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后一个神》 第一章 帝青被贬 楔子 天历闰十二年,天宫上方八十一只毕方鸟齐齐鸣叫,美妙的啼叫声宛如天籁之音般悦耳动听,遂萦绕在天宫之上,久久不肯散去。 天宫之人奔走相告,面带喜色,皆因天后有孕千年,终产一子。取名,凤遥兮。 而天宫的房梁之上,坐着一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女娃娃,肌肤粉雕玉琢般精致,眉黛天然清秀,双目之间,一朵兰色的莲花灼灼生辉,手握一柄如意梳轻柔的梳着稀疏的发尾,两只脚丫一下一下的晃悠着,一双润黑如葡萄般的水眸紧紧地盯着软榻上的凤三皇子凤遥兮。 此女,便是帝青。 —— —— 天历闰戌十二年,万年一次的瑶池会上,刚好是凤三的成仙礼,天后身穿锦绣彩霞裙,身边的仙女儿个个身姿曼妙,身穿绫罗,紧张的安排着仙会的事宜。 瑶池后山的地方,堆砌着无数的礼物,原本各路仙家送礼物都被拿去了宴会上,奈何此次宴会异常重大,天帝想要直接宣布立凤三为太子,空闲地方都被用来摆放蟠桃,所以仙家送的东西都堆在了这边。 而假山后面,露出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其中一个,正是今天的主角凤遥兮,另一个,则是来自太白殿的帝青。 少女一双眉目如画,粉嫩双颊微微泛红,薄如樱桃的朱唇不含半点朱砂,双瞳剪水,皮肤吹弹可破宛若新生的婴孩,一席红裙,完美的遮住了她玲珑的身段,此时正猫着腰躲在假山后面,时不时动用仙术偷一串珍馐,觅一粒丹药,而她的身边,则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青涩稚嫩的脸庞像是还未开垦的青青草原般诱人,但却英气不减,一股上位者的风范,此时正一脸宠溺的看着做贼偷得正欢的少女。 “我把这些都偷了,你不介意吧?” 帝青嘴上一副惋惜的模样,可手下却不曾停顿过。 南极仙翁送来阴阳鱼,摸起来温润无比,清爽可人,收下! 北海龙王送来的千年珊瑚,做成发钗戴在头上煞是好看,收下! 太白师父所送的一块心形同心锁玉,听说跟心爱之人一人半的话,心意皆是相通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果断收下! “不介意,你开心便好。” 凤遥兮轻轻摇头,看向帝青的眸子里,满是炙烈的喜爱之意。 半晌,凤遥兮摸了摸口袋,才愕然察觉里面的某个东西竟然不翼而飞。 “你在这里片刻,我去去就来。” 帝青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舔了舔唇角继续偷着石桌上的一堆稀罕物。 终于,小肚子也被填得圆圆滚滚的,少女大字型的瘫坐在假石旁,一脸的畅意盎然。 突然,她的头顶罩了一片阴影。 帝青眨了眨眼,楚楚动人的小脸忽然蹙起眉毛,声音清脆宛若黄鹂:“师父,你怎么来了!” “天帝在此,还不跪下!” 太白金星李长庚皱着眉头,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边,让出了他身后身穿金色锦绣霞披龙纹的天帝。 “啊,天帝咋来了?” 帝青一骨碌连忙站起,端端庄庄的行了个跪拜大礼。 “偷我天界至宝,你可知罪?” 天帝目无表情,一双阴仄的眸子看不清喜怒,他的声音仿佛雷霆般让人只觉震撼,帝青吓得抖了个激灵。 “啊?这些不是凤遥…三皇子的东西么,他都送我了呀。” 帝青左顾右盼,始终不见先前离去的凤遥兮。 天帝凤诏一记眼刀扫过去,帝青原本半跪的膝盖顿时一阵刺痛,好悬没趴在地面上。 “放肆,吉时未到本帝还未宣布,这些至宝自然就是本帝的,况且,私自私吞至宝,可是会引起众怒的,你可能承担?” 私吞…… 帝青的眉头挑了挑,天帝说得话不无道理,既然还是不属于凤遥兮,那么她拿走了,各路仙人可是会生气的! 可是凤遥兮说好了都是她的,那么老爹如今这个意思,怕是不会善了了? “所以,天帝您的意思?” “罚你降世,下至四界,全部轮回一遭,以积攒万次善缘,才能重新归天!” 天帝摸了摸胡子,老谋深算的眼睛闪了闪。 世界之大,分为六界蚀蛮,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鬼界,魔界,和极北方向的蚀蛮之地。 而蚀蛮都是一些犯了极大恶行的仙人所处之地,每天都在受着来自天地法则的惩罚,对一个小仙来讲,未免有些过重。 帝青微微撅起嘴巴,平时她衣食无忧,自打有印象起,就是身处在太白金星宫内,就算做错了事,也有李长庚给她善后。 只是这次,偷东西被天帝亲自抓包,怕是一顿惩罚免不了的。 “做一万件好事,结善缘?” 帝青瞄了瞄李长庚,可怜巴巴的眸子抛去湿漉漉的眼神,后者眉头微蹙,随后低下了头。 “就这么定了,今日只是我撞见,若是天后知晓,怕是不能善了。” 不给帝青反驳的机会,天帝袖口一闪,一个圆形的光晕亮起,随后飘在了帝青的面前。 “这是契约,此时在场人皆知,外人不得知,本帝也可替你隐瞒天后,不然,本帝就削你仙级,拆你仙骨,把你贬入畜生道。” 一番话,软硬兼施,帝青来不及思索,那道光晕倏地的钻入了她的眉间。 她眉间那朵妖冶的莲忽然闪了闪,没入了她的眉心,不再显形。 天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去了殿堂之上。 “我…我还没答——!” 帝青刚要反驳,李长庚顿时捂住了她的嘴巴。 他略显无奈的望着帝青,小声的指责道:“谁知你此次怎得这般淘气,连凤三皇子的东西也敢乱动,天帝这次没给你拴在锁仙台上遭雷劫,算你运气好!” “师父……” 帝青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天大地大,师父最大,既然连他没说有多危险,那大概几个月的功夫她便会再次回来。 李长庚望了望时辰,随后嘱咐道:“青儿,我会跟冥王打个招呼,让你安心投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帝青顿时摇了摇头,双手双脚的搂住了李长庚的后背,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了他的身后。 “我还没跟凤三打过招呼,他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别操心了,交给我——” 不等帝青再次撒娇耍赖,李长庚指尖微动,一道蓝光闪过把帝青包了起来,便送去了冥间,整个过程,不过十息之间。 假山暗处,目睹了一切的凤诏的身影微微一顿,轻声问道:“本帝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今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第二章 携莲出世 深夜,浓郁的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一颗红色的星星带着一道尾巴,重重地砸向了幽都灵佑山的密林之中。 “砰!” 响亮的一道撞击声,地面上顿时尘土飞扬看不清路面,待尘土散去,显现出一个硕大的巨坑。 坑内,出现了一个粉色的莲花座。 座内,一个面如皓月,肤如凝脂的奶娃正吮吸着手指,一双黑亮如星的眸子懵懂的望着外面的世界。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连响起,随即带着一连串的吆喝声。 “去看看,那里怎么了!” “师父说有贵客,大家注意点言行。” “多年不起一次大雾,大家都小心着脚下。” “......” 巨坑外,一干众人个个穿着灰色道袍,举着火把,好奇的望着坑内的粉色莲座,莲座在巨坑的最深处,距离深坑的边缘约莫着十米的距离,但却散发的淡淡的清香。 “那个会动的是什么东西?” “无量天尊,竟是个娃娃!” “燃师兄你听,她还活着呐!” “......” 众人退开几步,从中间处,缓缓地走出了一个英俊的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面容清秀,一双璀璨犹如星光的双眸仿佛在黑夜中也能视物,准确的射向了莲座中的娃娃。 突然,少年身形一动,周身一跃,瞬间跳向神坑至莲座边,随即双手一捞连同莲座一起,把娃娃带了上来。 一个呼吸之间,莲座里的小娃娃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 —— 十六年后。 幽都山顶,灵佑道观内,一个穿着麻衣布匹的小姑娘正翘着脚丫坐在墙头,将身子隐在茂密的树叶中,眼巴巴的望着墙内的授杖仪式。 小姑娘年纪不大,却俨然已经长成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周身气质根本不凡,冰肌玉骨俏丽楚楚,宛若仙人之姿。 她抬手捡起一颗石子,眉间一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骤然呈现,旋即她一声轻笑,指尖微微一动,石子顺着一道劲风猛地砸向正接受着权杖的白袍男子。 一击砸中,正中白袍男子的后脑勺! 白袍男子眉头微微轻蹙,却是面无表情的忍了下来。 虽他不言不语,可不代表其余的几位长老皆是聋哑之人。 靠着门口方向的二长老乌涂顿时站了起来,冲着女孩的方向狠狠的喝道:“佛莲,出去!” 最后两个字,就着他的内力狠狠的射向了墙头的小丫头。 佛莲顿时吓了一个哆嗦,登时便从墙头上栽了下来。 “哎呦!” 哄笑声传来,佛莲顿时揉着屁股气冲冲的冲着乌涂长老走了过来,可是不过瞬息,却躲到了白袍男子的身后,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大师兄,哦不燃灯掌门师兄,恭喜你呀,佛莲今儿个起来晚了,正想着来祝贺你,可是却被糊涂长老给拦住了,你不会怪佛莲吧?” 少女声音甜甜的,像是银铃一般清脆,听在耳中简直沁人心脾。 她抱着燃灯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这么多人间,也只有燃灯护着她。 而且刚才她调皮捣蛋,被抓包了确实理亏,乌涂长老训她也是正常的,不让她进来,也是正常的。 但是,不让她进,她偏要进! 灵佑道观自古以来只有男子,千百年来门内外弟子皆是男儿,从没出现过女婴并且还把女婴养大的事情。 就算路边捡到过女婴或者孩童,也是赠予了山下的有缘人,而男子才会被留在道观内。 可唯独出现了一个异常,十六年前携莲出现的这个女娃。 她的出现,对灵佑道观上上下下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意外。 当年的燃灯还是掌门清微的大弟子,亲自把她抱了回来,却不忍把她赠予别人,并亲自取名为佛莲。 而当年除了掌门清微外,没有一个长老同意把这个女娃娃留在道观内。 毕竟男女殊途,多有不便。 …… 燃灯点点头,旋即冲着乌涂长老说道:“乌涂长老,佛莲也是好意,莫再赶她了,既然仪式已毕,燃灯便先行退下了。” 乌涂长老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却又闭紧了口,也只得冷哼一声。 他虽年长,但是如今燃灯已成了掌门,位分上就已经输了,此次便也只能咽了气。 而燃灯一心偏向佛莲,待她仿若亲生,两人举止亲密,却是间接给灵佑道观中的七个长老得罪了。 长老们自然不会记恨燃灯,却是一齐看佛莲不顺眼。 毕竟心有杂念,如何修仙? “各位师弟,且都退下吧。” 燃灯拿着权杖向着众人拱了拱手,不顾他们的阻拦,领着佛莲离开正厅去了后山。 灵佑道观坐落在灵佑山脉之上,灵气充足,依山傍水,后山之处还有一条巨大的瀑布,飞流直下百万尺,堪称天下奇观。 佛莲背着手,小心翼翼的跟在燃灯的身后。 从刚开始,她便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但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想了想,佛莲试探着开口问道:“师兄,你今天继位掌门,清微老头儿是不是就离开这里了?” “师尊闭关。” 燃灯头也不回的应道,语气淡然,不带一丝情感,细听之下,略微带有一丝凉薄。 佛莲的心里忽然有些七上八下,往常的话,燃灯绝不会这个语气对她,莫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莲儿。” 忽然,燃灯转过了身,抬手轻柔地摸了摸佛莲的头,“御剑飞行,可会了?” “当然会了呀,佛莲是最聪明的孩子!” 佛莲眨巴了下眼睛,忐忑的望着燃灯,一时间也有些不理解他的心思,可毕竟是相处久了,两人心意相通,一颦一笑都懂得对方何意。 只是...... 一瞬间,佛莲突然心里有些发慌,现在燃灯目光微敛,看不清神色,根本看不透他的心啊! 飞流的瀑布声越发的巨大,越发显得嘈杂,随着飘来的微风,夹杂着燃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佛莲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燃灯微微抿唇,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明日,你便下山吧。” 第三章 吃香喝辣 “啊?你说啥?” 佛莲下意识的问道:“你不要我了啊?” 燃灯摸了摸她的发间,语气忽然变得轻柔了些:“明日,你便下山,你我缘分已尽,你该离开此间,另寻他处。” 少女的眸子闪了闪,将眼中的泪意憋了回去。 不会的,山下可有大老虎,万一将她吃掉怎么办,师兄一定是因为刚刚她捣蛋,所以生气了! 而不等佛莲反驳,燃灯继续说道:“我教你的口诀都记好,不要相信世间的人,也不要随便使用灵力,下山之后,用面纱将脸面遮住,万不可再摘下来,若是有缘,我们自会相见。” “不要嘛......” 佛莲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燃灯的胳膊,想要撒个娇,后者却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可对上少女的亮晶晶的眸子,燃灯忽然觉得有些不妥。 他伸出手,像是以往一样,想要拍拍她的头。 “我不要,我就摘!” 佛莲忽然后退一步,躲掉燃灯伸过来的手,闪亮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足足盯了一盏茶的功夫。 万般情绪从燃灯的眼里流露出来,不舍,怜爱,心疼...... 可转瞬间,燃灯收回了神色,他表情淡漠看不出悲喜,佛莲撅着嘴巴,泪意氤氲可怜兮兮。 “也不要把——” “就要!” 忽然,不等燃灯说完,佛莲猛地推开了他,冲他身后的瀑布狂奔而去,娇小的身影瞬间跳下瀑布,屏息之间燃灯只看到一抹倩影纵身而跃,便再不见少女踪迹。 “莲儿!” 燃灯刚想要追上,双手捻了一个御剑诀,片刻之时却又缓缓地放了下去,旋即周身的气息大变,全部隐藏至了心底。 而少女一心想要飞奔,下意识的使了御剑之术,却忽略了还未将佩剑带出来。 心事重重的佛莲的脚下空无一物,然而身子已经滑翔出了好几百米。 “御空?” 少女心里一喜,学御剑学了好久才掌控好,难道连御空也连带着学会了? “师兄,怎么没追上来......” 她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生活了十六年的道观,心头微酸。 灵佑山仙气缭绕,人杰地灵,道观内不知道培养出了多少辅佐将相的有用之才,佛莲眉头一拧,心头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哼,皆是男儿皆是男儿!我一个女儿家就不能住么,在观里我看不到其他的女儿,我也很失望呢,我就不信,男儿能做的事情,我就做不成!” 口诀念起,少女挑起嘴角,顿时向着瀑布的方向扎了个猛子,飒爽的身姿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山下最气派的某个地方。 “师兄,我来证明我自己,到那时,你一定会来寻我的!” 话音未落,少女的裙角早已不剩一丝踪迹。 —— 灵佑山下,一条不知何起的繁华街道人声鼎沸,大街小巷无数叫卖的商人小贩来来往往。 即使这样也很少有人知道,山上便是灵佑道观,观内之人皆是男儿身。 而又因为灵佑山先天的云雾缭绕奇观异景,世人皆以为那山上住着一群飘逸的仙人,可是奈何山高水长,无人爬过灵佑的人去证实这一观点。 佛莲刚刚落地,便扯了袖子上的一块碎布遮住了脸。 顶嘴归顶嘴,师兄的话还是要听的。 可是这么一来,她身上原本的粗布麻衣便显得更加的简陋些,活像一个乞儿。 原本今儿早上起得晚了,她急着去恭贺燃灯升为掌门,便还没来得及吃饭,此时的肚子,已经咕噜噜的叫个不停。 闻着街角传来的五香味儿的肉干,佛莲忍不住的擦了擦嘴角。 “师兄说不能用法术,那就只能求了......” 佛莲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的走了过去,一边摸着干瘪瘪的小肚子,一边盯着卖肉干的台面,时不时的抽噎两声。 这是她在山上多年,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对燃灯使时百试不厌,屡试屡爽。 那卖肉干的商人是个妇人,看到面前忽然站了一个小乞丐,心中顿时一阵嫌恶。 “让开让开,离这里远点!” 她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可是嘴上嫌弃着,却扔了一块肉干给她。 “谢谢你!” 佛莲眉眼弯弯,将肉干送入口中嚼了嚼,面颊上即使只剩一双眼睛,也璀璨如星辰般。 “快,在这里在这里!” 踏踏踏...... 不知何处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人蜂拥而上,把蹲在墙角啃肉干的佛莲捉了个正着。 “嗯,做什么?” 佛莲啃着入口了一半的肉干,隔着碎布问道,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望着眼前的异变。 众人围绕成了一圈,从各个方向将她围在中间。 旋即一个姿态卓悦的女人走了出来,一身华丽的紫衣长袍,面如白粉,鼻下猩红色的唇瓣,眼睛上方抹着大片的眼影,显得无比的妖娆渗人。 “怎么造的这么脏,丢池子里洗洗再带来见我。” 那女人瞟了佛莲一眼,随后掏了一块银锭子,扔给了卖肉干的妇人。 “不用找了。” 佛莲一愣,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喂丑八怪!你是什么人!” 听闻这话,转身便走的紫衣女人周身一顿,旋即转过头来,指尖撩起了佛莲的下颌。 “哟?” 她嘴角微挑,牙间的一块菜叶子立即闪闪发亮,女人却浑然不知,蹙起眉头说道:“溪儿,多日不见,你怎得这般粗鲁!” 佛莲摇了摇头,恳切的说道:“我叫佛莲,你是认错人了吧?” “是么?” 紫衣女人仔细的看了两眼佛莲,蹙起的眉头忽然展开,她松开手,轻声问道:“你是饿了么?” 见女人没了剑拔弩张的趋势,佛莲连忙点头,“是啊,咋了?” “那跟妤娘娘走吧,妤娘娘带你吃香喝辣,不要这肉干了。” 紫衣女人打掉佛莲手中的肉干,生怕她再捡起来还踩了两脚,随后转身喝道:“请回来,好吃好喝伺候着!” “?!” 好吃好喝! 佛莲顿时喜上眉梢,真是不去白不去,小肚子还饿得扁扁的呢! 少女脚步一轻,连忙跟了上去。 第四章 美人在骨不在皮 几人经过一处异常狭隘的假山,路径弯弯曲曲四通八达,极易迷路,佛莲吮着指尖上的肉沫,心无旁骛的跟着走了进去。 “这处后门可攻可守,位置独特,一般人进出不得,必须有人领着,不然啊,三五天都走不出。” 名为妤娘娘的女人一边领着路,一边暗示着佛莲进来容易出去难,让她取消了事后逃出去的心思。 可佛莲心大,根本没把话听进去,她一转身,便发现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人不知为何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好了,进去吧,我安排人给你送吃食。” 妤娘娘开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示意佛莲进去,佛莲不疑有他,率先走了去。 “哇哦~” 刚一进去,她便看到一个小棚子,棚子建在高台之上,里面几乎全是肤白貌美的美人儿,正跳着不知名的舞,身姿翩翩,风华绝代飘逸盎然。 棚子旁边是正忙活中的跑堂伙计,一个个小跑着都忙的不行,见到妤娘娘回来立即都停下来冲着她弯腰行礼。 “好漂亮啊!” 佛莲擦了擦口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台下,痴痴地望着台上练舞的姑娘们。 妤娘娘见状,轻轻蹲在她的耳边问道:“怎么,你喜欢?” “喜欢,她们这扭来扭曲的,真美,真好看,我都没见过!” 想她在山上近二十年,见到的人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连伙夫都是爷们儿,练得功夫都是至刚至阳的男儿家的剑术,根本见不到一个同性的女孩子,别说女孩子了,就连老太太都看不见,要不是燃灯告诉她男女有别,她差点都跟师兄弟们同床而眠! 妤娘娘嘴角微微挑起,引诱着说道:“喜欢就留下来啊,跟姐姐们一起跳舞,这舞名为极乐净土,王公贵族们都爱看。” “王什么?” 佛莲抓了一把瓜子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姑娘们,口中却不忘答话。 “就是王宫的人,那些当官的有钱的大爷们。” “咔—” 佛莲口中的瓜子儿刚咬开了口儿,便停顿在了这一刻。 “王宫?” 就是她想要入宫当国师,然后匡扶天下的那个王宫? 哟,那敢情好啊! “哈...” 佛莲顿时眯眼笑出了声,只要她稍微动动手指,弄出点大动静,她就不信灵佑道观的人不下山捉她,到时候,她就能看见她心心念念的燃灯师兄了! 说不定,燃灯会留她在山上,罚她永世不得再次下山! “好啊,我听你的。” 话毕,佛莲将贝齿旁边的瓜子儿用舌头轻轻一勾,白色的瓜子儿瓤便被她轻轻地勾至口腔里。 原本以为她会拒绝的妤娘娘顿时一愣,不由得再次看向面前专心看排练啃瓜子儿的少女。 这姑娘好主动,就这么简单的,就拐来了?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妤娘娘心里略微的有些犯嘀咕,也有些拿不稳了,这姑娘这么干脆,会不会是对面那家派来的卧底? 而少女嫌面前遮脸的碎布太碍事儿,便一把扯掉了碎布,露出了原本清秀的如画容颜。 明眸如星,璀璨如光,姣小的樱唇仿佛桃花花瓣般清透,发梢一些凌乱的碎发,仍遮不住她满身的灵气,仿佛天上跌落至凡间的仙子。 妤娘娘回过神来,心里莫名的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而她刚刚的神情像是在观赏一株皎白如月的睡莲一样,不敢大声说话,不敢伸手触碰。 “姑娘名唤,佛莲?” “嗯呐!” 佛莲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声音清脆动听,仿佛溪涧边跳动的溪水一样,能敲进人的心灵里。 妤娘娘点了点头,心里的杂念通通褪去,柔和的说道:“好,我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你明日便跟着姐姐们一起学这舞罢,再给你做几套新衣裳,换着穿。” “妤娘娘!” 不等佛莲答话,两人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喊声。 两人均回过头去,只见几个彪形大汉正抓着一个衣衫褴褛,面如死灰的女子。 为首的人见妤娘娘回过头看他,声音便更大了些:“娘娘,我们找到芷溪这个小贱人了!” 佛莲诧异的望向大汉身后的女子,灰头土脸,无精打采,像是被渔夫叉到岸上的死鱼一样,求生欲几乎全部消失掉了。 她站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把头搭在了名唤芷溪的头上,怜惜的道:“这个美人儿姐姐怎么了?” 不等妤娘娘答话,那领头的大汉顿时不解的嘲讽道:“你可别逗了,这贱人就跟从乱葬岗里扒出来的一样,哪里是美人了?” 佛莲眉头微微蹙起,把芷溪从他的手里拉了过来,轻轻说道:“你懂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人,是要看到骨子里和心灵里的,不像你,看着威武勇猛,但实际上,骨子肮脏透了,心也却黑却黑的。” 听闻这话,芷溪的眸子忽然一顿,像是突然之间找到了焦距一样,望向了面前的少女。 “你这个贱——” 大汉刚扬起了巴掌,气冲冲的便想煽下去,妤娘娘顿时出声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这里没你们事儿了。” 她打断了大汉想要反驳的话,将佛莲领到了一边,大汉胆怵的看了妤娘娘一眼,便领着旁人退了下去。 “莲儿,我这么唤你可好?” 妤娘娘轻声冲着佛莲说道:“我把她的房间搬到你的隔壁,可好?” “好好!” 佛莲疯狂点头,忍不住的激动道:“好的呀,跟美人姐姐一起睡,简直再好不过了!” 妤娘娘欣慰的摸了摸佛莲的头,而后冲着芷溪说道:“芷溪,这次你运气好遇到了莲儿,我便不罚你了,今晚便出台吧,刚好富察家大公子点名要你过去,莫失了这次机会,莲儿房间地字一号,你领她过去罢。” 芷溪抬头望了她一眼并不答话,妤娘娘冷哼一声,便离开了这。 “地字一号?她对你倒是极好的。” 她微微开口,眸子在妤娘娘离去的方向不曾移动,语气淡薄冰冷。 第五章 初见尚斐染 “不要这么说嘛,看她对你也不错啊,人啊,不能光看表面的!” 佛莲抓了一把爪子儿递了过去,芷溪想躲,可是佛莲的力气莫名的大,她挣不脱,便任由她往自己手心里塞了满满的瓜子儿。 芷溪带着佛莲去了一号房,自己则去了对面的二号房。 到了晚上的功夫,佛莲敲开了芷溪的房门,房间内,芷溪正对着镜子梳妆。 佛莲抹了一把胭脂,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在做啥?” “上妆。” 芷溪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句,顺便透过镜子看了佛莲一眼,可透过镜子时,她顿时不淡定了。 镜子里的女孩儿一脸的明媚,虽然一身藕粉色,但她脸上的笑意,甚至比衣服颜色还要更加的吸引人。 “你带这个。” 芷溪回过神,随手扔过来一块面纱,佛莲轻松接住,随后带在了脸上。 两人一起去了大堂,佛莲一个人守在楼梯口的地方,而芷溪进去后堂做些筹备。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佛莲皱了皱眉,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嘈杂。 忽然一个身影闯了过来,那人也围了面巾,像是受伤了样,脚下踉跄,不稳得像是要摔倒! 佛莲顿时伸手虚扶一把,那人借力站起,可旋即,那人却一把搂住佛莲的腰,紧紧地贴着她的娇躯,把她壁咚在了楼梯口旁。 而不过几息之间,那人忽然拉着佛莲的腰向下一扯,两人面对面地蹲了下去。 “嘘……” 那人轻轻竖起一根食指挡在两人之间,佛莲乖巧的点了点头,旋即默念了一道隐身咒。 不多时,那人身后追兵跟了过来,但却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径自去了别处。 “多谢。” 那人长吁一口气,松开了攥着佛莲的手,他低头望去,只见少女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他。 佛莲戴着面纱,也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是这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一颦一笑都包罗万千! 那人眨了眨眼睛,抹去心中的异样,旋即拱手作揖,打算道别。 可是他刚站起身,佛莲便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救了你,你怎么谢我?” “此话怎讲?” 那人似是不信,但也有些诧异,毕竟那些人就在他们眼前追了过去,就好像真的看不见他们一样。 佛莲倒是没想隐瞒,直接解释道:“我会玄术,帮你挡掉了他们哦。” “有幸,那便多谢姑娘了?” 那人微微颔首,彬彬有礼的样子,刹那间,佛莲忽然伸出了手,猛地扯掉了他的面巾。 而面巾下,露出了一张佛莲朝思暮想的容颜。 “燃灯师兄?” 那人与燃灯的容颜,少说也有八分相似,若不是与燃灯朝夕相处,怕还真的会认错! 佛莲顿时一愣,顿时欣喜地说道:“师兄,你来接我了,接我回家对吗?” 那人连忙重新戴上了面巾,轻摇着头说道:“非也,本人名字尚斐染,不是你说的师兄。” “是么……” 两人面相极其相近,若不是说话方式以及浑身的气势不同,她简直真的就要以为他们两个是同一人了! 佛莲有些失望,看人看骨,可是她看着两人的骨相也十分的相近,还以为是同一人。 “姑娘名讳?” “佛莲,你的贵人。” 佛莲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你命理不错,是个大富大贵之人,身上真龙之气缠身,以后怕是——” 她眨了眨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而这番话,听在尚斐然的耳朵里,已经是泄露天机的话! 他震惊的望着佛莲,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个烟柳巷,他是头一次来,虽然是为了打探消息,但是他的行踪却是非常隐蔽的,如今竟然被一个女子给轻易道破他的身份,心中怎能不震惊! “佛莲!” 身后传来芷溪的呼唤,佛莲连忙问道:“你会来找我的,对吧?” 不等尚斐染作答,佛莲已经被芷溪拽了去。 “怎的乱跟人搭话,你怎知对方是好是坏!” 芷溪的声音微微染上一丝怒意,而佛莲乖巧的低着头不做声,而实际上,她早已神游天外。 她下山,想要遇到的人这么快就遇到了,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虽然真龙之气傍身,却隐隐约约有些离开的趋势。 若是她在从中插了一脚,随便换个皇储,天下就会大乱! 到那时,不信燃灯不下山! 芷溪拉着佛莲回到了后堂,一群人做准备的地方。 从后堂的门缝中,可以清晰的观看着前堂,那里,妤娘娘正说着一些客气的套词。 佛莲觉得有些无趣,看了会儿便想回房间休息。 这里的人都被利益和色欲给蒙蔽住了双眼,灵魂都几乎染了不干净的颜色,实在是找不到有趣之人。 佛莲刚准备和芷溪告别,眸光便瞥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像是十多岁的少年,正猫着腰在人群中穿过,时不时伸手进入别人的口袋里,顺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问自取,便是,偷? 可是那孩子的灵魂,并没有沾染上恶习,倒像是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佛莲心头一动,便悄悄跟了上去。 那孩子偷了些东西便停了手,从侧门悄悄走了出去。 已是深夜,那孩子搂着怀里的东西,鬼鬼祟祟的走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面前。 那孩子左看右看,半晌敲了敲门:“徐大娘,开开门,是我,栓子!” “吱呀——” 门溜开了个小缝,里面伸出一个形如枯槁的手,将栓子领了进去。 佛莲皱了皱眉,周身猛地一跃,跳到了房顶。 里面传来栓子的声音。 “大娘,这些钱你拿着,那个王大贵去了烟柳巷,我趁他不注意拿的,你拿了换些粮食,给妞妞和丫丫吃。” “栓子,可别再去了呀!” 老妇人的声音传来,“王大贵不是好东西,万一被他发现了,你可就遭殃了啊!” 她的声音实在苍白无力,佛莲探了探身,才勉强听清。 突然,她脚下猛地登空,身旁的瓦片顿时被她压坏,露出一个窟窿,而她身子猛地坠去,落在了两人中间。 第六章 看上我了? 好在佛莲落地之时,下意识的使了一个后空翻,所以落地姿势还算优雅,加之一身白纱垂柳裙衣袂飘飘,整个人便就着月光,像个仙子一样。 “啊,这个……” 她一时语塞,双手便不安分的搅和起来,太过于专心的听悄悄话,以至于忽略了脚下年久失修的砖头。 啧! 她倒是无所谓,可是面前这四个人,怕是吓坏了。 老妇人已经吓得几乎忘记了呼吸,连大声喊叫都不敢,剩下栓子更是吓得不小心坐在了地上。 其余的,是两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 “你是何人?” 老妇人率先找回了理智,见佛莲没有攻击她们,胆子也略微变得大了些。 佛莲眨了眨眼睛,忽然抬起指尖凝聚起一股微弱的灵力,射向房间内唯一一盏煤油灯。 “咻——” 煤油灯缓缓地亮了起来,在烛光映射下,将佛莲的身子染得更加的纤长。 “我是仙子,听见你们的苦处,特来帮助你们!” “……” 老妇人定定地看了佛莲一眼,随后微微的叹了口气。 “若是仙人显灵,我的儿女,又怎么会至今无归!” 她的声音显得凄凉,最后四个字,更是染上了一丝绝望! 好丧! 佛莲心中不解,下山之前明明听师兄们说昭歌王朝固若金汤,人心向之,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上前一步,开口问询道:“可否告知,兴许我能帮助你。” “你个女娃娃家,又怎会懂得我们百姓之苦,就算懂得,又有何作为!” 老妇人狠狠的摇了摇头,一颗浑浊的泪忽然落下,像是触碰到了她的心事。 显然的,她是不想告诉佛莲了。 佛莲的心莫名的跳得有些异常,浑身充满了无力感,这是她在山上十余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姑娘,看你也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切莫和王权沾染上边,不要毁了自己啊!” 话毕,老妇人开了房门,便独自一人去了里屋。 佛莲抿了抿嘴角,刚想跟进去,便被一只小手拉住。 栓子眼尖,拉着佛莲去了门外,他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拉着她去了别处。 “姐姐,你别生气!” 栓子微微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继续说道:“徐大娘家只剩她和两个娃娃了,就是刚刚那两个小丫头,丫丫和妞妞。” 佛莲着实不解,那老妇人身上一股从心底发起的悲凉不是假的,整个屋子也没有生机,久而久之这么下去,两个孩子都怕是会歪了心,不能茁壮成长。 “这是为何?” “具体我也不太懂,就是近些年齐人与咱们姜国之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好像因为齐人的公主嫁了过来,却受了委屈,结果就打起来了。” 栓子轻叹一口气,打仗最苦的,不还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么。 两人走到一处明亮的地方,栓子继续说道:“徐大娘的两个儿子参了军,结果传来的消息却是两人早就战死沙场,她的女婿也没了一只眼睛和腿,再也没回来,她的女儿听到这个噩耗顿时一病不起,就这样扔下了两个孩子。” 听完,佛莲的心里莫名觉得有些酸凉。 两国交战,确实最苦的是百姓。 在山上的时候,师兄们可没说还有这样的情况,从来听说的只是趣谈,或者一些乡井之事,一些玩笑之事,本以为底下是个太平盛世,没想到却出乎了预料。 差异更是如此之大! 佛莲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那你呢,你家呢?” 空气猛地凝滞,栓子不说话了。 他抬眼定定的望了一眼佛莲,随后指了指远处一个断壁残垣的地方,轻声说道:“在这。” “这?” 佛莲快走了几步,将这一处地方看了个仔细。 几根焦黑的柱子七扭八歪的倒在地面之上,隐隐约约的还能问到一股焦糊味,即使下了一场大雨,也没有冲散这股破败之意。 怎么会…… “我的父母早就没有回来了,半年前隔壁的房子走了水,我家的房子也跟着遭了殃,那天我又生了重病,差点没逃出来,是徐大娘把我扯出来的,从那以后,我就对她最好了。” 栓子小小年纪,本就已经没了爹娘,自己栖身之所又遇到了火灾,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要经历这么多。 看来,她不去王宫里走一圈是真的不行了。 想了想,佛莲继续问道:“别的地方也这样吗?” “不是的,因为这里离齐人最近,所以参军的人会最先从这边征集,免得引起了恐慌。而齐人,就在山的那边。” 突然,她的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佛莲猛地回过头,不知何时她的身后竟然站了一个陌生的蒙面之人。 而他身上的味道,却莫名有些熟悉...... “尚斐染!” “是我!” 尚斐染缓缓地走出阴影,手持一把巨阙剑立在身边。 他指了指不远处,疑惑的问道:“夜晚的戒备如此森严,你怎么出来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远处,不知何时点燃一根根会移动的火把,像是巡兵之人,夜晚的戒备,竟然如此森严! “怎么,怀疑我是那齐人?” 佛莲掏出一锭银子给了栓子,随后说道:“谢谢你带路了小兄弟,后会有期。” 待支走了栓子,佛莲这才对着尚斐染说道:“还是说你一直跟着我,怎么,看上我了?” “并不,只是好奇。” 尚斐染看到佛莲的举动并未感到意外,而不等他出声,佛莲忽然猛地跳跃至他身旁,捂住了他的口鼻! “别说话,有人!” 尚斐染会意,两人藏至栓子家断壁的后面屏住了呼吸。 不多时,迎面便走来一人,那人一身红衣却遮一白色面纱,在距离佛莲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下面,藏了什么东西。 那人左看右看后,瞬间一个轻功飞跃离去。 “去看看。” 尚斐染率先说道,两人便蹑手蹑脚的去寻。 那石头后面,放着一个褐色的小布包,佛莲缓缓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环形玉佩。 第七章 极乐净土 玉佩质地通透,摸着圆润薄凉,在月光之下隐隐闪着绿光。 佛莲握着将它左看右看,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讪讪的将玉佩递到尚斐染的手中,暗道一声好玉! 尚斐染点点头,随后将玉佩掖进了怀中说道:“此玉我拿去调查,夜晚不太平,我送你回去。” “哎那——” 不等佛莲拒绝,尚斐染一只手揽过她的腰间,不由分说的将她拦腰抱起,呼啸的风声在佛莲的耳边吹过,将她的话全部吞没。 不过几息之间,佛莲便又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小巷子口。 正门的牌匾上,上书三个大字——青柳巷 “这里便是了,谢谢你呀!” 佛莲捋了捋面纱,像是寻常女儿家娇羞的模样般道了个谢,这模样她也是今儿个才学会的,若是以往的她,怕是早就拍拍对方的肩膀道一句谢了兄弟! 尚斐染点点头拱手作揖,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诧异的佛莲。 师兄们说,世间男人皆好色,见到女子便像是路都走不动了一样,可为何那人能在面对她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 莫不是因为,她戴着面纱,他不好分辨? 佛莲撇了撇嘴角,旋即莲步轻移进了内堂。 迎面,便撞见了一人。 “玉小哥?你咋匆匆忙忙的?” 佛莲拦在玉饶身前,不让他通过。 玉饶是跑堂的小生,跟姑娘们相处的倒是极好,有什么难处也会网开一面,见到是佛莲,皱着的眉头却更深了些。 “莲姑娘,咱们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不知为何患了腹泻,一会儿便要上台的,八姑娘是个替补的,此时还差一位姑娘,我这正急呢,你就别添乱了!” 玉饶此时已经急得火烧了眉毛,可是其余几位姑娘舞技还不是熟练,若是一会儿出了差错罪责更承担不起,毕竟一会儿可是有位大客人在场,他若是生了气,怕是大家的人头都保不住。 佛莲心下一动,连忙问道:“芷溪姐姐呢?” “二姑娘已经候着了,你赶紧回了房间吧!” 玉饶匆匆嘱咐了一句便撤了脚步,而现在离上台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佛莲缓缓地挪着脚步,前厅的呼声已经水涨船高般萦绕在她的耳边震耳欲聋。 不想回去...... 她想看热闹,想看漂亮的姑娘们翩翩起舞,以前见过了太多挥着汗练武的阳刚爷们儿,现在却只想见见清甜可爱的姑娘们。 从身边路过时,连带过来的风都是撩的! 佛莲咂了咂嘴巴,鼻尖仿佛已经萦绕起一丝丝从远处飘来的幽香,勾引得她心间上的小虫痒痒的。 白天时候姑娘们的绝美舞姿已经映照在她的心间,难以磨灭,虽然舞姿多舛,但总归还是养眼的。 想了想,佛莲抄了近路去了后堂。 那里坐着一群曼妙身姿的妙龄女子,身段婀娜玲珑,各式各样的彩衣薄纱轻巧的挂在身上,轻轻一吹,仿佛都能吹上天际。 她隐匿在其中,看着姑娘们紧张的演习着。 “这是...极乐净土?” 白天时候,佛莲已经将她们所练习的舞艺全部摸了个门清,只是看了几个动作,便能将它们认得彻彻底底。 “什么?” 忽然,佛莲旁边的一个粉衣女子回过头瞪了她一眼,随后说道:“你傻啊,这明明是红尘缘!” “你才傻!” 而不等佛莲插嘴,她身边的几个女子顿时回过头来说道:“这舞排了半天了你们还没分清呢?” “就是啊极乐净土和红尘缘分不清吗?” “多明显啊赶紧排吧别错了舞步!” “......” 所以这到底哪种舞啊,若是极乐净土还好,这种舞步深得她心,也是最熟练的一种舞! 佛莲觉得有些头大,而门口的方向玉饶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好像还没决定合适的人选。 想了想,佛莲忽然喊了一嗓子! “人齐了!” 此声一出,玉饶顿时走了进来。 “是吗,齐了吗我数数!” 来回数了两遍,每次数到佛莲头上的时候,她都缩着脖子转过头不去跟玉饶对视。 姑娘们都是戴着面纱,纵使音色样貌不一,但若是不出声的话还是难以分辨的,玉饶没有发现异常,更没发现隐藏在其中的佛莲。 后者猫着身子藏匿其中,跟着姑娘们一起上了台。 台下呼声高亢,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灵魂不杂之人占了少数,多数都是带着欲望而来。 佛莲咽了咽口水,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她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但从台上的位置看着台下的光景,好像也不过如此。 一曲奏乐响起,姑娘们各自占了位置,佛莲寻了最隐蔽的地方,正挨着芷溪。 随着琵琶走着舞步,芷溪终于发现了佛莲这个异常! “你怎么来了?” 她心念一动,连忙将她挡在了身后。 “来寻你,这舞也蛮好玩的呀!” 佛莲俏皮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令芷溪忍不住心跳加速,她红着脸嗔怒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妤娘娘不是说了你可以随便的吗,没事不要登台,看见二楼最边上那个喝茶的男子了吗,一会儿千万不要被他选上知道么?” 二楼边上,一个笑得一脸荡漾的男子正眯眼望着台上的姑娘们,佛莲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双目。 那目光色眯眯的,啧,辣眼睛! “好的呢!” 佛莲连忙点头,看着芷溪这一脸着急的模样,她笑得眼睛都绽放着光彩。 可好巧不巧的是,这窃窃私语的一幕刚好就落进了二楼雅间的某个男子眼里。 男子一身黑衣长袍,拇指处戴了一只玉质扳指。 他抿了一口上好的天山雪莲清茶,招过近侍嘱咐了一句,那近侍看了台上一眼,随后匆匆走了下去。 一曲舞毕,佛莲听芷溪的话躲在她的身后,随后顺着人流走准备下台去歇息。 此间规矩是姑娘们一曲终了总会有个休憩的时间,而这个空闲会由其他的姑娘上台,总之不会有停顿的时候,而大家一起同台的机会就这一个,穿着不同颜色的衣裙也方便分辨,其余的姑娘都是单飞。 “莲儿!” 佛莲正准备下台,只见妤娘娘气冲冲的冲她走了过来! 第八章 美人儿别躲啊 妤娘娘越过台上一个弹着琵琶的紫衣姑娘,从她身后穿了过来到佛莲面前。 不知为何,此时的妤娘娘跟白天所见时竟多了一丝怒意,佛莲眨了眨眼睛无辜的望着她,那清澈的眼神忽的就像是一汪潺潺的清泉流淌进后者的心涧中。 妤娘娘的火气像是被这甘洌的清泉瞬间给浇灭了般,刹那间便没了脾气,她握着佛莲的手,小声询问道:“你可愿陪着大人们闲聊叙事?” 佛莲摇了摇头,刚刚已经答应芷溪了,跳完这一场次她就下台,在房间里等着她回去。 她最乖最听话,不可能再节外生枝的,就算是妤娘娘求她…… “莲儿!” 刚心思到这里,妤娘娘便攀上了她的手臂恳求道:“算是妤娘娘求你,只是聊天而已,可好?” 她也不想让佛莲陪那个男人的,可是偏偏那人的官位甚大,还不能得罪,若是其他的姑娘还好说,可偏偏佛莲是个生疏的,还是个雏,长相个性又深得她喜爱,她也不想把她推出去啊! 本来还想把她当做亲闺女来养的,又怎么舍得把她送出去陪客人。 但是没办法,一切都赶到这了,先陪一会儿再说,若是受了欺负,她一定会替她做主! “只是聊聊吗?” 佛莲抿了抿嘴角,随后点点头说道:“那可以啊!” 只是聊聊而已,这都没问题,以前她在山上的时候也经常跟师兄们聊天,芷溪不会生气的,但若是不光聊聊那又有何干系,她可是燃灯亲自带出来的小弟子,本就不畏惧任何艰难困险。 “好,我跟你保证!” 妤娘娘点点头,随后说道:“那你现在去到二楼三号雅间吧,朱锡朱老爷在等你呢。” “现在?” 佛莲看了看三号雅间的方向,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正冲她微微一笑。 竟然是他! 是刚刚芷溪跟她说过心术不正的人! 怎的这么巧合就偏偏选上了她? 佛莲揉了揉眼睛,想要打退堂鼓,毕竟那人长的肥头大耳,像是一只刚吃完年夜饭的大肥猪。 看着倒不是想吐,但就是心肝肺有些受不了,灵魂更是复杂的像是一滩臭水,难看又难闻。 可转眼间,那朱锡却亲自下了台阶迎接,佛莲回过头忽然问道:“那其他姐妹呢?” “早就安排出去了。” 妤娘娘应了一句,随后在面对朱老爷的时候换上亲切的鸨式笑容。 她轻轻揽过佛莲的手臂,冲着朱锡缓缓笑道:“朱老爷眼光倒是极好的,我们莲儿可是咱们院子里第二个小桃红,说好了只促膝长谈的哟,不准打诨!” “嗯,好说,好说!” 朱锡冲着妤娘娘拱了拱手,可是一双尖锐如鹰隼般的眼睛却从未在佛莲身上移开过。 小姑娘一双灵动的眼睛水汪汪的眨着,正是他见过世间最罕有的干净的眸子,朱锡的心莫名狠狠地跳了两下! 佛莲虽然带着面纱,但是外露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却暴露了她的清纯可人,不似其他的姑娘般香艳风骚。 而这样的姑娘,更是吸引着达官显贵们频频靠前。 佛莲有着自己独特的吸引力,可是没想到,却率先吸引到了一个大肚子便便走路都费劲的猪蹄子。 她无奈的在妤娘娘祈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朱锡转身离开。 “来,请坐。” 领着佛莲回了房间,朱锡率先倒了盏茶给她,随后指了指她的面纱。 “美人儿,我们聊聊?” 佛莲点点头,指尖在面纱处滑过,随后将发丝捋到了耳后。 燃灯的话仿佛仍旧在她的耳边萦绕着,所以她并不打算摘下面纱,尤其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时刻。 佛莲不摘面纱,朱锡倒也不强迫她,索性打了个哈哈继续说道:“哈哈美人儿别害羞啊,我叫朱锡,字应正。是陛下手中最得意的臣子,尚未娶妻,不知美人儿可否跟应正回府一探?” 确实还未娶妻,不过小妾却已经排到八房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相约美人儿。 佛莲看都不看地直接摇头,眉头微蹙。 见佛莲不上道,朱锡挪了挪椅子靠近了她说道:“美人儿,咱们好好聊聊知心话,不知你可心有所属啊?” 他说归说,一双油腻腻的咸猪手却不老实的抚上了佛莲的肩头。 随后在佛莲惊诧的目光中,拿掉了她肩头上的一根发丝。 “美人儿别怕,我不是坏人!” 佛莲脸一歪,朱锡伸上来的咸猪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美人儿别躲我啊!” 朱锡尴尬一笑,轻轻拍了拍佛莲的肩膀,随后将指尖放在了鼻端,狠狠地吸了一口! “别碰我可还行?” 佛莲嗫嚅道,随后下意识的挥了挥肩膀,像是随手挥去一些脏东西般。 少女身上自带的香气萦绕在朱锡伸出的指尖上,后者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美人儿不愿意跟我聊也可,只是这良辰美景,我们不如做一些——” “啊啊啊!” 忽然,佛莲下意识地捂着耳朵大吼一声,旋即目光警惕地望着面前的猪蹄子! 不知道这个猪蹄子想要说什么,但是总感觉他说的不是好话,怕污了耳朵! 好烦躁,好想掀桌子! “美人儿怕是不乖了?” 佛莲微微蹙眉的模样瞬间激怒了朱锡,后者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肩膀用力一扯! “嗤啦——” 她的肩膀上猝不及防的就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佛莲瞬间炸毛:“朱锡大官人?你什么意思?” “砰砰砰!” 不等朱锡回应,突然门口便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声音巨响像是在砸一样! “砰砰砰砰砰!” 两人旋即被吓了一跳,而敲门声却越发的激烈,朱锡顿时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吼道:“谁啊,朱爷的房间也敢扰?” 佛莲跟着站起,仔细听了听门口的声音。 来人呼吸声微弱,但是心脏的力度却是苍劲有力的,应该是紧张兮兮,却有意而来。 是芷溪? 这边的朱锡已经将门开起,露出来人一双充满了憎恶的眼睛。 “朱锡,你害了我还不够?” 第九章 又一道龙气 “你这是何意?” 朱锡拦在门口,一脸怒意的望着芷溪。 芷溪已经摘了面纱,见到朱锡敞开了门,也将怒意收敛了些,“我是何意,你竟不知?王爷您说话未免太可笑了!” “芷溪?” 佛莲插了过来,挡在了两人中间。眼睛在两人中间扫了扫,她竟不知,芷溪和这个朱锡的人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她刚刚说的什么,王爷? 没想到这个猪蹄子还竟然有这么一个身份,可是两人一个是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的女子,一个是有权有势长相参次不齐的王爷。 嗯,好像也勉强能擦出火花来。 可是芷溪资质不差,眼光也颇深,怎么会攀得上这个肥头大耳的猪蹄子? 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丑的男子。 见佛莲插了话,朱锡连忙辩解道:“美人儿你别听她的,是她缠我,我是不喜欢她的!” “莲儿,我们走罢。” 芷溪忽然一把抓住了佛莲,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软绵绵的小手在手中暖暖的搁着,芷溪的语气都轻柔许多。 她拉着佛莲便想离开,可是朱锡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扯过佛莲的肩膀,只听“嗤啦”一声,少女露出了大半个雪白香肩。 “你认真的?” 瞬间,佛莲的脸色染上一抹愠怒,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也逐渐冰冷。 在山上待了十多年,还未受过如此大辱! 好脏好脏,怎么办,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愤怒了,要炸了要炸了! “啪——” 突然,不知何处的一只手猛地拍到了朱锡的脸上,而他的脸上赫然露出了五个明晃晃的手指印,鲜红纯粹。 朱锡一脸不可置信,看了看对方,又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颊,待反应过来时顿时怒不可竭的吼道:“臭女人你敢打我?” 想他堂堂亲王,竟然让一个烟花女子给掌掴,传出去让他的面子往哪搁,这个女子的胆也未免太大了些! 瞬间他浑身怒气暴增,硕大的肚皮也跟着上起下浮。 然而,伸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芷溪。 她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一巴掌会甩出去! 完,她好像真的闯祸了。 “莲儿,你先走。” 芷溪慌忙的推了佛莲一把,可佛莲却直接摇了摇头。 佛莲知道芷溪是为了她出气,可是此时若是抛下她不管,也太没有风度。 师兄说过,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芷溪这么为她出头,那芷溪一定是爱她的! 打人固然不对,但既然打了。 那就打了又怎样,有她在,不怕的! “谁也走不了!” 朱锡指尖忽然轻轻一甩,一群不知何来穿着青色衣衫的人从四周涌现,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四周之处早已布满了朱锡的眼线,只要他愿意,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哈哈哈!” 他忽然得意的狂笑一声,随后缓缓地摸上了脸颊,上面清晰的五个指印依然发红,他轻轻抽动了下嘴角,随后一只手抹掉嘴角边溢出来的血丝。 远远地也尽是些围观的人,见到此幕更是不敢吱声。 朱锡冷哼着,指着芷溪不客气的说道:“你这个臭女人,当初跟本王装矜持扭扭捏捏,却翻脸跟翻书一样说变就变,本王不碰你是为你好,结果你变本加厉勾引本王的侍卫,被本王发现了饶你一命将你驱逐,结果你又回到了这里,可以没问题。但你如今却又搅本王的局这是为何,自己说,该当何罪!” “王爷说笑了,当初我是什么原因离开的您还不清楚吗,还用芷溪一二三的给您举列出来?” 芷溪忽然笑道,娇俏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 当初,她听人说朱锡没有正室的原因是因为先王妃病死,而王妃病死后他便再没有续弦,然后忽然就传出朱锡不举,既然不举的话,她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失身。 可没想到,她住过去的时候,竟然就被诬陷! 诬陷她与侍卫私通,王府那么大,除了朱锡本人,谁敢这么对她! 想到这,芷溪侧过头偷偷地看了佛莲一眼,若不是在王府遇到了一位像是佛莲一样和善的女子,她怕是都不能活着出来! 后者乖巧的站在一边,蒲扇般的睫毛一眨一眨,不知在想着什么。 “臭女人,你还敢嘴硬,侍卫已经被我杖毙,你也想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吗!” 话毕,朱锡忽然挥了挥手,他身旁的两个男人顿时上前,猛地扣住了芷溪的肩膀! “侍卫被我杖毙打了三百大板,你是女子,便一百五十大板吧,去罢。” 他话音刚落,拉着芷溪的两个人顿时领便要命退去,芷溪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朱锡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她这次得罪了朱锡,怕是逃不掉了! 听到这话,佛莲头猛地抬起,双手刚要搭上朱锡的肩膀,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和煦的声音。 “慢着!” 来人一身黑色长袍,双手一把骨质折扇,拇指上带了一枚翡翠扳指。 他忽然笑道:“尚王爷尚叔叔,你何必跟个女子过意不去,今儿我做主了给你赔礼,我府上还有两个新来的姑娘,琴棋书画皆可,给您送过去?” 待那人走近,佛莲定眼一瞧,竟有些眼熟。 这人眉目如画,目光竟如星辰般璀璨,明明是个男人,却随了一些女子的阴柔,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更让她诧异的是,这个人的身上,竟然也隐隐约约有一丝的真龙之气护体! 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一道真龙之气不可能分散给两个人的,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国家只有一个君主! 佛莲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有些慌张,在山上的时候,命推她只学了几成,推算普通人尚可,若是贵人的话,还是有些吃力的。 那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他是未来的王,那尚斐染呢? 他怎么办? “哈哈哈!” 突然,朱锡大笑一声说道:“阿桀,并不是叔叔不给你面子,只是这两个女子都与我颇有渊源,我不便给你面子啊!” 朱锡这话的意思,是他并不打算放人了! 第十章 我跟你走 “呵呵。” 尚斐桀轻笑一声,指尖的折扇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在掌心拍击着,声音沉稳直扣人心弦。 “叔叔,你确定要这样吗?” 尚朱锡冷笑一声刚要开口,远处一道娇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哎呦两位爷~” 佛莲头一歪,便看到风风火火赶来的妤娘娘,由于脚步走得急,她头上的发钗隐隐的都要坠下,一副急慌慌的样子,应该是听到消息便赶了过来。 “妤娘娘~” 佛莲顿时迎了过去,可是瞬间被一只手臂拽住了衣衫的对襟。 旁边的芷溪缓缓地冲她摇了摇头,随后将她拉在了身后,佛莲疑惑的看了看她,但是也没说什么。 妤娘娘终于走近,看到安然无恙的佛莲和芷溪后便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笑道:“两位爷,哦不...王爷,这个...桀少爷~” 出门在外,尚斐桀从来都不暴露身份,妤娘娘只知道他身份不凡,却不曾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可是一见到他也在,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素闻这位桀少爷和朱锡王爷的关系并不好,若是两人在这里闹事,遭殃的可是她啊! “两位有什么误会可以告诉我,我是青柳巷的妤织,大家来这里相信都是想——” “好了妤织,就别扯这些客套了!” 一语未毕,一道不屑的声音插了进来:“就说此时如何处理便可!” 这边尚朱锡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更是带了一丝不耐烦,妤娘娘的嘴角弯的更甚,连忙说道:“王爷,可是有何不满?” 从她刚走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尚朱锡的眼睛一直在佛莲的身上打转,而一旁的桀少爷,却是一脸平和不悲不喜看不出心思。 那么这里的情况八九不离十是因为尚朱锡看上了佛莲,然后这个桀少爷出面阻拦? 不会吧,难不成他也看上了佛莲? 妤娘娘的心狠狠地抽了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没有,那伤的便是那块鲜嫩爽口的小鲜肉了。 “情况便是这样,我只是想邀请莲儿去我府上做客,我又不会对她做什么,可是平白就被这个女子搅了兴致!” 听到尚朱锡如此说来,妤娘娘更是嘴角都抑制不住的抽搐了下。 当初,他费尽心思追求芷溪,那甜言蜜语说了百花都能盛开,死人都能复活,可是如今出了那档子事儿,便弃了她。 她好不容易把芷溪捡了回来,没想到两人又撞到了一起! 啧! 佛莲眨巴了下眼睛,怎么绕来绕绕了一圈,还是绕到了她这里? 妤娘娘看了看芷溪,又看了看一旁静静不出声的桀少爷,实在不明白这件事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 兴许是接受到了妤娘娘的目光,尚斐桀登时便解释道:“妤娘娘,芷溪是我旧友,这位姑娘...倒是初次相见。” 尚斐桀倒是不说谎话,他指着佛莲继续说道:“这位姑娘我见着却是有些眼熟,想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是否与我有缘?” 被点到名的佛莲顿时站了出来,她摇了摇头说道:“没......嘶~” 臂弯处,芷溪的指甲轻轻地抠了抠她的小臂,佛莲疼得刚说了一个字便立即如鲠在喉般噎了一下,随后她瞬间反映了过来,“没错,有的有的,颇深颇深!” “哼!” 尚朱锡顿时老大的不乐意,“那怎么着也有个先来后到吧,烟花之地的女子能有几个清白之身,侄儿若是执意,我便也只能,告你父亲...以及众位大臣了!” 话音刚落,尚朱锡便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笑容之中毫不掩饰满满的算计。 当今王上,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尚斐染,一个便是尚斐桀。 两个兄弟不同的性格,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为人处世也各有千秋,而选作哪个儿子做储君,当今王上还没想好,太子便是迟迟未立。 这可是双胞胎啊,选了哪个,另一个都会受伤! 而本来顶好的两个兄弟,却为了一个储君之位,争得你死我活皮开肉绽! 尚斐桀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折扇也在手心中停了下来。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叔叔,两个女子,何必呢?” “确实没必要,所以,你考虑好了吗?” 尚朱锡笑得一脸猖狂,他就不信,尚斐桀会因为区区一个女子而跟他作对,难不成王位不想要了吗? “既然如此,那王叔,侄子便先告退了。” 尚斐桀礼貌的行了大礼,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的身后不远处,几个训练有素的便衣侍卫便也相继跟着他离开。 如此以来,便剩下了尚朱锡一人。 可尚斐桀已经离去,那么就已经对他没了威胁。 “你们还等什么,一百五十大板等着我亲自动手吗?” 忽然,尚朱锡冲着他身边的侍卫喊道:“还不快点!” “是!” 一个侍卫冲了上来,一双大手猛地抠进了芷溪的肩膀。 “嘶~” 娇弱的芷溪哪里禁得住一个常年习武的人动粗,肩膀被抓的地方瞬间疼得她脸色都隐约发青。 妤娘娘想要说话,可是其余的几个侍卫顿时将她拦在了外侧。 佛莲眉头紧蹙,双手忍不住的捏着印。 “要不把他们全部灭了吧?” “不行,师兄说过,不能杀生也不能在人前展露头角......” “没关系,这个尚朱锡也是王宫里的人,而且还是个王爷,大不了她跟着他走好了!” “不行不行,还有尚斐染呢,不是答应他了?” “......” 此时的佛莲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打架般,吵得她都有些偏头痛。 “住手!” 终于,佛莲一手打掉了禁锢着芷溪的侍卫,随后缓缓地说道:“抓我吧,我跟你走。” “莲儿!” 芷溪连忙喊出了声,可佛莲却冲着她扬起了笑脸,旋即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笑意直达眼底,洁白无瑕的小脸上似乎被镀了一层圣洁的白月光,轻轻映照进了芷溪的心底。 芷溪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可是对上佛莲自信的目光,她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第十一章 替天行道! “美人儿?这可是你说的?” 