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之令》 第一章 重明 华西镇 “师弟…师弟你等等我…”秦时玥此时又饿又累,可秦陌这小子依旧神采奕奕,仿佛不知疲惫一般,眼看两人距离逐渐变远,秦时玥连忙拖着尾音喊道。 秦陌停下脚步,待秦时玥跟上时,秦陌语气中带着些许焦虑:“师姐,倘若我们今夜未能赶回新州,定会被宗主责罚。” “别担心,有师姐我在呢。再说了,此次你我并非私自下山,我们可是留下字条的!” 留下字条…这和私自下山有何区别?!秦陌并不打算反驳,当然了,他也说不过秦时玥。可谁让这是自家师姐呢,就让着她吧! “师弟,今晚我们先在此地住下,明日再启程。再这么赶路下去,我怕是还没到新州就先飞升了!” “可我身上所剩的盘缠,怕是不够住客栈…” “还住什么客栈,我们住宅院,跟我走。” 秦陌一听此话,着急了。不能眼看着师姐误入歧途!接着连忙挡在秦时玥的面前:“师姐,私闯民宅是为不可!” 看着一脸正经的秦陌,秦时玥叹气,师弟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她何时私闯过民宅? “看这个。” 秦时玥从衣袖中拿出方才踏入华西镇时,从墙上撕下的字条。只见字条上写着:寻天下能人异士,若还林府清净,必有重谢。 林府大门虚掩 门口并无家丁护卫,整个林府安静得仿佛无人居住般,秦陌用剑敲了几次大门,一名老人颤颤巍巍走到门口,将秦时玥二人带进府中。 “小老儿是这林府的管家,我家老爷林淮是名商人,在华西镇财力数一数二。近日不知招惹上何等不净之物,变得疯疯癫癫,常于子时鬼哭狼嚎。府中下人和夫人皆被吓走了,望二位能出手相助,还林府清净…” 秦时玥跟在管家身后,四处打量着林府。本是花开时节,院内的花却凋谢零落,死气沉沉。 管家为二人备好食物,将客房安排妥善才退下。 “师姐,是否察觉到异象?” “否,我先睡会。待子时,除祟。” 秦陌放轻脚步走到门外,将房门轻轻合上。随后抱着剑靠在门边,闭目养神。 还未到子时,秦时玥便醒了。阵阵阴风令她忍不住打着寒颤。 “师弟,这林府内究竟是何不净之物,让我们去会会。” 在林府内绕了一圈,秦陌停下脚步。此处正是林淮的房间。 “师姐小心,此处有邪祟。” 秦陌握紧手中的寒凌,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寒凌发着白色的光,此为遇邪祟时,剑灵的指引。当修行剑道至有剑灵时,需为剑灵取字。寒凌,便是秦陌为其佩剑取的名字。 秦时玥低头看着自己的佩剑,别说发光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跟烧火棍有什么区别? 推开房门,桌上摇曳着几盏烛火,屋内每个角落都贴着符咒,林淮抱头躲在桌底,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秦时玥取下一张符咒看了看,心知今夜遇到麻烦了! 这屋内符咒皆是由黄纸制成,画以邪祟难以接近的火焰,还撒上了黑狗血。虽谈不上如何厉害,但用来对付寻常邪祟绰绰有余,可此时却如同废纸般贴在屋内。 一阵阴风,将烛火吹灭。 “师弟小心!” 秦时玥转身,剑刚出鞘却感到强大的阻力,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剑从手中飞了出去,掉落在院子里。 剑…飞出去了…秦时玥庆幸这场面没被兄长看见,不然又免不了一顿念叨。但显然此时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 “师姐,站到我身后!”对于秦时玥剑飞出去这一幕,秦陌没有多想,紧握着寒凌的手微微出汗,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这团奇怪的黑影。 黑影仿佛无心念战,朝着林淮的方向移去,黑影所经过的每一处,地上都留着暗红色的血液。 “鬼……鬼来了……” 在林淮眼中,此黑影为一名女子,身着破旧不堪的红色嫁衣,凌乱污秽的长发缠着脖颈,脖颈上的血痕隐约可见。双目充斥着怨恨,滴着血泪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秦陌刚想上前,衣袖却被秦时玥拽住。 “师弟,借寒凌一用。” 秦时玥从怀着拿出一张空白符纸,用寒凌将食指划破,以血在符纸上画出一只双目皆有两个眼珠的重明鸟。秦时玥对重明符施以灵力,将其扔向黑影所在之地。刹那间,屋内发出女子凄厉的尖声,可黑影却丝毫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秦时玥心想,黑影虽惧,但林淮也不是什么善茬,今夜注定无功而返。 “师弟,我们走吧。” 这下轮到秦陌愣在原地,谁能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情况?跟上秦时玥的脚步连连喊着:“师姐!师姐!”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管家看着两人从屋内走出,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向前:“姑娘,公子,我家老爷如何了?” “被厉鬼索命者皆为因果报应,不救。” 不救,也救不了。 “姑娘,难道就任由这邪祟作恶?现在是盯上我家老爷,难保他日不残害华西镇的百姓啊!” “老伯,今日我见这华西镇百姓安居乐业,为何这厉鬼专找上林老爷?怕是林老爷做了比鬼还可怕的事情!” 管家一听,也慌了神。厉鬼……难道是那可怜的丫头? 三年前,林淮见府中新来的婢女秋月生得美丽,便起了色心。欲强行纳秋月为妾,秋月不愿意便连夜逃跑,却被家丁打断一条腿抓了回去。 那天夜晚,秋月被迫身着红嫁衣,关进林淮的房间内,终是不堪受辱,死死咬住林淮耳朵不放,弄得床上全是鲜血。林淮疼痛之中暴怒,将秋月活活掐死在床上。 秋月死后,尸体被丢进林府后院的枯井内。老管家于心不忍,找了几个家丁将尸体从井里打捞出来,在山中找了块地埋了。那一年,秋月才十五岁。 秦时玥在院中将刚才飞走的佩剑拾起,与秦陌一同在院内待了片刻,待林淮的惨叫声停下后才进屋查看。 屋内只剩一滩暗红色血液,还散发着恶臭,林淮同这厉鬼,一同消失了。 第二章 噩梦 等到确定林府内无任何邪祟存在后,秦时玥与秦陌连夜离开了华西镇。 “师姐是如何得知那邪祟是厉鬼?又是如何得知林老爷做了恶事?”秦陌忍了一路还是忍不住了,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干脆向师姐问个明白。 “是重明告诉我的。” 看着秦陌一头雾水的模样,秦时玥耐心解释道:“人死后怨气过重无**回,只有在阴司路与仇人相遇才能投胎。可是活人有阳寿,阳间一日,阴间一年。等待的时间长了,魂魄怨气不断加重,便会化为厉鬼主动索命,以求轮回。” “师姐,厉鬼也属邪祟,为何重明却拿其没有办法?” “不是没有办法,是重明不愿意。《拾遗记》中记载,重明鸟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可重明鸟虽念善,却也记恶。” “想必这些都是师姐在上次被罚禁闭的时候,从藏书阁中得知。对了师姐,宗主罚你抄的两百遍家规抄完了吗?” 秦时玥只觉得有点头疼,自家师弟的关注点还真是清奇,有些无奈的答道:“快了,还剩一百六十遍。”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卯时前回到了新州。秦陌这小子打算从正门进入,秦时玥连忙将他死死拽住:“师弟你傻啊,从正门进的话,不就昭告我们回来了吗?你想现在就跪戒律堂去?要打要罚先睡一觉再说!” “可师姐又没被打过……” 宗主最生气的一次,还只是罚秦时玥在藏书阁内关一月禁闭,罚抄家规两百遍。可秦时玥在藏书阁内无聊至极,翻看各式古籍丛书,还生出了创造重明符的念头,之后便将自己关在藏书阁中三个月才出来。那未抄完的一百六十遍家规也就搁置了。 “还念叨什么,我们从侧门翻墙进去,走。” 午时,南桥村。 破旧的小村落,杂草丛生,看上去仿佛无人居住。可村子内却时不时传出如同野兽般的哀嚎声。秦时玥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村落,但这村子里的一切却十分熟悉,好像自己是在此地长大一样。 哀嚎声越来越清晰。 只见数十名变成傀儡的村民朝着她走来,傀儡当中有强壮的男子,也有年迈的妇人。相同的是,他们瞳孔泛白,面如死灰。僵硬的四肢就像是被线提着的木偶,嘴里发出令人不安的哀嚎声。 傀儡越来越近了,此时的秦时玥手中没有佩剑,只能将手指咬破,用鲜血画出重明符,欲施予灵力时,却发现自己连灵力也消失了。 傀儡在秦时玥四周围成了一个圈。 圈越来越小…… 慌乱之中,秦时玥转身,在这群傀儡中,她看见了自己。 “走开!” 秦时玥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她并未留意到,那把放桌上的佩剑,正散发着微弱的光。缓过神来之后,将自己整理一番,连忙跑去兄长房中请罪去了,与其说是请罪,倒不如说是撒娇更为准确。 四年前新州秦氏家主及其夫人,遭奸人所害不幸逝世。当时年仅十九岁的秦尘便肩负起家主之位,各世家皆知秦尘年少有为,对自己唯一的妹妹秦时玥更是无微不至。 秦尘房内。 “大小姐,你还知道回来啊。上回还欠我一百六十遍家规未抄,此次又私自下山,还带着师弟一起胡闹。” 秦时玥见秦陌不停朝着自己使眼色,知道师弟这是将她招供了。又望着兄长那严肃的神情……又装凶,真拿兄长没办法。 “才不是胡闹,我是除邪祟去了……兄长若是生气,就罚我关禁闭吧,我连同上回欠下的家规一起抄。” 秦时玥每次犯错后,总是勇于认错,下次再改。刚说完就看见桌上碟中有自己最爱吃的桂花酥,便伸出手去拿,兄长却将盛桂花酥的碟子往后移了移:“你倒是合计得清楚,七日后,随我前往云城参加围猎大会。” “兄长,我能否不去……我这剑术去参加围猎大会,就是个充数的。我丢人不怕,丢了新州秦氏的脸面可不行……” 秦时玥是真的不喜欢和那些世家子弟们打交道,最近几次下山,凡是知道秦时玥为新州秦氏子弟之人,总缠着要和她切磋剑术,实在令人心烦。 “师姐才不丢人,有重明符就……”秦陌话还没说完,眼看宗主正瞪着自己,连忙闭嘴不言低下了头。 “阿玥,不得胡闹。让你专心修习剑术,并不是让你与他人比较,而是遇见危险的时候有能力自保。毕竟不是每次遇险时,都有时间等你以血画符。” “知道了兄长,我定会好好修习剑术……不过,不是现在。”秦时玥往前走了一步,趁秦尘不留意之时,拿了块桂花酥咬了一口,跑了出去。 其实秦时玥并非不知修行应以剑术为主,法术符咒只能补给。但如果只用符咒便能斩妖除魔,她又何必在自己无天赋的地方死磕。当然这些话,秦时玥只能放在心里,不打算说出。 望着秦时玥的背影,秦尘思绪万千。此次云城围猎大会,将不会如往年一般平静。 深夜。 秦时玥再次梦见那诡异的村庄,压抑极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走出房门,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发愣。以前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个梦,奇怪的是从华西镇回来后的这几天,秦时玥感觉身体变得有些虚弱,却也说不上来。 “阿玥,为何还不休息?近几日看你都变得憔悴了。” “我没事,这么晚兄长怎么来了?” “见你房间烛灯还亮着,不放心便过来看看,回屋去吧,小心着凉。”秦尘刚想扶秦时玥起来,衣袖却被她轻轻拉住。 “兄长,我是不是爹娘从村子里捡回来的……”接连几日的噩梦,让秦时玥不由得胡思乱想。 “别胡说,你若是捡回来的,爹娘又何必从小惯着你。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就连训你几句,娘亲都要难过上半天。”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第三章 九婴 云城顾氏家训,未经家主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禁室。 顾言站在禁室门口,眉头紧蹙。平日父亲在这禁室内最久也就半个时辰,今天却过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出来。顾言虽有些担忧,但也不能违背家训。 禁室门开,只见顾世眠双唇紧闭,额头尽是汗珠,步伐有些踉跄。顾言连忙上前将他扶住:“父亲……” “无事,只是虚耗过度罢了。阿言,你可知九婴为何物。” “可是《淮南子本经训》中所记载的九头凶兽?” “不错。” “父亲,可那凶兽不是已经被大羿斩杀了吗?” “五帝时期,北方有一条波浪汹涌的大河,人称凶水。那凶水内有一只九头蛇身的怪物,能喷火吐水。它的叫声如婴儿啼哭,人们称其为九婴。九婴的每颗头都为一条命,九婴自恃有九条命,便肆意祸害百姓。被大羿斩杀后,头颅化作九颗婴灵珠,散落在世间,销声匿迹。直到百年前顾氏先祖顾轩才寻得两颗婴灵珠,并将其带回云城禁室,由云城顾氏世代家主进行封印。若有一颗婴灵珠吸食过重的怨气,其余婴灵珠之间相互感应,试图重聚在一起。当九颗婴灵珠重聚时,妖兽九婴重生,这世间将又迎来一场浩劫。” 自从顾世眠担任家主以来,每月都会来这禁室内,对两颗婴灵珠施予禁锢。几十年来婴灵珠一直未见有任何动静,可近几个月,婴灵珠动荡不安,多次试图突破禁锢,这也让顾世眠对婴灵珠的禁锢变得越来越艰难。 顾世眠本想等顾言接任家主之位后,再将婴灵珠的事情告诉他。可近日以来,各地百姓频频上云城山,请求云城顾氏下山除祟。一时间邪祟四出,只怕是世间藏匿的那7颗婴灵珠吸食怨气,幻化成妖,祸害人间。 “父亲,可是这禁室内的婴灵珠已难以禁锢?我可以……” “阿言,为父与各世家家主自会禁锢婴灵珠,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是,父亲。” 顾世眠虽然没有将所有话点明,但顾言心里明白了,为何今年的围猎大会,父亲要举办得如此盛大。 午时,永宁湖。 为了前往云城参加围猎大会,江河沈氏子弟奔波数日,在这炎热的午时更是疲惫不堪。好不容易经过这永宁湖,本想着终于有水喝了,可家主却没有让众人停下歇息的意思。众多弟子中也无人敢有意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沈黎见身旁的弟子,一个个都精疲力竭的模样。加快步伐走到宗主前,行完礼后道:“宗主,可否让弟子们歇息片刻?” “沈姑娘还真是仁心仁术,生怕他们累着。我们可还没到云城,若是误了参加围猎大会的时辰,岂不是让各世家子弟看我江河沈氏笑话。” 回话的是沈氏家主沈英凡的儿子沈子昊,沈子昊平时最是看沈黎不惯。明明是个家仆之女,父亲却处处依着她。江河沈氏可是与云城顾氏、新州秦氏并列成为三大世家。但现在江河的百姓提起沈氏,人人都称赞沈黎精通医术,才情兼备。对他沈子昊却只字不提,这让他的脸面何在? “公子,若是弟子们都积劳成疾,就算我们及时赶到云城参加围猎大会,恐怕也只是个充数的。到时候,想必江河沈氏的脸面也不好看。” “你……”沈子昊一时语塞,怒气冲冲的瞪着沈黎。 沈英凡叹了口气,他这个儿子,技不如人也就算了,就连说话都说不过别人:“罢了,让大家原地休息片刻。” “是,多谢宗主。” 沈黎十岁的时候,父亲病逝。无依无靠的她,只能住在这江河沈氏。转眼她十七岁了,虽然在医术上取得不小的成就,但终究是家仆之女。