从美国打电话过来说这个月要回来,她就给我讲了一下她儿子的事情,正讲着呢你回来了。怎么今天闲了?你的那个张睿呢?”母亲看着女儿穆爽,一连串的问。 “去西南政法大学学习去了,得几天才能回来。” “唉,说好的尽快结婚呢,这年都过完了一个多月了,现在连结婚的话讲也不讲了,真不知道他对你到底有几多真心。”母亲看一眼女儿关切的说,言语间让人听着又是那么伤感。 “说什么呢你,他不是一直都在忙吗!”穆爽看着母亲,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急,不以为然的安慰着。 “忙是不结婚的理由吗?”母亲说完这句话站起来往厨房走去,到门口时突然转身过来看着穆爽说:“不会是他父母压根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张睿一直没给你说吧?” “我发现你人老了,大脑还挺会想象。怎么可能?他妈一直在催促他结婚的,都是我在推辞。” “你推辞?”母亲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爽儿,你已经不小了,结婚嫁人可以说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如此不上心呢?” “哎呀,”穆爽跟到厨房,看着母亲的后背说,“我心里有数,您放心吧,能嫁的时候我一定把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母亲一听,停下手里正择的菜,盯着穆爽说:“你不会是自欺欺人吧,我也没有听见他给我恳切的提起要和你结婚的事情啊?” “妈妈,”穆爽感到母亲今天变得有点不一样,“您今天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重要吗?”母亲叹口气,又低头择菜了。 就那一刻,穆爽看到母亲眼睛闪现着泪花,她立刻感觉母亲今天追问自己的异常。 “放心,”她开始柔声安慰母亲,“张睿是好人,他会对我们好的。” “妈妈知道张睿是个好孩子,可你已经不小了,真的该结婚了,不要最后拖几年什么都不是。”母亲边淘米边说,“对门张大妈家的孩子出国前谈了一个女孩,当初两人要死要活的非要在一起,可是如今呢,六年过去了,这小子刚才打电话告诉母亲他下个月在美国要结婚了,张大妈说这边的女孩一直在等着他呢,张大妈恳请儿子回来给女孩家长见面谈谈,那小子竟然说对那女孩早几年就没感觉了,这次要结婚的对象是他非常欣赏的一个女孩。张大妈当即气的对着儿子破口大骂,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她说那女孩是她同事的女儿,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有点于心不忍,可儿子说变就变,让别人情何以堪呢,可是她儿子这个时候怎么会听她一个老太婆的话呢。爽儿,不是妈多嘴,总感觉张睿在结婚这件事情上缺少点诚意。” 穆爽感觉自己可以明白母亲今天见到她以后的沮丧了,正要开口体质及和张睿辩解,听到对门大妈站在门外喊,让穆爽帮忙看一下儿子从国外发来的东西。 穆爽答应着离开母亲。 刚走到门外,就被张大妈一把拽到家里,然后递给一张穆爽母亲前段时间的体检报告,上面清晰写着:卵巢癌。 虽然不是医生,也甚至这简单的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穆爽当即蒙了:“我妈妈的体检报告?怎么在你这里?” “她们单位一个大夫专门送过来的,不知道该何如对你妈妈讲的时候,碰到了我,我就想着先替你妈妈拦下,过了今天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去找你了。” 可……穆爽突然想起母亲刚才眼中的泪花。 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瞒着她一个敏感细心地人呢。 接过母亲的体检报告,穆爽决定明天就带母亲去医院,但今晚,她要改变自己以前的计划,开始对张睿逼婚了! 第九十四章 穆爽约饭 周末上午。 虽春寒料峭,但也万木复苏,放眼望去都是春的行迹在情真意切的演绎着。 路边光头秃秃的树枝,明显变软了,风一吹便生疏的开始摇曳多姿,就像一个人到中年的女人,挺着已经不纤细的身姿在学跳舞。 树枝上成双成对的鸟儿头碰头,翅膀贴着翅膀,叽叽喳喳,肆无忌惮的欢叫声也比冬日清脆欢乐。 林之外的一片空地上,络绎不绝的家长带着年少的孩子,将一只只形态各异、又五颜六色的风筝,一个个送上天空,看他们鸟一样翱翔自在。 林幽稼让司机把自己送到离上日语课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下车步行了。 刚八半点,日语课九点才开始。 他一边走,一边伸伸胳膊,做做深呼吸,像路边其他悠闲的人们一样,欣喜着春的青息。 从那一片风筝上转移视线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女孩身材高挑纤细,披肩长发,浅紫色的风衣不断地被风吹起,领口处露出白色的高领毛衣。 远远闻着被风吹过来的淡远温和的薰衣草香味,想象着那女子柔和的冰肌面貌,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就在离女子只有两米远的地方,突然从背后匆匆跑过一个外国男子,紧挨着走在女子身边,两人身体相互触碰着低声交谈。 自从读过一篇报道,说一来自国外犯罪分子,在中国和不同的女人以恋爱为名实行诈骗,林幽稼对那些崇洋媚外不经大脑和外国男人谈恋爱,或者举止亲密的中国女孩,都生不出一丝好感。 此时,看着前面走着的两个背影,他低声着脱口而出:“操,又是一个装逼货。” 然而,就在和他们并行的那一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忍不着扭脸看了一眼,当即愣在原地。 女子竟然是穆爽?! 同一时间,行走的穆爽也发现了身边的林幽稼。 “林幽稼,你好!”她略感意外的摆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怎么一个人出来玩吗?” “我报了个日语班,就在前面中兴大厦学习。”林幽稼看一眼穆爽身边的外国男子说。 “哦,这么巧,我们也正好去中兴大厦谈事情。”穆爽对林幽稼说完,看一眼身边的外国男子说,“我公司副总tom。” 林幽稼对着tom点头的时间,听穆爽又对tom说:“林幽稼,国际贸易集团董事长林春明的儿子,一名实实在在的高富帅。” tom听了穆爽的话,一副豁然开朗,随后对林幽稼伸胳膊握手展现出国际友人的热情,还瞪着眼睛鸡捣米一样对穆爽点头。 林幽稼努力让自己挤出真诚。穆爽刚才介绍,让他原本的那点欣喜荡然无存,他不明白穆爽刚才为何要在自己的名字面前,加上父亲的名字和他的前缀。 “学多久?”穆爽又问。 “我是全天课,上午三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林幽稼回答。 “那中午我在二楼的咖啡厅等你一起吃饭?” 林幽稼没想到穆爽会这样对自己说,一扫心中的不悦。自从上次偷听了父亲和省公安厅厅长张亮的电话,他已经明白穆爽身上有着某种秘密,而且是让人担忧的那种。他还知道,这几天他其实一直在期盼见到穆爽。 中午十一点半课程结束,他就忙不迭的走到大厦二楼西餐厅门口,晃着身子往里扫了一眼,并没有穆爽的身影,踌躇着自己要不要先进去等候的时候,穆爽一人拿着手包出现了。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我也是刚到。” 餐厅的人并不多,但所谓的西餐厅配置一点不少。 一个角落里,一名小提琴手正在如痴如醉的拉着曲子。 大厅静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听得入神。 两人选了临窗的位置,点了相同的牛排和罗宋汤。 服务生拿走菜单后,穆爽用湿巾擦着手问:“课程怎么样?” 因为之前有了很好的基础,课程对林幽稼来说并不难。 “还好,”林幽稼回答,“你的事情办完了吗?怎么周末也会这么忙?你们不会没有休息的时间吧?” “怎么会?!手头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穆爽喝口服务生端过来的开水,笑着说,“不过,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挣钱,最好不要给我太多休息日。” “你不会是和张睿哥哥比着来吧?” “真有那份闲心就好了,对于现在的我没有比挣钱更重要的事情。” 窗外阳光灿烂,对面穆爽笑颜如花。 想到那天晚上的偷听,林幽稼善意又不露痕迹的提醒:“张睿哥哥如果不办案,可是有周末的。” “我和张睿不会结婚了。”穆爽轻轻的说出这句话,挪开水杯让服务生放下端过来的罗宋汤。 “吵架啦?” “傻小子,不是吵架才可以终止恋爱关系的。” “你们钥匙分手了,张伟知道了会难过的。”林幽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的心里穆爽这样的女孩就是女人中的精品,张睿哪能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的放手呢。 “呵呵,他难过?有用吗?”穆爽听到林幽稼的话笑了。 “张睿哥哥也会难过的。”林幽稼的情绪低了,看着满不在乎的穆爽,心疼又惋惜的说。 “没人在乎你的情感,赶快吃饭。”穆爽看一眼对面的林幽稼,读着他低落的情绪,把勺子放进他的汤碗里说。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林幽稼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对着穆爽问。 没想到穆爽丝毫不在意,她喝一口汤,轻轻地说:“因为我父亲。” 这时,服务生把两个人的牛排端了过来,林幽稼一边从盘子里拿起刀叉,一边说:“你父亲?和你那天找我爸爸有关系吗?” “是,”穆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林幽稼说,“说起这件事情,还是要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找你爸爸……就是为了我父亲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穆爽眼光看着窗外,也许不想让心性善良的林幽稼误会什么,她又迟疑的说,“但我和张睿分手和你们无关。” 穆爽明白自己此刻不该对林幽稼讲太多,但她现在真的需要林幽稼的帮助,不然凭自己的力量是很难在短时间扳倒杨志禾的。母亲在医院刚做完手术正在康复中,癌症这种事情,一向是伴随着恐惧而来,她真的怕了!她不想让母亲有生之年,没有看到父亲的冤屈被大白天下。 “你的父亲吗?他和我爸爸认识吗?”林幽稼看着穆爽好奇的问。 “我父亲认识不认识你爸爸我不知道。他在我出国前就去世了。是自杀,他当时是他们单位的中层领导,他负责的一个部门基地机器安装的时候发生了爆炸,死了两名工人。上面的领导调查的时候,发现是因为新机器安装不合格导致的,追究责任的时候,区主管的领导把责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说他收了厂方的回扣导致安装的时候节省材料导致的事故。他到处申辩无人相信,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选择在单位办公楼,自己曾经工作过得地方,跳楼自杀了。” 林幽稼愣了,看着已经平静如水的穆爽,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安慰。 “我父亲一辈子正直又洁身自爱,”穆爽收回望着窗外的眼光,轻蹙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罗宋汤说,“被人描的一团黑还无法言说,他手里掌握着吃厂方回扣的那个人的证据,可惜那个人太圆滑太狠辣,父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无奈他混淆黑白,颠倒是非,鼓动人心。” “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林幽稼迷茫的问。 “父亲死后,所有的事故责任都安栽在他的身上,那个人反而以快速调查有功,很快升上去了。” “不会吧?就在这个城市吗?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个人是谁啊,现在还活着吗?”林幽稼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他吃惊的对着穆爽发问。 “是的,就在这个美丽的城市,那个人现在不但活着,而且官越升越大。” 说不清楚的原因,穆爽说到这里,林幽稼已经敏感的知道,那个人就是杨志禾。 他似乎明白,穆爽那天找父亲,就是让父亲和她一起指证杨志禾。 而父亲,肯定拒绝了。 穆爽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的吃着,快吃完的时候发现林幽稼的牛排还没有吃一半,就笑着催促:“不喜欢?我觉得味道还行。” 至此,林幽稼明白,穆爽约自己一起吃午饭,绝不是临时起念。 “那天你被我爸爸拒绝了吧?”林幽稼试探着问,装出浑然不知。 “是我自己想的太简单。”穆爽苦笑着摇摇头。 “你不用太急,这件事情上我想张睿哥哥最终会有办法的。”林幽稼安慰着说,然而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想起刚才穆爽说起他们两个分手的事情,好在穆爽的电话响起,林幽稼才暗暗长出一口气,甩掉自己的尴尬。 电话是张睿打来的,依然是一副温和的语气。 林幽稼听着隐约传出来的声音,心里突然乐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被骗,或许只是穆爽一时生气而已,哪里有分手还这样和颜悦色通电话的。 “不许笑。”穆爽看见林幽稼脸上的笑容,猜到他的心思,对他小声喊道。 “和谁在一起呢?”林幽稼听到电话里张睿的声音。 “一个男人。”穆爽平静的回答。 林幽稼又乐了,对着穆爽的电话,大声说:“是我,张睿哥哥,稼稼!” 不知道张睿在那边说了什么,穆爽对他说:“没什么不可以。” 挂了电话,穆爽看着自己面前一直微笑着的林幽稼说:“哎,小子,脑袋瓜里想什么呢?” 还没回答,穆爽的电话再次响起。 林幽稼知道她有急事要离开,就放下手中的叉子站起来说:“我已经好了,还要去教室看会书,你有事就忙去。” 穆爽感激似的对林幽稼点点头,转身拿起自己的风衣,急匆匆的离开了。 饭店门口,看着穆爽风一样进入tom的轿车,林幽稼嘴角一裂,露出满脸坏笑,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张睿的电话。 第九十五章 穆爽被撞 “张睿哥哥,你在哪里?” 此时刚吃过午饭的张睿,正和同宿舍的人一起漫步在大学校园里,看着那些比自己年少,有满脸单纯的学生在身边走来走去。这次和他们一样来学习的人一共有五十多名,都是各地公安战线的精英。大家年龄相近,又有过共同的经历,谈起话来很是投机。 张睿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时候会接到林幽稼的电话。 “稼稼有事吗?” “我想你尽快出现在穆姐姐身边……” “看来彭德礼这优秀班主任是浪得虚名啊,班里的学生都变得这么悠闲了他竟然不知道?”