尚朱锡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挤过侍卫走到佛莲面前,一只手就准备搭上她的肩膀。 可佛莲肩膀处的布料在之前就被尚朱锡给撕开了,他再摸的话,便是直接就贴到了她的肌肤上! “啧,你的手,拿开!” 佛莲突然掏出一柄不知何来的匕首,抵在了两人之间。 匕首小巧玲珑,刀柄乃是坚骨所制,刀刃却是不知名的寒铁打磨制成,甚至隐隐地散发着幽光,而就算是隔了几公分,尚朱锡也能感受到从匕首处传来的阵阵凉意,冰冷刺骨。 “何意?” 尚朱锡缓缓收回了手,他收了浪荡了神色,眸间刹那间闪过一抹危险,遂缓缓的道:“你的意思是?” “哎哟你太快了人家害羞啦!” 忽然,佛莲俏皮一笑,随后将匕首放进刀鞘揣进了怀里。 “走吧,快点啊?” 她率先抬步走去,待走到转弯的地方忽然猛地一甩头,冲着跟在大后方的芷溪眨了眨眼睛。 芷溪的脚步顿了顿,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佛莲的背影。 而妤织则缓缓地跟在她的后面,一脸的神色复杂。 忽然,她张了张口,低声轻轻唤道:“漪儿……” “别叫我!” 芷溪猛地回过了头,她脸上的悲戚代替了愤怒,随后渐渐放大至全身心。 莫名的,一颗大滴的泪从她的脸颊滑落至嘴角旁,随后芷溪便走到一个无人的房间,她刚想关门,紧随其后跟来的妤织便挤了进来。 见她跟了过来,芷溪也不吭声,睨了她一眼随后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 妤织接过了茶,也坐到了她的身边,“漪儿,你恨我吗?” “我不恨啊,我有什么资格,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而已。” 芷溪冷冷笑道:“我只是可怜那个孩子,别年纪轻轻的也上了你的当。” 如果仔细瞧着这两人,不难看出,此时的芷溪跟妤娘娘是有四分相似,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两人甚至至少得有八分相似! 妤织有些手足无措,在外人面前,她冷酷无情,她麻木不仁,可是唯独在芷溪面前,她才会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有着爱和软肋的母亲,可是事到如今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是她的错。 妤织上前挪了一步,想要拥住芷溪进而缓和两人的关系,“你该恨我,是我错了,但是我是你的母亲——” “不不不,我娘早就死了,她在抛弃我的那天,就死在我心里了,而你,只是妤…娘娘。” 是娘娘,却不是娘。 既然死了,又怎么会复生呢? 芷溪嗤笑一声,甩开妤织伸过来的臂弯继续说道:“若不是你见她长得像我,又怎么会把她领回来,可是没想到吧,我也回来了,是不是很失望啊?” 芷溪毫不留情的讥讽着,妤织的脸色也难看得渐渐发紫。 因为芷溪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当时她得知王府把芷溪赶出来时她是有上门找过的,可是那里的人几乎全部找了理由把她打发掉了,以至于她找了许久都没有结果。 而那天她突然便碰上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模样身材各方面都赛过芷溪,经历更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干净纯粹,她又怎能不心动呢! 所以她把佛莲领回了家,可是没想到就在下一刻钟,她想找的人结果自己回来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偷了腥猫咪一转头便忽然发现自己的行为被暴露在大众视野一样,她无处遁身,尴尬至极。 而她也尽量躲着芷溪,可没想到,会发生刚刚那样的事。 芷溪忽然扬唇笑道:“你眼光依旧刁钻,但是莲儿确实不错,你想办法把她领回来,我认她做妹妹。” 说罢,芷溪站起身便要离开,刚刚才发现她所处的房间是地字号,竟是佛莲房间,她不想弄乱她的房间,她还要等她回来的! “那你,还恨我吗?” 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拉着门边的芷溪身影顿了顿,随后她耸了耸肩,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边的佛莲已经上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平稳的道路上,佛莲悄悄拉开车帘,外面漆黑一片,倒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摸了摸怀中的匕首,心中渐渐安稳许多,这把匕首是刚刚尚斐桀经过他身边时一不小心扔给她的,还好她反应快直接藏了起来。 毕竟师兄说过,不许动用灵力,不许杀生,可没说她不许动普通人的东西吧。 她拿着防身还有错了? 佛莲揉了揉耳朵,耳边震天响的呼噜声打得她有些心烦意乱的,早知道,她就不点这个猪蹄子的睡穴了,直接把他定住好了! 马车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王爷,到了,请您下车。” 马上的小厮突然出声喊了一句,佛莲连忙将尚朱锡的睡穴解开,随后她也像是刚睡醒一样,打了个哈欠。 “啊~呵~” 尚朱锡看到一脸朦胧的佛莲正揉着惺忪的睡眼,顿时不疑有他,直接下了车。 “来美人儿,慢点。” 他伸出手,想要扶着她下马车。 可是佛莲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从马车的另一头跳了下来。 悬崖瀑布她都敢跳,更何况区区一辆马车? 见佛莲不搭理他,猪蹄子倒也不生气,毕竟能把佛莲拐回来自己家中就已经让他很亢奋了,而只要他把她吃到手了,以后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猪蹄子心念一动,忽然吩咐道:“来人,通知下去,把瑞雪院收拾出来,给我的王妃住进去。” “回王爷,现在?” 管家李季诧异的问道:“那先王妃的杂物……” 而不等管家说完,猪蹄子便一脚蹬了过去,“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管家顿时一个没注意,就被踢了一个底朝天。 “噗!” 佛莲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想当初她在山上的时候,也是这么欺负人的,然而那个时候却是有人惩罚她的,不像现在这个猪蹄子一样,做事肆无忌惮,无人管辖。 行吧,若是无人管他,那她就只能替天行道了! 第十二章 你是人是鬼 佛莲嘴角微微抿起,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她勾了勾手指,尚朱锡顿时凑了过来。 “美人儿,有何吩咐?” 交佛莲主动唤他,尚朱锡一张大手便伸了过来。 而就在他的手搭上佛莲的肩膀的时候,佛莲一只手不知何时又握上了那柄匕首。 尚朱锡瞬间缩回了手,有些不悦。 “美人儿这是何意?” “没啥,就是想告诉你,我饿了,想吃东西。” 佛莲歪着头说道,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而此时已经是深夜,小灶台里的厨娘怕是早就睡了。 “你们先准备吧,我四处走走,不然太过无聊。” “可以啊,不过最里面的院子里听说有鬼,美人儿怕的话就不要进去了!” 尚朱锡顿时回道,那认真的模样倒是让佛莲有些诧异。 佛莲缓缓一笑,讥讽地道:“不能活着出来你就替我收尸吧?” 不等尚朱锡答应,佛莲一只脚便直接踏上了门槛里,尚朱锡嘴角微微的抽了抽,旋即安排了下去。 佛莲走路极快,不过几息之间便走出了几十米,她走着走着,便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 那人的脚步极轻,却不加掩饰,像是刻意跟了过来。 佛莲也不在意,顺着心中的预示便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小院子门口墙体上爬满了干枯的叶子,地面上花草也长得盖过了鞋面,怕是许久不过人了。 “小姐,这边王爷不准靠近的,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忽然那人上前一步拦在佛莲面前,动作迅速像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习武之人。 佛莲诧异的回过了头问道:“为什么呀?” “对不起,小的不知。” 那人恭敬的行了个礼,身子依旧挡在佛莲面前。 “好吧。” 佛莲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后食指猛地伸出,瞬间封住了那人的穴道。 那人躲闪未及顿时两眼一闭,动也不能动。 佛莲一手揽着他的腰,随后把他抱到了墙角边。 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力气不是很大,等佛莲把他抱到墙角边时,她的脸上早已沁了一层细汗,薄薄的一层,风轻轻吹过,还有些冷。 “你就在这守着吧,我马上出来哟!” 她拍了拍巴掌,旋即轻飘飘地走进了那个院子。 刚刚她还没看见,院子里虽然像是没有人烟的模样,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一丝丝的人味儿。 不过不太浓烈,像是刚抛过尸的地方,刚走过人的地方也会有人味儿的。 院子很大,房子并列成一排,中间有个凉亭,旋即两边是一堆杂物。 “咣——” 突然,面前的门不知为何开了一个缝隙,松垮的门挂在门沿上,吱呀吱呀的叫着。 佛莲眉头一挑,莫名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有人吗……”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可是回答她的是无边的沉默。 “吱呀~” 有风吹过,门依旧晃悠悠的挂着,门缝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 佛莲指尖捻起,刚想点燃一丝火照亮,可是顾及这些草地都已经干枯,稍有不慎便会走了水,便放下了点火的念头。 借着月光,佛莲轻轻推开了一侧的门,左脚轻轻地迈了进去。 并不像是有人的痕迹,佛莲一只手捂住口鼻挡住落下来的灰尘,忽然她的眼角余光处,一个黑影猛地闪过! “谁!” 佛莲瞬间轻声喝道:“出来!” 这影子好像约莫半人高,难不成真是那个猪蹄子所说的,鬼? 曾在山上听闻,人间也有不少能人异士者,也有妖魔鬼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兴许见到的,都死掉了。 佛莲屏息仔细听了听,却不见半点动静。 “应该是幻觉,别怕,都是幻觉……” 佛莲轻轻地安慰着自己,实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她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刚想转过身,眼角冷不丁一瞥,刹那间便看见柜子后面一双发着蓝色的幽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 刚刚那个东西便是眼前的不明物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是鬼。 佛莲撇了撇嘴角,旋即便转过了身。 “唔!” 可猛然间,佛莲下意识的想要大叫,脚下接连趔趄,汗毛都炸了起来! 佛莲双手放在胸前一前一后的位置摆出一个战斗的姿势,而她的面前不足两公分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而女人的手里,竟握着一把二十公分的匕首。 佛莲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刚刚精神高度紧张竟忽略了身后的地方,如果她没有及时的发现,这女人的刀是不是就捅了过来? “说话。” 佛莲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人是鬼?” 那女人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开了嘴角,笑了出来。 “嘻嘻~” 佛莲眉头一挑,刚刚这个女人不出声,她还差点就没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上是有人气的,所以并不是鬼,而她刚刚在门外闻到的人气,应该就是这女人身上的。 也就是说,她偷偷在这里住很久了。 只要是人就好办了,佛莲收回了手势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了女人的手腕,一丝灵气顺着她的指尖便席卷而去。 师兄说不可随意暴露,可没说不许救人,她这是救人,有何不可? “无义之人不可活,不得好死,无义之人不可活,不得好死……” 那女人见有人束缚了她,顿时重复说念叨着:“不可活,不得好死,不可活,不得好死……” “好了乖,马上就好。” 她声音充满了绝望,佛莲心中骤然一颤,索性安慰道:“乖,好了就给你机会亲自动手!” 这女人疯疯癫癫的模样,不可能没人发现的,她不信没人管她,一定有人预谋,可是她又被安置到了这里,吃喝都是个问题! 所以一定有人偷偷养着她,可是王府这么大人口这么多,藏一个人也不是一件易事,但如果没有人预谋的话,这女人必然就是装的。 佛莲的灵力顺着女人的四肢百骸输送着达至全身,可是并没有发现病灶,全身上下都正常。 也就是说佛莲的猜测是对的,她是装的! 第十三章 秘密 佛莲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那女人猛地抬头,一双黑色的瞳孔中满是狠厉,手中的匕首伴随着一股劲风刺去。 匕首无眼,可刹那之间,佛莲猛地侧身躲过,随后单手抓住了女人的手腕,向下一扭! “嘶!” 女人痛叫出声,佛莲顺势将她双手剪到身后,将她反手咚在墙上。 她顿时挣扎起来,想向后靠去,可佛莲瞬间伸手,在她的穴位上猛地点了两下,旋即女人停止了挣扎,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状态。 女人清瘦,脸颊之处细可见颧骨,嘴唇也略微带着一丝皲裂。 “别紧张啊小姐姐,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伤我干什么?” 就着月光,佛莲忽然看到女人的两双眼睛的瞳孔似乎有些发白,她抽出一只手,在女人眼前晃了晃。 “我不是瞎子。” 忽然,女人开口说道:“你也以为我是妖女么?” 佛莲蹙起眉头,妖不妖女的她不好说,可又没伤害过人,所以怕什么? “你松开我吧,我跟你好好聊聊。” 女人两眼一闭,似乎失去了斗志般,佛莲眉头一挑,随手便解开了她的穴。 “你打不过我的,不如跟我讲讲原由,说不定我还会帮你。” 女人一愣,拿着匕首的手瞬间停滞在半空中,佛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料到她不会出手一样,神色极为雍雅。 “我叫风满月,是齐人。” 风满月微微眯了眼,随后继续说道:“三年前我王为寻求两国友好,将我嫁来和亲。我眼拙,挑中了尚朱锡,初时他待我确实极好,可是久而久之,我的眼睛就变了模样,他看着害怕,找了各种郎中都不见起色,他就把我关了这里让我自生自灭,我在这里半月有余,眼睛也越来越看不清了。” 佛莲将怀里的帕子递了过去,风满月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委屈,她望了望佛莲,似乎想要博得同情,一只手握住了佛莲的手臂,另一只手,偷偷绕到了她的身后。 “嘿!说了你打不过我,就是不听哦!” 突然,佛莲一掌打开风满月伸过来的手,而她单掌摊开,里面不知何时落着一柄匕首,正是之前风满月所携带的。 “你!” 风满月诧异的望着佛莲,眉间闪过一抹羞耻之意。 佛莲松开了她,两只手暗暗使力,“砰”的一下,匕首断为两截。 “啧,木质的呀,确实不结实,辛苦你了。” 佛莲拍了拍掌心,笑眯眯地道:“最后机会,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 她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言下之意,若是不说实话,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风满月苦兮兮的挑了挑嘴角,说道:“我说的确实是实话,是尚朱锡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见人,我逃不出去,你怕是不知道吧,他这府里皆不是普通之人,就连小厨里做菜的厨娘,也会使一手精湛的刀法。” “嗯?” 佛莲顿时来了精神,这倒是有趣,没想到尚朱锡那个大猪蹄子,竟然想法这么别致,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 佛莲来了兴致,不等风满月表示便直接问道:“看你如此窈窕,怎的会选择尚朱锡那个猪蹄子?” 两人就算往那一站,一个是仙女之姿,一个便像是园地里的土豆子。 她实在不懂,风满月这样的美人儿,怎会会眼拙到那个程度? 风满月顿了顿,说道:“三年前,尚朱锡还是人模人样的,只是近些年来,他不知为何,便成了这幅模样。” “行吧,那我就先出去了,改天再来找你聊。” 佛莲说完作势转身便要走,风满月连忙拽住了她的袖口,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活人,功夫又这么好,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可是佛莲什么忙也帮不上,她的灵力尚太浅显,不足以明确风满月的病灶竟在何处,也治不了她的眼疾,她无能为力。 想了想,佛莲说道:“我尽量,让他放你回去好吗?毕竟在这里,你这个王妃已经是死了,消息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什么?” 忽然之间,风满月脚步踉跄了下,她伸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自己问道:“我,死了?” 佛莲点了点头,不被承认存在的人,可不就是死了么,听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大齐才想着攻打过来的。 可是为什么不把她放回去? 放回去说不定人间也有奇人异士,就能治好眼睛也也未可知呢,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否定一个人存在,再因为这个打仗,遭殃的可是两国子民啊! 风满月忽然像是失去了精神支撑一样,连身子都软了下去,佛莲蓦然伸手,将她扶到了床边,而先前柜子旁边的黑影早已不知去向。 “你好生歇息。” 佛莲悄声说道:“不要闹哦!” 见风满月没有异常,佛莲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出了院子,大门旁边,先前的黑衣人依旧像是个麻杆一样杵在那里。 她回头望了望漆黑的屋子,脑海中仍旧是一些捋不清的思绪,还是有些疑点是没想通的,怎么老觉得有些哪里不对劲? 难道是风满月对她撒了谎? 总感觉事情不像是她说的那样简单,算了先不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尚朱锡别太过分,赶紧处理了这件事,给大家个交代便可。 佛莲走过去,倏地一下便解开了他的穴道。 “小姐,你去了哪里?” 那人刚得到了自由,便拦在了佛莲面前。 他算着时辰,从刚刚到现在,佛莲一共消失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顺利的话,足够迅速把王府上上下下逛个遍,可是再看佛莲这身手和一脸悠然自得的模样,哪像是不顺的模样? 佛莲耸了耸肩,回道:“与你无关,带路吧我饿了。” 不看那人的脸色,佛莲率先一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人无奈,旋即领着佛莲去了偏厅,那是尚朱锡先前吩咐吃膳食的地方。 佛莲一进门,便看到主位上坐了一个精致优雅的女子,女子见到佛莲旋即冲她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第十四章 试探 “这位便是王爷带回来的…姑娘吧?” 那女子掩面一笑眯眼朦胧,眉梢一朵芙蕖花挂在上面,说不出的妩媚风情,嘴角微挑,任是常人也看得出她毫不掩饰的一脸不屑。 佛莲带着的面纱依旧挂在脸上,面纱下,她也跟着撇了撇嘴角。 “这位是我们亲王府的侧妃马氏,见者还不行礼!” 突然,马氏旁边的一个小丫头吼了出来,突然出声反倒是吓了佛莲一跳。 这是,传说中的下马威? “佛莲见过马侧妃,侧妃万福。” 佛莲装作乖巧的行了万福礼,随后坐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素食糕点,甚至油性都少,看着极为干燥。 佛莲抬眼看了看,马侧妃挑了挑眉,旋即把目光挪了一边不与她对视:“这些是王爷让我吩咐小厨做的,姑娘尽可尝些。” 竟全是些素食? 下马威的下马威? 佛莲抿了抿嘴角,心里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谢谢马侧妃,那我就不客气了。” 旋即,佛莲一只手掀了一半面纱,一只手拿着筷子将糕点菜肴统统塞进了口中,就算隔着面纱,她也吃相优雅,没有发出不恰的声音。 在山上的时候她也是经常吃野果,吃院子里种的菜肴,大家都是吃素的,没有吃肉的习惯,久而久之,佛莲只吃素,不吃肉。 而面前的菜品,更是合她心意。 怕是马侧妃没想到这点,还以为这样会让佛莲不满,若她稍微闹一闹,她也能捅大到尚朱锡那里,参佛莲一下! 佛莲一边吃一边享受着的眯了眯双眼,在嚼的空隙还不忘伸出大拇指赞扬一番。 马侧妃嘴角抽了抽,似是完全没想到佛莲会这样,只吃素,不食荤。 吃就吃,竟然还不摘面纱! 究竟是有多美如天仙,还怕人看? 可毕竟王爷当时可是吩咐了,多做些荤食! 想着想着,马侧妃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幽怨。 而不多时,佛莲面前的盘子里的东西被她一扫而空,她自顾自的倒了盏茶漱口,旋即吐到了一旁的矮痰盂。 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时间,桌上便如风卷残云般光秃一片。 马侧妃惊呆的望着全程没有一丝动静只顾狂吃的佛莲,她竟然毫无怨言的全部吃完了! 瞬间,她想压佛莲威风的话统统吞进了肚子里。 她刚想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佛莲耳朵动了动,旋即站了起来,“王爷万福。” “乖,美人儿可吃得饱了?” 尚朱锡一脸的怅然,像是刚解决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佛莲点了点头,道:“饱了些,只是下顿的时候……” 她顿了顿,马侧妃耳朵连忙竖了起来。 只听佛莲继续说道:“希望多做些素食,莲儿爱吃。” “啊?好,好,本王准了!” 尚朱锡瞟了一眼马侧妃,后者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既然美人儿吃得饱了,不如我带你去房间歇息?” 他伸出手,想要揽着佛莲的腰肢,可是一想到佛莲还有匕首护身,便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佛莲点了点头,跟着尚朱锡去了别处,在拐弯之时,她突然回头,冲着马侧妃抛了个媚眼儿。 “……!”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马侧妃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从头到尾王爷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目光全盯在佛莲身上了! 她好歹还是个侧妃,这样置她于何地! 佛莲转回了头,便乖巧的跟着尚朱锡去了住处,路过禁园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门口的杂草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颤抖了下,其余的,再不见踪迹。 终于走到了一处别院内,院内灯火通明,院子门口的牌匾早已被摘了去,只剩两个灯笼挂在两侧,门口几个丫头小厮正恭恭敬敬的等候着,尚朱锡一喜,便要踏进去。 “尚王爷,莲儿有话说。” 突然,佛莲一只手忽然拦住了尚朱锡的步伐,轻轻说道:“今夜太晚了,王爷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改日再谈?” 尚朱锡眉头一蹙便想拒绝,可是佛莲一动不动,眉间淡然,一颦一笑皆看不清。 他刚要开口说话,临面几个小厮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脚步急促,乱中带稳。 “有刺客,快,有刺客!” “抓刺客啊快!” “启禀王爷,斋坊忽然出现刺客,惊动了老太妃,老太妃正唤您呢!” “……” 一场混乱,尚朱锡来不及跟佛莲说上话,便被一群人簇拥着去了斋坊。 佛莲耸了耸肩,独自进了院子,院子内的丫头小厮纷纷让道,皆低头不语。 “别客气,起来吧,洗洗睡吧我这没事儿的。” 佛莲摆了摆手,虚扶了她们一把,几人面面相觑,接连站了起来,却不敢听从佛莲的话,站到了门前径自守着。 “……” 见自己说话不管用,佛莲便也去了房间里。 房间摆件华贵,雍雅大方,她坐在了床上,轻轻弹了弹。 软。 滑。 香…… 佛莲咂了砸嘴巴,这间房子的装饰是她见过最好的了,风格也深得她意! 不过这是风满月的房间,看来之前尚朱锡对她还真是不错,这一系列配饰看起来华丽无比,相当的高端奢华有内涵。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还得了眼疾,竟然还能间接地挑起两国战争,若是尚朱锡这件事都处理不好,殃及两国百姓,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随便洗漱一番,佛莲吹了灯,便躺在了床上。 可是她刚闭上眼睛,便感受到一股异样袭来! 佛莲猛地睁眼,窗口不知何时开启,一道黑影突然钻了进来! 她心中猛地一滞,这个东西,竟是之前在风满月的房子里看见的那个黑影! 那黑影看见她醒来,顿时冲她扑了上去,可是佛莲还没来得及伸手反击,房顶处顿时射进来一只暗镖! 那只镖比她还快,猛地插在了她床前的地面之上! “嗖——” 一击未中,暗镖停在了佛莲的面前和黑影的中间,那黑影顿时抬头望去,只见瓦片之上,不知何时已经伫立一人。 那人倚月而立,身材修长,身后的月光自他身下撒了进来,充盈着整个房间。 第十五章 你可来了! 黑影瞬间瑟缩一下,旋即冲着窗户扑了过去,转身便没入黑暗中。 佛莲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那人忽然轻笑一声。 “呵……” 他从房顶跳了下来,地面上激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佛莲下意识的搂紧了身上的被子,将手拦在身前挡着,生怕那人突然截了她的面纱,她可是就连睡觉,都没有把面纱摘了去。 燃灯的话始终如雷贯耳,她不想他不开心。 “怎么不逃了?” 那人说的是个疑问句,似是知道她有能力逃开一样。 佛莲莫名地挑起眉毛,随后说道:“吃香喝辣的,跟着尚朱锡有什么不好?” “呵呵……” 倏地,那人摘了面巾,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尚斐桀! 突然,尚斐桀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冲着佛莲一只手摊开,露出掌心里面放着的一包牛皮纸,鼓鼓囊囊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温热。 “好香……” 佛莲鬼使神差地接了过去,尚斐桀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说道:“尝尝。” “……” 佛莲轻抿唇角,接过纸包却没有打开。她又不傻,不受陌者之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而尚斐桀一脸的坏笑,一看就是有问题! 见佛莲丝毫不为所动,尚斐桀诧异地道:“你不喜欢吗?我听芷溪说你很喜欢吃这个糕点。” 佛莲一愣,眼睛顿时亮了几分。 是芷溪叫他来的,芷溪一定是担心她了! “那麻烦你回去告诉她我挺好的,让她不用担心我了,我会早点回去的,另外谢谢你的匕首。” 佛莲摸了摸糕点,让它放在靠近心口窝的位置。 怕是要食言了,她可能不会回去了…… “这话你自己跟她说,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尚斐桀摸了摸佛莲的头,随后忽然伸出了手,趁她不注意猛地将被子掀开! “喂!” 瞬间,佛莲慌如一只被扒光了的小白兔! 她双手猛地扣住尚斐桀的大手,两只脚下意识的蜷缩在一起,旋即怒瞪着尚斐桀,圆润的脸蛋像是受了气的汤圆儿。 这个人怎么说出手就出手,说掀被子就掀被子! “别怕,我负责就是了。” 尚斐桀的手被佛莲按着,而后然他小指微动,轻轻在她掌心挠了挠。 “嘤!” 一丝酥麻从佛莲的掌心顺着胳膊传至心间,她冷不丁哼唧一声,旋即抽回了手。 “臭流氓,登徒子!” 她嗔怒一声,将被子重新盖了回来。 尚斐桀浅笑不语,自见她第一面时,他就知道她是个心思玲珑剔透聪慧异常的姑娘,先不说她第一次住进王府就遇到刺客,还能如此安稳睡着,且说她刚刚见到黑影来袭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就可以判定她必定不凡,与常人不同。 就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在陌生地方睡觉时还脱了衣裳? 所以他才敢冒犯,掀了她的被子。 但若佛莲不开心,左不过是娶了她负责,他心之所愿完全没问题的啊! 不过佛莲说归说,却仍旧没有松口。 她捂着被子,退到了最里面,这样一幕,在外人看来便像是尚斐桀正要欺辱一个良家少女! 尚斐桀忽然觉得好笑,他伸出手,尽量平和的说道:“再不快些,门口丫头们就要发现我们了。” “没关系,我来了,就没打算回去。” 佛莲摆摆手,拒绝的干脆。 尚斐桀忽然长叹一口气,说道:“嗯,你的舞跳得极好。” “啊?” 佛莲诧异的望了望尚斐桀,这说的什么鬼,答非所问的! 而不等她问,尚斐桀忽然后退一步,一只手扯着被子一角,旋即猛地一拉! 床里的佛莲来不及松手,被尚斐桀给扯了过来,顺着他的力道翻了两翻,瞬间就被尚斐桀卷进了被子里成了筒状,只剩一颗头露在外面,看起来极为羞耻。 佛莲敢怒不敢言的瞪着尚斐桀,后者依旧淡笑如谪仙。 “……” 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佛莲早就扯着脖子喊人了。 不是说山下的人很少有修炼之士吗,怎么能轻易的制服她呢! 但是现在她两只手都被卷起来固定住了,她没办法使用灵力啊! “所以,乖乖回去,给我跳舞吧。” 尚斐桀轻轻一笑,指尖停在佛莲的面纱上,可转瞬间便向下探去,将她抗在了肩膀上。 佛莲本来正当的站着,此时却披在了尚斐桀的肩膀上,像一条加厚的棉衣。 “慢点慢点……我吃多了积食,这样有点反胃……” 一阵头晕目眩,佛莲顿时觉得有些恶心想吐,想求饶的话也变成了一阵一阵的干呕。 尚斐桀顿时想把她放下来,可是一想到佛莲本就是个足智多谋的小机灵鬼儿,便只是拍了拍她的头,随后向着房顶跃去。 可是他刚在房顶站定,便愣住了。 距离房顶洞口大概一米的地方,站了一个身高与他差不多,身形也并无差异的蒙面人。 那人看了看尚斐桀,又看了看他肩膀上的佛莲,随后缓缓开口道:“王弟此举,可征得姑娘同意了?” 他声音潺潺,落在佛莲耳中像是得到了神灵的救赎一样,佛莲顿时挣扎了起来,边扭边道:“尚斐染是你吗,你可来了,快放我下来!” 尚斐染顿时一愣…… “快放我下来呀!” 尚斐桀无奈的轻轻将她放在房顶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防止她摔倒。 “我是佛莲,你不记得我了?” 可佛莲却挣脱开尚斐桀的束缚,跑到了尚斐染的身边,随后便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王兄,怎么哪都有你,你是调查那件事,还是调查我?” 尚斐桀面色有些不悦。 “自然是调查那件事。” 尚斐染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回头瞟了佛莲一眼,继而问道:“你怎么出现这里?” 佛莲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她总不会要说,她来是打算就着尚朱锡当踏板,然后进王宫捣乱? “我……” 佛莲想了想,随后说道:“尚王爷说,说要带我参观王府,我就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尚斐桀一阵嗤笑。 第十六章 王爷你别走啊 “……” 佛莲抓着尚斐染的手腕下意识的随着这道嗤笑抖了抖,她嗔怒得瞪了尚斐桀一眼,旋即冲着尚斐染说道:“小哥哥,你要相信我,不如过几天你来接我回去。三天,三天怎么样?” 三天差不多足够了,跟着尚斐染一起回到王宫,总比跟尚朱锡回去好得多,也会省了一番口舌。 她一脸期待得看着尚斐染,就着盈盈的月光,尚斐染看得到她闪亮的一双晶润水眸。 “好。” 尚斐染点了点头,随后揽着佛莲的腰将她送了下去。 “喂喂喂!” 面对尚斐染时,尚斐桀的脾气似乎总是莫名地就能自己爆出来。 面前这两个人背对着他卿卿我我,他怎能不气! 而整个过程,尚斐桀就好像个透明人一样,被佛莲和尚斐染完完全全忽视掉。 即使他横在两人中间也无人问津,所以当尚斐染送完佛莲再次跳上来的时候,他便直接将他拦住了。 “王兄,这个女子我看上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尚斐桀没有遮遮掩掩,他横在尚斐染面前,拦住了他搬回瓦片的手。 瓦片还剩两三块就彻底封闭上了,此时,佛莲正支棱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 上方一片寂静,只听尚斐染说道:“没有,不过你踩到我手了……” “……对不起王兄。” 尚斐桀一脸尴尬,他冷不丁一低头,便对上佛莲满含笑意的眼睛。 他竖起三根手指,示意佛莲只有三天时间。 旋即两人一起合上了瓦片,可刹那间,佛莲便听到了一阵拳脚相向的声音,她登时便开启灵识探去,可那两人早已不知去向。 所以,尚斐桀是专门来寻她,想要带她回去的? 可是为什么尚斐染也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所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佛莲摸了摸下巴,面纱依旧挂在脸上,可手中的帕子早就消失不见。 这是刚刚她靠近尚斐染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时把帕子悄悄塞进了他的腰带里,此时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已经发现了。 想到这,佛莲倏地一下蹦上了床,心情格外舒畅。 第二日一早,门口的两个丫头便守在了门外,尚朱锡来来回回已经好几次,得到的消息始终是佛莲还未睡醒。 终于,他等得不耐烦了。 尚朱锡“砰”地踹开了门,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床,不知何时佛莲已经不在床上,悄悄的背着门口的两个丫头偷溜了出去。 “该死!怎么连个人都拦不住!” 尚朱锡只道是丫头们没看住佛莲,心中一腔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王爷饶命,我和妹妹确实不见任何人影从这里进出。” 翠竹拉着妹妹翠玉惊恐的跪了下去,身形瑟瑟发抖,垂着眼睛不敢抬头看他。 她们既然能被安排来守着佛莲,功夫与他人相比一定是较好的,可是为什么她们竟然丝毫没看到有人在这里进出! 就算是昨晚,她们听到的也只是翻身的声音。 “放屁,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跑了?一定是你们疏忽大意,是不是拿了别院的好处!” 尚朱锡气得不轻,自从王府里没有了王妃风满月,整个王府的下人竟然只听马侧妃的话。 马侧妃还算是自己人,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手还能伸到这里来? “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拖拖拖!” 尚朱锡闭着眼睛摆摆手,他身后的侍卫迅速上前一步准备将两人拖了出去。 可有人比他的手还快,抢先拦在了他面前,那人笑魇如花轻声嗔怒道:“怎的王爷就喜欢打人大板,这个习惯着实不好!” 听到声音,尚朱锡瞬间回了头,只见佛莲一袭白色纱衣,手捧一簇红色鲜花,眉眼之间皆是灵动,正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刹那间,尚朱锡心情顿时大好,他上前一步刚想拉着佛莲的小手,后者手中的鲜花便紧随其上送了上来。 一捧的鲜花,刺儿正新鲜着。 “嘶~” 尚朱锡一时不察,便被佛莲手中的鲜花扎了手。 他这才低头看去,指肚上正泂泂的流着血,而扎他的花束,正鲜红的纯粹。 “玫瑰?” 尚朱锡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玫瑰,竟然是他禁了有半年的花! 当初王妃风满月酷爱玫瑰,听她说大齐处处长满了荆棘,只有少部分地方才会生长这些玫瑰,而大部分都是蓝色的粉色的黄色的的,极少才有红色的玫瑰。 而不知是不是大秦的国土适合红玫瑰生长,竟然在街上便经常见到,索性尚朱锡便为了搏美人一笑,把红玫瑰全部搬回了王府里好生供养着。 可是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他便命人把玫瑰全部连根拔掉了。 所以佛莲手里的红玫瑰,是打哪来? 见他呆滞着,佛莲顿时把一捧玫瑰全部塞入他的怀中,娇嗔一声说道:“王爷,莲儿喜欢玫瑰,您不如给莲儿把满王府都种上玫瑰,莲儿开心你也开心啊!” 不如给月儿把满王府都种上玫瑰,月儿开心您也开心啊! 月儿开心你也开心啊! 轰—— 这番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在尚朱锡的心里轰炸着,翻滚着荡起浓浓的黑烟,把他轰得外焦里嫩。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王妃风满月的脸。 “本王还有事,你先歇着。” 尚朱锡匆匆扔下了这句话,带着人便离开了。 “哎王爷,哎你别走啊!” 佛莲挂在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她揉了揉笑僵得脸蛋,随后把翠竹和翠玉扶了起来。 “两位小姐姐,让你们受惊了。” 佛莲细细看去,翠竹和翠玉长得格外神似,就好像尚斐染和尚斐桀一样,应该也是一奶同胞罢。 翠竹连连摇头,和翠玉对视了一眼,旋即说道:“谢谢莲姑娘救命之恩,纵使我们再如何皮糙肉厚,二十大板也定会失了半条性命!” 佛莲眉头一挑,轻声问道:“他平时也这么残暴,说打就打,不顾人性命安危?” 如此说来,那他品性实在太差! 可是这么一来的话…… 忽然,佛莲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十七章 这美人,竟然是…… 既然如此,那尚朱锡才是她要找的人,可是尚朱锡年纪一大把了...... 不对,他好像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那也没关系,越荒唐越好,到时候燃灯兴许也下山的快一些。 佛莲越想越兴奋,一番宏图霸业就在她的一念之间悄然形成。 “莲姑娘,还没用过早膳吧?” 翠竹轻轻说道:“姑娘进屋稍等片刻,翠玉给您洗把脸,便可以用膳了。” 听到翠竹如此说,佛莲忽然觉得有些心虚,甚至还觉得有一丢丢的愧对于她。 今儿早她确实是偷偷跑了出来,而昨晚的时候,她设了一道结界,一般人没有心法加持是打不开这道结界的,所以她这边什么动静,外面根本听不到。 但是今早她跑出来可是有原因的,是想找风满月再仔细打听打听这王府之事,一来也好给她做个铺垫,而来也顺便帮她一下。 连累了两个小姐姐,她是无心之失,不过好在还未酿成大祸。 想到此,佛莲顿时乖巧的跟了走进去,用热汤洗了一把脸,让翠玉重新绾了一个发髻。 一连两天,大猪蹄子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佛莲待得都要发霉,整个人靠发呆度日。 而明天,便是尚斐染来接她的日子。 佛莲窝在窗边,痴痴地望着天上的一抹晚霞,红的似火,热情又鲜艳,像极了之前她摘得那一捧红玫瑰。 忽然,她的余光中出现了大猪蹄子的身影,她刚想打招呼,只见大猪蹄子直直的向着她走来。 “美人儿,可还安生?” 尚朱锡冲着佛莲抛了个媚眼儿,后者心脏顿时猛地抽搐了下。 辣……辣眼睛…… 但佛莲只得答道:“回王爷的话,还好啦。” 尚朱锡点了点头,旋即说道:“本王甚是思念美人儿,不过明天本王还要去王宫一趟,你乖乖在家?” 瞬间,佛莲眼睛一亮,却佯装嗔怒道:“不行,莲儿已经几日没见到王爷了,这次必须跟着,王爷务必带着莲儿!” 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倒映在尚朱锡的眼睛里,后者想也不想的便沉了进去,连连说道:“好好……” 待他反应过来时,佛莲已经关了窗,不容他反悔了。 尚朱锡嘴角莫名的抽搐了下,刚想说话,佛莲的声音便传了出来:“王爷万安,天色已晚,王爷好生休息哟~” “......” 尚朱锡嘴角一歪,差点没正过来,他站了一会儿,见佛莲迟迟不肯开门便离开了这里。 可是尚朱锡前脚刚走,佛莲转瞬便有些后悔,她纠结的锤了锤脑壳儿,毕竟明日还答应了尚斐染呢,怕是也要食言了…… 算了,日后再弥补吧。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佛莲便起了身,早早的在门口等着。 可没想到,尚朱锡这个大猪蹄子竟然在鸡鸣响起之时才睡醒! 冰冷的早上,湿气极重,等得佛莲一连打了三个哈欠,终于看到尚朱锡姗姗来迟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佛莲张了张手昏昏沉沉的刚要打招呼,却在看清他的一刹那瞬间清醒! “?!” 这是猪蹄子么! 那人身材均衡,面色红润,双目炯炯,若不是眼帘下一颗精致的泪痣,以及跟猪蹄子一模一样的气息,佛莲都要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这美人儿,竟然是尚朱锡? “王...王爷?” 佛莲嘴角莫名的抽了抽,她有点不太敢认。 尚朱锡看到了佛莲,顿时向着她走了过来,“美人儿,可等急了?” “没......” 佛莲连忙点头,这个语气还是原来的味道,看来是他本人无疑了。 见佛莲尚且疑惑,尚朱锡顿时一笑,他的脸小了一大圈,梨涡也骤现在了嘴角边,醉人的眼睛像是盛满了酒一样,闪得佛莲不敢看。 她就知道,王朝的男人都那么优秀,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一个歪瓜裂枣,怪不得能让风满月惦记那么久都不肯离开,原来在这里藏着呢! “这是秘密!” 尚朱锡知道她意外什么,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脸轻笑一声率先上了马车,而后伸手便向着佛莲伸出了手。 佛莲颤抖着伸出手,怯怯懦懦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见佛莲仍旧带着面纱,尚朱锡顿时不解地问道:“面纱不摘?” 佛莲摇了摇头,旋即轻轻咳嗽了下。 “好。” 尚朱锡会意的点了点头,见佛莲不愿多说,他也难得正经一次嘱咐道:“到了王宫约莫半个时辰,你若困了便小憩一会儿,但要记得在王宫不要乱跑,万不可冲撞了国师大人,知道么?” 听到这话,昏昏沉沉的佛莲顿时清醒了些,她如临大敌般的点了点头,却不敢真的睡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着,终于,一行人到了王宫的大门口,随后进了二道门。 二道门外,所有王公贵族子弟皆要步行,万不可乘坐任意坐骑,而大臣们,则在大门口的时候便下了车,然后步行进来。 尚朱锡下了车在前走着,佛莲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后面。 王宫气派恢宏,各建筑宏伟壮观道路宽阔,佛莲看得有些呆了。 不过跟灵佑道观比起来,少了一丝仙气缭绕,总归是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点。 “这么多人,都带着家眷?” 佛莲放眼望去,前前后后皆有大臣们带着各自的家眷女友,这么一来,她执意跟来便不显得突兀了。 “什么事啊竟然这么多人?” “不知,但我估摸着,怕是有大喜事。” 尚朱锡眉头轻蹙,对这样的事也显得有些意外,昨天临时才收到消息王宫要摆宴,本来去都不想去,但结果王上点名要他去。 他拒绝不得。 便来了。 “进了大内,切勿不可冲撞国师大人,记住了吗?” 怕佛莲误了事,尚朱锡忍不住一再叮嘱起来。 佛莲连连点头,更乖巧的站在他的身侧。 两人随着人流缓缓地进了内殿,内殿纵使人多口杂,但是总归还是王上所居住的地方,大臣们不敢太过于嘈杂,只静静的交谈着。 不少人看到尚朱锡过来连忙过来打着招呼,佛莲也有着眼力见儿懂事的退到另一边儿,看着一帮女子们谈论着。 可这帮女眷见佛莲凑了过来,刹那间便往旁边挪了挪。 第十八章 他竟不是瞎子 “快,离这远点,这谁家的姑娘染了风寒罢,竟然还敢出面。” “光带面纱有何用,传染了咱们如何是好?” “小点声,我看她跟王爷一起来的。” “怕什么,终归就是个替代品。” “……” 一席话,一丝不落的飘进了佛莲的耳中,佛莲嘴角莫名抽了抽。 都知道王爷的王妃是风满月,而她好巧不巧的又知道风满月根本没有死,她根本就没有想当王妃的打算好不好! 她就那么庸俗么? 有点小气,佛莲翻了个白眼,坐到了离他们最远的一个位置。 位置比较偏僻,但却是极为清静,她身边只坐了一个少年。 少年身披黑色长袍,手握一把龙头杖,正闭目养神中。 佛莲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放到面纱下面咕咚咕咚两口下肚,兴许是声音极为响亮,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见是佛莲一人,他倏地又把眼睛闭上了。 “哎别睡,我也困得不行,来吃点东西精神精神便好了!” 见少年忽然睁眼,佛莲抓了一把瓜子儿放了过去。 “好可怜……” 他的桌子上只有一壶酒和一个茶盏,连个瓜果都没有,看来也是被区别对待的可怜虫。 想了想,佛莲又把自己桌上的瓜果全部分装了一些递过去,边递边说道:“别客气,吃吧吃吧。” 那少年再次睁了眼睛,目光缓缓移动,终于,停在了佛莲的脸上。 “……你的眼睛!” 佛莲转头一看,顿时一惊! 这人的眼睛,跟其他的人,甚至跟她本人的都大有不同! 她的眼睛更偏向黑色,而他的瞳孔,竟然是偏向蓝色的,而他本人的肌肤本就苍白,加上蓝色的眼睛,便更显得深邃妖冶。 不过…… “真好看耶!” 佛莲忽然一笑,那少年微微眯了眼睛,嘴角微微挑起,旋即又闭上了眼睛。 见他的眼睛像是没有焦点一样看不见物,走路还得用拐杖,佛莲的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怜惜,她悄悄出声安慰的道:“别怕,你的眼睛与我们不是格格不入而是与众不同,你是最棒的!” “惊扰国师,还望恕罪。” 忽然,两人身边传来一道隐忍的声音。 佛莲抬头看去,尚朱锡正一脸怒意的看着她。 “无妨。” 见少年便是国师,佛莲连忙站起身,一语不发的跟在尚朱锡的身后。 她又不知道国师会这么年轻,竟然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国师是个瞎子……” 佛莲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落入了周围大臣们的耳中,也刚好飘进国师的耳中,众人皆轻笑不语,而后者则莫名地皱了皱眉头。 “你!” 尚朱锡一脸无语的将佛莲带离这个角落,想要惩罚她,可是见她一脸无辜,便也冷哼一声作罢。 “王上王后驾到,重臣皆跪!” 不多时,穿着金色龙袍的王上姗姗来迟。 佛莲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旁边的尚朱锡给扒拉了一下,她连忙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爱卿平身,今天家宴,安心安心。” 王上声音宽厚,率先坐在了龙椅上,王后紧随其后,坐在他椅子的侧翼上。 “王上万福金安,谢王上!” 大臣们起了身,各自找了座位,可是谁也不愿挨着佛莲,意料之中的,佛莲的对面便又是少年国师。 待王上话音刚落,少年国师顿时上前一步,将法杖横在面前,念了一些主祷词。 而全程看着他动作的佛莲瞬间觉得有些别扭,他竟然还不是个瞎子…… 那也就是说他看得见她刚刚全部的动作了,还给人家抓了一大把瓜子儿。 结果人家至始至终一个粒儿都没动。 够愚蠢的! 祝祷完毕,国师行过了大礼便退了下去。 “国师辛苦了,来咱们开始吧。” 王上一脸的惬意,话音刚落,一队舞女便飘了进来,清一色的水粉色薄纱,显得极为仙气飘逸。 “好看的小姐姐!” 佛莲边咽着口水,边看着舞女们跳着舞,清俊飘逸的舞步,柔美的舞姿,面容带笑,越发的显现着这群舞女们仙气盈盈,仿佛人间仙子一样,能让人一见倾心。 她常年在山上,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容和排场,即使在青柳巷,也不及王宫里的美人儿! 早知道王宫里这么多美貌如仙的美人们儿,她怕是第一站就直接飞来这里,抢了大国师的位置,天天跟美人儿混在一起,想搂谁睡就搂谁睡! 一天一换,月月不重样! 想想都觉得人间值得,美人儿值得! 这边佛莲的想法分分钟暴露在了脸上,一脸的痴汉笑,那边一直观察她的尚朱锡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地捂上了眼睛。 今儿个王上高兴,赏了在座女眷每人一只玉镯子。 马上轮到佛莲谢主,可是她的脑子早就魂游天外不知归处。 尚朱锡连忙敲了她的胳膊一下。 “嗝?” 佛莲顿时吓了一跳,旋即打了个饱嗝儿出来。 “怎么了猪……尚王爷?” 佛莲连忙捂住嘴巴,一双眼睛俏皮地眨了眨,掩饰着刚刚的口误。 好悬,一个猪蹄子便说出口了…… “还不快谢恩。” 尚朱锡眼神瞄了瞄王上,示意佛莲谢主隆恩。 “哦好!” 迅速得到信号的佛莲连忙跪在一边,恭恭敬敬的念叨道:“佛莲谢主隆恩,王上万福金安!” 见佛莲声音清脆动听,可却又带着面纱,王上心中的好奇顿时多了几分,他爽朗笑道:“这位姑娘年方几何,可有婚配?可否摘下面纱一见?” 明眼人都知道佛莲是尚朱锡带来的,王上自然也不瞎,可是他今天偏另有想法。 要摘面纱么…… 佛莲有些为难,从下山到此,也就妤娘娘和芷溪两人见过她的脸。 还有一个尚斐染。 佛莲瞄了瞄尚朱锡,两人目光瞬间对接,后者眉头微挑,躲开她的目光。 “……” 可就在佛莲以为真的要摘面纱的时候,尚朱锡轻咳一声说道:“抱歉王兄,莲儿染了风寒,实在不便,不如改日?” 第十九章 装不认识 刹那间,大堂之内鸦雀无声,尚朱尧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君臣有别,一人为君,纵使亲兄弟便也是臣,他说这话,把尚朱尧的面子放哪放? 见王上脸色越发的阴沉,少年国师腾地站起,旋即走到朝堂中间冲着尚朱锡说道:“王爷,吾王自有论断,不过是一面之纱,遮蔽不雅面容,但是吾王并不介意,王爷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为好。” “……” 听到国师点名说着自己,佛莲顿时支棱着耳朵竖了起来。 不雅面容? 多生事端? 什么意思,人王天大地大,不能反抗? 尚朱锡面色有些难看,他沉吟不语,忽然,他站了起来。 “且慢!” 可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旁边的佛莲也跟着动了。 “莲儿有话说,王上切勿动怒。” 佛莲将尚朱锡按了回去,手腕上的力道竟然让他都挣脱不过。 “莲儿近些日子学了一曲舞蹈,不如趁着今日献丑了,还望我王不要嫌弃才行呢。” “哈哈哈,好好好啊!” 尚朱尧的脸色缓和了些许,见佛莲如此深明大义,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佛莲旋即走到一旁的乐师身边,悄悄嘱咐了几句,乐师连连点头,随后奏响了乐器。 舞女们见此都退到了一边,佛莲走到朝堂中央,将头转向了尚朱锡,随后轻轻冲他眨了眨眼睛。 熟悉的声调响了起来,佛莲舞步轻移,双手放到了耳后,双眼微闭,一曲妖娆宽袖,柔情绰态的舞油然而生。 学了这几日,她唯一熟练的便也是这支舞,佛莲最开始便是将它学得十分传神,如今再次跳起来,也是越发熟练了。 常去烟花柳巷之地的大臣们自然是熟悉这首曲子,也看得懂这支舞的名字。 极乐净土。 世上多有不值得,常想一二,便是极乐。 大臣们顿时有些坐立难安,极乐净土后面的舞步可是非常妩媚风情的,这首曲子的意义也就在于要及时享乐,就是一些儿女私情的东西,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在这朝堂之上跳这种舞,便是公然藐视朝堂! 可是他们却又不能指出来,保不准会把自己都牵连进去,都是国家栋梁君下重臣,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他们一边看一边捂眼,一边咽了这口浊气,登时对佛莲的印象,也差到极致。 不过今日佛莲穿的衣裳比较干练,不似以往的飘逸,本来以为今天会有打斗的戏份,结果打斗没有,斗舞倒是独一份。 所以她的舞步没有以前的风情万种,反而多了一丝潇洒豪情之意。 在朝堂的内侧门边,两个身影正悄悄地看着,两人着装一样,长相身形都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头顶帽上所镶嵌的宝石,一块是帝王绿,一块是琥珀石。 “王兄你看这人,像不像是一位旧识?” 尚斐桀看了半天,终于从嘴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 可尚斐染的一双眼睛全部盯在佛莲的身上,打一开始,他就将她认了出来。 佛莲舞步轻盈优美却又利落有劲,像是出尘不染的人间精灵一样,她目光冷不丁一瞥,便看到了躲在屏风后面的某个人。 那人目光柔和,嘴角轻抿。 是尚斐染…… 顿时,佛莲的身子一僵,面纱一个寸劲儿旋即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露出一副脱尘绝世的天人之姿。 她怎么忘了,这个场合他们两兄弟应该都会出现的! 两人目光忽然对上,都从对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不解。 佛莲的脸“刷”的红了。 会是三日之约么? 来这里寻她…… 但是不太像啊! “哈哈哈,国师这你可错了,美人儿面容真堪比绝色倾城,没有什么不雅,雅得很,雅得很啊!” 尚朱尧顿时大笑出声,少年国师旋即行了个礼,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佛莲莫名地觉得心虚,面纱滑落后更是心情忽然多了些烦躁。 “国师大人,你要向我道歉!” 她内心不悦,只是戴了面纱不便见人,不想摘就不摘,偏偏他站出来使了一个激将法,若不是他刚刚那句话,王上也不会想那么多,她也就不会站出来给尚朱锡挡一刀。 还以为王爷是个很厉害的,可是也不过如此! 现在可好了,面纱自己脱落了,她总不能挨个捂着他们的眼睛吧? 完了,对不起燃灯师兄了…… 佛莲眉头一蹙,双目盯在少年国师的脸上,像是赌气一样,似是有意无意的轻轻哼着。 “……这。” 尚朱尧看了看佛莲,又瞧了瞧少年国师,有些犹豫。而后者眼神淡薄,像是没有情绪一样。 素来国师只听王上一人管辖,就算王后都没有能力指使得动,而佛莲让少年国师给她道歉,间接也是在打尚朱尧的脸! “国师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见无人敢接这个话茬,佛莲忽然走到少年国师旁边,嘴角微微挑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她的一只手竟然伸出,猛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嘶~” 少年国师眉头忽然一蹙,佛莲掌内猛地发力,用灵力点了他肩头上的某个穴道。 两人有肌肤接触,佛莲旋即以传声入耳的方式冲着国师说道:“你已经被我下了蛊,不听话必死。” 少年一愣,被佛莲接触的地方更是隐隐作痛。 “啪啪啪——” 忽然,一连串的掌声响起,躲了半天的两个人终于舍得走过来。 “精彩,真是精彩!” 尚斐桀意犹未尽的甩了甩手,目光缓缓地从佛莲的身上收了回来。 “父王母后,万福金安。” “父王母后,万福金安。” “……” 两人冲着王上王后行了个礼,旋即坐到了一边的侧椅上,尚斐桀嘴角翘起,随后冲着佛莲抛了个眼神。 不等佛莲做出反应,他抢在她的前面率先说道:“这位姑娘,长得好生标致,不知可否有空与我一同赏花观月?” “……” 装不认识? 所以尚斐染也是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后者鼻观眼眼观心,就是不去看佛莲。 佛莲旋即说道:“谢谢,没空。” 她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尚斐染一眼,而掌下也轻轻捏了捏,少年国师突然闷哼一声,他的面颊上也随之落了一大滴的汗珠,被佛莲触到的地方瞬间疼痛传达到了四肢百骸。 他正了正身,旋即冲着尚朱尧说道:“吾王陛下,鬼钟楼有事请求。” 第二十章 她竟然钻了…… “嗯?你说。” 鬼钟楼瞄了一眼佛莲,旋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臣,对这位姑娘颇有兴趣,望王上准许这位姑娘跟臣……跟臣……” “……” 佛莲搭在鬼钟楼肩膀上的手莫名的瑟缩了下,随后拿了下去。 看来这个少年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她其实就是看他地位好像比尚朱锡还要深,从他这里下手也是更容易些,毕竟她要在王宫里站稳脚跟,就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佛莲刚要开口,那边王上的口谕便传了下来,王上准许佛莲搬进国师的寝殿,跟他在一处。 “谢……王上。” “谢王上。” 佛莲只得应承下来,虽然目的达到了,可是怎么总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有点郁闷,本来也只是想顺带稍加处罚一下这个鬼钟楼的,可没想到他直接把她这个人要了过去。 就不怕王爷吃醋? 果然,佛莲一歪头,便看到了尚朱锡奇怪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睛,鬼使神差的坐到鬼钟楼的旁边,不去看尚朱锡的目光,以及来自上面尚斐染的阴沉的目光。 尚朱尧难得心情大好,尤其是见到佛莲自动离尚朱锡远了一点,顿时心情舒畅,宴会也照常进行着。 在尚朱锡喝下第八杯闷酒之后,尚朱尧终于开口了。 “诸位爱卿,不谷今日听王后之言,娘家姊妹藤萝今年已过碧玉之年,这姑娘温文尔雅秀外慧中,而咱们王爷值年丧妻,不谷想趁今天这个机会,给他们二人的事给定下来,你们觉得呢?” 尚朱锡的眉毛抖了抖,手中的酒忽的一饮而尽,怪不得一大早就传了宫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也怪不得对佛莲那么感兴趣,原来是怕佛莲挡了藤萝的路! 诸臣一听,顿时都把手中的东西放了去,“王上英明,恭喜锡王。” “……” 一阵突如其来的跪拜吓得佛莲酒盅都没拿稳,甚至还有些怔愣,就这么草率,就给王爷的大事给敲定了? 那风满月呢? 就自生自灭在那个禁园里? 佛莲看向尚朱锡,后者一脸淡定,虽然没跪,但也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可她没看到的是,尚朱锡阴影底下一双恨意十足的眸子。 正事儿终于说完了,王上王后便先行撤了下去,他们俩不在,鬼钟楼也要撤下,佛莲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她正准备离去,便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 冷不丁一回头,竟看到尚斐桀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而他身旁的尚斐染,却是一副平淡无常的模样,接着大臣们敬过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稍等,我跟王爷告个别。” 佛莲小声说道:“你在门外等我便可。” 鬼钟楼点头应下,可旋即某一瞬间,他的眸子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佛莲坐在尚朱锡对面,后者抬眼望了望她,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他忽然笑了,“美人儿可是早有预谋?” 就刚才若是佛莲拒绝,他想着怎么着也得把她带回来,可是她没有,反而坦然若之的模样,如若不然,便早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真聪明。” 佛莲一笑,继而说道:“我见过风满月,不过你的桃花还真旺盛,而这幅皮囊也着实好看了些,恭喜了。” 尚朱锡一愣,眉间闪过一抹复杂,他捏着酒壶的指节隐隐地泛着白,却仍旧说道:“彼此彼此。” “哈哈。” 佛莲点点头,旋即起身走了出去。 事实肯定不像是她表面上看到的这样,肯定还有什么是她看不到的不知道的。 包括前几日那晚,禁园衣柜旁边那个黑影是什么,为什么会来偷袭她,为什么风满月得到尚朱锡不公平的对待却不想着回自己的家乡? 若是伺机而动,总会找到逃跑的路。 最让她诧异的,便是尚朱锡的模样,既然是秘密,又怎样招摇过市大肆渲染? 她想不通…… 佛莲走出朝堂大门,却没有鬼钟楼的身影,她左顾右看,却看见他在拐弯之处等候着。 她观过多人,唯独觉得他的灵魂如此干净纯粹,想必一定是极好利用。 “罪过罪过……” 佛莲撑起笑意,冲着鬼钟楼打了个招呼。 可突然一道凌风袭来,鬼钟楼手下法杖突然像是长了眼睛,直奔她而来,佛莲猛地向后弯了九十度的腰,可瞬间鬼钟楼的双拳也到达了她的面前。 “啧!” 佛莲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她连忙往下一滑,从他的胯下钻了过去。 佛莲是仰着头,所以看见了他宽大袍子下面的红色内裤。 “?!” 两人皆是一愣,手下动作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佛莲终究是个小姑娘,而鬼钟楼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刚成年的男子。 这么一来,两人都住了手。 鬼钟楼的脸微微泛着红光,眸子闪了闪,不去看佛莲的眼睛。 “……流氓!” 待反应过来的佛莲浑身血液瞬间仿佛倒置逆行了般,旋即炸了毛! 从没人这么对过她,也没人会这么对她,她可是被燃灯捧在手心里的宝啊! 佛莲气急,瞬间以手御风,以风化刃猛地向鬼钟楼刺去,鬼钟楼一惊,把法杖连忙横在面前,将她的攻击接连化解。 见每一道攻击都被他轻松化解,佛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过分!” 佛莲气呼呼的再次凝聚风刃,里面添了一丝狂暴的灵力。 可没想到,风刃呼啸而去,可转瞬之间便又在鬼钟楼面前化解,随后消失殆尽。 “我知道你有所图谋,说吧,你想怎样?” 鬼钟楼收了法杖立在身侧,可佛莲哪里听得进去! 她一个女孩子,竟然看到了那个不可描述的红色…… 她还要不要脸了啦! “做梦吧你!” 佛莲闭眼,双手捻了一个决儿,用上了燃灯曾经教了她的地级法术。 一息过后刹那之间,她猛地睁开双眼,指尖微抬,调动了空气中的五行相克元素,加上灵力调和成了一道带着霹雳火光的圆球! “咻!” 光球顺着佛莲的指尖飞了出去,带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在鬼钟楼的面前猛地炸裂开来! 第二十一章 让你嘚瑟! 佛莲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可旋即一道闷雷声传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鬼钟楼脚下的地面之上,砸出了一拳大小左右的浅坑,还隐隐地冒着白色的烟雾。 “啧。” 鬼钟楼下意识的发出一句轻啧,佛莲的脸顿时黑了几分。 没能伤得了他,他这是嫌弃的意思吗? 佛莲本以为这一攻击,能让鬼钟楼至少也得炸掉了一层皮,可没想到他的法杖竟然能把她的攻击给化解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不,不是化解,是转移! 可是之前她试探他的时候,他好像没什么功力。 见佛莲盯着法杖入了神,鬼钟楼连忙把法杖藏到了身后,这一藏,缺陷顿时显露,而两人身旁,也忽然多了一些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是深宫内的守卫羽卫军…… “差点让你骗了,还以为蛊不好用了。” 说罢,佛莲指尖轻捻,一道灵力顺着她的指尖缓缓催成,旋即没入地面,而后趁着鬼钟楼不注意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嘶——” 她默念咒语,灵力在咒语的催动下肆意在鬼钟楼的身体里游走,后者脸色难看至极,佛莲引导着灵力时不时绞着他的肌肉和经络,他疼得不行。 终于,从他的嘴角轻轻挤出两个字来,“抱歉……” 佛莲挑了挑眉,旋即轻哼着收回了灵力,这一来回输入输出都是偷摸背着法杖的,所以畅通无阻。 所以鬼钟楼敢这么有恃无恐完全是倚仗着他的法杖,那要是,把他的法杖,给毁了呢…… 佛莲抿起嘴角,身后的羽卫军如期而至。 “国师大人,属下羽卫军右统领白如懿,刚刚属下听到这边有爆破声,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男子身高九尺,虎背熊腰葳蕤健壮的模样,佛莲抬头,也才到他的下巴。 鬼钟楼略微往前挪了挪,宽大的袍子把地面上的痕迹掩盖住,旋即说道:“无事,白统领辛苦。” “那便好,属下告退。” 羽卫军又如潮水般退下,佛莲似笑非笑的望着鬼钟楼的脸。 他一双如汪洋大海般的眸子格外深邃,一不留神仿佛整个人都能深陷进去。 “佛莲姑娘,这边请。” 已经被人发现了,这个拐角便不适合久待,鬼钟楼引了佛莲去了他的偏殿。 是储星阁,全身高达二十米,而天台之上有个摘星台,足有百米高,但是却没有台阶,上下皆需要习得轻功之人才能轻易往返。 “厉害了,这么高!” 佛莲摸着摘星台的台柱子,一股苍凉的气息传来,这柱子至少也杵了百十来年,依旧风雨不倒屹立在今。 “你怎么上?” 佛莲指了指摘星台,鬼钟楼摇了摇头,旋即问道:“你有何目的,你答我便答。” “好,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佛莲靠在摘星台上,突然,她单手抓着鬼钟楼的肩膀,随后迅速捻了御空决,脚下一股寒流横生,两人顿时腾空起来。 “嗖!”的一下冲着天上飞去! “砰!” 重物倒地的声音,眨眼之间,佛莲已经抓着鬼钟楼到了摘星台上! 现在摘星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自然是不同的,横竖面积约莫各十丈,也算不小了,此时艳阳高照格外晴朗。 “粗鲁!” 鬼钟楼刚回过神来,自己就被扔到了地面之上,倒吓了他一大跳。 “嗯?” 佛莲一愣,这就粗鲁了? 师兄明明还夸她活泼天真的,怎么到这里就变得粗鲁。 她面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走了过去一把将鬼钟楼扶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旋即说道:“我不喜欢勾心斗角,我就直说了。” “我们算是同一类人,我前几日观测天象帝王星貌似一分为二,但是一国之君怎能分为两人,我说的可对?” 佛莲佯装老谋深算的摸了摸下巴,什么帝王星,她瞎编的。 但是她嗅到的气运可是真的,而目前这两道气运势均力敌,都想把对方过渡到自己身上来,但是不能,两人一奶双胞不相上下。 鬼钟楼看着佛莲一本正经的诹着,立即伸出手指推算了番。 推着两三番,他的表情终于严肃起来,观佛莲面相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而就她刚刚出手那几招来看,能让法杖发挥作用的怕也不是等闲之人。 鬼钟楼信了。 “竟是如此……” 他忽然沉吟道:“怪不得我测不到两人究竟谁为下代君主,两人帝星忽明忽暗,我还以为是我出了问题,原因竟是这般,那待如何?” “那么问题来了。” 佛莲踱步沉吟不语,忽然问道:“你究竟要怎么下去?” 她嘴角轻扯了扯,旋即跳下了摘星台。 让他嘚瑟! 看他要不要求她! 让他殿堂之上让她难堪,说的好像两人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有事就有事,非说得那么隐蔽干什么! 整蛊了鬼钟楼一把的佛莲总算是心情舒畅了些,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而佛莲没想到的是,台下,一道比她还讳莫如深的笑意骤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似是等她许久。 那人手握一把折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佛莲心下一惊,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顿时下意识的收了力度,任由周身呈自由降落的趋势掉了下去。 “啊啊啊救命啊!” 她一边捂着脸一边大喊,那人一愣顿时猛地一跃,从半空中接到了她,旋即转了个圈圈减轻冲劲。 那人收了折扇,旋即冲她眨了眨眼睛。 佛莲双脚站稳,这才说道:“尚斐桀…谢谢你……” 刚刚一瞬间,她都有些分不清尚斐染和尚斐桀了,那眼神格外相似甚至与其如出一辙,不用点技巧还真的分辨不出。 也只有尚斐桀才会这么像个人似的面对她,而尚斐染则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要么就是皱着眉头,好像别人欠了他一条命一样。 “你怎么掉了下来,国师竟然如此对你?” 忽然,尚斐桀伸手拂掉她眉眼上的一缕乱发,而后似是不经意的,擦过了她的唇角。 “唔……” 佛莲不悦的蹙眉,她这才发现,她的面纱好像不知何时已经遗失。 第二十二章 超级无敌霹雳喜欢 “我告诉你啊,不准碰我,不然我就插瞎你双眼!” 佛莲比了比两根手指,佯装出要插他双眼的动作,尚斐桀轻笑一声,说道:“行,那我躺好了你再来。” 他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佛莲想要说出口的话骤然间也咽了下去。 两人闻声抬头望去,鬼钟楼正在两人的上方翩然降落,他的手中攥着一根绳子,脚下一块木板连接着其它三根绳子纵而缓缓的下落着。 速度不急不缓,貌似片刻之间便可完全落地。 “……原来如此。” 佛莲拧着眉毛,看着鬼钟楼降落在她面前,他的衣衫有些凌乱,看似经历了好一番挣扎。 这个国师只会一些普通的功夫,他大部分的仰仗,是他手中的法杖,看来是完全没毛病了。 佛莲弯起嘴角,突然猛地扑到国师面前,硬生生的挤出了两滴眼泪,旋即抽抽噎噎地说道:“大人,您可算下来了,莲儿好怕啊,这里好高!” “……” 见识到佛莲厉害的鬼钟楼下意识的眼睛狠狠地抽了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佛莲在他身边抽噎个不停,他勉强挤出一句:“抱歉,下次不会了。” “国师大人。” 观察了半天的尚斐桀忽然正色道:“莲儿是个女孩你理应多谦让,我把莲儿寄托于你,等我了解了那件事回来,我可要管你要个完完整整的人!” 听到这话,佛莲一愣。 完完整整的人? 什么意思? 她忽然觉得好笑,就凭她现在的功夫,就算打不过别人想要逃跑也是绰绰有余的,目前她还没遇到能让她残缺不全的人! 尚斐桀是完全多虑了。 “臣,明白。” 鬼钟楼行了个礼,佛莲也从她身边离了些距离。 实在无趣,鬼钟楼一板一眼的,好像个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可是看他现在的年纪,怕是也才十七八岁罢了。 尚斐桀想要摸摸佛莲的头安慰一下,后者连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珠躲到了一边。 “莲儿害羞?无碍,等我了解那桩大事便来告禀父王,便来迎娶你。” 话毕,佛莲伸出手一巴掌就想呼出去,可是却再不见那尚斐桀的身影。 佛莲收回了手势,闷闷不乐的撅着嘴巴,尚斐桀说得乱七八糟的话,却没一个她爱听的! 突然,她浑身猛地一滞,一股莫名寒流从肩膀流向后背处,酥酥麻麻,激起一层层涟漪。 旋即佛莲猛地转身,目光所到之处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刚刚一瞬间,竟然感觉到了有人盯着她,竟然还能不被发现,究竟是谁,功力如此深厚! “何事?” 鬼钟楼见佛莲如临大敌般警惕,顿时也不敢乱动,遂悄悄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边刚刚有人偷看,但是我却没察觉出是谁。” 佛莲面目严肃,也不敢大意。 忽然,她轻声问道:“这边王宫内可有隐世高人?” “这个,师尊并未提起过。” 顿了顿,鬼钟楼说道:“无碍,不会伤及到你的,莫怕。” 纵使佛莲跟他开了那么大一个玩笑,他看得出佛莲并无恶意,只是一时不忿罢了。 佛莲暗暗地点了点头,浑身那股别扭寒冷的感觉也缓缓褪去。 说不定最近太累了,导致错觉也不一定。 两人进了储星阁,佛莲诧异的望着里面的各种布局。 竟然跟灵佑道观的书库差不多,无数的书籍排放在墙上中间放了一个硕大的炉子,炉子旁边是一圈的蒲团。 不过炉子好似许久未用,上面一层薄薄的灰尘。 “你的房间我安排人给你整理一下,你暂且住下,我先前卜了一卦今晚风向大变,怕是帝星微有变动,到时叫你可好?” 鬼钟楼态度端正,面对佛莲时没有被她的脸蛋儿给影响到,光是凭借这一点,都足够让佛莲对他另眼看待。 她点点头,旋即问道:“行,方便的话,麻烦再给我重新弄张面纱。” 佛莲指了指自己的脸,太过于招摇了,这点她没办法更改,只能拿面纱遮起来,也能避免一些无端的祸事。 两人约定好,便等待着夜间丑时的到来。 佛莲在房间躺了一小会儿,便听到外面有一阵清微的脚步声,不多时,门便被敲响了。 “莲姑娘可在?我是派来服侍您的小环,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佛莲一听,顿时坐直了身子,“进。” 得到应允,小环推开门走了进来,佛莲双腿搭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 “莲姑娘福安。” 小环开门至一个缝隙,旋即站在门口行了个礼,她手中拿着一个托盘,里面白布盖着,不知是什么东西。 看年纪,她似乎还比佛莲小了一两岁,但是这个年纪在宫女本身来看,也算是不小了。 她又长得眉清目秀,脸庞上干干净净的,眼角处还有一颗美人痣,一双可爱的酒窝在两边的脸蛋上,看起来格外的平易可亲。 “莲姑娘,这是您要的面纱。” 小环推门而入后低着头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托盘举到佛莲面前,整个过程中她没抬过头,目光也端正目不斜视的。 “好,起来吧。” 佛莲连忙掀开白布,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面薄荷绿色面纱,跟她这身藕粉色的衣服倒也算是相配的了。 而面纱的边缘之处,正绣着一株小小的莲花。 “好看,真带劲!” 佛莲迫不及待的将面纱挂在发髻上,忙不迭的去照了镜子。 面纱大小刚好遮住了她的脸颊,与她下巴的边缘意外的贴合,颜色也跟她的模样搭起来简直绝配,仔细嗅着,仿佛还有淡淡的藕荷香传来。 “莲姑娘喜欢就好。” 小环见她戴上了面纱,便也抬头看了过去,少女身形像是凌燕一样轻盈,眼睛中的愉悦止不住的溢了出来。 佛莲忍不住地说道:“喜欢,喜欢着呢!” 从没用过这么纯粹得好看的玩意儿,比她之前用的好得多好得多了,简直就是超级无敌霹雳喜欢! 戴着面纱稀罕了会儿,时间便过去了大半,简单吃过了晚膳,天色隐约的暗了下去,她又小憩了会儿。 还差一刻便到丑时,佛莲被小环轻轻唤醒。 第二十三章 少熬夜,早点睡 “莲姑娘,国师大人让我唤您过去,他在摘星台上等着您呢。” 佛莲揉了揉眼睛,晕乎乎的睁开,小环正拿了一件披风候着她的身侧。 “哦,谢谢。” 她下了地披上披风便走出了门,夜晚的王宫内还是有些冷飕飕的,四处又这么寂静,跟山上没法比,跟青柳巷也没法比,正是热热闹闹的时候,哪像在宫里,这么冷清。 佛莲满满的嫌弃,甚至忽然一刻钟也不想待了。 “莲姑娘福安。” 路过的侍卫一见她,顿时行了个礼。 佛莲一愣,继续向前走去。 这感觉…… 似乎还不错…… 她耸了耸肩,旋即快步地走到摘星台前。 她眯起眼睛使劲儿瞅了瞅,上面隐隐约约的…… 看不见人影,佛莲支开了小环,一纵身便跳了上去。 “嗨!” 她倏地一下出现在鬼钟楼的身后,猛地吓了他一跳,后者手中的仪表盘好悬一个没拿稳摔在地上。 “莲姑娘,这样闹可不好。” 鬼钟楼看了她一眼,继续专心地拨着手中的仪表盘。 “这是什么?” 佛莲诧异地望着他手中的圆形仪表盘,这种东西好少见,好像掌门房中有一个跟这个差不多的,哦不,是比这个大好多的,足足有一丈长。 “这是占星晷。” 鬼钟楼一边顺着占星晷上面的指针转,一边找寻着天上的某些星子。 佛莲看了半天,只看到天上一大串的星子,却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当初燃灯教她的时候也确实明确告诉过她,可是现在要问她哪颗是哪颗,她还真不记得。 “帝王星,两颗,旁边都有相星守护,但是……” 这两颗帝王星忽明忽暗,隐隐的有靠近的趋势,而且,其它的守护星似乎也有消散的趋势,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天下将覆,百姓生灵涂炭吗? 鬼钟楼想都不敢想,这样一来,太可怕了,他需要率先找到异处,把隐患给消除掉。 佛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两个星星正在缓慢地靠拢着,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但确实有这个趋势了。 莫名的,佛莲也正视起来,她轻轻问道:“但是什么?” 鬼钟楼头也不回的应道:“但是,帝星周围危机四伏,隐患很大,就像你之前说的,人王只能有一个,那么另一个,不是消失就是……” 就是死亡,但是他不敢说,深宫大院最忌讳这个字了。 而目前为止最易成为帝王的,便是尚斐染和尚斐桀两个人,明眼人都知道这两兄弟中其中一个定然就是下一位帝王,就像当今的王上跟锡王爷一样,总有一个会退出。 可是如今的情况,是天上出现两颗帝王星。 而现在不知道的是,算不出哪颗星是尚斐染的,哪颗是尚斐桀的。 “我帮你推一下。” 佛莲掐着手指,装作推命的模样。 闭眼了半天,她的大脑刮风一样的旋转着,毕竟她根本不会推,只会根据具体的情况和本人来感知。 “莫急,到时候定有高人现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只是……” 佛莲紧蹙秀眉,装作一脸担忧的样子继而问道:“今日二王子说去哪里了,怎么我觉得他这次前去,有些不妥?” 鬼钟楼见她询问,一边观看着天象一边答道:“二王子领了王上旨意,去某个地方查探一些情况。” 具体哪里,鬼钟楼没有明确表明。 但佛莲眉头莫名一挑。 这个某字,用得很玄幻啊…… 莫不是指的大齐了? 难不成他们还有大动作,需要大秦的人前去交涉? 看来她得找机会再回尚朱锡那里,再查探一次了,毕竟老觉得有些地方有些不顺畅,衔接的不是很完整。 佛莲轻哼一声,说道:“我掐指一算,他去的地方不是很远,但是也出城了吧,莫不是……是那个地方?” 而不等鬼钟楼答应,佛莲顿时气愤填膺的说道:“那个地方多危险,你们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去,他此次怕是凶多吉少,我建议还是再派两个武功高强的人跟随着!” 鬼钟楼一愣,掐起手指算了算。 继后,他的目光越发的冰冷起来。 尚斐染和尚斐桀两人的生成八字从生下来起就在他脑子里记着,虽然当年他才不过七岁,但是已经成为国师的使徒,而现在算来,尚斐桀此去,却有一险。 “奇怪,之前并不见得……” 鬼钟楼皱着眉头,百思不得解。 佛莲连忙安慰道:“有什么奇怪的,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么,况且他的身份摆在那,你算不准也是正常的,难免的别担心!” “怎能不担心,稍有变动,两颗帝星便不稳妥,关乎到大秦的命运啊!” 顿了顿,鬼钟楼继续说道:“况且此去大齐本就是偷行潜入,万一被发现了,怕是二王子就遭殃了啊!” 难得见鬼钟楼脸色如此担忧,佛莲却暗自一笑。 果然是跟风满月有关的地方,看来她非去探秘不可了。 “不,你怕是忘了,既然他有龙气庇护,更不会轻易折损,大秦的国运昌盛着呢。所以,尽管放心吧现在还不是时候,不会出事的。” 鬼钟楼薄唇微启,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抛去帝星这一回事,确实他算了大秦国运六十年来不会出现异常,但是总归要未雨绸缪的才好。 想了想,佛莲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抓着他的肩膀,猛地从摘星台上跳了下去。 鬼钟楼来不及呼喊,就被劲风灌了一嘴,狠狠地吹进了他的肚子里。 一个呼吸之间,两人便安全落地,佛莲也松开了手。 鬼钟楼呆愣的望着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佛莲,直到感觉自己脚下又有了感觉,鬼钟楼才大喘气都不敢出的点头应道:“莲姑娘说的极是。” 佛莲点了点头,紧了紧刚刚被风吹得凌乱的披风,头也不回的说道:“少熬夜早点睡,不然会秃头也会长不高的,晚安~” 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回了房间,门外,小环正恭恭敬敬的等着她回来,佛莲遣她回了房间,随后自己随意洗漱了番便再次躺下。 而某个地方,尚斐桀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第二十四章 我在你身上下毒了啊 “是谁想我了?” 尚斐桀擦了擦嘴巴,鼻子有一些痒痒的,甚至还想再打第二个喷嚏。 可是突然之间,他的面前传来一阵脚步声,放眼望去竟是一队巡夜的士兵,尚斐桀捂住鼻子,忍着鼻孔中传来的酸爽。 终于,他面前的脚步声缓缓地消失,而第二个喷嚏也忍不住的打了出来! “阿嚏~~~” 他没有隐忍,打了超级响亮的一个喷嚏,还带了一丝尾音。 此时的尚斐桀,正身处在隔壁邻国大齐的王宫里,正执行着那道密旨中的一部分。 密旨分为上下两部分,由尚斐染和尚斐桀两人共同完成,但是大家几乎都心知肚明,两个王子也不小了,这件事谁若是处理的好,以后的江山便是谁的! 而具体上下怎么分,则是由王后投骰子选择,这两个王子是王后亲生,她断然不会偏袒其中一个,而尚斐桀,则被派遣出国查案。 “糟糕,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打喷嚏。” 尚斐桀小声嘀咕着,在这蹲了半天,腿都有些蹲麻了,他把腿刚挪了一公分,瞬间便感觉到一阵凉意,转而一动不动了。 因为此时的他脖子上,不知何时竟然架了一把通体剔透的长剑! 长剑源头,却是握在一个白衣女子的手里,漫漫长夜,她的白衣看起来格外的引人注目。 而忽然,那白衣女子缓缓开口道:“因为,我在你身上下了毒啊!” “......” 尚斐桀瞬间浑身一滞,血液仿佛都从脚底板直接冲上了脑门,一阵几乎晕厥的感觉。 “姑娘,有话好说?” 齐人善毒,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尚斐桀以为他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若是对方使毒,他率先避开就好,可没想到,就在刚刚他便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招! 而不等他继续说着什么,冲到脑门逆行的血液顿时入侵了他的神经,他双眼倏地微眯,随后晕了过去。 “蝼蚁之姿。” 白衣女子收回长剑,跨在腰间,随后轻轻喝道:“带回去严加看管,醒了连夜审查!” “是!” 她的身后,正是刚刚经过,掩人耳目的一队士兵。 等尚斐桀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脱得一干二净,裸露的上半身八块腹肌昭然若揭,人鱼线若隐若现,而下身只剩一个亵裤,却仍遮不住他雄劲的大腿肌肉。 而他的面前,正站了两个女子八个男子。 齐国女尊的天下,当今的齐王乃是鼎鼎有名的擅毒女子,名曰风琇。 而尚斐桀面前的这些个男子们,皆是以这两个女子为首,都不用介绍,尚斐桀自然是知道谁是头头。 “你们这是作何?” 他盯着面前的两个女子,轻声问道,眉间闪过一抹羞涩。 两个女子自然是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被尚斐桀的眼神一点,顿时就有些心软,而刚刚两人默默地眼神交流了半天,更是对着他的腹肌痴痴地流了许多口水,就等着他醒来全部交代,也好将他放了,然后带在身边当个暖床的。 见尚斐桀开口,其中一个女子顿时说道:“公子莫怕,只需坦白即可,我们不会对公子动刑,只要公子配合。” “是的,我和姐姐便是帮助公子的人,公子可有话要对我和姐姐说?” 尚斐桀眉头轻皱,似是在考虑此话的真实性,但是实际上他可不是这么想的。 两人似乎是姐俩,那就好办多了。 妹妹眼神比较温和,姐姐目光比较犀利,但是对他的话,两人的语气更是多了一丝从容,想必两个女子都是对他有心思的,只要他稍加利用,便可脱困。 想到这,尚斐桀忽然说道:“如此便好,你们真的抓错人了,具体的事,我想跟姐姐说可好?” 姐姐目光虽然犀利,但是却是个爱妹之人,他若选了妹妹,姐姐一定会成全。而妹妹目光温柔,但是就刚刚突然插口的速度来看也是不甘心居于姐姐之下的,所以他选了姐姐,一定会引发出妹妹心里的恶魔。 从而脱困,也是分分钟的事了。 尚斐桀对于人性,分析得一向如此透彻。 而就算指望不上这两个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也能绝处逢生! 果不其然,妹妹眼神中莫名闪过一丝莫名的寒刃,随后也二话不说,率领众人退了出去。 姐姐昭若走上前来,在尚斐桀的身边站定,随后问道:“公子,请说吧。” 尚斐桀顿时吸了吸鼻子,开始了表演:“我是外乡之人,来宫里只为寻找亲人,然而却遇到一个白衣女子,她在我身上下毒,想对我不利,我不从,她就把我打昏了。我真的,就是来找一个亲人而已啊!” “白衣女子?” 昭若蹙起好看的秀眉,轻轻问道:“你说的可是我们大祭司,白蕤姑娘吗?” 能用毒到出神入化,除了当今的女王,也只有这么一位了,而昨天夜晚,女王不在宫内,是祭司在当值。 尚斐桀点了点头,原来那个女子是祭司? 倒也是跟自家国师鬼钟楼一个级别了,长相没看清,但是人挺毒啊! “可能吧,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友好,你看,结果就误伤到我了!” 尚斐桀一脸的无奈认真,像是真的有个亲人需要他费尽心思入宫寻找一样。 “好,我记下了,你还有别的想要表述的么?” 兴许是尚斐桀天生长了一张好人脸,昭若对他的话竟然深信不疑,转瞬间便想着去交差。 尚斐桀连忙摇头,一副认真等待的乖巧模样,看在昭若的眼里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她轻点了点头,安慰了一番,毕竟尚斐桀说的是真的,白蕤的名字让人听起来都觉得不是善茬,更何况她的位置,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 又毒又硬! 昭若旋即准备离开,可瞬间她却猛地回过了头,尚斐桀顿时一惊,还以为是露了馅,正想一脚踹过去—— 只见昭若轻声问道:“对了,你那个亲人叫什么名字?” 第二十五章 白蕤记忆苏醒 “叫......” 尚斐桀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硬着头皮说道:“佛莲!” 似是因为审讯顺利,昭若也没有了之前的硬气,轻笑一声,便走了出去。 尚斐桀长吁一口气,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刚刚差一点就卡壳了,卡壳便是露馅,到那时可就白出卖了色相。 他性格就是这样,能来软的绝不来硬的,但若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他想来硬的,那可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刚! 那是又臭又硬的! 紧张过后,尚斐桀忍不住一阵沉思,他约莫昏过去了不超两个时辰,因为他现在还有一丝丝的饱腹感,刚潜入齐宫前,他才吃的肉馅包子。 现在的时候,应该是不到辰时。 而那个大祭司白蕤大半夜的不睡觉,领着护卫在宫里瞎转悠什么,甚至还知道他要来,竟然随身携带毒物见他,那她是凭借什么下的毒? 好歹他也算是个顶尖高手,为何没有感受到一点异常? 能有什么毒会让人打喷嚏,一声大过一声? 尚斐桀狠狠地晃了两下脑袋,百思不得解。 突然,“吱嘎~”一声,牢门被人推开,妹妹走了进来。 “公子,你饿不饿?” 妹妹昭容手里抓了两个包子,还是热气腾腾的递给了尚斐桀。 后者佯装苦笑着,指了指自己被禁锢的双手。 苦笑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竟然这么快便被人送进了牢房,假的是这两姐妹竟然像是闹着玩儿似的竟然争先对他献殷勤! 怎么,是偌大的齐国缺乏男子? 瞬间尚斐桀把这个想法在脑海里给推翻掉,可不就是么,若是男子多,怕是他们的王上就是个男子了,何来女子当政一说? “是昭容考虑不周,那昭容喂你吧?” 昭容揪下一块包子皮儿便递到了尚斐桀的嘴边,后者想了想,果断的开了口拒绝道:“谢谢姑娘,只是小生实在无心下咽啊,唉!” 不,他是怕有毒..... 但他不能说! “公子不怕,若是公子真是清白之身,昭容定有法子还你一个公道,还你自由之身!” 昭容话音刚落,门口的牢门便被人打开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你让谁自由,好大的胆!” “祭司大人!” 瞬间,昭容手中的包子滚落了一地,她慌忙的跪了下去,连连说道:“是臣的错臣有错,臣只是,只是——” “好了,出去领罚。” 白蕤不听昭容解释,挥了挥手,昭若原本跟在她的身后此时立即上前,把昭容带了出去,而在走出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尚斐桀。 尚斐桀此时已经低下了头不敢抬起,一国之祭司,动不动就下毒的祭司,他的策略战术还没自信到跟祭司对抗的地步!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思索对策,可旋即,白蕤的脚步越走越近。 她走近尚斐桀,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尚斐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别怕,不会对你下毒了。” 她声音冷清,但是此时听起来倒是柔和许多。 “把头抬起来。” 白蕤食指伸出,随后挑起尚斐桀的下巴。 尚斐桀被迫与她对视,两人的视线顿时相撞在一起。 “轰——” 就在那一瞬间,白蕤的脑海中的某个东西猛地膨胀起来,越鼓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而后狠狠地刺激着她的脑海,她下意识的蹙着眉头,其中已然如翻江倒海般波涛汹涌! 她脑海中的记忆,正缓缓地苏醒着。 “......” 白蕤痛苦的捂着脑袋连连后退,尚斐桀蹙着眉却也默不作声。 终于,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那先前膨胀的东西顿时乖巧的按着顺序缓缓地浮现。 仙界...... 妖界...... 她原本是妖王的侄女,灵狐白姌。 可是却因为仙界的一纸招降,便被妖王送来和亲,好听的说是和亲,但实际上只是被妖王抛弃的一个棋子罢了。 不然,他怎么不送出他的亲生女儿呢! 好在白姌有眼力,也有最纯正的血统,九条尾巴已经修炼出了八条,只要一条,她便能率先脱了妖身,从而挤入仙人之列。 而和亲的事儿她也不负众望,看上了天帝凤诏的小儿子,凤遥兮。 本来以为两人婚事有望,奈何凤遥兮心里只有那个不知打哪来的野丫头帝青,连三生石上都没有姓名的野丫头,整天只知道缠着凤遥兮学法,却最基本的仙术都不会! 白姌恨,帝青修为不如她,样貌不及她,可偏偏她运气确是顶好的。 此刻的白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倒映出尚斐桀诧异的脸,旋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她曾跟凤诏打赌,擅自做主甚至以她身后万千的妖族为赌,逼帝青下凡离开凤遥兮! 她承诺天帝在这期间灭了帝青也毁了她的本源,而天帝则必须要让她做太子妃,并同时也要助她修仙。 白姌就不信了,四界投胎还不能轻易弄死一个人么,人鬼妖魔,总有一界适合她! 然而结果倒是一举两得的,她能跟凤遥兮喜结连理,天帝也不用担心帝青再出现扰乱了凤遥兮的心智。 “哈哈哈!” 白蕤忽然抑制不住的笑了,仓皇的笑意竟然存有一丝癫狂,看向尚斐桀的眼睛里更是止不住的兴奋,她的瞳孔甚至也连成了一条直线,那是狐狸的眼睛! 就她一人拥有前生记忆,怎能不兴奋! 而由于仙人不能插手人间事,先前的白姌便特意弄了分身随着帝青投胎,便成了今日的白蕤。 帝青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她要在天地法则允许的情况里完完全全里里外外的摧毁掉她,她的全身心,甚至是她所中意的一切! 夺她所爱,毁她所护,她要让帝青毁了心境,永生永世浑浑噩噩,终无所渡! 没有凤遥兮的庇护,帝青什么都不是。 白蕤收了笑意,指尖再次轻轻触碰着尚斐桀的脸颊。 凤遥兮果然也跟来了吗? 有意思了,不过在人间之时大家都没有法术,而拥有记忆的人,只有她一个,就算跟来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她耍得团团转! 第二十六章 差点被活埋了? “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白蕤笑着,看向尚斐桀的目光里格外的温柔,似乎透过她的目光,她看的是那个人的身影。 像,简直太像了! 这眉眼,这朱唇,以及他略微促狭的睫毛,都像极了远在天宫的凤遥兮。 白蕤可不相信凤遥兮本尊也会跟着投胎下来,出奇量也像她一样,撇一瓣分身而已。 然而,目前就她一个人存有记忆,那岂不是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可尚斐桀哪里知道白蕤此时的心之所向,见她问了,便也答道:“是,对我下毒的那个人?” 白蕤一滞,若是这么说,倒也不错。 她掌中执剑,“刷!”的一下劈开了他身上的镣铐。 尚斐桀心念一动,旋即眉间染起一抹笑意。 “多谢姑娘。” “你就留在我身边,可有异议?” 白蕤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见身后并无动静,旋即嗔怒一声,说道:“还不跟上来?” 尚斐桀的嘴角抽了抽,脚下莫名觉得万分沉重。 本以为来一次大齐,也就估摸着三天之内回去,但是照这个架势,是打算一辈子了? 光是这么想着,尚斐桀都觉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个白蕤祭司看着哪都不错,人也算是可以,但是他一看见她就觉得莫名的烦躁,由内之外的那种,甚至全身上下奇痒无比,万分的想逃离,更是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某个人! 而被尚斐桀惦念的某个人,此时睡得正香。 日上三竿,佛莲还枕着温润的帛枕留着口水,打着微微的鼾声。 门外的小环候了半天,端着盥洗盆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她生怕佛莲唤她近前不及时,且在这候了一个钟头。 关键佛莲的鼾声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小环没办法准确的预测她的醒来时辰,又怕开门的声音影响了她的酣睡。 毕竟昨夜佛莲可是跟着国师商议了所谓的大事许久,直到接近寅时才回了屋来,小环的担心也是正常的。 而此时的佛莲,正做着一个奇异的梦。 两丈宽的波粼之水,名唤映月泉。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泉眼处嬉戏,她抓住泉眼冒出来的水,随后消散在手中,她不甘,伸手再次抓去,可水线依旧消散在她的手中。 女娃精雕玉琢,像是天神一笔一划亲自刻画出的样貌,竟无比伦比的精致,宛如玉人,貌洁如白。 渐渐地,她似乎玩累了,上半身依靠在泉边,惬意的闭上了眼睛打着微鼾。 而水下她的双脚似乎深深地扎根在了水里,原来她全身上下只有双手能动,身体却是不能移动分毫的。 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女娃终于伸了个懒腰,她从泉里走了出来,随后上了岸变幻了一套青色的衣衫套在身上。 而画面一闪,她再次在在水里畅游之时,突然她的面前缓缓地出现一双黑色履云靴,似乎还镶嵌着金色的丝线。 她抬起头,只见面前站了一个长袍白发的男子。 “汝,何人?” 没有恐惧,也没有躲闪,女娃直接迎了上去,见男子伸出了手,她更是兴奋的便要站起身,而她面前的男子也伸出了双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非也非也。” 男子轻笑,伸出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女娃顿时不高兴的将他的手抓住,紧紧地抱在怀里继续问道:“汝是何人,留下陪我可好?” “吾是太白仙君李长庚,你是何人?” “我?” 女娃歪头想了想,旋即说道:“我是帝青!” 自她衍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脑海中便出现了这两个字,想来,便也是个名字罢了。 ... 佛莲眉头忽然微蹙,看着梦中那个女娃,她总是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倏地伸出手,猛地一抓! “唔!” 这一抓,倒是把她自己给抓醒了。 什么鬼! 佛莲坐直了身子,敲了敲自己的脖子,好像一直同一个姿势的睡着也没换,倒是有些落枕了。 梦中二三事佛莲醒来时便已经有些记不得,不过听见房内终于出了别样的动静,小环终于斗胆走了进来。 “莲姑娘福安,可是饿了?”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小环早就体贴的让后厨的厨子们准备好了早膳,国师鬼钟楼此时去上朝,还未归来。 佛莲点点头,摘了面纱放置一边,随后接过小环递过来的热汤洗了一把脸,见佛莲摘了面纱,小环便低了头不去看她。 “噗!” 佛莲顿时笑道:“不怕你看的,看了也没关系。” 见佛莲如此说着,小环俏脸一红,旋即缓缓地抬起了头。 “姑...姑娘......” 腾的,小环成了结巴的模样。 她原以为佛莲执意戴面纱遮住脸面,是因为面容太丑不便见人,而从没想过她竟然容貌之绝色,赛过当年的大秦第一美人君杳,也就是当今的王后! “别紧张,懂我的意思吧?” 佛莲眨了眨眼睛,旋即擦干了脸面,而后把面纱戴了上去。 小环会意,心中一抹了然闪过。 如此绝色,自然是不便见人的,自古红颜出祸水,有多少王侯将相为了美人弃江山亦或夺山河,皆为悲痛,所以佛莲的面容,还是遮起来为好。 佛莲洗漱完毕,随后吃了些糕点填了肚子。 进宫两天了,似乎好像一切并没有什么进展? 佛莲苦兮兮的趴在矮桌上,旁边放置着小环精心准备的一些消磨时间的吃食,然而,她并没有心情去啃。 心一旦缓缓地静了下来,她的心中便莫名的想起了先前梦境里的东西。 梦中的女娃,似乎跟她是有那么一丝熟悉的,难道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倏地,佛莲脑海里顿时便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家人,然而听师兄们说,她是在深坑里被挖出来的! 被挖出来的? 也就是说她被遗弃了,甚至她的父母想把她给活埋了? 那既然这样,这样的父母要来何用,就算给她托梦又有何用,她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第二十七章 结识王后 小环在佛莲身边候着,见她半个时辰都没变换姿势,索性便上前一步去查看。 佛莲却轻闭着双目,上身微微浮动。 “怎的还睡着了?” 小环轻叹一声,旋即将手中的披风披了上去。 “唔?” 佛家无意中被惊醒,见小环如此暖心,当下便浅笑道:“小环好贴心,将来若是做了谁的夫人,一定有福气。” 腾地,小环俏脸一红。 “莲姑娘说什么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小环双手搅在一处,佯装嗔怒道:“莲儿只想陪在父母身边,才不要嫁人呢!” “哟哟,还红了脸!” 佛莲伸出指尖,在小环的鼻子上点了一点,随后说道:“小环鼻子生得极好,以后的夫婿必定不凡,以后可有福享了,这样的话自然对你的父母也是不错的,一举两得啊!” 突然说到了父母,佛莲的眉头莫名紧锁了下。 若是按照众师兄所说,她是在巨坑里被发现,难道真的是被遗弃的? 那既然这样,那样的父母,她不要也罢! 心中情丝百转,忽的佛莲莫名的又想起了燃灯,那个将她赶下山的男子。 不知时隔多日不见,他是否还会在山顶与她遥遥相望。 “莲姑娘!” “啊?” 佛莲猛地回过神来,小环急迫地扯了扯她的衣角,随后冲着她的身后怒了努嘴角。 见小环表情奇怪,佛莲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身后,一个绿衣华服的女子款款而来,而她的身后,却跟了四个宫女八个小厮。 “这是……” 佛莲眉头一挑,这个女子面容绝佳,身段窈窕贵气逼人,好像是先前宴会上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王后? 小环见佛莲发了呆,连忙拉着她的袖子,带着她一起跪了下去。 “王后万福,千秋万代。” “……” 君杳似是离老远就见到了佛莲在这儿,便直直的向这里赶了过来,她目光轻柔的睨着佛莲略显慌促的模样,却不见她眸子里带有一丝胆怯。 虽然蒙着面纱,但依旧遮不住她身上流露出的光彩。 很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君杳莫名的却是笑了出来,“起来吧。” “谢王后。” 佛莲站起了身,有些不明所以,这院子里虽然离御园最近,但却是最为荒凉的一座亭子,毕竟靠近着国师鬼钟楼的地界,大家都怕躲闪不及冲撞了国师,所以没事儿根本就不会往这边走的。 可是现在看君杳的情况,明显的是她刻意而来? 而却刚好与佛莲相撞,倒也是缘分了。 君杳遣散了下人,只留了两个大丫头,旋即拉着佛莲的手坐在了矮凳上。 “莲妹妹,可是介意本宫这样叫你?” “不不不介意,都行都行!” 佛莲顿时应道。 她本就多年不见女子容颜,原本灵佑道观的山上也尽是些油条汉子,如今见了貌美如玉的君杳,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花怒放。 君杳的容貌如今看来不次于往昔,依旧容曳多姿,眸如星辉面如皓月,更依稀可以看得出当年的傲世天姿倾国绝貌。 纵使如今已是四十出头,却仍旧姿态卓越,牢牢地抓着帝王之心。 她抓着佛莲的手,语气亲昵的说道:“莲妹妹真是蕙质兰心气若白雪,本宫见了你便觉得一见如故很是喜欢,先前见就想着邀请你来凤仪宫中作客,本宫也好招待你一番尽一尽地主之谊。” “王后姐姐您客气了,喜欢的话召见就行啦!” 见君杳没有故作姿态,佛莲便也不扭扭捏捏的。 只是此话一出,君杳忽然笑了。 在宫中二十余年,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胆大,性子却也格外单纯的女孩。 想了想,君杳便直说道:“那便说定了,改日来我宫中,我备好吃食等你来?” “行~” 佛莲直接应了下来。 两人又聊了一些闲话家常,君杳便领着一干人等匆匆离去。 佛莲目送着她,心里莫名的感慨起来。 倏地,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莲姑娘,可是有着不顺心?” 小环以为她是佯装坚强,实则内心早已吓得不行,可没想到佛莲摆摆手说道:“没,我就是觉得,女子挺不容易的,王后姐姐眉眼之间掩不住的疲态,我差点就伸手帮她揉了!” 见佛莲如此说来,小环也松了口气,旋即安慰道:“莲姑娘心善,若是王后知道您的心意,定会很开心的。” 顿了顿,小环继续说道:“不过王后十一岁便跟了当今王上,那时候王上还是个太子,不过他刚被立为太子第二年,锡王爷便出世了,当时锡王爷生母为了帮助锡王爷争夺地位可是接连害死了不少人,可没想到,却间接的也把锡王爷害惨了。” 天宝元年,尚朱锡悄然出世,她的生母熹妃为了护住他,直到他一岁才敢将他公之于众。 原本以为尚朱尧铁定接稳了帝位的众臣们登时便动荡起来,因为尚朱锡的生母熹妃可是前任国师的侄女,势力本就强悍,所以这一众人便想把尚朱锡送上帝位。 可是不行,尚朱尧已经是太子了,况且他乖巧懂事,行事中又尚未出错,便不能轻易夺了他的身份,毕竟王上亲赐的名爵不能说下就下的。 先王没想过一次醉酒,竟然忘了给尚朱锡的生母熹妃赐了绝子汤,更没想到她会胆大包天的给偷偷生了下来,竟然还把他养到了一岁才公布出来! 王室血脉本就枯槁,尚朱锡又一岁多了,所以才保了性命,而他的血脉问题便成了太子尚朱尧最大的威胁。 熹妃为了给他争一条生路,暗中网罗众多大臣及兵马,拼命的给他扫清障碍,可是还是不行,尚朱尧生母的势力背后,是整个帝王家族。 熹妃的家族纵使出了一个国师,但血脉上来看,还是个二流的家族,她从根本上便输了。 随后先王暴怒,把熹妃赐死,紧接着便把尚朱锡扔给她的了奶娘。 而如今住在他斋院里的,便是他的奶娘。 “所以你的意思,若是熹妃按兵不动的话,当今的王上,便有可能是尚朱锡了?” 第二十八章 再回锡王府 “那是自然。” 小环想也不想的,四个字便脱口而出。 可撞上佛莲似笑非笑的眸子时,她恍然间回过神来! “莲姑娘莫怪,小环口无遮拦,着实该罚!” 小环“扑通”一声连忙跪在佛莲的脚边,头紧紧地贴着地皮埋了下去,一身的冷汗“唰唰”下落。 佛莲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但是细细看去,却多了一丝森然冷意。 “让我猜猜看?” 她抬手缓缓地放在小环的头顶,随后轻抚着:“谁才是你的主子,君杳,尚朱锡?不会是国师鬼钟楼吧?总归不会是王上吧?” 被佛莲这么一指,小环顿时颤抖得更厉害了些,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佛莲竟然会套她的话,而她掉了陷阱后才自知! 她缓缓地抬头看着佛莲,后者冲她了然的眨了眨眼睛。 “姑娘慎言……” 便是隐瞒不过,小环倒也放弃了挣扎,她抬起头来恭恭敬敬的说道:“莲姑娘好缜密的心思,小环自愧不如,但您放心,小环不会害您便是。” “这么说来,真是王上?” 佛莲甚至一口笃定。 毕竟当今论背景来看,自然是当今王上的背景最强悍,甚至天下无人能敌,小环如此有恃无恐,想来也是暗受了王上旨意。 况且又不会伤害她的,好像跟她无冤无仇的,倒也只有王上一人了。 嗯这个理由,勉强还过得去。 “正是。” 小环点了点头,随后解释道:“王上并无他意,请莲姑娘尽管放心,小环身份侧漏,便不能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当初内务府给佛莲挑选丫头伺候的时候,她是顶替了真正的小环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她替换小环这事儿,连内务府总管都不知道。 “不用啊,你不就是小环么,接着伺候吧。” 佛莲将她扶了起来,继而说道:“就当我什么都不知就好了,既然我知晓你一个秘密,那你必须也得替我保守一个秘密。” 她又不瞎,自然看得出王上对她的敌意是由于尚朱锡对她的介意,那天王上好巧不巧的以为尚朱锡是对她有什么想法的,所以想拆散他们,结果并没有。 王上是另有目的的,在场的众臣都不瞎。 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给尚朱锡塞了一个女子,还是王后的妹妹,当时她看向尚朱锡的时候,后者脸都被气绿了,偏偏却无可奈何! 那倒是没办法的,当今王上,一言九鼎的人物,想要与他对抗,怕是首先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几斤几两。 想到这,佛莲忽然周身一顿! 难道说这才是当局动荡的最终极原因,便是因为尚朱锡他,想要谋逆? 呸呸呸! 怎么可能…… 佛莲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了出去,旋即补充道:“你是国师安排给我的,你也知道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所以掂量掂量哦~” 她三分玩笑恐吓七分认真,若是小环不从,她不会手软的! 小环皱了皱眉头,见佛莲眼中颇具认真的神色,便也即道:“姑娘请讲。” 佛莲左看右看,旋即将她拉进,说了一些具体安排。 两人商定完毕,旋即回了住处,一切如常。 是夜。 佛莲穿着一袭小环准备好的黑色夜行衣,鬼鬼祟祟的离开了王宫。 深宫大院虽然进退两难,但是都是指普通人,若是像佛莲这样的高手,怕是再来一百层墙壁都拦不住她。 她一路小跑加飞奔,顺着记忆中来时的路飞去。 终于,佛莲七拐八拐的,终于看见了锡王府的牌匾,本来她想直接闯入,可是王府虽小,但却时刻都有人在,守卫极为森严。 没办法,佛莲只能钻着空子才能进去。 幸好王府每次换哨的时辰她都记得,便也好闯些,而原本王府为了家丁出勤精神不萎,所以是半个时辰一换哨,佛莲逮着其中一波换哨的空隙,便直接溜了进去。 一盏茶的时间,佛莲站在某一高处蹲下了身子。 就是这里了…… 她猫在大门的门匾旁,放眼望去,依旧是杂草丛生的小院子,破破烂烂的摆设和家什儿,空荡无比的屋子,以及时不时吱呀一声的门窗。 并无异常。 “嘭!” 一声轻响,佛莲纵身一跃,稳稳的停在了屋前。 “吱呀~” 可屋门却像是知道她会来,骤然间自己率先开了十公分的缝隙,倒像是来迎接她似的。 月光悄悄洒进去,佛莲看到了正在屋子中央跳舞的一个女子。 她一袭破破烂烂看不出原色的衣服,逢头垢面,却跳得极为认真,月光洒在了她的身上,露出了她的一双忧郁的雾眼,似是被镀了一层白月光,看不出情绪波动。 没有任何伴奏,风满月跳完了完整的一支舞。 “啪啪啪~” 佛莲走了进来,一脸的赞叹:“极乐净土,没想到你们大齐的人也会这个舞?” 她轻轻拍了两下巴掌,随后点评道:“好看倒是好看,但是比我们的女子,少了一丝味道。” 何止少了一点味道,相差的竟然不是一星半点,风满月所展现出来的舞感,竟然让她有一种异常的感觉,就好像胸怀喷薄而出,爽朗游尽天地间一样,与妤娘娘她们所跳的,完全就是两种感觉! 大同小异,却妙曲同工。 “过奖了,这是我师父教我的,她可是我们大齐最优秀的舞姬,编出过不下百部舞曲,这只是其中一支罢了。怎么样,我还算熟练吧?” 风满月随意说道,指了指床榻,示意佛莲坐过去。 佛莲嘴里莫名抽了抽,这支舞竟然还是由齐国传进来的,可惜好好的一支舞,来了这里却成了讨好王公贵族的东西,真真是暴殄天物! 她坐了下去,随后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 “你好像不是很惊讶,知道我会来?” 佛莲闻了闻手中的水,清澈甘洌,不是茶水,倒像是直接从井里打上来的生水。 见她迟疑,风满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一口下肚,“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我在这里。” 第二十九章 给你一个机会 佛莲见状,也轻抿了一口。 入口绵远,像是抿了一口老茶,竟然还微微的带了一丝苦涩。 “你知我找你做啥啊?” “是为了藤萝?” 撞见佛莲满是诧异的双眼,风满月旋即略轻笑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也听了不少墙角的。” 她放下茶杯正色道:“那日你离开后,王爷来了我的院子,但是却没有进来,他不愿意见我,还把我藏起来的玫瑰花全部都毁坏了。” 之前佛莲手中的一大捧玫瑰花是被风满月偷偷种在房后的,风满月刚被废弃的时候没想到房后竟然有一个荒废的小棚子,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不利用岂不是都浪费了! 她就偷来玫瑰花直接栽了上去,没想到竟然真的开花了! 之后便拿给佛莲用去,打算唤醒尚朱锡的良知,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绝情。” 佛莲咂咂嘴巴,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那个一脚踢开她的男人。 虽然他没有真的踢在她身上,但是那番话,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扎她心上的。 “更绝情的还在后面,你知道他今天去哪了吗?” 风满月苦笑一声,旋即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他去女人院了。” “女人院?” 是指青柳巷那样的地方吗? 佛莲挑了挑眉,默默的往后挪了挪,毕竟她也是从那里出来的,若是被风满月知道了,她可就套不出那么多有用的消息了。 “姑娘,我知你深明大义,替我看他一眼好吗,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跟别的女子……” 风满月忽然住了口,随后挠了挠手心,瞟了一眼正听得一脸认真的佛莲说道:“这个……” “?” 哪个? 这么一说,佛莲更懵。 而风满月似乎也不愿意解释,她嗫嚅道:“就是夫妻之间亲密的事,你可不可帮我瞧一眼去?” 佛莲瞬间恍然大悟,原来风满月是打翻了醋坛子,这样一来好像倒也说得通,如果不风流的王爷倒也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尚朱锡了。 可是似乎有些哪里不对…… 佛莲凝重的望了一眼风满月,随后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床边衣柜的方向。 黑影! 那里的黑影不见了! 好像自从上次见了一面过后,它就再没遇见过。 当时黑乎乎的她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倒是隐隐约约感觉那个黑影个头还不小,目露凶光,看到她时还呲牙咧嘴的一脸凶相。 “怎么了?” 风满月顺着佛莲的目光看过去,见她是望着那个方向,顿时了然的解释道:“你找什么?是一只狐狸么?” “狐狸?” “应该是狐狸吧我也看不太清,偶尔它会过来,她来时便在我床下睡觉,看样子应该盘踞这里许久,是我扰了它的清静。” 顺着风满月眉眼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佛莲似乎听到了床下的呼吸声,不过再细听时便不见了。 告别了风满月,佛莲旋即飞向了青柳巷。 还好她记性强悍,不然还真认不得离开时候的路,她是从第一次进入青柳巷的那个路口进去,随后穿越重重假山,开了机关便顺利进入了青柳巷的后门。 后门依旧窄小,来往大家都相熟,但看到进来一个黑衣人也不会觉得意外,瞟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毕竟谁都不会多管闲事。 从侧门穿到大堂内,妤娘娘似乎不在,换了一个新的鸨娘。 佛莲想了想,去了她先前住过的那间房。 “吱呀~”一声,她缓缓地推开了门。 悄摸地走了进去,里面一切似乎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一尘不染的洁净桌面,入眼熟悉的红木梳妆台,以及她最喜欢的白色床榻,藕粉色床帘。 佛莲抬手上去抚摸了下,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及温度,难不成常有人进来替她打扰么,是芷溪? 佛莲来这里时间虽然不久,但跟芷溪的关系却是极好的。 只是可惜妤娘娘待她不薄,她却把这里当成踏板,跟了尚朱锡离开就再没回过这里,再次回来,却还是为了寻找他。 佛莲低着头,心里的愧疚不是一星半点的。 “咣当——” 似是水壶压在地面上的声音。 而突然间,门外似乎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佛莲连忙靠近门前,竖起耳朵听了过去。 声音略微尖细,似乎带着叱责,甚至,还有一些耳熟? 是来自对面…… “这个声音……是芷溪!” 佛莲瞬间一个激灵,连忙将门开至一个小缝,对面的房间里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是芷溪的声音:“王爷,我莲儿可是跟着你走的,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见了,你到底把她弄哪去了!” 芷溪的对面,尚朱锡臃肿着肥硕的身躯,不屑的回道:“大胆!本王做事,还要向你禀明?” “这倒不必!” 芷溪今儿个也不知是哪来的一股猛劲儿,竟然敢跟尚朱锡对抗着,“只希望王爷告诉我她在哪里便好,小女万分感谢,往事一笔勾销,我与王爷无怨也无仇。” “与我无冤无仇?” 尚朱锡突然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钳制住了芷溪的下巴,如今这双手,与他肥胖的脸却不是十分的相配。 一股极致的羞辱感袭来,芷溪通红着一张脸,想躲却躲不开,门外纵使有人偷看,但却无人敢上前来劝解。 “你也配?” 腾地,尚朱锡松开了手,随后冷哼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他轻哼一声,随后解了上身的衣衫的扣子,神色充满了暧昧之意,其意不言可喻。 “王爷有话直说便可!” 芷溪自然读懂了他的眼神,顿时大惊失色起来,小脸煞白! 她连忙后退着,声音越发的小了起来:“王爷既然不便,芷溪便也不强求了!” 可尚朱锡却根本不理会她,径自脱了中衣,只剩一件内衫在里面,他肥胖的身躯便越发的凸显出来,看起来格外的臃肿。 芷溪这下真的怕了,她连忙转过了身,逃也似的说道:“芷溪还有事,便先行——” “咣!” 门瞬间被门口的几个小厮关上,芷溪的声音也猛地随着关门的动作而被吞没掉。 第三十章 神秘玉佩 糟了! 尚朱锡万一下手没深没浅的,再把芷溪打死怎么办! 佛莲颤抖着扶着门,就等芷溪大喊一声,她豁出被认出的危险,也要把她带走!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佛莲也没听到芷溪半点的声音。 怎么会…… 佛莲有点六神无主了,若是按正常说话声音的话,以她的能力多多少少也会听见的,可是直到现在,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是她出了差错么,还是尚朱锡太过于暴力,把芷溪直接弄死了! 想到这,佛莲就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急着发出来,看来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刚推开门打算溜过去,就见对面的门突然开了。 尚朱锡精神抖擞的走了出来,手上还系着扣子,他身后的小厮顿时关上了门,那速度快到佛莲都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他欺负芷溪,不然这个仇,她可是要替芷溪报回来的! 佛莲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尚朱锡的背影,指尖扣进门缝里,狠狠地划了一道! 突然,尚朱锡的眸子像是刀子一样扫了过来,佛莲瞬间闪身躲在了门帘后面。 什么鬼! 简直好险,他的警惕性竟然这么高! 门外顿时一阵静谧,只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佛莲抓着门帘的都手都有些紧张,完蛋了,他不会顺着找进来吧? 豁然间,一只大手猛地扒住了门边! 大手的拇指地方,正戴着一只白玉扳指,这只白玉扳指跟早先她看到的在尚朱锡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是尚朱锡…… 佛莲紧张的呼吸都停滞住,她抬起手,准备劈向夺门而进的猪蹄子。 可瞬间,那只猪蹄子又缩了回去。 …… 什么意思,他怎么又缩回去了! “哦哟是王爷啊!” 妤娘娘谄媚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尚朱锡的声音:“妤娘,这个房间谁住的?” “是那个姑娘啊!” 见尚朱锡疑惑,妤娘娘连忙解释道:“就是跟您一起回家的那个姑娘啊!” “是她?” 尚朱锡了然的点了点头,旋即从腰下扯了玉佩说道:“这些钱是给你的,这些日子照顾溪儿辛苦了,择日我便来接她。” 说罢,不理会妤娘娘诧异的脸,尚朱锡便转身走了出去,妤娘娘一愣,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尚朱锡身后的小厮却将她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 妤娘娘无奈的的跺了跺脚,转身便去了芷溪的房间。 围观的人也渐渐地散去,佛莲也不好继续堵在这里,她寻了个无人的时机,便偷偷跑了出来。 出了青柳巷,佛莲有些迷茫。 人间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想要弄出点动静,还是以不伤害百姓的方式,还真的是有点难。 可是那能怎么办,她想回家,回灵佑山,回到燃灯的身边啊! 而帝星确实是越来越靠近了,甚至没多久,甚至是都不用她出手,两个帝星便会合二为一,到时候便会诞生新的君王,而在这之前,似乎还有一场较量才对! 佛莲往王宫的方向飞去,一路上不停地思索着全部的来龙去脉。 好像莫名其妙的,她自己已经被卷了进来,原本她只是想稍微颠覆一下,可没想到,她才是被颠覆的那个人! 不过,刚刚看到的那块玉佩,好像有些眼熟? 之前好像在哪见到过…… 佛莲眉头紧蹙,在房檐上留下一道道飘逸的身影,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的绵长。 天似乎快亮了,也到了宫人换哨的时辰,佛莲悄悄地又回到了储星阁。 一夜几乎悄然过去,小环兢兢业业的守在门口,生怕谁突然闯进来找佛莲,那她可就不好交差了! “小环~” 佛莲闪身进了房间,轻唤着小环的名字。 小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随后急忙忙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黑灯瞎火的差点踩了佛莲的脚! “神啊,你可算回来了!” 她将佛莲穿的夜行衣全部收走,而后关上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佛莲脱了外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要睡去。 可是突然间,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个玉佩! 似乎她曾经和尚斐染一起遇到过! 就是之前在那座废弃的房屋后面的石堆中,被人埋好的东西,可不就是尚朱锡的玉佩么,怪不得他当时如此镇定,立马就把她手中的玉佩夺走了,如今想来,定是他当时看出了什么! 佛莲再次闭上了眼睛,奔波了一晚,也着实有些累了,而才不到一刻钟,她便深深睡熟。 …… 波粼之水中,一个扎着两个冲天揪的女娃光着两只脚丫,在水下调皮地晃来晃去的,她的身边,坐着一个貌美的白发男子。 女娃是帝青,男子自然便是太白仙君李长庚。 帝青似乎不满意自己只能在水里生活,她只要稍微离开一会儿水面,便就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浑身几乎就要干瘪下去。 刚开始还以为不适应,可是后来才发现她是离不开水。 佛莲皱着眉眼,不悦的问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映月泉啊!” “再等等,等你及笄就行了。” 李长庚温柔地抓了抓她毛茸茸的两个小冲天揪,声音不徐不缓地说道:“若是累了,便趴我怀里睡一会儿。” 帝青摇了摇头,却将身趴在了他的怀里,嗫嚅着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及笄啊?” 她一个人待得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将来要到何处去,为了什么而存在,要过着怎样的日子。 要不是遇见李长庚,她怕是早就待废了。 李长庚空出一只手,推了推帝青的命衍,可是帝青的命格一片模糊,他推不出来具体,只能推个大概。 他想了想,旋即回应道:“差不多还有三百天,你便两万岁了。” “哇真开心!” 帝青顿时跳了进来! 可是她脚下一滑,“噗通”一声便落入了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纷纷落在了李长庚的身上。 他湿了身,却没有责罚她。 反而眯了眯眼,笑意盈盈地望着他面前欢呼雀跃的小娃娃,眸光中满是宠溺。 第三十一章 可是想家了? 天历闰十二年,天后诞下小皇子凤遥兮,天宫之人奔走相告,争先道喜。 百天后,天后怀抱襁褓中的奶娃,在三生石上寻找着他的名字。 凤遥兮平和的看着指尖被挑破,挤出一滴绛红色的血,没入三生石中。 缓缓地,三生石上浮现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未来之事。 凤遥兮,天帝三子,帝格之命,妻狐白氏…… 仙胎出生百天之时,只用精血便能看到这些,若是想看到得更多,就得成年之时,用纯净的灵魂之力亲自催动,若是精魂更纯,催动的力量便是更大,便也能看到仙胎衍生出来的万物之事,以及前世三生。 