哪怕心里早就对沈子昊心生厌恶,在明面上也是不好太过火。“ 第四章 家规 云城顾氏 “师姐,你看顾宗主身旁站着的那位,想必就是顾言公子吧?” “也许吧。” 兄长与顾世眠宗主在屋内寒暄,秦时玥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便和秦陌一同在屋外候着。 “听闻这顾言公子面如冠玉、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若以后师姐……” “打住打住,别说了……“秦时玥觉得今天秦陌真是话多,平时怎么不见他这么夸自己。 “阿玥,你进来。” 秦时玥被秦尘唤进屋内,朝着顾世眠行礼:“晚辈见过顾宗主。” “阿言,我与秦宗主还有要事相谈,你先带秦姑娘到客房歇息。” “是。秦姑娘请。” 一路无言 秦时玥跟在顾言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小时候他们还同一般高,现在顾言已经高出自己不少。那时候的顾言还很爱笑,现在就像个冰块一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顾言,你还记得我吗?”秦时玥想了想,走到顾言面前将他拦住。 “秦姑娘,那桩婚事非我本意,围猎大会结束后,你我便不会再相见。” “顾公子,我有说过要嫁给你吗?”十年未见,顾言开口便要撇清两人的关系,秦时玥有些气急,顾言的话显得自己迫不及待想嫁入他云城顾氏,未免有些自大。 “说过。” “你……我知道客房在何处,不用送了。” 秦时玥加快步伐走了几步,没料到顾言真的没有跟上,各世家子弟都说这云城的顾言公子最为知礼不过,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这顾氏的人虽然不怎么样,桂花酥却做得不错。”秦时玥一个人待在客房内无所事事,接连吃了几块桂花酥。 “阿玥,不得胡言。” 秦时玥听到秦尘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桂花酥走上前:“兄长,你都和顾宗主都谈什么了,我等了好久。” 秦尘从怀中拿出手帕,将秦时玥嘴边沾上的桂花酥擦干净道:“小孩子打听什么。” “我又不是小孩子……兄长,三日后围猎大会结束,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万州了?我看见那顾言就来气。” “你忘了以前,不停缠着爹娘,要嫁给顾言公子的时候了吗?怎么,相隔十年见面发现自己不喜欢了?” “兄长……七岁小孩说的话能当真吗?” 是的,秦时玥的爹娘当真了,不但当真,不久后更是亲自登门拜访,为秦时玥与顾言定下了婚约。 去年今日,秦时玥已到可以参加围猎大会的年纪,可担心顾宗主和兄长提起这桩婚事,再一时兴起,把她和顾言的婚事办了。便装病躲过了围猎大会。 “阿玥,你从小自在惯了。但这云城顾氏不比万州,要多注意言行举止。” “知道了……兄长,我保证少惹事端。” 少惹事端,又不是不惹事端。今日上这云城山时,她可发现了好东西。 夜晚 “幸好没人看见……”听闻这云城顾氏有亥时的宵禁,秦时玥从山下回来时,都不敢从正门进,偷偷从这后门翻墙站到屋顶,小心翼翼的迈着脚步。 “秦姑娘。” “谁……”秦时玥心里一惊,踩着屋顶瓦片的脚没站稳,就在即将摔下去的时候,一只带有温度的手将她拉住。 “是你……你别碰我,让我摔下去吧。” “你确定?” 秦时玥看着顾言那张冰块脸,这个顾言说不定还真的会放手,从这屋顶摔下去虽然死不了,可怎么也得疼上几天。面子虽然重要,可哪里比得上这条命呢。想到这里,秦时玥连忙紧紧握住顾言的手。 “多谢顾公子,你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已经回到安全的地面,可顾言还拉着秦时玥的手不放,这让秦时玥感到有些别扭。 “秦姑娘可知已触犯宵禁。” “我并非顾氏中人,也不打算嫁到顾氏,你先把手放开……” “凡入顾氏,必遵守顾氏家训,望秦姑娘不要为难在下。”顾言说完,手上的力气加重几分,拉着秦时玥朝着藏书阁走去。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顾言!你再不放手我喊非礼了!” “姑娘随意,反正你我有婚约在身,最多就让人看看笑话而已。” “你……谁要嫁给你,打一辈子光棍吧。” 秦时玥被握住的手腕疼得厉害,挣扎几次未果后也就放弃了,任由顾言将她带到藏书阁。 顾言将顾氏家训集和纸笔放在秦时玥面前:“家规,五十遍。” “啊……我不抄”不是吧,又是家规。秦时玥最怕抄家规了,还不如刚才让她从屋顶摔下去算了。 “六十遍,何时抄完,何时出去。” “不抄。” “七十遍。” 秦时玥看着顾言一脸冷漠的模样,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若是明日不能准时参加围猎大会,兄长肯定会知道自己今天偷偷下山的事情。 “好好好,我抄。抄家规嘛,我最熟悉了……” 其实秦时玥在心中盘算半天,论剑术,各世家谁不知道顾言剑术精湛,她这连剑灵都未修炼出来的剑术,要是真的打起来,画面也太难看了。 要是用符咒,重明符面对如此正派的顾言公子,更是派不上用场。好女不吃眼前亏,反正她秦时玥也不是什么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罚抄家规而已,小事小事。 “顾公子,你的佩剑可是叫净世?”家规抄到三十遍时,秦时玥真是无聊透了。 “恩。” “你可知我的佩剑名叫什么?” 顾言不语,为秦时玥研墨的手停下:“还剩四十遍。” “我知道,我的佩剑名叫绝沉,不错吧?” “净世绝尘,绝世间尘埃,不错,你笑什么?” 看顾言一本正经的模样,秦时玥忍不住笑出声。她现在的剑术可还没有到能给剑灵取名字的时候,刚才不过是突然想起顾言佩剑的名字,突发奇想想同他开个玩笑。 “不是那个绝尘,是绝沉,绝对的沉,不信你拿试试。” 顾言看了看秦时玥,眉头紧蹙道:“荒唐。” 第五章 结界 云城后山围猎大会 “师姐,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 “我这不是来了嘛,现在情况如何?”如果不是昨晚被顾言抓住,在藏书阁抄家规的话,自己今天也不会迟到,紧赶慢赶,结果还是来晚了。 “师姐,今日放出的五百只猎物,云城顾氏猎到八十,江河沈氏猎到六十只,我们秦氏只有三十二只……” “别着急,看我的。”秦时玥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张符咒,可符咒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带着一些淡淡青草的味道。 秦时玥将这张符咒贴到自己的佩剑上,接着施以灵力。 秦时玥表面上看似平静,可心里却打着鼓,符咒已经准备好了,她这把连剑灵都没有的佩剑可要争点气啊…… 折腾了一晚,幸好没白费功夫,这把贴着符咒的佩剑慢慢漂浮到半空中,朝着秦时玥所指的方向绕了几圈。 “师弟,坐下休息吧,今天的围猎大会,胜负已定。” “师姐,师姐,刚才那是什么,你快同我说说吧。” “自己猜。” 一晚上没睡,秦时玥感觉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便坐下靠着大树打算睡觉,可刚睡了一会,就被清脆的响声吵醒,只见秦陌气冲冲地向前,将地上秦时玥的佩剑捡起:“你们江河沈氏凭什么扔我师姐佩剑?” “让你师姐来和我说话。” 秦时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到秦陌身边:“有话快说……” “秦时玥,你们万州秦氏都如此不守规矩吗?” 沈子昊满脸不屑的质问着,刚才江河沈氏眼看所获的猎物,即将超过云城顾氏。却没想到一把发着光的佩剑在这后山中绕了几圈,接着成群的兔子都自动跳进万州秦氏的陷阱中,明明是最晚来的,却猎得最多,真是岂有此理。 “万州秦氏,除了我以外,都守规矩。不好意思,你哪位?” “你……秦时玥,围猎大会今日总共五百只猎物,你万州秦氏使用邪门外道占据近三百猎物,你让我们剩下的人猎什么?” 秦时玥听完,从怀中拿出一张空白符咒,递到沈子昊面前道:“符咒也算邪门歪道吗?我这里空白符咒多得很,你邪一个我看看。” 此时,站在一旁的沈黎,将刚才从秦时玥佩剑上掉落的符咒拿起,闻了闻味道后走到秦时玥面前:“秦姑娘,江河沈氏并无意冒犯,我替沈公子给姑娘道歉。”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家仆之女有什么资格替我道歉,让开!”没想到沈黎的道歉,沈子昊不但不领情,还不满的推了沈黎一下。 “真是浑敦。” 乱而易怒,无知至极。 “秦时玥,你骂我?!” “真是意外,没想到沈大公子也是读过几本书的。” 沈子昊气急,手中的佩剑出鞘:“你万州秦氏读书多又有何用?走的尽是些邪门外道。” 秦时玥握着佩剑的手微微颤抖,旁人辱她秦时玥都没关系,辱万州秦氏,不行。 “各世家皆知,我万州秦氏修剑道,习法术符咒。沈公子的言下之意,是说我万州秦氏子弟都是邪门外道?” “是又如何?!” 秦时玥忍无可忍,用剑指着沈子昊,就算她剑术不如沈子昊,可如果今日不出手,万州秦氏必定被世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 可令秦时玥没想到的是,她这把连剑灵都没有的佩剑,此时却不停发着光。更可怕的是,秦时玥控制不住它!终是收不住力,在沈子昊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你……”沈子昊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恶狠狠的瞪着秦时玥。 “住手!云城顾氏禁止私斗!” 话音刚落,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顾世眠正颜厉色的走来。秦时玥看着顾世眠身旁的兄长,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顾氏正厅 “阿玥,你还是不肯说是用什么方法围猎的吗?” 秦时玥听兄长的语气,倔强地不肯回话。 沈黎见这屋内的气氛,犹豫了片刻还是站出来:“顾宗主,秦宗主,秦姑娘并非使用了什么邪门外道。那符咒上只是用车前草浸泡过而已。” “车前草?” “不错,今日的猎物都是兔子,而兔子最喜食的便是车前草。符咒在车前草的汁液内泡过,再施予灵力,后山的兔子这才接连跳入秦氏所布下的陷阱中。” “就算如此,她秦氏也不能一人独占这么多猎物,真是不公平。”沈子昊捂着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咬牙切齿瞪着秦时玥。 秦时玥可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主,听着沈子昊的抱怨,丝毫不惧地看着沈子昊道:“围猎本就各凭本事,若是要公平,不如将这五百猎物平均分好送到各世家,又何必举办这围猎大会?” “阿玥!真是越说越不像话。”秦尘训斥着秦时玥,接着转身向沈英凡赔罪:“沈宗主,无论如何,今日是阿玥不懂规矩,还伤了沈公子,我代她向沈公子道歉。” “兄长……” “去厅外跪着,一个时辰后再起身。” 秦时玥纵使有百般不愿意,可也不想让兄长为难,只得答应:“是……” 秦时玥一直以为,在万州秦氏中,自己的脸皮最厚,却没想到跪在这人来人往的厅外,还真的感觉有点丢人。 一刻钟后,正厅内人群散去。只剩下秦时玥一个人跪在这厅外,听着身后的顾氏弟子们对她指指点点的声音,秦时玥只希望这一个时辰赶快过去。 “你既已知错,下次便不要冲动。” “我才没错……顾公子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昨日你下山可是去采车前草?” “顾公子你快走吧……我太丢人了……”秦时玥现在感觉,如果地上有条缝的话,她一定钻进去。 “很丢人吗?” “恩,如果在万州就算了,可我现在跪在你们云城顾氏,还有这么多人走来走去看我笑话……” “明白。” 什么?顾言明白了什么? 只见顾言剑出鞘,几道白光闪过,秦时玥身边建起了一道屏障。 “你……你做什么了?” “结界。除了几位宗主以外,所有人不可见。” 第六章 兔人 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秦时玥控制不住它了,可它明明只是一把连剑灵都没有的佩剑。 她落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连唯一的亲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 这世界,终究只剩她一人了。 秦时玥醒来时,心里压抑极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因为佩剑突然失控?还是因为被兄长惩罚的事情?或许都有关系吧。 “阿玥,你醒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秦尘本想给秦时玥擦汗,但被秦时玥躲开了。 “怎么?昨日我罚你,生我的气了吗?” 秦时玥摇摇头,其实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心里有点委屈。 “兄长,我今天不想去围猎大会。” “好,不想去就不去。我看你挺喜欢吃这云城的桂花酥,请人做好了,一会给你送过来。” “好。看桂花酥的份上,我就不生兄长的气了。” 送走兄长后,秦时玥没把桂花酥等来,倒是等来了冒冒失失的秦陌。 “师姐师姐,你快同我去云城后山。” “我不去。”秦时玥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想参加围猎大会了,就等结束后早点回到万州,继续过她潇潇洒洒的日子。 “师姐快走吧,有邪祟出没,已有秦氏弟子遇害!” 云城后山 秦氏弟子将几名遇害弟子从陷阱中抬出,奇怪的是,他们皆是被咬死之后再丢进自家设立的围猎陷阱中。 秦时玥仔细观察着他们脖颈上的伤口,四名弟子脖颈处皆血肉模糊,面色发黑,眼窝深陷,这绝对不是寻常的猛兽而为。 “他们都是精气被吸食后才断气的。” “沈姑娘,昨日多谢你为我说话。”秦时玥起身看着沈黎,听闻江河沈氏的沈黎精通医术,昨日在云城正厅里,她为自己说话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和她道谢。 “秦姑娘不必言谢,沈黎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小心身后!” 沈黎话音刚落,连忙转身,紧紧握住手中的佩剑。 “我也听见了,我们去看看。” 秦陌见秦时玥和沈黎对视点头后往前走,师姐刚才说听见了什么?他怎么什么也没有听见?顾不上多想,秦陌连忙跟上道:“师姐,沈姑娘,你们听到什么了?” “师弟,先不要说话。” 周围安静了下来,秦时玥闭上眼睛,专心听着刚才出现的那沙沙的脚步声。 脚步声忽远忽近,秦时玥三人便一直跟着脚步声走进山林。这片山林内雾气弥漫,空气中有中刺鼻的气味。 “师姐,我们这是走到哪里?怎么都不见围猎的弟子了?” 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时玥看清来人的模样,不,这根本不是人。 面前是一个人身兔头的怪物,身长六尺,兔头上长满白色的长毛,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头上竖着两只耳朵,说实话,真的很丑。 “我们中计了。”沈黎心知,她们不是追赶可疑人物,而是被故意引到这里来的。 她们,才是猎物。 “师姐,这是什么怪物?” “一只长得丑的兔子。” 秦陌握紧手中的寒凌剑,挡在秦时玥和沈黎面前,虽然眼前的怪物看起来不太好对付,但在这里他是唯一的男人,一定要保护好师姐和沈姑娘! 秦陌挥起剑,下一秒却愣住了:“师姐,寒凌被压制住了……” “我的也是,剑灵被压制,一定与这刺鼻的气味有关。”沈黎尝试用剑,可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剑灵被压制,此时的剑只不是是一把锋利的工具而已。 不过,锋利就行。 秦时玥用剑在手心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流出。以血画符,这是秦时玥唯一能想到的方式,不过,有重明符就够了。 “师姐小心……” “放心,我本来就没有剑灵,这只兔子我来对付。” 兔人歪着头,朝着三人跑了过来,它的速度极快,迎面而来的压迫感令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秦时玥将重明符扔到兔人身上,施以灵力。兔人停住脚步,痛苦的抱住头,发出阵阵哀嚎。 秦时玥额头冒出了汗珠,踉跄着退了两步,这兔子怎么还活着,是重明还治不了它吗? 兔人一步步朝着秦时玥迈进,秦陌试图挡在秦时玥面前,却被兔人推倒在地。它的力气极大,秦陌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胸口却一阵刺痛,吐出了鲜血。 眼看兔人越来越近,秦时玥往前走了几步,有些吃力的说道:“沈黎,你站到我身后。” “秦时玥……” 秦时玥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现在秦陌和沈黎的剑灵皆被压制,只有自己能对付这兔人了。 “不好,看来我秦时玥今天要被这兔子给吃了……” 秦时玥发现自己灵力越来越低微,强行蓄力气息受损,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液。重明符灵力变弱,兔人趁机扑向秦时玥,可就在此时,秦时玥的佩剑出鞘,发着白光挡在她面前。 是剑灵!先不论为何秦时玥的剑灵为什么没被压制,问题是,秦时玥的佩剑何时有的剑灵? 剑灵护主,这把佩剑挡在秦时玥面前,彷佛是要拼死一试。 秦时玥眼前越来越模糊,整个人头晕得厉害,晕倒前,感觉背后有双手扶住了自己。 顾言扶住秦时玥,将她轻轻放在地上。持着净世用力刺进兔人血红的眼睛内。兔人浑身散发着黑气,紧接着,六尺高的兔人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寻常兔子的大小。而它的眼睛,化成了一颗婴灵珠。 “师姐……”秦陌强撑着起来,走到秦时玥身边,摇了摇秦时玥不见她有反应,语气中慌张极了。 顾言将婴灵珠小心翼翼放在怀中,转过身见秦陌打算抱秦时玥,连忙上前扶着秦时玥道:“我来” “不用麻烦顾公子了,我是她师弟,我会带师姐回去的。” 前几日听师姐的语气,好像不太喜欢这个顾公子,如果让师姐知道,是顾言抱她回去的,肯定会不高兴。秦陌想到这里,连忙拒绝顾言。 “不麻烦,我来。” 第七章 灯会 秦时玥醒来时,感到浑身无力,用手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兄长……” 秦尘听见秦时玥的声音,将桌上盛有汤药的碗拿在手中,坐到了秦时玥身边:“阿玥,你醒了。” “兄长为何如此憔悴?” “无碍,来,先喝药。” 昨日见顾言将秦时玥抱回来时,秦尘心一惊。只相隔不到两个时辰,阿玥怎会受伤昏迷不醒,那从手心伤口流下的鲜血,更是将素净的衣衫染红。虽然沈黎告知阿玥只是虚耗了灵力,并无大碍。秦尘还是放心不下,便在秦时玥的房内守了一晚。 看着碗中这散发着难闻气味黑色的汤药,秦时玥皱着眉头,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喝药,于是讨好一般看着秦尘,试图躲过这碗可怕的汤药。 “兄长,我只要休息片刻就好,不用喝药了……” “听话,把药喝了,这是沈姑娘特意为你熬的,可以帮助恢复灵力的药。” 沈姑娘……沈黎! 秦时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握住秦尘的手道:“兄长,师弟和沈黎她们没事吧?师弟的伤势如何?我们是怎么回来的?还有那只长得很丑的兔子呢?!” 秦时玥的语气急切,秦尘担心她又伤了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别着急,他们都无事。先喝药,我同你慢慢说。” 秦尘叹了口气,阿玥从来都是这样,把他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还重。 “所以那只兔子是借婴灵珠的灵力,才修炼成妖的?” “不错,但由于修炼时间不长,尚未完全化成人形,所以才形成了兔头人身的模样。” 一个连人形都没修完的兔妖,都如此难以对付。若这婴灵珠存于世上的时间长了,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天下必将大乱。况且九颗婴灵珠若相互感应,集结在一起,九婴妖兽重生,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听完兄长道明原委,秦时玥拉着秦尘的衣袖,轻轻扯了两下说道:“所以兄长要和顾宗主,沈宗主留在云城封印那三颗婴灵珠,不同我们一起下山吗?” “阿玥,此去要多加小心。” 其实秦尘还有很多话想对秦时玥说,可话到嘴边,就只剩下了一句万事多小心。 “兄长放心,我定会将剩余的六颗婴灵珠寻得带回来。” 秦时玥心想,此次下山还好有师弟和沈黎同行,倘若只有她和顾言两人的话,那也太无趣了。 接下来的两日内,秦时玥没事吃吃云城的桂花酥,喝喝沈黎熬好的汤药,无聊了就拿秦陌打趣,身体也逐渐恢复。 不过听兄长说,这次是顾言带自己回来的,可这几日都未见他的身影,连顾宗主,沈宗主都来看望过自己,顾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亥时 秦时玥总算是把话多的秦陌赶走了,算了算时辰现在还来得及。放轻脚步走出房外,纵身一跃到屋顶,还未站稳时,便听到顾言那冷冷的声音。 “秦姑娘。” 这一切,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秦时玥有些尴尬,转过身看着顾言笑着道:“顾公子,好巧啊。” “不巧。” 顾言仍然,是冰块。 秦时玥心想反正都出来,这么回去也太可惜了,便试图对顾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顾公子,听闻着云城小镇上的灯会热闹非凡,你我明日便要启程寻婴灵珠,今夜就……” “不可触犯宵禁。” “顾公子,你看我刚死里逃生,就想在小镇上买一只好看的灯笼,挂在房前祈福。”秦时玥感觉此时的自己,简直就是惹人怜爱的弱女子,这下如果他顾言还拒绝的话,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你可是真喜欢灯笼?” “真的,真的,简直不能再真。” 其实挂灯笼祈福只是秦时玥临时想出的借口,这灯会上好玩的事情多了,有卖各式字画,卖胭脂水粉香囊的,还有热闹的猜谜活动,只是买只灯笼也太无趣了。 听顾言的话,好像有戏,秦时玥连忙一脸诚恳的看着顾言。可下一秒,秦时玥便愣住了。 “看来上回的七十遍家规太少,秦姑娘还未将家规记牢。” “别,你们云城顾氏的家规,我真的抄七十遍就够了。” “秦姑娘,需要在下送你回房吗?” “我自己回去,不用送了。” 秦时玥早知道这顾言不好说话,没想到他这么不近人情,他们好歹也是一起灭过兔妖的交情……不对,顾言来的时候,自己好像已经晕倒了……不管不管。 躺在床上,秦时玥怎么也睡不着,如果不是被顾言碰见,她现在已经在热闹的灯会上游玩,怎么会还待在这刻板无趣的云城顾氏。 也不知道这次下山寻找婴灵珠会发生什么事,又要过多久后才能回到新州。秦时玥胡思乱想着,突然看见房外挂着一盏灯笼,她连忙穿上外衣小跑了几步,将房门打开。 “顾言!” 顾言在离秦时玥不远处,转身,看着秦时玥不语。 “顾公子,这灯笼可是你方才下山买的?” “是。” “前几日,在云城后山,多谢。” “不必言谢。” 看着顾言打算离开,秦时玥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顾公子,你触犯宵禁了!” 秦时玥没有听到顾言的回答,便将房外挂着的灯笼取下,提在手中看了看。这个顾言,不让自己下山,他却能自由出入,果真是区别对待。 云城顾氏藏书阁内 书案上铺满写满家规的纸张,屋内点着烛火,顾言执笔端坐。 凡触犯云城顾氏家训者,罚抄家规三百遍。 其实,从来就没有只罚抄五十遍这一说。 第八章 启程 云城顾氏 “父亲,这么重要的婴灵珠就让那家仆之女去寻?” 对于沈黎要同秦时玥等人下山的事情,沈子昊心生不满。他并不想去寻什么婴灵珠,只是沈黎下山的这件事,江河沈氏是被他云城顾氏告知,而不是征求。 “子昊,爹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将家仆之女四字挂在嘴边,也不怕被人看笑话。” 若是沈黎同秦时玥一起寻得婴灵珠,必定声名鹊起,到时还有谁知道我这江河沈氏的沈公子!” 沈黎果真同秦时玥一样,光辉灿烂,照得他睁不开眼。 沈英凡上前走了两步,按着沈子昊肩膀的手微微用力道:“寻找婴灵珠不是易事,稍不留神,便会性命不保。况且,寻找婴灵珠的,不光只是他云城顾氏。” “父亲此话怎讲?” “子昊,你当真为父这么多年来,就甘愿江河沈氏被他云城顾氏和新州秦氏踩在脚底吗?” 江河虽小,他日,必覆这云城和新州。 云城小道 顾言和秦时玥走路步伐稍快,拉开了秦陌和沈黎的距离。在云城顾氏的事情,秦陌一直想同沈黎道谢,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 趁现在只有他们二人,秦陌连忙开口道:“沈姑娘,前几日多谢你给师姐……还有我治伤。” “不必言谢,这是身为医师的本分。秦陌,那日在云城后山,你挡在我和秦时玥面前时,心中可有丝毫畏惧?” 秦陌笑着,握紧手中的剑道:“当然丝毫不……其实,还是有一点畏惧的。不过我是男人,我有义务保护女孩子!” 沈黎笑着,不语。 “沈姑娘,你笑什么?”秦陌见沈黎笑着不说话,连忙追问着。虽然他才十六岁,比秦时玥和沈黎都还小一岁,可从小在新州秦氏长大,自然是知道男子汉的担当的。 “无事。” 曾经也有一人,为了保护她,奋不顾身,毫不畏惧。沈黎想着想着,不自觉红了眼眶。 不同于秦陌沈黎这边的有问有答,秦时玥和顾言那边的气氛,真的有点尴尬。 “顾公子,看你眼睛通红,是不是昨晚没睡?” “寻找婴灵珠当真没有方向指引?全靠去邪祟出没的地方碰运气吗?不是说婴灵珠之间相互感应的吗?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顾公子,你看看我啊,别不说话。顾公子!顾言!” 顾言抄了一夜,总算将三百遍家规抄完。还未休息片刻,便要启程寻找婴灵珠。本就强忍困意,可秦时玥还在一旁不停说话,本以为不理会,她会自己安静下来。不过好像这是行不通的。 顾言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秦时玥道:“话多。” “不说就不说,你瞪我干什么?!” 秦时玥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顾言只不过给自己买了个灯笼,就以为他那冷冰冰的性格改了,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沙岩镇客栈内 待到沙岩镇时,已是夜晚。 “秦姑娘,为何还不休息?” “沈黎,你叫我时玥就好,秦姑娘听着有些生分。” 秦时玥推开客栈的叶窗,窗外吹进的凉风将她的发丝吹起。也许是夜晚天凉了,秦时玥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着不远处有家酒馆还点着灯,秦时玥便打算从窗边跳出去。 “秦姑娘……不,时玥,你去何处?” “对面酒馆,晚会再回来。” “我同你一起去。” “沈黎,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沈黎站在原地,看着秦时玥从窗外跃出去,并没有跟上。她看得出来,秦时玥,其实并没有表面那样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 秦时玥让店里伙计上了两坛清灵酒,刚喝了一口便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泪水模糊了视线。 酒好辣,为何兄长为喜欢这清灵酒呢,真是令人费解。 昨日云城顾氏 “阿玥,你喜欢这顾氏的桂花酥,我便请人给你做了不少,你带着在路上吃。” “还有盘缠,一定要花在该用的地方,不要乱花。” “以后没仆人跟着,衣衫要自己动手洗……” 秦尘一边为秦时玥整理着包袱,一边不停叮嘱着,生怕忘了什么事没说。 秦时玥觉得,兄长好久没一次说这么多话了,看着包袱内那紧紧压着的桂花酥,不由得红了眼眶,走上前抱住秦尘道:“兄长放心,我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 “阿玥,在兄长心中,你永远是个需要人疼的小孩,以后……” “好了好了,兄长……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秦时越放开抱着秦尘的手,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秦尘看着秦时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停顿几秒后,伸出手将秦时玥那有些乱的发丝整理好后道:“阿玥,从小到大,兄长从未强求你做任何事,答应我,此去一定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好……” 秦时玥想到这里,仰头喝了几口清灵酒,奇怪的是,这清灵酒越喝,就越发香醇,当然,秦时玥整个人也变得迷迷糊糊起来。 第九章 醉酒 酒馆内 “这位姑娘,独饮此等美酒,未免有些可惜了。” 男子观察独自一人喝酒的秦时玥已久,见秦时玥脸上的红晕越来越红,便动起了坏心思,拿着酒坛坐到她的对面。 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家酒馆内,盯着秦时玥的,可不止他一人。 秦时玥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一身酒气,衣衫不整,显然不怀好意。 “公子你挤着我朋友了,他的脾气可不太好……” 男子知道这张酒桌上根本没有其他人在,以为是秦时玥喝醉出现了幻觉,便更加肆无忌惮,伸出手握住秦时玥的手道:“姑娘,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夜还长,我们可以慢慢聊。” 叶林见状,不由得握紧手中的佩剑,刚要站起来时,看着秦时玥的动作,停下了脚步。 