张睿打断林幽稼,看一下身边的人,拿着手机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问。 “我没心思给你开玩笑。”林幽稼满腔严肃。 想起他们二人刚在一起吃饭,张睿知道穆爽可能因为自己没有爽快的答应结婚生气,于是低声对着林幽稼说:“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别磨磨叽叽的像个女生!” “她原本害怕面对你父母的,现在她爸爸的案子又让她压抑,她情绪很不好,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已经失去信心了,刚才我看她跟一个外国人一起走了。” 林幽稼这话一出,张睿愣了一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穆爽会对自己的父母有压力?!这样的事情,怎么林幽稼知道自己不知道? 他还是镇定的对林幽稼说:“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你要是不抓紧,让她放弃了你,我和张伟都会小看你了。” “小子,好好上你的学吧,她和你玩笑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张睿笑着对林幽稼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之后,他陷入沉思。 真的不知道穆爽的父亲会关联什么样的案子,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始终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原先自己以为她父女情深的缘故,为了她的情绪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看来是自己太大意了。 张睿独自一人走到操场边,慢慢的思考着穆爽最近的反常:那天她经历了什么情绪如此低落,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让自己看见那些有关杨志禾的视频,杨志禾的问题早晚会被揭开,可是穆爽为什么会如此热切的关注? 猛然间一下子明白了:穆爽父亲的死因一定和杨志禾有关的。 他用手机敲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来回踱步,担心穆爽因为着急,又采取什么出格的行为。 昨天有意和父亲谈起穆爽,从父亲的话里他知道,父亲怕他因为感情的事情对杨志禾提早动手,反而把事情陷入僵局。同时也明白,省纪委和公安厅已经很大程度上掌握了,杨志禾和多起案件有直接的关系的证据,那他们为什么按兵不动呢? 他们在顾忌什么? 想起分开这几天,穆爽电话中对自己彬彬有礼,但是已经少了往日常有的亲密。 那天她最近为什么突然频繁的提出结婚?她在国外一个人呆了几年的时间,哪里会是因为自己的外出几天而牵牵挂念呢? 莫非已经有事情已经或者正在发生? 张睿顿时感到林幽稼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他快速的想着,找个僻静地方拨打父亲的电话,再次提出自己结婚的要求,正如他预料中的一样,父亲断然否决。 “我理解你们的考虑,”张真诚的对父亲说,“可是婚姻毕竟是我和穆爽两个人的事情。” “既然是两个人的事情干吗要大张旗鼓呢?”父亲在电话里毫不客气的说。 两个人的事情?! 张睿一下子乐了,挂断父亲的电话就拨打穆爽的电话。 关机! 大白天竟然关机,张睿顿时有种不好的念头。 两个小时过去了,穆爽还是没有开机。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张睿一边发着两个人可以悄悄在云贵川旅游结婚的消息,一边任不安滋扰着内心。 与此同时,放心不下穆爽的林幽稼,一结束日语课就让司机拉上自己,到城市周边那些隐匿的私人会所逛游。 没什么理由,他就感觉穆爽他们会出现在那里。 春光明媚的周末,外出游玩的人很多,远离城市的一大片滩涂湿地里一家私人会所里,穆爽和tom像一对情侣悠闲的坐在三楼的咖啡厅一角,阳光穿过茶色的玻璃照射两个人的身上,穆爽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妩媚了。远远望去戴着淡褐色墨镜的她撒娇一般依偎在身材高大的tom怀里,两个人面前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子中间放着一个爱派平板,或许正放着什么好看的电影,共戴一副耳机的两个人时而的相视而笑,时而争夺什么似的把那个平板举得高高的,虽然一切都是悄然无声,却也让咖啡厅其他人读懂他们的浓浓爱意和甜蜜。 离他们隔着几张桌子的两个男人急切的密谈着,又像发生什么争执,一个男人一副委屈无奈状,好像在哀求另一个穿着黑色皮衣戴着墨镜的男人什么事情。突然那个哀求者站起来要走的样子,那个穿皮衣的男子伸手迅速把他按在座位上,无奈的从身上掏出一包什么东西甩到那个男人的怀里,说出一句话后大步走出咖啡厅。哀求的男人长出一口气,得意的把皮衣男人甩到他身上的东西装进背后的皮包里,站起来也随着前者快步走出咖啡厅。 会所大门外,两个男人分乘了两辆出租车向会所外驶去。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林幽稼他们刚刚来到,坐在车内和司机商讨两人要不要再次吃饭时,看到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从自己车旁急驶而过,然后在十字路口分开了,一辆向市区行驶,另一辆却往偏离市区的方向驶去。 “这个地方猛地一看,还真的不错,就是离市区远了点。”林幽稼与司机说着走下车,抬头却发现tom的那辆二手越野车跟着两辆出租车后也行驶到路口,林幽稼正要欣喜的指给司机时,发现一辆装载满满的大货车不知道从那里穿出来,朝着tom的汽车高速度的扑面而来。 tom眼疾手快赶快打转向,但大货车还是把他们的车后座狠狠的撞了一下,然后他自己风一样,根本不顾及被撞的车辆,继续向前发疯一样奔去。 林幽稼惊呆了。 司机叶被刺耳的撞击声吸引,看到那辆越野车躲闪中被撞击力旋转了一百多度,他下意识的喊道“危险!” 此刻,穆爽和tom两人从破碎的车玻璃中慢慢抬起头,相互看一眼对方,发现都没有危险的时候,激动地把手伸在一起,紧紧的握着对方。等他们慢慢的松开手,走下车时,林幽稼和司机两人这才缓过神来。 看林幽稼激动地要跑上前,司机垃圾拉着他的手,二话不说把他拉到车上,快速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林幽稼这才发现,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司机,力气惊人,他不解的问。 “你忘了上次在家门不远处那名司机……”司机说,“董事长交代过,我的任务就是在现阶段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你连最基本的正义都没有吗?”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对我职业的尊敬就是我的正义,再说被撞车里的两个人并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完全可以自己求救。” 林幽稼知道他也是为自己好,想扭头看看身后的景象,发现暮色尘埃,什么都看不清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这里远离市区,没有路灯,tom的车已经不能开了。 穆爽的手机在车后座的风衣兜里,车后座已经被东风车挤扁,手机暂时拿不出来了。 tom小心的去掉那些扎在手上的玻璃渣,慢慢的从前座把爱派平板和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拨打了110。 他们商讨一会,感觉自己这次在会所内的行踪可能已经被暴露了,要么对方也拿捏不准只是震慑他们一下。 为了迷惑对方,两人当机立断,在警察和那些闻讯而来的都市电视台的记者面前,他们以恋人的身份紧紧地抱在一切,言辞犀利的指责那些开无牌照车上路的醉汉,希望警察能够在这方面下大力度抓着他们,也给以后外出游玩的恋人以安全保障。 回到市区,被送到医院检查没有身体异常后别告别警察。 在tom常驻的酒店西餐厅,tom切一块牛排送进嘴里,边吃边说:“我越来越兴奋了,一定和你在一起迎接最终的胜利,感觉它就在眼前了。” “这是中国,你知道中国有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我感觉我们是不是错了方向?”穆爽看着兴奋的tom,有点低落的说。 “不会的,我知道中国有句话叫兔子急了咬人。”tom自信的对穆爽说,“你不觉得今天就是兔子着急了吗?” “要是那只兔子平时就爱咬人,今天就是顾作虚势呢?” “那你说你们中国的兔子平时什么时候咬人?” 穆爽叹口气说:“中国还有句古话叫狡兔三窟。” “中国古话太多了,有时真的很难理解的。你今天一定是吓怕了,太悲观,不是有你那位副公安局长在吗,怎么他这些天还没有动静?” 穆爽这才想起,刚才开机报警的时候发现张睿给她发的结婚短信,叹口气对tom说:“他或许早就把看到的那些视频忘掉了。” “也许他也在和我们做相同的事情,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会是这样吗? tom的话让穆爽心里一愣,想起自己这两天对张睿的埋怨,不觉间为一直相信张睿的tom投去赞赏的眼光。 第九十六章 意外夜会 “这一个下午野到哪里去了?”穆爽刚回到自己的公寓,就接到张睿夸张又醋意十足的追问。 “和朋友一起去郊外游玩了。”她故意轻描淡写。 “我发的消息你看了吧?” “你不是没有时间吗?” “结婚的时间都没有我还活个什么劲,连林幽稼那小子就知道我如果再不结婚老婆就要跟人跑了,我还不得加紧行动。”张睿一半认真一半玩笑。 “你家里都同意了?不觉得我是看你提升副局长才开始对你攀龙附凤?” “几天不见,伶牙利嘴越发渐长了,”张睿说,“我父母以及我本人从来都是高看你的,即便结婚也是你下嫁。以前顾虑的原因我一时半会给你解释不清,但我爸爸今天说了,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拿好户口本,我这个周五中午回去,下午到民政局我们先把证领了,然后你到这里玩几天,我们就算旅游结婚,好吗?”张睿不好意思的对穆爽说。 说实话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堂堂公安局副局长做起来竟然像偷的一样,别说穆爽,就是张睿自己也感到憋屈。他怕穆爽此刻心里不痛快,赶紧补充说:“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不要担心,一定会还给事实一个真相的,这也是我们现在结婚不能太张扬的原因。” “还能找个比这个更牵强的理由吗?”穆爽冷淡的反问。 想到两个人如果真的悄不叽的把婚结了,那母亲就会因此落下心病,她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现在又得了卵巢癌,穆爽决定就算为了她也不能草率了自己的婚事。 于是她平静的对张睿说:“那让你的父母到我家去提亲吧?同时把我们低调结婚的理由也对我母亲讲一下。不然让她情何以堪。” “这个你放心,我妈妈听说你妈妈生病以后,一直要去的,你也知道她的工作……”张睿立即答应了,“再说,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再举行一次婚礼,到那时一定大宴宾客。”张睿继续和穆爽商量着。 这话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穆爽想到前几天母亲的担心,就对张睿说:“我想想吧。” 挂断张睿的电话,穆爽坐在电脑前看着tom以前拍摄的有关杨志禾的那些录像深思:自己大张旗鼓的和他结婚真的会影响到对父亲案件的调查吗?这是已经过去将近十年的案子了,真的查起来会引起诸多人的神经跳动? 穆爽反复看着那些录像,又感觉张睿说的有道理。但不管怎样,想到张睿父母要到家里去亲自给自己的妈妈讲,穆爽心里一下子宽松了不少,正想先把此事给母亲沟通一下,tom打电话过来。 “我的房间被盗了。” “什么时间?” “就刚才我们在楼下餐厅吃饭的时候,上来后我本想把今天拍摄的资料整理一下发给你,没想到那个爱派平板被肢解了,桌子上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报警了,酒店保安和警察都来了,他们对现场进行了拍照,登记后刚刚离开。” “酒店不是有录像吗?” “是的,可是我门前的那个摄像头不知道什么时间坏了,现在酒店有关人员正在修理。” “怎么会这么巧?”穆爽警觉地问。 “你怀疑还是兔子太狡猾了。”tom反问。 “有其他东西丢失吗?” “只是被翻乱了,除了那个爱派平板被肢解得无法修复以外,还没发现其他东西不见。”tom最后压低声音对穆爽说,“这还真的是一场兔子的阴谋。” “看来我们已经被人注意了,为了你的安全,从今天开始取消对兔子们所有的关注。”穆爽对tom认真地说。 “你被吓到了?” “不,证据足够了,只是缺少一个恰当的时机,在这之前先让兔子们悠哉一段时日吧。” “好吧,我还在幻想以后会有更精彩的内容呢。”tom不甘心的说。 正在这时,母亲的邻居张大妈打来电话,急切的告诉穆爽她的母亲吃晚饭间看都市报道时,看到有关穆爽出车祸的报道心脏病犯了,现在已经被送医院的急救中心。 穆爽一听立即出去拦截出租车医院赶去。 母亲已经在急救中心的病房里输液,看到女儿走进来,立即用那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抓着穆爽的手说:“真的没事吗?车都撞成那个样子了,怎么会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呢?电视里看到的画面都是黑黢黢的,连个路灯都没有,会安全吗?” 看到母亲焦急牵挂的样子,穆爽满心愧疚油然而生,她扑在母亲的脸上亲吻了一下说:“没有事的,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母亲上下打量着女儿,突然把正要从自己身边站起来的她拉近一点说:“那个外国小伙子和你什么关系?你是彻底和张睿断了?” “你不是怕我跟他在一起吃亏吗?”穆爽调皮的回答母亲,可是看到母亲满脸的不开心时,知道她一直反对自己嫁给外国人,立刻笑着说:“逗你呢,都市报道里的那个外国人是我公司的副行政总监,不,他现在已经是中国区域的副总监了。” “电视上怎么说你们是一对恋人呢?要是让张睿看到了这样的新闻,会怎么想你啊。” “放心吧,我们准备结婚了,这个礼拜五他从西南政法大学回来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然后趁我到成都办公区例行考查的时候,我们旅游结婚,反正我们家里客人也不多,这样做也省得费力啰嗦。” “张睿的主意吗?他家里同意他这样做吗?” “同意。他给我说之前已经给他爸爸打过电话了,他妈妈下半年就要退休了,一直催促他结婚呢。” “把你辛辛苦苦养大,盼的就是有一天你能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唉,如果你们已经决定要这样办了,我也不阻拦,就是你爸爸如果还在,会不会觉得这样草率的结婚,委屈了他的宝贝女儿。”