但是仅仅目前来看,凤遥兮是未来天帝的首选之人,就已经足够让天后高兴了,虽然她的孩子不止一个,但是终究难以抉择,有一个天生的帝命之人,岂不是省了很多不必要的事。 凤遥兮看着三生石上的一行字,久久沉默不言,虽还是在襁褓之中,但是他的眸子中却是显得比他现在的这个年纪更为的精湛。 他伸出手,想要抹去最后一行字。 妻狐白氏…… 这四个字,越看越不顺眼! 可是不等他指尖触及三生石,便被天后抱了回去。 今日凤遥兮百日之礼,将要由太白星君亲自主祷洗礼,而他这几天正准备着洗礼前的安排,却忽视了已经几日不见的帝青。 此时的帝青,正鬼鬼祟祟的盯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儿。 平常时分,若是有人敢这么盯着凤遥兮超过一息时间,他定会又哭又闹引来天后,可是今儿个没有,帝青已经盯了他快一个时辰,两人儿大眼瞪小眼,目光不离开半分。 帝青扎了两个羊角辫,手中擎着一只不知打哪来的仙草,像是逗着哈巴狗一样,逗得凤遥兮不亦乐乎。 “青儿!胡闹!” 李长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嗔怒的敲了敲帝青的后脑勺,随后说道:“这是内殿,你敢进来,不要命了?” 内殿是天后睡觉的地方,看守严谨布置紧密,李长庚也是奉了天后旨意才能进出,他没想到帝青竟然也混了进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每次他几日不去见帝青的时候,她便偷偷跑来找凤遥兮寻开心。 此时凤遥兮虽然将一切看在眼里,但却不会张口说话。 “略略略~” 帝青冲着李长庚做了个鬼脸,随后撒着丫子跑了出去。 这一天,是李长庚奉天帝旨意收凤遥兮为徒的日子。 …… 这一夜,佛莲睡得格外香甜,因为又梦到了之前那个小女娃,小女娃似乎长大了一点点,约莫着四五岁的模样,她好像又交了一个新朋友,只是那个小朋友还尚在襁褓之中。 佛莲伸了个大懒腰,锤了锤腿,昨天跑得太多,她两条腿都有些酸痛。 “笃笃笃……” “莲姑娘,可是起了?” 外面小环听见了动静,连忙敲了门问道。 佛莲回应道:“是啊,进来吧。” 小环推门而入,准备了热汤水给佛莲沐浴。 昨天她回来的太晚,又急急忙忙的样子,身上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有些不太入鼻,想着今儿早沐了浴,心里也舒坦些。 “莲姑娘,王后派来来问,您今儿个下午是否有空,御园莲花开了,邀请您前去共赏。” 小环伺候着佛莲更衣,少女香肩露出大片,是与寻常人不一样的粉色。 她看得都觉得诱人不已,说话声音都有些找不到调。 佛莲缩进了水里,随后点头说道:“没事儿,那就去呗。” 君杳身为一国之母,她的灵魂却是无比透彻,相比鬼钟楼的纯粹还差了点,但是也足够干净了,佛莲很喜欢她。 “是。” 小环吸了吸鼻子,尽量扭过头去不去看佛莲的娇躯,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佛莲泡在浴桶里,舒舒服服的躺了半个时辰,泡得指尖都有些起皱,差点也又要睡着,好在小环又进来添了几次热汤,她又磨蹭了会儿才爬了出来。 下午之时,佛莲一袭淡黄色衣衫,换了个白色面纱戴着。 “王后姐姐!” 离老远,佛莲便看到君杳身边只留了稀疏二三人伺候着,其余的人离了老远开外。 “莲妹妹,你可来了。” 君杳很是欣喜,她今儿出来的早些,自己已经在这坐了大半个时辰,待得无聊至极,都快发芽了。 两人走近,自是亲切聊了几句,随后一起步行至湖边。 此时正是盛夏,湖里莲花开得极为繁盛,硕大的叶子娇翠欲滴,水嫩的粉色花蕊上蜂蝶共舞,十分的赏心悦目。 佛莲看得有些痴了,而莲花也像是走着灵性一般,冲着她轻轻摇着头,无风自动,像是在翩翩起舞。 “莲儿妹妹人如其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 君杳赞叹道:“美貌如此,若是我年轻二十年,怕也不是莲儿的对手。” 当年的君杳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家族里的一员,但是在嫁给尚朱尧前,她也是个享尽天下闻名的才女子一枚,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善作画。 而尚朱尧和尚朱锡两人,以及其他的贵族子弟当时便是皆挤破了头的想要争娶于她,可是尚朱尧使了手段,君杳便嫁了他。 但是尚朱尧说话算话,也算是个有信用的君王,登基大宝后,便封了君杳为后,自此两人关系便是更加的亲密无间,而尚朱尧也为了君杳,废了后宫所有的女子,只要君杳一个。 听到天下第一美人毫无保留的夸赞,是个人都会不好意思的。 “哎呀哪有啦,我害羞喏!” 佛莲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脸,面纱下的俏脸儿,竟然微微泛着红光。 突然,她眼睛一顿,微微有些怔愣。 因为她看见不远的地方,隐约冒出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看这个背影,有些像极了尚斐染。 “莲儿妹妹跟国师相处得可还好些,国师有难为你吗?” 君杳轻笑一声,继而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可是想家了没,会想锡王吗?” 第三十二章 我不配么? “莲儿妹妹?” 见佛莲不答话,君杳伸手,指尖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 佛莲顿时回过神来,眼看着尚斐染越走越近,她的脸越发的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莲儿在看什么?” 见佛莲失了神,君杳也不问了,可一转身,便看到了尚斐染正信步走了过来。 她转过头看了看佛莲,又看了看尚斐染,了然一笑。 “王后姐姐,你这个玉佩好漂亮哦!” 忽然,佛莲低下头,指着君杳腰间的一块玉佩问道:“王室中人每人一个吗?” 刚刚还没发觉,现在突然发现,好像他们所佩戴的玉佩上面,好像都有一个图案,而这个图案,好像跟之前她看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个啊,这是自然。” 君杳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说道:“但上面有名号,每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见玉佩如见本人,可万不能丢了,我前几日听说锡王的玉佩便不知丢了哪去了。” 她话音刚落,尚斐染便走到了近前。 “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 尚斐染站在君杳面前,高大的身影足足高了她两头,却刚好可以看见君杳身后的佛莲。 佛莲不知为何手心却沁出了一些细汗,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尚斐染的脸。 “染儿,你去了哪里?要到何处去?” 君杳关切的问着,尚斐染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父王传唤,说一些国事而已,此间便想着探望母后,没成想您在这里。” “染儿有心了。” 君杳赞赏着点了点头,忽然,她轻轻拉了一下佛莲的手说道:“染儿既是无事,便把莲儿送回去吧,如何?” 佛莲一愣,还未说什么,便被君杳给轻轻推了出来。 “啊?我我自己能回的......” 她的俏脸“噌”的一红,说话都有些结巴。 “是,那儿臣告退,改日再来探望母后。” 没想到尚斐染却是直接应了下来,他率先一步走了回去,佛莲立即告别了君杳,鬼使神差的跟了上来。 小环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立即也跟在了两人身后。 “染哥哥......” 佛莲到底有些底气不足,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这种感觉怪怪的乱乱的痒痒的,就像是有一只小鹿在心里乱撞,跟对别人的感觉完全两样。 莫名的,佛莲就想到了燃灯,面对燃灯的时候,她也会开心,但是从不会小鹿乱撞的感觉,就是像对亲哥哥一样! 纵使两人毫无血缘关系,佛莲也对燃灯绝无他意。 “嗯。” 尚斐染虽然在前头走着,但是在偏离了君杳的视线后,步子忽然慢了下来。 佛莲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了他的宽阔的后背。 “你——” 尚斐染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真正面对佛莲的时候,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我?” 佛莲又不傻,自然是知道他想问什么。 只是她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罢了。 “这次,又是几日?” 两人并排而行,尚斐染不问佛莲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反倒问她在这滞留几日。 可是这一句话听在佛莲的耳中,便成了尚斐染在赶她走! 佛莲心里不是滋味,小鹿也似乎有些蹦跶不动了。 “你不想看见我吗?” 顿了顿,佛莲继续说道:“怪不得你没给我回应,原来你是不想看见我,也罢,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便是了!” 一语话毕,佛莲冲着身后的小环招了招手,两人旋即疾步而行。 可是刚没走出几步,佛莲的胳膊便被人一把抓住! 她没来得及反应,便看到尚斐染一脸的愠色。 佛莲顿时一滞,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 第一次见这样的尚斐染,佛莲没来由的有些愕然,以及一丝丝的害怕。 这什么表情,生气了? 小环识趣的退到一边,走到不远处望风。 见小环走远,佛莲的情绪也“噌”的一下冲了上来,她语气不善的凶道:“干嘛,你这什么意思,你那么正经干嘛拉着我,又怎么会出现在青柳巷!” 众所周知,青柳巷可是烟花之地,人烟混淆鱼龙混杂,各种人都有,却唯独没有干净的人,但是她相信尚斐染出现在那里,一定有理由的。 尚斐染蹙着眉头,似是没想到佛莲会这么问他,一时间气势弱了下来,想不到好的理由该如何回答她。 见他不语,佛莲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行,你有原因我不问,毕竟谁还没点小秘密啊!那你之后怎么不来找我?” 听到这话,尚斐染本来正皱着的眉头,一时间皱得更深了。 那时候,他正忙...... 可是一对上佛莲的眼神,尚斐染便自觉败下阵来。 半晌,他狠了狠心张口回道:“你我,身份特殊,还是不要有太多的牵扯为好。” “什么?” 佛莲顿时一愣,千想万想,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个说辞。 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不配,嫌弃她的出身啊? 佛莲哑然失笑,忽然,她抬起了手,扯掉了面纱,露出了干净不施粉黛的一张脸,以及一双略微泛着红的眸子。 “那这样呢,也不配么?” 佛莲的声音有些颤抖,心里着实委屈巴巴。 答应好燃灯的话也抛掉不要了,就因为尚斐染的一句话。 豁出去了,毕竟真的是好扎心啊! 而之前在宴会上面纱掉下来时候是她故意的,但也仅仅一瞬而已,而这一瞬,也只给王上看了,别人是万万看不到的。 佛莲倔强的看着尚斐染,后者忽然抬手,将她的面纱重新戴了上去。 “我送你回。” 说罢,尚斐染不再看佛莲的脸色,率先走了过去。 没人知道,尚斐染刚刚触及到佛莲那种委屈眼神的时候,心疼得都要碎掉了! 长这么大他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从没有一个能让他像是面对佛莲一样手足无措。 其实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佛莲眨巴了下眼睛,大脑中一片空白,空白到她现在只想挖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小环悄悄地走了过来,轻轻拉着她的手,跟着追了上去。 第三十三章 三生石测命 “砰!”的一声,佛莲气呼呼的关上了门。 小环乖巧的给她揉了揉肩,随后小心翼翼的劝道:“姑娘别生气嘛,小环在王宫里时间也不短了,也没看染王子身边有个别的女子,他兴许是害羞呢!” 她离的距离不是很远,自然便也听到了内容一二。 “无碍。” 佛家摇了摇头,尚斐染这么对她也未毕不是坏事,现在她每次看到他内心都会像是有一只小兔子来蹦来蹦去的,很乱,完全静不下来。 佛莲知道自己可能是病了,但却找不到原由,也医治不了。 所以也只能从根本上处理了,最好他永远都不要理她了,她谢天谢地! 佛莲给自己灌了一堆迷魂汤,内心总算是舒服多了。 她趴在桌子上,将手边的茶一饮而尽。 “凉了。” “好,小环这就给您重新换一壶茶。” 小环见她缓缓的恢复过来了,旋即附在她耳边说道:“对了莲姑娘,之前国师大人派人来信,让您晚上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哦,知道了。” 佛莲站起身走到床边,脱了外衣便躺了上去。 鬼钟楼找她肯定没好事儿,不是这事儿就那事儿,看来又得熬夜了,索性趁这个劲头儿先睡一觉。 正想着,佛莲顿时便打了个哈欠。 小环贴心的给她盖了被子,随后端了凉茶走出去。 她顺着储星阁的大门,往来时的路上走去,穿过一条窄窄的羊肠路走至一处假山旁。 假山庞大,外面树木也郁郁葱葱,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凹槽直接被挡到了,别人很难发现这里。 旋即,小环卑躬屈膝的跪下,念道:“主子万福。” 四处静寂无声,仿佛空无一人,小环耐心的等候着。 “咔——” 突然,假山某一处凹陷的地方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旋即,里面传出了一个阴仄仄的声音。 “如何?” 小环顿时将头低了下去,小心翼翼的说道:“墨凉被发现,但是寻了个由头并没有将您说出去,其余一切顺利,莲姑娘也没有怀疑。但是墨凉观她,似乎是跟大王子有所牵扯。” 话毕,小环恭恭敬敬的等着责罚,她演技不湛露馅了,本就是她的错,但责罚大小却是全看主子心情的。 此时的小环面无表情,不似在佛莲面前般肆意放纵,反倒多了一丝警醒和庄肃,像是一个杀手般气质凛冽无比。 男子轻哼一声,随后掌心轻轻一推,一道劲风透过假山的缝隙猛地冲着小环袭来,小环不躲不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啪嗒~” 但她预想之中的责罚并没有出现,面前却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纸团。 “你最好尽快弄清她的目的,过几天我送个人进来,让她闹大可明白了?” “墨凉明白。” 小环将纸团收进袖口,随后告退。 她向着另一条路走了过去,还不忘带着凉茶去后厨。 见小环走远,假山的暗门忽然开启,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露出了半张妖冶的面容。 而他面颊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眸光深邃,眼角的美人痣若隐若现。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了的佛莲正睡得喷香至极,她的梦中,却是又出现了之前的小女娃,帝青。 梦里,帝青正晕乎乎的看着手中的书籍药典,拄着胳膊趴在石桌上不情愿的将它们一字一句的抄写下来。 而她的身边,凤遥兮正襟危坐,腰杆儿绷得溜直,认真的撰写着诗句。 两个人的身高样貌照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此时的凤遥兮已经学会了走路,若是由人牵带着,甚至能腾起云来! 但帝青却是比他大上两万岁的,可是却不如凤遥兮聪慧,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用李长庚的话说,聪明的脑袋瓜就是不用在正地方上,胡乱捣蛋一个顶仨! “师父,我好累……” 一本册子不过数十页,还没抄到一半,帝青便忍俊不禁的叫起苦来。 李长庚的嘴角莫名抽了抽,无奈的抬起头看了过去,凤遥兮一脸的认真,帝青却是一脸受苦受难的可怜相。 他顿时有些不忍。 “也罢,可能文宗并不适合你。” 他摆摆手,帝青连忙撒了欢儿似的冲他飞奔过去,同时还不忘向凤遥兮甩去一个得意忘形的眼神。 凤遥兮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专心致志的抄写着诗句。 “那我们去哪玩?” 帝青兴奋得直接在地面上转了个圈圈,之前她完全不能离开映月泉,可没想到,有一天清晨她竟然直接感觉到周身一阵异样磅礴的感觉,就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当时帝青脚步一抬,立即便从水中走了出来。 听李长庚说,她这是第一次及笄。 帝青的本体是墨莲,所以也算是墨莲的第一次花期,花期到了,帝青便也能掌控着身体,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天宫几乎都去遍了,你还想去哪?” 李长庚有些无奈,拦也拦了,训也训了,可是帝青却好像油盐不进一样,将天宫逛了个遍,尤其是自从她正式成为了自己的徒弟之后,好像更狂妄了! “有!” 帝青猛地停了下来,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三个字,“三生石!” 传说三生石上看三生,天生道行高的仙人出生便能看到一些最根本的预言,比如凤遥兮,当初天后带他去测的时候,那时候他的精血便能看到一些最基本的预言了,说明他本身天赋极佳,而且经过三生石的指证,似乎是下一位天帝的首选之人! 正奋力书写的凤遥兮顿时一滞,笔尖墨汁瞬间凝固成一滴,从他的笔尖滑落滩在绢帛上,形成脏兮兮的一团污渍。 “只此一次。” 李长庚抬手戳了戳帝青兴奋得通红的鼻尖,跟凤遥兮交代了一声,便带着帝青去了三生台。 “哇,好大的石头,还会发光耶!” 帝青激动的触碰了下三生石,而三生石像是听得懂话似的,也轻轻地晃了晃硕大的身子。 “来,把精血滴上一滴。” 李长庚亲自拉着帝青的手,指尖凝聚了一道灵力,划破了她的肌肤。 第三十三四章 我不是妖孽! “哎呀妈!” “痛痛痛!” “啊啊啊啊师师师父!” 帝青惊呼,而她手腕上的血痕,却在她的惊呼中浅化,随后消失不见。 “莫怕,只是取了你一滴精血而已。” 李长庚瞟了她一眼,随后聚精会神的盯着三生石上的变化。 帝青精血没入三生石的时候,三生石上忽然变得一动不动,而眨眼之间,三生石上的字迹变得杂乱无章更是看不清分毫巨细! “咔哒——” 莫名的一道声音响起,三生石上忽然掉落了一块碎石。 “这是!” 李长庚顿时慌了起来,千百年来三生石屹立不倒,每位仙家把精血投入进去都会得到一个答案,而这次究竟是怎么了,它竟然还有要碎掉的痕迹! “咔哒——” 又一块碎石掉落,三生石上的迹象也越发的变化万千,根本看不清显像的是什么东西! “快去寻天帝!” 李长庚一声令下,随后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把精血吸回来。 若是吸回来便没事了还好,若是不能吸回来,而三生石又碎在了他的手中,这个后果他可承担不起啊! “嗖~” 然而可没想到,帝青的精血顿时像是利箭一样,瞬间又被李长庚吸回了手掌之中。 三生石此时也停止了摇晃及掉落碎渣,稳稳的继续漂浮在上空。 “……” 帝青一直沉着冷静的脸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这是歧视她啊? “快去寻刚才那人,告知他不用再寻天帝了!” 李长庚见三生石已经恢复了原状,内心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可他话音刚落,一道爽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爱卿,本帝已知晓了!” 来人声音浑厚,几乎不怒自威浑然天成,李长庚连忙抓着帝青一起跪了下去,众人齐齐喝道:“拜见天帝。” 天帝凤诏摆了摆手,上前虚扶了一把李长庚,目光却在他身后的帝青身上打量着。 突然,凤诏怒目圆睁,猛地喝道:“大胆妖孽,敢扰我仙界。来人,将她遣上诛仙台!” …… “啊啊我才不是妖孽!” 忽然一声怒吼,佛莲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兴许梦境太过于真实,她的额角边隐隐约约的沁出了些薄汗,小环登时便推门而入,急忙地走至佛莲身边,见她气息不稳连忙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还没到时辰,怎么醒了,是饿了吗?” 佛莲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这心里的感觉,她也不是很清楚是怎么了,梦境中那个小娃娃,明明还是个孩子,为什么感觉跟她那么熟悉? 就好像上一辈子,两个人是最最亲密无间的爱人一样,你知晓我,我更懂你。 “莲姑娘。” 小环立即走到红木桌边,倒了一盏茶说道:“您看,这是新出的甜茶雪窑,有助于静心怡神的,您尝尝吧?” “好。” 佛莲有些虚弱,连语气都底气不足了些,她接过甜茶雪窑,随后一饮而尽。 甜! “嗝!” 喝了一大口茶润喉,顿时感觉舒服多了,她随手穿了外衣说道:“国师来找我了吗?” “是的,但是国师大人说让您再睡会儿,丑时再唤您,老地方见。” 小环恭恭敬敬的,态度也极为认为认真,佛莲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发觉她哪里不对。 “丑?” 佛莲轻哼一声,旋即怒道:“他才丑呢!” 跟小环嘱咐了几句,佛莲便又去了摘星台。 所谓的老地方,其实不过就是百米之上的摘星台而已,说的那么高深莫测,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佛莲嫌弃的站在摘星台下,上面一道黑色的袍角随风飘荡若隐若现。 她双足蓄满了灵力,随后纵身一跃,跳在了鬼钟楼的身边。 “莲姑娘。” 鬼钟楼一见到他,顿时上前行了个礼。 礼毕,鬼钟楼迫切地指着天上的两颗帝王星说道:“莲姑娘你看,帝星旁边浮现一群新的障碍,似乎要吞没这两颗帝星,但是我又算不出究竟哪里出了变数,你看这,有什么想法?” “变数?哪里啊我看看?” 佛莲冲着鬼钟楼的指尖望过去,只见两颗帝星旁边,正围绕了一群不知何故的灰蒙蒙一片。 像是瘴气,但却又不像是瘴气。 佛莲笑不出来了,推命这个东西,她实在是不擅长,只有看到本人才能看出他身上的气。 不过,好像这一片脏了吧唧的东西好像确实是之前不存在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出来的,这个变数到底指什么? 难道是她么? 她的出现确实是个意外,可是她本意就想搅得天翻地覆,所以这样的情况不是更好么,所以她在着急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佛莲缓缓地沉静下来,她故作深沉地问道:“这个确实实属难事,不知大人能否告知,大秦两位未来储君的优劣之势?” “优劣之势?” 鬼钟楼皱着眉头想了想,旋即开口说道:“大王子尚斐染,他生性柔和,不喜杀伐,所谓能动口绝不动手,为人温和,若是将来做了帝王,也是位明君。” 说到这,他轻咳一口,随后继续说道:“二王子他本性不坏,但是主杀伐,擅决断定生死,拥护者也多……” 思及至此,鬼钟楼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佛莲。 前几日佛莲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他可是亲眼所见,尚斐桀抱着她飘下去,那目光简直都能腻死个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 聪慧如佛莲,一眼就看出了鬼钟楼眼神的重重含义,顿时不满的解释道:“我跟他可是不熟的,你不要把我们混为一谈,我肯定不是他的拥护者!” 吓死个人! 她跟尚斐桀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天知道尚斐桀是怎么老对她感兴趣的,但是如果是因为尚斐染那就没错了。 说不定事后两人为了她,陷入了争抢之中也说不定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倏地,鬼钟楼的脸色有些微红,他掩下神色继续说道:“二人性格互补,若是合二为一便堪称完美,此时的话,着实可惜了。” 第三十五章 被算计 佛莲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天上的那两颗帝星,他们争先继后正在闪闪争辉,而两颗星旁的的脏东西,正隐隐约约的汇聚成一颗…… 一颗? 新星? 佛莲的目光渐渐凝重,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颗新星似乎来头不小,甚至一同大有趋之若鹜的架势,似是要把两颗帝星全部吞并!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莲姑娘?” 忽然,佛莲肩膀上搭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是鬼钟楼的。 佛莲周身一顿,旋即回过神来,“什么?” 鬼钟楼缩回手,继而说道:“王上给锡王订好的亲事,已经安排好三天后了,你不凑个热闹?” “这么急?” 佛莲一愣,正常人家嫁娶不都是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的吗? 当初师兄说过,山下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是为热闹,尤其是富贵人家嫁娶,需要准备的事物更为庞大,至少需要准备个半年的。 怎么到了这儿,不足半月便好了? “自然。” 具体的原因鬼钟楼没表达出来,但是他本尊却是十分明了的。 “去。” 佛莲点点头,她不但要去,还要回王府跟着尚朱锡一起过来! 毕竟在王上眼里,她也算是半个锡王府的人,此时若是不去,实在说不通,况且,她还有些问题想要问问风满月。 …… 次日。 佛莲告别了鬼钟楼携同小环一起,坐着轿辇回了锡王府,门口的地方,管家正带着家丁张灯结彩,放眼望去,里面通红一片,喜庆盈盈。 一见到佛莲,管家连忙上前行了大礼。 “莲姑娘福安,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管家自然是对佛莲有些不满的,当初王爷对她多好她竟然还吃里扒外,对于王宫竟然一去不复返,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了,那还回来干什么? 佛莲盈盈一笑,冲着管家行了个礼说道:“管家伯伯息怒,莲儿也是有苦说不出,彼此前来,是奉王上旨意,协同锡王一并迎娶藤萝姑娘的。” 她一大早便去面圣,几乎都不用她软磨硬泡,她说了几句尚朱尧便同意了。 想来尚朱尧也是担心佛莲会与尚朱锡心有不甘,刚好拿娶亲这件事做个幌子,光明正大的看佛莲的反应,同时也让小环监督她罢了。 佛莲心知肚明,便也同意带着小环一起。 听闻尚朱尧格外重视此次赐婚,仔细琢磨也是应当的,毕竟嫁去的姑娘是王后君杳同父异母的妹妹,跟王后也算是至亲,王上不可能不重视。 佛莲顺利进了锡王府,尚朱锡此时正在书房练字。 佛莲遣去跟随的小厮,让小环守在门口,便直接推门而入。 “嗖——” 一道劲风猛地袭来,佛莲定睛一看,尚朱锡手中的狼毫针尖竟然直直地刺向她的眉心,她眉头微动,左腿“刷”的关上了门,同时一个借力,顺着关门的力道猛地弹跳了起来,旋即落在了书房中央。 而她的面纱,却忽然滑落在地,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精湛如斯的面孔。 卑鄙! 竟然是冲她面纱来的,难不成是早就预谋好的! “啪啪啪~” 尚朱锡忽然笑出了声,而后双手竟缓缓地拍起了巴掌,连连赞道:“莲姑娘深藏不露,果然好身手。” 佛莲眉心一蹙,旋即应道:“王爷过奖了。” 此时尚朱锡身形纤长,丝毫不见当初的臃肿,仿佛之前在青柳巷见到的那头肥猪不是他本人一样,佛莲环顾四周,硕大的梨花木桌上摆了一堆糕点,一壶暖酒。 既然已经瞒不住准备摊牌的话,那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佛莲索性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壶雕花玉郎酒便直接抿了一口。 “啧!” 酒劲儿绵软,入喉辛辣。 佛莲咋舌道:“王爷口味依旧那么独特?” “不。” 尚朱锡忽的走了过来,倒了一杯酒随后饮入腹中,“是有些东西你触不得,触之即伤。” 伤? 是指酒么? 呵! 佛莲眉间一抹不屑闪过,想当初她在山上,偷喝了不知掌门长老们多少珍藏佳酿,可从没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这世间,能伤她的人还未出生! “我想你现在肯定觉得胸口稍微有些痛,浑身血气逆行吧?” 见她不屑,尚朱锡继续说道:“这酒名为千里醉,男子喝了强身健体,女子喝了聚阴损元呢。” “嗯?” 佛莲只觉鼻尖一股温热流出,冷不丁一低头,一滴猩红便滴落在了地面之上。 鼻血? 她连忙伸手一抚,指尖一抹嫣红浮现,酒里有毒? 不可能,不然为什么尚朱锡喝了没事! “解药只有我有,中毒的只有你自己。” 顿了顿,尚朱锡继续说道:“虽然不是大问题,但是也会让你不好受的。” 他上前一步挑起佛莲的下巴,佛莲被迫地抬眼与他对视着。 “果然有图谋!” 她嗔怒一声,张开牙齿便咬了过去。 可是尚朱锡却又猛地缩回了手! “卑鄙!” 佛莲怒骂一声,大意了,竟然中招了! “是吗?” 尚朱锡倒轻笑一声,“不如你,我没想到你也不是个普通人。” “是吗?” 佛莲旋即反问,而忽然,佛莲却猛地抬起右手想要劈过去,可是转瞬间她的右手却被尚朱锡轻轻松松的握住,她平时的速度在此时看来,竟然慢如耗牛! “别妄想了,你打不过我的。” 尚朱锡猛地一松手,佛莲却接连后退三步,随后他嫌弃的扯了绢布擦了擦手心。 而不等佛莲说话,尚朱锡开口道:“不过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明天我得邀请你陪我演出戏才行啊,演好了,才有赏。” 他抖了抖手中的一个玉色小瓷瓶,大概所装的便是解药了。 若不是佛莲认得他的灵魂气息,怕是都要以为尚朱锡换了个人似的,这样的他竟然让她觉得陌生? “我们目的其实都一样,但是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本来我想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如今,是你将我越推越远的,呵……” 佛莲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推门便走了出去。 “她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墙角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红衣女子,她轻轻攀上尚朱锡的后背,在他耳边轻轻吹着热气,“阿锡,你不要信她的,只有我才能帮你。” 女子身材娇小,瞳孔是不正常的雾白色。 第三十六章 你乖一点 尚朱锡连忙回过头,对着女子的脸轻啄一口。 “月儿,别听她的,我只信你。” “哼!” 风满月嗔怒一声,柔若无骨的小手挂在尚朱锡的脖子上面,两人缓缓轻笑,旋即去了里屋。 佛莲气愤的出了门,小环见状连忙跟了过来,见佛莲用面纱捂着口鼻,指缝见还有丝丝嫣红,旋即关切地问道:“莲姑娘,您怎么流鼻血了!” “无碍。” 佛莲摇了摇头,腹间一股燥热莫名的从下至上升起,从而达至四肢百骸! 怎么回事? 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小脸绯红,一仰头,便感觉到又是一股血液逆行至喉中。 “咕咚”一声,她咽了下去。 喝了自己血液的感觉,还真是奇妙。 “莲姑娘福安!” “……” 忽然,对面两个桃色身影款款而来,面对佛莲腾地行了跪拜之礼。 “翠竹翠玉?” 佛莲强忍着心中奇怪的感觉,单手将她们二人扶了起来。 那二人道:“莲姑娘,管家爷让我们过来,领您去新的住处。” 佛莲一愣,新的住处? 她原来住的地方可是原王妃风满月的,如今这是,她又住回来了? 可是好奇怪,难不成风满月知道藤萝的事,然后…… 想不通! “唔……” 佛莲开口想说什么,可是一开口便是一阵嘤咛,她体内这股燥热似乎越来越放肆,她不敢再停留,跟着翠竹翠玉便去了新的地方。 雪翎院,位居于最东边的一个小院子,不算特殊,但是却离老夫人的斋院最近的一个。 “这位姑娘,请止步!” 突然,佛莲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喝! 佛莲晕乎乎的回过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色鸾衣,面施粉黛的容颜精致,气质卓越的女子疾步而来,只不过她也戴着面纱,遮住了半张脸。 “姑娘,可是不舒服?” 这人,看起来好生面熟,声音也是仿佛在哪里听过,佛莲蹙起眉头,却是想不起与她究竟在哪里见过! 可佛莲刚要开口,那女子却继续问道:“我正好颇懂药理,不如让我瞧瞧?” 翠竹翠玉对视一眼,顿时拦了过来,“如溪姑娘莫怪,只是管家爷说让莲姑娘直接回房便可,后续他会找郎中过来的。” “就是管家爷让我来的,他有点私事来不及赶过来,这姑娘看着蛮病重的,我看看罢。” 说罢,她不由得翠竹翠玉阻拦,上前一步挽住佛莲的手臂,便向里屋走去。 佛莲手臂被人她轻轻一碰,顿时觉得浑身酥软不能自已,旋即被那女子强势地扯着回了里屋。 “你……” 她张了张口,可是一听自己声音似乎格外的旖旎,便瞬间住了口。 那女子把小环等人拦在外面,把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莲儿。” 她紧拥着佛莲纤细的腰肢,随后将她扶到了床上。 “且看我是谁。” 她一把扯掉面纱,露出了佛莲一直挂念的面孔。 “?” 转瞬间,她将手攀上了那女子的脖子,喉咙中喷薄出沙哑的话语:“芷溪…姐姐……” 芷溪连忙将她轻轻推开,按在了玉枕上,怜惜的说道:“莲儿,你这一身酒味,是喝了他的酒了?” 尚朱锡话没说错,他还真的没有下别的药,不过他的酒可是专门给男子喝的,补肾亏之需,女子若是喝了,则刚好相反。 轻则会出现像佛莲这样的状态,头晕眼花脚步轻浮。重则,便是像吃了媚药一样,必须排出体内积淤的元气才可。 少则亏,多则溢。 所以佛莲的情况,还算是轻的,就是难受了些。 “行了你乖一点,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芷溪嗔怒地瞪了佛莲一眼,随后用手在她周身的几个穴位中揉捏着,佛莲蜷起身子,乖巧的躺在芷溪的手边。 这些个穴位分布在佛莲的周身,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位置,但却是能起到导向她体内元气分布的作用,导开了,她的阴元不堆积在丹田,便能制止丹田溢出来的灼烧感。 便也间接的能让佛莲感到好受一些,不那么燥热。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芷溪都在为她导向经络,渐渐地,佛莲额头缓缓地渗出了些汗水,直至浸湿了整个被褥,但却也不再胡乱哼唧。 青柳巷不乏许多像佛莲这样的人,一不小心便被身怀叵测之心的坏人给下了这种下三滥的药,但是妤娘娘心地还算可以,只要姑娘有意跑出来了,她就会偷偷给姑娘解药。 除了解药,还有一些疏通经络的手法,这些,芷溪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好点了吗?” 芷溪松了手,给佛莲按摩了半天,手上也有些微酸,她抬眼看去,不知何时佛莲已然睡去。 “傻孩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小心翼翼地擦去佛莲额头的汗珠,以及她唇边的鼻血。 佛莲一连消失好多天也没个踪迹,若不是有人告诉她佛莲平安无事,她怕是早就冲进了王府! 何至于等到今天! 佛莲才不过二八年华,而她也不过是大了佛莲两岁而已,但是在芷溪眼里,佛莲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本就该在父母的手心中快乐的过活,却平白被卷入了这场风波,芷溪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抹怜惜。 “如溪姑娘,莲姑娘,管家爷来了,还带来了郎中,您把门开开可好。” 忽然,门口传来翠竹的声音。 “唔……” 佛莲顺着翠竹的声音动了动,随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芷溪连忙给她掖好了被子,起身走到了门前。 “不必了。”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随后缓缓地关了门,“管家爷,这姑娘已经睡着了,就别再叨扰了,你们几个弄些吃食吧,她醒来怕是要饿的。” “如溪姑娘,王爷的话,您是不听了?” 管家脸色极臭,本来想早一点过来的,可偏偏不知为何肚子痛连上了两趟茅厕! 仔细一想,他在之前,可是吃了芷溪的一块糕点,想来也只有她有这个动机做手脚了! 第三十七章 是谁陷害你 “王爷?” 芷溪掩嘴轻笑道:“王爷是说了不准我乱跑,但是没有说不让我对别人施以援手啊~” 管家刚想反驳,芷溪忽然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旋即轻笑道:“管家爷,别担心嘛,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昂~” 她指尖轻点,管家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从肩膀凉到了脚底板。 “胡闹,下…下不为例!” 管家老脸一红,吹着胡子离开了。 芷溪放下心来,她转过头,目光投向房间里熟睡得正香的某个身影,随后也跟着离开了。 …… 诛仙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捆仙绳给牢牢的锁住,她的身边站了一大群围观的仙人。 “师父,我不是妖孽,师父救我啊师父!” 小女孩正是帝青,由于她的血导致三生石几乎是陷入崩塌的状态,引发了天帝凤诏的怒火中烧。 李长庚心疼的望着被捆成一团的帝青,脑海中疯狂的思索着对策! “天帝宅心仁厚,先君爱子,帝青也是您的孩子,她真的只是个孩子啊,不如我严加管教,简单惩罚一下算了罢!” 确实,帝青除了调皮捣蛋好奇了些,惹了一些小来小去的麻烦外,大错是从来没有犯过一次的,但是正常的孩子都会比较顽皮,更何况帝青从小没有父母,乃是由墨莲转化而成,就能修行这样,实属不易啊! 诛仙台是什么地方,是诛仙君剃仙骨的刑罚,倒不会一死,但是却落入凡间,永生永世不会再修成正果。 对于仙家来说,不能修成正果实属是最为严重的一个惩罚之一。 但是诛仙台开启需要时间,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刻意用诛仙台做坏事,所以要把佛莲推下去,还得等上一炷香的时间。 “仙君莫急。” 凤诏忽然狡黠一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听说这个孩子来历不明,看着还行,但是听说她对老三心图不轨,我也是下下策啊!” 李长庚的眼角顿时跳了两跳,帝青还是个孩子,天帝是听谁说一个孩子还能对另一个孩子图谋不轨? 也太过于危言耸听了吧,但是他还不能说。 想当初托搭李天王的三子三岁便抽了东海龙王的龙筋,而帝青已经几万岁了,好像除了外形没变化外,她其实已经长大了…… 而天帝意思很明确了,坚决铲除拦在凤遥兮身前的所有障碍。 前些日子,妖界主动说和,还把妖王的侄女白姌给送了过来和亲,这个白姌可是个好苗子,已经修行出了八尾,还差一条尾巴就能位列仙班,但却就这么被送出来了,看来他们妖王也是够下了血本的。 妖界主动投合,天帝不可能无动于衷,况且凤遥兮刚出生不久,天后就给他在三生石上测过命,凤遥兮的命中注定之人可是妖界的白家人! 结果前些日子白姌就被送来了,这不是现成的么! 而凤诏一看白姌似乎也蛮喜欢凤遥兮的,便想着做主了,也主要是白姌比凤遥兮还大上几万岁,人也比较聪慧懂事儿,他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就偏了。 所以凤诏内心便也有意撮合,毕竟白姌修出了九尾便算是得道之人,若是能位列仙班,也跟凤遥兮还算是相配,仙界自然也就多了一个盟友,往后就算是魔界再打来,他也不用惧怕的。 李长庚算是明白了天帝的意图,他瞟了帝青一眼,她清澈的眸子映在他的眼底,两只眼睛已经哭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物种的原因,帝青自打会哭开始,她却再没掉过眼泪。 就是纯粹的属于干打雷不下雨那种,但是她悲伤却是真的,可就算是哭得背过气,她的眼泪也掉不下来。 一时情急,李长庚捻了个灵鸟,让它飞出去传唤凤遥兮。 他是没办法了,在天帝身边万万年,从没干涉过天帝的任何事。 想了想,李长庚忽然说道:“天帝,帝青这孩子一直在我身边教导,已经很乖了,不会惹事生非,您看要不再宽限些时日观察观察?” 李长庚睁眼说瞎话,心里明白实在违心,但却尽可能的夸着帝青以用来拖延时间。 “但我听说,她昨日闯了瑶池?前日去了天池,差点把镇魔剑放出来,大前日,好像闯了我的寝殿,偷吃了天后的蟠桃?” 凤诏摸着下巴上黑漆漆的胡须,一一列举着帝青的所作所为,他不知道,如果这些都不算顽劣,那什么才算? 非要像当年的泼猴儿一样大闹天宫才算顽劣? 李长庚无言以对,冷汗涔涔,眼睛也不停地抽搐着,他从没想过帝青会趁他不在期间,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帝青一愣,原本挣扎的身子也停了下来。 “冤枉啊天帝伯伯!” 她哭着喊道:“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听说瑶池那边好多仙女姐姐在洗澡,她才想着凑热闹的,而听说天池里面的镇魔剑是个帅气逼人的魔使,本就伤不了人的,她才想把他放出来透透气,而至于偷吃天后的蟠桃,是白姌说她自己从未吃过,但是怕天后发现了追罚,所以帝青才自告奋勇…… “孩子,你是说有人陷害你了?” 耳聪如斯,李长庚顿时抓住了帝青话语中的漏洞说道:“那人是谁?” “是——” …… 黄昏十分,佛莲才幽幽转醒。 又做了关于那个小女娃的梦,但是这次的梦,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堵。 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摸了摸湿乎乎的被子和黏糊的衣服实在不舒服至极,遂轻唤了一声:“可有人在?” 无人应答。 佛莲索性穿了鞋子,走出了屋外。 屋外凉亭下,小环正在跟翠竹翠玉有说有笑,见佛莲走了出来,连忙小跑而来询问道:“莲姑娘您醒了?” “嗯。” 佛莲点了点头,翠竹翠玉也跟着过来,把准备好的吃食端进了屋内,软禁归软禁,但是应有的待遇却不曾亏待过她。 正好佛莲肚子也有些饿,她吃了一口糕点,忽然闻到指尖有些别的味道,像是少女的脂粉味,熟悉至极。 第三十八章 接亲 味道中带着些兰花独有的香味,虽然不是很浓郁,但是却侵袭了佛莲整个鼻腔。 她揉了揉昏沉沉的头,实在想不出,之前接近她的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莲姑娘?” 小环忽然说道:“王爷说一早就要过去,让咱们早点等着。” “唔!” 佛莲思绪被唤了回来,兴许是喝了一口酒的缘故,口中味如嚼蜡。 ... 次日。 一大早,天刚泛起鱼肚白,天边的云彩还有的披着丹青,佛莲便被小环唤醒。 外面接亲的队伍已经整顿完毕,再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准备出发了。 今天的日子也算是个喜庆的日子,也好跟着凑个热闹,佛莲特意让小环给梳了一个新发髻,戴着一面白色的面纱便出了门。 门口停了三顶轿子,佛莲坐在了后面。 “多少人去啊,前面为什么两顶轿子?” 佛莲忽然开口问道,正常来讲,一顶轿子就够了,那多出来的给谁坐? 小环望了望前面的轿子说道:“是给如溪姑娘准备的,她今日也跟着进宫呢。” “如溪?” 佛莲喃喃道:“倒是耳熟呢。” 她也没多想,不多时,队伍便准备启程。 照这个脚程,队伍大约晌午时分便会到达,他们所去的地方是王后君杳的娘家,大将军府。 君杳的母亲是大秦第一公主,更是开国元勋的养女,君杳的身份自然差不到哪去,她的妹妹君藤萝虽然跟她同父异母,但是身份也一样尊贵。 轿夫走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到了大将军府,由于身份原因,前去接人的只有尚朱锡和花娘以及随同的几个丫头小厮,佛莲掀起帷幔,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外面爆竹声响,人山人海,气势十足。 几乎,摩肩接踵的人群全部后脑勺顶着后脑勺,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佛莲气馁的坐回了轿子,想看个热闹都看不了,只能等着接了亲回来。 “莲姑娘,你可是饿了?” 忽然,帷幔外,伸进来一只白净的玉手,手中是一个小小的布包。 是小环的声音,佛莲连忙应了一声,随后打开,布包里面是两块小巧精致的糕点。 “谢谢小环!” 佛莲连忙咬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看起来能裹腹,但是实际上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涌动,终于看见前头人群松懈了些许。 终于,又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佛莲所坐的轿子缓缓地抬起,随后缓缓地移动着。 “终于走了。” 佛莲摸了摸肚子,等了这么半天,肚子都又饿了。 两块糕点几口便吃完了,根本顶不了什么事儿,她瘫在位子上,哼哼唧唧的拨着发梢。 好像也没什么有趣的,之前在山上时候,佛莲听燃灯说过,嫁娶是除了过节日外最热闹的日子,可是她只看到除了人多以外,其他的也看不出哪热闹! 一个时辰后,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到达了宫外。 今日日子属实特殊,主要是出嫁的女子是王后的妹妹,尚朱尧今日破例,让尚朱锡一干人等连带着轿子一起进来。 宫内墙角边两行是重兵把守,为首的的正是羽卫军的右统领白如懿,佛莲还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尚朱尧为了顺利把君藤萝嫁过去,可谓是下了血本,赏了尚朱锡无数的金银珠宝。 朝堂外,文武百官已经等候多时。 佛莲掀开了帷幔,便看到为首的鬼钟楼正静静地坐在王上尚朱尧身边等候着,登时便有些后悔。 若是她也乖乖的跟着他一起等候着,也不至于饿着肚子啊! 前面的已经落轿,佛莲也跟着下了轿子,随后自觉地走到了鬼钟楼的身后,见鬼钟楼瞥向自己,她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 “奉天承运,天照亨通——” 内监侍卫在唱礼,尚朱锡领着君藤萝,两人一步一步的向着台阶上面走去。 尚朱锡面无表情,不明所以的君藤萝一脸的喜庆。 由于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并没有蒙着面纱,头上只顶了一个百鸟金冠,而文武百官也可以看得见她的脸,她是一脸的喜悦不假,可是她身边的人却是面目表情严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奔丧。 “哈哈哈!” 同样喜悦的还有尚朱尧,他的喜悦不知何来,但是眉眼之中尽是满满的兴奋之意。 “好好好!” 尚朱尧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在最后一个好字结束之时,尚朱锡已经携手君藤萝站在了朝堂中央。 “不谷今日高兴,锡王也算是喜得良缘,不谷相信你们携手共进,定会平安喜乐如日中天!” 尚朱锡弯腰行礼,声音中却听不出喜怒:“臣谢王上。” “恭喜王上,贺喜锡王!” “......” 众臣皆下拜,无一不恭喜着皆大欢喜得偿所愿的两人。 一个是尚朱尧,一个便是君藤萝。 君藤萝今年已是二十有余,在这个年纪,大多数的女子已经夫婿和合,子孙满堂。 但她没有,她认识尚朱锡已经二十年,心悦他一事,更是满堂皆知,唯独不知的人,是尚朱锡本人。 本来她是有望成为锡王妃的,可是不知怎的,锡王跟齐国的风满月搅在了一起,甚至让王上将她迎娶了回来,这其中的内涵,其实君藤萝是不知情的。 君藤萝从小便是在家族里最受宠的女子,尤其她的是长姐君杳,更是宠她宠得不得了,两人虽然同父异母,但是却未出现过争夺的场面,君杳也是十分在意这个唯一的妹妹君藤萝的。 后来君藤萝知晓风满月病逝,心里着实还好一阵难受,但是难受之后便是一阵喜不自禁,这也就证明着,她或许又有机会了。 君藤萝歪着头瞧了身边人一眼,心中的喜悦便像是一层层的翻涌着,巴不得紧紧地拥着他不再撒手!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尚朱锡歪着头睨了她一眼,随后朗声说道:“王上!臣弟心中喜悦万分,然而臣弟觉得,一人喜不如二人同喜,所以臣弟有个人,想送给王兄。” 第三十九章 赐她一死 尚朱锡不卑不亢的态度,尚朱尧顿时来了精神,“哦?臣弟所言是何方神圣?” “王兄一见便知。” 他使了个眼神,旁边的小厮顿时跑了出去,不多时,便领了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红衣华服,却是也跟佛莲一样戴着面纱,只露了一双美目盼兮泽泽生辉,头顶上,也是一金色冠宇,这么一看,倒是跟君藤萝不相上下。 知道的便认得是藤萝在嫁人,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女子嫁人。 她的目光柔和,莲步轻移至尚朱尧面前,随后轻声说道:“如溪见过王上,见过锡王。” 佛莲站在鬼钟楼身后,乖巧安静,倒是无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毕竟先前的一事,众臣已经认识她了。 而眼下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便都间接的忽略了她一介外人绝不能上朝堂的事实。 佛莲的眼睛率先盯上了款款而来的如溪,心中一动,鼻尖一股熟悉的味道自动席卷入她的脑海里。 “兰花香……” 佛莲喃喃出声。 这兰花香,似乎她只在芷溪身上闻到过。 难不成,这女子…… 佛莲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而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芷溪的眼睛忽然扭向了另一边。 不等佛莲做出反应,尚朱尧率先问道:“锡王,这是何意?” “王兄勿扰,王兄送我一个女子,我自然也是要送给王兄一个女子,这才对得起王兄待我的厚爱,君臣共享喜悦才行啊!” 尚朱锡镇定自若的说道:“况且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王兄不要介怀,哦对!王嫂也不要介怀嘛!” 他这一番话,用的不是王上,而是王兄。 这是在跟尚朱尧在打感情谋略战! 尚朱尧和君杳感情好了近二十年了,却从未出现过第三者插足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但是却无人提及要给尚朱尧扩充后宫的建议。 “既如此,不谷还要谢谢锡王了?” 尚朱尧声音淡淡的,没有接受,却也没有拒绝,听在君杳的耳朵里,顿时心中一梗。 他竟然没有拒绝。 君杳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她悄悄地瞟了一眼尚朱尧,见尚朱尧目光中似乎并无他意,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毕竟携手共进二十年,各自的脾气秉性也算是了解了。 但是奈何旧人到底不如新人,尚朱尧喜新厌旧也不是不可能的,好歹他也一国之君,后宫几个女人都是正常的。 “如溪也谢谢锡王,如溪会服侍好王上的。” 芷溪轻盈一笑,旋即行了个万福礼,可是她的面纱却在行李的过程中忽然滑落,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 猩红的朱唇,风情万种的眉眼,是君杳不曾有过的一个特点。 妩媚。 君杳出身高贵,无论做什么都有浑然天成的一股气质存在,而芷溪与她相反,芷溪无论做什么,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媚意存在。 这也是妤娘娘当初用心栽培她的原因之一。 “你——” 尚朱尧本来想说什么,可是一看到芷溪的面容,以及和君杳不一样的特性存在,心中不免有些痒痒的。 他的臣弟在大婚当日亲自给他送了一个女子,难道他也要在这一天重新晋封一个妃子么? 佛莲看得呆了,从芷溪开口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完全将她认了出来,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先前一直惦念的人,却竟然是在这么个尴尬的情况下见面。 但是看尚朱锡的意思,是要把芷溪送给王上了? 经过她允许了么? 尚朱尧的年纪都能当芷溪的父亲了,这么个情况真的合适么! “莲姑娘,这个女子,好像有些眼熟呢……” 小环忽然附在佛莲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佛莲的眸子莫名不停地闪烁着光芒,时不时地皱着眉头。 忽然,佛莲越想越气,心中的无名火顿时噌的一下窜了起来,她猛地一声喝道:“王上!且慢!” 尚朱尧顿时看了过来,同样的还有君杳,以及尚朱锡。 唯独没有芷溪。 芷溪不知道如何面对佛莲,但是事已至此,她越走越深,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莲姑娘?你有何高见?” 开口的是尚朱锡,他促狭的眸子盯着佛莲,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可佛莲看都不看他,径自说道:“王上!这个,如溪姑娘是莲儿的好姐妹,其中一定是有误会,望您彻查,我们姐妹别无他意,也不会离间您和王后的。” 佛莲不敢说,不敢明说芷溪的真实身份是青柳巷的姑娘,毕竟这种身份出现在朝堂上,她可不敢保证她能不能保下芷溪的。 况且君杳是尚斐染的母亲,她怎么会对君杳动心思呢! 所以她又不能领着芷溪得罪王后君杳,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只有得罪尚朱锡了。 此话一出,众臣顿时唏嘘声一片。 无人敢想,佛莲竟然把他们想说但是不敢说的话给说了出来,毕竟这种话说出口后肯定会得罪一方人的! 谁都不想得罪人,都想好好活着。 “莲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兄弟间的事,何时轮到你插手了?” 尚朱锡忽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这个如溪是你姊妹,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姊妹是一个叫芷溪的人,但是那个姑娘身份不净登不得大雅之堂,你是想说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尚朱锡反复强调了芷溪的身份,目的就是想让佛莲看清后果,不准她再多言多语! 佛莲也是一愣,若是她承认了,岂不是就连累芷溪了,若是她不承认,芷溪岂不是就要被尚朱锡给推出去挡刀了! 总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芷溪这个黑锅,是摘不下来了! “不是。” 想了想佛莲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姑娘我看着面熟,想结识一下而已。说不定我们前世的缘分呢!” “大胆!” 而不等尚朱尧说话,尚朱锡却怒喝道:“佛莲姑娘,你有什么身份在这里喧嚷,朝堂之上不信鬼神之说,你说这话就是玷污了她,不如赐她一死,以正净洁之身!” 第四十章 你也不过如此 赐死? 什么逻辑! 佛莲顿时一惊,连忙阻拦道:“锡王爷,您这是何意!若是佛莲得罪了你,你大可以降罪于佛莲的,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是么?” 尚朱锡心情忍不住的愉悦,可转瞬他间朗声说道:“既然如此,佛莲姑娘愿意抵如溪一命,如溪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他大手一挥,身后几个小厮顿时上前想要捉拿佛莲。 “?” 佛莲下意识后退一步,双手抬起想要运功还手,可是不知为何,她浑身竟然使不上半点力气! 怎么会! “你们敢!” 她惊恐的望着对面冲她袭来的几人,却因招数不敌节节败退。 “王兄,我帮你捉拿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女娃子,你该不会有意见吧!” 尚朱尧本来是在看戏,忽然间被点了名,他眉头猛地一松,随后摇了摇头,“不会。” 此话一出,不光是佛莲心头一梗,就连鬼钟楼也是微微的侧过了头,他双拳紧握,眉眼中藏匿着一丝紧张。 在座的各位都不傻,如果王上都这么说的话,佛莲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佛莲的手被人粗暴的背到了身后,胳膊上硬生生的抽疼,她想调动灵力,可是不知为何完全无用! 忽然,她的眸子对上了小环一双淡然的眼,后者似是看戏一般,面无表情高高挂起的样子。 “小环?” 佛莲口中喃喃,小环听到轻唤,旋即别过了脸。 她的小腹缓缓地传来一股温热,像是昨日的感觉一样,四肢百骸都提不上半点力气,但是她今天,也就只吃了小环递过来的糕点而已。 那么问题,便是出在那糕点上面了? 真行。 佛莲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栽到小环身上。 可是她不明白,小环是王上的人,又怎么会对她下手? “佛莲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啊。” 尚朱锡嘲讽地看着佛莲挣扎的表情,丝毫不见往日的温润气息,一脸的阴戾,与先前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能混为一人。 眼中藏匿不住的阴狠,也与他一身的喜色毫不相配。 原来是冲着自己而来…… 佛莲心中一片了然,她眯了眯眼,想要强行冲破桎梏枷锁,可是突然间她的面前闪过一个红衣女子。 “这位姑娘,我们非亲非故,就不用你替我操心了。” 芷溪忽然拦在架着佛莲的几人面前,但口中的话语却是冲着尚朱锡而来,“王爷,如溪,甘愿受罚。” 她蹙起一双秀眉,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如溪,甘愿受罚!” 一场闹剧,看似荒唐,但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穿,这是尚朱锡为了尚朱尧而设下的一个门槛。 他塞了女人过去,他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而其中牵连的佛莲等人,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棋子罢了。 “不!” 佛莲挣脱开束缚,想要跑到芷溪身边。 原本若芷溪愿意,她总归要找个由头将芷溪带离这里的,可是偏偏这紧要关头,她的灵气完全提不上来,全部都堵在了她的脉络里,若是强行冲开的话,她怕是要走火入魔的。 “站住。” 一柄法杖忽然从佛莲的头顶出现,随后将她的身子勾了回去。 鬼钟楼催动法杖,瞬间将佛莲揽在了身后。 芷溪愤恨的望着尚朱锡一眼,想说什么却被捂住了嘴巴。 “芷……如溪!” 佛莲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芷溪被人拖了出去,她不停地挣扎着,可是被禁锢了灵力的她,连鬼钟楼都打不过。 有权势的人就这么点好处,想要杀谁便杀谁,若是这样下去,天下不乱等什么呢? “对不起王兄,我在大喜日子见了血,你不会生气吧?” 尚朱锡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他拱了拱手,看似毫无破绽的尊敬,却暴露了他强大的野心。 然而偏偏尚朱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哈哈一笑,旋即嘴角边扬起了一抹笑意:“自然不会,你的日子,开心最重要啊哈哈哈!” “我安排人给她留个全尸,你莫要冲动。” 似是感觉有些按不住佛莲了,鬼钟楼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事回去解决,这里不太合适。” 而鬼钟楼话音刚落,尚朱尧的话便传了过来,“一条贱命而已,不及锡王的重要哈哈哈不足挂齿啊!” “昏君……” 甩开鬼钟楼的手,感受到两个亲兄弟之间暗潮涌动的佛莲顿时冷哼一声,旋即扯着小环的胳膊走了出去。 碍于人多,小环没有挣扎,反而安静的跟在了佛莲身后。 出了朝堂大门,来往身边的守卫是白如懿所带的一队人马,佛莲寻了个角落,随后把小环甩了上去。 “嘶~” 冷不丁被甩在门上的小环,此时应该被唤作成墨凉,她手腕被捏得一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到底谁的人,说了我就饶你不死。” 长这么大,佛莲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愤怒过。 以前撑起是跟师兄弟们闹个别扭,差不多装个样子就好了,燃灯总会来哄她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芷溪搭进去了一条命,竟命丧于王权争霸中,而小环她虽然不是主谋,但是却是个帮凶! 佛莲也不是胡乱撒气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她总会查出个明明白白的,芷溪不能白死在她面前,不然妤娘娘那里,她又该如何交代? “莲姑娘。” 忽然,墨凉双手猛地抬起,虚晃一招后旋即从佛莲的脖子后面绕了过去,而后一举将她按在了墙上! “?” 整个一套动作下来不超过两息而已,佛莲没来得及反应双手顿时再次被禁锢住,随后狠狠地定在了墙上。 “我叫墨凉。” 墨凉笑道:“你的身手也不过如此,主人说要小心你,我看完全没必要啊!” 她的身份本就特殊,是尚朱锡放在尚朱尧身边十余年的眼线,所以当时佛莲问她的时候她说自己的尚朱尧的人,也没什么毛病。 而此时,佛莲的灵力被压制,实战经验又完全处于下风,整个人便一直身处被动的状态中。 第四十一章 毒发 糟糕,药效竟然还没过,她现在完全使不上灵力,就算空有一身蛮力又有何用! “别生气嘛,再怎么气,主人目的都达到了,你气的也是自己,完全没用啊!” 墨凉指尖冰凉,轻轻拂过佛莲的下颌。 “别碰我!” 