秦时玥抽出被男子握住的手,捧了一把放在盘中的花生,在桌上的每一角都放了一些。 这些换对面坐着的男子不解了,充满疑惑的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恩……我这几位朋友生前就喜欢吃花生,没想到去世三年还是这么爱吃。” 秦时玥见男子的神色瞬间变了,觉得还不够,便补充道:“他们说了,可以和你挤一张桌子,最多晚上跟你回家就行……” 男子吓得脸色发白,还打翻了手中的酒坛,大骂一声晦气后踉踉跄跄着离开了。 “怎么就这么点胆子,我还没说完呢。”秦时玥小声嘀咕着,喝完酒坛中的最后一口酒,连银两都不记得留下,迷迷糊糊的走出了酒馆。 酒馆的伙计刚想拦住秦时玥,叶林上前一并支付了银两。看着秦时玥的背影,叶林思索片刻后追了出去。 秦时玥明明记得,酒馆与客栈的距离并不远,为何她走了许久还没有走到客栈。秦时玥不知道的是,她从一开始,就走了错误的方向。 纵使喝得再醉,秦时玥还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转过身,那人也不躲,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秦时玥。 秦时玥担心是自己眼花了,用手揉了揉眼睛,确认面前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也许只是过路人罢了。 叶林从酒馆出来后,一直跟随在秦时玥的身后。他们之前相隔了一段距离,叶林并不打算走得过近,原本打算跟到秦时玥归家后,自己便离去,却没想到秦时玥一直漫无目的走着,还突然转过身盯着自己。 在如此深夜,他一个男子跟随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确实是容易被人误解。 叶林本想解释几句,却看见秦时玥纵身一跃跳到屋顶上,叶林担心她喝醉后站不稳,一会再从屋顶上掉下来,便紧随其后跃上了屋顶。 秦时玥在屋顶上侧躺着,用手支撑着头部,困意也越来越浓。 “姑娘,屋顶上不宜休息,容易出事故。” “无事,我……我不是第一次睡屋顶……” 秦时玥此时顾不上去想身边说话的人是谁,现在睡一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姑娘何名?家住何处?” “秦……我叫秦什么?记不清了……” 这深夜寒风阵阵,在屋顶睡一夜定会着凉,叶林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小心翼翼盖在秦时玥的身上。 看着秦时玥的睡颜,叶林嘴角微微一笑道:“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时玥醒来时,已是卯时。正是旭日东升的时刻,抬手遮挡照射在脸上的日光,秦时玥心想,在屋顶睡了一晚都没有掉下去,看来自己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 不过,身上这件男子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秦时玥四处张望着,原来自己睡了一夜屋顶的人家,是一家布庄。这件男子的衣服,想必是昨夜喝醉后进布庄拿的,这可是偷窃啊,秦时玥想到这里,连忙将衣服放在了院中。 “这酒啊,看来还是得少喝。”在回客栈的路上,秦时玥小声嘀咕着。这下不仅头疼,身上也疼。这睡屋顶果真是比不上睡床铺的。 秦时玥刚走到客栈,便撞上一脸严肃的顾言。 “昨夜你去了何处?” 顾言的声音低沉,彷佛刻意压制着怒火。 “没去何处,只是喝多了。” “喝醉后为何不回客栈?” “顾公子,我喝醉后迷了路,便随意找了间屋顶睡了一晚。”秦时玥没听出顾言语气中的不满,其实她倒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毕竟昨夜喝醉后迷路本就是事实。 “荒唐。” 顾言冷冷说完两个字,不再看秦时玥,转身回了客栈。 “顾言!你瞪我做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秦时玥面对现在的情景一头雾水,她秦时玥昨夜睡的,又不是顾言的屋顶,他这么生气为何?刚想追上前问个明白,秦陌拦在她面前。 “师姐别生气,顾公子昨夜寻你了一夜……” 这下换秦时玥愣在了原地,她只不过是喝了点酒,怎么感觉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师弟,此话怎讲?” “昨夜,沈姑娘来我和顾公子的门前,说你许久未归。我与顾公子前去酒馆寻你,却没见师姐你的身影,那酒馆的伙计说,昨夜有位公子跟着一位喝醉酒的姑娘离开了。顾公子放心不下,我俩便在这沙岩镇寻了一夜,半个时辰前才刚回来。” 听秦陌说完,秦时玥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刚才见顾言时,他的眼里布满红丝,神色中有些疲惫。 “师弟,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秦时玥一边帮秦陌整理衣衫,一边愧疚地说道。 “师姐,我是没关系,可顾公子他好像生气了。” “无事,我有办法。”其实秦时玥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是十分心虚的,其实她压根拿顾言一点办法都没有。 用早点时,秦时玥满脸笑容的移到顾言身边道:“顾公子,昨夜让你寻了我一夜,真是抱歉。” “在屋顶休息得可好?” 秦时玥抬起左手揉揉自己的肩,对于顾言的提问十分认真:“其实还行,不过比不上客栈的床,我打算回房间睡……” “吃完后动身,今日有要事在身。” “何事?怎么连睡觉都没有时间?” “顾公子?顾公子你别说两句后又不理人啊……” 秦时玥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顾言,还真是有让人抓狂的本事。 “食不言。” 秦时玥放弃了死缠烂打就能问出什么的念头,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道:“自己把话说完了,到我这里就是食不言……” 第十章 失踪 沙岩镇客栈内 “几位可是从云城来的玄门中人?” “不错,夫人是?”秦时玥还未听到顾言的回答,便被这沙哑的声音打断。抬头看着来人,这位夫人怀中抱着不停啼哭的婴儿,头发凌乱看上去疲惫不堪。 “我名叫思思,我丈夫杨川已经失踪三天了,望各位能帮帮我……。” 思思看着怀中啼哭的婴儿,他才不足三月,若是没了父亲,以后该怎么生活? 自从杨川失踪的三天以来,思思将沙岩镇内的每门每户都寻遍了,今日听闻沙岩客栈来了几位从云城下山的高人,顾不上着装打扮抱着孩子赶来。 “我和丈夫杨川在这沙岩镇靠做小本生意为生,平日里就卖些姑娘喜欢的胭脂水粉。四日前,杨川说要去给小儿买点食物,我独自回家时,却看到……却看到他与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一起……” 思思说到这里时,情绪开始有些波动,四日前的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那名女子的媚笑,还有杨川看她时的眼神…… “对不起,打断一下,这杨川跟着美人私奔的事情,应该找官府……” “秦姑娘,不可打断。” 秦时玥的话还未说完,又被顾言冷冷地训了一句,虽然有些许不满,但秦时玥还是安静了下来,示意思思接着往下说。 “那名女子看上去年龄不大,十八九岁的模样,长得倒是闭月羞花,那时天色已晚,她却还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站在桥上不知和我丈夫说些什么。回家后我与杨川发生了争执,摔坏了家中不少物件,我见小儿哭得厉害,便抱着孩子到里屋先睡下了。” 等待天亮思思醒来时,家中却不见杨川的身影。思思原以为杨川是被那狐狸精勾了去,但她却在桌上的烛台下发现了杨川留下的书信。 秦时玥接过思思手中递来的书信,只见上面写着:山中寻宝,次日必归。 直觉告诉秦时玥,杨川的失踪没有这么简单,安慰过思思后,四人准备出发前往沙岩镇中几户失踪的人家,调查失踪的人当中是否相互有关联。 “分成两组,一组负责调查城西,另一组调查城东。” 顾言话音刚落,秦陌连忙举手站到了秦时玥身边道:“我和师姐一组。” 沈黎听完秦陌的话,迅速扯着秦陌的衣袖,将他拉回到自己身边:“我和秦陌一组,顾公子和时玥一组可好。” “随意。”顾言回话后转身,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当然只是一瞬间。 “随意……那我也勉为其难跟你一组好了。”秦时玥学着顾言的话小声嘀咕着,见顾言自顾自的往前走,连忙跟了上去。 秦陌见秦时玥已走远,还是忍不住向沈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沈姑娘,刚才你为何不让我与师姐一组?” “秦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沈黎看着秦时玥与顾言远去的背影笑着,她也不想做出过多解释,转身朝着城西的方向走着。 这下换秦陌摸不着头脑了,追在沈黎身后不停地问:“沈姑娘,我是真不知道,你快同我说说……” “自己想。” 第十一章 美人 “顾公子,你说那杨川是否真的被美人勾了去?” “不可妄下定论。” 秦时玥看向顾言,果然他顾公子又是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自己能受得了他。罢了罢了,看在顾言气宇不凡的份上,就让着他好了。 “先不论那女子是何人,果真是美人杀人不用刀,全凭腰啊。” 秦时玥话音刚落,没想到顾言会突然停下脚步,这倒是让她愣了一下:“你……为何这么看着我?” “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有位很有趣的朋友说的,我第一次睡屋顶还是跟她一起,顾公子,你看我有腰吗……” “荒唐。”顾言说完不再看秦时玥,继续往前走着。 又是这两个字,顾言难道就没有别的词了吗? 秦时玥刚想跟上顾言,却被一名女子拦住了去路。 这名女子同秦时玥一般高,面容姣好可脸色却苍白,仿佛是病中之人。辰时的阳光并不强烈,她却撑着一把伞,看上去真是我见犹怜。 “姑娘可是初来这沙岩镇?可有兴趣同我一起寻宝?” “寻何宝?你且说来。”秦时玥看着面前的女子,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邀自己去寻宝,她倒是要看看这其中有何古怪。 “我名为周羽,父亲逝世前将家中宝藏埋藏之处告知于我,姑娘可有兴趣助我寻宝,待寻得宝藏,必有重谢。” “这位周姑娘,若是有宝藏为何姑娘不自己去寻,还要让我这陌生人占这大便宜?” 周羽听着秦时玥的话,仿佛藏有莫大的苦楚一般,抬起右手到秦时玥的面前道:“我那三位兄长不学无术,为了争夺宝藏竟对我起了杀心,我右手断的这根小指,便是拜他们所赐。” “周姑娘切勿过于伤心,我愿同姑娘一起寻宝。” 秦时玥安慰着周羽,心里不由得有些兴奋,果真是好久没遇到有趣的事情了。 顾言见秦时玥许久未跟上脚步,往回走却见她正和一名陌生的姑娘相谈甚欢。 “秦姑娘。” “顾公子,可有兴趣一同寻宝?这位周姑娘她说……” “没有。” 顾言还真是……拒绝得真快,不过也是,他云城顾氏何时会为金钱的事情发愁。 “顾公子,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寻得宝藏我可不分给你!” 顾言也不回话,站在原地看着秦时玥。此时,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将这有些尴尬的场面打破。 “秦姑娘,可否让在下一同前往?” 秦时玥转身看向来人,这张脸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这位公子是?是如何得知我姓秦?” 叶林向前迈了一步,看着秦时玥那充满疑惑的眼神笑着道:“昨日在屋顶,你自己告诉我的,秦姑娘是否看见在下的衣服?” “衣服……原来那件衣服是你的,我还以为是我偷了布庄的衣服,给人还回去了……” “无妨,只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姑娘可告知芳名?” “好说好说,新州秦氏,秦时玥” 秦时玥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顾言,他的神色有些令人说不上来,看似不满但又彷佛同往常无异。 “周姑娘,是否介意我们四人同行?”秦时玥询问周羽道,她已经自动将顾言划进寻宝的阵列当中。 “自是不介意。” 第十二章 迷雾 越往山中走,迷雾越弥漫,秦时越已经完全看不清身边的事物,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着。而且为何这叶林话还没说完,就没有了声音。 “叶公子怎么不说话了?叶公子?” 未听到回答,秦时玥深感不妙,她知道周羽会下手,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顾言!” “我在你左边。” 耳边传来顾言的声音,秦时玥这才松了口气,如果顾言也不见了,她一人救两个人真的有点悬。 “还好还好……顾言你同我说说话,否则我不好判断你的位置。” 顾言本想伸出手牵住秦时玥,但抬起手时还是作罢道:“你与那叶林是如何相识?他的衣服怎会在你那?” 天地良心,秦时玥并不是刻意隐瞒,她是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真的记不清,或许是我喝醉后勾搭了别家少年郎……欸!顾言你抓我手做什么!” 秦时玥话都还未说完,右手手腕却被顾言抓住,虽然他只用了几分力,却还是让秦时玥有些吃痛。 “帮助你判断方位。”顾言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道:“以后我不在时,不要喝酒。” “那是不是你在的时候,就可以喝酒了!” “不行。” 秦时玥这下算是弄明白了,她这是乐呵呵地掉进顾言给她挖的坑里了。 “顾言,你是不是吃叶公子的醋?所以才跟来的?” “不是,我是担心你被老虎吃掉后,我难以向秦宗主交代。” “你……”秦时玥想逗顾言不成,反被他呛了回来,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原来顾言早就知道那周羽是伥鬼了,这一路上都却丝毫不露馅,演技可真是出神入化。 伥鬼其实是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变成老虎仆役帮助老虎害人的鬼魂。 伥鬼外表与常人无异,但男子左手没有小指头,女子则是右手没有小指头。虽然可以在白天行动,但终究是魂魄所化,见不得过强的日光所照射,便无论何时都要撑着伞。 这沙岩镇周遭尽是深山老林,这有老虎出没的地方,有伥鬼自是不足为奇。若不是这伥鬼接二连三将百姓引诱到这山中,也不会暴露得如此之快。 “顾言,我们好像走出迷雾了!我能看清你了!” 迷雾散去,顾言放开了牵住秦时玥的手道:“还没到高兴的时候。” 顺着声声低沉的嘶吼声,秦时玥将面前的景象看清。 一只毛色棕黄,布有黑色横纹的老虎踱着方步,从山洞中走出,目光炯炯,发出阵阵嘶吼,果真是威风凛凛。 秦时玥手中的佩剑还未出鞘,便被顾言拦住。 “顾言?” “这里不用你,我来应对。” 这个顾言别看他平时冷冰冰的,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男人担当的。可惜这个念头,刚在秦时玥的脑海中诞生,下一秒就破灭了。 “我将老虎引开,你到洞中查看是否有婴灵珠。” 这……顾言居然让她一个女孩子独自进这老虎洞?!顾言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第十三章 谎言 踏进这山洞内,一阵血腥混着恶臭味袭来,秦时玥连忙抬起手用衣袖捂住鼻子。地上满是斑驳的血迹,不远处甚至堆着森森白骨,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被这伥鬼所欺骗,葬身在恶虎口中。 秦时玥将这山洞内每个角落都寻遍,依旧没有发现有婴灵珠存在的痕迹。 “情况如何?” “外边这么快就结束了?这洞中没有婴灵珠。” 秦时玥转身看着顾言,他并没有受伤,也是,对以剑术精湛为名的顾言来说,一只恶虎还不足为惧。 “那只恶虎身上有伤,彷佛先前与人争斗过,洞中都仔细寻找过了吗?” “都寻遍了,这下不但婴灵珠没找到,还把叶公子也丢了。” “也许,他就在你脚下踩着的白骨之中。” 秦时玥听着顾言的话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正踩着几根破碎的白骨,条件反射往前一跃,抱住了顾言。 顾言并没有想到秦时玥会做出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听秦时玥动不动就提起叶林有些来气。 轻推秦时玥没有反应后,顾言知道,自己种下的因,得自己负责。 “抱歉,我胡言乱语,切勿放在心上。” 听着顾言的声音,秦时玥也从慌张中冷静下来。她秦时玥再怎么说也是新州秦氏中人,好歹也是灭过鬼除过奸邪的,此时却因为几根白骨就吓得抱住别的男人,这样不妥,这样不妥。 想到这里,秦时玥连忙放开顾言,故作镇静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回沙岩镇。” 沙岩客栈 “叶公子,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老虎吃掉了。” 夜深,叶林左手捂着右臂上的伤口,踉踉跄跄地走进客栈内。此时,秦时玥正好下楼看见叶林便打招呼道。 “秦姑娘……” 待秦时玥看清叶林伤口处的鲜血时,连忙走上前将他扶住坐好道:“伤势如何?今日山中走散后你去了何处?” “秦姑娘可有伤药?” 对,秦时玥怎么给忘了,现在叶林最需要的是处理伤口,秦时玥连忙跑上楼想请沈黎为叶林治伤。 看着秦时玥急冲冲跑上楼的背影,身上的伤口虽有些疼痛,但叶林还是笑了。 “今日我与秦姑娘你和顾公子分开后,在雾林中绕了片刻。遇见一只凶狠的老虎,在打斗中我不慎跌落山谷之中,手臂负伤后昏迷,直到天黑才醒来。” 秦时玥看着叶林手臂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已将整个衣袖染红,所幸叶林没有生命危险,心中暗自有些庆幸道:“叶公子无事就好,沈黎是有名的医师,定会将你治好。” “时玥,你去楼上将我包袱里的金疮药取来,我刚才忘记拿了。” “好,我现在去。” 此时这间客栈的正厅内,除了叶林和沈黎以外,没有其他人。 “沈姑娘为何要支开秦姑娘?莫非是有话想对在下说?” 沈黎小心翼翼为叶林清洗着伤口,语气平静得彷佛无事发生一般道:“叶公子为何要对时玥说谎?” “此话怎讲?” “方才叶公子说手臂负伤后便昏迷了,直到天黑才醒来。可看这伤口的深度以及血迹的颜色,受伤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沈姑娘不愧为江河沈氏最好的医师,不过请姑娘放心,我并不会伤害任何人。在下和姑娘一样,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沈黎低头不语,专心为叶林清洗着伤口。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各取所取呢,沈黎答应顾宗主一同下山寻找婴灵珠的最大原因,便是可以逃离江河沈氏的控制,哪怕只是数月也好。 第十四章 招惹 “顾公子……顾公子你快同我出去看看!” “何事?”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顾言对于秦陌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已经习惯,他和秦时玥不愧是同门关系。 “顾公子,我看到师姐还有沈姑娘,在楼下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她们……” 秦陌话还没说完,顾言便走出了房间,顾言离开的速度极快,待秦陌反应过来后才急冲冲的往楼下跑。 照理说,师姐的朋友他没有不认识的,难道是这几日师姐新结识的朋友吗?可为何感觉他们很是相熟的模样? 待秦时玥从房间内取来了金创药,沈黎为叶林上药时,秦时玥一直盯着叶林的伤口看,轻咬着嘴唇不说话。 叶林见状笑着道:“以后在下可否与姑娘一同前行?” “当然……” “既然要一同前行,敢问叶公子师承何处?” 秦时玥才刚说了两个字便被顾言打断,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顾言,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在下并无玄门背景,只是一名普通的散修。” 顾言往前,坐在叶林身旁的长椅上,用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一边喝着,一边漫不经心说道:“既然叶公子无玄门背景,自然是不用参与到寻找婴灵珠之中,叶公子如此急切要与我们同行,又是为何?” “虽然在下只是散修,但时常出门夜猎,斩妖除魔本就该视为本分,又何必非要有玄门背景在身?”叶林整理着手臂伤处的衣袖笑着回答,言语中满是江湖中人的肆意洒脱。 “若真是为了斩妖除魔也就罢了,只怕叶公子还有别的目的。” “顾言……”秦时玥见状深感不妙,认识顾言的这些日子里,她还是头一回次见顾言一次说这么多话,而且话中还有浓浓的火药味。 “夜色已晚,请二位姑娘先回房休息,秦陌,你送她们回房。” “好,师姐,沈姑娘我们走吧。” 顾言这是有意要将她们支开,看着秦陌十分配合顾言的样子,秦时玥有些混乱,秦陌这小子何时这么听顾言的话了?明明自己才是他师姐! 其实秦陌对于今晚的场面不是很清楚,但刚才看顾言的反应,想必这个叶公子,也不像看上去这么简单。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让顾公子同他单独聊聊比较好。 “顾言!叶公子你们可别打起来!打起来我谁都不帮的!” 叶林听着秦时玥的话笑着,等秦时玥回房后,叶林收起了笑容,神色严肃道:“不知顾公子还有何事需要问在下?” “姑且不论你有何目的,你若不是真心喜欢秦时玥,便不要招惹她。” 不要对她笑,不要跟在她身后,不要将自己的衣服给她。 “顾公子如何判断在下是否真心?我自是真心喜欢秦姑娘。” 顾言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茶杯的杯沿处出现丝丝裂纹。叶林他,明明是昨夜才认识秦时玥,怎么会…… 叶林见顾言不回话,看着顾言的神色,叶林也将顾言心中的想法猜中了八九分。 “顾公子可是不相信世间还有一见钟情这种感情吗?” “在下信一见钟情,但是,我不信你。” 夜深,相思林。 “经过这片相思林,前面就是万文镇。” “顾公子……我们能不能休息会啊,我走不动了。” 接连赶了两日的路,秦时玥感到又累又饿,偏偏天黑时才走进这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里。 此时,秦陌连忙退后几步,站到秦时玥身边道:“我背你吧师姐,待我们走出这片树林就有地方休息了。” “我觉得可……” 顾言看着秦时玥听到有人背她时,那一瞬间放光的眼神,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思,假装不在意道:“那便在这林中休息一会。” 五人席地而坐,除了秦时玥以外,众人皆闭目养神。半刻钟……一刻钟过去了……秦时玥实在无聊透了,开口打破这安静的气氛。 “你们说这万文镇频现水祟是不是婴灵珠在作怪?婴灵珠会藏在水底吗?” “师姐,这水祟乃是在水中溺亡的人或者动物所化,通常无法离开水中。可这万文镇位置靠水,居民基本都习水性,为何最近还是频发事故?” 看着秦陌一脸认真的模样,秦时玥心中真是倍感欣慰,别看秦陌平日里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可身为新州秦氏弟子,他并不比别人差。 “我也不能判定,或许是水祟急于找替身,以便自己能早日转世。对了,沈黎你是江河人,想必水性不错,有机会我们一起下水去捞鱼玩……我和你说啊……” “师姐!你又扯远了!”秦陌果真是拿师姐没办法,自己的求知欲望刚被点燃,又被师姐一桶水给浇灭了。 “我……我水性极差,想必不能与你一同捞鱼了……” “怎么会呢?你……” 一阵寒风吹风,将正在说话的秦时玥打断,秦时玥双手不自觉交叉环抱着自己,这深夜,还真的有点冷。 叶林见状,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秦时玥道:“秦姑娘小心着凉。” “不必了,叶公子还是快穿上衣服,公子身上的伤尚未痊愈,若是得了风寒可不行。” 秦时玥摇摇头拒绝了叶林,接着满面笑容地一步步蹭到顾言身边:“顾公子,借你衣服一用。” 见顾言没反应,秦时玥有些失望的撇撇嘴,就知道顾言不会理她,正打算转身离开时,秦时玥感到身上突然被一件带有温度的外套盖上。 “顾言你……” 顾言坐会原位,闭上眼睛道:“身为女子,以后这种事,不要自己主动说。” 秦时玥心想,女子主动怎么了?要不是你这个大男人不主动,她秦时玥至于这么厚脸皮主动要外套吗?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求生欲极强的秦时玥嘴边却变成:“好,不说不说。” 夜深了,秦时玥抬头看着天空中那寥寥无几的星星,再看着身边正闭着眼休息的顾言笑了。 秦时玥心想,正是有这些时刻,她离开新州出来寻找婴灵珠,才有了一丝乐趣。 第十五章 蝴蝶 万文镇客栈内 “几位客官,您的菜上齐了,您慢用。”店小二弯着腰上菜后笑着准备离开,此时顾言拿起放桌上的佩剑将他拦住。 只一瞬间,店小二的脸色都变了。秦时玥见状扶额,这种时刻,还是得自己出手。 秦时玥起身将店小二拉回座位上坐好道:“别紧张,别紧张,我们一行人初来乍到,想打听这万文镇有何好玩之处。” “客观您早说嘛,我们这万文镇好玩的地方可太多了,有姑娘们最喜欢的胭脂水粉,各式古玩字画还有……”店小二确定自己生命没有受到威胁后,便放下心来喋喋不休地说道。 秦时玥看看面无表情的顾言,又转头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店小二,开口打断道:“我说的好玩呢,是指有没有什么怪异之事,比如离奇失踪、夜半惊魂这些。” “这位姑娘……兴趣可真奇特……”此时店小二说话有些磕巴,不过这万文镇最近倒真有怪事发生。 “这万文镇内有一条名叫忘川的小河,因为河水清澈见底,河中有各式各样好玩的鱼群,所以平日里有不少船夫载着游客在忘川河上游玩。可不久前这河中的鱼群全都灭绝了,河水也变得浑浊不堪,还散发着恶臭。更诡异的是,这万文镇上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接二连三的失踪了,镇上的人都说是忘川河中有水祟作怪……” 难怪在今日来到这万文镇路过忘川河时,秦时玥闻到了阵阵恶臭,周边的行人也对这忘川河避之不及。 “可在这忘川河内打捞出尸体?” “未曾打捞出失踪女子的尸体,有人说她们已经葬身河底,尸骨无存……几位客官,小的先要退下了,一会掌柜的该四处寻我了。” 见店小二要走,秦时玥还想问些什么,一把抓住店小二道:“还有一事,这万文镇的胭脂水粉可真是女孩子们最喜欢的?” “是……是……” 店小二有些凌乱,和这位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啊。 秦时玥点点头,走到沈黎身边,握住她的手道:“沈黎,我们去镇上买点胭脂水粉。” “时玥,你刚才不是说累坏了要休息吗?” 秦时玥笑着,冲着沈黎眨眨眼睛道:“休息哪比得上胭脂水粉,我们走。” 正当秦时玥和沈黎走到门口时,一直未说话的叶林起身看着二人:“秦姑娘,沈姑娘,这镇上年轻貌美的姑娘接连失踪,两位姑娘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公子言下之意,可是觉得我与沈黎生得年轻貌美?” “正是如此。” 秦时玥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位刚认识几日的叶公子,可比顾言有趣多了,没事逗逗他也挺有趣的。 “玩弄字眼。” 客栈内声音嘈杂,顾言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还是被秦时玥听到了。 秦时玥也不知这四个字顾言是在说自己,还是说叶林,无论如何,顾言果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万文镇上 “阿灵,今日在学堂可听先生的话?”一名男子牵着孩童的手边走边说道。 孩童看上去四五岁的模样,扎着小辫子大眼睛水汪汪的抬着头看着自己父亲,很是水灵:“爹爹,今日阿灵可听话了,还得到了先生的夸奖。爹爹,我们何时才能去忘川河看小鱼……” 阿灵年龄尚小,说话奶声奶气的,男子一直笑着听他说话,当阿灵提到忘川河时,男子神色一变,蹲下身看着阿灵,与他平视道:“阿灵,听爹的话,一定不能去忘川河,记住了吗?” “知道了……”阿灵点点头回应道,虽然他不明白爹爹不让他去忘川河的原因,但是爹爹说的话还是要听的。 “乖,看那有卖风筝的,爹爹给你买好不好?” “好……” 男子牵着阿灵到卖风筝小贩的面前,放开阿灵的手,双手去摸小贩挂着的风筝。 阿灵乖乖的在爹爹身边站着,此时面前飞过一只蝴蝶,阿灵抬起右手摊开手心,这只蝴蝶稳稳地飞到阿灵手中。 阿灵充满好奇地歪着头,手心这只蝴蝶拥有红黑色相间的翅膀,红色部分点缀着白色红点,很是好看。阿灵本想再看看仔细,蝴蝶却从手中飞走了,阿灵目不转睛地盯着蝴蝶飞去的方向,一路往前小跑着。 “阿灵,你可喜欢这个?”男子手拿着风筝,转身低头却没看见阿灵的身影,不由得慌了神喊着:“阿灵!阿灵你在哪里?!” 蝴蝶飞的速度不算快,但阿灵还是一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一阵刺鼻的臭味袭来,阿灵发现自己居然跑到了忘川河旁的石桥上。 从石桥往下,是数层台阶,先前这万文镇的百姓都是通过这石阶才能走到忘川河。 阿灵看着蝴蝶就停在忘川河上的最后一层台阶上,将爹爹刚才的话抛之脑后,小心翼翼顺着石阶往下走着。 石阶上的青苔有些滑,阿灵不敢走得太快。过了一会,阿灵终于走到了那最后一层石阶上。 正当他伸手去拿蝴蝶时,浑浊的河水中一团黑影迅速朝着阿灵起来,下一秒,河水中伸出数条黑色的水草加将阿灵拽入水中。 