母亲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放心吧,如果爸爸还在也会同意我这样结婚的。还有我结婚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给别人说起。” “为什么?” “爸爸的案子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张睿说这个时候不想节外生枝。” “你爸爸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床上的病人看着女儿吃惊的问。 “嗯。” “这么说他爸爸,公安厅厅长也知道啦?” “嗯。” “好啊,都说公安厅厅长张亮是个正直又有情谊的人,苍天开眼,有他主持公道,你爸爸天上有灵,终于可以安心了。” 听了母亲的话,穆爽伸出双手,含泪紧紧地抱着已经做起来的母亲,她知道这些年,母亲一直在心底期盼着父亲公道日的到来。 医生过来了,又检查一下说:“病人只是一时紧张造成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建议输完液观察一夜,第二天就可以回原病房休息了。” 穆爽感激的对医生说“谢谢”,母亲已经感觉没有任何的不舒服,知道女儿已经累了一天,就坚持让她回家休息。 穆爽拗不过倔强的母亲,只好走出医院。 寂静的大街上,早春的风在夜间还是带着浓浓的凉意,穆爽不由自主的拉紧自己的风衣。此时已经深夜,路上车辆稀少,她安静的站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的到来。 不多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她跟前,车窗摇下时,昏黄的路灯照射着林春明,从车里倾斜着身子靠近车窗的脸,只听他对穆爽低声说:“穆老师,上车吧。” 穆爽愣了一下,拒绝感油然而生,但这种感觉又瞬间即逝,她大方地坐上了林春明的车。 “首先感谢你对稼稼做了很有成效的心理治疗,以前总是考虑到他可能是胃神经的事,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心理上出问题了。茫茫人海他能遇到你也是他的福分。”林春明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礼貌的说着感激话。 “那也感激林董事长大晚上为了自己的儿子,特意拐弯捎带跑这一趟,其实我是收费咨询的,您真的没必要这样做。” “我今天来最主要的问题是想给你说一些,你父亲当年的一些事情。” “你认识我爸爸?”穆爽吃惊了。 “何止是认识啊,”林春明叹口气说:“你爸爸慕青安是一个干净到骨子里的人,我和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关系特别好,那时候我还在医院工作。后来我辞职创业后,可能是我的一些行为不入他的法眼了,让他觉得我已经不够格做他的朋友,他便慢慢地疏远了我。和他渐行渐远,再听说就是他去世的消息了。当时听到消息我很吃惊,事后有意仔细打听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其实当时没人冤枉你父亲,组织上找他也只是例行问话而已。这样的问话对于别人可能无所谓,对于你父亲他却……” “你的意思是,我爸爸当时是因为心理脆弱,连一个组织例行盘问都没有承受?”穆爽打断林春明的话,有点反感的说。 “最起码开始时是这样,至于他死后事情,当然是按照最有利于活人的方式发展了。” “停车,停车!”穆爽大声地叫着,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听这个人胡说八道。 “我这里有你父亲当年案宗的复印件,在你身边的包里,你可以拿回去看看。”林春明没有理会穆爽的大喊大叫,继续往前走着。 穆爽听到林春明的话,转脸发现自己座位旁的黑色公文包,她一把抓过来,正要打开的时候,林春明把车停在了她公寓的楼下。 “停止你所有的针对杨市长的调查,他的问题有专门的人来处理。在我眼里你是一名优秀的女孩,听我一句不能在任性了,为了你的母亲也要保护好自己。下车吧,拿回去慢慢看。”林春明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感情波动,语气依然平静地像一块抛光的大理石,又冷又光洁。 穆爽看了一眼前排的林春明,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霎那间的急躁和反感。她犹豫一下,最终把“对不起”说成“谢谢”。 第九十七章 陈年旧案 回到住处,穆爽迫不及待的拿出包里林春明给的父亲当年的案宗,开始翻阅。 案宗里,检察院与父亲详细地谈话资料,白纸黑字的写着。 不但包含父亲对当时事故的分析,上面还有父亲的亲笔签名。 但从这上面看,并没有出现让父亲自杀的任何契机,可是父亲为什么会选择做那样极端的选择呢? 穆爽不解的站起来,在房间踱步。 难道真的是林春明说的那样,父亲当时抱着“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念吗? 如果真实这样,当年父亲岂不是因为自己受到怀疑就自杀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的死和杨志禾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 穆爽不相信父亲会如此脆弱。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当年那个证明父亲收了回扣的人,现在又在何方? 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慢慢的端到嘴边,多年来养成的熬夜习惯让她看到父亲的案宗之后反而更加清新了。 蓦的,她想起自己存放的父亲的遗物里父亲的日记本,尽管已经翻阅过很多次,但是此时就像灵光乍现一样,她脑海里蹦出“小杨”两个字,父亲在日记里对杨志禾称呼是“杨”,那么这个“小杨”又是谁呢? 穆爽快速的翻阅着日记本,找到带有“小杨”的那一页: 11月18日阴 市里已经把我递交的机器申请批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给广州那边打电话的时候价格却由以前的一千六百五十万提高到一千八百五十万,比以前报价整整高了两百万,问及时竟然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难道以前几次报的价格最后却发现错了?我想给杨说说再等两天,小杨却一再的催促我赶快把购买合同签了,鉴于市里已经批下来,下午和广州那边就价格问题商量无果的情况下只好签下购买合同。 晚上庆功宴我没参加。 难道说父亲日记里的“小杨”和“杨”真的是两个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拿两百万回扣的应该是那个“小杨”了,为什么当年在父亲死后,自己跟着母亲在父亲单位,为父亲伸冤的时候,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小杨”呢? 又是一杯酒在不自觉中下肚了。 一夜无眠,六点整手机闹钟响起,想起今天是母亲出院的日子,穆爽合上电脑,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转身把父亲的日记本放回原处,然后给自己冲了热水浴。 七点钟来到医院母亲所住病房,发现母亲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床头。 看到女儿一大早又来了,母亲忍不着抱怨说:“昨天那么累还起这么早干嘛,我自己就可以回去,你还要去上班呢。” “今天就回家陪你休息,不去上班了。” “那怎么行?唉,往后都是我在家的日子,不能拖累你了。”母亲无奈似的说。 “什么叫拖累?”穆爽看着母亲笑着说:“等你身体恢复好,我们可以到处转着玩玩。咱首先把中国没去过的地方先转了,然后也走出国门。” “你啊,啥时候才能不像个孩子。”母亲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结账单子,一边往外走一边爱恋的看着女儿说:“马上要嫁人了,虽然舍不得,但也希望这一天早点来到,当妈的真矛盾啊!” “您不用这么伤感,孩子嫁的又不远。”母女正说着,张睿母亲来到医院看望,接过穆爽母亲的话说。 两位母亲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并不生疏,很快就聊得很投机。 趁着两位母亲在一起寒暄,穆爽接了tom打来的电话。 通话结束,穆爽无奈的看一眼母亲。 没有语言交流,母亲看到女儿的表情就明白了,对她挥着手说:“赶快走吧,手续我自己办理,你不要迟到了。” 张睿母亲也在一旁吩咐:“是啊,有事情就忙去吧,我刚好今天有空,就留下来陪你妈妈办理出院手续。” 穆爽感激的对着两位母亲笑笑离开了。 再说张睿提前一天回来了。 进家后发现弟弟张伟放学未归,而自己父母倒是少有的一同坐在客厅里喝茶。张睿趁机把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告诉说了出来。 母亲喜出望外,父亲却一脸阴沉。 “她和那个外国人也是男女朋友关系,一个女孩子脚踏两只船,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娶到家来!”父亲对着张睿生气的说。 “肯定有什么误会,穆爽不是那样的女孩。”母亲看一眼丈夫,为儿子据理力争,“当时那样说也是权宜之计。” “如果她和那个外国人真的不是那种关系,怎会当着记者的面胡言乱语吗?再说,一个女孩深更半夜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即便不是恋爱关系那也不是什么好关系。”父亲皱起眉头说。 张睿看一眼父母,下了决心把穆爽暗地里调查杨志禾的事情说了出来,并强调说这次去那里也是为了这事。 “简直是胡闹,她凭什么调查?”张亮低声说。 “爸爸,经过多年调查,穆爽发现她父亲慕青安当年的死和杨志禾脱不了干系的,况且我已经从他们拍摄的录像上看到很多有关杨志禾犯罪嫌疑的情况。” “杨志禾现在犯罪是杨志禾的事情,这和慕青安当年的死迎来不是因果关系吧?亏你还是公安局副局长,主抓刑侦,这话说出去,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父亲看一眼儿子不客气的说道:“杨志禾犯罪的事情已经在查,但他两年前招商引资的事情现在已经初具规模,为全省上百万人提供了就业岗位,虽然不能功过相抵,但对那些外商来说,上面领导对杨志禾态度也决定他们在这里投资的力度。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这个节骨眼上,你一个市公安局副局长和一个天天调查市长的人结婚,本身就是一个……” 张睿一听,立即打断父亲的话:“您前几天不也答应我们两个人悄悄地办理结婚吗?” “前天她也没有被人在电视上报道出来。”张亮说,“我现在倒怀疑她这么记着结婚本身就带着目的。” 一旁的妻子听丈夫这么一说,皱着眉头问:“会是这样吗?” “妈妈!”张睿已经感到事情越说越乱了,他靠近母亲,拉着她的手说:“多年前,他父亲和杨志禾在一起工作,就是杨志禾升副市长前,主动交出广州一家贸易公司给他二百万元回扣的时候。” “她父亲就是那个事件中死去的穆青安?”母亲看着丈夫和儿子问。 “嗯。”张睿对母亲点点头。 “当时穆青安太沉不着气,觉得例行问讯就是定罪了,回去就自杀了,弄得我们检察院当时负责给他谈话的人还背了处分。”母亲突然生气的对张睿说。 “是的,他死后,当时的市委书记开会时说,那次杨志禾主动交出厂家的二百万元回扣,并在那个事情结束后直接由市办公室主任升为副市长了。”张亮说。 “这么说还是杨志禾拿了回扣?为什么当时还要对穆青安进行问讯?”张睿不解的问。 “杨志禾交出回扣的时候,说可能其他同志也会收到,当时问讯的不是穆青安一个人。”张亮显然很清楚当时的详情,“但是也有人说杨志禾立功心切,广州那边的负责人又联系不上了,不能确定他说的就是实话,正在进一步了解时慕青安自杀了,这在当时引起很大的震动,全国很多媒体都关注了此事,为了不扩大影响,就加快了结案进程。后来听说他爱人到处申诉,这样的事情谁会出来作证呢?” “爸爸,您也认为穆青安不一定会收回扣吗?”张睿看着父亲问。 “他要真拿了回扣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当时不能给他一个清白呢?” “证据,证人,这些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 “当时厂家的市场经理呢?负责人呢?”张睿问,“他应该是最清楚的,还有咱们这边当时是谁最先接触那名厂家的是职场经理的?” “厂家一口咬定人家什么也没做,所有的行为都是经理自己个人的,但那个经理后来辞职不见了,”张亮说,“这边最初和他对接的是穆青安的一个助理杨文元。” “杨文元?!”张睿惊了,他知道杨文元是自己姑家的表哥,“这小子现在不是在美国吗?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了他,就能查清当年的事情。” “他是穆青安死后才去的国外。” “他应该可以回来当证人啊?”张睿低声凑近父亲说。 “这小子临走的时候就交待我这辈子不要拿这件事情再打扰他,穆青安当年的死对他也是个打击。再说他也不清楚是杨志禾向供货商索要了回扣,还是供货商为了以后来往方便主动给杨志禾的回扣。” “这么说这个事情现在除了杨志禾本人已经没谁可以说得清了,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和穆爽结婚呢?她和那个外国人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当时那样说也许只是权益之计,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绝对能感受到当时的车祸异常。”张睿站起来走到父亲身边坐下说。 “她跟踪杨志禾的行为早就引起杨志禾的注意,杨志禾的问题在省里领导中已经是有目共睹了,只是碍于王部长的一些影响和杨志禾本人的业绩,才决定不能对他轻举妄动。你现在和穆爽结婚,肯定会引起杨志禾的警觉,这样也就乱了大局。”张亮看着儿子继续说,“既然选择了这一行,我们就要有大局意识。” “爸爸您是不是把您儿子看的太重要了,也许人家杨志禾根本就没有朝着方面想呢,再说平时跟踪调查他的都是那个叫tom的外国人,爽也没出过面,我们自己先不要这么草木皆兵好不好?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还按照您先前说的,悄悄的只把证领了。”张睿再一次坐到母亲身边,悄悄的拉拉母亲的衣袖说。 “我是盼着你早一点结婚,谁知道你摊上这么个姑娘。”母亲看着父亲说。 “这个关键时候,你说的话那里还有一个刑侦警察的觉悟,难道真的不知道你最好的做法就是和她保持距离吗?”张亮这句话像对儿子命令一样,说完站起来走进了自己的书房。 “即便她真的和那个外国人没有那种关系,看来你结婚要等一段时日了,做父母的哪一个不盼着自己的儿子成家呀,也许你爸爸他的考虑是对的,毕竟有些事情契机很重要。”母亲对儿子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也站起来离开儿子的房间。 看着父母离开的背影,张睿往后一仰把自己撂在床上。 “穆姐姐真的很爱哥哥的,她和那个外国人绝对不是那样的关系。”客厅转角处传来弟弟张伟的声音,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母亲看一眼两个儿子,对小儿子说:“我说你成绩怎么没得过第一,心用到外面去了。” 张伟朝母亲做了个笑脸嚷着要吃饭。 “我们出去吃吧!”张睿提议,大家一致同意了。 “妈妈,帮帮我,我已经答应穆爽明天领证了。”张睿拉着母亲坐在自己车的前排,看一眼后排正和弟弟说话的父亲,低声央求。 “你爸爸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晚上回来我尽量吧!”母亲看着大儿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好好开车。” 第九十八章 离家赴美 听着张伟谈起自己父亲对穆爽的态度,林幽稼发现自己手不知何时开始变凉了。他下意识的把手插进衣兜,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张伟唉声叹气的为哥哥和穆爽惋惜。 是啊,林幽稼自己也不明白那么洞察若火的省公安厅厅长,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像被人蒙着双眼,变得迟迟不明;还有自己的父亲,他一向善良正直,爱憎分明,为何这次宁愿放着谋杀自己的凶手不追究,也要沉默寡言。 看着满脸无奈又哀怨的张伟,林幽稼想起自己和司机那天在郊区休闲会所外,亲眼所见那辆大货车发疯一样对着tom的车撞去;想起回家后对父亲谈起这件事情,父亲疑惑又冷淡的态度,想起穆爽冰清玉洁又满身傲骨,还她父亲事件真相长时间苦苦寻找,最后差点被人谋杀…… 他有点不敢想了。 接下来的日子,高三年级的学习越来越紧张,不敢再拿学习外的事情让张伟分心,林幽稼变得沉默起来。 也许沉默带给人深度的思考,没几天林幽稼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并不是肉眼所见得真实,周围的人为了自己各自的目的,戴上了各种各样的面具。 在日本,小美田子的爷爷奶奶,幸福的生活着,只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妨碍了某些人的既得利益,就无端遭到恶魔的滋扰,失去原本属于他们的美好家园不说,还丢掉了性命,害的小美田子一个人孤零零留存于世,至今下落不明。 在这里,穆爽像一株茂盛的玫瑰,为了生存不得不用坚硬的刺做护甲,却还是在她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与这个温馨城市不和谐又刺目的猩红。如果不是幸运,她和tom那天很可能就会遭受万劫不复,然而现在却因为证据不足,被人猜疑指责。 还有,可怜的张颖…… 如果田子和穆爽遇到的是强大的粗野和暴力,那么去年张颖面对的就是它带着稚气的雏形。那时的杨怡看上去纯真无邪…… 看来,这世上,原本就有种力量无影无踪,却左右着善良的弱者逃不开它的魔力,备受压力与煎熬;让恶者像夜晚的冥雾,处处显影露骨。 原以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他对这个世界的已有足够的认知和了解,展望的一切又是那么美好,一切都在之手可摘。没想到,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等他的畅想结束,就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林幽稼开始变得更加沉默,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学习上,比那些备战高考的同学还要刻苦。这期间他不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也读了哲学书籍,甚至接触了佛学,但一次也不敢联系穆爽,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对穆爽来说,就是一根闪着光的刺。 繁忙的林春明似乎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变化,反而为自己棱角越来越分明的儿子,变得沉默寡言和勤奋读书感到欣慰。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骄傲的穆爽没有屈服,她拒绝和张睿的结婚,放弃借助林春明父子,一个人像苍茫间展翅的雄鹰,以隐秘的,更加凌烈的方式对自己父亲当年的事件展开调查。 一个月后,张睿终于查到撞击林幽稼车辆的环保工程车,是本地一家建筑公司的拉土车,公司老板就是赵建乐。 迫于压力,赵建乐承认事发前两天,杨志禾的秘书曾经亲自找到他,向他借用工程车,以及司法二十多天杨志禾以奖赏为名,补给他一辆新车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确凿证据面前,杨志禾的秘书承认一切事情都是自己所为,原因是因为杨志禾看到越发得意的林幽稼,就会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杨怡。 像一根鞭子抽醒了以杨志禾没有十恶不赦而装睡的林春明。他知道了,时至今日自己已经无需对杨志和心存余地。 他实名举报了杨志禾秘书借用环保工程车,对儿子林幽稼所乘车辆的故意撞击,造成自己家保姆死亡和司机受伤,并从请来强大的律师团队,扬言坚决让秘书得到法律的惩罚,让死者安心,伤者得到补偿。 在牢狱和大量赔偿金面前,一向对杨志禾俯首帖耳的秘书,供出了幕后主使杨志禾。 像一道闪电,带着醒目的色彩,给这个平静城市上空撕开了一道裂痕。 一时之间省内各大报纸争相报道,迫于舆论的力量,省里成立了专案组专门针对此案,声明将彻查到底。 同时,鉴于杨志禾的身份和影响,省里研究决定暂停了杨志禾的一切工作。 一时之间,那些摸不清风向的外资,开始出现摇摆和撤资。 市里专门派人给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服下定心丸。为了做表率,林春明加大自己在本地的投资,并提前开工了自己集团在本地的电子产品工厂建设。 不破不立。 林幽稼保姆车祸案很快有了结果。 而张睿经过多日劝说,把自己表哥从美国请回来,让他当面说清楚当年杨志禾为了打败慕青安和他在晋级上的竞争,设计让表哥入套,不得不跟着他一起诬陷慕青安的事情。同时亲手将这些年穆爽和tom在背后调查时的录像,交给市纪委。 一切真相大白后,杨志禾得到法律的制裁,慕青安案件水落石出。 尘埃落定,张睿感到自己终于可以心安理得求取穆爽时,得到了穆爽选择悄无声息的带着自己的母亲离开此地的消息。 他发疯了一样四处寻找…… 像马拉松松后的退场,林幽稼感觉自己今年的春困莫名其妙的越来越重,甚至不想都提不起精神看书了。 独自走在小区外的树林,晨起看阳光下草色葱茏,树木苍翠;傍晚看暮色四霭,夜幕降临……也看穆爽不在的城市,往昔一样的热闹,繁华。 不自觉到了五月中旬。 省实验的高三年级高考备战如火如荼时,林幽稼向父亲提出提前出国。 林春明答应了。 一切准备就绪,他给班主任彭德礼,张伟和张颖各写一封信,感谢他们给自己青春的陪伴,答应大学毕业归来相聚。 出发那天,他选择了周一,省实验高考前最后一次测试的第一天。 下个礼拜就是高考了,他知道他写的那些信都会在高考结束才打开。 不管怎样,从高一到高三,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属于那些一直勇敢追求的人,而他已把自己归到勇敢一列。 到达美国时,母亲张莉因为工作忙碌,去纽约出差了。 肥肥胖胖的菲佣对林幽稼一见如故,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时,恨不得把嘴吻到他的脸上。 林幽稼没想到一年不见,这位菲佣变得更加热情似火了,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时,杨怡像一株紫色的丁香花,身穿意见淡紫色的连衣裙站在那里对自己倚门而望。 下意识的放慢脚步,满脸疑惑的露出不解的笑容。 “欢迎回家!”杨怡满脸粉红,羞涩中透漏着胆小与安静,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面,期间也听说了她在外面所受的遭遇,更知道她的父亲杨志禾把这一切背后的根源都推到他的身上,想起国内杨志禾已在监狱内,林幽稼猜想她们一家这个时候应该齐心合力的痛恨自己才对,为什么杨怡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也许看出了林幽稼的疑惑,杨怡主动开口说:“很吃惊我在这里吧,不过你来了,我也就该走了,先前留在这里半年时间,我不仅被张莉阿姨刷新了观念,也理解了你以往的种种……对那些往日的所作所为,我感到羞愧,更感到对不起你。至于,我爸爸今日的结局,都是他往昔恶果的反馈。今天我来,就是想当面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或许还没适应杨怡的改变,看着眼前的拘谨和文静,林幽稼竟然不知该如何对她讲话了。 “你……在这里住了半年?难不成春节期间就已经来了?”林幽稼走进客厅,看着杨怡,示意她一同坐在沙发上说。 “是的。”杨怡看一眼菲佣掂着林幽稼的行李箱已经上楼了,她知道自从接到林幽稼要来的消息,这位菲佣已经欢天喜地的把他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此刻,看着满身疲倦的林幽稼,杨怡继续轻轻地说,“你还是先上楼休息吧,等你倒完时差我们有时间再聊,我的学校就在附近,我不上课的时候……也会常来找张莉阿姨……我们……总有见面的时候。” 林幽稼沉默了,杨怡的乖巧懂事让他千真万确的不适应,他似乎有意睁大眼睛试图从杨怡身上读出伪装的痕迹。但他发现自己失败后,礼貌的对她点点头,转身走进了直达三楼自己房间的电梯。 洗浴更衣,准备睡觉。 走到窗前拉窗帘时,发现小美田子原来的家已经搬来了新人,连别墅周围栅栏的颜色也由原来的蓝色改为了白色。默默叹口气,合上窗帘,林幽稼转身走到床前。 太困了,最近一段时间本来就爱睡觉。 他懒洋洋的把自己平躺下来,闭着眼睛。 猛然间,脑海里蹦出楼下杨怡的形象,他迟疑的按响了呼叫保姆的电铃。 不多时,菲佣笑嘻嘻的拧开了没有反锁的房门:“少爷,什么事情?” “她……在楼下干什么?” “走了!” “走了?她不是就住在家里吗?” “是的,但一周前搬走了,今天下午是专门来等你的。” “为什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林幽稼对她朝外挥挥手,菲佣做了个笑脸。 疲倦,随着保姆的关门声一下子也走了。 稍作思考,林幽稼拿出手机,拨通母亲的电话。 远在纽约的张莉知道儿子最近在国内经历太多,就趁会议间隙,在电话里给他讲了杨怡的事情。 半年前,得知杨怡在加拿大的遭遇后,张莉主动给杨怡妈妈到了电话,从那一声声泣不成声的哭泣里感受到为人母亲的痛苦。后来,杨怡母亲恳请她看在她们多年友谊的份上,把杨怡弄到美国继续读书时,张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事先为杨怡联系了一所语言学校,让杨怡一来就顺利入学就读。然后,周末的时候,带着她到自己常去的养老院做义工。让她感受到生活的不易和生命的真诚。 杨怡本质不坏,虽然刚到养老院接触到那些临终病人时躲避,惧怕,但有玛格丽娜院长和张莉的亲身示范,她慢慢的放下恐惧,并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在她第一次亲手为一位病人擦洗身子之后,她为自己的勇敢和真诚哭泣了,”最后,张莉欣慰的说,“杨怡曾经告诉我说,在她看到玛格丽娜院长为了一只路上慢慢爬行的乌龟,愿意停车等候时,她感觉自己的内心被震撼了;在看到我不顾身份为一个艾滋病人清理呕吐物时,她发觉原来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如此神圣,她说自己的生命在那一刻被注入灵性。” 听完母亲的讲述,林幽稼笑了。他放下手机,让自己自由的伸展在梦寐里…… 第九十九章 到美之初 醒来,是被母亲的电话铃声吵起。 林幽稼睁开眼看到母亲张莉站在自己床前,手中的手机玲玲响着,正被她按下。 “好一点了吗?”看林幽稼睁开眼,张莉说着坐下来伸手抚了抚儿子额前的头发。 虽然一年不见,林幽稼还是嫌弃的挣脱了,他打开床头灯,坐起来。 张莉左右晃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等他回答,满脸兴奋地说:“到底是越来越像你舅舅了!” 这句话让林幽稼来了兴致,他一手按着床,把靠在床上的身子往上挪了挪,满眼期待的看着妈妈问:“我还有舅舅?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是啊!”张莉笑了,满脸的自豪:“你舅舅他当年可是从国内清华大学光华学院毕业之后,直接来美国读的硕士。” “这么牛?!为何不早日讲出来让我受受刺激?”林幽稼夸张的向后猎者身子说。 “你一直在国内读书,而且各方面又不错;而他这些年一直在这里,又很忙。再说,”张莉轻蹙眉头叹口气说,“他最终没有听你姥爷的话,娶了一个白皮肤的女人,让我也是心中不快,所以这些年,我……尽量不去招惹他。” “在美国这么长时间了,娶了美国女人很正常啊,我姥爷……”说到这里,林幽稼下意识的停着了,仿佛大脑忽然裂开一道缝,原来他还有这号亲人?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而爸爸,甚至珍阿姨,包括眼前的妈妈都不曾对他提过? 张莉感觉到儿子的神情变化,她深吸一口气说:“有些事情它……原本也不算个事情,就看你怎么认为了。关于你姥爷和你舅舅的事情找个时间,我会和你好好聊聊。” “为什么不是现在?”林幽稼盯着母亲问,他知道张莉这个人最善于含糊问题,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又会被拖很长时间,如今自己已经年满十八,完全有权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物关系的真实状况了。 看着儿子一本正经又严肃的样子,张莉目光向下略微沉思后,镇静的说:“当初我和你爸爸结婚时是我一厢情愿,你姥爷和你姥姥并不知晓,等到你出生时你奶奶又去世了……之前一段时间,你奶奶她一直打算亲自到我家里去给我父母解说的,但……很遗憾,你姥爷为人师表一辈子,骨子里一向清高……所以他很长时间并没有原谅我当初嫁给你爸爸是未婚先育。” 似乎有些明白了,好像在一些书中读过,未婚而育在很长时间内,对很多人都是很隐晦的。 “那爸爸呢?”林幽稼来了新问题,“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去看望过你的父母?” 这个问题早年一直是张莉心中的隐疼,但时至今日她已经淡然了:“他吗,你知道的,这些年总是太忙。” “是他不够爱你!”