莫名的,佛莲感受到一股屈辱之意从墨凉的指尖传来,她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个战栗。 “呵~” 墨凉轻笑一声,此时的她与先前那个忙前忙后的小环完全不同,多了丝妩媚,也多了冷肃至毒,可偏偏,两人是为同一人。 “呵呵~” 佛莲抿起嘴角,右手指尖悄然凝固了星星点点的灵力,随后趁着墨凉不注意,猛地拍向了她的天井穴! “嗯——” 墨凉顿时闷哼一声,旋即瞪大了双眼怒望着佛莲,似是不相信她竟然还有反击之力。 天井穴至关重要,若是不小心被麻痹,整个人便会静止抽搐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被封锁冻结,则会更久。 佛莲的灵力不足,勉强才能挤出刚好够麻痹墨凉天井穴的份量。 “墨凉,劝你善良。” 佛莲扔下这句话,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如懿,将墨凉塞进了她身后的屋子里,随后绕回了大殿。 大殿内一片祥和贺喜声一片,似乎刚刚的剑拔弩张不曾发生过,尚朱锡正牵着君藤萝的手给尚朱尧行着跪拜之礼。 礼毕,他领着君藤萝便往朝堂外行去。 佛莲来不及躲闪,尚朱锡一眼便看到了她。 下意识的,佛莲藏身于石狮后面,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尚朱锡身上依旧是先前一模一样的气息,除了肥头大耳的模样变了,其余的全部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佛莲眉头紧蹙,实在想不出尚朱锡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让一个人心性如此骤变! “莲儿姑娘。” 尚朱锡忽然瞥见佛莲,顿时像是变脸一样,换上了一副明媚的笑意。 而只有佛莲知道,他的笑容下面藏着蛇蝎一样的心肠! 两旁的文武百官均距离尚朱锡的队伍两丈远,却刚好给他提供了便利,他走近佛莲身前小声道:“不要怪我,嗯?” 佛莲眼睛眯了眯,贝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双手紧攥成拳,巴不得把尚朱锡按在地面之上狠狠暴揍一顿! 尚朱锡哈哈一笑,模样有些癫狂。 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众臣也一路跟了过去,佛莲收回了目光,径自去寻鬼钟楼。 “站住。” 突然,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身后也传来一声轻喝。 听闻此声,佛莲脚步一滞,脸色也渐渐地垮了下去。 尚斐染担忧地望着佛莲,指尖情不自禁地抚上了鬓角,“你可无恙?” “民女无碍,殿下所谓何事?” 佛莲恭恭敬敬的低眉垂眼任由所动,但她深知表达的却不是她心之所想,然而尚斐染想要听的,也不是佛莲所言表面上的寥寥数词。 四周人几乎走光,来来往往的宫女细人也纷纷躲避。 尚斐染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我曾与国师说过,让你早日离宫,待了这几日也够了,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 “够了!” 尾音未落,佛莲“刷的”抬起了头。 怪不得她说什么鬼钟楼都答应她的,她所有的要求几乎无一拒绝,亏她还以为鬼钟楼这个人不错,原来是尚斐染另有安排! 佛莲眸中闪过一抹挣扎,她想不出,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口有些窒息难忍,眉间掩盖不住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尚斐染此时也住了口。 “你……” 佛莲痛苦地捂着胸口,与平常不同,此刻她心痛的感觉如此之大,甚至牵涉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神经脉络。 “走。” 尚斐染二话不说,抱起佛莲便向殿后的储星阁狂奔而去! 之前鬼钟楼答应了佛莲给芷溪留个全尸,所以在佛莲扯着小环出去的时候,他后脚也跟着出去了。 鬼钟楼的法杖只针对修行之人,对于普通人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撑死能当个打狗棒用用。 所以可惜,他刚看见芷溪被处决的时候,当时便想要伸手阻拦,但已经晚了。 他没能救下芷溪,怀里所及,也只是一具略带余温的尸体。 尚斐染生怕来不及,抱着佛莲甚至带上了飞檐走壁,惊起无数巡逻的守卫。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尚斐染抱着佛莲便到了鬼钟楼面前,后者正布置一具月白色的棺材。 宫内死亡的尸体不允许久置,一个时辰内便要扔出去或者送回家里,幸亏鬼钟楼去领,不然凭借尚朱锡的气量,是不可能把芷溪送回青柳巷的,到时候,她怕是就得被扔到后山万人坑去。 “这是怎么了?” 见佛莲不省人事,鬼钟楼连忙整理了床榻,将佛莲轻轻放在上面,随后把了她的脉象。 倏地,鬼钟楼的眉头越拧越重。 佛莲脉象紊乱,心口处更是杂乱不堪,看样子怕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毒药侵袭她的脉络,导致她心口积淤,回流之血不能迅速畅通,再加肝火血气旺盛,便形成了阻塞。 尚斐染一脸严肃:“那该如何?” “需要施针。” 腾地,鬼钟楼的脸红了,他背过身去,从抽屉里翻出一套针具。 施针位置特殊,怕是得脱了她的衣裳才可,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他要不要蒙上眼睛? “好。” 尚斐染点点头,可瞬间,他反应了过来,“在哪施?” 鬼钟楼备针的指尖微微一颤,随后平淡地说道:“自然是心口周脉,六处穴位,缺一不可。” 话音刚落,鬼钟楼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从后背袭来,瞬间空气仿佛冷冻凝结,他的心口似乎也出了问题,呼吸尽然不畅。 相比佛莲,尚斐染的功力可厚实多了,就算他拿了法杖,也不一定打得过尚斐染。 “阿楼,我来。” 尚斐染目光灼灼,语气凝重。 他又不傻,也不瞎,自然看出鬼钟楼对佛莲也是有些好感的,不然他也不会让佛莲赖在这里许久。 傻的是佛莲一个人,对别人的心思完全看不见,不过更好,正和他心意。 第四十二章 睡一觉就好了么 鬼钟楼的手颤了颤,眉眼中一扫而过的极不情愿,他忽的一笑,随后问道:“施针,殿下可会?” “?” 尚斐染轻摇着头,他不会。 但是无碍,他能接受鬼钟楼在外亲自指示,中间隔一屏风即可,不一定非要他亲自上手的。 “你说,我且听着。” 尚斐染率先接过针具,在烛火上轻轻撩了撩。 “也罢。” 手中忽然空无一物,鬼钟楼目光微闪,旋即漠然地说道,“臣去外廊。” “嗯。” 见鬼钟楼一声不响去了外廊,尚斐染连忙把屏风遮挡住,迅速净了手,把佛莲的衣角掀开。 佛莲衣裳轻薄,轻轻触碰,便能感受到她肌肤的余温,尚斐染咽了口口水,指尖竟然带着丝颤抖。 他有点怂。 想要伸手触碰佛莲的衣角,指尖却不知不觉向上游移,违心地点了点她吹弹可破的玉面娇容,目光在烛光下轻轻摇曳。 佛莲此时,正心处一片混沌之中。 她的面前像是一片浓郁的雾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到耳边一阵低语呢喃。 雾霭中,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地上惨兮兮的哭着,佛莲碰不到她,却能感受到她。 “呜呜呜不要啊……” “师父我不想跳下去……” “……” 佛莲揉了揉眼睛,随后缓缓睁开,可腾然间,她发现身上竟然绑着一道五彩斑斓的绳子! 她的对面,居然站了一大群人。 皆身穿月牙白的战甲,手持银叉,面带肃杀之气,而正对面,站了两男一女。 其中一个,她似乎是认得,唤作太白仙君。 佛莲想要抬步前行,可是她被绳子绑住丝毫动弹不得,而在她的身后,是一个巨大幽深的空洞。 没来由的,佛莲从灵魂上感到一抹恐惧,她紧紧地抓着绳子,想要挣脱。 对面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妹妹,你怎么在这?” 佛莲抬起头,那女子一身水蓝色长衫,头顶两只步摇各占一边,眉眼一抹妖冶之色,明眸皓齿,朱唇嫣红,以及还有那像极了狐狸的一双耳朵。 佛莲确信,她并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但是又感觉,好像跟她认识许久,是个老熟人。 她不明白,这抹熟悉究竟是来自哪里! “妹妹,你说话啊,你犯什么错误了!” 白姌焦急地望着佛莲,不等佛莲答话,她连忙解释道:“天帝,青儿怎么了,犯了什么错,是因为她偷入天后房中吗,我可以解释的,是青儿太想着我了,所以——” “够了。” 凤诏猛然喝道:“孰是孰非朕自有定夺,你且退下!” 见天帝发了脾气,白姌无奈地望了望帝青,随后低下头退到了一边,而她的嘴角边却是掩不住的勾勒出一抹轻笑,被佛莲尽收眼底。 佛莲顿觉有些迷茫,究竟怎么回事? 她是谁,她为什么被绑在这里! 还有这深深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但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这个女子似乎是叫白姌,那她是叫,帝青? 不,她明明是叫佛莲! 佛莲狠狠地摇了摇头,却忽然发现身体不听使唤,这具身体似乎并没有看见刚刚白姌的得意,反而仍旧在挣脱绳子。 怎么办…… 佛莲有些绝望,不知怎的她就被绑进这具身体里,而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更奇怪的是,佛莲竟然觉得她跟这具身体主人异常熟悉,就好像多年不见的旧人一样,契合度也十分的高! “报告天帝,太子殿下求见。” 对面一个守卫忽然走来,冲着天帝恭敬地道:“太子执意,已经动了手。” “嗯?他敢!” 此话一出,凤诏刚消的气顿时又重新燃起,他狠狠地瞪了佛莲一眼,后者被瞪得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冷颤。 毕竟是来自天帝的威压,无人敢挡。 “通知天后,让她管好太子。” 顿了顿,凤诏旋即说道:“时辰已到,事不宜迟,去吧。” 去哪? 佛莲浑身顿时一凛,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莫名地颤抖着,这身不由己的恐惧…… 难不成,是来自所谓的帝青的? 佛莲还未开口,这具身体忽然哭喊道:“师父,救救我,救救青儿呜哇——” 帝青毕竟年纪尚轻,就光是站在诛仙台上,她便能感受到十足的恐惧之意,更别说要把她推下去接受惩罚! 太白仙君李长庚实在不忍,他别过头去恳求道:“天帝,臣请您再考虑考虑,青儿还是个孩子啊!” “仙君多虑,我又没有直接要她的命。” 凤诏安慰道:“毁坏了三生石,必然受罚,但能不能扛得住,便是她的造化了。扛得住,所有事情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扛不住,帝青此生此世休想再去天庭! 凤诏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除了佛莲,无人看见。 李长庚沉默,却也一言不发的默认了。 “师父……师父!” 帝青眼中猩红,却仍然没有泪意,所以即使喊得撕心裂肺也显得有些假,无人怜惜她。 但是佛莲不一样,她就在帝青的身体里,也明白帝青的恐惧和难过委屈,满眼中便是无尽的心疼。 “别哭了,就当被狗咬了!” “好了不要哭了,不要难过。”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你别哭了!” “……” 佛莲絮絮叨叨哄了一大堆,可是帝青仿佛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样,哭得撕心裂肺,佛莲忍不住也跟着悲鸣不止。 帝青身上的捆仙绳没有被拿下来,而她身后的洞口却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无风自启,一道道吞噬的骤风冲她袭来,她的身体颤抖不止,佛莲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青儿,保重,为师等你回来!” 李长庚眸子猩红,声音坚定地道:“就像梦一样,睡醒便好了。” “师父——” 帝青抿起嘴巴,也知道再哭下去也于事无补,她吸了吸鼻子,转头望着阴森森的洞口。 “睡一觉就——” 可话音未落,帝青突然脚下一滑,连人带着捆仙绳直直的冲着洞口坠去! 第四十三章 吃醋 “啊——” 佛莲惊恐大叫一声,旋即猛地坐起! 瞬间,与一双紧张的眸子四目相对。 尚斐染正解着佛莲对襟的手猛地停下,额角微微沁出了些汗水,他还没来得及给佛莲施针,连衣角都才只掀开了一片而已。 两人目光骤然相接,却一触即离。 “你,好了?” 尚斐染本是想着佛莲还在昏迷之中,根本不可能这么快醒来,还想着多跟她独处一会儿,可没想到,终究是失了算。 不过还好,佛莲醒来就好。 “啪——” 来不及反应,尚斐染的头歪向一边。 “……” 极为清脆的一声响,佛莲也是一惊,这巴掌,怎么就甩出去了…… “抱歉……” 佛莲下意识的道了歉,她的脸颊绯红,像是熟透了的樱桃,白里透粉,粉里透红,嫩嫩水水的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刚刚梦里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她浑身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挣扎的太过于剧烈,可是浑身总像是被禁锢一样,拳脚施展不开。 好不容易回归现实,她总得找到一个突破口发泄一下。 所以这巴掌,她其实甩得十分称心如意。 尚斐染忽然摇头:“你安心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扔下这句话,尚斐染带着五个红手印的脸,离开此处去了外廊。 佛莲的掌心还略微发麻,她闭上眼睛,梦里那种感觉又缓缓浮现,恐惧,挣扎,不安,愤怒…… 前几次的梦境也悄然浮现,而后渐渐地连接成一串完整的,记忆。 佛莲所梦见的,是名为帝青的女孩的成长经历,佛莲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亲自见证了帝青的存在。 她的出现,她的成长,以及最后她的溃败。 只不过这次的梦境,是佛莲进入了帝青的身体,亲自感受了她的各种心境和情绪,以及她的结局。 这是一个怎样的结果,帝青明明是被陷害,结果却被推进了诛仙台,当时她可是有看到,是那个名叫白姌的女子,冲帝青的膝盖弹了一个石子儿。 “不会的……” 佛莲倏地睁开了眼睛。 若是她的话,经历这些后怎么甘心呢! 被陷害了若是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怎么对的起自己辛苦这数万年岁的生命! 跳下诛仙台那一瞬间,心口真的很疼。 佛莲蜷起身子揉了揉心口窝,她全部都感受到了,只是她似乎无能为力。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撑死算是个不合格的修炼人士,在这芸芸众生中闯荡,她什么也做不了。 心中的悲戚放大,醒来后佛莲没有觉得放松,反而觉得更压抑了。 …… 尚斐染把针具甩在地面上,鬼钟楼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心里莫名觉得舒畅。 “殿下,您这是?” 尚斐染忽然开口道:“阿楼,我们相交甚久,十余年?” “回殿下,十六年零四个月。” 当年鬼钟楼是被作为祭司的天选之子才被抱回宫里的,大秦的祭司后继人选格外奇葩,需要特定的时日出生之人,身上还要有一个特殊的印记,才有资格被抱回来,但是这仅仅不够,被抱回来的孩子还要经过重重关卡,最终才会留下。 鬼钟楼的父母得知他被选中,自然十分高兴,毕竟最后他们也会跟着沾光,可是没过多久,他们便身染重病不治身亡。 前任祭司为了培养他,可以说是十分尽心竭力,但却也格外狠心,从不让他接触旁人,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背书便是习武,习武便是和两个殿下一起,久而久之,他跟两个殿下关系也异常亲近。 但是要说最好的两人,其实不是两个殿下,而是鬼钟楼和大王子尚斐染。 “殿下,你从不曾发脾气的,今儿是怎么了?” 鬼钟楼一直不曾低头,刚刚清脆的一声巨响他听得格外真切,自那刻起,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可是好在尚斐染没有发脾气,更没有怪罪于佛莲,他本来是放下心的,可是忽然觉得,似乎情况更不妙了。 被风一吹,尚斐染的情绪也渐渐地稳定下来,他抬手摸了摸侧脸,似乎还有佛莲掌中的余香,他沉吟道:“无碍,只是辛苦你照顾莲儿了。” 他这一句话,自是把佛莲划分为了自己的地盘。 鬼钟楼自然不傻,尚斐染身为大秦第一长子,从未接触过感情之事,如今碰到了佛莲,却有些身不由己藏匿不住便格外的明显。 他,这是吃醋了。 “这是应当的。” 鬼钟楼忽然轻笑道:“殿下放心,臣心中只有大秦社稷。不存在任何儿女私情,一生一世皆为殿下思卓。” “嗯,辛苦你了。” 尚斐染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可是毕竟被佛莲打了一巴掌,他现在进去,不免让鬼钟楼嘲笑一番。 想了想,尚斐染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鬼钟楼凝足观望了会儿,转身便敲响了门。 “笃笃笃——” 佛莲“刷”的睁开了眼,随后连忙坐起,手忙脚乱的将衣襟重新系好。 刚刚她太沉浸于梦境之中,以至于忘记了衣裳的系带已经被拉开。 “进。” 系好对襟,她轻喝一声。 鬼钟楼拉开屏风,随后坐在离佛莲三米远的位置。 佛莲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之前的脸色一片苍白,嘴唇甚至一丝血色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一片薄纸,一撕即碎。 “……是你。” 见进来的人不是尚斐染,佛莲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忽然想起芷溪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她旋即出声道:“我能否见她一面?” 佛莲眼中失望太过于明显,以至于被鬼钟楼轻松捉住,他轻咳掩饰尴尬一声,随后回道:“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我能去看看她么,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佛莲的声音渐渐染上一抹悲戚,芷溪不是个灵魂剔透的女子,但是却在面对佛莲的时候格外用心,这也是佛莲喜欢她的原因。 “可以,但是他说让你多休息,晚上便来看你。” 听到这话,佛莲汗毛顿时乍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等等?你说的和我说的,可是同一人?” 第四十四章 送她回家 此言一出,两人均是一愣。 鬼钟楼脸上一红,闪过一抹尴尬,从头到尾,似乎佛莲好像都没有提过尚斐染三个字,他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 “抱歉,我这就领你过去。” 他率先站起,不等佛莲作出反应,紧忙去了外面等候。 “……” 两人去了外面的一个偏房里,里面是鬼钟楼差人准备好的一些冰块,之前佛莲离开的太过于突然,鬼钟楼也不知道佛莲几时才会回来,索性用冰块将芷溪的遗体给镇上,来延缓腐烂。 冰块上,芷溪紧紧地闭着眼睛,她的脖子下面,有一道青紫色的淤青。 “是白绫?” 佛莲眉头紧蹙,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之前在梦中的时候,帝青身上的捆仙绳其中就是绕过她的脖子的,那窒息的感觉极为浓烈,想必芷溪也是经过了好一番挣扎。 佛莲毫不忌讳地抬起芷溪的指尖,那里却竟然干干净净,没有断裂以及任何异样,极其安然。 “非也。” 鬼钟楼忽然说道:“我赶到的时候,她正被逼着灌酒,我想应该是毒。 “毒?” 佛莲旋即一愣,若是用毒,那她脖子上的淤青从何而来,尚朱锡又何必多此一举!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不可思议,佛莲更是哑然。 从之前她见到芷溪一面的时候,佛莲便想起原来她在锡王府已经见过芷溪了,只是那时候她便叫如溪,也是时间匆忙了些,她便记不太清。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尚朱锡要给她改名字,如果说尚朱锡是怕有心人拿这个名字做文章的话倒也还说得过去,毕竟芷溪的原本是青楼出身,是青柳巷的姑娘。 那为何尚朱锡还要把芷溪送进宫里,难道单纯是为了恶心尚朱尧一把? 佛莲眉头皱成一团,仔细回想着从开始见到尚朱锡那一刻起,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尚朱锡从一开始出现,便是冲着她来的,是芷溪跳出来为她阻挡,结果还是没有挡住,紧接着她跟着尚朱锡回了锡王府,然后她遇到风满月…… 一切仿佛都是顺理成章,但是总感觉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风满月房间的黑影究竟是何物,她为何不想办法通知母国派人来接,被抹杀掉,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竟然还能去想儿女情长? 还有芷溪,为什么会出现在朝堂,她之前可是跟尚朱锡可是有着仇恨的,她怎么会对他言听计从呢? 或者说,整件事情就是一个阴谋,他们的目的,是为了…… 嗯? “我觉得我应该,回去。” 佛莲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破壳而出,整件事情似乎都罗列起来。 她狠狠地敲了敲沉重的脑壳,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 不等鬼钟楼回应,佛莲将体己布盖在了芷溪身上,将她的后事亲自料理。 芷溪是青柳巷的人,自然也是要回到青柳巷,但是佛莲还没准备好该怎么跟妤娘娘说明真实的原因。 两个时辰后,佛莲带着芷溪的遗体,回到了青柳巷的正门。 青柳巷白天生意少,晚上才是开始运转的时候,佛莲带着一行人,还未到门口,便让人前去传唤。 不多时,门口人群簇拥,妤娘娘脚步婆娑,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佛莲离老远的便看到了她的身影,只是不知为何,今儿看见妤娘娘的模样,竟然顿觉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妤娘娘一看见佛莲,脸色极度难看。 佛莲一无既往面带面纱,但是妤娘娘仍能认出来她是谁,妤娘娘指尖莫名地颤抖着,声音微弱:“这是……” 她望着棺椁,目光不停地躲闪着,似是只要她不去看就不会接触真实的结果。 妤娘娘不似以往的精致模样,佛莲此番见她面容不施粉黛,整个人像是苍老了二十岁般,最开始一遇见她的风韵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无尽的衰弱,再不见之前的强硬。 “芷溪?” 而瞥见棺椁里面人是谁之时,妤娘娘顿时大惊失色,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子似乎更加的破败慌乱,像是提不起力气的豆腐块一样,一触即碎。 佛莲心中也慌乱不已,妤娘娘的反应超乎她的预料! “对不起。” 佛莲嚅动着嘴唇,随后小心翼翼的劝慰道:“妤娘娘,请…节哀……” “你走,我就不该遇见你!” 妤娘娘猛地打掉佛莲伸过来的手,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剜着佛莲的心。 她初次下山,是妤娘娘亲自把她带回来的,而她交的第一个朋友,不是尚斐染,而是芷溪。 只是佛莲后来才明白这种难能可贵的感情是什么,芷溪可是为了她抗下了命定的一劫,毕竟当时又栽到了小环手里,被下了药,功力全部被封。 她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佛莲姑娘,以后不要来了,我们缘分已尽。” 妤娘娘艰难地望了她一眼,扶着芷溪的棺椁走了回去。 一时间的静寂,佛莲沉默半晌,最终,她的唇边吐出一个轻飘飘的字眼。 “好。” 她理解妤娘娘的心思,也甚为芷溪惋惜和心痛。 芷溪身上的味道和妤娘娘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通常这种味道,叫做血亲。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佛莲便知道芷溪和妤娘娘身上有着难以割舍的情谊,只是当时她没想多罢了。 佛莲点了点头,留下一些银锭,随后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此时大街上热闹非凡,尚朱锡再次娶亲可是废了不少的人力物力,也趁机笼络了不少百姓大臣,到处喜气洋洋的一片。 想必,锡王府更加热闹! 想了想,佛莲命令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几个细人顿时应了一声,旋即留了宫牌给佛莲。 佛莲转身扭头,直奔锡王府而去。 如果不出意外,此时正是锡王府串客的时候,天也渐渐地黑了,刚好够她活动的。 上一次来锡王府,她栽到了尚朱锡的手里,紧接着又吃了墨凉的亏,难不成,墨凉是尚朱锡的人? 第四十五章 狼狈为奸 这一想法萌生出来,佛莲心口忽然像是豁然开朗般,一切事情仿佛都有了理由。 眼看着之前那座院子就在眼前,佛莲却有些不愿意过去,那座院子,竟然坐落大方的又挂上了瑞雪院的牌匾。 瑞雪院是风满月的住处,难不成,她还真住进去了? 若是事情真的是佛莲想的那样,那她怕是就被别人利用了。 没想到出师未捷,自己倒先被安排了,佛莲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 佛莲加快了脚步,去了先前的禁园。 可没想到,禁园的大门是锁着的,锁孔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只蜘蛛盘踞这里,所以这是多长时间没人了? 四下无人,佛莲猛地跳了进去。 院子里依旧一如既往,可是却没有了生人的气息,佛莲深吸一口气,好像,连风满月也不在这里了。 房门也落了锁,里面空无一人,佛莲绕到房后,也依旧如此。 旋即,佛莲踮起脚尖,冲着瑞雪院飞去。 瑞雪院内一片祥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丫头小厮有秩有序,翠竹翠玉也在此处守候。 佛莲屏息静气,偷偷的摸到了房顶上。 可转瞬间,她在房顶听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声音。 这种声音极其压抑,并且带了丝欢愉,佛莲在青柳巷经常听得到,当时问芷溪,芷溪还不告诉她。 但是芷溪不告诉她佛莲未必就不懂,但是此时听到这种声音,佛莲觉得有些污了耳朵。 佛莲捂住了耳朵,但是这种声音就像是蚀骨之毒一样如影随形,听得她浑身气血上头,索性佛莲盘腿而坐,念起了静心咒。 “冰寒千古如是,万物尤静非常,心宜气静喧嚷,望我独神必淄,心神合一忘我,气宜相随皆倡,相间若余渺远,万变不惊世间……” 一遍下来,佛莲感觉心情好多了,底下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停止,佛莲这才将房顶的瓦片抠下来一块儿。 “我去……” 佛莲目光刚探下去,便看到辣眼睛的一幕,她连忙闭了眼睛,又念了一遍清心咒。 下面的两人光不粗溜,衣不着片缕,笑意盈盈的搂在一起。 佛莲无奈,只得抠了一个缝隙,随后将耳朵贴了上去,下面的声音顿时听了真真切切。 “阿锡,你有没有在听?” 这个声音,果然是风满月的,佛莲挖了挖耳朵,继续听着,“事不宜迟,该行动了,她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动手?” “嗯,我知道,我尽快。对了,让他们别把老二给我弄死了,留口气,还有用呢。” 尚朱锡的声音? 佛莲眉头一挑,如果尚朱锡在这里,那谁跟君藤萝在一起? 还有尚朱锡口中的老二,是谁? 尚斐桀吗? 他们连尚斐桀也不放过,那岂不是尚斐染也有危险? 佛莲有些坐不住了,巴不得现在就飞回王宫把尚斐染打包带走藏起来! 亏她还心疼风满月,还以为她被尚朱锡辜负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行吧,对了,隔壁那个姑娘你怎么解决,听说她对你可是情深义重,情真意切呢~” 风满月嗔怒的勾住尚朱锡的脖子,几乎全身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尚朱锡连忙哄道:“我安排人了,会好好伺候她的,你不要操心她了,操心操心我们可好?” “讨厌~哎呀好痒~” 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同时没在说话,取而代之的是先前的那种令人起了鸡皮疙瘩的声响。 佛莲把缝隙补上,随后飞去了隔壁。 她也不知道是哪个隔壁,这瑞雪院附近可是有四处院子的,不得不说尚朱锡是真的宠爱风满月,连给她的院子都是最大位置最正的。 不过好在佛莲还算是聪慧,记得君藤萝的气息,这周围的院子里,就属北苑君藤萝的气息最浓,想来她一定在在那里等成了望夫石。 可突然,佛莲脚程提速,几乎是化成了一道虚影,不出双息时间,便到了北苑。 北苑门口也是有着丫头和小厮的,不过还是少了些,分布在门口,看起来倒像是监管着什么。 佛莲躲着他们的目光,飞到了房顶上,随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瓦片儿。 里面的似乎极其安静,除了喜娘的声音外,两个穿着红色衣袍的人皆不出声,几乎喜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两人喝完了合卺酒,喜娘便识趣的走了出去,留下穿着喜庆的两个人,一个是君杳的妹妹君藤萝,另一个人,佛莲不认识。 那个男子装扮像极了尚朱锡,把君藤萝扶到床边后,便想替她解了衣裳。 屋里没有别人,君藤萝便也开口说话了。 “锡哥哥,我终是嫁了你了。” 那男子不语,只是手边一顿,随后“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君藤萝面色一喜,旋即继续问道:“以后我会照顾你呵护你,爱你,你也会同样对我吗?” “嗯。” “锡哥哥一如既往的对藤萝这么冷漠。” 君藤萝的声音弱了下来,可忽然,她的手搭在了对襟的扣子上,“不过藤萝喜欢锡哥哥,接受锡哥哥的一切。” 第一颗扣子被君藤萝解开,紧接着她的手摸上了第二颗扣子。 佛莲实在看不过去,虽然这个男子面容清秀还算不赖,但是好歹君藤萝嫁的是尚朱锡,他这样算怎么回事儿? 她手上的动作似乎更快,灵力在指尖汇聚,倏地弹出,穿透了君藤萝的红盖头,随后露出了君藤萝巴掌大一张精致的红妆小脸儿。 红盖头落地的瞬间,佛莲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可是半晌,想象中巴掌清脆的声音没有传来,反之是一声哭泣。 “枇修哥哥……” 君藤萝猛地捂住了嘴巴,眼泪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她就猜到了不对劲,若是以往的情况,尚朱锡怎么可能这么听话的陪在她身边这么久,跟她一起点蜡烛一起喝合卺酒! 原来都是假的,怪不得她就觉得刚刚举杯的那双手格外的熟悉,竟然是别人的手,刚刚跟她拜堂成亲的人,竟然早就离开了! 第四十六章 我从天上来 君藤萝低低的哭着,佛莲有些不明所以,可是瞬间她便明白了,君藤萝刚刚好像叫了这个男子的名字,原来他们认识! “枇修哥哥,为何会是你,会是你啊!” 君藤萝不知在想着什么,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睛止不住的眼泪在流,对面名为枇修的男子,则是一脸的疼惜。 “别哭。” 枇修擦拭掉君藤萝的眼泪,想要把她搂进怀里,可是君藤萝却挣开了。 她摇着头,失望地道:“藤萝夫婿乃是锡王,枇修哥哥还是不要太靠近的好,但藤萝想知道来龙去脉,究竟怎么回事!” “藤萝,我不能说。” 枇修忽地攥紧了拳头,猛地背过身子,“兹事体大,我也无能为力,大秦要变天了,但是我能护你一世周全,只要你放弃他。” “什么?” 君藤萝一滞,扳过了枇修的身子,连忙问道:“你是说锡王,他果真要造反了?” “咔哒——” 佛莲手下的瓦片突然一动,不小心发出一道轻响,她猛地转过身子伏在一旁,好在君藤萝并未深究,两人继续谈着。 “此话不能乱说。” 枇修捂着君藤萝的唇瓣说道:“我父亲虽然是个宰相,但是他跟锡王走得极近,我也没有办法,别的我也管不了,我只想护住你。” “你这话的意思,是默认了,锡王他要——” 君藤萝一句话还没说完,枇修便又捂住了她的嘴巴,旋即点了点头。 房顶的佛莲也捂住了嘴巴,她怕她喊出声来,没想到,来此一遭,听到这么大一个惊天消息! 尚朱锡那个猪蹄子要造反,那岂不是尚斐染和尚斐桀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不要说了,隔墙有耳。” 枇修阻止君藤萝再猜测下去,可君藤萝却忍不住地担忧:“我要告诉我姐姐,锡王还没行动,一切就都还来得及,我要阻止他错下去!” 君藤萝有着自己的思想,纵使君杳让她嫁过来,可也没说让她看着尚朱锡的一举一动,但即使不说,她也知道自己该站哪边。 “来不及了。” 君藤萝话音刚落,枇修突然嗤笑一声:“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不过你放心吧,他会成功的,已经势在必得达成所望。但是,他已经把你赏赐给我了。” “你别过来……” “藤萝,我会对你好的。” “我不要,你走开!” “……” 佛莲蹙着眉头,连忙将瓦片覆了上去。 君藤萝似乎极不情愿,那个枇修又好像一厢情愿。 佛莲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她可以把君藤萝带出来,但是带出来之后呢? 她就直接打草惊蛇了。 暂时还不能那么做,况且君藤萝和那个名为枇修的男子还是有着夫妻相的,她跟着他在一起,兴许会有一个好结果。 尚朱锡就算了,他不是君藤萝的良人,甚至还会是一个罪人! 佛莲思量一番,顿觉得头大,本想亲自搅个天翻地覆,可是却还要亲手将江山稳住? 这样一来燃灯还怎么下山,怎么带她回家了! 佛莲想要回宫的脚步顿住,想了想,身形一拐,冲着与王宫相反的方向飞去。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百姓喜气洋洋,可是细细看去,他们却没有出自心底的快乐,而似乎街道上,老人妇人孩子居多,年轻力壮的男子皆不见几个。 佛莲沉默了,外,大齐虎视眈眈,内,尚朱锡不甘居下即将造反,内忧外患,大秦还有好了吗? 莫名的,佛莲脑海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不苟言笑,一双锐利的眸子,以及眉间一道永解不开的死结。 尚斐染…… 佛莲心乱如麻,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让你欠我一个人情!” 佛莲嗔怒一声,旋即改了方向,直直地飞向了王宫。 宫内一片静谧,似乎白天时分的热闹非凡皆是假象,不过巡逻的士兵多了些,岗哨上的人换岗也极为频繁。 佛莲躲过巡逻的羽卫军,直奔储星阁。 没有了小环在身边,佛莲还有些不适应,她径自去了鬼钟楼的房间,可是房间里根本没人。 “国师大人?” 佛莲突兀地喊了一声,好歹储星阁也是有些下人的,佛莲自然要给鬼钟楼面子,这么多人在,也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她话音刚落,不知何处便跑来一个小厮。 “佛莲姑娘,国师此时正在摘星台,说您回来了便让您过去。” “哦。” 她点了点头,旋即去了摘星台。 摘星台上,鬼钟楼正推衍着一些事情,他的旁边,尚斐染静静地站着。 佛莲一上来便看到了这个场景,心头顿时一梗,先前的一幕蓦然出现在脑海中。 她面颊一红,轻咳了一声。 “咳……” 尚斐染眸子闪了闪,而后问道:“你来了。” 他的表情似乎毫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佛莲身怀绝技一样,佛莲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两人一时间皆沉默,气氛尴尬无比。 终于,鬼钟楼推衍完毕,他瞄了一眼佛莲问道:“佛莲姑娘,你究竟从何而来?” 佛莲一滞,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尚斐染。 后者却也望着她,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佛莲眸子闪过一抹赞赏,尚斐染还不算太傻,不然若是真以为佛莲是出自青柳巷的话,她会瞧不起他的。 “我从天上来。” 佛莲眉头一挑,张口胡诹。 “……”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背过了身子不去看她。 鬼钟楼指着手中的日晷说道:“臣觉得此次动向有变,应该多监测锡王府的动向,他最近眉眼中杀伐之气过重,臣担心他的举动会伤害到大秦子民。” 尚斐染应道:“我明白,只是阿楼能不能算算阿桀在何处,许久没有他的消息,父王也等得急了。” “喂喂,我真的来自天上。” 佛莲连忙挤到两人中间,可两人皆望向了别处不去看她。 她冷哼一声,随即走到一边,“我知道锡王想做什么,也知道二王子在哪。” 瞬间,佛莲感到身上两道目光如炬,她得意一笑。 第四十七章 再不相见 鬼钟楼睨了一眼尚斐染,旋即问道:“佛莲姑娘,你此话当真?” “那当然!” 佛莲双手环抱于肩,冲着尚斐染说道:“锡王那个人锋芒披露,已经沉不住气了,我亲耳听见的,他说时候差不多了。” 那种时候,加上风满月的催促,难不成还是该要孩子了? 所以显而易见,他们就是在谋划着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再者,佛莲远观尚朱锡的面相,在他身上看到了反骨逆根,所以就算他现在不造反以后也会的。 “锡王说时候差不多了,也可能是其余的事,灵佑城边听说出了一批难民,他刚好处理这件事情,所以你说的那件事,可有何证据?” 尚斐染沉吟道:“不可乱说,不得诬陷于人!” 佛莲蹙起眉头,她要怎么告诉尚斐染,她在人家大喜的日子翻了人家房盖上的瓦片,偷听了他们的对话,而且还看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件事光想想她就脸红,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我……” 顿了顿,佛莲索性说道:“枇修,我听枇修亲口说的。” 可是枇修这个人她也不认得,也是听见枇修跟君藤萝所言…… 实在瞒不过,佛莲便一股脑儿的全部交代了,只不过把所看见的一句带过,着重说了她的所有听闻。 话音刚落,尚斐染陷入了深思,他眉毛拧成一团,眼中深深的忧虑显现在脸上。 佛莲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把他抓了,免得他再起兵造反! 有些东西,文不行,可以武上啊! 现在主动出击,也免得两方交战,万一到时候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岂不是得不偿失? “佛莲姑娘,这种话,你可告诉第三个人了?” 突然,鬼钟楼出声问道:“那些人可有发现你的踪迹?” 佛莲摇了摇头,可瞬间,她后退一步,满眼的警惕:“你要杀我灭口么?” “胡说。” 尚斐染抬起指尖,轻敲了敲她的脑壳。 这件事非同小可,以前他也只是觉得这个叔叔不太容易亲近,喜怒无常,原来他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但是毕竟是亲叔叔,若是佛莲所说属实,他该如何面对? “那阿桀也是在他们手里了?” 尚斐染和鬼钟楼对视一眼,一抹深深的的担忧跃然脸上,难以置信。 怪不得尚斐桀好久没有和他们联络,竟然也是遭了毒手么? “这件事你不用管,从哪来你便回哪去,对了。” 尚斐染突然一改常色,拍着佛莲的肩膀说道:“今日谈话切勿告诉旁人,不然我就以祸乱朝纲罪名处置你,可明白了?” “哈?” 佛莲眉头一挑,有些不理解尚斐染的话。 按理来说,她听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大的便利,那不应该是大功一件吗,怎么尚斐染是这个态度? 尚斐染的眸子不带有一丝暖意,相反的,他的眸子冷漠倒是快要溢了出来。 那老妇人说的也是不错,不能跟王宫内的人打交道,变脸都猝不及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嘛意思,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佛莲猛地拍掉尚斐的手,她为了真相去追逐,没人帮她不说,亲自打探来的消息竟然被他这么如此质疑? 从一开始,尚斐染对她的态度就不明不白的,先是嫌弃她的出身,现在又嫌弃她话多了? 佛莲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尚斐染是触到了她哪块软肋,她冷哼道:“大殿下,佛莲出身贫寒,确实配不上你,但佛莲倒是想看看,你的优柔寡断,如何帮你守得住江山!” 尚斐染的性子不适合打江山,他太心软,优柔寡断,不知会造成多少暗潮涌动,这样会损失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 比起尚斐桀的干脆利落,佛莲确实欣赏尚斐桀那样的人,也省了后事许多困扰。 现在他还是个王子,若是以后接了王位,谁能服他? 鬼钟楼默默的点了点头,两人也是在一起长大,深知彼此的性格,尚斐染太佛系了,若是没有一个跟他性格互补的人帮衬着,实在难成大业。 有道是,刚毅之心,才守得住天下,软弱之心,败坏天下! 他默默后退一步,此时两个人的对话,他插也不是不插也不是。 尚斐染眯了眯眼,忽然笑了。 “是,你配不上我,我也看不上——” “那还说什么,告辞,今后我们再不相见!” 打乱尚斐染的话,佛莲拱了拱手,随后猛地一跃而下! 鬼钟楼目光追随着佛莲,见她一点点跑远,尚斐染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面色依旧难看。 但刚刚的话似乎是说得狠了,不然佛莲也不会那么大的反应,想到此,尚斐染的心莫名的抽疼一下,他伸手入怀中,摸出了一方手帕,这是之前佛莲偷偷塞给他的帕子,他一直都有留着,不曾丢弃过。 尚斐染自己也说不上对佛莲什么感觉,只是在这世间,再也见不到这么一双纯净无瑕的眼眸。 轻叹一声,尚斐染呢喃道:“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殿下。” 鬼钟楼轻声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尚斐染将帕子塞入怀中,随后说道:“我去见见他,问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 鬼钟楼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言语。 佛莲表达的意思也已经很明确了,但是尚斐染始终不愿相信,这跟他的性格是有着极深的关系,跟尚斐桀两个人,真的就是相反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两颗帝星靠得极近,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真的合成一颗,那倒是再好不过,可是不能。 两个人,始终就是两个个体。 佛莲离了王宫,流落街头,虽然从刚一下山她也是一无所有,但是不知为何,她此时的心却是空落落的。 每到这个时候,倒是有些想念在灵佑道观的日子,无忧无虑,不用操心,一切事物都是燃灯给她打点好了的。 没想到大秦不用她捣乱就这么岌岌可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燃灯下山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第四十八章 求也不回去! 佛莲口袋身无分文,贸然跑出来,连个住处都没有。 在街角缩了一夜,佛莲又冷又饿。 有些后悔这么冲动,不如拿了几个馒头再走好了。 但是既然出来了,她就断然不会再回去! 就算他来求,她也不回去! …… 又是一天,太阳缓缓升起,佛莲离了街角,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大喜日子过后,街上每个人的眉眼中都多多少少多了丝忧虑。 佛莲不知道他们这抹忧虑从何而来,但总不能大过国破家亡。 走着走着,她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暗门。 “怎么走到这了。” 这个地方,正是佛莲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候的——家。 青柳巷。 这里依旧如往常,只是门前竟然结了些大大小小的蜘蛛网,看起来似乎很少有人经过。 佛莲心中顿时一滞,难不成,青柳巷也跟着遭殃了? 不可能! 青柳巷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之地,比它更辉煌喧闹的地方对面还有两家,怎么也不会轮到青柳巷的。 心念一动,佛莲旋即推门踏了进去。 里面弯弯曲曲的小径似乎更弯曲了,佛莲绕了两圈也没有进去中央的院子,无奈之下,她只得用起了轻功。 不消一刻钟,佛莲便踏在了后方院子里。 这里人似乎比之前少了许多,只有几个年纪大的姑娘们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儿,走堂的小厮也没剩几个,脸上尽是满满的丧意。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这里被强盗洗劫了一样? “花姐姐,陶姐姐……” 佛莲轻声唤道:“浦姐姐,你们……” 听见声音,正忙活的姑娘们顿时抬起了头,便见一个身穿藕荷色长衫,头戴面纱的女孩子诧异的望着她们。 “是佛莲妹妹吗?” 花溪旋即应了一声,随后站起了身,到佛莲身旁握住了她的手,一脸的泪意盈盈。 “是我,花姐姐,这里是怎么了?” 佛莲反握住花溪的手,她的手冰凉,一股刺骨的寒意。 花溪将她拉到了一边,“你怎么来了,妤娘娘不是说不让你来吗?” 那天的情形她们都知道了,也就是那天,她们发现了芷溪和妤娘娘之间的不同寻常。 青柳巷每一年培养的姑娘名字中必定有个字是一样的,而花溪和芷溪是同一时间进来的姑娘,那时候还以为芷溪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被妤娘娘严则苛刻的对待,她们还替芷溪委屈,然而没想到她竟然是,妤娘娘的亲生女儿! 多么可笑,自己在烟花柳巷之地,永无翻身之日,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也走了自己的老路。 甚至还不如自己,竟然早逝…… 芷溪,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啊! “我知道她可能恨我,但我总得跟她说清楚。” 佛莲当即应道:“我要去看她。” 妤娘娘那时候的眼神恍惚飘忽不定,戳在佛莲的心上,竟然生疼。 她心底一定也是恨极了命运的不公,这个时候的她,怕是心底最黑暗的时刻。 拗不过佛莲,花溪便前去引路,妤娘娘生了心病,一直也未见好,为了方便吃药,她搬到了灶厨隔壁的一个房间。 佛莲微微蹙起眉头,光是站在门外她都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佛莲吸了吸鼻子,这药材质量一般用药却生性猛烈,妤娘娘怕是病得不轻。 “笃笃笃……” 佛莲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吱呀”一声,佛莲悄然推门而入。 花溪随后将门缓缓带上,轻声说道:“妤娘娘刚喝了药,怕是正在睡梦中。” “我知道该怎么做。” 佛莲点头应下,随后走到了里屋。 她环顾四周一圈,目光定格在了床榻上一个面容苍白的女子,里屋的药味更加浓烈,而妤娘娘此时睡得正熟。 不过才一日不见,她竟然苍老了这么多,脸色一副败血之相,心口起伏也不规律。 佛莲轻叹一声,随后指尖搭在了妤娘娘的掌心脉博上。 把脉她只学了皮毛,但是每个人身上的骨骼脉络都是一样的,只要看出是哪里堵塞了,便也能对症下药,疏通便好。 佛莲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若是她猜得对了便好说了,若她猜得错了,那她就没办法帮助妤娘娘治疗了。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指尖一抹灵力探出随后钻进了妤娘娘的身体里。 灵力一路畅通无阻,但却在行在妤娘娘心经上时滞淤不前,反复徘徊,而她其余的经络也似乎有损伤的痕迹,不过不是自伤,而是被过盛的药劲儿所伤及。 “是这里了。” 佛莲收回指尖,思索着对策。 妤娘娘是心病,虽然心病还须心药医,但是她这个积郁得久了已成实病,可就不是吃两副药便能好的了的,更何况,郎中开的方子里药劲儿极大,心脉是通了,但却伤了别处。 根本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无用至极! 庸医! 佛莲暗骂一声,随后再次搭了上去。 怪只怪她当时不认真听讲,所有东西也只学了个皮毛,可眼下,也只能是瞎猫碰死耗子,走一步看一步。 灵力再次缓缓进入妤娘娘的身体里,几乎是走一路修复一路,而在走到心脉时,佛莲催动了更多的灵力。 妤娘娘不是修行之人,自然不会引导这股灵力,灵力在她体内循环往复,她的心口忽然涌上了大量鲜血。 “噗——” 妤娘娘猛地张开嘴,淤血从她的口中尽致喷出,来不及躲闪的佛莲顿时被喷了一身的猩红。 吐血了说明就通了,她的方法勉强还算有点效果。 “……” 抹了一把额头,佛莲手中仍不停歇。 半晌,妤娘娘像是有了感应般,她的脸色渐渐红润,呼吸也越发的顺畅面色也恢复了平常。 终于她的经脉被佛莲全部修复了大概,后者收回了指尖缓缓调息。 不等佛莲调息完毕,妤娘娘“刷”的睁开了眼睛,她环顾了一圈,目光定在了佛莲身上。 “小莲儿。” 妤娘娘挣扎着坐起,不等佛莲说话,她急切地道:“你快走,那锡王说了要对付你啊!” 第四十九章 真相 “那个猪蹄子?” 佛莲一愣,旋即问道:“要对付我?为嘛?” 貌似她真的,从开始到现在,好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得罪过人,如果说非要有一个,那就是鬼钟楼,但是鬼钟楼也没有和她结仇啊。 不过…… 突然佛莲脑海瞬间清明! 难不成,尚朱锡是因为当时她跟鬼钟楼走了,然后报复她? 好像记得从那以后,尚朱锡的态度对她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是那时候……” 佛莲嗫嚅道:“怕是不能善了了。” 还以为妤娘娘对她心有埋怨,原来并没有,反而还为她担忧,佛莲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感动。 妤娘娘旋即说道:“那你还回来是为何,我不是说了让你不再回来,你怎的不听话!” 佛莲面露难色,她就是想回家看看,看看妤娘娘,看看花溪,看看芷溪,看看一众姐妹们。 哪曾想,竟然不知不觉间,她自己也卷入这水深火热中! 但妤娘娘没有怪她,可不代表她自己就原谅自己,不能让芷溪白死…… 轻叹一声,佛莲缓缓说道:“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你去什么!” 妤娘娘一把抓住佛莲的肩膀,重重地道:“他是早有预谋,肯定就在哪里等着你,你又何必送上门找死!” 那晚尚朱锡从芷溪的房里出来,她紧随其后进了芷溪房间。 却发现,芷溪的衣服被撕得粉碎,她全身都被蹂躏得青红一片,但是脸上却是完好无损,整个人十分虚弱大汗淋漓,像是遭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一样,她当时大惊失色,还以为芷溪被锡王给…… 可没想到,那个尚朱锡他根本意不在此,就是个变态! 他竟然给芷溪下了蛊! 想到这,妤娘娘眼中的恨意更是多了一层。 但是她并不是冲着佛莲,早在之前,他把芷溪接走说要娶回家,她还天真的信了,以为他能给芷溪好日子,可没想到,一切都是个阴谋。 “他就是个骗子,当初说娶漪儿就是个说辞,外人传他那方面有问题不能人道,但是后来漪儿跟我说,她被赶出来了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妤娘娘陷入痛苦的回忆,芷溪被下了蛊那晚,跟她说过这个实情。 尚朱锡的正妃风满月其实一直未死,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却是个假象。他为了达到目的,需要依靠别的女子来证明他是真的失去了王妃,芷溪便是其一。 他虽然传得邪乎不能人道,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是因为王妃风满月给他下了蛊,尚朱锡只能与她交合,不然他便会爆体而亡,这是大齐人尽皆知的巫术,十分常见。 当时芷溪便怀疑,风满月已经有了妃位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拿这个控制住尚朱锡,况且先前她听说,尚朱锡原本是十分貌美俊儒一男子,但是他当时的模样一直都是臃肿不堪肥头大耳的模样。 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放松当今王上的警惕,与大齐谋合,从而达到谋朝篡位的目的! 芷溪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始终坐立难安,怕尚朱锡有一天发现她无用且杀掉,索性使了计策逃了出来。 只是可怜那个侍卫,做了替死鬼。 她逃出来后不敢立即回青柳巷,尚朱锡却率先跟妤娘娘说芷溪如何不洁,把她贬低得一文不值,后来芷溪回来,怕殃及别人便也守口如瓶,想着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但是她恨,恨妤娘娘怎么就见钱眼开把她许给了尚朱锡那个败类! 可是没想到,她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尚朱锡一直都知道那个侍卫是冤枉的,不抓她不过是觉得她人小力微翻不起大浪。 而最后尚朱锡给芷溪下蛊,却是想利用她献给王上,尚朱尧和佛莲,哪个被膈应到了,都是他赢了。 “渣渣!” 佛莲听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尚朱锡知道芷溪和佛莲关系好,不然她也不会在他看中佛莲的时候突然跳出来阻拦他,在佛莲跟鬼钟楼走后,尚朱锡觉得自己被佛莲摆了一道,这才想通过对芷溪下手中伤佛莲。 他确实早有预谋,一个算盘把大家都算了进去。 “你要小心,离开这里吧,我护不住你啊!” 妤娘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染了悲意,眸中更是猩红一片。 她自然是喜欢佛莲这个姑娘的,但是她一个商宦女子,怎么斗得过王权贵人! “我知道,来此一趟,认识你们很开心。” 佛莲搭上了妤娘娘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她不会坐视不管,芷溪的死,可以说是她也有一部分责任的,但是似乎,她一个人的力量好像够呛能够。 佛莲蹙起眉头,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劝不动你,你的眼神我太了解。” 妤娘娘伸手摸向佛莲的头顶,“但你要小心,漪儿说那个风满月不是普通人,不知修得什么邪术,走——噗!” 话音未落,妤娘娘猛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紧接着,妤娘娘的七窍瞬间溢出了丝丝猩红之色,佛莲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头顶冒出了一片黑色的雾气,旋即消失不见。 但是同时,妤娘娘也没了气息。 她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妤娘娘……” 佛莲心头一梗,颤颤巍巍的伸过手,搭上了妤娘娘的脉搏。 经脉爆裂,心经已经完全被摧毁,生命迹象已经消散。 妤娘娘再也不回来了,甚至都来不及给佛莲时间诊查。 “是我害了你。” 佛莲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她紧紧地蹙起眉头,双手指甲抠进手心里,芷溪因她而死,妤娘娘由她而死! 她无比自责。 兴许若不是她擅作主张帮妤娘娘修复经脉,妤娘娘还不会这么快就死。 不知是什么邪术,竟然会引爆一个人的经脉,汇聚在心经上炸裂! 难不成,是尚朱锡的蛊? 佛莲旋即摇了摇头,不,或许是王妃风满月的蛊。 第五十章 再见燃灯 “花溪!花溪!” 佛莲替妤娘娘盖好了被子,随后便大声的唤着门外守候的花溪等人。 花溪闻声而进,便看见了一脸悲痛的佛莲,而病榻上的妤娘娘,七窍流血,肤色晦暗。 聪明如她,一眼便看出了什么。 “妤娘娘她……” 花溪心中一梗,连忙上前查探,然而妤娘娘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泛着丝丝凉意。 她脚步一软,差点摔了个趔趄,其余众人一拥而上,顿时脸色都十分难看,悲戚涌门。 “妤娘娘,醒醒啊……” “怎么会这样……之前还好好的!” “佛莲,你做了什么?” “就是啊,怎么在你之后便这样了。” “芷溪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 花溪转头,怒瞪着佛莲,可旋即,她却轻叹一声,“都住口。” “对不起……” 佛莲难过至极,事已至此,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挽得回。 芷溪,妤娘娘的死皆与她脱不开干系,她要怎么做才弥补得回! 花溪突然脚下一软就要摔倒,佛莲猛然间闪到她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腰间,可花溪却甩开佛莲扶她的手,低低地说道:“莲儿,妤娘娘待你不薄啊……” “我知道。” 佛莲点了点头,妤娘娘对她的好,她都记得,芷溪对她的关怀,她也铭记。 她自山下来,就是妤娘娘把她接了回来,待她却也是与众不同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逼迫她做什么。 可是…… 佛莲深吸一口气,旋即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青柳巷交给你了,佛莲告辞。” “你想做什么!” 花溪猛地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佛莲的手,可到底佛莲是个修行之人,旋即挣脱开来,从门处跑了出去。 “莲儿——” 身后传来一声声呼喊,佛莲恍若未闻般冲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佛莲所去的地方,正是她来的地方,灵佑山上——灵佑道观。 出来已经月余,再次回来时,心中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佛莲狠狠地压制住心中的痛意,从来时复返,半个时辰后便出现在了灵佑道观的后山,这是当时,她从山上跳下来的地方。 瀑布声音一如既往的响亮喧嚷,不远处,几个灰色袍子的男子在挥泪撒汗的修行,佛莲认得那是二师兄狄弥,三师兄默南和几个师弟们。 她忍住了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的欲望,转身去了燃灯的住处。 燃灯现在是掌门,不出意外的话,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大礼堂那边。 佛莲藏匿了身形和气息,小心翼翼的去了大礼堂,毕竟这是在山上,师兄弟众多,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万一引出了长老们,啧…… 还是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为好,长老中可没有一个是希望她留在山上的。 似乎就要再次见到燃灯了,佛莲的心中激动不已,这一趟下山,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如果不是有正事要办,她倒是想跟燃灯聊个三天三夜的。 大礼堂外,门口几乎空无一人,佛莲心下一喜闪身进了礼堂内,而后轻轻关上了门。 “你来了。” 突然,礼堂深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听这声音,佛莲心间顿时一颤,所有委屈也接连涌上心头,一霎那间化成了泪水,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燃灯……” 佛莲轻唤一声,可是此时,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去唤他,掌门?师兄? 屏风自动归为两侧,燃灯一袭长袍,衣袂飘飘地走了过来。 他望着佛莲,忽然轻笑一声:“好久未见。” 两人距离不过三米,驻足相望,佛莲呆呆的望着他,眸中似乎带有一丝怨念和埋怨,可燃灯却是一如既往的宠溺,这一眸间似乎度过了千万年,佛莲望着他,像是以往的那般模样。 “师兄……” 想了想,佛莲还是叫了燃灯师兄。 燃灯的术法已经登峰造极,不然前任掌门和几个长老也不会把偌大个灵佑道观交给他来掌管,所以佛莲在他面前,几乎是没有隐私的,他一眼便能看出,佛莲的眼睛里多了些东西。 “莲儿,你变了。” 燃灯上前一步,像是以往一样,伸手摸了摸佛莲的头。 “长大了,也瘦了,在人间吃苦了。” 他的话中充满了宠溺和疼惜之意,佛莲便更加的委屈涌上心头。 在山下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让人给欺负了,不瘦哪里跑啊! “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燃灯一语道破,佛莲连忙疯狂点头,旋即把山下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个清楚,但却自然而然的省略了她想造反的事情。 反正现在想造反的也不是她,说不说其实也没必要了。 话音落地,燃灯依旧一脸的宠溺模样,“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她自己的意义,完成了任务便也是要离开的,不必介怀,不过……” 燃灯摸着佛莲的头,继续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被人下了蛊,便该去寻那下蛊之人,但是我无能为力。” 灵佑道观存在的日子可以追溯到千百年前,那时妖魔祸乱人间,作乱已久,人间无人能够与之匹敌,百姓叫苦连天,怨声载道苦哉哀哉。 