秦时玥和沈黎翻开着小镇上售卖的胭脂水粉,秦时玥心想,这万文镇的胭脂水粉果真是上上品,怪不得出了许多貌美如花的女子。 “时玥,你让我与你出来,可只是为了买胭脂水粉?” “那是自然,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嘛。” 沈黎不语,她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破秦时玥在想些什么。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此时,从不远处传来的喊叫声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秦时玥连忙放下手中的粉盒,与沈黎一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只一瞬间,在忘川河的石桥上围满了百姓,他们嘴里不停碎碎念些什么,对于忘川河有水祟的事情又好奇又害怕。 此时,人群中站出来一名身着白色衣衫的书生,看着河中不断扑腾着的孩童,没有丝毫犹豫从石桥上跳了下去。 兴许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水性,书生还未游到孩童身边,便呛进了几口脏水,很快用尽了气力,在污秽的水中扑腾着。 秦时玥赶来这石桥上时,便看到眼前这令人头疼的一幕。 “沈黎,我救小,你救大。” 沈黎看着忘川河中不断哭喊扑腾的孩童,十年前的一幕彷佛就在眼前,耳边充斥着七岁女孩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秦时玥见沈黎没有反应,抬手轻推了她一下道:“沈黎!你怎么了!” 沈黎轻咬着嘴唇,脸色煞白,双手不自觉收紧成拳头状,手心也冒出了不少汗。 秦时玥突然想起昨日在相思林,沈黎好像说过自己水性不好。不过此时的情况危急,秦时玥顾不上询问清楚,握紧手中的佩剑往前一跃,跳进这忘川河中。 第十六章 忘川 秦时玥来到水上时,看清孩童双腿被河中黑色的水草缠住,伸出左手将孩童揽抱到自己怀中,右手持剑用力朝着河中的水草挥去。 凡是秦时玥佩剑所划过的地方,都闪过一道白色的光,缠住孩童双腿的水草迅速散开。秦时玥看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书生,双眉紧蹙,时间来不急了。 秦时玥用灵力将怀中孩童送至石桥上,下一秒将佩剑扔向河中的书生,见书生胡乱扑腾着抱住了佩剑,秦时玥咬着牙施以灵力,将佩剑连同书生一起带离了水中。 正当秦时玥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时,河中那围绕着黑气的水草一拥而上,缠住了秦时玥的脚腕,试图将她拖入水底。 缠着秦时玥脚腕的水草在水中力气极大,秦时玥挣扎着,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就在此时,一道剑光在身旁划过,看着佩剑上的吊坠,秦时玥认出来了是顾言的佩剑,净世。 下一秒,顾言从不远处飞到秦时玥身边,用力握住秦时玥的手腕,将她带到了石桥上。 孩童的阵阵哭声令沈黎回过神来,沈黎看着石桥上浑身湿透的秦时玥,连忙走上前道:“时玥……我……” “沈黎,刚才你没事吧?” 看着秦时玥那湿哒哒的头发,还有苍白的脸色,顾言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秦时玥的身上。 “顾言你……” 秦时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面前走来的书生打断,只见书生走到秦时玥的面前行礼道:“方才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这书生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神清澈文文弱弱,生得好生俊俏。 秦时玥笑着回礼:“这位公子不必言谢,若是下次公子能先将水性习好再救人,就再好不过了。” “让姑娘见笑了,方才是一时情急,身为读书人怎能见死不救。” 谢过秦时玥后,书生转身离去,幸好落水孩童的父亲也赶来,抱着不停大哭的孩童离开了。 “既然无事,我们先回客栈。”顾言走了几步,见秦时玥没有跟上,停下来转身看着她。 “那个……我好像有事。” 秦时玥用手轻轻提起自己的裙角,只见脚腕上布满一道道血痕,四周还冒着黑气。 顾言往前,在秦时玥面前蹲下,待查看过血痕后,起身对秦时玥说道:“我背你。” “可以用抱的吗?!” 在秦时玥所听过的故事中,一般这种情况男子都会抱女子回去的,背着也太难看了吧。 “不行,不要背就自己走。”顾言倒是拒绝得干脆。 “好好好,用背的。”秦时玥冲顾言笑着,反正不用自己走路,难看就难看点吧,小事小事。 此时沈黎心里十分复杂,有话想对秦时玥说却又说不出口,方才若不是自己,她也许根本不会受伤。沈黎胡思乱想着跟在秦时玥和顾言的身后,她们中间相隔了一小段距离。 “顾言,我腿好疼啊……” “既知疼痛,为何总是冲动行事?若我晚到些时刻,兴许……”顾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不解,为何秦时玥总是这么冲动,总是。 秦时玥在顾言背上安静地听着,见顾言中断后,自己接着说道:“兴许顾公子你就来这忘川河为我收尸。” “不可胡言乱语。” 顾言果然又开始变得正经,不过越是如此,秦时玥越觉得有趣。 “顾公子,我要是走不了路你会一直背着我吗?” “顾公子,你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莫非你一直跟着我?” “顾公子你怎么不回话?顾言?” 顾言有些头疼,秦时玥真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话最多的人。 “不想说,重,还望秦姑娘平日里少吃点桂花酥。” “你……”秦时玥气急,这云城顾氏的桂花酥做得好吃,她也控制不住啊!想到这里,秦时玥接着说道:“那顾公子可会做桂花酥?” “不会。” “可惜我们大名鼎鼎的顾言公子,没学到云城顾氏的精髓。” 顾言无奈停下脚步,语气沉了沉道:“秦姑娘若是腿不疼,便自己下来走。” 秦时玥知道如果自己再惹顾言,说不定顾言真会把她丢在这大街上。想到这里,秦时玥搂住顾言的手用了几分力道:“腿疼!可疼了!我们快走!” 回客栈休息两个时辰后,秦时玥感觉自己状态恢复了一些。当她看着沈黎端着药进屋时,还是没忍住皱眉。 她怎么给忘了,有沈黎这位全江河最好的医师在,受伤时虽然不必担忧,但那苦涩的汤药也是来得最快的。 “时玥,先来给你的伤上药。” 在秦时玥休息的这两个时辰内,沈黎找到了整个万文镇最好的药房,她甚至担心药房内熬好的药火候不够,于是便买来了药材自己动手熬制。 沈黎坐到秦时玥身边,将碗中的药小心翼翼地涂在秦时玥的脚腕上。 “疼……” “时玥,对不起。” 秦时玥明白沈黎是在为今天在忘川河的事情道歉,她知道,沈黎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沈黎,今日你为何如此?可否告知于我?” “十年前的今日,是我七岁生辰。我贪玩不慎落入河中,父亲为了救我奋不顾身。回沈氏后,父亲便生了场大病,终究是没撑过三日。如若当时我没有贪玩,父亲也不会……” 沈黎说到这里,无法再继续说出口。父亲病逝过后,七岁的她就开始励志学医,因为深知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沈黎对每位病人都格外上心。 秦时玥见沈黎通红的双眼,心疼地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我无事,沈黎你记住了,不论是今日,还是十年前,都不是你的错。” 沈黎叹着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起身走到桌前道:“腿上的药已无碍,你将这汤药喝下,身体会很快恢复。” 不是吧,都这种情景下沈黎倒还不忘催促她喝药,秦时玥继续垂死挣扎道:“沈黎,不喝行不行……” 沈黎还未回话,秦时玥看着走进屋内的顾言,她知道,完了。 “不行。“ 顾言说完,从沈黎手中接过汤药道:”沈姑娘也先去休息,这里有我。“ 第十七章 发簪 顾言也不和秦时玥墨迹,他拿着药碗走到秦时玥面前道:“喝药。” 秦时玥看着面前这碗黑色的汤药皱着眉头,此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顾言,我感到有一处不对劲!” “喝药,不要转移话题。” 秦时玥此刻可是认真的,为什么顾言不相信呢? 秦时玥有些着急,接过顾言手中的药碗接着说道:“那忘川河中水祟的力气极大,我被缠住时都使不上力。为何今日落水的那孩童能一直坚持到我前去营救?” 莫非是那孩童天赋异禀,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与水祟对抗?可他明明只是一具凡人之身,不具有丝毫灵力。 “你继续说。” “如果今日是有人跟着我与沈黎,等我们走到忘川河附近的时候,再将那孩童引诱至河中,甚至是在暗中控制水祟,是否就能说得通?” 秦时玥说完,突然想到了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急得立刻下床穿鞋。 秦时玥的动作急切,顾言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去何处?先喝药。” “十万火急!再晚就来不及了!”秦时玥抬头看着顾言,顾言的说一不二她可是领教过的,不管了!秦时玥捏住鼻子一口气将苦涩的汤药喝完,拉着顾言的手腕就往外跑。 “看来你的腿好了。” “没好没好,我忍着疼的!” 顾言也不理会,秦时玥这兴冲冲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忍痛的样子。 “幸好还没关门。”秦时玥暗自庆幸,如果这家店铺打烊可就不好了。 秦时玥在店铺内寻了片刻,拿起一只发簪在手中,这发簪由翡翠制成,簪身处别出心裁雕刻着一只蝴蝶,坠有几根流苏很是精致,与沈黎的气质十分搭配。 “你着急出来就是为了买发簪?” “对,幸好来得及。” 顾言不解:“那你让我一起来是为何?” “让顾公子你来付钱。” 顾言沉默,也是默许了。 “掌柜的,这发簪卖多少两?” “姑娘好眼光,这是江河运来的上好发簪,现在只卖一百两。” “一百两!”秦时玥有些诧异,这也太贵了,不过产自江河,正好是沈黎的家乡,想必沈黎应该会喜欢。 秦时玥正想着应该怎么忽悠顾言付钱时,却看见顾言取下腰间的钱袋道:“你可是真喜欢?” “真的!真的喜欢!” 顾言点点头,将银两如数点给了掌柜。 顾言突然感到这一幕有些熟悉,上一次这样的情景,是在云城顾氏,当时他给秦时玥买了灯笼。对了,还有三百遍家规。 秦时玥将发簪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怀中:“既然我喜欢,沈黎一定也喜欢。顾公子放心,这一百两他日新州秦氏定当如数归还。” “你是买来送给沈姑娘?” “对,今日是沈黎的生辰……”秦时玥话未说完,抬头看着顾言。秦时玥感觉顾言神色有些变化,却又说不上来:“顾公子,你是否生气了?” “无事,你开心便好。” 这话,秦时玥怎么莫名觉得有些怪怪的?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待回到客栈时,夜色已深。 秦时玥将怀中的发簪取出递到沈黎面前:“沈黎,十七岁生辰快乐!这是送你的礼物。” 沈黎接过发簪有些诧异,秦时玥是如何得知今日是她的生辰的?不过她很快就记起来,是今日同秦时玥说起往事时提到过。 “谢谢你,这是父亲病逝后我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 “第一份?难道江河沈氏的人都不为你庆祝生辰?” 虽然秦时玥与沈黎是在云城围猎大会时才第一次见面,可秦时玥很早就听人提起过,这江河沈氏有位医术出名的沈姑娘,在江河的名声远远超过江河沈氏的沈子昊,所以很是受这沈氏宗主的器重。 “我虽然在沈氏长大,不过终究是家仆之女…” 秦时玥不解,为何家仆之女就要低人一等?难道心性不是最重要的吗? “沈黎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医师,也是我的朋友,以后要记住不可妄自菲薄。” 沈黎点点头,看着手中这精致的发簪,笑了。 次日。 秦时玥与沈黎下楼吃早点时,见沈黎头发上没有昨日那支发簪,秦时玥有些不解问道:“沈黎,你为何不戴昨日我赠你的发簪?可是不喜欢?” “不是,我很喜欢。发簪我想留到日后重要的时刻再戴。”沈黎不想秦时玥误解,连忙开口解释道。 “重要的时刻要等到何时啊……我兄长送我的吊坠我当时就戴了……” 秦时玥下意识用手去触摸腰间的吊坠,可却空空如也,秦时玥急得站起来道:“我把兄长送我的吊坠弄丢了……” “时玥,你别着急,先去房内寻找。” 秦时玥点头,刚要上楼时却被一男子拦住去路,是昨日在忘川河,自己所救下的那名落水书生。 “姑娘的吊坠上可有一颗碧绿色的玉石?那玉石上还雕刻着秦字?” “正是,公子如何得知?”秦时玥往前一步,语气有些急切。这吊坠可是她生辰时兄长赠予的,对秦时玥意义非凡。 “昨日与姑娘分别后,我在忘川河附近拾得吊坠,在下见那吊坠乃不俗之物,不是在万文镇这种小地方可见。生怕弄丢便将吊坠放在我的住处,今日特来万文镇的客栈询问是否有人丢失吊坠。” 书生言语十分真挚,条理清晰不像是在说谎。 “没丢就好,若是将吊坠丢了,估计又要被兄长念叨。” “姑娘可愿意随在下当住处去取吊坠?” “当然。” 正当秦时玥准备离开时,沈黎上前拉住她的手腕道:“时玥,我同你一起去。” “这位姑娘,在下的住处离这万文镇上有些距离,道路坎坷难走,我与这位秦姑娘前去即可。” 书生的拒绝让沈黎心生出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怪异在何处。 就在此时,秦时玥转身向前几步,靠近沈黎的耳边小声说道:“沈黎你上楼告诉顾言,让他跟着我。” 第十八章 书生 秦时玥跟随书生走进一片幽静的树林中,不远处有一座木屋坐落在这林中,格外的显眼。 一路上,秦时玥都在心里计算着方位和距离,本来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想到还真的凑巧让自己给撞上了。 秦时玥也不知顾言是否跟在身后,是时候该摊牌了:“这位公子,可当真觉得我生得美丽?” “秦姑娘……姑娘自是相貌出众……”书生言语中有些羞涩,磕磕巴巴不敢看秦时玥。 秦时玥笑着,她一直以为自己演技不错,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相貌出众到让你迫不及待想杀我,这位王公子我说得可对?” 书生从容不迫,眼神中却增添几分凌厉道:“在下不明,姑娘此话怎讲?” “既然王公子贵人多忘事,就让我来帮王公子回忆回忆。” 昨夜万文客栈 秦时玥见沈黎睡下后,放轻脚步走出房门,用偷偷摸摸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因为她心里还有疑惑,如若不解,怕是今晚又会睡不着觉。 “姑娘这么晚还未休息,可是有事需要小的效劳?”客栈内店小二见秦时玥下楼,连忙上前询问着。 