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太伤人。 这一刻,林幽稼明白了父母长期分离的根本原因。 “你也忙,”他笑着调侃母亲,“天天忙着挣钱很累吧?!”,然后不等她回答,林幽稼真诚的伸手拉着妈妈的手说,“我来了,以后我帮你!” “谢谢!”张莉动情的搂着儿子的肩膀。 这一次,林幽稼没有躲闪,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妈妈,深情的说:“谢谢你当年勇敢的生育了我!” “能有你也是我的幸运!” 不知何种原因,林幽稼听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张颖的形象,隐约知道,无论是谁作为林春明的孩子,注定在情感上空缺。只不过自己比张颖幸运,就像自己的妈妈比张颖的妈妈幸运。 就这样,林幽稼开始了生命中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活。 家中依然有保姆,床头挂着的是父亲林春明的照片。每周一次的长途通话,因为自己地理位置的转移,电话那端由母亲变成了父亲。 好在林幽稼适应能力强,等到了开学时,他一个人已经可以熟练地驾驶着,母亲张莉给他的二手福克斯直接上路行驶了。 此时的美国,随着总统小布什上台,前总统克林顿的经济红利,随着他的退位也开始慢慢的丢失,美国经济出现明显的退潮。 张莉似乎也有了难得轻松时刻,林幽稼大学开学时,她便飞回中国,因为那里正在演绎着沧海桑田日新月异的变化。 大学里,林幽稼开始紧张的生活。他主修金融,从一开始就要到外面寻找真实的数据。 只是美国刚刚经历了911事件,随处可见压抑的沉闷与掩饰不着的悲伤。 两周后,他的一个宿舍的同学乔伊,一名来自宾夕法尼亚的男孩,开始对这种肆意流淌的悲伤发出强烈的不满。走在去超市收集数据的路上,他满眼愤恨的看着那些拿着鲜花,为逝者悼念的人说:“难道世界上不断发生的其他类型的可怕死亡,都没有比911事件中凄惨吗?这个国家真是个奇葩,他们竟然引导学生去支援世贸废墟的工人,更可怕的是,在我们身边还有人替他们鼓掌。” 林幽稼知道乔伊只想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理解他的不满和郁闷,同时感觉他的直率也引起自己对他好感多一些,尽管暂时还不能拿他和国内已经进入中南政法大学的张伟相比,但他也很满足。 为了转移乔伊一些不好的心情,周五结束调查回去的路上,林幽稼把自己喜欢的唱片推荐给他。乔伊结果唱片,看到上面的名字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开心的对林幽稼说:“这也是我一直喜欢的,以后可以每天睡前靠它赶走那些浸满夜空的悲伤了。” 周一晚上睡觉时,乔伊一脸轻松地从外面走进来:“伙计,我观察你好久了,你不是……基……” 乔伊话没说完,林幽稼感到了自己的脸红,没想到自己正常的性取向会这样被人当面拿来讨论,他借故去洗手间站起了身。 乔伊从宿舍中间往边站了站,继续说:“所以,我不能指望你消匿我多余的荷尔蒙。” “彼此彼此”林幽稼在洗手间大声的喊道。可等他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乔伊已经把自己平躺在床上,盯着床头一张大大的美女照说:“感谢你的唱片!不过,”他停顿下来,仿佛又忍不着好奇的问,“你们中国人都是什么时候开始有……” 林幽稼知道乔伊并无恶意,也理解他想对自己分享他周末的快乐,不以为然的说:“都是地球人,应该和你们一样。” “这样啊,”乔伊如释重负的说,“这样就可以给你谈我的维利亚了,她真是个不错的妞。” 维利亚是乔伊的女朋友,两人高中时就恋爱了,而后一同考入不同的大学。这次周末,维利亚的舍友外出了,乔伊不惜费时间火车趁虚而入。 林幽稼不想听他的性经验,故意转移了话题:“明天放学又要去超市,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教授满意。” “关于这个问题我正要给你讲,”乔伊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向前倾着身子看着林幽稼,“我打算从这周开始自己做生意,不过我热诚欢迎你的加入。” 美国大学生读大学时课下做生意的比比皆是,乔伊的话林幽稼不足为奇,但听到他邀请自己加入,内心微微停顿,不动声色的说:“说来听听。” “美国大兵已经入侵阿富汗了,”乔伊无奈的伸开自己的双手说,“比起他们的无聊行为,我更兴奋的是他们带给我的挣钱机会。” 林幽稼有点不解了,他像乔伊一样坐在床上,不过他半靠着,手里拿着一本毛姆的《刀锋》。 “我知道一个地方常年收购废铁,他那里有很多拆下来的军工零件。我们现在就是趁他还未发现这个能给我们带来利益的商机,低价把他那里的那些零件买下来。”乔伊说到这里,给林幽稼一个神秘的笑容。 “然后呢?”实在想不出一场战争以及废旧的军工零件与这个房间的两个青年学生有多大关系。 “我昨天给家里打电话时,在话筒外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可是个狂热的战争分子,重要的是他服务于小布什的某个组织,我从他坐在我父亲书房喋喋不休的话语里,听到了这个生意。” 林幽稼很早就知道了乔伊的父亲是美国共和党派人士,也是这次战争的主战派,虽然知道乔伊的态度和他父亲不同,但至于他的生意和这场战争到底有什么联系,他还是想不明白的问:“可靠吗?” “可靠,我之后给他儿子打了电话,他的儿子比我大了几岁,就是我们这次生意的甲方,对算甲方吧!”乔伊停下来,看对面床上的林幽稼在专心的听自己讲,继续眼睛放光的说,“我们把那个地方的废旧军工零件收起来以后,就卖给他,他负责把那些零件运到阿富汗,让那些士兵随时更换他们使用坏了的某个部件……” 与乔伊的兴奋不通,林幽稼听完他的生意策划当场感到有些闷了。 首先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违反美国法律,更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份生意竟然要和一场侵略战争挂上联系,况且他之所以选择做生意是为了完成作业,如果最后教授发现……不,林幽稼对乔伊的生意失望的情绪反映到脸上。 乔伊说完对自己生意前景的描述,看着林幽稼满脸疑惑,伸着脖子看着林幽稼问:“你不会对我没信心吧? 林幽稼一本正经的问:“这需要浪费很多时间?还有……需要很多钱吗?” “时间吗,我们的确不能像以前那样把课余时间用来阅读或者踢球,甚至看美女,”乔伊一脸老成的说“至于金钱,我已经有了八千美金,如果你也肯拿出八千美金,我们的第一批货就会随着合同的签约随时成交,这样我们第一批货物就可以加大投资。”说到这里乔伊换了一副调侃的语气说,“我看得出你不是一个缺钱的人呢!” “好,”林幽稼答应了,他感觉废旧的玩意运到战场上,最起码没那么大的杀伤力吧,不过为了不让乔伊怀疑他到底多有钱,故意做出惺惺态说,“我刚好有八千美金,不过这是我大部分的生活费。” “完美!”得到称心如意的答复后,乔伊放心的把自己的身子撂倒在床上,一条腿押着另一条腿说,“看来我需要先把合同和甲方签了,免得鸡飞蛋打。” “他们为什么会和你做这样的事情?” “人脉!”乔伊嘴一撇,对林幽稼做了个鬼脸,边向外走边说:“他们在有限的空间散布出这个消息,然后静等有缘人。我们如今就是他们要等的那个有缘人。” 林幽稼在他出门之前问了最后一句话:“你父母允许你做这样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乔伊奇怪的问,“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权利,他们会尊重的。” “好了,既然他父母都同意,看来美国法律大概允许这样捣鼓吧。”林幽稼在心里说,既可以有钱赚又能完成作业,何乐不为! 第一百章 真切生活 两个人把钱变成锈迹斑斑的废铁,又花费一个周末的时间,让一家货车出租公司,让他们把货拉到指定地点开始,然后就开始在等待中热切的期待。 谁曾想不到两天的时间,乔伊的手机就传来钱到账的消息,对方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 两人面面相觑后,乔伊兴奋的骂道:“妈的,也太小看我们了!” 林幽稼也感到自己内心莫名的一阵惊喜,虽然从小不缺钱,但自己出力挣钱可是第一次。还不等他开口,乔伊已经把利润的一半三千美金划到了他的账户。 “为什么不做本金继续投资?”林幽稼不解的问。 “这个,”乔伊不好意思的说,“我原本想着我们一共可以挣到三千美金,如果这次猛地又加入六千美金,会不会让别人说我们太过贪婪?”或许怕林幽稼不理解,乔伊无奈的说,“这么做也有利于对教授那边的交代不是?如若不然,我怀疑他看我们这么高利润,会把我们划入贩毒一列。” “也对,”林幽稼笑着附合,但心里早已对乔伊的全面思维感到惊奇,他忍不着的问:“这不是你第一次做生意吧?” “当然,”乔一满脸自豪地说,“我上大学的钱都是我高中时做生意赚来的,不过为了和维利亚相处舒服一点,我几乎花费了过半的收入。” 虽然年龄相仿,但两个人的经历绝对不同,听乔伊自信又骄傲的述说过往,林幽稼开始为自己在高中时期的心理疾病感到懊悔,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 之后的三个月,林幽稼一边紧张的学习各种功课,一边和乔伊一起做生意。随着一次次收入的增减,他们对金钱的热爱越来越明显。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低调,他们还是把投入的本金由最初的一万六千美金增加到五万美金。 为了不耽误周末外出寻找那些藏量丰硕的废铁收购站,他们平时不得不挤出大把时间用来应付功课。 几个月下来,林幽稼不但跟着乔伊学会了喝啤酒,还学会了深更半夜对着公园一颗大树小便;而乔伊则向林幽稼学会了行为后的沉思和对世界的悲悯。 一次外出时,两人在林幽稼那辆二手福克斯黑色轿车里,林幽稼向乔伊主动谈起珍阿姨,动情之处禁不着潸然泪下。 “真羡慕你经历了那样的真情,”乔伊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和姐姐从小在父母的眼皮底下长大,在他们的各种道理中认识了这个世界,知道了生而为人美国人的自豪,在我们的眼中生活就是好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乔伊的话虽然朴实,却让林幽稼有点感到自己的狭隘,作为对好友真诚的回报,他把自己内心喜爱的一个女孩讲了出来。 没说名字,乔伊听得出神。 “你为什么不表白?” “她那时候就要和别人结婚。” “这样啊!不过如果他们真的在结婚这个问题上犹豫,你完全可以表白。” “我最初以为那样也是伤害……” “不存在吧!”乔伊说,“要么你也不够爱?” 林幽稼沉默了,他不想把自己寻而未果的事情讲出来。 一晃圣诞节到了,因为爸爸林春明的身体不能太过劳累,母亲张莉打电话说圣诞节就留在中国了。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爸爸的身体,林幽稼接到母亲电话后一连几天都不开心,他开始想念自己在国内的那些日子:那时爸爸虽然不常陪在身边,但总有出其不意回家的可能,可现在…… “和我回老家过圣诞节吧!”乔伊得知林幽稼圣诞节一个人时,真诚的发出邀请。 “谢谢,”他客气的说,“你们全家好不容易团聚一次,而且又特地跑回老家……” “没事,”乔伊看着林幽稼热切的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开着你的福克斯,可以先去我老家住上三天,顺便见一下我的父母和依莲娜,他们早就对你充满幻想了,特别是听说你来自中国……还有依莲娜,她比我大两岁,从小就没有一点姐姐的风度,一直欺负我,她曾经长时间嘲笑我这个世界除了维利亚,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这次我要让他们都对我大跌眼镜……” “之后,”林幽稼打断乔伊的话说,“我们到我家住几天,这样既可以让自己过得愉快,又欣赏了沿途风景。” “对,就是这样!”乔伊开心的双手合起来拍了一下。 “维利亚怎么办?”要不是刚才乔伊随口一说,林幽稼感觉自己至少两个月都不听乔伊谈论维利亚了,“你不是你们准备放假好好消费一笔吗?” 乔伊一下子愣着了,随后不自在的说:“她,趁我们忙于挣钱时,爬上了另外一个色泽漂亮的席梦思。” “其实,也不错!”林幽稼愣过之后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乔伊的后背,“谁还没有性感的腹肌啊!” “也是!哈哈!” 就这样,圣诞节前夕,林幽稼驾驶着自己的二手福克斯,撵着一路小雪到了乔伊位于林边和山地交界处的老家。 没想到首先看到的不是乔伊的父母,而是乔伊叨叨了一路,声称他最不夏欢的姐姐依莲娜。 马路边,依莲娜身穿一条卡其布裤子,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严严实实的遮着臀部,她缩着脑袋看着载着人的福克斯。 林幽稼觉得依莲娜看上去要比乔伊成熟很多,而且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她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满头黄色的头发在风中飘起,一眼望去浑身散发着清纯迷人的气息。 风轻轻地吹着,她把前胸的毛衣紧紧的抓在手里,眼睛热切的在乔伊和自己身上流转,一张柔红的嘴唇向外微微翘着,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可爱的话语。 走近时,林幽稼才发现依莲娜的眼睛和乔伊黄色的不同,是蓝色的。它点缀得一张白皙的脸更加赤裸娇艳,却有一种想让人接近的魅力。 “都在等你们呢!”看车停下,依莲娜走过来大声的打着招呼。 乔伊一脸骄傲的从车里走出来,毫无敬畏的把身边的林幽稼介绍给她。 依莲娜听完介绍,礼貌又矜持的对林幽稼微微一笑:“欢迎你来和我们共度佳节!” 按照中国的习俗,林幽稼还她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跟着一见面就斗嘴的姐弟俩,走向不远处的一幢白色的三层楼房。 房子里面开着足够的暖气,地面铺着文理细密的橡木地板,似乎所有的房间推开窗都能看到外面的风景,那里高低不一的树木随山势起伏,风声阵阵,林声萧萧。 林幽稼自幼在别墅长大,自认家中堆满书籍且有品味,但乔伊家中书的数量和来自多种文化,质量一流的装饰品,还是让林幽稼吃了一惊,虽然它们不协调的摆放在那里,甚至有些乱糟糟,林幽稼还是感受到乔伊这个和自己同居一室,见钱眼开,见美女眼睛放光的小伙子出身于美国上流社会。 在一个格外庞大的镀金莲花炉子前,乔伊解释说:“你别看它很新的样子,可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物呢。” “是……收藏的吗?” “也算吧,”乔伊一脸骄傲又习以为常的说,“我父亲在国外担任要职时,如果恰巧碰到自己喜欢的,常常会毫不含糊的随手带回来。” 乔伊的妈妈瓦莉娅信犹太教,一眼看去就是那种虔诚优雅的女人,而且她一点也不显老。 林幽稼正猜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女时,瓦莉娅对他和善的说:“听乔伊说你来自中国,欢迎你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度过这个美好的圣诞节!” “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你尽管可以和乔伊一样,把这当成家。” 