这样维持了一些时日,上天终于看到了人间的生活惨遭巨变,便派了个仙人下来。 当时有个叫清微的道士,经受那仙人点化,参透了道义得道成仙,道长清微便集合自家师兄弟,自主开创了这一派别,斩妖魔,诛邪乱,匡正了人间的秩序,把妖魔恶灵赶出了人间。 世人以为是清微道长救了他们,可却不知是上天派下来的仙人施以援手,他们这才有机会开启新的纪元。 那个仙人,便是太白仙君李长庚。 从此灵佑道观得以扬名,所以是后来才有的大秦大齐以及周边的一些国家。 灵佑道观所守护的人,不光是只有大秦,还有其余国家的人,他们所守护的,是广义上的天下人! 也就是说,国家与国家的争斗,小来小去的斗智斗勇,他们都是不管的。 他们所掌管的,是人间的秩序! 第五十一章 小礼物 佛莲心下了然,但心中不免失望。 久久,她低叹一声,“师兄,我想回来。” 然而燃灯手下一滞,笑意也顺即定在了嘴边,而不等他说话,佛莲旋即轻笑道:“开玩笑的,人间很好,我很喜欢。” 跟燃灯又聊了会儿,佛莲便开口提了她的佩剑,月牙。 月牙本是燃灯的佩剑,但是佛莲见了格外喜欢,燃灯为了月牙开心,索性便在月牙及笄时赠予了她。 燃灯倒也没说什么,那日在佛莲跳下山崖时,他便替她收了所有东西,放在一个盒子里。 但是佛莲除了两三件衣裳,和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外,好像也没什么可带的,再有就是这月牙了。 拿了月牙,佛莲就得下山,而下一次回来还不定是何年何月。 佛莲有些依依不舍,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现在下去,还不知道如何解决今晚的温饱和住宿问题。 但是没有办法,佛莲不能在此停留过多时间,万一再引出长老来,怕是都不会给她好脸色,若那时撕破脸皮,倒不如现在就走。 “师兄,再见了……” 佛莲站在后山一块巨石上,燃灯藏匿在密林后面,凝望着她的背影。 说着不来送她,可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眼前的少女跟昔日记忆中的少女合二为一,似是同一个人,但是却好像哪里有些不同,长个头了? 正想着,佛莲已经一跃而下。 燃灯长叹一声,随后转了身过去,可瞬间,他猛地跪了下去。 “师尊。” “可看够了?” 燃灯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袍白发的老者。 老者轻捋胡须,眉眼之中带着慈祥的笑意,腕间旋即转动一股灵力,将燃灯缓缓地托了起来。 他名字唤为清微,是灵佑道观的前任掌门,说来也是巧,他竟然与当年创立灵佑一派的创世之人同一姓名。 不过不知他是不是与创世之人有缘,竟然他是千百余年来头一个参透天机得道之人,灵佑有传统,得道成仙之人,会在过了人间寿命之后羽化飞升。 不过千百年来,得道之人也就他这么一个。 清微座下弟子甚少,但是大都与道法有缘,灵根深中,才会被他选上当了弟子,燃灯,却是他修道几十余年来收的第一个弟子。 可想得知,燃灯的灵根缘分有多深。 “对不起师尊……” 燃灯心下一惊,看得入了迷,竟然忘了身后。 清微拍了拍燃灯的肩膀,旋即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盒子,“莫怕,我不是来责怪你的,只是有个东西,你看一下。” 小盒子样式古朴,打开一看,却是一只古铜色的镯子,镯子身上雕刻着莲花,缠绕得密密麻麻,这只镯子似乎与平常的镯子比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却扑面而来一股清香的气息,让人心生敬畏。 燃灯轻轻将它拿在手中,随后又把它放了回去。 “看好了。” 清微缓缓地将盒子合上,随后解释道:“这镯子是在溶洞内发现的,那莲座却不见了。我们觉得,应该给那个小丫头,你这就送过去吧。” “现在?” 燃灯一愣,下意识的接过了盒子,随后冲着佛莲跳下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到底他的实力在佛莲之上,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燃灯便将佛莲截在瀑布中央。 “师兄?” 佛莲旋即停了下来,顿时一喜,扑腾着两只胳膊就缠了过去,“是要我回去吗?” 燃灯单手接着她,旋即摇头道:“师尊与我说,这个送给你。” 他把小盒子递了过去,本来想问个明白,但是自古以来,师尊下达的命令,弟子只有服从,就算燃灯此时也是高居掌门一位,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哦。” 佛莲松开燃灯的胳膊,厌仄仄的接过了小盒子。 “嗯?好熟悉!” 佛莲打开盒子,里面的镯子竟然隐约的发着光,镯子上传来阵阵的灵力波动,上面的莲花仿佛是活了一般。 想了想,燃灯说道:“当年看到你时,你正在莲座里面,不哭不闹甚是乖巧,刚刚师尊说,他看见这镯子时,你的莲座不见了,我想它们之间兴许有着联系,也或许能找到你的身世之谜。” “啊,我收下。” 佛莲点点头,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还挺好看。” 镯子缓缓地散发着盈盈温热,佛莲轻轻蹭了蹭,熟悉的感觉越发的加深。 “师兄那——” “师兄?” “你在哪啊?” “……” 佛莲蹙起眉头,没想到刚一转眼,燃灯便消失不见,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还来无影去无踪! “切……” 有点小气,佛莲冷哼一声,吭哧吭哧的冲着山下奔去。 到了山下,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月亮皎洁的挂在天边,照亮了还身处在外奔波劳碌的人。 脚面刚贴在地上,佛莲的心情瞬间衰到极致。 果然天已经黑了,最难度过的时候,来了。 佛莲用身上仅剩的两个铜板买了一个包子,啃了老半天,那老板娘见她可怜,便又给了她一个。 不知为何,老板娘竟然还是先前卖肉干的老板娘,只不过卖的东西成了包子。 “……谢谢。” 佛莲心中一动,深深鞠了个躬,好像过了这么久,都不会耍无赖了,她明明可以抢了就跑的! 面纱有些碍事,佛莲走到角落,摘了面纱啃包子,免得包子油腻,蹭了面纱一身。 莫名的,佛莲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若大仇得报,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忽然,佛莲把最后一口包子狠狠地吞入腹中,随后拿起月牙,冲着锡王府便飞了过去。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房檐上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跃来跃去,不多时,便出现在了锡王府的大门口处。 院子里似乎安静了许多,巡夜小厮也比先前少了,果然是过了洞房花烛夜,都没人巡夜了吗? 佛莲屏息,随后跳了进去。 尚朱锡的书房灯火通明,似乎还有吵嚷的声音,佛莲小心杵到房顶,附耳贴了上去。 第五十二章 我是为了你好 “咣——” 酒杯掷地的声音,似乎是砸到人了,那人冷哼一声。 “藤萝,不许胡闹!” 这声音,是枇修? 佛莲整个身子伏在瓦片上,恨不得冲进去听个真真切切,主要是,隔着厚厚一层听真的太碍事了! 紧接着,似乎是藤萝在怒吼,“枇修,你让开,我要向他问清楚!我看见斐染来了,你为什么拦着我!” 佛莲一愣,尚斐染有来过? 他不是不信自己么,还来干什么! “他来了又能如何,这件事没有结束,你们不能见面的,藤萝,你就死了心吧!” 枇修加大了力度,把藤萝禁锢在怀里,藤萝气急,对着他又啃又咬。 “再胡闹,我就拿了你的人头,去煨我城外二十万大军的狼烟烽火!” 忽然,尚朱锡接着说道:“别以为我不敢动你,若不是为了枇修,你何至于苟活今日!” “消气嘛,不要气~” 风满月上前拉住尚朱锡的手臂,往他口中塞了一颗葡萄,随后轻飘飘的睨了君藤萝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些许不屑。 可这句话,无疑在君藤萝耳中是一道晴天霹雳! 苟活? 她中意他那么多年,全天下人尽皆知,却换来一句让她苟活? “哈哈。” 君藤萝忽然轻笑道:“好,藤萝今日,就跟你做个了断。” 她倏地抽出一柄不知从何处来的匕首,猛地割断一缕青丝,洒落在地。 “藤萝!” 像是怕伤到她自己,枇修瞬即上前,抢了她手中的匕首,藤萝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随后走了出去。 枇修追也不是不追更不是,旋即,他冲着尚朱锡跪了下去,“锡王,是我管教不严了,藤萝还小,请您切勿放在心上。” “咯咯~” 风满月忽然笑道:“怎么会呢,你还不去哄她哦~” 见尚朱锡也不答话,但是眉眼之中似乎并未带着愠怒,枇修这才放下心来,随后才去追着君藤萝。 房间内似乎空无一人,只剩风满月和尚朱锡两人,尚朱锡忽然开口道:“月儿,那边可是都安顿好了,别再出了什么岔子才行。” “放心吧,不过~” 风满月双手搭在尚朱锡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柔若无骨,她旋即嗔怒一声,嗲道:“不过事成之后,人家不想看见那个女孩子哦~” “好,都依你。” 知晓风满月话中有话,尚朱锡却想也不想的便应了下来。 佛莲嘴角莫名地抽搐了下,不知怎的,她倒是听懂了风满月的意思,是想杀人灭口吗? 房间里又出现了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怪声音,佛莲旋即站了起来,用指尖挖了挖耳朵。 可瞬间,她的身影不动了。 身旁,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道影子,就距她不过一丈的位置,佛莲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怕。” 似是感应到佛莲浑身的警惕,那人忽然开口道:“是我。” “……” 佛莲缓缓地回过了头,撅起嘴巴,不服输地望着身后的人。 尚斐染依旧那副笑意盈盈淡然的模样,似乎面对佛莲时,他的表情很少变过。 “谁怕了?” 佛莲轻哼一声,旋即从房顶上小心翼翼地飞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打起来打起来! 今晚的夜色有些与以往不同,破军七杀隐隐欲动,佛莲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不知为何身上却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荷包里有了银票子,她今晚也能睡个好觉,佛莲便随意寻了一处客栈。 这间客栈与平常那些不同,门口挂的灯笼是白色的,发出刺眼的光芒,佛莲也没在意,月牙在手,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不过这间客栈也是距离城墙最近的一个,来的时候佛莲好像发现有人跟踪她,她便想着甩开他们,这才跑了这边来。 “住店。” 佛莲将银票摆在台面上,店小二看都不看她一眼,随手扔了牌子给她。 “楼上第一间。” “……” 佛莲诧异地望了一脸冷漠的店小二一眼,随后拿了牌子去了楼上。 找到房间,佛莲推门而进,里面乌漆麻黑一片的,开了灯后,她才看见这间房子极为空旷,只有一张床。 佛莲的嘴角莫名的抽了抽,这里的布置,可比青柳巷里她的房间差远了,倒不是需要多好多好,但是最起码的得来个吃饭桌子吧? 行吧,大晚上的,她也就不计较了,况且今天累了一天,她的体力有些跟不上。 佛莲躺在床上,都懒得下去吹了蜡烛,她抬起指尖,打算用灵力直接掐灭烛芯。 可是一搭眼,佛莲便看见房顶的横梁上被写了一些字,字迹极小,一般人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佛莲猛地坐直了身子望过去。 “城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来一只?” “边境山前鸟儿飞,桃花流水鲶鱼肥。” “鬼面桃花相映红,去年今日此室中。” “......” 还有几句不知道是什么的句子,佛莲越念越觉得无聊,这不过就是被篡了词的诗句,究竟谁这么无聊,还要写在横梁上? 她躺了回去,悻悻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转瞬间,佛莲的眼睛猛地睁开,随后她下了地,目光紧紧地定在其中的三个字上。 “此室中......” 这暗示不要太明显了吧? 是说这个房间里有什么吗? 佛莲旋即开始翻找起来,她就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这间屋子生气太少,似乎平常很少有人来,而刚刚那个店小二头也不抬的说房间号,她便下意识的去了右手边的第一间房。 但找了半天,佛莲也没有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索性她又躺回了床上将包裹垫在了脑后,把蜡烛的烛芯掐灭后闭了眼睛。 屋子瞬间黑暗,只有外面皎洁的月光。 佛莲伸手,将窗子打了开。 “啊啊啊啊啊——” 佛莲低低地叫了一声,浑身都充斥着不舒服的难受感,她翻来覆去,浑身酥麻麻的痒痒,总感觉有大事发生,竟然让她如此亢奋。 “打起来啊打起来!” 佛莲低低说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尚朱锡那双阴鸷的眼眸,和尚斐染那双温柔的眼睛。 但是照尚斐染的性格来看,他怕是不会和尚朱锡打起来的,佛莲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这一想法怕是也会落空。 “唉……” 也不知道何时大仇得报,什么时候能手刃仇人,而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尚朱锡他逃不过的! 佛莲眼中闪过一抹恨意,随手拉了月牙过来。 月牙出鞘,月光打在它的剑身上,泛起莫名的寒意,可瞬间,佛莲忽然被闪了眼睛,她下意识的一个翻身闭眼。 旋即,佛莲身下的床板猛地翻了过来,佛莲毫无防备的便摔了下去。 “哎呦喂!” 三米高的距离,佛莲却也摔到了地面上,四仰八叉的姿势摔了个狗啃泥。 也不怪她反应慢,谁会知道床板还带翻折,下面竟然还有个洞! 这就是那横梁上的此室中? 佛莲呲牙咧嘴的揉了揉下巴,随后轻轻动了动身子。 啧…… “疼。” 月牙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佛莲摸索着它拉近,随后拄着它坐起来用双手揉了揉心口的地方,那里更是疼得不行,被压得好像又瘪了几分。 约莫一炷香后,佛莲挣扎着站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由于刚刚她掐灭了烛芯,所以头顶光亮是由窗子传来的月光,隐约还能看见床板上方的横梁。 但这里似乎是一个通道,也不知是通向哪里,周围上下大约不到两丈的距离,刚好佛莲可以直起腰板走过去。 好在包裹也跟着掉了下来,她记得包裹里面有一个夜明珠,那是二师兄送给她的东西,此时刚好可以用来照亮。 就着夜明珠幽暗的光,佛莲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通道弯曲绵长,佛莲都感觉时间似乎过去了好久,还没走到尽头,但也可能是因为在地下的原因,她有些耐不住性子。 再不知走了多少路,佛莲面前忽然出现了两个转弯口,一个暗,一个隐隐的有些光亮,仿佛是有火把存在,隐约还传来说话的声音。 佛莲一滞,旋即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下山一趟,别的本事没学到,偷听的本事她倒是涨了不少。 佛莲紧贴在通道边,冲着里面瞟了一眼,是一群身穿战甲的人。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人在? 看样子盘踞在这里是要搞事情…… 佛莲顿时来了精神,将耳朵贴了过去。 “兄弟们辛苦,刚刚布署都听明白了吧?” “是的将军。” “好,那现在出发。” “……” 佛莲眉头顿时一挑,还没听个真切就要出发…… 她旋即小跑着往回返,可是不管她走到哪,那些人都跟着她走了过来。 起初佛莲还以为他们是跟着自己走过来的,但是后来她发现,他们是跟她一样的目的地! 这么说来,他们是打算从那个客栈出来了? 不过走了这么远的路,算起来也差不多该出城了,难不成,这些人是打算…… 攻城? 但是又有些不太像。 佛莲心中的诧异更深,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喝! “谁在前面!” “……” 佛莲一滞,旋即缓缓地转过了身,那为首的人一声令下,一个小兵顿时跑了过来,手中拿着火折子,照着佛莲的脸。 第五十四章 你可真行啊 过来的小兵将火折子在佛莲身上从上而下照了照,随后问道:“城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来一只?” ? 好耳熟…… 佛莲一愣,可瞬间,她便好像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索性也道:“边境山前鸟儿飞,桃花流水鲶鱼肥。” 幸好记性不差将那几句诗词都记在了脑子里,不然冷不丁一问的话,肯定会露馅的! 那人旋即往后一退,他身后的将军走了走来。 “末将贺鹕,虎门军副将军,敢问姑娘可是前来接应的?” “……” 佛莲嘴角莫名抽了抽,她不是接应的,她就是走错路了,但是她敢说吗? 这个人身上一股暴戾的气息,眼角刀疤明显,看起来极其不好惹,佛莲有些慌,不禁暗骂自己先前不好好练功,导致见了真正的战场还怂! “是。” 索性转身,佛莲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都别说话,跟我来,动作麻利一点。” 佛莲摆了摆手,身后贺鹕也不言语,顿时悄咪咪的跟了上来。 她走在前头五米开外,意识全开,十足的警惕,生怕贺鹕给她背后来了一刀。 忽然,佛莲耳尖一动。 前方好像迎面走来一人,那人似乎与她一样,步伐较轻,听起来像是个女子。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个女子,而且气息佛莲似乎很熟悉? 怪不得他们没有怀疑她的身份,除了对上诗句外,她的性别还应该是个女子? 不能让两方接头,不然就会露馅了! 佛莲忽然加了脚速,瞬即猛地冲了过去。 而她的面前不远处,一个女子手中正拿着一个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冷不丁佛莲便冲了出来! 可旋即,两人皆是一愣。 “是你?” 佛莲心中顿时一股火气升起,气不打一处来,好久不见也十分意外啊,这个女子竟然是墨凉? 那么她身后的军队,都是承了尚朱锡的命了? 难不成,真的要变天了! 然而,墨凉却突然出手,佛莲猛地被吓了一跳! “啊——” 佛莲顿时尖叫一声,她身后的脚步声骤然加快,可旋即佛莲迅速出手,点了墨凉身上的下壬穴,墨凉还来不及反应,就倒了地。 果然是尚朱锡的人,都喜欢玩阴的,不过佛莲已经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得罪了…… 佛莲在她身上摸了摸,顺了令牌在手心里。 “……发生何事了?” 贺鹕等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佛莲蹲在一个女子面前,她一脸的严肃道:“大家小心,此路可能被发现了,都提高点警惕行路。” 佛莲暗自咂嘴,如今也学了一回恶人先告状,感觉,啧…… 不过她赌赢了,贺鹕与墨凉之间,并不相识。 但是贺鹕却是不信任佛莲,他顿时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墨凉的身上,然而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他这才放下了心。 “是,传令下去,现在戒备。” “……” 佛莲顿时一气,他们全面戒备,她怎么偷袭? 这嘴巴还不如不说话的好,反倒给别人提了醒。 “我先行一步。” 佛莲佯装不知,索性继续前行,反正她点的穴是师承燃灯的,一般人解不开,解开了必定吐血,伤及喉轮。 所以佛莲一点都不担心贺鹕给墨凉解了穴,不过好像看样子,她好像不能待太久了,总感觉会随时露馅。 佛莲悄悄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她便看到了前方隐隐的亮光。 想必那便是出口了! 这么多人,若是一起打起来,尚斐染那个人不一定怎么痛惜呢,不如用点和平的方法,能帮一点是一点? “哀哉哀哉,我要作恶了……” 佛莲旋即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纸包,涂在了旁边的岩壁上,这样的话,每人都会吸收一点,佛莲索性走一路涂了一路,还在床板上抹了一些。 不过粉末不是很多了,她即使省用,也最多能附在千余人身上。 不够。 佛莲不信,区区千人就能屠城。 况且之前尚朱锡也说了,二十万大军,城外驻扎的是二十万大军啊! 灵佑道观才几个人,不足千人。 佛莲一想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就忍不住一阵哆嗦,长这么大没见过二十万人,尚朱锡也是够厉害的,从哪弄来这么多—— 忽然,佛莲一愣。 他身边,貌似还有个风满月,难不成大齐的手插进来了? 尚朱锡也是够厉害,篡个位还得别人帮衬着,难不成不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若是被隔壁帮忙了,以后得需要割舍多大的利益才能还清! 佛莲撇了撇嘴,小心翼翼的从床板上钻了出去,随后将床板关严,反正刚刚自始至终她也没露过脸,就算白日里见了面,不听声音是不会发现她是谁的。 她屏住呼吸听了听门外,门外似乎有两个身影躲在暗处。 窗外漆黑一片,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只露出小小一个边角来。 正门似乎不能走了,这个客栈本身就有问题,门口有人守着她。 但是…… 佛莲迅速挣扎了番,还是决定从正门走了出去。 不为别的,窗户开那么大,正常人的思维都是走窗户,那么自然门口的守卫就轻了些,因为他们会守在窗口! “吱呀——”一声,佛莲缓缓地推开了门。 旋即,门口那两个人像是沉不住气似的,猛地冲了出来,早有准备的佛莲顿时拿起月牙,点了他们的下壬穴。 “弱鸡。” 佛莲暗叹一声。 还以为多厉害,结果不出一息时间,两人均被她制服。 佛莲仔细一看,这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刚刚的店小二。 那店小二瞪大了双眼,像是不相信般,气氛一瞬间的宁滞,佛莲思索了下,把他们俩搬回了原处。 转而之间,屋子里也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不好,贺鹕要上来了。” 佛莲连忙跑了出去,在距离客栈百余米的距离躲了起来。 “你可真行。” 忽然,佛莲耳边传来一道轻微的怒责。 佛莲缓缓回过头,就看到一张略带愠怒的眸子。 “嘿嘿……” 佛莲一阵讪笑。 第五十五章 我原谅你了 “要不说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世间那么大,我们还是遇见了。” 对方目光太过于犀利,佛莲打心眼儿里怂得不行,不等那人回应她旋即赔笑道:“那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佛莲顿时打算脚底抹油开溜,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尚斐染猛地伸手,轻轻松松的就抓住了佛莲命运的后颈皮。 佛莲:“……” 怪她,从小燃灯就要教她功夫,可惜就是不爱学! “大哥,你放过我,我肯定就再也不出现你面前了。”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再次跟尚斐染遇见了,佛莲此时心情除了喜悦外,还有一丝丝的激动。 她也会胡思乱想,本来已经跟尚斐染无缘无份 第五十六章 落棋 “主子,他们已经从客栈出来了,全部安排完毕,万事已俱备。” 女子声音明朗,听起来犹如山泉的叮咚声响,十分悦耳。 原来是在商议军情! 佛莲旋即摸了摸鼻尖,差点,差点她就憋不住冲进去了! 但是想必他们在这里聚集已久,既然他们敢大胆的在这里搞事情,说不定此时佛莲的身后就隐藏着无数的眼睛,把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 忽然间的细思极恐,佛莲顿时觉得身上一股毛毛躁躁的感觉,极其的不舒服。 而忽然,下面传来尚斐染的声音:“下来吧,上面凉。” 像是对佛莲说一样。 佛莲一愣。 尚斐染怎么知道她在房顶,如若不然,难不成还能有别人? 少女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圈四周,但四周却依旧静悄悄的,像是一切可知未可知皆藏在黑暗里。 顿了顿,佛莲身形未动,她换了个姿势和位置,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 尚斐染见佛莲不愿下来,便也不再管她,实际上,他早在佛莲登顶的时候便发现了她。 他心里明镜一样,若佛莲能听话,那她便不是佛莲了。 “宫里国师已经策应好,只等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我听说虎门军副将军贺鹕一身蛮力,八岁便跟着祖父上战场,十二岁便杀了第一个人,使得一手好捶法,是个不可多得的虎才,若为我用,倒是极好的,若是不能……” 尚斐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若是不能,尚斐染也舍不得杀了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佛莲有些听不真切,她缓缓地扒开几块瓦片露出缝隙,继续埋耳倾听。 鬼钟楼说得对,尚斐染心性软,爱才惜才,是不会轻易杀人的,他这样的性子,怕是得有个跟他相反的人出现。 但是那个人是谁,佛莲自始至终看不透彻,但是也不能排除是尚斐桀,说不定某一天两人性子便合二为一,天下将覆。 尚斐染背过身去,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色,“若是不能——” “……能!” 佛莲猛喝一声,她旋即跳起身想要飞下去,可是脚下却忽然踩空,瓦片瞬间坠落下去,连带着佛莲一起。 “妈耶!” 刹那间,佛莲忍不住惊呼一声。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佛莲缓缓睁眼,入眼的是一双清丽的眸子,看她之时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 “……” 佛莲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个女子,竟然穿着一身银色甲胄! 果然尚斐染网罗天下有才华的人,不论性别,门客倒是照收不误啊! 但是面前这个女子,长的七分像君杳,眉眼之中却带了一丝英气,这个与君杳是正相反的。 难不成,关系户? 两人缓缓落地,佛莲却身手仍旧搭在她的脖子上。 身手不错,就是银色甲胄有点硬,硌得她腰疼。 “这位便是佛莲姑娘吧?碧生早有耳闻。” 名唤碧生的女子忽然开口,佛莲瞬即松开了手。 “多谢,小女子不才,承蒙碧生姑娘搭救。” 佛莲盈盈一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但实际上,没人接佛莲一下的话,她也是摔不到的,只不过她没想到,接她的人竟然不是尚斐染。 “莲儿。” 身后尚斐染的声音缓缓响起,佛莲顿时一拍脑门,旋即转过身解释道:“殿下,之前小女子误入了那间客栈,出来的时候在入口处抹了些粉末,那些粉末若是沾了人的肌肤或者进入人的气道都会发作,独家秘方,名叫……” 没名字,燃灯平时闲来无事,瞎配置的。 “噬心人。” 佛莲只得随便诹了一个。 这粉末会短暂的吞并人的心智,让人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道疼痛,也没有触觉,是燃灯研究麻沸散时候的新调试。 “你的意思是?” 尚斐染的眸子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佛莲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他怕是已经发作了,小范围的发作也够他们喝一壶了,此时正是收割的好时机,请下命令吧?” 但是具体佛莲也不敢保证有多少人中了招,但是千余人的话,无论如何都会让他们军心大乱! 这就够了。 再加上尚斐染的布置,拿下他们简直就像打地鼠一样容易。 尚斐染拳头忽然攥起,随后冲着碧生打了一个手势。 碧生会意,旋即跑出了门外。 “我可以跟着看看,万一没有我再给他加点量!” 佛莲也攥起拳头抵在了身前,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你留下,哪也不准去。” 然而,尚斐染却不假思索般轻飘飘地扔了这句话。 “……” 佛莲喉中一梗,想说什么却忽然住了口,她“扑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随后翘起了二郎腿。 行吧,她也猜到这个结果了。 就当在他的臣子面前,给他个面子! …… 一夜悄然过去,意料之中的,没有死亡,没有伤害,所有的一切都保留了下来,由于佛莲的粉末,减轻了两方交战的局面,还擒获了贺鹕,由他指认尚朱锡的罪行。 人证物证皆在,尚朱锡这次逃不掉了。 但想象之中的两军交战没有来临,连意思意思都没有,佛莲不由得有些失望。 此时尚朱尧一如既往威风堂堂地坐在龙椅上,阶下,站着一脸诧异得理直气壮的锡王尚朱锡。 尚朱锡本来正在家里准备着一件与众不同的黄袍,可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突然闯入的碧生给截获,被碧生带了朝堂上来。 “贺鹕,我待你不薄,你为何污蔑我?” 开玩笑,篡位可是杀头的罪行,尚朱锡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认罪? “回锡王,回王上,臣惶恐!” 贺鹕也有点懵,他明明记得他在地道里与一个女子接头,那女子身材娇小,目光清明,看不出异常。 可是为何之后不一会儿就感觉哪里不对劲,意识模糊,左右迷茫,像是被迷失了心智? 反正贺鹕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就连他在狱中便指认了尚朱锡为主谋一事,也没了丝毫印象。 难不成,他见鬼了! 第五十七章 佛莲指认 “王上,我想这其中定有误会,锡王是无辜的,只是这罪状,臣不能认!” 贺鹕心慌意乱,但是虎子里的傲然血气让他腰板屹立不弯,他眼睛一瞥,冷不丁就瞥到了朝堂横梁之上的佛莲。 佛莲翘着二郎腿,手中噙着一根鸡腿,刚好与贺鹕的目光两两相对。 ? 佛莲顿时一噎,这贺鹕目光中怎么这么不友好? 糟,被发现了! 佛莲暗道一声不好,刚想隐了身形,贺鹕却已经喊了出来:“就是这个女子!是她有问题!” “……” 佛莲也没想到,本来隐身隐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给显露出来了。 猛然想起,刚刚啃鸡腿的时候,不小心噎到了,就忘了念叨隐身决…… 朝堂下的众人顿时朝上看过来,佛莲尴尬的轻笑一声,打了个招呼:“嗨……” “这女子,不是被国师赶出去了?” “是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谁知道呢,不知道扯什么幺蛾子。” “还啃着鸡腿,难登大雅之堂,来人呐,轰出去!” “……” 一时间,下面精彩万分,众臣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佛莲老脸一红,飘了下来。 尚朱尧饶有兴趣地盯着突然出现在梁上的佛莲,一双诡异的眸子满是算计。 “佛莲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你出去吧。” 鬼钟楼眉头一蹙,示意着佛莲赶紧出去 第五十八章 被驱逐 “你胡说八道!” 尚朱锡一挑眉眼,冲着佛莲铿锵有力地说道:“你这女子,只会胡言乱语,王上岂能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动得了的?” “我……” 佛莲一噎,手中的鸡腿旋即滑落。 确实不是她能说动得了的,但是凡事不是要讲证据么,人证物证俱在,还差什么? 她倒是有点不明白了,尚朱尧至今为此,是一点态度都没有吗? 难不成真的要包庇尚朱锡的鸿鹄野心,不顾自己王位的安危,留他一命,甚至私藏黄袍都无所谓的吗? 还有尚斐染,怎么直到现在还不出现! 佛莲瞟了鬼钟楼一眼,后者冲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佛莲眉头旋即一挑,这目光,是让她等候着什么? “佛莲姑娘。” 而不等佛莲应答,尚朱锡转瞬说道:“可能本王之前确有得罪于你,你对本王仍旧心存怨恨,忍不住落井下石,可——” “可是你草芥人命杀了佛莲的朋友如溪乃是事实,但其实你的目的早就昭然若揭,与齐国长公主风满月谋和处心积虑,篡位夺权!斐染说的对吗,王叔?” 门外缓缓传来一道朗声有力的声音,一个身穿正宫袍,头戴八翅顶戴的男子走了进来。 佛莲倏地转头,只见尚斐染拿着不知什么东西递向御前总管呈给了尚朱尧,冷不丁的,佛莲与他的目光对上,轻轻地擦了一下。 似乎一道微弱的火花在噼啪轻响。 佛莲面颊一红,一阵温热从丹田处上升到心尖上,旋即内心一阵悸动,她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胡说八道!是贺鹕的错,与我何干!” 尚朱锡猛地一甩袖子,贺鹕顿时脚下一软趔趄了两步,后者面向尚斐染时,心虚的别开了目光,不敢与尚斐染直视。 尚斐染睨了他一眼,旋即低眉垂眼的候在一旁等发落。 众人皆不做声,佛莲也悄悄地站在鬼钟楼身旁。 “哈哈哈!” 尚朱尧三两眼便把尚斐染带来的东西看了个大概,忽然却大笑出声:“朱锡,我的好弟弟,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何强辩?” 他“刷”的把一沓东西扔在了地上,尚朱锡一脸呆谔地拣起。 “……这,是污蔑。” 尚朱锡搭眼一扫便看出了这些东西是什么,他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眼睛也极速的转动着思索对策。 没想到,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他这些年联络贺鹕以及齐国女王的一些来往信函,甚至还有具体的一些作战计划,还有最开始的城边客栈地下通道的设计图? 但委实是污蔑,这些东西是打哪来的! 他记得这些东西明明都销毁了,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尚朱锡此时才真正的慌乱起来,一双俊美的眸子看向尚斐染之时充满了阴鸷。 为了保证严密的重视性,这些东西上面有着他的字迹和私密印章,现在赖是赖不掉了。 但是为何会流传出去,他身边信得过的门客,根本没有知道这件事情的,难不成是跟在身边的那个女子…… 佛莲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看这意思,尚朱锡是被尚斐染给抓到把柄了? 原来以为尚斐染满满的仁爱之心,一心向善不愿打打杀杀,可没想到,他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会如此放松警惕。 把一切都抓在手心里,那么在手心里蹦跶又能如何呢? 佛莲对尚斐染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了,最起码,他不会做着毫无准备的事情,也不会把到手的江山给败了。 “这个……” 尚朱锡咽了咽口水,强忍着心中地颤抖说道:“启禀王上,请明察,臣弟的印章玉佩不久前就已经遗失——” “王叔,你也说了是不久前,看一下这个日期,是两年前的。” 尚斐染正色道:“我早就查清近些年来你偷偷聚集兵力,甚至还跟齐国的人做交易,就在前些日子借了人马,藏匿在城外扮成灾民,与虎军副将贺鹕一起选在昨夜攻城,对吗?” “斐染,我是你亲叔叔!” 尚朱锡辩不过,忽然打起了亲情牌,“你这些事情没有查清楚,不允许你污蔑我!” 他扫了一眼贺鹕,后者依旧精神萎靡,像是没睡醒的样子,纵使尚朱锡心明镜一样,也知道贺鹕是不顶用了。 然而尚斐染不理会他,而后继续说道:“只不过……” “千算万算,没算到出现了异变,栽到一个女子手里了吧?” 话及此,佛莲莫名感到身上一颤,一道莫名的目光打在了身上,瞬间有点不寒而栗。 尚斐染随着尚朱锡不善的目光中看了佛莲一眼,向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尚朱锡的视线。 “昨夜不幸,被佛莲姑娘撞见,也不幸,被她下了药。而我的人马,直接捣了你在城外的布置,直接擒获了大小头目百余人,大齐的风满月你的前王妃,此时就在堂外。” 尚斐染话锋一转,示意尚朱锡看向门外。 尚朱锡顿时一惊,猛地回过头去,风满月正一身白衣,站在大殿外不远处,她的左右各站了两个守卫,看管甚严。 风满月的身份本是去了世的,可是此时却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对所有人都是欺骗,骤然间,众臣看向风满月的眼神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尚朱锡心中猛地一滞,眼角狠狠地跳了两跳。 像是感受到了尚朱锡这边的目光,风满月轻蹙眉头,眼睛微微眯起。 尚朱锡回过头来,挣扎道:“王上,这……” “锡王,客套话就不用说了,这多年来,我待你不薄你也清楚,不知你为何会这样做。削去番号,你离开灵佑城吧,永世不得回朝。” 尚朱尧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思绪,背过身去离开了朝堂。 尚朱锡想追过去,但尚斐染却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皇叔,斐染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你给大秦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你让斐桀身处危险之中,你真的觉得你做的是对的吗?” 第五十九章 佛莲生气 “父王留你一命,已然是法外开恩,你好自为之。” 尚斐染望了他身后的贺鹕一眼,佛莲也露出了半个脑袋瞟着尚朱锡。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什么惩罚都没有,就赶出灵佑城就完了? 有些气馁,但是佛莲也没说什么,尚朱尧不惩罚他,没关系,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斐染——” 尚朱锡定了定神,刚想说什么便被尚斐染抬手打断,尚斐染摆了摆手,他的身后冒出来几个侍卫。 这侍卫是尚斐染的贴身侍卫,是只听命于尚斐染的,他们毫不畏惧的上前一步便抓住了尚朱锡和贺鹕的臂肘,不顾他们的挣扎将两人带了出去。 “宰相大人。” 鬼钟楼突然出声道:“各位大人,如今这事尘埃落定,牵扯颇多,我想各位大人还是早些回家,王上已经下了密旨,凡涉事者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株连九族。” …… 一众大臣也不言不语,顿时慌乱成一团,随着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尚朱锡精心布置多年的一场谋乱,就因为佛莲的药给碎成了齑粉,一败涂地。 佛莲目送着尚朱锡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不郁闷,燃灯早前说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可是此次就让尚朱锡这么逃脱了,她不甘。 似是感受到了佛莲的目光,尚朱锡突然一回眸,目光便冷不丁狠狠地撞进了佛莲的瞳孔中,佛莲瞳孔骤然一缩,旋即打了个冷颤。 这眼神,说是毒蛇也不为过,佛莲下山这么久,还未遇到如此赤裸裸的阴森之目,尚朱锡是头一个。 是太记恨她了吗? 不过,佛莲实在想不通,尚朱锡跟她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如此记恨,成王败寇,输了也是命中注定怪不得别人。 再者若不是尚朱锡自恃强大随意利用别人,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佛莲也不会与他作对,相反,她还会帮助他! 不过佛莲也不是吃素的,她猛地一甩眸,瞪了回去。 “还有你,跟我来。” 尚斐染回过头,拎着佛莲的手去了后堂。 “去哪里呀?” 佛莲油腻腻的手还没擦,瞬间便蹭了尚斐染满手,尚斐染眉头蹙起,用袖口将佛莲的手擦了干干净净。 尚斐染不理会佛莲,领着她七拐八拐的,走过两个堂口,终于停了下来。 “待会儿不准胡言乱语,知道吗?” 佛莲不明所以地点头,却见前面的门上,赫然雕刻着御书房三个大字。 “……” 莫名的,佛莲的脸上一阵滚烫。 之前她只在御园和储星阁蹦跶了,还是头一次来御书房,不过里面似乎有不一样的气息,像是君杳的。 要见父母了吗…… 好紧张…… 佛莲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旋即悄悄念了个决儿。 “吱呀——” 尚斐染率先开了门,便见尚朱尧和君杳坐在主位上,一脸的严肃。 佛莲下意识地躲在尚斐染身后,努力做一个隐形的人。 “染儿,先前听你说桀儿在齐国,是被他们扣下了?” 尚朱尧开口问道:“此事可有依据?” 尚斐染应道:“是佛莲姑娘亲口说的,我会派人去查,另外锡王妃一事是斐染办事不周,竟然不知道她是假死。” “不怪你,母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把藤萝嫁过去。” 君杳苦恼至极,锡王妃风满月死亡的消息传了那么久,她连法事都给她操办了,结果没死竟然是一场阴谋! 她还以为藤萝嫁得及时,还能来得及帮看着点尚朱锡,以防止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但没想到,已经晚了。 早在尚朱尧登上帝位的时候,尚朱锡便有了篡位之心,或者说,还可以更早一点。 辰时尚斐染把君藤萝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丧失了生的欲望,照尚朱锡的话说,她以为一切皆成定数,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见到君杳了,就趁着枇修不在,支开了身边人想要悬梁自尽。 但是好在,尚斐染出现得及时。 君杳见到君藤萝时,后者便与她说了一切,碍于君藤萝的面子,枇修只是被送进牢里,没有直接处死。 “齐国向来擅长这种阴险之事,桀儿久久不予回应,想来也是着了他们的道,先交涉吧,我想他们也不会想要交战的。” 君杳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桀儿是你亲弟弟,你们血脉相连,务必把桀儿带回来。” 今日的君杳虽然穿着平日的常服,但是却莫名的传了一股威压,浑然天成的母仪天下即视感。 佛莲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口中马不停歇地念着决儿。 “斐染知道了。” 尚斐染看了佛莲一眼,问道:“那佛莲姑娘的——” “那丫头啊,你怎么没把她带过来?” 不等尚斐染说完,尚朱尧突然说道:“没带来也好,她长相妖孽使得邪术,并非凡人,长大了定是个祸害,以后不准你与她有来往!” 尚斐染一愣,旋即诧异地望了望身边的佛莲,不是在身边吗…… 怎么看不到? 佛莲似笑非笑地挑起了嘴角,松开了扯着尚斐染袖子的手,转身便往外走去。 很好,若不是隐了身,就听不到这肺腑之言了呢! 但如果这就是尚斐染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想要把她赶走的话,那他算是成功了。 佛莲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阵抽疼,她随手一甩。 “咣——”地一声,门无风自动,狠狠地关上。 “怎么回事,门怎么关了?” 君杳吓了一跳,望向门口,却也没有发现什么。 “染儿,为父说的话,你可记得了?” 尚朱尧睨了一眼门口,随后轻轻拉住了君杳的手安慰道:“莫事,不怕。” 尚斐染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明明佛莲就在身边,为什么旁人却好像没看见似的? 难不成佛莲在他们眼里又成了隐身的状态? 尚斐染忽然想起最开始的时候,他躲避尚朱锡的追杀,被佛莲救了一事,那时候她也是将两人隐了身形的。 起初还以为是命运使然,可是如今一看并非如此。 难不成,佛莲真是使了邪术? 第六十章 我来收割 “染儿!你有没有在听!” 尚朱尧猛地喝道:“不许与她再有来往!” “这……” 君杳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她看佛莲倒是一个极好的小姑娘,只不过身份凄惨伶仃了些。 但尚朱尧的话,她听着便是。 尚斐染低眉垂眼地望着地面,许久,轻轻应了一句。 “好。” …… “呵呵。” 门外的佛莲冷笑一声,旋即迈开了步子。 她还以为他带着她来讨封赏,结果他竟然不拒绝不辩解,竟然同意了。 想必这也是尚斐染的本意,她又能做什么? 佛莲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他都不拒绝,她就离他远一点。 不远处,鬼钟楼静静地站着。 “佛莲姑娘。” 见佛莲走了过来,鬼钟楼顿时冲她打了个招呼。 “咋?” 佛莲皱着鼻子应道:“你事儿办完了?” “噗……” 鬼钟楼顿时一笑,无奈道:“无碍,只是来看看你。” “啧!” 佛莲擦了一把鼻子,两人向外走去。 鬼钟楼看得出佛莲心情不是很好,从看见她趴在门缝上偷听时起,再到她转过身来,浑身就笼罩着一股氤氲的气息。 “去我那里坐坐?” “不用了。” 佛莲随口拒绝,神色自若地道:“如果没事,我就不回来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鬼钟楼话音刚落,就见佛莲白了他一眼。 突然,远处一道虚影闪过,佛莲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眼花了。 “那个是谁啊?” 佛莲指了指那人的身影,看他终于停在了御书房前。 “哪……嗯?看样子像是……” 鬼钟楼眯了眯眼睛,旋即一脸的震惊,“那是二王子。” 话毕,鬼钟楼立即拿出了日晷开始推衍。 佛莲看不懂,但是也知道尚斐桀本是被大齐扣下的人,怎么会被放回来! 是尚朱锡交涉的? “看不出什么,一切照常。” 鬼钟楼放回日晷,往储星阁走去,“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不必了。” 佛莲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转身去了宫外。 尚斐染和尚斐桀,这两个人的事,她一个都不想掺和,王宫内,也不想再回来。 毕竟燃灯也见过,而似乎,不管怎样,她都没有再回去的可能了。 直到现在,佛莲这才发现,她是被所有人都抛弃了。 她所信任的热爱的像是家人一样的人为她而死,她却不能为她们报仇! “尚朱锡……” 忽然,佛莲脑海中闪过了尚朱锡先前回眸的画面,那抹阴鸷的眸子和目光骤然闪现。 佛莲心中一滞,心里的晦暗也再度放大。 这个时候若是不出意外,锡王府的家已经被抄了,众多杂役小厮丫鬟会被遣走,尚朱锡也会带着其余人赶去了幽都以外,永世不得回来! 思及此,佛莲立即脚步加快,迅速飞往了锡王府。 …… 锡王府旁,站着两排兵马,佛莲小心隐去了身形,冲着尚朱锡的书房摸了过去。 老样子,佛莲又趴到了房顶。 然而,底下隐隐传来一阵怒骂声:“你这顽劣之子,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啊!” 声音苍老竭力带着哭腔,像是年迈的老妇,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又带着一丝恨意。 是尚朱锡的养母? 佛莲掀开了一片瓦,望了过去,底下站着三三两两的人,有一个满头斑驳的老妇,管家和尚朱锡,还有一个马侧妃。 不过尚朱锡是背对着几人的,佛莲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触及不到他的心思。 “老太妃息怒!” 管家旋即解释道:“王爷也没想到会出现一个叫佛莲的女子,就是她坏了王爷的好事!” “还敢说!” 老太妃猛地一杵拐杖,指着尚朱锡说道:“我不会眼睁睁看你犯错,但我又耐你不得,我辛苦抚养你长大不是为了看你自取灭亡!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见了,我会去清修,吃斋念佛直到我死。” 她冷哼一声,将手上的串珠摘了下来,重重地搁到了桌子上面,随后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离去。 “老太妃!” “老夫人——” “……” 几人想要阻拦,可却又拦不住。 尚朱锡依旧背着身不言不语,他摆了摆手,其余几人便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啧啧……” 佛莲倏地跳了下来,从正门走进去,肆意地坐在了刚刚老太妃所坐的位置。 她把月牙轻放到桌上,拿起了串珠观摩。 “好东西,有年头了,这么给你了,想必对你倒是不错了。可惜了,给了一个心肠歹毒之人。” 听到此话,尚朱锡猛然回过了头,就见佛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佛莲皮笑肉不笑地挑眉道:“别来无恙啊。” “呵……” 尚朱锡轻笑一声,转身抽出了佩剑,指在佛莲面前,“你是来送死的吗?” “不,我是来收割的。” 佛莲左手猛地一拍月牙剑鞘,月牙瞬即出鞘,她右手顿时一接,将月牙握在了手中。 “报仇来了,有什么想法?” “没有,乐意之至。” 话音刚落,尚朱锡顿时冲了过来,佛莲也不扭捏立即迎了上去,毕竟尚朱锡早就知道她的身手了,隐藏也没必要。 尚朱锡的剑冲着佛莲的面门便刺了过来,佛莲瞬即猛地歪头,以剑为杖拄在地面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嘶——” 这一脚力度不浅,佛莲是使了八分的力道,刚好就踹到了尚朱锡的胸口。 尚朱锡轻柔了柔,提了剑便再次刺了过来。 “叮咣——” 一阵电光火石之间,佛莲已经踹了尚朱锡三脚,也在他身上划了几刀。 尚朱锡的衣赏顿时被划破,浻浻得流着鲜红纯粹的血。 “……” 怎么会这样? 佛莲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望着面前像是不会功夫的尚朱锡,佛莲忽然迟疑了。 这是尚朱锡吗? 先前见他功夫还算可以,怎么到了现在,只会抵挡不会进攻? 而他的招式似乎也有些紊乱,毫无根据一般,佛莲索性细细观他反应,尚朱锡却只顾着持剑示人。 “再来!” “……” 而忽然间,佛莲发现尚朱锡的面色相比往日来看,似乎更加苍白憔悴了些,眼中也有一丝不清不明。 第六十一章 不要放手,抓住! 好像一夜之间,哦不,眨眼之间,尚朱锡似乎变了个人似的。 面对这样的尚朱锡,佛莲下不去手。 只能说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跟异心之人合作就要有被彻底利用的觉悟。 “嘶——” 突然,佛莲倒吸一口凉气。 月牙也不知是不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竟然冲着尚朱锡的心口刺了过去,不过好在最后紧要关头佛莲收了剑势,不然肯定把尚朱锡的前后背给刺了个对穿! 纵使佛莲报仇心切,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杀人偿命的准备,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留着尚朱锡在这个人世默默悔过。 反观尚朱锡捂着心口,一脸的难以置信。 看表面的话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佛莲知道,尚朱锡身上有什么东西跟以往不一样了! “……算了,扯平了。” 佛莲收回了月牙,凝望着尚朱锡正浻浻地流着鲜红血液的胸口。 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忍,甚至刚刚有一瞬间她竟然想跟他讲道理! 什么鬼…… 外面吵嚷一片,看来王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再不久过去,这个王府将不复存在,尚朱锡再也别想回来! 兴许,这也算是赎罪的一种方式…… 佛莲趁着其余人还未进来,连忙从门后逃了出去。 这样一来,佛莲该做的事情佛莲都做了,在幽都这个地方,佛莲也没了牵肠挂肚的东西。 而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佛莲是想着偷偷回到灵佑道观恳求燃灯将她留下来,但是佛莲经此一事,也褪去了先前的稚嫩,凡事也懂了一二。 便把这个想法彻底打消了。 佛莲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百姓们没有了外力的干扰,也没有了内里的忧患,自然而然胆子便大了,竟然敢当众品评风满月一事。 但出乎意料的,百姓的风评中也带了尚朱锡一个,尚朱锡毕竟被削去了番号呗贬为庶民,平时与尚朱锡有仇的百姓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口下丝毫不留情。 “要我说当今那个老糊涂就是优柔寡断的,一点也不像先皇!” “就是,先皇从来不给自己留后患,向来杀伐果断!” “确实啊,若是要把那个人解决了,哪会有如今这个事儿。” “但是我好像听说,这次不费一兵一卒守住了江山完全是靠一个女孩子斗智斗勇的!” “我也听说了,但是那女孩子出身不好,从青楼出来的!” “……” 莫名的,佛莲就听他们所讨论的话题就这么一拐,将自己的名字拐了进去。 但是相比他们讨论自己的事,佛莲更对风满月的处置结果感兴趣。 先前好像听说风满月被关了起来,而在她被关时,尚斐桀却回来了,难不成两人之中有联系? 佛莲心绪莫名的有些不安,其实还有一件事一直在困扰着她的,她怎么都没想明白。 那晚的黑影,像是狐狸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想着袭击她? “啧……” 佛莲揉了揉脑袋,而恍然间她回过味来,应该揉的是肚皮。 除了早上吃了两个包子两袋肉脯,两个果子和两个鸡腿,她也没吃别的,此时竟然感觉有些饿得慌了。 不过好在口袋里还有尚斐染先前给的银票,她倒是还能过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姐姐!” 突然,佛莲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佛莲脚下一顿,旋即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她下山这么久,都是管别人叫哥哥姐姐,哪有人管她叫姐姐的。 说不定是认错人了,这个头回不回的有些没必要。 思及此佛莲不光没有回头,脚步反而更快了。 “姐姐!” 哪曾想,这声音音量忽然增大,身后的脚步声也越发地嘈杂起来。 “嗨!” 终于,一双白皙的小手搭上佛莲的肩膀。 “姐姐你怎么不理会我?” “嗯?” 佛莲旋即回头,入眼的是一双干净的眸子,白皙的脸蛋,光溜溜的脑袋铮亮,此时正疑惑得望着佛莲的脸。 “栓子?” 这孩子的灵魂跟以前相比差了些许,但是比以前却是干净多了,身上也多了丝成熟的味道。 佛莲倒是还认得他的,只不过就是没想到,她走后,栓子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栓子一脸的兴奋,经上次一别,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佛莲,如今看到佛莲,顿感亲切无比,忍不住就抱着佛莲不肯撒手。 “是我!姐姐不认识我了?” 栓子望着佛莲的身后左看右看,却始终没看见他想要看的那个人。 “我记得你,近来可好?倒是长胖了一圈噢?” 佛莲摸了摸栓子光溜溜的脑瓜顶,满头的青茬儿倒是略微有些扎手。 “嘿,是大哥哥照顾的好。” 栓子腼腆一笑,旋即问道:“大哥哥呢?怎么看不见他?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嗯?谁?” 佛莲微愣,栓子也一脸的怔愣。 大哥哥…… 燃灯噢? 但是佛莲转念一想,似乎不对,栓子根本就不认识燃灯,那他说的,是尚斐染了? “我俩本就没什么关系,从今往后,我要开始游山玩水去了,你不替姐姐开心吗?” 佛莲伸手搭在栓子的肩膀说道:“我看你小日子似乎过得不错,怎么,能养活自己了?” 说及此,栓子的脸颊微微的红了。 他羞赧一笑,旋即解释道:“是大哥哥,上次一别之后他便帮我找了新的父母,还让我可以去读书,哦对不光是我自己,还有好多跟我一样大的孩子。” 栓子原来是个孤儿,如今找了新的爹娘,日子便越发的滋润,新的父母还给他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天赐。 天赐拉着佛莲边走边说道:“姐姐,我看人可准了,大哥哥的眼神特别正,姐姐这么美,他都目不斜视,一定是个人中君子!姐姐不要放手,要牢牢抓住噢!” “……” 佛莲嘴角莫名地抽了抽,没想到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子竟然懂得这么多,是特意来给尚斐染做说客的吗! 但关键是,是她想放手的吗? 不是啊,是尚斐染,是他亲口推开她的啊! 第六十二章 你能抓住风吗? “宝贝,缘分这个东西,你说了不算,我也说了不算。” 佛莲指了指上方,“上天说了算。” 天赐似懂非懂,皱着小脑袋,索性不懂装懂。 “可是上天也不会告诉你怎样怎样,你得自己主动抓住,别把抓不住叫做上天的安排呀!” “……” 佛莲一愣,这么一说,似乎也不差。 但问题是,你抓得住风吗? …… 送了天赐回了新家,佛莲的心却一直横在了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虽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但是也不要把不努力去做的怪罪上天。 上天很忙,哪有空给你安排这个那个,不都得自己争取么! 佛莲瞬间燃起了斗志,可转瞬间便泄了气。 尚斐染的身份特殊,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夜幕低垂,天色已晚,佛莲漫游在越渐空旷的大街。 可是莫名的,她的脚步停在了王宫大门外。 “风满月……” 佛莲轻声呢喃。 倒是越来越对风满月这个人感兴趣了,能隐藏那么久不见日,还能在被发现之时自如演戏,现在佛莲也想知道,那晚她看见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幻觉! 但王宫这么大,找一个人还是有难度的,佛莲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鬼钟楼。 但是之前她已经说了无数次不再回来,可是却每每破戒。 难以抉择,佛莲迟疑着。 突然,佛莲随手捡起一朵破败的花,上面的花瓣几乎还很完整,佛莲随手摘下一片花瓣,开始念叨着:“去、不去、去、不去、去……” “……” 佛莲眉头蹙成一团,有点差强人意了,她并不是很想去的。 然而,佛莲脚步一拐,去了储星阁。 这个时候,鬼钟楼应该是在摘星台,好在储星阁的人都眼熟了佛莲,见到她时也没有阻拦。 佛莲窜上了摘星台,可是上面却没有人。 怎么办…… 难不成要嚎一嗓子喊人吗…… “国师大人!” 佛莲喊了一嗓子,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却把储星阁的人都喊过来了。 佛莲见来了人,迅速跳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细人年纪略大,穿着青黑色长袍,看样子像是这群人的头头儿。他望了望佛莲,恭敬地问道:“佛莲姑娘,您这是?” “昂,没事儿,问下国师去哪啦?” 佛莲声音清脆,宛如动听的黄莺,模样虽然戴了面纱,但是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如剪秋水,含波荡漾,也是极为容易让人沉沦的。 那人微微低头,眼睛盯着地面说道:“大人去了御书房,具体事宜小的不知。” “行吧,打扰了。” 佛莲点点头,冲着御书房走去。 在路过无人的拐角时,佛莲念了决儿,隐去了身形。 一边念叨着口诀,佛莲一边悄悄地潜入了御书房的房顶。 也不知为何,佛莲每次做坏事时都会先问候房顶,习惯之后竟然觉得百试不爽! 然而御书房的房顶上面的瓦还是比较结实的,佛莲扒了半天,才寻到一处薄弱的地方。 轻轻拿下瓦片,里面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声音似乎有尚朱尧,抛去国师外,大概还有两人。 里面声音还是有点小,听起来比较费劲,想来他们还是很警惕的。 但是仍旧拦不住有心人。 佛莲此时正撅着腰,使劲儿把耳朵塞了进去。 尚朱尧的声音传了过来,“国师你怎么看?” 鬼钟楼说道:“臣昨夜观天象,二殿下是毫无性命之忧,比先前来看好了许多,如今二殿下回来了,自然是喜上加喜。” 顿了顿,鬼钟楼继续说道:“二殿下,您之前说,齐王在筹谋着什么,这个你可清楚?” 缓缓地,里面传来尚斐桀的声音,“没有。” 果真是尚斐桀? 佛莲一愣,尚斐桀声音和情绪倒是不似以往了,好像出去了一趟,也变了不少。 让一个人变化,无非两种可能,一是突如其来的骤变,二是经过时间岁月的洗礼,如今的尚斐桀,无疑是第一种了。 佛莲倒是有些好奇了,去了齐国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尚斐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臣前些日子算得出王宫要遭一难,道是锡王一事过去,臣发现结果并不像臣想的这样,那一道劫难,并未散去。” 鬼钟楼语气淡薄,没有了看见佛莲之时的语气变动。 话音刚落,尚朱尧猛地一个哆嗦,旋即问道:“为何?国师是说,此难还在?那契机在谁人身上,可有办法破解一下?” 尚朱尧着实有些慌乱,往些年也常听鬼钟楼口中说出不祥之事,但都一一化解。 但是如今这次,若不是突然蹦出来个佛莲,恐怕少不了一顿刀枪剑戟。 但是尚朱尧生性奸诈,做事谨慎小心,他曾派人查过佛莲的身世,却毫无所获,只查得出佛莲跟青柳巷不清不楚的。 这让尚朱尧有些嫌弃,既然是出身于青楼的话,他巴不得佛莲离他们全部都远远的。 而此时鬼钟楼又这么一说,尚朱尧下意识的便联想到了佛莲的身上。 难不成,佛莲就是那个契机? 这么想着,尚朱尧也问出了声,然而鬼钟楼却不说话了。 身处上方的佛莲看不清下面人的表情与动作,只能靠声音来听,可是到了此时,竟然没有动静了! 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却没了下文,佛莲心急如麻,恨不得马上参与进去。 “回父王。” 突然,尚斐染幽幽地说道:“是与不是,又待如何,她已经走了,是父王您亲口赶走的。” “什么?” 尚朱尧微怔,旋即不可置信地说道:“不,不可能,她在朝堂上时,我可没说过赶她走的话,若契机真的是她,她可以帮助我大秦度过危机,我允许你唤她回来!” “……” 尚斐染低下了头,虽然没有直接说赶她,但是她却是一直都知道的。