秦时玥丢给店小二十两银子,将他拉到长椅上坐好道:“我有事要问你。” “店小二满脸笑容地把这十两银子放在怀中:“姑娘请讲,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忘川河出现水祟传闻之前,你可知道有谁在忘川河中溺亡?” “我们万文镇位置靠水,百姓大多都习得水性,鲜少有溺亡的事情发生,不知道投水自尽的人算不算在内?” 投水自尽?秦时玥直觉找到线索了,连忙说道:“当然算,你且说来。” “三个月前,我们客栈有一名叫王笛的小二,为人憨厚老实,但无奈长相丑陋也无任何家世背景。攒下大半辈子的银两终于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就在成亲三日后,那女子连同情夫偷走了王笛所有家当。王笛心如死灰,便自我了断投河自尽……” 得知王笛自尽的消息,其实店小二心中有些唏嘘,这王笛虽说再平凡不过,可若不是识人不明,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王笛投的可是忘川河?” “不是,是相思林往西方向五里地的万文河。” —— 听完秦时玥的话,书生笑着:“秦姑娘,我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王笛投水自尽之事可与我无关。” “王笛最大的问题就是以为自尽后可以投胎转世,下辈子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可他不知道投水自尽的人是无法转世的,非但无法转世,而且灵魂每隔七日都会再次重复自尽而亡的痛苦,永世不得轮回。” 王笛原以为自尽是解脱,殊不知是痛苦的开始。 永世不得轮回这句话不停在书生耳边回响,此时,他也不想再继续伪装下去,疯狂笑着露出了丑陋的真面目。 秦时玥看着面前这个眼窝深陷,面色乌青,面部皮肤全是泡水后起皱的一张脸,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用力拔出手中的佩剑。可剑刚出鞘,便被王笛控制住将其丢在远处的地上。 “在下很好奇,姑娘是如何认出我是王笛?” “寻常水祟无法离开死前的水域,虽然不知你是用什么方法幻化人形,但终究无法完全脱离水,所以你的头发一直都是湿漉漉的模样。” 王笛点点头,饶有兴趣般示意秦时玥接着往下说。 “你利用忘川河有水祟的传闻,让这万文镇的百姓以为,只要不靠近忘川河就没事。暗地里化作成书生模样,专门引诱年轻貌美的姑娘,你既无法利用替身转世,又何必残害他人性命!” 被陌生男子一引诱便跟着跑的女子,和他那刚成亲三日就跟着情夫私奔的妻子有何区别?既然她们喜欢我,我便让她们成为我的鬼妻,与我生生世世不分离。 王笛也不愿意再多作解释,昨日他在万文镇上寻找新目标,正巧遇见秦时玥和沈黎在路边买胭脂水粉。看着二人身上携带的佩剑,王笛知道修习女子和这万文镇上的庸脂俗粉不同,不可直接上前搭话。看着不远处有个四五岁的孩童,王笛心生一计,变出一只蝴蝶飞向孩童,将他引诱到忘川河边。 “我看秦姑娘就陪我待在这万文河中,也许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姑娘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王笛心知,修习之人如若没有佩剑在身,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王笛挥着衣袖,刹那间,原本身后这片树林幻化成一条水流窜急的河流。 “是啊,很快就结束了……” 秦时玥从怀中取出符纸,用力咬破手指以血在符纸上画上重明,朝着王笛身上丢去道:“你可知修习之人并非只习剑术。” 王笛浑身散发着黑气,试图冲破重明符的禁制,他发出接近癫狂的笑声,朝着秦时玥一步步走来。 秦时玥额头渗出汗珠,感觉灵力逐渐变弱。正在此时,一道白光闪过,秦时玥心知是顾言来了。 顾言来了,但他只是自己来的? “顾言,为何我师弟和叶公子没有一同跟来?” 顾言持剑,侧身对秦时玥道:“我一人足够,此水祟依附婴灵珠灵气修炼,你走进水中去找。” 走进水中?秦时玥心想,原来在顾言心中,自己已经这么厉害了? 顾言看着秦时玥一脸茫然的神情,看穿她在想些什么:“这河流是幻象,朝着刚才所见木屋方位寻找,这里有我。” 秦时玥点点头,小心翼翼走进这条湍急的河流中。正如顾言所说,周边虽全是河流,但秦时玥所走的每一步都十分平稳,同平日里走到道路上无任何区别。 凭借方才记忆中木屋的方位,秦时玥果真在这一片幻象河流中看见了木屋,秦时玥快步往前却发现自己无法靠近木屋,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将木屋外所设立的结界强行破坏。 此时秦时玥察觉自己浑身无力,或许是今日虚耗过度的原因。所幸在这木屋中,发现了一颗正发着白光的婴灵珠,不远处还挂着自己所丢失的吊坠。 第十九章 禁酒 当秦时玥将婴灵珠放在手心上时,四周河流的幻象消失,又恢复成了一片树林的模样。 顾言将佩剑丢给刚从木屋出来的秦时玥道:“你的绝沉佩剑。” 秦时玥笑着,没想到在云城顾氏时自己突发奇想,同顾言开玩笑的话到现在他都还记得。 接过佩剑的一刻,秦时玥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耳边充斥着凄厉的哀嚎声。秦时玥摇摇头退后了两步,手中佩剑掉落到地上。 顾言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秦时玥:“怎么回事?” 丢下佩剑的一刻,秦时玥耳边诡异的声音也消失了,秦时玥心里有些不安,她直觉在这把佩剑当中,似乎有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但在一切还未清楚之前,还是先不要将顾言牵扯在其中。秦时玥叹了口气道:“无事,只是今日有些虚耗过度。” 从树林中回来后,秦时玥沉睡了一天,待醒来后,天色已晚。 秦时玥起身拿起放桌上的佩剑,双手微微用力,可却没有感到有任何异样之处,难道今日在树林中时,耳边那些凄厉的哀嚎声,都只是自己的幻听吗? “秦姑娘,在下能进来吗?” 是叶林的声音,秦时玥放下佩剑,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眼睛放光:“这是……清灵酒!” 叶林笑着,走进房中,将手中提着的两坛清灵酒放在桌上道:“那日在沙岩镇初见秦姑娘时,姑娘似乎喜欢喝这清灵酒,我今日在这万文镇上寻找,可算是找到了。” “叶公子有心了。”秦时玥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说道。 不知为何,只要喝上这兄长最喜爱的清灵酒,秦时玥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兄长,或许是因为带着思念之情的缘故,这清灵酒的味道越喝越令人觉得香醇。 数杯酒过后,秦时玥只觉得脸颊发烫,头也有些晕晕的。此时,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音,秦时玥踉踉跄跄走着前去开门。 “顾言……” 迎面而来的酒味令顾言皱着眉头,秦时玥真是……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几天。 顾言扶着已经快要站不稳的秦时玥进屋,当他看见屋内的叶林时,原本只是有些无奈的神情变得厉色起来。 顾言强忍着怒火将秦时玥扶到床上坐好,右手握剑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朝着正坐在桌前喝酒的叶林说道:“叶林,我们谈谈。” 秦时玥感觉房间里的温度都低了几分,现在难道不是愉快的品酒时间吗?迷迷糊糊中抓住顾言的手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谈的……顾言,我们接着喝酒……” 顾言不理会,轻推开秦时玥的手,走到叶林面前示意他出门。 叶林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顾言笑着:“既然顾公子执意要谈谈,叶某便奉陪到底。” 叶林同顾言走出客栈,转身跃到客栈的屋顶上,夜晚的凉风将二人的发丝吹起,顾言看着叶林道:“叶公子可知男女有别?” 深夜在女子房内饮酒,是为不妥。这名女子是秦时玥,更是不行。 叶林笑着反问道:“在下自然知晓男女有别,但在下只是同秦姑娘小酌两杯,未曾有过非分之想,顾公子又何必如此厉色?” 顾言知道叶林不但没醉,反而清醒得很。如此深夜,他叶林一个大男人进到秦时玥的房中,任由她喝醉,究竟有何居心? “秦姑娘尚未出阁,深夜与男子饮酒,对秦姑娘名声有损。若叶公子只是想找人喝酒,顾某随时恭候。” 顾言说完转身打算离开,他担心此时自己不在秦时玥身边,若是她醉酒后在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又生出什么事端可不好。 “那既然男女有别,顾公子深夜到秦姑娘房间,又所为何事?” “我与秦姑娘有婚约在身,自是与你不同。” 顾言原本不想理会,可听叶林的言下之意是执意要与自己一分高下,顾言决定将婚约的事情说出,若是这样能断了叶林的念想,也是值得的。 叶林收起了笑容,向前几步拦住顾言的去路道:“在成亲之前,话别说得太满,一切皆有变数。” 顾言握着佩剑的手加重几分力气,咬了咬牙回答:“狂妄。” 数回合后,顾言与叶林的这场比试依旧不分伯仲,顾言也累了收起手中佩剑,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争个高低。 秦时玥一人待在房间内,晕晕乎乎的感觉无聊透了,恍惚间看到顾言的身影,秦时玥有些兴奋起身,总算是来人了。 可秦时玥才没走几步,便重心不稳跌坐在地,抬着头一脸委屈的神情看着顾言。 顾言连忙将她扶起到床上坐好道:“真是……” “你们终于谈完了……顾言你这么闷哪来这么多话要谈,快来和我一起喝酒……” 秦时玥说完又想起身拿酒,顾言连忙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道:“夜猎途中,禁酒。” 禁酒?秦时玥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条规矩?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夜猎途中禁酒想必是云城顾氏的家训,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我并非云城顾氏中人……也不想嫁到顾氏,这顾氏家训也不用遵循……” 等等,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之前在云城的时候,自己也和顾言说过同样的话。 顾言虽然明白现在秦时玥醉酒时的话不可当真,但当他听到不想嫁到顾氏这句话后,按住秦时玥肩膀的手不由得加重几分力气:“那你想嫁给谁?!” “痛……你先放手。” 听秦时玥喊疼,顾言这才回过神来放开了秦时玥,顾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和一个醉酒的人认真起来。 视线越来越模糊,秦时越此时已经完全看不清顾言在何处,看来这清灵酒的后劲真是不容小觑。 好在屋内的人是顾言,秦时玥心想没必要刻意防备,便一头倒在床上小声道:“顾言,我头好晕,我先睡了……你自便。” 顾言叹气,他不知秦时玥是太信任自己,还是她一直这么随心所欲。以后可要注意,不能再让她喝醉酒了。 第二十章 梦境 顾言从客栈楼下打来一盆水,为秦时玥擦脸,顾言的动作很轻,生怕自己将秦时玥吵醒。其实以秦时玥醉酒的程度,最快也要明天才能醒了。 顾言醒时,已是辰时。 顾言知道今天秦时玥醒来后,定会头疼难耐。正准备下楼找店小二做一份解酒汤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正在静坐的秦陌起身开门,看着沈黎的神色有些不解:“沈姑娘,为何神色如此慌张?” “秦陌,快随我来,你师姐有些不对劲!” 秦陌连忙回房间,拿起桌上的佩剑,示意顾言一同前往。 来到秦时玥的房间,秦陌看着师姐正安静躺在床上,彷佛沉睡般并无任何异常。但秦时玥的佩剑却发着白光,不停在半空中盘旋。 秦陌试图取下佩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靠近。 “沈姑娘,我师姐这是怎么了?” “方才我为时玥熬好药回房时,看见时玥的佩剑发生异象,心想将时玥唤起好询问她,可却发现怎么也唤不醒……” 沈黎有些着急,昨晚她在药房熬好药后,回来发现秦时玥醉得不省人世。 药还未喝完,又喝上了酒。 秦时玥真是不让人省心,原本打算等她醒后好好念叨她一回,却没想到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顾言看着秦时玥的佩剑不语,随后走到秦时玥身边,探了探秦时玥的鼻息道:“秦姑娘受剑灵影响,暂时被困梦中。” 秦陌此时一头雾水,剑灵不是护主的吗?为何会控制主人? 说来也奇怪,在新州时师姐的佩剑里明明还没有剑灵,为何在云城后山面对兔人时,佩剑内突然出现了剑灵?又为何现在剑灵会突然控制师姐? “顾公子,有何方法可解?我师姐会不会一直被这剑灵控制醒不过来?” 秦陌有些着急,毕竟他答应过宗主,会好好保护师姐。可这一路上,师姐总是受伤,他却派不上用场。 “想必剑灵有重要的事情想让秦姑娘知道,却苦于没有机会告知。” 顾言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走上前按着秦陌的肩膀接着说道:“昨夜秦姑娘灵力受损加上醉酒,所以剑灵趁机控制住她的梦境。此时不可强行唤醒,待剑灵告知完所有事后,秦姑娘自会醒来。” ——— 秦时玥睁开眼睛,发现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陌生,这个地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是之前在新州时做的噩梦!自己这是又做噩梦了吗? 可与上次梦境中荒凉的模样不同,此时的村庄炊烟升起,不断有行人经过,就如同正常的村子一般。 秦时玥试图寻找村庄的出口,可绕了几圈又回到原地。此时,秦时玥的注意力被不远处一群少年吸引过去。 草地上七八名少年正在争斗,与其说是争斗,不如说是身着黑衣躺在地上的少年单方面挨打更为准确。 少年身体蜷缩在一起,双手抱头,神色痛苦紧咬着嘴唇。他身边围着的几名少年正对他拳打脚踢,彷佛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好意思吗?” 秦时玥说着,伸手想去拉住其中一名少年,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透明,直接透过少年的手臂穿了过去。 这下可把秦时玥愣在原地,她明明只是昨晚和叶林喝了酒而已,难道就这么把自己给喝死了?! 秦时玥用力掐了自己的脸颊,还好还好,还觉得疼痛。如果真的因为喝酒死了,那可真的是血亏。 照常理来说,梦境中都是自己去经历一些事情,可现在,自己完全就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看着这一切。 难道是有人控制住了她的梦?就是为了想让她知道一些事情?秦时玥带着这个猜测,站在一旁看事情接下去的发展。 “你们快住手!” 