寒暄过后,乔伊带着林幽稼来到楼梯后面的房间。 这是一个家庭娱乐室,里面的装修更是奢华风靡,刚才客厅的装修和这里比起来简直相形见绌。 已经有几个人在打台球,依莲娜也在其中,她早已脱去外面的外套,一身紧致的贴身衣服把她恰到好处的身姿暴露无遗。 发现林幽稼的目光一直盯着依莲娜,乔伊习以为常的摇摇头,然后带着他走进隔壁的家庭影院,在这里他们和荧屏上的色情女郎共同待到晚饭开始。 晚饭时,林幽稼和乔伊,以及依莲娜坐在同一边,隔着丰盛的饭菜,他看到乔伊的父亲,那位美国总统小布什背后的一个基金头头,和一位留着长胡子的人挨着头,正饶有兴致的侃侃而谈。 和他们一排做的还有刚才打台球的几位。 “那位就是给我们透露消息的有缘人。”乔伊看着对面那位留有长胡子的人,悄声对林幽稼说。 “你要不要当面谢谢他?”林幽稼低声问。 “别感动,给我们钱的是他儿子,”乔伊轻声说,“而且那哥们比我们挣得多。” “乔伊说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突然,乔伊的爸爸看着对面的林幽稼说,“早些年我去过中国,那是个非常迷人的国家。” 在此之前,林幽稼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天会和乔伊的父亲,一位美国政治家同桌吃饭,一下子有点后悔来这里了,他知道自己此刻在他们眼里已然是“中国人”了,他开始害怕哪点不慎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后果。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穆爽,畏惧一消而散,他一下子变得底气十足,看着对面的乔伊父亲,礼貌的说:“是的,欢迎你们再次有机会到那里做客。” “哈哈哈!”对面几个人笑了,林幽稼听不出他们的笑意到底几层。 这时一旁的乔伊大声说:“听说911那天,双子塔里没有一个犹太人,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真是太可怕了。” 是的,乔伊的问题林幽稼也从各种各样的小报上看到了,他也为之惊奇了好久。 “一派谎言,”那位留着长胡子的人说,“总有人在全国危难之时放出毫无根据的流言,以对抗一些罪恶。”随后,这名人物大谈他们如何在突发事件发生之后,如何“指导”总统利用这个绝无仅有的历史时机,来解决一个棘手的地缘政治僵局,并从根本上扩大美国的自由范围。 “就是这样,”乔伊的父亲接过长胡子的话说,“我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我们有利的机会。” “我是不是可以怀疑那两架飞机是从密西西比州,没睡醒就飞过来了……”乔伊大声的笑着说。 “哈哈哈,都不重要了。”对面的长胡子笑着说,“因为它已经送给我们一个黄金时期,这可是自冷战以来的第一个好时机,这些年我都等待不耐烦了。” 一个打台球的人举起说:“让我们为美国依然受到上帝的庇护而干杯!” “看吧,”乔伊低声对林幽稼嘀咕,“还没开始呢,他们已经赚得盆满钵盈,我们的钱在他们面前屁都不是了。” 第一次,置身于电影情节的纸醉金迷里,林幽稼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朋友了。 四十分钟后,对面有人开始将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掺着喝,还有人端着酒杯要到地下娱乐室玩桌上曲棍,林幽稼在乔伊的劝说下也喝了两杯酒,没醉,但感到自己脑袋有点蒙,他试图让自己站起来活动一下,转身他发现依莲娜火热的目光。 不得不承认,灯光下的依莲娜魅力又性感。 第一百零一章 痛心领悟 “真是讨厌,这个时候竟然还要催货!”乔伊突然横插在林幽稼和依莲娜的中间,他扬着手机,气急败坏又低声说,“也难怪,战场上那些野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放炮机会的,听说他们每人都一个放炮数量,不知真的还是假的?” 像被破窗而入的寒气吹着了大脑,林幽稼意识到自己在美国的第一个圣诞节就此结束。 果不其然,乔伊说完一把拽过他,两人走到先前看色情片的地方。 “我们上次去的那个收购站,那应该该还有一些废旧的零件?”乔伊试探似的问。 林幽稼知道那个地方剩的都是一些要么生锈厉害,要么磨损厉害,实在不堪再用的零件,况且上次因为把它们留下,他们和那里的老板还闹翻了意见,气得那位五十多岁暴躁的中国温州男人,用中文大声嚷嚷再也不会和他们生意了。 “你不会想吃回头草吧?”看着乔伊嘴角流出坏笑,林幽稼夸张的露出惊讶表情,“其实,我们可以到其他地方转转看的,说不定……” “来不及了,”乔伊说,“只怪我们新年财运太好,是他现在逼着我们要货呢!” “那,就把那些被我嫌弃过的玩意再装上车?” “就是这个意思,”乔伊挑起一只眉毛对林幽稼点着头,示意他现在就和那人通电话联系。 林幽稼知道很多中国人虽然旅居美国,对圣诞节并没有那么热衷,看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点,就麻利的拨通了那家废铁收购站老板的电话。 虽然都是中国人,但当着乔伊的面,林幽稼还是用英语和那人进行了努力地交流,待双方达成协议,林幽稼伸出右手和乔伊击掌说道:“ok!” “财迷!” 沉浸喜讯的两人话音刚落,扭头发现依莲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他们身后低声嘀咕,满脸嫌弃与鄙视。 “很好!”乔伊看着依莲娜那张美丽的脸,昂头挺胸的说,“我想在维护钱包方面,我们做的那些和你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谁知依莲娜不但没生气,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么说你现在竟然想和我讨论钱包的事情?!” 也许依莲娜声音太大,不等乔伊回答,身旁又走进来两个人。 林幽稼发现一位是乔伊的父亲,另一位是一整晚都对他形影不离的那位长胡子。 “挣钱没什么不对,”乔伊父亲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和蔼可亲的说,“但你们一定要明白,人一定要有比挣钱更有趣的人生目标。” “其实,再有趣的人生目标,也需要金钱作为动力,”那位长胡子伸手拍拍乔伊的肩膀说,“就如我,每次听到那些车床发出的嗡嗡声,我都感到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那您现在可是发大财了!”乔伊笑着说,“我敢说少了您的智慧,总统都不敢发动战争呢!” 林幽稼这才明白眼前的长胡子是一位美国武器生产大亨,且在政界也举足轻重。 也许想转移话题,不等长胡子回答,乔伊父亲转身看着林幽稼说:“听乔伊说你是一位很有商业敏感力的人,如果有兴趣,假期实习时欢迎到我们机构,或许会有一些待遇不错的工作,我希望你的沉稳能够带给乔伊好处。” “感谢您的喜欢,乔伊是我好朋友!” “真的吗爸爸?”乔伊满腔惊喜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林幽稼从没想过自己上学期间,能挣什么钱,之前跟着乔伊倒卖废军用零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学业需要,下学期这门课就要结束了,本以为接下来可以清净的待在学校,没想到这会又被安排上了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当然了,”乔伊父亲看着林幽稼说,“你叫什么?哦,乔伊说起过,lin_you_jia。” “是的,再次感谢了!”尽管心里并不热切继续假期工作,林幽稼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 乔伊父亲第一次认真的上下打量着林幽稼,晃了晃他手中的酒杯说:“真心祝愿你在这里生活愉快!” “我发现我爸爸喜欢你!”等看到身边只有林幽稼一个人时,乔伊开心的说,“我爸爸这个人很少邀请我同学到他那里工作。” “他是一位真诚的人。”林幽稼感到自己已经学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了。 “但伊莲娜不是!”乔伊看也不看林幽稼,“她对你只有兴趣!” 兴趣?性趣? 不管了! “谢谢,”林幽稼快速思虑,他没想到乔伊会如此的提醒自己,于是感激的说,“你是我最好的哥们!” “我读高中时有位好哥们,他被伊莲娜拐上床又抛弃后,再也没和我联系过,我不想你和他一样。”乔伊继续真诚的说,“有些女人就像细腰大臀的黄蜂,撩拨你就是为了刺伤你!” “精辟,但依莲娜应该不会吧?”林幽稼还是不相信乔伊会如此说自己的亲姐姐,“她看上去善良又美丽。” “一个十足的好战分子,她的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子弹的光泽!”乔伊冷冷的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战争……” “你也不喜欢,对吗?”乔伊不等林幽稼说完,打断了他的话。 林幽稼愣了,瞬间感觉他们之间的氛围和圣诞节里这个屋内的气氛大相径庭。 突然,他第一次,伸出自己的大长胳膊,紧紧的抱着乔伊。 然而,原本计划满满的假期,因为挣钱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为了找到更多的废铁收购站,他们就以去纽约看世贸废墟为名离开了。 几经奔波,人很劳累,皮肤也黑了很多。但在假期结束返回校园时,看着账户里已达百万的钱数,两人还是忍不着开心的笑了。 林幽稼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旅行了大半个美国城市的边缘地带。 晚上,看着对面床上发出均匀呼吸声的乔伊,林幽稼却辗转难眠。 自从知道穆爽再一次来到美国,他一直不忘寻找,然而时至今日依然杳无音信。 更让人痛心的是,两天前张伟从国内打电话说,自从穆爽走后,张睿寻而不得,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工作上,在一次破案时,为了追踪嫌疑人不惜以身犯险,结果造成自己骨折,至今躺在床上还不能下地。 如果说林幽稼以前对穆爽有爱,是因为张睿的存在他选择了回避;现如今他感到自己对穆爽的爱将会因张睿的痛苦而选择窒息。 林幽稼知道张睿和穆爽都是善良的好人,只是环境给了他们不一样的感觉,对同一件事情做出不同选择才造成今天的遗憾。他骤然感觉自从自己对穆爽产生第一次爱慕之心,就已经对张睿造成伤害。为今之计,自己再寻穆爽,也只能为祝福他们早日团聚而出发。 可是,茫茫世界,穆爽一个人带着母亲又会去了哪里? 想到此,林幽稼后悔自己以前处于羞涩,竟然连穆爽的工作单位名字都不敢问,看了看时间,他知道此时刚好是张伟中午吃饭,就悄悄起身躲到卫生间拨打了电话。 “穆姐姐原来的单位,张睿已经去查了,他们说穆姐姐已经从那里辞职了。” 真不是个好消息! 林幽稼挂断电话,步子沉沉的走到床上。 第二学期已经不需要收集财务数据了,林幽稼感觉自己这才真正的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大学生。除了自己各科的学业,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泡图书馆阅读。 乔伊不知何时,已经和来找林幽稼的一位中国女孩眉来眼去,每天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 少了一个人说话,林幽稼感觉自己更加清净了。 暑假来临时,按照计划他和乔伊一起到他父亲名下的一家基金机构参加活动。 在一个暮色缤纷的时刻,他们乘坐专为他们安排的一辆敞篷车,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行驶几个小时后终于在漆黑的夜空下来到一家山地旅馆。 第二天他们便开始拿着事先印好的宣传单,在一个胖经理的带领下走进一个村子。 在离村子二百米处,一群人扛着锄头把他们拦下时,林幽稼这才有时间把手中的宣传页仔细的读了一遍。明白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劝说这些在山地居住的居民离开此地,因为他们这块地方将被政府划为自然鸟类保护区。 “去他的鸟类保护区!”一个村民围着他们的车大吼,“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现在竟然为了几只鸟儿要将我们驱赶,你们真的是善良啊!” “政府竟会把你们安排在生活环境好的地方,这样也有利于你们的养老和孩子接受好的教育……” 太阳很大,白花花的光线穿过树梢照在背上,林幽稼感到有些不适应,况且这里昨夜刚下过雨,空气里湿气很重,让人周身都不舒服。 乔伊刚开始满脸兴奋,直到看见被村民愤怒的堵着前行的路,这才匪夷所思的看着下车走上前去的胖经理。 经理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他站在车前,骄横的对那些村民挥着手,尽量努力的让自己微胖的身子向前挪动,而且不时的向后看看车内的林幽稼和乔伊。 感觉二人无动于衷,而自己的声音又被村民的声音压了下来,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喇叭,选择路边一个高点站上去,大讲早搬迁的好处,和第一个搬迁者将会得到额外的奖励等。 无济于事,愤怒的村民早已视他为自己家远的破坏者,情绪激昂的涌向他,恨不得将他手中的小喇叭拽下来。 正静静地看着,突然听到身旁发出一声冷笑,林幽稼扭头看到乔伊满脸的不怀好意。 经理无奈留下一些宣传纸页,转身回到车上,把敞篷放下,拿出一瓶水边喝边对着车窗外对他虎视眈眈的村民说:“愚蠢!”“败类!”“无知!” 乔伊晃着脑袋问:“他们搬迁的地方真的已经建设好了吗?” “只有他们愿意搬,政府才会有这笔预算。” 原来如此! 都是骗人的把戏! 林幽稼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茫然地答应了这样的暑假工作。 “这里真他妈太热了!”乔伊的不耐烦的说。 经理喝完水,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咧嘴大笑:“回去吧,今天任务已经完美完成!” 林幽稼不解时,听见乔伊脱口而出:“这样也算?” “当然,”经理大声说着启动车辆,看也不看车前不远的村民,调转车头说:“有人会给我们打电话的。” “为了第一名的那个奖金?” “当然!”经理得意的说。 “那我们的工作……”林幽稼不解的问,“不是以后每天都这样随着您来转一圈吧?” “哈哈,”经理边开车边说,“你们两位就是政府派下来,落实政策的工作人员,对他们来说不开口就已经是屈尊降贵了。” …… 如果说以前在中国,有被杨志禾的贪婪自私所震撼,那么在美国这一年时间,林幽稼感到眼前所谓政府人员所作所为,真的可以颠覆自己的认知了。 前几个月自己和乔伊收购废旧的军工零件,可以堂而皇之的被运到阿富汗战场,已经让自己大跌眼镜,而今天,所谓的政府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对着最底层的来百姓信口开河,轻言许诺,真正的让林幽稼领略到了作为美国政治人的无耻和黑暗。 