毕竟,之前她是隐了身出现在你面前,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嚅动着嘴唇,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绪。 不光是尚朱尧赶她走,就连他自己也,也犯了这个错误…… 第六十三章 记得你的香 似是听出了尚斐染话语中的特殊心绪,佛莲心中某个土坯突然蓬起,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尖尖。 小尖尖只露了一个头儿,随后又缩了回去。 “怕是不能了。” 鬼钟楼突然说道:“佛莲姑娘已经离开了。” “……” 全场顿时静默。 尚朱尧旋即一滞,心口猛觉一阵憋闷,一股气流涌了上来,“嗝~” “但一切还未有定数,佛莲姑娘也只是可能而已,暂时还是看不太清的。” 话音刚落,尚斐染便应道:“对,还是弄清楚了为好。” 鬼钟楼瞟了尚斐染一眼,后者却定定地望着他。 “指望一个姑娘你们也说得出口。” 尚斐桀忽然开口讽刺道:“国家大事,竟然掌握在一个姑娘手里,不觉得可笑吗?” 这语气…… 佛莲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尚斐桀的话有道理,但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 就好像他经历了什么一样,是受了刺激? 再听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佛莲悄悄合上了瓦片,冲着牢房的方位扑了过去。 王宫大院内十分辽阔,横竖达致数万丈,而这么大的地方在西北角处却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晦暗,痛苦,怨念…… 各种负面的气息,磅礴而浩大,那里,便是大秦皇家狱场。 佛莲一声不响地直接奔着西北角飞了过去,王宫内的狱场,也是身处在地下。 狱场周边全部都是有重兵把守着,每隔一盏茶的时间便有流水兵在巡逻,严密如斯,困难重重,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佛莲打量了半天,总算是摸清了一些规律,她匿了身形,跟在了新的一波巡逻兵后面。 但是刚下了狱中,佛莲便后悔了。 风满月那样的犯人,会跟普通人关在一起? 她本身就不是个规规矩矩的,若是不派人好生看管着,说不定下一刻就跑了。 而狱中的能量实在太过于破败,佛莲待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浑身都不舒服。 而突然,一个狱卒小跑着过来轻声喊道:“快,快去通报,锡王妃自缢了!” “去御书房,通知王上。” “……” 佛莲脚步瞬间一滞,眼中带些满目的不可置信。 自缢是自尽的意思? 风满月会自缢,她怎么就不信呢…… 来回的巡逻兵忽然增多,不多时,门口人流一阵攒动,以尚斐染带头的一队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尚斐桀和国师鬼钟楼。 佛莲悄然后退,离了鬼钟楼稍远一些。 别的没什么,佛莲就是怕鬼钟楼手中的法杖与她有联系,万一出现了什么链接让鬼钟楼发现她的位置,那可就太打脸了。 而毕竟是皇家狱场,关押的都是一些重嫌犯,身份也各不简单,所以整个牢狱中比起别处各地方的牢狱倒是安静些许,没那么吵嚷。 尚斐染熟门熟路的冲着牢内走去,七拐八拐的,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角落。 佛莲提步,忍着压抑悄悄跟了过去。 角落里的牢门已经开了,两个狱卒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草垫上躺着一个身囚衣披头散发之人,唯独有些看不清脸,身上已经盖了一张白布单。 但是想必,此人便是风满月了。 一个狱卒恭敬地行了跪拜礼,随后说道:“禀大殿下,一息之前发现锡王妃已经自缢,方法不得知,现在已经没了气息。是否请来仵作验尸?” 尚斐染表情略微显得有些凝重,他上前一步,拿起墨尺挑开了白布单,露出了风满月一张惨白的脸,后者双目瞪大浑圆,像是死不瞑目一样。 而风满月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尚斐染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索性道:“请。” “慢着!” 尚斐染话音刚落,便被尚斐桀截了去。 尚斐桀倏地伸手,扒开了风满月的眼睛说道:“仵作来是要剖尸吗?” 第六十四章 告辞 “我还以为被你发现了!” 讪笑一声,佛莲不由得咂舌,“那你怎么没有揭穿我?” “嗯?” 鬼钟楼反问,“我为何揭穿你?” “行吧,我就不绕弯子了。” 佛莲望了望四周的静谧,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弄不明白,所以就跟过来了。你说的那些我刚刚也都听见了,只是有些不理解,风满——” “是的。” 不等佛莲说完,鬼钟楼忽然插嘴道:“城门以南,距离此处约五公里,姑娘若喜欢,可以随处游玩。” “啊?” 佛莲瞬间怔愣住,水润的眸子满是诧异。 驴唇不对马嘴? 她说的是这个事么? 可然而不等佛莲问个仔细,佛莲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少女身形瞬间瑟缩了下,心中旋即涌起一股莫名地感觉在心头。 痒痒的,酸酸的。 说不清道不明,直教人想把心脏挖出来洗洗干净。 佛莲紧张地捋了捋面纱,忽然之间也明白了鬼钟楼的用意。 鬼钟楼率先行了礼,佛莲见状,便也紧随其后。 “见过殿下。” “……” “你怎么在这里?” 尚斐染一眼便认出了佛莲的背影,心中不免一阵起疑。 先前佛莲说过无数次不再回来这里,可是每次再出现时,身边总会跟着一个鬼钟楼,这是何意? 心中的不悦缓缓溢出,尚斐染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烦闷,看向鬼钟楼的眼神中便充满了不善,似是要将他脑子里的东西看个透彻。 “回大殿下,佛莲忘记了东西在国师大人这里,拿了便走。” 佛莲低眉垂耳的模样甚是乖巧,没有了先前的俏皮,似乎那时赖在尚斐染怀中的人不是她一样,随后佛莲冲着鬼钟楼缓缓地伸出了手,指尖微微挑起。 “东西?” 鬼钟楼眉眼狠狠地跳了两跳,而后却伸手入怀中,抽出了一个荷包,“在这里……” 本来鬼钟楼平日是不带荷包在身上的,毕竟他的身份去哪里都不需要花费银两,但是鬼钟楼有个毛病,每天都要给自己卜一卦。 今日占卜,破财。 所以他这才带了荷包来,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是应了。 但荷包是给佛莲的话,鬼钟楼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他还是希望某些人不要介怀的好。 毕竟此时鬼钟楼竟然觉得浑身都好像被针扎了见骨,站如针毡般,而眼前人中,就尚斐染一个毫不掩饰的凶意。 “拿了便走,此后不要出现。” 尚斐染说完这句话便险些咬了舌头,他头一歪,眼眸不自然的闪了闪。 “好的呢,殿下珍重,佛莲告辞。” 不等尚斐染伸手,佛莲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直接拿了荷包转身便走。 速度奇快,眨眼之间,已经闪开了数丈之外! “你!” 告辞,又是告辞! 尚斐染被突如其来的一句告辞刺激得火气突然蹿了上来,而且也不知是哪来的源头,竟惹得他浑身都在隐隐的冒着黑雾,似是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般。 “你站——” “阿染!” 鬼钟楼突然拦在了尚斐染的面前,皱着鼻子说道:“莫扰乱了心性,他来了。” “……” 尚斐染浑身一滞,旋即收了浑身的凛冽气势,再次睁眼,便又是以往温润的少年模样。 “我说,你们俩在这里絮窝?” 旋即,尚斐染身后一道阴仄仄地声音响起,尚斐桀一只手搭上了尚斐染的肩膀,倏地便冲着他的颈后吹了一口凉气,“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是她么?” 尚斐染猛地一个激灵,随后脚步瞬间闪移,从尚斐桀的手下脱离出来。 “劝你找阿楼看看脑子,阴阳怪气成何体统!” “好呢~” …… 这边佛莲小跑飞速,马不停蹄地离了王宫。 好险,幸亏她眼神好使,看到了尚斐桀的身影走来。 不然的话又要浪费了一大堆的时间,今晚住哪都是个问题了。 不过有了先前的事情,佛莲对客栈这种地方便有些抵触,生怕再误打误撞,闯入了某个不该闯入的基地。 几次想要走进客栈里,佛莲都停下了脚步。 从山上下来这么一趟,连个好朋友都没交上,衣食住行也都解决不了,佛莲顿觉人生晦暗,成片的失败。 “城门以南,距离此处约五公里,姑娘若喜欢,可以随处游玩。” 突然,佛莲脑海中响起了先前鬼钟楼说的一句话。 鬼钟楼向来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他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这句话,是想告诉她什么? “城门以南?” 佛莲喃喃道:“去游玩……” 那里本就人烟稀少,若是距离王宫五公里的话,就是距离城门半里路,半里路的位置,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是有一个城隍庙? “算了,去看看,实在不行在树上也能睡!” 佛莲一鼓作气,顿时便冲着城外飞去,好在飞得时间久了,便也越发的熟练,只要脑中意念一动,她便能飞起来。 一炷香后,佛莲停下了脚步。 她的面前,是一座矮小的庙宇,庙宇才不到五丈高,左右也不过十丈长。 庙宇上方书写着三个大字——城隍乡 里面只有一座城隍爷的泥像,远远望去,城隍爷微笑着嘴角,手中握着一柄拐杖,右手前伸,似是赠予,又似是索取。 佛莲喉间莫名哽住,随后小心地咽了口口水。 不知为何,她老觉得那城隍爷在看着她,她向左移,那城隍爷的目光也向左移,她向右转,那城隍爷的目光也随之向右。 好奇特的样子,这里香火也很旺盛,想必也是有求必应的吧? 佛莲犹豫着,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算了,试试吧。” 佛莲深吸一口气,随后斗胆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似乎比想象中的大,除了一座泥像别无他物,只有寥寥几张桌子,以及几个蒲团。 “来者佛莲,城隍莫怪,借住借住,莫要嫌烦。” 佛莲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的嘀咕着,而忽然,城隍爷伸出的右手猛地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后轰然断裂,碎成齑粉。 第六十五章 夜闯齐王宫 “嘎?” 佛莲一愣,瞬间站了起来躲在门后边。 这这这不是她弄的! “喂!可有人在!” “有人没,这不是我弄的我无辜!” “庙祝在吗,出来个人呀!!” “……” 四周一片静谧,回应佛莲的只有孤零零的回音。 “可能是跪的姿势不对?” 佛莲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最终决定重新再来一遍。 “城隍老爷在上,佛佛佛莲无家可归…想在这这这里叨扰……” “轰隆隆——” 骤然间,泥像突然倒塌,不给佛莲反应的机会,便在佛莲面前碎成了碎块儿。 佛莲呼吸瞬间一滞,狠狠地咽了口口水,随后她脚步缓缓后移,匿在门后蹲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佛莲委实有些慌,若赔偿的话,她可穷啊! “……不…不是我。” 她紧挨着门框,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佛莲敢肯定,她绝对第一次来这里,往日也从未做过坏事,更没有说过大不敬的话。 就连刚下山时候想搅翻朝政的想法也随之消散,现在的她,无忧无虑无牵挂。 那眼前这种情况,究竟是为何? 攥紧了月牙,在好奇心驱使下,佛莲向着泥像的方向挪了过去。 门口距离泥像的位置不过三丈,但佛莲却觉得好像走了一千里地。 她捂着眼睛,从指缝中透了过去。 原本碎成一块一块的石头消失不见,而下面,隐约的出现了一个黑洞。 “碎块呢?” 佛莲一愣,连忙用手扒了扒,将黑洞周围的粉末给清理了下。 没了…… 幽幽的洞口像是一只张大了嘴巴的蟾蜍,等着猎物自行跳进去,似是很深,一眼望去,竟不见底。 果然…… 流年不利,无论到哪里,哪里都有洞,有洞就有玄机,有玄机便有佛莲。 佛莲此时无话可说,甚至觉得运气差得简直爆棚! 毕竟,她只是想睡一个安稳觉而已啊! 都怪鬼钟楼,要不是他胡说八道,她也不会来这里找苦吃! 而忽然间,佛莲猛地想起先前鬼钟楼说的话。 “姑娘若喜欢,可以随处游玩?” 随处游玩…… 是说着下面别有洞天? 踌躇了许久,佛莲安慰了自己好半天才打算跳下去一探究竟。 洞内很深,佛莲飘了好久双脚才站稳,若不是手中握着先前的夜明珠,怕是幽深的洞内什么都看不见。 落了地,佛莲小心翼翼地查探着四周,而没想到,此处的洞口竟然也像是先前的通道一样向前无限延伸,不知通到何处去。 但月牙在手,佛莲没怕的。 她冲着去路便走了过去,一路蜿蜒前行,也不知谁打通的地方,高度对于佛莲来讲刚刚好,佛莲甚至要再踮一下脚才能碰到上方的土墙。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的路隐隐的宽了些。 一炷香后,佛莲停下了脚步。 入眼的是一片空旷的水域,像是个地下水湖,只有中间一小块土地,周围种着不知名的花,闻起来清香无比,沁人心脾。 佛莲狠狠地深吸一口气,心情好了不少。 水湖像是有源头一样,依旧向外延伸着,佛莲顺着走过去,不远处隐约的出现了亮光。 是月光? 佛莲信步走了几步,视线忽然变得豁然开朗。 竟然走出来了! 眼前的似乎是一座天然溶洞,最上面竟然一闪一闪地散发着亮光,仔细看去,是成群的萤火虫,飘飘洒洒,像极了星光。 很难想象,城外的城隍庙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不知连接到了哪里,简直美得像是身处梦幻之中! “还以为瀑布的景观就足以让人叹为观止,没想到山下也有能与之媲美的景象。” 佛莲一脸的赞叹,情不自禁地走了出去。 外面月光充盈,将佛莲的影子拉长,佛莲伸了个懒腰,面容十分的惬意。 茂盛的绿草地上星星点点的飞舞,是一群乖巧的萤火虫,见到佛莲时便迎了过来,将她包裹其中。 突然,佛莲眼前一个黑影瞬间闪过。 “嗖——”的一下,没入了草丛中。 佛莲旋即趴在地面之上,利用半人高的草丛隐藏了身形。 “……” 但趴了半天,四周依旧静悄悄,但却不似别处的静,这里的静,有些死寂的味道。 而直到现在,佛莲才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很远。 这里人烟稀少,人气伶仃,而且还有一丝战火的气息。 远处一排巡逻的兵,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本国的人,难不成这里…… 是边境? 而离大秦最近的国度,是大齐? “鬼钟楼我打死你……” 佛莲顿时恨不得立刻抽死鬼钟楼那个奸诈的小人,原本还以为给她寻了一处世外桃源,没想到是直接把她送来了齐国边境! 亏她之前还感谢他的! 啊啊啊啊! 佛莲无声的呐喊着,有些无奈,若是鬼钟楼在此处,佛莲一定会把他的荷包狠狠地摔在鬼钟楼的脸上! 但是事已至此,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也不是佛莲的性子。 佛莲蹙起眉头,悬针纹跃然出现在了她的眉眼中间。 “行吧,当玩了。” 佛莲念了口诀隐去身形,随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按照佛莲的功力,就算再多人拦截也无法阻拦得了她,毕竟她身为修行之人,功力是肯定有的。 意料之中的顺畅,佛莲就像出入自家后院一样,从巡逻兵们的眼前走过,直接穿入了齐国的境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阻碍。 “哦哟?” 而双脚刚沾上齐国的土地,佛莲便觉得浑身一阵激灵,像是有冷风从身体里一闪而过,缓缓地刺激着她的四肢百骸,异常的不舒服。 大概尚斐桀当初也是这个感觉? 佛莲暗暗想道,所以尚斐桀最后才会被拐得阴阳怪气老气横秋吧…… 尚斐桀多日不见,倒真出乎了佛莲的意料,他简直再没有了先前的风流倜傥,也不再是会说要娶她的那个二殿下。 如此一来,真是甚好! 思及此,佛莲脚步一滞,旋即拐了个弯,冲着左侧气息最浓郁的一个地方飞了过去。 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把尚斐桀给磨练成那副模样,佛莲此时对齐国充满了极大的兴趣,若是能学来一招半式,便更是再好不过了! 第六十六章 感染风寒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远远地望去,太阳即将就要升起。 佛莲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她这才后知后觉,已经两天没怎么认真吃东西了。 而跑了这么远的路,佛莲的脚底板也有些疼,似乎已经磨破了。 佛莲忍着痛,冲着前方快速飞去。 齐国的边境人烟稀少倒也是正常,树木枝繁叶茂无限延伸,佛莲在树上飞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被切割得完整的一块块的田地,里面植物郁郁葱葱,不知是什么植物,一飞而过之时,还有些清香的气息。 田地过后便是一片片的房屋,房屋过后,便是喧闹的街巷。 这个时辰,刚好是小商小贩来贩卖各种生活所需,人渐渐的多起来,佛莲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轻功。 反正荷包里还有些银子,也能对付吃点包子填饱肚子,毕竟以后佛莲还不知道该如何谋生,荷包里的银子她也不敢使劲花。 佛莲大概算了下,荷包里的碎银子还有二十两,是各地通用的,银票一百两,只能在本国土使用。 这里一个包子五文钱,好贵! 大秦的包子可是一文钱一个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包子就贵了五倍,佛莲默默地要了两个包子,吭哧吭哧的坐在一个小角落一边揉着腿一边啃了起来。 忽然,佛莲的耳朵支棱了起来,将身后的声音尽数收纳。 “容儿,这个包子你尝尝,看与他喜欢的口味可是一样的?” “我不吃,不要提他了,他就是一个骗子,他都走了还不让我们消停!” “确实,不过别担心,女王已经下决心讨伐隔壁了,你很快会再次见到他了。” “你是说利用大公主死亡的事件造势,然后一举攻破?” “没错,那现在来尝一口吧?” “好。” “......” 佛莲啃着油腻腻的包子动作旋即一顿,随后悄悄转过了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说话的似乎是一对姐妹,她们的样貌几乎一模一样,眼含秋波双瞳剪水,嘴角下一个小小的梨涡盘旋,一对可爱的虎牙显露出来,在阳光照耀下格外的显眼。 其中喂包子的女子看样子是个姐姐,动作极其娴熟,像是不止投喂了千百次,她喂了一口包子给妹妹,眼中尽是满满的宠溺。 妹妹嚼了几口包子,忽然问道:“不过大祭司竟然能放他回去,你说她会不会看上他了?” “不,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是为了挑起头?那大公主呢?” “不重要了,结果才重要。” “......” 一席话,佛莲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她敢用直觉担保,她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那要不要回去通知尚斐染一声? 而不等佛莲思索完毕,那对姐妹已经掏了银子放在桌上,像是常客一样,店小二也没去追。 佛莲眉头紧蹙,有些犹豫不决。 想跟着,但是脚丫疼。 “算了,再忍忍……” 佛莲狠狠地咽了最后一口包子,随后悄然跟了上去。 这对姐妹身上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比较深厚浓郁,隐约的还有一丝内里波动,看样子也是个习武之人。 佛莲能感觉到她们身上的气息也像是从深宫大院里磨练出来的,似乎地位还不小,继续跟着她们一定能看到大戏,说不定还会查到有用的信息! 她隐了身形,蹑手蹑脚的跟在了两人身后。 可是到最后,那姐妹两人竟然上了一辆花轿。 双人花轿,前后各三个轿夫抬着。 “……” 佛莲嘴角莫名地抽搐了下,脚丫跟着一下一下的抽疼,这个时候,她是跟还是不跟…… 思前想后,眼看着花轿就要远离视线,佛莲这才瘸着腿挪了过去。 但是跟着花轿跑也不是个办法,佛莲无奈之下,跳上花轿并趴在上面。 只见花轿忽的一沉,所有的轿夫肩膀全部一个瑟缩,狠狠地颤抖了下。 “略略略……” 佛莲旋即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但是下去是不可能了,她得跟着这两姐妹。 好在佛莲也不是很重 第六十七章 被她发现!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佛莲悠悠转醒。 头部还略微有些疼痛肿胀,但是身体状况好了些,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张帷幔上。 “我去!” 佛莲蹭的一下跳了起来,身处之处,竟然是一间泛着不知名香气的屋子,香气浓郁,甚至床幔上都沾染了些。 “我的衣裳怎么被换了。” 佛莲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身上,一身白色的长袍,而陡然佛莲发现,月牙竟也不见了! 甚至,面纱也不见了! 而不远处,正坐着一个饲弄香鼎的女子。 女子一身玄衣,背影婀娜,一双玉手在鼎中搅来搅去,佛莲悄悄下了地,小心地冲着她的背后摸了过去。 她还没发现佛莲已经醒了,正把鼎中的药材喂给里面的活物吃,拿了一片树叶放在活物面前,那活物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啃噬了下去。 那活物通体白色,靠近头部明显的有三对触足,尾巴略小,大概五公分大,看起来乖巧无比。 “是……蚕?” 佛莲突然出声,那女子愕然回头,便看到一脸诧异的佛莲。 她倏地一笑,说道:“是香蚕,靠食香叶为生,香蚕所到之处,三丈内的空间皆有细微的香气。” 佛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眼观鼻鼻观心行了个大礼,“是姑娘救了我么,多谢姑娘。” “是啊,我叫白蕤,你叫什么?” 白蕤细细打量着佛莲,眼中一抹憎恶闪过,但是佛莲只顾着看自己鼻尖,并没有发觉到白蕤的反应。 “来坐下,不要客气。” “我叫佛莲。” 佛莲抬了眼,也跟着坐到了鼎边。 白蕤一双媚眼如丝,一直提起嘴角看起来极为可亲,身上只穿了单薄的一层里衣和一层纱衣,里面的肌肤隐隐欲现,吹弹可破。 “佛莲姑娘,不像是齐国人呢。” “我是秦国的人,来这边游玩,也不知为何,就躺在这里了。” 佛莲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地撒了个慌。 当然不能说她是为了跟踪那对姐妹而来,这个女子看起来优雅大方,贵气逼人,身上的气息也不稳定,说不定就是个隐形的领头人。 更何况,她的脸,佛莲觉得格外的熟悉。 但是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白蕤简直就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妖娆蝶沓,一颦一笑都透露着一股优靡。 “原来这样,那便不如住下来吧,相逢即是缘,我可要好好的招待你呢。” 白蕤轻笑一声,“你的亲人呢,他们知道你出来游玩吗?” 她的手继续拨弄着香叶,似是不经意间,佛莲感到一股冷意滑过。 若是太白仙君没有放水的话,那佛莲便是他直接送下来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有父母亲人,捏死佛莲,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我没有亲人,就我一人。” 佛莲暗暗地道:“不过有几个胜似亲人的人,已经不在了。” 白蕤随即点头,心下一喜,“那再好不过了……” “嗯?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白蕤连忙改口道:“我是说真是太好了,你可以留在这里陪我,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抛下你的。” “好啊……” 佛莲挑了挑眉,便也没再怀疑。 总之,她倒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反正她也是要在这里待不久的,之前听那对姐妹说要有大动乱,她可要搬个小板凳好好的看这场大戏! 见佛莲没有起疑,白蕤遂道:“你身子还未好,染了些风寒,我着人给你送些热汤,去泡泡吧?” “好的啊,多谢!” 佛莲松了一口气,连忙点了头。 这里氛围似乎不错,但是她却一点也不想再看见面前这个白蕤,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跟她有些不对付,像是世仇一样,看见白蕤就想用月牙划花她的脸! 哦对,月牙呢? “昭若。” 忽然,白蕤轻喝道:“带佛莲姑娘去房间好生照顾着。” 想到月牙,佛莲连忙说道:“白姑娘慢着,可否告知一下,我的行李呢……” 不等白蕤说话,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军服的女子走了进来,看了佛莲一眼,恭敬地道:“姑娘的行李在我们这边保管着,王宫大院中不允许私自携带刀枪剑棍的,抱歉了姑娘。” 佛莲定睛一看,这个女子,竟然是今早她遇见那两个姐妹中的一个,不过换了身军服,气势也变了些,这让佛莲有些分不清姐妹了。 “啊没事。” 佛莲连忙摆手,“没丢就好,无碍的。” 告别了白蕤,佛莲跟着名唤昭若的女子离了此处。 昭若给佛莲安排的房间不是很远,在白蕤房间的旁边,一路上,昭若一句话没说,佛莲也不敢问。 “佛莲姑娘,请。” 终于到了房间,昭若打开了房门,里面空间不大,但倒也全乎,摆了张床和一套桌椅,中间夹着屏风,床边是梳妆台。 “多谢。” 佛莲提步进去,昭若冲她微微一笑,“佛莲姑娘,稍后我拿些膳食过来,先用膳吧?” “好的啊。” 佛莲忽然说道:“那我能在这里随处走走么?” “这个……” 昭若旋即说道:“不出星蔟殿是可以的。” 星蔟殿是白蕤的地盘,也是除了齐王的凤鸾殿外最大的地方,星蔟殿旁边便是齐王的凤鸾殿,凤鸾殿旁边便是上朝的金銮殿,之后便是一些略小的宫殿。 “好,我不会乱走的。” 佛莲冲她浅浅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顿了顿,昭若忽然问道:“佛莲姑娘,你可认得尚桀?” “嗯?” 佛莲一愣,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尚桀…… 尚斐桀吗? “……不认得。” 佛莲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否认了。 尚斐桀是肯定来过这个齐王宫的,之前看他那个样子,想必过得一定也不顺畅,不知道是得罪人了还是跟谁暗度陈仓了,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毕竟刚刚那个白蕤听说她是秦国人的时候,竟然一点诧异都没有,这倒让佛莲有些意外,那个白蕤,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您休息吧。” 只见昭若轻笑一声,随后轻轻退离了房间。 第六十八章 中蛊 佛莲在屋子里待了好一会儿,昭若才带着膳食过来。 似是不知道佛莲的口味,昭若拿来的东西比较杂,荤食盒素食盒各六个,份量也不少,够佛莲吃个两三天的。 然而,佛莲却趁她不注意将糕点藏了起来。 说不定哪天她就潜逃了,藏点干粮还是有必要的,可昭若就在眼前,所以佛莲费了好大的脑筋才成功地藏了一些。 肚子吃得圆滚滚的,昭若便让佛莲出去沐浴,佛莲表示比较害羞,不愿出去,昭若遂答应佛莲将浴桶搬了进来。 热热的汤浴,冒着蒙蒙的水汽,佛莲遣散了昭若等人,这才脱了衣裳坐进去。 汤浴上面铺着一层不知名的花瓣,颜色各异,蔓延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满满的一层花瓣,看得出昭若诚意十足。 佛莲眯起眼睛,狠狠地吸了吸鼻子,从山上下来后,就再也没有洗过这么舒服的澡,被花瓣浸泡的水像是有了灵性一样,迟缓的往佛莲的毛孔里钻,酥酥麻麻的。 而突然间,佛莲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在水中盘起双膝,手中各掐着一个决儿,身体内的丝丝灵气旋即疯狂地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游走,将她肌肤内的外来者全部清除! 不多时,水面上除了花瓣外,多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仔细看去,小黑点上面还长了触角,三对足,有的甚至还活着,在水中胡乱的蹬着触足。 佛莲心下一凛,旋即从水中一跃而起,抽了屏风上的衣物便套在了身上。 水珠滴答滴答的在佛莲脸上滑落,经过她修长白皙的双腿,掉落在地面上。 是谁,在水中下了蛊? 水面上的小黑虫越来越多,在水面上闪着黑色的光,看起来格外的恶心。 佛莲捋了捋发梢,陡然发现,她的双手指尖不知不觉竟然有些泛黑。 “这么谨慎,果然还是中招了啊……” 佛莲眉头轻蹙,旋即坐在了床上,搭起了一道隐身结界。 她不是芷溪,也不是尚朱锡,不会坐以待毙等死。 “呼……” 佛莲轻呼一口气,双手合起,随后落在双膝上。 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佛莲身上突然升起了一阵阵的兰色光晕,在她的身上一层一层的递增着,像是疗愈一样。 由于刚刚佛莲从水中跳了出来,脚丫踏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便引了昭若进来查看。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昭若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门而入。 见到空荡荡的浴桶时,昭若脸色顿时变了变。 “佛莲姑娘,您沐浴好了吗?” 无人应答。 昭若持剑,用剑尖挑起几瓣花瓣,露出了下面躲藏起来的一堆一堆的小虫子。 这么明显的蛊虫,难不成是被佛莲发现了? 昭若面色一惊,旋即将房间查了个仔细,却仍没有见到佛莲。 “佛莲姑娘,你在吗?” 昭若轻轻喊道,然而佛莲正在排着指尖上的毒,并没有搭理她。 她现在坐在床榻上,周围有一层结界,只要她不出声,就没人能发现得了! “……” 浴桶里没有了生气,小虫子们也几乎处于濒危边缘,昭若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剂,而后倒了进去。 刹那间,沾染到药剂的小虫子们全部消失不见,水色渐清,像是从没有人用过一样。 “佛莲姑娘,您沐浴过了吗?” “佛莲姑娘我是昭若,您在哪里?” “……” 又唤了两声,昭若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转了几转。 从开始到现在,她就一直守在门口,根本不会有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进出,更何况门外除了她,还有两个服侍的宫女。 她们都没见到有人进出,那佛莲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不知不觉,昭若又回到了浴桶旁边,她探过身子望了进去。 浴桶内无人。 既然无人进出,那佛莲究竟…… 昭若神色凝重地眉头紧蹙,佛莲是大祭司嘱咐多留意的人,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那可—— 突然,昭若的目光定在了佛莲身处的床榻上。 上面的被褥有些褶皱,看起来就像有人坐在上面一样,难不成…… 昭若轻轻拔开一段佩剑在身前,随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刚好,佛莲一周天声息调理完毕,此时便是刚睁开了双眼。 两人四目相对,然而,昭若是看不见佛莲的。 四周一片清寂,只有昭若的心跳声在咚咚作响,昭若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把剑鞘递了过去。 剑鞘属于无生命体,可以穿过结界,佛莲顿时一惊! 可然而,剑鞘在她眼前停了下来,随后,剑鞘猛地一刺! “……” 佛莲旋即往后一躲,剑鞘瞬间扑了个空,可佛莲来不及反应,那剑鞘忽然在她眼前挽了个剑花! 力道之冲,让佛莲差点断了结界层! 佛莲猛地一歪头,随后双手向后,抵在了墙上! 她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坐着,佛莲的手微微的颤抖。 若是刚刚一不小心,她的手碰到了床面,以昭若的机警程度,一定会发现床上有人,不得已下,佛莲只能双手抓墙。 可旋即,佛莲的目光猛地瞪大! 那剑鞘,竟然以冲下的剑势缓缓降落,昭若正握着剑鞘打算刺在床面上。 而终点,正是佛莲的大腿之间,小腿之上! 佛莲额头上旋即升起一丝薄汗,昭若要是真的刺下去,那她就真的完全的暴露了! “咚咚咚咚……” 佛莲的心跳声骤然加快,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昭若旋即收回了剑鞘,侧耳听了听。 “……” 佛莲轻咬薄唇,使劲儿平息着心脏的恐惧之意。 “……奇怪。” 昭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随后却再次举起了剑鞘。 又来! 佛莲瞬间一惊,双手暗暗地紧握,一丝灵力在她指尖汇成,等待着时机。 毕竟她也不能放纵昭若扎了她的腿,到时候不光不能全身而退,甚至还会给尚斐染拖后腿。 佛莲还没想好对策,就见昭若握紧了剑柄,随后猛地向下一插! 第六十九章 逃离 “姐姐?你在干什么?” 忽然间,门口突兀地响起了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昭若旋即回过了头,面色极为的柔和起来。 “是容儿啊,没什么。” 昭若摇了摇头,随后把剑鞘放回了身侧,而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佛莲瞬间屏息凝神,生怕结界层断了。 仍旧没看出什么,昭若嘟囔了一句,便跟着昭容离开了房间。 “刺...激......” 佛莲擦了一把额间的冷汗,但经过刚刚的排毒,她的身体好了许多,也没有了之前的沉重感。 只是,她刚刚既然造成了不在场的错觉,就要补一下这个窟窿了,而又不能引起昭若的怀疑,怕是有点难啊!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如何是好! 佛莲担忧地摸了摸肚子,竟然,还有些饿了...... 果断地掏出糕点,佛莲小声地啃了起来。 今日见那白蕤,看起来自然是极好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但是佛莲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就像是之前在哪见过一样。 但是佛莲敢肯定,之前的十六年她只在灵佑山上了,从没离开过,也没见过什么人,就算现在下了山,哪怕是有一面之缘的话她也是有印象的。 那白蕤的存在? 想不通...... 现在外面烈日炎炎,她就算是偷跑出去也会被人发现,而且面纱也被摘了,她去哪都有人看见的。 迟疑了下,佛莲撕了旧衣上的一块布料,做成了一面普通的面纱,哪怕是能抵挡一点也是极好的,总比直接出去好得多。 她身上穿的衣裳还算尚可,并没有被人做了手脚,暂时也能对付着穿出去。 佛莲猫着腰走到门口,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 门口有四个人的气息,其中两个她见过,是刚刚给她搬浴桶的,另外两个,应该是陌生男子的气息。 那昭若昭容两姐妹去哪里了? 佛莲焦急地回到床上,不知为何心里竟万分的焦灼,她揉了揉心口,旋即眼睛冷不丁一瞥,心下顿时一惊! 她的镯子呢? 燃灯送她的镯子哪去了! “......” 佛莲蹙起眉头,心中略微有些酸涩,懊悔不已。 该把镯子找回来,找回来后,她就再也不掺和这世间俗事了,纷纷扰扰皆与她无关! 又坐回了床上,佛莲盘膝静神,仔细寻找着月牙的气息,跟月牙在一起的应该还有她的包袱,别的东西也没那么重要,就是鬼钟楼的荷包和二师兄送她的夜明珠比较贵重,其余的倒也没什么了。 月牙毕竟在佛莲身边待了多年,沾染了不少佛莲的气息,也很有灵性。 感应到佛莲的召唤后,尘封在某个角落的月牙身上淡淡泛起了荧火般的光芒,一闪一闪的闪烁,疯狂地给予着回应。 “这个范围,左右不过五百丈,偏西......” 不多时,佛莲便感应到了月牙的位置,而在去这个地方之前,佛莲倒是觉得应该再回星蔟殿一趟,万一镯子落在了白蕤的手中,也好及时拿回来。 然而门口还有蛰伏的人,此路是肯定不通了,那么便只剩下房顶。 可是佛莲却泛起了愁,那要是房顶也有人该怎么办? “......” 佛莲挠了挠脑瓜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做这么艰难的选择。 无奈之下,佛莲只得做一些燃灯极力禁止她做的事...... 释放灵力出去,点了他们的申百穴和百会穴,让他们闭了双眼。 随后佛莲隐了身形,悄悄地开了一道门缝从中挤了出去,待走到某个拐角时,佛莲又打开了他们刚封锁的穴道。 一切悄然进行中,无第二个人看见。 “啧!” 做坏事儿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刺激,佛莲挑起嘴角,奔向了白蕤的星蔟殿。 意料之外的,星蔟殿竟然殿门紧闭,佛莲躲避开了宫女们的视线,又跑向了上面。 老样子,佛莲打算扒开了一道缝隙偷听。 不过白蕤似乎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昭若也好像在里面,有她们在,佛莲也不敢挖太宽的缝隙,勉强才弄了一个一公分宽的小缝隙。 里面缓缓地传来白蕤细微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宛若女王般高冷,气势直逼昭若,而佛莲放大了神识才听得见她在说什么。 “那个佛莲,给我看住了。” 白蕤轻笑一声,“我倒是想看看,来此一遭,她有什么能耐跟我抗衡!” 莫名的,佛莲抖了个激灵,白蕤看起来格外的温柔,怎么她的笑,竟然如此瘆人? “......是。” 昭若跪在白蕤面前,应承道:“臣一定将她看住。” 白蕤点点头,旋即问道:“米虫下了吗?如何了?” “已经下了。” 昭若的额角上已经升了冷汗,下是下了,但是佛莲已经逃了,米虫也被她给化了。 “那就好,我的米虫可是很温柔的,钻进她的肌肤里,神不知鬼不觉,占据她的神经脉络,四肢百骸,咯咯咯~” 白蕤笑得温润异常,她抬起指尖舔了一口,继而说道:“然后一点一点,从指尖开始,将她的躯壳蚕食干净,不痛不痒,最后才七窍流血。不过~” 她突然停顿了下,昭若也跟着呼吸一滞,上方的佛莲更是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白蕤说的症状跟妤娘娘的相似,难不成妤娘娘就是中了米虫的毒吗? 最毒妇人心,果然名不虚传,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让她失了做人的准则! 停顿了会儿,白蕤忽然喃喃道:“让她这么死了倒有点可惜,在天界有李长庚护着,保不齐他的手也伸了过来,如果被发现了,可是有点难办呢......” “大人,您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昭若一时没有听清,然而白蕤却倏地一笑,“没什么,尚斐桀回去之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一切都在计划中,想必成功之日必将不远,静观其变就好。” 提到尚斐桀,昭若的脸泛起了轻微的红色,不过白蕤自然是没有看见,她轻点了头说道:“那就好,时不时再催促一下,事成了便说给女王,想必女王一定会很愿意的。” 第七十章 姑娘,自重 昭若没有听清,但是佛莲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白蕤提到了天界,李长庚,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好像在哪听见过,是梦里吗? 怎么可能,燃灯说过,梦里都是假的,甚至都是反的,当不得真! 佛莲收回了神识又将缝隙堵了起来,听到了这么多消息,感觉也不是很有用的样子,那也没必要去跟尚斐染说了吧? 更何况,这个白蕤似乎是认识自己,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恨意,怎么,她是挖她祖坟了,还是抢她男人了,多大的仇恨啊! 长这么大佛莲也没害过人,充其量就是欺负欺负师兄弟,难不成她欺负的师兄弟中有人是跟白蕤相识的,这么小气还告状了? 突然,白蕤轻笑一声,“快了,没多久他们兄弟俩便会起了争执,但愿尚斐桀不要让我失望才行。那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祭司大人英明。” “大人英明。” “……” 挂在房顶的佛莲顿时一惊,除了对付自己,白蕤打算也对他们兄弟俩出手了? 自相残杀? 啧,有意思了…… “白蕤,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佛莲嘀咕了一句,随后小心翼翼下了房顶,刚才她的神识在屋子里寻了一圈,也没寻到手镯的下落,怕被白蕤发现,她也不敢久处。 直奔月牙的所在地,那里守卫稀薄,佛莲隐了身便将月牙拿了回来,一点坎坷都没有极其顺畅,随后佛莲又去了落轿的地方,却仍旧毫无所获。 “我的镯子啊,你究竟去了哪啊!” 佛莲有些郁闷,丢了镯子就好像丢了燃灯对她的信任,以后让她怎么去面对燃灯啊! 她正惆怅着,而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了急促的一阵脚步声,似乎好几队人马开展了地毯式搜查,倒是不知在搜查什么。 为首的,正是昭若和昭容。 昭若面露难色,嘴角处隐隐的有一丝血迹流淌过,像是刚被人打伤的模样。 “给我找,一定把人找出来!” “是!将军!” “……” 佛莲隐身在一处灌木丛旁,冷不丁地便听到了这句话。 找她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找吧找吧,怎么找都不会找到的! 佛莲忽然有些幸灾乐祸,若不是她警惕得紧,恐怕她的血脉中也被米虫侵体,说不定她现在就是死尸一具,爆体而亡! 燃灯曾经说过,山下人人心险恶,要小心应对,还果真是应验了,不过放心好了,她的隐蔽能力连燃灯都自愧不如! 佛莲望了一眼星蔟殿,随后便转身离去。 如今看来,尚斐桀变成那样是有原因的,应该是与白蕤达成了共识,这个共识对于他们双方来讲都有很大的好处,佛莲想不通,究竟是多大的好处会让兄弟们反目成仇? 毕竟以尚斐染的脾气来看,应该不会轻易发怒的。 佛莲沉思了下,便顺着原路返回,抛去先前那个城隍庙的位置离齐国近不说,里面的景象倒是还很讨喜的,佛莲喜欢那一池水,不过就是不知道城隍爷的泥像被人发现了没有。 最重要的,是底下的通道被人发现了没有。 来回跑了这么远,佛莲都觉得肚子上的肉肉已经瘪了,拿手一摸,果真如此。 “……” 在山上的时候,她的肚子可是还有二两肉的,如今一看,倒是出现了一丝纹理,肉都不见了。 “我肉哪去了?” 佛莲嘀嘀咕咕地回了境内,依旧老样子,隐身躲避了入口查岗。 又回到了大秦,佛莲心里五味杂陈,听到了那么多消息,总觉得不告诉尚斐染一声不好,但是想来告诉鬼钟楼也是一样的,不过已经说好不回去了,万一再碰见尚斐染,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佛莲纠结不已,但是脚下却一刻都没停歇。 “尚斐染啊尚斐染,遇见我,你真是三生有幸了。” 佛莲挥断脑海中迟疑的念头,径自又回了王宫。 其实佛莲也不明白明明与她无关,她跑前跑后的插手干什么! 甚至她也不明白,她对尚斐染的事怎么那么上心……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苦吧……” 转眼间,佛莲又踩到了王宫大院的土地上。 甚至佛莲都习惯性的在落地那一瞬间隐了身形,随后直奔储星阁而去。 这次鬼钟楼却是在的,他穿着一身常服站在摘星台上,佛莲离了老远便看到了他孤傲的背影。 似乎有些落寞,带着长达百年的孤寂。 “离老远一看,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 佛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鬼钟楼身后,随后现身道:“你不会真的是个老头子吧?” “不是。” 鬼钟楼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冲着佛莲轻轻行了礼,“恭候多时。” “嗯?你知道我会来?” 佛莲一愣,她虽然说不上来无影去无踪,但是加上她总是时不时的隐身,一般人都不会猜到她的行迹的。 不过也难怪,鬼钟楼又不是一般人。 鬼钟楼微微一笑,“我算到了。” 他忽地摊开一只手放在佛莲面前,他的五指修长白皙,隐约透着一股苍白,佛莲一愣,旋即害羞的把手搭了上去。 两人指尖一碰,鬼钟楼瞬间缩回了手。 “佛莲姑娘,请自重。” “?” 佛莲猛地一滞,眉眼之中带着一抹不解。 他刚刚不是说算到了? 摊手的意思,不就是想帮她看看手相? “那你这个意思?” 佛莲也摊开了手,学着鬼钟楼的模样放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鬼钟楼却凝重地说道:“我是说我算到了,荷包会回来,失而复得。” “……” 佛莲嘴角一抽,随后从包袱里摸出了荷包,还回了鬼钟楼,后者淡然一笑,把里面的银两倒了出来,又塞回了佛莲手中。 “我只要这个就好,剩余的都给你。” 鬼钟楼唇红齿白,露出几颗银牙,像是很少笑的模样,微微有些僵硬。 佛莲倒也不客气,她将银两又揣了回来,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用秘密做交换好了,我把我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 第七十一章 妖言惑众 鬼钟楼轻笑一声,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佛莲左顾右盼了一眼,确定了身边没有旁人偷听,这才说道:“那城隍爷的泥像塌了,不知道被发现了没,如果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嗯?” 鬼钟楼一滞,没想到从佛莲口中说出来的,竟是这事。 沉思了下,鬼钟楼遂解释道:“无妨,我已经着人处理好了,那边已经暂时封锁,无人再进得去。” “那就好,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佛莲拍了拍手心,随即把去了齐国的见闻说了个透彻。 不过她倒是有一点好奇,先前鬼钟楼为什么会指引她去城隍庙? 难道底下的那处溶洞是他建造的? 那里像是地宫一样,弯弯曲曲,景象佳宜倒是适合闭关清修。 “你所说的,所言非虚?” 鬼钟楼神色凝重忽然问道:“佛莲姑娘,你听到的可是属实?这毕竟是国家大事,容不得马虎。” “骗你干甚!” 佛莲蹙起眉头,她说的话听起来确实荒唐无比,像是想要挑起两个国家的战争一样,妖言惑众的感觉,但是她确确实实听到了这些话。 而当时白蕤并不知道她已经偷跑出来,不可能是就为了给她设下个圈套,更何况,当时她又听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话,种种情况证明,她所听非虚。 鬼钟楼的眸子越发的凝重了,眉头紧锁半天不再言语。 佛莲靠在栏杆边上,目光幽深,不知在念着什么。 半晌,鬼钟楼这才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这就去禀明大王子殿下。” “我也去。” 佛莲猛地转身,抓住了鬼钟楼的衣角,随后带着他往下轻轻一跃,不多时,两人便站在了地面上。 然而事关重大,鬼钟楼有些迟疑,担忧带着佛莲会不会有些不妥。 “不用担心,我会隐身,放心吧昂!” 得到了佛莲的保证,鬼钟楼这才带着她去了椒霓殿。 椒霓殿是尚斐染住的地方,十岁的时候,他跟尚斐桀便从王后宫内搬了出来,而尚斐桀,住的是他隔壁,乾棠殿。 然而两个殿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两人性格使然,竟也不怎么来往。 鬼钟楼一路紧张地走在前头,而他的前头,是隐了身的佛莲。 佛莲走一路跳了一路,欢快的像是出了笼的兔子,把王宫大院当真了灵佑道观的后山一样,毫不避讳地跑来跑去。 看得鬼钟楼一阵阵的揪心,生怕佛莲摔了,倒也不怕别的,主要就是怕她哭起来声音超大,引来旁人围观。 “唔啊~” 佛莲狠狠地吸了一口花海,香味铺满了整个空间,而混杂的香味太过于浓郁,反倒沾了佛莲一身,佛莲搓搓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一朵正盛开得傲然屹立的蔷薇花。 花开得太美,她都不忍心折断了。 而直到真的无人看见佛莲的身影时,鬼钟楼这才放下心来,他轻咳一声,示意佛莲紧跟上来。 已经到了椒霓殿,门口两个侍卫恭敬地冲着鬼钟楼行了一礼,继而说道:“大殿下刚用了午膳,臣这就去通报一声。” “嗯。” 鬼钟楼睨了一眼身后,佛莲挨个将花朵们挨个抚摸一遍,然而就是不摘! 而被她抚摸过的花朵,竟然全部摇摆起来,像是在跳舞一样,十分灵动,佛莲一脸的笑意,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鬼钟楼心中的好奇不免增多了些,佛莲身上的秘密,似乎不止是他眼前看到的这样。 “国师大人,大殿下请您进去。” “咳咳咳!” 鬼钟楼点点头,随后猛地一阵咳嗽,佛莲转过了头,瞬间懂了他的眼神。 她轻轻安抚了下手中的海棠,随后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倒也不是怕被发现,主要她有点做贼心虚。 一想到就要见到朝思暮想…… 呸! 一想到那个坏男人,佛莲心中就忍不住的窃喜,说不上这种感觉哪里来,但就是好像仿佛认识了千万年。 难不成又是梦里见过,他们前世相识? 啧…… 不可能。 骨子里着实带来了熟悉感,然而,佛莲却是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跟在鬼钟楼的身后走着,两人身后是一队侍卫,而前面的,是两个引路的。 佛莲略微紧张地看了看这阵势,好好的一次觐见,怎么感觉像是上刑场? “国师大人请进。” 几人停在了一间正门前,一个声音尖锐的细人旋即抬高了音调喊道:“殿下已经恭候多时!” “……啧。” 佛莲揉了揉耳朵,冷不丁听这么一声,还有点不适应。 鬼钟楼倒是没说什么,那细人开了门,他便走了进去,佛莲紧随其后。 旋即,门被紧紧地关上。 佛莲莫名的瑟缩了一下,目光扫向了屋子里面的人,这间房间应该是个书房,一进门她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笔墨味道,还有一丝丝肃穆的气息,而尚斐染正坐在了桌子旁,提笔写着什么。 突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旋即不悦地蹙起了眉头,然而在望见鬼钟楼时,尚斐染蹙起的眉头倏地平展开来,随后翘起了嘴角。 “阿楼,你来了。” “参见大殿下。” 鬼钟楼顿时应了一声,而后坐在了尚斐染身边的椅子上。 “咳……” 然而坐下之后,鬼钟似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他对面的位置,佛莲会意,旋即也坐了过去。 佛莲自打进屋以来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尚斐染,他的一颦一笑皆被她望进了眼中。 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佛莲也不知道他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小表情。 看起来没有以往的冰冷,倒是可爱极了! 见鬼钟楼已经落座,尚斐染率先开口道:“阿楼,所为何事?” “臣有要事相谈,不过臣希望殿下稍后不要追问来源所在,殿下只需要知道完全属实便好。” 见尚斐染没有异议,鬼钟楼索性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不过他却在其中省略了佛莲的身份,只道是一个普通的细作。 “殿下,请做决断吧。此次不同寻常,那个人不是锡王,不是疫病,而是二殿下!” 第七十二章 只是江山而已 尚斐染忽然笑了。 “你想让我弑弟么?” 他跟尚斐桀的关系说不上极好,打小便时常争吵,也不知是何原因,两人目光几乎是出奇的一致,所以经常会吵架,吵着吵着便打起来。 但是尚斐染毕竟是长兄,现在年岁长了些,也知道疼爱尚斐桀这个弟弟。 而若是让他亲手了断尚斐桀,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只是江山而已,谁坐都一样。” 尚斐染低低地说道:“我不并在意。” 鬼钟楼沉默了,尚斐染都不在意的东西,不代表他就能不在意,但是对于他来说,谁坐那个位置都没关系。 他只是希望,是尚斐染而已。 佛莲惋惜地摇了摇头,还真是兄弟情深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尚斐桀是否跟尚斐染一样,若是不一样,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啧啧啧!” 佛莲咂咂嘴巴,学着鬼钟楼深思的模样眉头紧蹙着,可哪曾想,她竟然一不小心地发出了声音。 “……” 尚斐染眼眉一挑,顺着声音的方向就将针毫甩了出去! 一阵破空声音响起,佛莲猛地竖起了耳朵,就见一只针毫冲着她的命门飞了过来,来不及躲闪,佛莲下意识地张口直接叼住了飞来的针毫,一大滴墨汁甩在了她的鼻尖上,在她的脸上平增了一些讨喜的模样。 而佛莲没发现,在她叼住针毫的那一刹那,她的结界便已经破了。 “……莲儿。” 尚斐染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佛莲的时候,叫她的名字叫得那么顺口,明明两人之前还是吵架着的。 不过再次见到佛莲,尚斐染有些移不开眼。 日日盼,夜夜念,希望她离开不要回来,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她,多么矛盾的念头! 佛莲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瞥了鬼钟楼一眼,后者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似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的东西掉了。” 佛莲略微尴尬的把针毫放回了尚斐染眼前,脸上不由自主的染上一抹绯红。 说好不再来,她又来! 打脸不! 打脸不!! 然而尚斐染倒是没佛莲想的那么多,再瞥向鬼钟楼的时候,后者冲尚斐染轻点了点头。 “……是你打探到的。” 尚斐染想也不想的冲着佛莲问道:“谁准你擅作主张?” 齐国那么危险,佛莲貌似也就隐身的功夫拿得出手,其余的她甚至连鬼钟楼都怕是打不过的! 就这样的功夫还想逞能? 万一被伤了不说,万一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蛊该如何是好! “怎么,你不信啊?没关系啊,你就听听得了。” 而还不等尚斐染说话,鬼钟楼突然站了起来。 “殿下。” 他冲着佛莲使了个眼色说道:“臣还有要事处理,您跟佛莲姑娘慢慢商酌,切勿动怒。” 好好说话,别惹大殿下生气,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鬼钟楼目光中满满的警告,佛莲只得点头应了下来。 一时间,气氛诡异到极点,鬼钟楼贴心的将门合上,佛莲倒觉得有些放不开了。 没有鬼钟楼在一旁,尚斐染略微轻松了些。 “莲儿。” 尚斐染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只是担心你,齐国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子——” 他忽然不接着说了,住了口,而后站了起来,佛莲旋即一滞,周身像是被点了穴位一样,一动不动。 其实尚斐染心里也是清楚,他说再多也无用,毕竟佛莲的脑筋是不允许她听从别人的意见的。 对于她这样的小淘气,劝说不如打一顿来的真切。 “你你你要打我吗?” 佛莲忽然有些紧张,尚斐染忽然抬手是几个意思? “傻丫头。” 忽然,尚斐染轻轻张开了手,轻轻一伸便将佛莲揽在了怀里。 “我很担心你。” “唔……” 佛莲的脸隔着面纱扑在了尚斐染的怀里,一脸的怔愣。 担心二字她明白什么意思,傻丫头三个字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个动作代表了什么? “嗝……” 佛莲被吓得打了个饱嗝,想露出脑袋看个究竟,然而尚斐染的力道太大,稍微一挣,还挣不开。 半晌,尚斐染这才将佛莲扶正,随后摘了她的面纱,下面露出了巴掌大的一张脸,粉雕玉琢般,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他深吸一口气沉吟道:“你身上的味道,很浓郁,是掩盖不住吗,若是别有用心之人用味道来寻你,你自然是招架不住的。” “味道?没有味道啊!” 佛莲使劲儿嗅了嗅,然而嗅了半天也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后说道:“先前国师也说我身上有莲花香,但是我确实闻不到啊?” 难不成这种味道只能别人闻,她本人是一丢丢都闻不到的? 尚斐染见佛莲实在闻不到她身上的莲花香,倒也没在说什么。 “先前听闻他曾说过,要讨了你娶你进门?” 两人尴尬一会儿,终于尚斐染问道:“你可是答应他了?” 第七十三章 择日便战 “我不是很懂你在讲什么。” 佛莲眉头蹙起,皱皱巴巴的像个包子皮。 她挣脱开来说道:“你不知我从哪里来,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但是我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一般人伤不到我,你也不行。” 顿了顿,佛莲继续说道:“况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用你给我指指点点,也不用教我怎么做。” 奇怪,尚斐染是哪来的信心会认为她会乖乖听话? 燃灯教导她多年,也没把她的小情绪给板正,怎么她遇到的人都是教她怎么做人的? 她自己不会? 尚斐染没想到佛莲会这么说,一想她便是误会了。 但是几次相处下来,他也知道佛莲不是寻常女子,不能用寻常的方法。 “是我唐突了。” 尚斐染略微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哦对了。” 佛莲点点头,又重新坐了下去说道:“我听国师大人说,我就是那个契机?那行,那我就住下来吧。” “不可!” 佛莲话音刚落,尚斐染便阻止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掺和进来。” 实在是她一介女子,若他连一个女子都不能护在身后,那他也太过于无用了。更何况,这个女子与众不同,尚斐染是有私心的。 而再有一个原因便是,尚斐桀似乎还对佛莲有些想法,这个是尚斐染万万不允许的。 尚斐染不想让佛莲经历这些事情,他只想把她藏起来,不露给别人看。 但实际上尚斐染也不知道,只是见过佛莲几次面,就被她捏去了魂,甚至昼思夜想,神魂颠倒。 他找不到原因,但是佛莲不听他的,他也毫无办法,佛莲的性子本就单纯洒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肆意徜徉在草原上。 “……” 佛莲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她望了望尚斐染,嘴巴一撇,转身便走。 尚斐染不答应她没关系,尚朱尧可以啊! “你要去哪里?” “承德殿。” 佛莲头也不回,扔下了三个字便打算过去。 然而还未等佛莲迈出门去,她的手臂便被人拉住了。 “你可以留下,但是不能乱跑。” 尚斐染叹了口气,应道:“这段时间也尽量不要碰上阿桀,答应我,就让你留下。” “好呢。” 佛莲点头应下,轻笑一声,便出了门。 鬼钟楼就在门口不远处的树下候着,见佛莲出来,遂招了招手。 “可谈好了?” “那是自然。” 佛莲得意一笑,又能光明正大的留下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脸有点疼。 两人一同回去,鬼钟楼在前面走着,佛莲跟在后面,像来时一样,蹦蹦跳跳的。 突然,佛莲悄悄伸出了手,拍了拍鬼钟楼的肩膀。 “嘿!愁眉苦脸的你?” 鬼钟楼眉头不知何时蹙起,一个深深的悬针纹挂在他的额角,像是第三只眼一样。 他略微一侧过头,便看到了佛莲好奇的脸。 “你的面纱?” “昂,在这。” 佛莲恍然大悟般,又将面纱重新挂在了脸上,时间久了,不挂面纱总觉得缺点什么,不过也不用担心,她一路走来依旧是隐身的。 但是见鬼钟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佛莲也没了心思,她沉吟了下问道:“你是在想之前你中的毒?”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现在是否可以给我解了?” 鬼钟楼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佛莲当即点头应下,捏着鬼钟楼的胳膊说道:“一会儿就好。” “……” 鬼钟楼点点头,站在一边等着佛莲解毒,然而实际上佛莲并没有投毒,当初她只是把自身的灵力送了过去当卧底,现在想来也是没什么用了,再把灵力收回来便好。 或许是等到了佛莲的召唤,鬼钟楼身体里那一丝灵力仿佛活了一般,在他的身体里开始乱窜起来,最后终是一点点顺着两人相接的地方,缓缓地回到了佛莲的身体里。 佛莲刚睁开眼睛,陡然间便被吓了一跳。 “!” 两人面前,尚斐桀正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而他的手,竟然放在了鬼钟楼的胸口处,甚至几乎还有一公分就触及到了鬼钟楼的胸口! 突然一闪而过的银光,让佛莲差点以为晃瞎了眼。 佛莲伸出指尖在尚斐桀眼前晃了晃,他并没有因此有所反应,佛莲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不小心解除了隐身,被发现了! 而不等佛莲提醒,鬼钟楼随即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二殿下……” 鬼钟楼眼角一抽,随后行了个礼。 