秦时玥转身,一名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年持剑走来。 从打人的人群中走出一名看上去十分嚣张跋扈的少年,冲着持剑少年吼着:“江迁,这里没你事,还不快走!” 江迁不理会,大步走进人群中将他们推开,扶起倒地的黑衣少年道:“段习成做错何事,你们要如此欺他?!” “他最大的错就是明明身为娼妓之子,还假惺惺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妄想在我们南桥村获得尊重!” “就是,明明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小子,跟着她那做娼妓的娘姓,什么没学到,就学到装模作样了!” “我们南桥村不欢迎你们这种人,趁早滚出去,别等被我们抬出去,那可太难看了!” 面前的几名少年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难听极了。完全不像是他们这个正天真的年龄所说出的话。 江迁手中的佩剑出鞘,指着面前的几名少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再欺负段习成,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同乡之谊!” 几年少年瞬间变了脸色,这江迁虽然并无世家背景,但终究是一名散修,同他们这种完完全全的凡人之躯相比,自然是有不少优势。 虽然心里认怂,可嘴上却不服输道:“江迁,你这么恃强凌弱,新州秦氏绝对不会收你当弟子!” 新州秦氏?秦时玥表示她只是想安静看看戏,怎么这也能扯上关系? “段习成,你没事吧?你等等我……” 待闹事的少年们离开,江迁看着段习成脸色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开口询问着。没想到他非但不理自己,还加快脚步离开,江迁只得追了上去。 “段习成!你要去哪?” “回家。” “你确定要让你娘亲看着你现在的模样吗?” 段习成听着,停下了脚步。是啊,现在自己这惨不忍睹的模样,娘亲看见了一定十分难过。 江迁见他停了下来,也松了口气,从怀中拿出药瓶道:“这是我爷爷给我的外敷药,先给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江迁与段习成坐在草地上,上药时江迁见段习成虽紧握着拳头,可嘴上却一声不吭,活像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知道疼为什么不还手?我知道你是有修为的。” “来南桥村之前,我答应过母亲不再动手伤人。” 第二十一章 少年 先前有人辱骂段习成的娘亲段紫儿,段习成没控制住伤了那人。这让原本就不受镇中百姓待见的母子二人成为了众矢之的。 被赶出小镇来到南桥村之前,段习成答应过母亲,从今往后不会再动手伤人,他以后要斩妖除魔,成为娘亲的骄傲。 “可你越不反抗,他们就会变本加厉欺负你。” “无事,只要不伤害我娘亲,无论怎么欺我我都能忍受。” 江迁无奈,不知应该怎么劝段习成。虽然他只与段习成见过几次,还都没怎么说话。 但他就是看不惯村里那群混混如此欺负段习成,如果段习成离开南桥村的话,事情会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段习成,我过几日要去新州秦氏拜学,如果拜学成功后,还能去云城参加围猎大会,你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秦时玥在一旁听着,逐渐清楚了此时的时间线,原来是发生在云城围猎大会之前的事情,可为何自己在拜学的弟子中,没有见过他们二人呢? 段习成摇摇头笑着,他笑江迁太天真了:“我的身世,注定不会有世家愿意收我为弟子,我只会给宗门蒙羞罢了,新州秦氏也不例外。” “我们新州秦氏和那些庸俗的世家可不同,我们只看天赋和品性,才不介意什么出生……” 秦时玥连忙反驳,话刚说出口就反应过来,此时他们可是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说话的,真是一不小心就被这两小孩带跑偏了。 “我们可以去试试,若新州秦氏不收你,你我二人就散修,天下之大,还怕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江迁笑着,他是真心想和段习成当朋友。虽然他从小与爷爷在这南桥村长大,却一直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段习成为了娘亲所承受的隐忍,他的信守承诺,都让江迁对他充满好奇。 看着江迁真诚的笑容,段习成眼里忍不住泛起泪花。 从小到大,除了娘亲以外,所有人都当他是垃圾,没有人在意过他,更别提有人愿意和他当朋友。 段习成点点头道:“待娘亲病情好转,我便随你一同上新州。” “你……为何这么看着我,该不会是过于感动了!”江迁笑着,他已经开始期待,之后和段习成一起去新州,会发生多少有趣的事情。 “不是感动,我只是饿了。”段习成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开口否认道。 “原来如此,那你在这等我会,我去前面小河捉条鱼。” 段习成没想到自己随口找的借口,却被江迁当真了,还没拦住江迁,却只能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之下,段习成只能躺在草地上睡觉等江迁回来。 待段习成睡醒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着不远处拧着两条鱼正跑来的江迁,段习成起身上前说道:“两条鱼你捉到天都黑了。” “意外意外……” 江迁满脸笑容的赔笑道,原本他已经捉到过几次鱼,却觉得那些鱼都太小了,段习成肯定不够吃,就一心想着要捉到一只最大的,不知不觉就捉到了这个时辰了,这不是意外是什么? 江迁生火烤起了鱼,在烤鱼时还不忘同段习成说话:“段习成,我今年十三,你多大?” “我与你同岁。” “当真?我是三月的!你是几月的?!” 段习成明白了江迁言语中的意思,看着江迁那满脸期待的神情,江迁还是没忍心说谎:“我九月的。” “此话当真?既然你比我小,那我以后就是大哥了,我定当做好身为兄长的义务,好好保护你。” 段习成不语,刚才应该说谎才对,反正江迁也看不出来自己是否撒谎,这下好了,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无聊。” “不无聊,我可是说真的……” 秦时玥听着二人无聊的对话,又看着那散发着香味的烤鱼,此时她真的好想吃鱼啊。 她这个围观群众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离开,怎么感觉这个世界里的时间过得这么慢,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估计又得让师弟还有沈黎担心了,或许,再加上一个顾言。 待段习成回到家门口时,已是夜深。 原本以为娘亲早已睡下,段习成放轻脚步,生怕吵醒娘亲,可他刚打开房门时,耳边传来娘亲温柔的声音。 “阿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段紫儿看着段习成脸上的伤,连忙将手中的刺绣放在桌上,走上前抬手轻轻抚摸段习成脸颊道:“你可是又被人欺负了?” “娘亲不必忧心,我没事。” 段习成被南桥村中那些顽劣少年欺负的事情,段紫儿并不是不知道,她也知道段习成是为了遵守与自己的承诺才不还手。 只怪她这个做娘的没有保护孩子的能力,让孩子从小跟着自己吃苦受罪。 段紫儿看着段习成脸上的伤,泪水不由得模糊了双眼:“阿成,为娘真是愧对于你……” “娘亲尚在病中,不可过于忧心,明日我去采摘对娘亲顽疾有奇效的百灵草,娘亲病好后,就不用再忍受这顽疾的折磨。” 今日清晨,听南桥村的村长说起。在距离南桥村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寒潭,里面生长着能治世间百病的百灵草,但寒潭及冷,没有修为在身的平凡人根本无法靠近。 而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大多为世家子弟,不缺重金购买百灵草的财力,所以也极少有人愿意前来采摘。 只是偶尔有修行不错的医师前来采摘,再流通到市面上售卖,对于没有银两购买的人,若想得到这百灵草,只能亲自到寒潭中采摘。 段紫儿被顽疾折磨多年,深知自己活不了多长时日,她不求自己能长命百岁,只希望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能好好生活,不要活在身世阴影下。 段紫儿握紧段习成的手,双眼通红流下了泪水道:“娘亲没有什么奢望,只愿你能平安长大……” 段习成点点头,采摘百灵草为娘亲治病的决心更加坚定。 第二十二章 寒潭 天还未亮。 段习成不敢点亮烛火,生怕吵醒娘亲休息,他放轻脚步走出门外,在心里盘算着,若能在寒潭顺利采摘百灵草归家,定能治好娘亲的疾病。 江迁双手环抱在胸前,抱着佩剑靠在段习成家的门外,闭着眼睛,仿佛等待了有一段时间。 段习成关门转身看到江迁的瞬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不由得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是啊……为什么会在这? 秦时玥表示她也想问问,在这个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幻境的地方,为什么她要随叫随到?现在可天都还没亮,平日这个时间她都还在做美梦呢! 江迁睁开眼睛,不慌不忙道:“嗯……你出来了,我们走吧。” 昨夜二人吃完在湖边捞的鱼之后,回到家已是深夜,今日又时辰过早。江迁感到有些疲惫,用手揉揉眼睛自顾自往前走。 他好像不用问过段习成,就知道他们今天应该去何处。 “江迁你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今日要出门?莫非你昨夜偷听我与娘亲的对话?” 江迁若不是有读心之术,偷听便是段习成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可能性。 江迁笑着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段习成道:“你可别忘了我是在南桥村长大的,你娘亲的病情,若是要在去新州秦氏参加拜学前得到好转,除了那寒潭的百灵草我想不出有第二种办法。” 段习成点头默认,原本只身一人前去寒潭,他心里还是有些顾及的。现在有江迁同行,虽说还未将这小子的修为一探究竟,但多一个人终归是多份力。 秦时玥跟着二人身后皱着眉,寒潭,这个地方一听名字就很冷,她可最怕冷了。 等等,最怕? 怕冷、怕吃药、怕被兄长念叨……对了,还怕云城顾氏的家规。 “二位师弟……不,二位仙友。若是那寒潭真的很冷,在下身为一名弱女子能否为两位仙友在寒潭外放风?” “二位仙友若是不回话,在下就当你们默许了……” 一片寂静。 秦时玥叹了口气,这俩少年分明看不见自己的存在,自己现在又是在做些什么呢? 旭日东升时刻,三人来到寒潭所在之地。 说是寒潭,可眼前的一幕让江迁不敢相信,这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河流。莫非是村长记错了位置? 江迁迈着脚步走进这条河流中,水位并不高,高度刚好到他腰部的位置。 在河流中搜寻几圈之后,江迁看着不远处的段习成道:“段习成你确认寒潭就在此处?若是找寻不到入口怎么办?” “找到为止。” 段习成没有再多说,江迁明白他下定了决心,便低着头专心找着任何可能是寒潭入口的地方。 刚才上游明明还能见几条鱼,为何这下游一条鱼都没有? 江迁表示,他可真不是想捞鱼,只是觉得奇怪。这在水中生活的鱼难道还挑地方住吗? 挑地方住?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这寒潭极冷,自然是不会有鱼儿在此处! 江迁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向段习成挥挥手,语气中有些兴奋:“段习成!来这里!” 段习成正愁事情没有进展时,看着江迁在唤自己前去,心想或许是江迁有了什么发现,段习成连忙走到江迁身边道“是否有发现了?” “河流上游方才我们还能见到一些小鱼,可你看此处下游的位置,却是一条鱼也见不到。” “你的意思是指,此处靠近寒谭,所以这河里的鱼不愿到这下游来?” 段习成也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江迁的言下之意。 江迁点点头,终是十三岁的少年,突然冒出新奇的点子也是常事。 江迁故作严肃道:“正是,我师弟可真是聪慧过人,我这做师兄的真是倍感欣慰。” 用最严肃的语气,说着最欠揍的话。 段习成不理会,向前走了几步,俯身继续在河中搜寻道:“还什么师兄,新州秦氏是否收你当弟子还难说…” “欸!段习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 江迁本想和段习成理论一番,可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水下有股强劲的力量正紧紧缚住自己的脚踝。 江迁奋力挣扎着,握住佩剑的右手加重了几分力气,可剑还未出鞘,江迁只感觉脚下一滑,便整个人跌入河中。 “你什么你…” 段习成转身,却不见刚才那闹腾的江迁,段习成四处张望着,此时在这一片河中,只有自己只身一人。 “江迁…” 如出一辙,段习成也没有抵挡住这股强劲的力量,同江迁一样跌入在这河中。 “好冷!” 江迁从水中挣扎着起身,这河水异常冰冷,此时江迁已浑身湿透,双手环抱在胸前,试图能获取一丝温度。 当江迁下一秒看到,同样浑身湿透的段习成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此等冰冷刺骨的河水,让我独自享受简直是暴遣天物。 江迁道:“段习成,你说刚才是不是你把我踹下来的?!” 看看江迁这厚脸皮的模样,段习成没好气地反驳:“我刚才可是在你前面啊,这位师兄能否讲讲理?” “你可算承认我是你师兄了!”江迁由衷的觉得,这句师兄是多么的悦耳。 “无聊…” 段习成环顾四周的环境,他知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同样身在水中,可这水冰冷刺骨,在此处说话时还有回音,石壁将这谭水圈外中间,与其说是个山洞,不如说成是结界更加准确。 寒谭!是寒谭! 段习成转身看着江迁道:“江迁,不想被冻成冰块就赶紧出来。” “啊…怎么又不叫师兄了!你说人真的会冻成冰块吗?” 见段习成不理会自己,江迁也只好识相,闭上嘴跟着段习成来到了寒谭边上的一块空地。 江迁若有所思看着段习成道:”“段习成,你说若是从高处摔下来,会不会腰疼到几日不能练剑?” “不会,我不会摔。”段习成回答道。 下一秒,段习成纵身一跃到身后石壁的最高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壁夹缝中的那束百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