他不明白,经济发达,且以人权为旗的美国,当权者为什么会如此不顾底层人的生活? 难道仅仅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郁闷! 而且这种郁闷无法言说。 天更热了。 林幽稼昨夜就没休息好,重新到达旅馆后,他和乔伊各自喝了一瓶啤酒,就回自己的房间睡了。 第一百零二章 工作内容 夕阳西下,林幽稼醒来推开窗,发现温度比中午低了很多,但还是能感到一种带着湿气的郁热。 旅馆外面的凉亭下,胖经理正在和乔伊懒散的坐在那里说着什么,正在犹豫要不要下去和他们坐在一起时,看见乔伊正在对他招手。林幽稼内心莫名的生出一种感动:异国他乡,能有乔伊这样真诚坦率的男生成为好朋友,也是一种幸福。 “那种名字叫蓝鹰的鸟儿长什么样?”林幽稼走近时,听见乔伊在对着那位胖经理问。 “哈哈哈,”胖经理看着旅店门后来来往往的车辆,抖动着他肥厚的双肩,看也不看乔伊说:“这个问题我还真的回答不了,因为我也没见过,不过很快就会有人给我们送来有关它的一切。” “你的工作不就是保护他们吗?”乔伊好奇的问,“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认识?” “据我所知,它还没被联邦政府列入濒危鸟类。” “那为什么这么着急的来保护它?”乔伊问,“世界上应该有比它更濒危的鸟吧?” 是啊,林幽稼也好奇的看着胖经理,等他回答。 “哈哈哈,”胖经理继续大笑,“也许你是对的,但我们之所以来这里是有人出了钱的,知道吗?”说到这里,胖经理伸出自己肥硕的右手在乔伊和林幽稼面前做出了数钱的动作,“没觉得这东西就是一种变了色的大麻,把我们从不同的地方吸引到一起了吗?” 看着那肥胖又白嫩的手指,林幽稼想起一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出道的话:只要不那么紧紧的抓钱,手指就不会变粗。他下意识的伸开自己的手掌,看着自己纤细如女孩的手指,他记得自己这双手珍阿姨不止一次的夸过:“骨节细骨节长,此人是个读书郎”,只不过这个读书郎如今正为了钱坐在这个物人两陌的地方。 更重要的,自己从眼前的情景里,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起小美田子,想起她因那些强势的人被迫家散人亡…… “埃利森!” 林幽稼还沉浸在田子的痛苦回味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喊。随之看到和坐在对面的胖经理站起来,满面灿烂笑容的朝一位身穿蓝色黄两色工人服装的男人张开两个胳膊。 林幽稼这才明白胖经理叫埃利森。 “嗨!戴维!”埃利森一边抱着走过来的男人,一边大叫。 “干嘛呢?”戴维问。 埃利森看一眼乔伊和林幽稼说:“这不,在和他们闲聊呢!当然,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戴维走近看一眼乔伊和林幽稼,对埃利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这个鬼地方……你方便喝一杯吗?” “喝一杯?当然方便!”埃利森看也不看乔伊和林幽稼,说完和戴维并肩朝旅馆里面走去。 “我们出去走走吧?”林幽稼看着面无表情的乔伊说。 乔伊好像不太适应这里的郁热,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林幽稼走出了旅馆大门。 外面是一个乡间小镇,不大,站在旅店大门外可以左右转脸看到它的左右两边。 或许因为天热,目之所及都是一些赤着上身在街上闲逛的人,偶尔一两个像他们一样穿戴整齐的,也和他们一样,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不是林幽稼第一次在美国逛集市一样的小镇,但之前都是因为心中挂念着废铁,完全无视了小镇本来的面目和存在。 两人选择向左走。 林幽稼发现,从服装和带路两边的摆设上看,这里的人虽然都是白人,但并不很富裕,因为刚好晚饭时间,路边的小饭店人来人往,无形给小镇增添了繁荣。 一家饭店前,那位老板兼服务员的男人,头戴白帽,身穿一件白色的长衫站在饭店门口,对看上眼的游人打招呼,满脸和善的对每一位看向他的客人微笑。 从小到大,林幽稼没有在这么小的饭店吃过饭,但今天他突然有种想走进去坐下来的感觉。 “喝一杯吗?”老板看出了了林幽稼的犹豫,上前一步,笑着低声问。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林幽稼正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明白他的话时,身边的乔伊回答:“当然!” 男人欢喜的转身把他们带入店内。 在一个临窗位置,两人要了啤酒,牛排和蔬菜沙拉。 等菜期间,林幽稼环顾着饭店,发现饭店一点也不像从外面看那么破旧,内部不但干净整洁而且空调冷气十足。百十平米的面积,错落有致的放着十几张小桌,每张桌子几乎都坐了人。 重要的是,这里的安静与室外的郁热喧嚣判若两地。 奇怪着近似于荒野之地也有如此素雅之室时,看老板端着他们的菜上来了,就在这时,听到房内传来一声惊讶的“啊~” 顺着声音望去,林幽稼发现一位身材瘦削的白人男子,端着一碗汤淋在一位黑人女子的头上。 受到惊吓的黑人女子猝不及防的“啊”一声站起来,而他那位白人女同伴则气哄哄的看着那位瘦削的白人男子,低声的次责着。 “不觉得丢脸吗?竟然带这种货色进来吃饭!”瘦削男子大气凛然的回怼着维护黑人女子的女白人。 看到黑人女子如此狼狈,白人女子狠狠的瞪一眼那位瘦削的白人男子,扶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 室内一下子恢复了平静,老板这才走过去,快速的收拾着残迹。 林幽稼明白了,种族歧视无处不在。 没有感到害怕,但也没了食欲,勉强坚持到乔伊一声不吭的吃完,林幽稼以饭菜不合口离开餐桌。 外面的昏黄的路灯下,络绎不绝的路人依然在自在的游逛着。 刚来初到的惬意早已烟消云散,有点想家了。林幽稼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离他们有点远的旅店。 “没办法,”乔伊读出了林幽稼的没兴致,他安慰一样说,“也是被上帝宠坏了,这些原住人把任何一位外来者都当成了入侵者,突然感觉让他们搬离这里也不是坏事。” 也许吧! 林幽稼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国家之间隔着太多东西,甚至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就一步步稀里糊涂的走进了……像一片若无其事的藻泽地。 想起最近一位中国女孩大言不惭的说美国的空气都比中国甜时,林幽稼背过乔伊深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 乔伊自从饭店出来变得沉默寡言了。 林幽稼知道他是个不错的美国男孩,纯粹善良,正直随性,为了不让他误以为自己受了刚才那件事的影响,往回走的路上,他主动给乔伊讲起自己在中国的家外也有一片杨树林,那里一年四季有不同的鸟儿在孕育繁殖…… “嗨!” 旅店门口外,埃利森着急的对他们打招呼,“怎么这么久?” “只是闲逛一下!”乔伊回答。 “那么,再一起坐坐吧!”埃利森讨好的说,“反正现在上去睡不着,明天工作又不重。” 乔伊看一眼林幽稼问:“我们何时能离开这里?” “你们?”埃利森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不是说好的来这里一周吗?” 二人不再说话,径直跟着埃利森走进旅馆一层的大厅的咖啡厅,远远看到那名叫戴维的正在一个人吃蛋卷冰激凌。 看到几个人走过来,他举了举手中的冰激凌,眼光一一扫过三个人说:“要不都来一个吧,吃了绝对有助于睡眠。”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了,林幽稼毫不客气的回答:“好啊!” 也许照顾到林幽稼晚饭没怎么吃,乔伊扬言想吃东西,埃利森叫来服务员又点了几份香肠和黄瓜切片,蛋挞和牛奶。 正是这几份吃食勾起了戴维的话题,他大谈自己的哥哥在阿富汗每天都是啤酒、牛肉罐头和脱水蔬菜,自从到了那里,他的胃每天都在和脑神经剧烈斗争。 “真可怜!”埃利森说,“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乔伊看一眼戴维:“但愿很快!” “怎么可能?”戴维说,“要是很快结束,我们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林幽稼愣了,他看见乔伊流露醋和自己一样的不解,便问:“有关系吗?” “当然,”戴维拿起一两片黄瓜夹起一片香肠,塞进嘴里说:“我们能拿到开发这一大片林地的钱,就是因为顾问先生的提议得到政府的同意。” “不是保护吗,怎么又成了开发?”乔伊不解的问。 戴维喝口啤酒,看着乔伊和林幽稼意味深长的说:“林子中的山地不保护怎么开发?听说可是储量很大的铜矿呢,这无论对政府或者顾问先生来说都是上帝对他们格外的关爱呢。” “这一切又和战争什么关系?”乔伊继续问。 “顾问和你爸爸可是至交,我还以为他有几根胡子你都能看的请呢……”戴维说完看一眼埃利森,两人不约而同看着乔伊笑了。 “看来我真的需要回去拉着他,仔细的数数那些漂亮的胡子了。”乔伊说完和他们一起笑了。 林幽稼这才明白,他们之所以来这里,几乎什么也不干还拿着丰厚的报酬,全拜于自己圣诞节在乔伊家见过的,那位始终和乔伊父亲黏在一起的长胡子,而他不但是一名实力雄厚的武器商人,还是小布什政府的高级顾问。 还真是一群奇妙的人! 离开前,埃利森把两份彩页宣传单分别给了乔伊和林幽稼,耸着他那肉乎乎的肩膀说:“明天,需要辛苦你们亲自去给那些愚蠢的家伙,讲一讲这些可爱的鸟儿了!” 林幽稼看到彩色的宣传页上,印着一种美丽的蓝绿色相间的小鸟,有点像麻雀,但比麻雀小了很多,又好看上千倍。 鸟儿图片的下面写着这种鸟的名字:蓝鹰。还有它的生活特性,以及繁育环境要求,现世存量等,总之这里的山林地带,是它们在世间最后的家国乐园,如果继续任人打扰,它们就会在不久的将来,消匿于世。 而这一切对环境和生物界都是不客计量的损失和遗憾。 “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乔伊读完彩页,看着埃利森问,“难道它们也知道这里的山地含铜量丰富,所以才选择此地安家?” “哈哈,”埃利森笑了,“真会开玩笑,但是明天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今天抛出去的诱饵对他们来说并不香甜。” 的确,林幽稼发现好像没有一个人,因为奖金来告知第一个搬迁。 “明明是有人急于开发这里,却让鸟儿顶了罪名,”乔伊一本正经的看一眼林幽稼说,“然后让我们去做恶人,是因为我们长得面目可憎和恶人相似吗?” “恰恰相反,”戴维微笑着说,“是因为你们单纯善良,而这些恰恰是一直生活在山林里的穷人最喜欢相信的一种人。” “可耻!”乔伊说出了林幽稼心中的感受。 “难道你想让他们这群无知的蠢货,在开矿的炮声和尘雾滚滚里,和鸟儿比赛搬离的速度吗?”埃利森说完深深地看一眼乔伊,又把一片香肠塞进嘴里。 乔伊生气的把那盘离他最近的香肠和黄瓜切片,从他面前端开。 第一百零三章 结束工作 好不容易结束一周的工作,林幽稼回到家里再也不想外出,他似乎觉得自己背离了某些东西,在人生最好的年华干了最蠢的事情。 从此他发了疯一样,开始拼命的读书,仿佛自己又回到高中时期。 从附近的图书馆到书店,都留下他的脚步匆匆。 期间接到父母从国内打来的电话,他知道父亲在故乡省城投产的电子产品代加工厂,已经开始生产,母亲把集团的业务也由原来的中国到美国和欧洲,扩大了美国到东南亚甚至非洲。 总之,林幽稼明白,自己家上了市的企业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规。 “爸爸身体怎么样?”一次电话结束时,他问母亲。 “已经康复,但也不能大意,我和你曾叔叔已经为了定制了铁定的饮食和休息制毒,如果被发现没遵守就要强制休假一个月。” “哈哈哈……”林幽稼笑了,“还是妈妈有办法!” “不,”母亲张莉说,“我告诉他如果他不遵守,你就留在美国去个美国女孩不回来了。” “这样有用?” “当然,”张利自豪地说,“你爸爸这个人内心不喜欢美国,所以他更不希望他的儿子留在那里不回来。” 这样啊,林幽稼突然失去了兴奋,他原本打算一毕业就回国的,但母亲这样说让他觉得自己在父亲那里耍了心眼,自从明白父亲对杨志禾的态度,他打心底敬重父亲,不想让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感觉。 “我和你舅舅说了你现在美国的情况,他答应会随时照看你……” 正在这时,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张伟打来的电话,这小子一向很忙,今天怎么有空……来不及多想,林幽稼对母亲说明情况后道声“再见”。 张伟和张颖准备一起考研,鼓励林幽稼也尽量申请研究生,不要急于结束自己的学校生涯,迈向残酷的社会。 像一道光闪过,林幽稼明白自己在这里已经一只脚沿走在社会的边沿,张伟口中的什么人情世故,什么尔虞我诈等,林幽稼明白自己已经操刀实做了,他明白国内的大学和美国大学环境很不一样,即便说了他也不一定能理解,就顺着他的话嘻哈几句,但最后还是对张伟表达了感谢,对他和张颖的感情表达了深深地祝福。 “那是一个苦命的女孩,如果可能,拜托你真心待她!”他对张伟说。 “这话哥们还用你说?!” “……” “张睿哥哥怎么样?”临到最后,林幽稼迟疑着问。 “身体恢复以后,每天疯子一样的工作,”张伟心疼的说,“我爸爸妈妈现在都在后悔当初对他婚事的干预。” “穆姐姐一直还没消息吗?” “没有,”张伟说,“有人说她和在美国读大学时的同学一起去了非洲。” 读大学时的同学?南加州大学石溪分校的? 林幽稼想起母亲说过自己的舅舅就在南加州大学石溪分校当教授,抑制着几份激动,他挂了张伟的电话,奔向母亲的房间。 打开书柜,拉出一本电话本,从第一页开始寻找,直至发现一个叫张深的名字,看着名字后面的家庭地址是美国纽约时,林幽稼试探着用母亲床头的电话拨了过去。 “姐姐!” 果不其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过来,“你回美国了吗?” “我是林幽稼!” “嗨!你真的是……稼稼?” 交谈中得知,舅舅竟然是纽约州立大学石溪分校的教授。 “为什么这些年不见你来我家玩?”林幽稼好奇的问。 “呵呵,”舅舅好奇的说,“因为你妈妈说过他的婚姻是她自己的私人生活,不希望娘家人有参与。” “她可真能扯!”说出这句话林幽稼就后悔了,因为他已经知道父母刚结婚那会,妈妈的处境在娘家人眼中相当尴尬,于是赶紧笑着说,“我妈妈现在比当年还要面子,不让我和她一起回国,怕别人说她儿子这么大了还不显老。” “哈哈哈”舅舅笑着问,“现在就你一人在家吗?” “是啊,”林幽稼满腔哀伤。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妈妈以前说我越长越像你,她回国之前怕我一人在这里无聊,就把你的电话告诉了我。”林幽稼撒谎说。 “这样啊,”舅舅说,“她是吩咐我有时间过去看你,但我真的有点忙,所以……你是现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曾在南加州大学读书的中国女孩,”林幽稼不等舅舅插嘴,继续说,“她中文名字穆爽,曾在那里读完传媒专业的本科和硕士,后来回国工作两年,现在……” “现在还在国内,我们以前在中华学谊会上见过面,两个月前她帮一个国内的同事咨询我,讲起的时候说她在香港一家媒体工作。” “舅舅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我找一下发给你!” 林幽稼感到自己的心就要跳出来。 接到舅舅发来的号码,看一下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拨出。 还是那个理智真诚,又富有吸引力的声音:“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嗨,林幽稼!”林幽稼感觉自己的眼泪就要留下来了。 “稼稼……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吗?” “当然!” “有人很不好!” “你吗?”然后不等林幽稼回答,电话那端继续说,“美国大学都有很棒的心理咨询师,他们一定会帮到你的。” 听到此,林幽稼深吸一口气,明白了自己在穆爽心中的地位,苦笑着摇摇头说:“给张睿哥哥一个机会,不然你真的就把他好好地一个人……折磨废了。” “找到我的电话应该让你颇费周折,就为了当说客?”穆爽反感的说,“我和他之间早已经结束了,今天何来废他之说?” “如果我没猜错,”林幽稼丝毫不给穆爽机会,“你那时候是一个人偷偷走的?” “和你有关系吗?”穆爽懒散的声调,“你去美国读书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登报声明啊?” 强词夺理! 这句话林幽稼没有说出口。 “张睿哥哥找不到你,每天疯了一样工作,前几个月不慎骨折,现在身体刚恢复就又开始机器一样工作,我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待他?” “林幽稼,你的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虽然现在放假,但对于你这样一位勤谨自律的人来说,也不会随意浪费时间。我现在很忙,而且我妈妈现在状况并不好,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但我和你之间并无恶交,不如说句祝福我的话吧!” “你……”林幽稼傻了,不知该如何说时,话筒里传出嘀嘀的忙音。 穆爽时一个真诚的人,林幽稼绝对相信她的话。 站起来时,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几天之后,他还是忍不着把电话内容告诉了张伟,但他没说出穆爽的电话号码。 他知道生活不会一直对某个人一直开绿灯,或许张睿当初真的失去了穆爽对他的信任。 再说如今的自己……自己也不容易! 临近开学时,乔伊按照林幽稼给他的地址来家里的时候,正碰到林幽稼与福利院做义工,他便直接把车开到福利院。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刚来美国的黄亦寒,而后,彻底义无反顾的沦陷了。 一周之后,他满脸羞涩和激动的对林幽稼说:“早知道我的灵魂这么快就得到归宿,不如放假就来了。” “以前那位你不是也神灵融和……” “哈,”乔伊坦然的说,“她去和她喜欢的教授贴面了。” “但你小子……也挺勤快的……” “没办法,”乔伊两手一摊,耸着肩膀说,“这是上帝的安排!” 林幽稼庆幸自己又可以单独安静剩余的几天假期。 “要不要去求个姻缘签啊!”晚上睡觉前,想起乔伊双手一摊耸着肩膀的样子,他对自己说。 新的学年开始,没想到他和乔伊两人不约而同选修了法律这门课。 这学期他们几乎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学习和模拟上。 又一年圣诞来临时,乔伊去了黄亦寒所在的弗吉尼亚大学玩去了,林幽稼和专门从美国回来的父母一起呆在家里。 记忆里,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过年团聚,而且这次他们在美国一直呆到林幽稼春季开学。 从父母的谈话里,林幽稼得知父亲在国内给曾志明投资的肾病研究中心也已经启动,内心隐隐感到自豪。 能扶持一项公益事业也是他内心早有的梦想。 谈起自己在这里的好朋友乔伊,以及和他一起转卖废铁的事情,父母还是劝他一如既往的安心学习,毕竟大学的功课并不轻松,再说一旦离开大学,很难有时间像现在这样大把时间读书。 林幽稼深深点头, 这年三月,美国对伊拉克发动了战争的消息风一样刮遍了校园。 有人欢欣鼓舞高兴得像圣诞放假前夕,有人和林幽稼一样无动于衷。 没过多长时间,林幽稼发现身边平时熟悉的人,渐渐因为战争分成了两大派,有时针锋相对,甚至发生肢体冲撞。 这时,林幽稼特别感谢自己身边有乔伊这样的朋友,他父亲政治家的身份和立场在学校早已经众所周知,尽管平时他和林幽稼一样不参与双方的团体,没有人敢对他们说什么。 但别的人就不行,一位韩国来的同学,因为立场问题,受到排挤,连学习小组也找不到了。 等到了又一次暑假来临时,有人鼓动乔伊和他的中国同学一起从中国义乌定制美国防护服,乔伊摇头拒绝了。 “他们的鼻子可真灵!”林幽稼说。 “是美金落地的声音太诱人!” 这一年,他们顶着了所有的政治立场拉拢和金钱诱惑,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学习上。 不可思议的是,马上大学毕业的依莲娜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他们的宿舍,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们带来很享受的事物,也会肆无忌惮的和他们挤在一起打电子游戏。 直到有天晚上,乔伊忍不着又去坐火车找黄亦寒,林幽稼一个人从外面吃饭回来,发现依莲娜正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零点,自感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回去,但也知道,自己隐晦的洁癖是不能直接躺在乔伊床上的。 无奈之下,他选择让自己挑灯夜读,直到困倦来袭,他熄灯趴在书桌上睡了。 “为什么对我没兴趣?” 迷糊中听到一句问话,醒来发现朦胧里,依莲娜委屈的站在自己背后。 “你……”林幽稼迅速打开桌子上的灯。 “我……喜欢你!” 面对着这么直接的表白,林幽稼感觉自己依稀梦里,他走到自己床前,拿起依莲娜的衣服披她身上说:“现在是晚上,你莫不是有了梦游?” “你才梦游呢!”依莲娜把林幽稼披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重新往床上一甩,大声说,“我知道你一直未有女朋友。” “我……” “那些没追到的可不算!”依莲娜没有一点梦游的迹象,眼睛闪着炙热的光。 明白了,是乔伊把他出卖了。 不过想起和穆爽上次的电话,他轻轻的叹口气,无奈的看着依莲娜。 “那就爱我吧!”依莲娜小鸟依人的跨前一步,把自己紧紧贴在林幽稼的怀中。 第一百零四章 留学归来 来不及拒绝,林幽稼已经感到自己胸口燃起依莲娜的火热,况且她真的是个漂亮的女孩。 如果说当年杨怡的爱像滚滚团团的荆棘草,让人一开始就充满拒绝,那么依莲娜的爱,就像去掉刺的玫瑰,炫目热情,温婉大方,让人神魂被牵。 自认定力十足,但面对依莲娜的大胆火热与主动,林幽稼还是情不自禁的热血沸腾。 他们很快进入热恋状态,这让林幽稼感到自己的生活像先开了新的篇章。 每周沿走在紧张的大学功课里,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和依莲娜你侬我侬,甚至在秋高气爽的周末去露营。 这一切惹得身边的乔伊不得不对着他一次次的摇头叹息。 然而,随着接触了解的深入,林幽稼发现自己真的深深的爱上了依莲娜,而且感激依莲娜带给他的那些全新感受。 毕业来临之际,想起父亲曾经反对自己留在美国,再一次约会时,林幽稼看着自己怀里的依莲娜情不自禁的问:“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我原打算毕业之后进入政府部门工作,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当一名律师!” “为什么?” “因为你呀,”依莲娜一本正经的看着林幽稼说,“当律师要比做一名政府文员自由多了,这样我可以有大把是有的时间陪伴你,甚至和你一起到中国旅游。” “有没有想过和我一起到中国居住?” “当然,”依莲娜笑着说,“我和我母亲一样看中家庭,如果需要……我完全可以。” “你不担心父母会反对你这样的决定吗?” “他们……也许以前会,但现在乔伊已经代替了我以前在爸爸心中的地位。” 林幽稼这才想起,最近几个月每次和乔伊聊天,他都是满嘴的“伊拉克”,“石油”等政治名词,看起来自己改变的同时他并没有闲着。 但不管怎样,林幽稼不希望毕业之后的留走问题会让依莲娜,在家人面前为难。 没想到,对依自己的离开最不能接受的是乔伊。 在听说学期结束林幽稼立即回国时,他满脸愤怒和疑惑不解的对林幽稼架起胳膊大声吼着:“你完全可以留在这里,而且依莲娜也在,不觉得你选择离开我们太自私吗?” “我……在国内有工作需要立刻去做。”林幽稼有点费力的回答,他没想到这哥们反应这么大,他不想解释自己是为了减轻父亲的压力而急于回国。 “你妈妈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美国人了,”乔伊两手一摊,“再说全世界多少人挤破头像扎进美国这块土地,你又不是不知道,重要的是你走后依莲娜回来读书会伤心的,我真的已经开始质疑你对她感情的真诚……” “乔伊,”林幽稼上前双手扶着乔伊的双肩,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我的选择。” 乔伊沉默一下,换副无奈的面目说:“我以为我们可以有很长时间,像收寻生锈的废铁零件那样,始终默契!” “我们依然可以合作默契的。”看着真诚挽留自己的朋友说,“别灰心!”接着,林幽稼第一次把自己家有贸易公司的事情说了出来。 “隐藏的很好啊,”乔伊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从一开始就看着你这家伙身上没有那些外国富人的骄横,也和那些靠打工完成学业的穷学生的吃苦耐劳,这么说你家在洛杉矶的别墅也不是租的了?” “是的。”林幽稼老师的回答。 “如果是这样,”乔伊安静下来,一只手握着拳头捶着另一只手掌说,“我要把你和依莲娜的事情告诉我父亲,免得他的心肝被人拐跑他还浑然不知。” “我……”林幽稼再一次想起自己父亲对自己婚姻的那点要求,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是啊,我也要对我父母讲一下的,虽然仅仅是我和依莲娜两个人的事情。” 转眼到了七月份。 感谢依莲娜的争取,乔伊的努力帮助,林幽稼在大学毕业之后带着女友依莲娜回国了。 林春明夫妇没想到儿子竟然一声不吭的就把作为结婚对象的女朋友带回来了,出于礼貌他们对依莲娜照顾的礼貌周全,在一家三口谈起为何是依莲娜时,林幽稼向父母讲述了自己在美国遇到的一件事情。 一个中国留学生,突遇家中变故,无钱继续留在那里读书,出于同情,林幽稼把自己在大学一年级和乔伊一块做生意赚的钱拿出来一部分资助他,没想到最后他竟然以好人做到底为要挟,让林幽稼给他外出旅游的费用。 对于这样的无理要求,林幽稼拒绝了,自己当时的感觉就是此人太贪。 依莲娜知道此事后说:“错误不是你看清了他本来的面目,而是你误解了上帝的用心。” “什么意思?”林幽稼父母问。 “是啊,”林幽稼说,“当时我也是这样问依莲娜的,她给我的解释是:人各有命,你的资助违背了上帝的意愿。上帝不会允许每一个人都过着同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林幽稼看着父母不约而同流露出赞许,继续说:“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她和我们不一样的冷静有了新看法,更重要的是,她让我明白,人 来到世界上想要成功就是要各自努力争取,而不是靠着别人的怜悯和施助达到目的。” “你会因为依莲娜后悔以前自己对人的慈悲吗?”母亲看着儿子问。 “怎么会?”林幽稼看着父母担心的眼神说,“虽然我不能给自己的善良打分,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做。” “这一切不会和依莲娜对你的那些影响背道而驰吗?”父亲林春明问,“我怎么感觉依莲娜现在才是你的重头戏……” “爸爸,”林幽稼打断父亲的话说,“这么说并不代表她的冷漠和自私,相反她常常和处做义工,为基层的人免费提供法律援助,我还是感受到她的善良和纯真。” 看着父母疑惑地表情,林幽稼决定以后有机会就让父母欣赏依莲娜的稳重谨慎,大胆心细,正直善良的优点。 没想到的是,相处下来伊莲娜对中国的热情和赞叹也让林春明夫妇感到欣慰。 张伟张颖听说林幽稼从美国回来,大学毕业返城的当天就直奔林幽稼的家中来。 得到消息的林幽稼带着依莲娜到别墅外的大路上等待着他俩的到来。 夕阳西下时,分别四年的三人终于相见,张伟和林幽稼二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得知他们二人是林幽稼最好的朋友时,依莲娜也主动上前拥抱,之后,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张颖说:“你很像我姨妈的一个朋友,她是个中国人,可惜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姨妈的朋友?是个中国人?”林幽稼警觉的问,“你姨妈干什么工作的?” “玛格丽特,”依莲娜说,“她是一家我爸爸掌控基金下的一家福利院……” “玛格丽特是你姨妈?”林幽稼吃惊了,“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到底怎么回事啊?”张伟,张颖和依莲娜众口一词的看着林幽稼。 林幽稼看着张颖,慢慢上前抱着她,慢慢松开说:“我知道爸爸怕有些事情伤了你心,才隐瞒你的,其实我很早就相信你一点也不像他认为的那么柔弱。” 张颖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紧紧的盯着林幽稼,怯怯的说:“我们难道又不是一个爸爸?!” “不,”林幽稼回答完张颖,看着依莲娜说,“你的姨妈玛格丽特我认识,你口中她的那位中国朋友叫叶小安,而叶小安就是你眼前这位张颖的妈妈……” “怪不得看着这位张颖同学如此熟悉,我那时候经常去姨妈所在的福利院义工,记得那时有位一直帮助她的中国女人,不知她现在哪里?”伊莲娜依然明白似的看着林幽稼问。 “那位女人叫张莉!”张颖接过依莲娜的话说,“她就是林幽稼的妈妈!” “原来你都知道了?”林幽稼吃惊的看着张颖。 “是的,”张颖微微一笑说,“我妈妈在她留下来的材料里,详细的说明了这些年张莉阿姨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照。” 不远处的别墅三楼的露天阳台上,林春明看着几个孩子正往家走来,情不自禁的揽着身边的妻子说:“这些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