尚斐桀点点头,随后把手收了回来,“啊,我以为你被施了定身术,刚想帮你解开的。” “……” 佛莲听完,瞬间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若是刚刚尚斐桀碰到了鬼钟楼,三个人的气息连在一起,定会产生紊乱,佛莲没反应过来的话,说不定就会走火入魔! “……多谢殿下关心,若是无事,臣便退下了。” “行吧。” 尚斐桀瞟了鬼钟楼一眼,鼻子抽动了下,像是闻到了什么,佛莲莲步轻移,缓缓地离他远了些。 鬼钟楼又行了个礼,佛莲极有眼力见儿的率先离去 直到走出了老远,佛莲才敢小声说道:“刚刚吓死我了,差点一巴掌甩过去,这要打上他的脸了,我不得被尚斐染生吞活剥了?” “不会。” 鬼钟楼目不斜视地说道:“他们兄弟俩眼光虽然一样,但是斐染不会因为他伤害你的。” “说到这我就想问了,你们研究出什么没,那个风满月死了,最后怎么处理啊?” 佛莲诧异地回头偷瞄了一眼,尚斐桀竟然仍在原地! “……” 佛莲有点奇怪,再一次见尚斐桀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尚斐桀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不像是蛊虫,但是究竟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但是白蕤她们不会傻到光明正大的把蛊虫下到尚斐桀身上的吧? 沉思了下,鬼钟楼出声道:“今晨已经接到了战书,齐国择日与大秦一战,为逝去的齐王妹妹风满月讨个公道。” 第七十四章 见到他了 “咋?” 佛莲一愣,似是有些没听清明白鬼钟楼在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委实明白,要开战了! “说打就打?不对啊?” 佛莲揉了揉额头,一切似乎都太巧了,风满月这边刚在狱中自缢,那边就传出去了? 结果引来齐国下了战书,这个结果究竟是谁一手促成的? 若是事情自然发展到这里的话,佛莲还真就不信。 “你也发现不对了?” 没想到,鬼钟楼也反问了她,“哪里不对,说说看?” “我......” 佛莲皱着小鼻子,目光冷不丁又瞥到了不远处的尚斐桀身上,“这路怎么这么长,拐弯吧咱。” “......” 鬼钟楼无声的点了点头,随后在下一个宫殿口时消失了身影。 佛莲这才说道:“我觉得应该重点在尚斐桀这个大猪蹄子身上查起,再早一点应该从风满月嫁过来的时候查起,或者更早一点,查一下风满月当时为何会嫁过来联姻?” 泱泱大国为秦,何须用到邻国来联姻? 纵使齐国有自己的一个特色,足以登入大国之列,但是用蛊这种阴险的手段,终究上不得台面。 那么她们的心思就有待深究了,说不定当时就已经设了局,不过三年之后才正式开始入局而已。 顿了顿,佛莲睨了一眼身后及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继续说道:“而我之前听到齐国那个白蕤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但是大概意思就是等尚斐桀这边动手,好像已经布置好了,不知道是布置什么。” 白蕤心思缜密,看着她的时候佛莲只觉得心惊胆战,没有看别人时候的那种透彻,像是万年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看了一眼就恶心,根本看不透她的灵魂! “这件事我会跟大殿下说的。” 鬼钟楼一语不发,最后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实际上他的心里清楚的很,说了也没用,若是这件事真的跟尚斐桀有关,对于那个位置,他只会双手奉上。 “啧!” 佛莲白了鬼钟楼一眼,极其嫌弃的一眼。 “但若,他们打起来,你帮谁?” 突然,鬼钟楼止住了步伐,他目视着前方,眸光中一片淡然,看不清悲喜。 佛莲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已经到了星蔟殿了。 “我就隔岸观火,事不关己,高高挂——” 未等佛莲说完,鬼钟楼嘴角一抽,向着星蔟殿走去。 佛莲眉眼带笑,而后跟了过去,“你等等我,你这有没有瓜子儿,用来看戏再好不过了!” “......” 鬼钟楼一听,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了。 其实佛莲心里明镜一样,有些事她该管有些事她管不了,有些事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毕竟她当初都是想着将这个天下搅个天翻地覆的,结果不也放弃了? 那还说什么? 与她无关的东西,她看着就好了,这天下又不是她的天下,天下人的性命又不是她的性命。 况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尚斐桀和尚斐染两人身上都有神龙之气庇护,以后也说不定两人会打起来,要么非死即伤,要么合二为一,但是合二为一好像不太可能。 但是她能看到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她又不是神,管那么多干什么! 兜兜转转,佛莲又回到了当初的小屋子里,然而服饰的人由当时的墨凉丫头换成了两个小厮。 虽说有些不便,但是佛莲也没拒绝。 这些日子一直没睡个好觉,佛莲一见到床榻便觉得困意来袭,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佛莲缩在被子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 天边的栾日格外的刺眼,灼热的温度像是有着自己精气神一样,将沉睡中的少女浅浅唤醒。 佛莲缓缓睁开眼睛,随后用手揉了揉。 “这是哪里啊......” 她放眼望去,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静谧幽深的丛林,遍地开着无边的缤纷花朵,不远处还有一道瀑布,看起来像是在灵佑山上的那条。 不过,纵使是那条瀑布,也没有眼前的这条大! 瀑布声音浩大,佛莲被吵得有些头疼,她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小石墩上。 石墩倒是没什么出奇,但是,她旁边的石墩旁,还有一块更加硕大的石头。 上面隐隐的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抬眼望去,好像还有一颗人头。 会呼吸的头? “......” 佛莲甩了甩脑袋陡然清醒过来,那应该是一个在清修的人吧,由于她的位置太低了,所以看不到那人的全身。 “嗨?” 佛莲冲着那人打了个招呼,但是却没有得到回应。 想了想,佛莲猛地一跃,跳在了巨石上。 果然,巨石上正坐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长袍,连头发胡子都是白色的,手抓着一柄拂尘正在打坐,不过他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极为的年轻,不知修炼的是什么术法。 可是,这人看起来,好像似乎有些眼熟呢? “你是谁呀?” 佛莲蹲了下去轻轻唤了一声,那人却仍然毫无所动。 这里着实有些诡异,但是感觉还不赖,灵气比较充裕,想要在这里修行的话简直就是事半功倍。 不过佛莲诧异至极,她就是睡个觉的功夫而已,怎么就转眼间到了这里? 难不成她也中了蛊,所以导致记忆出现了紊乱? 少女两根嫩如葱白的纤指伸出,下意识地就想抓了那人的胡子,就好像曾经做过千百遍一样。 “你还是老样子。” 突然,那人缓缓地开口,淡然的目光对上佛莲的一丝好奇,他腾地松开抓着拂尘的手,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佛莲的纤指,随后轻轻一推。 “一样喜爱顽皮。” “你认得我啊师父?” 嗯? 佛莲一愣,旋即捂住了嘴巴,她的直系师父只有燃灯一人,乱叫个什么劲儿! “自然认得。” 那人眯起眼睛,随后轻轻一笑,目光中似乎还充斥着一些宠溺的味道:“看来你过得似乎还不错,嗯我姓李,你可以称呼我为师父的。” “才不要,我师父只有燃灯一人。” 佛莲倔强地瞪了他一眼,然而换来的是那人更甚的笑意。 第七十五章 信你个鬼哦! 李长庚嘴角微微弯起,不过两日不见,佛莲仍旧一如既往的蠢...... 佛莲大概不会知道,燃灯是李长庚创造出来的仙人,是他亲手折了头上的一缕断发,再混合着仙界的天池之水孕育而成,当时的李长庚早就算到佛莲有此一劫,所以在这之前,便创造出了名为燃灯的仙。 但是佛莲的祸闯得猝不及防,以至于燃灯下投不及时,直到佛莲下界前没多久才投了下去,所以人间的燃灯也才大佛莲十五岁而已。 好在燃灯的躯体和灵魂是纯粹的仙灵之体,又加上天池之水的孕育,在下界为人后,躯体长得倒也是极快的。 所以总的来说,李长庚和燃灯,其实是一个人。 佛莲见李长庚不说话,便试探着叫了一句。 “李大哥?” “咳——” 猛然间,李长庚觉得内心之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 “你......” 然而他刚开了个腔想要解释一番,这边佛莲已经伸出了手贴心的在他的背后轻轻拍了两下,而后缓缓道:“慢点说,别急啊师父!” “唔!” 察觉到说秃噜嘴的佛莲顿时迅速地缩回手捂住了嘴巴,随后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 “呵......” 李长庚轻笑出声,淡淡地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是就像是灵魂深处的烙印,无论投胎多少次,喝了多少孟婆汤都不会改变。 然而佛莲是比较严重的一种,她没有喝孟婆汤,是天帝直接拿走了她的记忆。 少女的眸子略微黯淡了些,情绪有些施施然,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刚刚竟又说秃噜嘴了...... 感觉就好像背叛燃灯了,特别的不舒服,佛莲老大的不高兴,撅起嘴巴坐到一边,不悦的睨着李长庚。 “你——” 可是突然,佛莲眼睛一亮,望向李长庚的目光也忽的变得炙热起来,她扒着李长庚的袖子震惊地问道:“你是李长庚?” 此时的李长庚身影跟佛莲之前梦中的那人模样渐渐地吻合,佛莲就算再瞎,也不会把人认错,李长庚点了点头,随后应道:“青儿,记起为师了?” “......” 佛莲眉头蹙起,随后轻轻掐了自己一把。 疼。 疼就是真的? “记起是记起,但是我不太相信。” 确实有些难以置信,明明她上一刻还在床上躺着,为何下一个就到了这里来,就算是来了,也得有个能让她信服的过程吧? 佛莲属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而且若是这个人是真的李长庚,天界的太白仙君,那她岂不是就是那朵莲花了? 啧,不靠谱...... “无碍,这都不重要。” 李长庚忽然正色道:“此次前来是给你指点迷津,你本是天上的仙,受罚下界,原本做一万件好事便可,但是下界国家动荡朝纲大乱,甚至不久后便会生灵涂炭百姓无家可归,你要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平定内乱!” 天帝把她的记忆都拿走了还想让她完成任务,这是不可能的事,而唯有李长庚偷摸背着天帝给她指引,才有可能完成了,李长庚自然是知道这点,才会偷偷而行。 而李长庚的神色略微带着些激动,佛莲反倒吓了一跳。 “我?” 佛莲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小脸皱巴巴的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通常这种人不是救世主么,她,是救世主了? 她摇了摇头,眸子中满满的质疑,否决...... “......不可能。” 啧! 信你个鬼哦,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知道青儿不信。” 李长庚拿出一本书说道:“这是你之前所修行的功法,你之后自然便会看见其中的含义。” 佛莲接过书,随手一翻。 无字? 一本没有字的书,拿出来糊弄小孩子啊? “......哦,然后呢?” 把书扔到一边,佛莲精神萎靡地敷衍道:“还要我做什么?” 李长庚低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帝青的警惕性其实是很高的,纵使她的记忆有偏差了,她也绝不会放纵自己随意轻信别人,也不知道这种是好还是不好。 对于别人的话,帝青能有这种反应李长庚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对上他自己,心里着实会有些堵。 沉思了番,李长庚继续说道:“一万件善事先不急,目前你身处的国家将有大事发生,你先平定国乱,此等功德自然是与那一万件善事对等,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们两兄弟身上都有龙气一事。” “嗯?” 李长庚的话音刚落,佛莲的眸子陡然一闪,瞬间精神百倍。 “你知道?” “自然。” 李长庚见佛莲来了兴致,便继续说了下去,“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事二主,这两人中只有一个,才是新的国君,你要选择其中一个辅佐。” “又是我?” 佛莲一滞,顿觉浑身担子千斤重,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是她,亲自辅佐明君的也是她。 她就那么大的能耐了? 啧...... 话说了这么多,怎么还是有点不信,甚至反而更加不信了。 “我......” 顿了顿,佛莲反问道:“我有点难以抉择,选不出来,选错了怎么办?” 尚斐染和尚斐桀掉水里,如果让佛莲去救,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去救尚斐染,当然前提是两人都不会水,若是会水,要她何用? 毕竟,她会偏心啊! 佛莲的小脸从刚刚的一脸无感变成了一筹莫展,看来她此时才算是真的上了心,李长庚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看向佛莲的目光中格外的和善。 他重新将佛莲的那本功法拿了过来,缓缓地搁在了她的面前,语气也轻柔无比:“不必担心,时机到了自有提示,你尊崇本心便可。” “啊~” 佛莲捂着脑袋,极不愿意的接受着这一切。 “还要练功法,我最讨厌的就是练功法了啊啊啊啊——” 一声呐喊过后,佛莲猛地睁眼坐起,所有的景象消失不见,不见了那道辽阔无边的瀑布,不见了那静谧的丛林,也不见了......李长庚? “......果然是一场梦。” 第七十六章 无事献殷勤,非…… “呼……” 还好只是梦,若是真的,那她可还没想好该如何接受。 仙人? 啧…… 佛莲长吁一口气,而后翻身换了个姿势躺着。 真的是最近太忙了,做个梦都那么逼真,幸亏她聪明,不然差点还以为是真实发生的了。 不过那景色倒是格外的美好,很符合她的口味,就是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就算长眠不醒也愿意啊! 佛莲揉了揉额头,梦里好像还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都是什么东西来着? 她好像收了一本书,书呢? “假的吧……” 佛莲倏地坐起,随后又躺了回去。 瞟了一眼窗柩,外面月晦星稀,偶尔飞过一两只不知名儿的虫,响起两声蛐蛐儿叫。 竟已经是深夜了吗,怎么没人来喊她用膳? 佛莲不知道,她睡着的期间已经不止一次有人来叫,但是她睡得熟,又有一层结界保护着,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饿,佛莲摸了摸柔软的小肚子,那边的灵气充裕,她狠狠地吸了一口就感觉到饱,没想到是真的饱了。 要不再睡一觉,若是还能梦到一些东西,那就相信罢了! 佛莲将被子盖严,双手规规矩矩地覆在小腹上方,满脑子灌输着当时的景象。 不出意料,佛莲再次回到了之前的场景,不过那巨石之上,没有了先前的李长庚,只徒留一本书在上面。 “啧,竟然是真的。” 佛莲席地而坐,将书摊在眼前。 回到梦里,她的记忆便越发的清晰起来,脑中也渐渐的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之前李长庚说这本书怎么看来着,是闭眼睛吗? 思及此,佛莲下意识地闭了眼睛。 然而,就在佛莲闭眼那一刹那,书上便浮现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这个字迹不像是秦国的字规规矩矩,有些飘逸浮沉,俊秀慷囊,但是佛莲却看懂了。 “清修养性,无睚乃真……” 一股莫名至极的熟悉感涌了上来,佛莲眉头一挑,沉吟不语。 从她的身体丹田之处缓缓地升起了一簇清秀的小团子,与她原本的灵气团格格不入,倒也互不干涉,她原本的团子沉寂了下去,新的团子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佛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清修了半天,这本书才翻过去一页。 “这么慢?” 佛莲嘴角一抽,后面不知还有多少页,得修炼到何年何月,岂不是睡个觉都不能消停了…… 一想到今后一睡觉便会跑来修行,佛莲便觉得人生无望。 突然,佛莲鼻子一痒,冷不丁地便打了个喷嚏。 “阿秋!” “……”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佛莲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转过头寻找着那道声音。 然而,尚斐染就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面,露出了半张脸悄悄地望着她。 “……”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诡异,佛莲骤然清醒过来,那个眼神…… 尚斐染望向她的眼中竟然满满的笑意? 喜从何来? “啊……” 佛莲揉了揉鼻子,还以为修炼了不一会儿而已,没想到天已经亮了。 “莲儿,可还睡得安稳?” 尚斐染又是轻轻一笑,佛莲顿觉有些受宠若惊。 “回殿下,安稳、挺香的。” 佛莲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后眼睛一瞟,冷不丁便瞟到了腿上。 她的腿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月牙白色外衣,上面流转着暗沉色的花纹,一看就不是她的。 佛莲随手把衣裳掀开,底下旋即露出了一双白皙小巧精致的玉足。 “噫——” 佛莲顿时惊呼出声,随后猛地坐起! 是她长个子了还是被子短了,怎么就把脚丫露在外面,重点是,这外衣是谁搭在她腿上的! 震惊! 二八年华少女房中入睡,再醒来时双腿上竟然出现了不明之物…… “莲儿莫慌。” 尚斐染见佛莲看见了那件外衣,顿时上前一步解释道:“是我搭的,我见你被子盖错了方向,露出了温软玉足,怕你着凉……” 尴尬! 佛莲脸色一红,旋即将脚丫缩了回去,而后支支吾吾地道:“那、谢谢你了?” 这么说,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还是有点点失望,还以为她辛辛苦苦的修炼了一晚上,长高了呢…… “无碍,你无事便好,你穿衣吧我出去等你。” 话毕,尚斐染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而佛莲明显的看到,尚斐染的耳尖略微泛着红光。 这是,害羞了? 不,是看错了! “突然对我这么好,无事献殷勤,非同小可啊?” 佛莲撇了撇嘴巴,拿起了前一日准备好的新水蓝色罗裙套了上去,大小刚好合身。 不过,这个裙子原本应该是及地的,此时却露出了她的一双脚面,难不成,真的长高了? 佛莲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好像视野确实宽阔许多,视线所到之处,竟异常的辽阔。 来不及平整心情,佛莲哒哒地跑了出去。 “尚斐染!” 佛莲兴奋地找到门外的尚斐染,拿手比了比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极其雀跃地道:“看我!我长高了!” “嗯?” 佛莲赤果果地邀约,让尚斐染面颊止不住的又是一红,几乎都红到了脖子根。 少女的笑容太过于纯粹,像是无边雾霾中那一抹照射进来的阳光,干脆果断直直地映射在了他的心底,拂开灰尘,露出本质。 “是吗。” 尚斐染移开目光,挑眉打量了一番。 嗯,这个还不到他下颌的小东西,确实长了个头。 怪不得这么兴奋,不过…… 突然,尚斐染目光一凛,笑意瞬间散去,语气骤然变冷。 “这就是你跑出来的理由?” 猛然间,佛莲的笑哽在喉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怎、怎么了…… 然而不等佛莲问出声,尚斐染突然伸出了手,佛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空,整个人便被尚斐染抱在了怀中。 尚斐染扫了一眼佛莲光溜溜的玉足,在佛莲的恍惚中,语气透露出了一股无可奈何。 “光着脚丫,着凉了怎么办?” 第七十七章 你留下来吧 佛莲脸色一红,原、原来他是说这个…… 还以为她又做错了什么事,甚至要挨罚呢! 将佛莲抱回床榻上,尚斐染细心的将她的脚心用帕子擦了干净,佛莲想挣开,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于羞赧,她的力气竟硬不过他! “……我自己可以。”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换来的却是一句轻斥。 猛然间,佛莲脑海中想起了李长庚的那句话…… 让她择一人,辅佐那人称王。 否则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会有这么严重么…… 佛莲嘴角一撇,有些难以抉择,怎么办,她内心的天平要歪到灵佑山的那边了! 就在佛莲畅想之际,尚斐染已经将她的脚丫上套了藕粉色的履云靴,不过似乎有些小了,佛莲穿着有些拥挤。 “可还合适?” “……” 佛莲一脸的笑意不曾变过,见尚斐染如此问,却也点了点头。 “合适……多谢殿下。” 早知道她会一晚上就长了个头,就提前换一双靴子好了! 然而佛莲此话一出,尚斐染手下却瞬间一滞,他站起了身,率先向屏风外走去。 佛莲一愣。 这是生气了? “变脸倒是挺快,像极了乌涂长老,啧!” 佛莲脚下一踩,便跟了上去,不过乌涂的脾气可比尚斐染的臭多了,毕竟乌涂不会亲自给她穿靴子,只会吼她。 走在外面,尚斐染刻意放缓了速度,在佛莲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心跳一阵阵的加速。 刚刚是怎么了,竟然会帮她穿了鞋子,就好像以前做过无数次一样,可是明明,是他第一次啊! 尚斐染正踟蹰着,佛莲已经悄然跟在了他的身后。 脚下还算能适应,佛莲踩着尚斐染的影子一步一步的接近着他。 或许,他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她不乖? “不会吧,我还什么都没做!” 佛莲嘀咕道:“难不成他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在怪我迟迟没有选择?” 怎么可能! 倏地,佛莲猛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尚斐染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要不是她此时停得及时,怕是都要撞在他的背后上了。 “……儿臣。” 尚斐染来不及提醒佛莲,只得冲着前方行了万安礼:“参见母后。” 两人前方,步辇之上,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佛莲歪头一瞧,便与君杳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佛莲旋即嘴角一抽,学着尚斐染的模样行了礼:“参见王后。” “是莲儿啊,与本宫怎的生分了。” 步辇落下,君杳走了下来,略过尚斐染,将佛莲轻轻扶起,声音温润如风:“先前你我姐妹相称,几日不见,倒越发生分了?” “莲儿不敢。” 佛莲受宠若惊,何止不敢,简直也太大胆了! 那是尚斐染的母亲,她若是跟君杳姐妹相称,那尚斐染岂不是叫她姨娘? 平白无故升了辈分,这个佛莲可不愿意! “无碍,我们边走边说。” 君杳拉着佛莲的手走到一边的凉亭上,佛莲这才注意到周围,竟然不知不觉中,她被尚斐染带到了御园来。 怪不得会碰见君杳,先前君杳就老爱到这边来。 “莲儿坐,多日不见,今日我们聊聊知心话。” 君杳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尚斐染,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过他,尚斐染见到君杳的目光,眉头顿时一蹙。 然而他想要说什么,突然之间便被佛莲打断,后者规规矩矩一笑:“好、好的呢!” 佛莲冲着尚斐染使了个眼色,嘴巴往旁边的地方努了努,尚斐染瞬间了然,遂去了旁边的凉亭中。 纵使他再不情愿,也知道此时打扰不得,此时的君杳,倒像是有备而来? 君杳望了会儿佛莲,而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必紧张,今儿个我们就聊聊心里话,宫中这么大,我也没个知己好友,看你倒是觉得分外有缘,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 佛莲连忙摇头道:“莲儿受宠若惊呢,也不知道王后您爱什么,若是从宫外给您带回些来解闷也是极好的。” 君杳抿起嘴角轻笑,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藏匿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韵味,然而她不是芷溪,世上也再无芷溪。 所以,佛莲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君杳当成可以一起谈天说地的姐妹。 “莲儿有心了,不过莲儿若是愿意,可以讲讲你这些年的见闻,我听了也可解解闷。” 君杳拿起两块桌上不知何时摆放好的糕点放进口中,另一块放进了佛莲的手里。 佛莲内心一动,心思转得飞快。 这是,要查她了? “好的呢……” 佛莲深思一番,随后将灵佑山上的事物讲了个大概,她又不傻,自然没将山上百十来位师兄弟说出去,也没把众长老说出去。 毕竟灵佑道观的存在,如今对他们人间来说也只是个传闻而已。 佛莲就讲了跟燃灯在一起的二三事,两人相依为命孤苦伶仃,那日子要多苦就有多苦,要多惨就有多惨! 一席话,说得君杳眼泪汪汪的。 然而佛莲一歪头,便看到君杳身后憋不住笑的尚斐染。 这话尚斐染是不信的,佛莲身上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特征极其明显,纵使真的在山上过活,怎么可能受了欺负。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到佛莲在他眼前使了不知名的术法,她的实力似乎也不弱。 而佛莲的性子倔强倨傲,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儿女那么温顺,怎么可能受得了委屈? 怕是早就把人家欺负得满地找牙了吧! 尚斐染猜得对,佛莲确实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结果被告知长老,最后被罚一天一夜不准喝水吃饭然后抄写经书。 他笑得无声,却太过于肆意。 佛莲趁着君杳不注意,连忙瞪了尚斐染一眼,后者点点头,目光飘向了别处。 “莲儿竟如此可怜,若是早日遇到我,我定不会让莲儿如此受苦。” 顿了顿,君杳像是不经意地说道:“莲儿若是不愿回去就留下来,我差人送些银两给你师兄。你留下来伴我,可好?” 第七十八章 妖女降世 瞬间,佛莲的心狂跳不止,“咚咚”的声音大到她自己都听得真真切切! 这是什么意思,留下来侍奉君杳吗? 经历了这么多的怪事,佛莲也不敢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君杳的身份毕竟特殊,最重要的,她可是尚斐染的母亲! 佛莲拿手悄悄拂了一下面纱,眼睛掠过尚斐染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沉思了番,佛莲终于开口道:“我师兄,想必也不是个缺钱的,往后若是王后想莲儿了,莲儿就多多陪陪你便是。不过,莲儿喜欢四处游历,喜欢自由。” “莲儿莫怪。” 君杳连忙笑道:“如此,便是我唐突了。” “......” 两人又客套了两句,君杳总算是说累了,她站了起来目光幽深神色不明,佛莲乖乖地杵在一旁,这么半天了,她也不知道她聊得对不对。 不多时,步辇被抬了过来。 君杳上了步辇说道:“莲儿有空去我宫里坐坐?” “好的呢,那恭送王后了。” 佛莲连忙应下,生怕君杳现在就拉着她过去。 君杳一笑,随后便离了此处,然而佛莲依旧杵在一旁,一动都不敢动。 “别看了,走远了。” 身后传来尚斐染的声音,佛莲轻应一声,而后扭了扭站得僵硬的脖子。 主要是佛莲怕君杳再来个回首掏,万一就看见了什么一些不该她看见的东西,那佛莲的形象可就要毁了! 事实证明佛莲是对的,君杳没回头,但是她身旁的丫头倒是回了两次头,想必也是君杳授意的。 “王后说的,你可听见了。” 佛莲嘴巴抿起,深吸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好几次君杳都差点把她推进坑里,要不是她求生欲强自己爬得及时,等待她的怕就是惩罚,而不是邀约小坐了! 佛莲突然有些后悔,若是之前她多留一会儿,听听他们对她是何评价,也不至于现在突然麻爪。 而且她有好多不明白的想问问尚斐染,但是碍于面子,她不好开口。 “我知道。” 尚斐染点点头,见君杳的步辇彻底离开了视线,这才说道:“这几日无事,我带你出去走走。” “行吧。” 佛莲也没在说什么,遂跟了尚斐染出了宫外。 宫外没有之前热闹,甚至行人越来越发的缺少,好多小摊位都关闭了,大约是外地人所开,此时离了这里去避难罢? 佛莲走一路看一路,终于在一间饼铺停了下来。 “想吃饼?” 尚斐染走至佛莲身边,指着正在蒸笼上的包子问道:“还是包子?” “小孩子才做选择。” 佛莲指着包子和饼说道:“我,两个都要。” 两人买了些吃食,边走边聊,然而佛莲一手拉着面纱一手啃着饼,着实不太方便。 想了想,她把面纱扯到一边,露出嘴巴啃了起来。 “坐这里。” 尚斐染忽然走到一边,拽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矮凳说道:“别呛了风,吃完再走。” “唔……” 佛莲口中咬了一大口肉饼,此时嘴巴上已经沾满了油腻腻的酱汁儿,看起来格外润滑。 尚斐染咽了口口水,突然伸手,抹去了佛莲嘴巴旁边的油腻酱汁。 “慢点吃,别噎了。” 佛莲点点头,然而下一刻,仍旧咬了好大一口。 没想到,肉饼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油腻,反而多了一些菖蒲的清香,似乎是加了一些铃兰,完全解了肉的油腻感。 这样的肉饼,她能一口气吃十个! 突然,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跑来,佛莲一眼就瞥见了他,连忙摆了摆油腻腻的小手。 “天寺,又哼一!” “……” 不远处的身影脚步更加的快了,见到佛莲两只眼睛都在放着光! “姐姐,大哥哥,又看见你们啦!” 天赐气喘吁吁地跑到佛莲身边,咧着嘴巴露出了大大的笑意。 “嗯,好久不见。” 尚斐染倒是镇定得很,天赐跑到佛莲身边时,腿还有些软,尚斐染伸手扶了他一把。 “你最近可好。” 像是怕天赐影响到佛莲啃饼,尚斐染提前开腔道:“新的爹娘如何,待你可还好?” “挺好的,我很喜欢他们!” 天赐甜甜一笑,随后冲着佛莲说道:“不过佛莲姐——” “你去学堂了吗,先生可还严厉?” 不等天赐问向佛莲,尚斐染又插了一嘴:“先生那边我打过招呼,想必对你还是不错的。” 说及此,天赐愣了愣,瞥了一眼佛莲说道:“先生有些严厉,天天讲些国家大事,我也有些听不懂,但——” “哎哟你挡到我了!” 不等天赐说完,佛莲吞掉最后一口肉饼,扒开了尚斐染说道:“你们先生怎么说的呀,我想听听。” 尚斐染嘴角一抽,瞪向天赐的目光顿时充满了警告,然而,天赐却没再看他。 “唔……我想想。” 天赐歪头想了想,斟酌了下措辞说道:“先生不让我们外传,但我偷偷告诉你。” “好呀好呀!” 佛莲连忙低头将耳朵凑个过去,目光示意尚斐染走远点。 “……” 尚斐染转过身,赌气似地走到一边,天赐这才说道:“先生说天下即将大乱,将有妖女现世,那妖女迷惑我国主,将民不聊生,百——” “胡说!” 突然,尚斐染不知何时走了回来,他腾地揪起天赐的耳朵拧了拧,毫无防备的天赐顿时被拧得呲哇乱叫! “啊啊啊疼疼疼!” “疼你还敢乱说,明日我会亲自去问你先生,若是你乱说!哼!” “不敢不敢,我不说了不说了!” “……” 放走了天赐,尚斐染这才坐在佛莲身旁,后者眉心轻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佛莲心中五味杂陈,昨儿个李长庚才交代给她的任务,怎么到今天就有人知道了? 用不了多久,她怕是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妖女? 呵…… 佛莲冷不丁一抬眼,便看到尚斐染正一眨不眨不眨地盯着她,佛莲眉头顿时皱得更深。 而突然与尚斐染的目光不期而遇,佛莲的眸子却莫名的带了丝火气。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第七十九章 兄弟竟相让? “没有。” 尚斐染垂下眼帘,眸中一片不知名的情绪划过,随后转过了头。 看佛莲这个反应,不用猜都知道,她对天赐的话是上了心。 “没有就好,我以为你中意我呢。” 佛莲淡然一笑,心中不知为何带着些许的疼痛,就好像两人之间就该有万条沟渠,她迈不过去,他飞不过来。 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认识尚斐染,为何见他时却好像认识了千万年一样。 佛莲摇了摇头,索性把所有思绪全部抛开,专心注重着面前的人。 然而一见眼前的人,佛莲便想起了先前君杳说的话。 “他是我子,身份尊贵,日后必定继承大统,与他携手之人一定与他相配。” “……” 君杳的意思,是她配不上他。 佛莲当即闭了眼睛,将吃剩的油纸扔进一旁的脏桶中。 “回吧。” 不等尚斐染答话,佛莲率先提步,将尚斐染甩在身后。 其实佛莲心里明镜一样,她跟尚斐染是完全两条路上的人,她没有家世背景,是配不上尚斐染的,都不用君杳刻意提点她。 但是为何,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堵? 尚斐染静静的跟在佛莲身后,默不作声,逛行了下一午,天也渐渐的黑了,送了佛莲回储星阁,佛莲冲他挥了挥手道别。 转过身后,尚斐染心中也不是滋味。 先前他冲君杳行礼的时候,君杳全程都没有去看他一眼,直到后来离别之时,君杳才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 两人毕竟是母子,君杳的心思,尚斐染也是懂得一半。 君杳的殿宇叫延禧殿,位于尚朱尧承德殿的后方,两个地方不是很远,隔了两道墙而已。 尚斐染要去延禧殿,就得路过承德殿。 然而幸运的是,一路上他没碰上什么人,直接到了延禧殿中,君杳正在殿正中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 “母后。” 尚斐染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君杳收了表情,指了指她身旁的椅子。 丫鬟昭然旋即给尚斐染斟了一杯雪顶茶,随后退了出去,尚斐染摩挲着茶盏,轻抿了一口。 君杳换了个姿势靠着,慵懒的模样让尚斐染略微放松了一些。 “你可还记得,之前你父王是如何说的?” “儿臣记得。” 尚斐染放下茶盏说道:“父王说让我不要与莲儿过多来往。” 君杳点点头,“你既然记得,为何?” 为何屡屡犯戒? 然而君杳想了想后半句委实有些严重了,毕竟佛莲又不是毒物妖物,她看着也蛮喜欢的更何况尚斐染,索性便换了说辞。 “为何不听?” 君杳的语气柔和了些,相比之前多了一分的无奈。 “母亲。” 尚斐染的眸子却更凝重了,他斟酌了一番,随后跪在了君杳面前,一字一句地道:“莲儿是个好姑娘。” 然而他斟酌了半天,也才斟酌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父王不会答应的。” 君杳摇了摇头,走上前来虚扶一把说道:“佛莲身世未知,你也见了,她是在山上长大,乡野丫头,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之人,绝对不可能把后位给她,那样对你不利啊。” 她虽然语中柔和,但是字里行间没有一丝妥协的机会。 尚斐染眉头轻蹙,自古以来长幼尊卑,世袭制长子为大,确实没出现过特殊情况。 但是,规矩是人定的不是吗? “帝位,不是还有阿桀么?” “胡闹!” 君杳忽然怒了,“自古以来老祖宗传来下的规矩,岂能由你说改就改。” 见似乎有些言语过激,旋即君杳话锋一转,继续柔声道:“佛莲那边我也跟她打过招呼了,她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人不能惦记,这一点,她倒是比你看得开。” 尚斐染一愣,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与佛莲达成了协议? 他疑惑地抬眼,耳边嗡嗡声骤响,只听君杳说道:“阿桀也对我说了,他中意佛莲很久,你是长兄,又得了帝位,就让与他吧。” “轰——” 一瞬间,仿佛九天之上雷霆满布,咔嚓地打了一道巨雷,尚斐染眉心一痛,莫名有些头昏脑涨的。 他迷糊地走到一旁,还险些摔了。 这茶,还自带眩晕效果么…… “母亲,这事非同小可,您不觉得该跟莲儿商量一下吗?” 尚斐染忍住指尖的颤抖,掀开茶盖瞧了瞧,一两片雪顶嫩蕊叶,并没看出异常来。 那么,就是他心绪不宁了? 但佛莲毕竟不是物品,怎么说让就让,况且以尚斐桀的性子,从前倒还好些,如今却是有些看不透,就更不能把佛莲交到他手中了! 再者,以佛莲的性子,是说让就听的人么? “佛莲那边我会去说,你这边只需要操心国事便可。” 顿了顿,君杳凝重道:“锡王妃风满月的事没有处理好,齐王要为了她与我们开战,你处理一下尽量避免开战,看他们有什么要求,能答应便答应了。” “儿臣知道了。” 尚斐染屏息暗暗攥紧了掌心,而后低头应了下来。 纵使心中不悦,也不能违了君杳。 …… 这边佛莲回了房间,刚坐在床榻上脱了履云靴,却猛地将靴子冲着上方的横梁脱手一甩! “谁家小贼!” 佛莲眼角莫名一抽,差点跳了起来,她将另一只靴子握在手中,随手就要再甩出去。 “这次警惕性倒是有些差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上方飘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佛莲眼前,手中正握着她先前扔出去的小靴子。 尚斐桀带着笑意,像是轻燕一样杵在佛莲面前。 不请自来。 “是你。” 佛莲一副毫无意外的模样,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她转过了身放下了手中的靴子,而后伸手揉在了脚丫上,走了这么远,脚丫都被挤变形了,也不知道第二天会不会肿。 不过,尚斐桀既然会来,想必是跟君杳达成了某种协议? 君杳终于要把手伸到这里来了吗? 佛莲心中略微不悦,她睨了一眼尚斐桀手中的另一只靴子,随后将身旁的靴子随手一扔,扔进了脏桶中。 “这只不要了。” 顿了顿,佛莲又说道:“那只也扔了吧。” 第八十章 闯入禁宫 “我拒绝。” 尚斐桀持着藕粉色的靴子在手中,随后靠近脸颊,轻轻闻了一下。 佛莲余光中,好巧不巧的便看到了这一幕。 少女顿时嘴角一抽,一阵嫌恶涌上心头。 “你有毒吧!” 天哪,这什么世道,为何会有尚斐桀这样的人存在! 然而尚斐桀却是轻轻一笑,不理会佛莲幽怨的目光径自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很意外吗?” 尚斐桀嗅了嗅茶盅,旋即深吸一口气。 “我在齐国未透露姓名之时,吃的糠菜,喝的泔水,睡的鼠窝,那时我就想,若我有朝一日卷土归来,我一定要这些人付出代价!” “哪些人?” 佛莲心中一滞,莫名升起了一股奇怪的预感。 她摇摆不定,始终定不下心来,可是该发生的不会改变,该来的是始终会来。 她不动,可是真的帝王,会动。 帝王只有一个,在没有彻底决定之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清除他路上的绊脚石。 佛莲还在犹豫,最后坐上宝座那人,究竟是尚斐染还是尚斐桀! 如今看来,倒是尚斐桀的层面更大一些,因为,他有野心。 但是有一点佛莲不是很明白,无论他们兄弟之中是谁都好,跟天下苍生有什么关系,李长庚为何要把这件事说的这么严重? 毕竟以尚斐染的性子,若是将来的帝王不是他,他也不会起兵造反,反而还会尽力辅佐。 但若是尚斐染的话,那倒是有可能了。 可是天下会交给这种人手里了? 思索一番,佛莲似乎更犹豫不决了。 “齐王,风琇。” 尚斐桀眸光中闪过一抹暗色,然而望向佛莲时,忽然又变得柔和了些。 佛莲眉心轻蹙,刚刚尚斐桀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是幻觉? 幸亏跟尚斐染混熟了些,不然两人面相太过于相近,她差点就分不清。 不过上次潜去齐国,佛莲倒是听到了一些八卦绯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沉思了下,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传闻齐王风琇还未成亲,身边又有祭司白蕤帮着主持朝政,她怎么你了?把你给?” “哈哈哈!” 佛莲话音刚落,尚斐桀却突然笑了出来,他不答佛莲的话反而调侃道:“胡说什么,你倒是消息怪灵通的,差点被你绕进去,不过我此次找你来,是想告诉你准备一下,我要履约了,开心么?” “什么、什么约。” 佛莲心中突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尚斐桀的笑太过于侵略放肆,目光中竟然充满了十足的占有欲! 该不会是…… “娶你啊。” 果然,尚斐桀说道:“不是说好了,我若平安归来便娶你,难不成你要赖账?” 话音刚落,佛莲便跳了起来,她惊悚地望着与尚斐染一模一样的尚斐桀的脸,指尖略微带着些颤抖。 “休想!” 佛莲莫名气得有些心脏抽抽,不关她事还好,若是关她事,她就抑制不住的想反抗! “我从没答应你,纵使你平安归来,也不关我事,机关算尽没关系,但不要把我算进去!” “……” 话音落地,空间一瞬间的停滞,尚斐桀忽的默不作声,佛莲顿了顿,而后清了清嗓子,“别的好姑娘也不少,比如昭若昭容,你说是吧?” “你怎么知道?” 此话一出,尚斐桀顿时愣了。 佛莲缓缓冷静下来,刚要说话,便被尚斐桀截了去。 “逢场作戏罢了,当不得真。” 尚斐桀的语气带了些不耐,又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佛莲轻哼一声,继续揉着脚丫。 还好靴子不是很挤,脚丫还未变形,她刚要送客,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谁!” 佛莲光着脚丫跑去窗边,然而却再不见那黑影的踪迹。 “怎么了?” 尚斐桀连忙跟了过来,气息吐在佛莲头顶,佛莲不适的躲开,而后摇了摇头。 “我出去看看。” 佛莲抽出以前的旧青秀缕空鞋套在脚上,虽然有些挤,但是好歹也是穿过一段时间,比先前的靴子倒是宽松些许。 “不准去,不准躲我。” 没想到尚斐桀竟然拦在了佛莲的面前,两人仅有一步之遥,尚斐桀只要伸出手便能触碰到她。 尚斐桀顶着跟尚斐染一模一样的脸,佛莲的心跳“腾”的加速跳动起来。 但是佛莲心里清楚,他们并不是同一人。 佛莲烦躁的退后一步,语气略微带了丝焦灼:“我有急事,我着急,能别闹吗?” “着急?” 尚斐桀忽然笑了,眉眼之中尽是戏谑:“着急的话,那你着什么急啊!” 他突然伸出手,佛莲转而下意识的一躲! 面纱在尚斐桀指尖划过,而后稳稳的停在佛莲的脸上。 “可惜了,竟然没摘下来。” 尚斐桀缩回了手,眼中的神色让佛莲觉得有些不悦。 “……” 佛莲眯了眯眼,手中不由自主地握紧。 她瞟了一眼外面,天幕已经尽黑,月亮不知何时悄然升起,尚斐桀还不走么,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传了闲话。 那时候,怕是真的有口说不清。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 佛莲冷冷的下了逐客令,不等尚斐桀说些什么,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先前黑影是往北边去了,若她没记错的话,北边是有一间冷殿的,名为禁宫。 历代帝王的妃子若是犯了错误,大多是被打发到冷宫来,而后孤独终老,无人问津。 那个黑影,难不成与那里有关? 佛莲躲过来往的细人小厮,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最终,停在了禁宫门口。 禁宫门前无牌匾,但是却立了一个小石碑,上面写着一个硕大的红色字体——禁。 门口的地方杂草丛生,几乎平日里无人打扫,之前传闻里面好像传闻有鬼怪居此,因为历代帝王的妃子被送进来,都是没多久后便死了。 “还是挺气派的,里面也没有别的气息。” 佛莲指尖摩挲着下巴,不假思索地道:“指不定是人吓人的呢?” 此时佛莲站在禁宫门口,竟莫名有些怂。 第八十一章 无极 “行吧,怎么着也得进去看看。” 佛莲瞟了瞟身后的视野,空无一人,似乎没人会想到这里还会有人来,毕竟这里是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轻揉了下掌心,佛莲缓缓地推了推大门。 大门丝纹未动。 “还得跳墙是吧。” 佛莲眉眼一抽,旋即跳上了墙头,略微无奈,“我就发现了,我怎么老与偷鸡摸狗有缘。” 自打在山上,她就一直在偷窥与偷听偷拿中度过,然而,这种事佛莲是不会承认的。 高墙大院,约莫两丈高,一般人都无法从墙内跳出来,也无法从墙外跳出来,也不知是谁修茸的墙,墙头竟然这么高。 意料之中,宫内也依旧一片荒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原本就一片凄凉之地。 她从储星阁出来的时候,还瞥见过那黑影来了这边,不知为何,那黑影倒是与先前她在锡王府见到的那只特别的相近,不过就是不清楚是不是同一只,但是若它来了这边,这么深的草海,怕是很容易就藏匿起来。 到时若是被偷袭…… 沉思一番,佛莲还是跳下了墙头,脚尖稳稳落地,这里的草面已经没过膝盖,草丛里似乎隐藏着无限的危机。 一时间,佛莲倒不敢前行了。 禁宫正殿距离佛莲大约百丈距离,佛莲还得趟过一片草海才能达到正门口。 幸好并无人来,佛莲才能慢悠悠地趟过去,不过夜已深了,佛莲出来的时候还忘了带夜明珠,所以目光所及之处不是很远,正宫门口漆黑一片,她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我也是疯了,这个时辰过来干什么?” 佛莲探索着一点一点踱步进去,正宫门口的殿门禁闭,看不清里面一丝一毫的景象,偶尔划过一两声虫鸣声,给寂静的夜幕添了一丝阴森的色彩。 “咳咳,有人吗?” “吱呀”一声,佛莲轻轻地推开了门,门上扑簌簌地洒下一些灰尘,似乎许久都不曾有人经过,里面空荡荡的,只摆放着潦草的几张桌椅和一张床榻,与别的宫殿倒是没什么差别,就是旧了些。 不是一般的旧,似乎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积灰厚厚一层,指尖划过,几乎全部没入。 佛莲踏步进去,冲着床榻的边缘摸索着,床边倒是立着一只柱式烛台,佛莲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用灵力猛地擦了一下烛芯。 烛芯还算干燥,一擦便燃,佛莲拿下烛台,将整个宫殿扫视了一圈。 “我看走眼了?” 佛莲嘀咕道:“这边也没人啊。” 不止没人,连个尸体多没有,想来曾经那些死在这里的人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不过先前那个黑影跑向这边后,确实不见了,但是会跑向哪里佛莲倒是追寻不到了。 可惜了佛莲的嗅觉,若是距离近,她还能闻出什么味道来。 突然,又是一道黑影一闪即逝,佛莲眼角一抽追了过去! “谁在那!” 然而依旧空无一人,佛莲再揉揉眼睛,似乎刚刚一切皆是幻觉。 此时她的面前是一道门,若是没猜错的话,门后应该是类似于后花园一样的地方? “大胆、大胆、大胆我最大胆……” 佛莲哼唧了下,随后推开了通向后院的那个窄门。 果不其然,后院空间不少,但也很空旷,杂草丛生,要不是有天上玉盘羸弱的光芒照着这一切,佛莲也怂到不行。 院子中央是座假山,当当正正的坐落在院子正中间,倒是有些突兀了。 “假山看着像是多余的。” 佛莲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烛台放在了一块石头之上。 “咔嚓——” 突然一声脆响在漆黑如墨的夜里骤然发出,佛莲心跳猛地加速,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旋即,假山石最下方的石体骤缩了下,而后缓缓地移动至旁边,露出了一个幽黑的洞口。 果然有机关! 闻着里面扑朔出来一种苍老的泥土味儿,佛莲将烛台拿在手中,而后缓缓走了进去。 台阶是一直向下的,佛莲就算不弯腰也不会磕到了头,里面曲径蜿蜒,佛莲也不知道下了多深,走了多远。 走了好一会儿,台阶越发的平稳,随即而来的是一片平坦的路面。 墙壁两侧倒是上了些档次,雕刻着一些花纹,然而就是花纹上面都有一些积灰,像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一样。 “我怎么走这里来了。” 佛莲摩挲了下指尖,积灰细薄,不像是人为形成,一路她又走的顺畅,也没个机关阻拦,就好像有人指引一般。 又走了好一会儿,路况越发宽阔,随后便是一层层的台阶,台阶两旁是一些植被,再往前看去,是一桩桩横列的棺椁。 而不远处的高大石桩上,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无极皇陵 “……” 佛莲嘴角一抽,这是皇陵? 也是厉害了,冷宫底下竟然别有洞天,连接着大秦皇陵,建造这地宫的人,也是个奇才! 两排棺椁,全部摆列整齐规矩,而十丈外,还有一个更气派的棺椁,但是上面的棺盖倒是开着的。 “打扰了、打扰了……” 佛莲一路作揖潜行过去,口中也念着道家的陈悼词,也算是送他们最后一程。 不过,这最后一个棺椁的气息倒是有些新鲜,里面的生气还未消散,佛莲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向里一瞧。 棺椁里面躺着的是一位老者,胡子花白,眉眼慈祥,嘴角微微上挑,像是睡熟了一样。 而他的手中,握着一卷像是羊皮卷轴一样的东西。 “宝藏地图?” 佛莲眯了眯眼,指尖忍不住往前探了探。 “是啊、你打开瞧瞧。” 突然,一道和蔼的声音猛地响起,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无疑在佛莲耳中形成了一道晴天霹雳! “谁!” 佛莲瞬间抬头,而就在棺椁上方,漂浮着一道残影,然而佛莲指尖更快,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冲着残影射了一道灵力过去。 残影面容和蔼可亲,眉眼温润慈祥,像极了正在躺在棺椁之中的老者。 然而佛莲的灵力对他并造不成伤害,他依旧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残影淡然一笑,随后轻声道:“莫怕,我等你许久了。” 第八十二章 万般皆是命 佛莲心头一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怪不得抓不到黑影的踪迹,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过这道残影的声音听起来这么僵硬,莫不是没有自己的意识? 沉思一番,佛莲悄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前任国师拓跋无极,关注你很久了,孩子。” “……” 佛莲嘴角一抽,旋即再次问道:“我是谁?” 那残影倏地露出一道更慈祥的笑意,柔声道:“知道你会惶恐,但我只是一道残影不会对你造成伤害,此番叫你来,是想——” “原来这残影是生前便准备好了,就等着人来呢。” 佛莲收起指尖,随后贴心的将棺盖给推了上去。 毕竟下一个不一定是谁来,那羊皮卷还是等有缘人来再取吧,她就是一个路过的,做一个路人就好了。 燃灯也说过,拿人家的手短。 “你可记得了?” 拓跋无极话毕,佛莲刚将棺盖给扣了个严实。 见佛莲不回答,拓跋无极似乎有些急了,语气也随即带了丝颤抖。 “可、记、得、了?” 那残影周身越来越不稳,似乎有消散的趋势,连声音都越发的无力,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就过后便会消散在这里,那他刚刚说的一大堆话,不就白说了么。 佛莲眉头轻蹙,随后盘膝而坐。 “还好你遇到的是我,你刚刚太啰嗦了,我没听清,你说给下个人听好了。” 一丝灵力从佛莲的指尖溢出,转而盘旋在她的头顶上方,佛莲又拔了两根头发掺和在灵力中,随后飘向那道残影。 带着发丝的灵力将残影禁锢住,而后沉寂在棺椁前的香炉中。 “先封印了,遇到下一个人,你再说与他听。” 思至此,佛莲脑海中倒是缓缓地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的脸腾的一红。 不过刚刚拓跋无极所说的字里行间中,好像提及了皇家血脉的秘密,往常皇家血脉都是独子,从没有过像是尚斐染和尚斐桀这样双生子的情况。 当年君杳怀了两胞胎,肚子奇大,但是她的孕吐反应却是一点都不强烈,生产之时也极为顺畅。 诡异的是,当时所有的医官包括拓跋无极在内,都给君杳把过脉象,当时结果皆是一子,然而等君杳产子那天,却是诞下了两个皇儿。 尚朱尧高兴至极,忽略了这个要素,在场所有的医官也忽视了这个问题,但是唯独当时的国师拓跋无极没有。 国师的职责是护佑举国上下,不可以有丝毫的不稳妥,当时拓跋无极便将此事匿了下来,但是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刺。 一国一君,大秦毕竟与别国不同,自从开国以来便有仙人所护,承诺掌执凤印之人,一胎一子。 除非首胎嫡子意外身亡,否则绝不可能有第二子的。 当然,王上的妃子们也可以产子,不过也是一胎一子。 “……” 佛莲突然浑身一滞,不想听到的秘密,果然还是不老实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兴许,当时的拓跋无极以为,这对兄弟里,有一个不是君杳所生的? 不可能! 佛莲当即摇了摇头,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个一干二净。 王后产子,谁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再把多余的孩子抱进来当做王后所出? 那么多人的眼睛可都不是瞎的,况且王上也在,难不成顶风作案么? 不要命了? 再者,前一段时间国师鬼钟楼也说过,自他记事起,天上便有了两颗纠缠不休的帝王星,分别对应着这两兄弟,这足以证明他们两个皆是君杳亲生,简直毫无疑问的! 按照大秦惯例,新的王子诞生,将要培养新一任的国师以佑未来的新王。 当时还是奶娃的鬼钟楼被选中为新的国师,是拓跋无极的唯一弟子,从小便与两个王子相处在一起,与他们甚是相熟,不过若是真的可以择一君而侍,佛莲还真的不知道鬼钟楼会选择谁。 “等等……” 佛莲揉了揉略微酸痛的太阳穴,是不是重点就来了,要她选择谁? 难不成…… 佛莲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初她去储星阁的时候,就已经感应到一股意外的力量在周围酝酿,由于当时佛莲还不是很清楚,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想来,便是拓跋无极无疑了。 不过那时候的拓跋无极,是个活着的。 没想到这段时间不见,他倒是到了大限,走的悄无声息干干净净,怕是唯一的弟子鬼钟楼也不知道吧? 那这里便是他的墓陵,就连仙去后都不忘指引佛莲过来,还真是为了大秦操碎了心。 香炉上隐隐约约一层淡色的灵力在此起彼伏地飞旋着,两根头发稳稳的交叉覆盖在其上 第八十三章 乱点鸳鸯 跑出了禁宫,佛莲渐渐的冷静下来,她忽然微微张嘴,随后打了个哈欠。 “……” 有点困这一晚上随便走走,天就亮了,这时间也太仓促。 找准了方向,佛莲直接回了储星阁。 此时的储星阁下人们正在打扫殿前的空地,鬼钟楼不知何时醒来,正在殿前区做早课。 “……嗨。” 再见到鬼钟楼,佛莲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刚见过人家的师尊,还把人家师尊棺材板压住了,或多或少还是有点不尊重的意味,毕竟正常来讲,这种事应该鬼钟楼来做。 他可是拓跋无极唯一的弟子,但是却不知道他的死讯,会不会有点不人道? 佛莲佯装无事般走了过去,随后学着鬼钟楼的样子,扎了个马步。 “……莲姑娘早。” 鬼钟楼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余光猛地瞥到佛莲稳稳的扎马步姿势,竟然丝毫不颤抖! “来比比?” 佛莲挑衅道:“输家告诉赢家一个秘密。” “好啊。” 鬼钟楼旋即收回手提了口气,佛莲也是如此,两人旁若无人的并列在一边比试着,直到日上三竿也未停止。 不过此时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辰,余下的小厮早已退了下去,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轻叫了两声。 终于,佛莲有些忍不住了,额角上大颗的汗珠滑过,掉在她的罗裙上,而她的手臂也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就快要倒下去。 先前在山上的时候,佛莲是经常犯了错误被罚的,但是由于看守她的师兄跟她关系也算是好,所以常常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佛莲也就那么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现在到了真枪实战的时候,竟然完全不够格,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怎么就腿软了! 佛莲微微张口,拼命地汲取着空气中的水分,已经许久没有进食水,她的喉咙也干涩起来。 差不多是时候可以认输了,现在认输的话,鬼钟楼就不会察觉到她在放水。 思及此,佛莲这边刚要开口,忽然就听见身旁传来“噗通”一声。 随后是鬼钟楼认输地声音:“你赢了。” “?” 佛莲僵硬地扭过脖子一看,鬼钟楼已经停了下来,此时完全不顾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面之上,不过好在袍子足够宽大,盖住了他不雅之姿。 “哦哟,你怎么先输了,没用!” 佛莲嘴角一抽,随后收了手势也坐了下去。 这不是她本意,她原本是想先认输,然后趁机告诉鬼钟楼关于拓跋无极的事,但是现在一来,她还怎么开口了? 然而鬼钟楼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收回了腿规规矩矩地躺着,看向佛莲的背影,声音轻柔地道:“说吧,想知道什么事。” “……” 佛莲扭过头,眉头一挑,旋即毫不客气地道:“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鬼钟楼无声地点了点头,佛莲沉思了番,随后问道:“和齐国非打不可么,尚斐染要上战场吗?” 意料之外的,鬼钟楼没想到佛莲会问这个问题。 但是事情还未发生,他也不是很清楚,推演的话,倒是没看出来什么。 鬼钟楼刚要回答,佛莲却瞬间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是说好了问秘密吗,刚刚这个不算,到时候都不是秘密了,不准说!” 趋于佛莲的“恶狠狠”目光之下,鬼钟楼旋即眨了眨眼睛,少女的馨香传来,轰轰烈烈地钻入了鬼钟楼的鼻子里,连带着一些汗水的味道,触碰在他的唇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我重问。” 佛莲松开了鬼钟楼的嘴巴,眉头紧锁。 第八十四章 流鼻血了耶! 佛莲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看起来凶狠无比,鬼钟楼径自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后者的娇躯。 而话音刚落,佛莲推开拦在身前的尚斐桀,去了尚朱尧的寝宫的方向。 这个时候,若是正常的话,尚朱尧应该在御书房了。 佛莲脚下提速,像是气势汹汹的模样走出了好远,然而刚出了尚斐桀的视线,佛莲却忽然停了下来。 她藏匿到墙角边的花坛旁,随后蹲下了身子。 “……” 一时无言,当初在山上的时候,佛莲曾提过想要嫁给燃灯,然而当时的燃灯只以为佛莲所言不过是个玩笑,也并未当真,毕竟他走的路与别人的不同,不可还俗。 久而久之,年少的话不作数,佛莲也一点点长大,自然知道当时所言,都是玩笑话。 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虽然觉得尚斐染与别人不同,心里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想法,可是却也不曾为了他放弃翱翔天际,然而莫名的,她就被许配给另一人了? 当她是什么,可揉捏的老实人么? 佛莲气鼓鼓地蹲在一旁,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想知道尚斐染的想法。 头上忽然压下来一片阴影,将佛莲盖了个严严实实,她的面前也忽然出现了一双墨色缕金丝边踏云靴,靴子头上似是踢到了什么,略微有些脏兮兮的。 佛莲鬼使神差的,伸出袖子将靴子头擦了个干净。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头顶上传来了一道悦耳的声音,佛莲旋即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之至的脸。 少女眯了眯眼睛,刚刚好巧不巧的一阵微风掠过,好像带起了一片沙土极不凑巧地钻入了她的眼中,少女眼角一涩,眼圈顿时一红。 “啊?” 佛莲再抬起头时,便已是泪眼婆娑。 “你这是何意?” 尚斐染突然一慌,连忙蹲了下去,与佛莲的距离不过三指之间,他指尖抵在佛莲的颌下,佛莲想要转过头,却又碍于他的劲道不得不与他的目光对视。 第八十五章 坐实? 两人达成共识,尚斐染打前阵,佛莲隐身跟在尚斐染的身后。 此时的尚朱尧正专心地逗弄着鹦哥,不过还是一只斑斓小鹦哥,正在学说话。 尚斐染一进门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拜见父王。” “坐。” 尚朱尧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示意尚斐染自己找个地方坐。 兴许动物的眼睛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兴许小鹦哥能感觉到异常的波动,佛莲跟在尚斐染身后的时候,小鹦哥叫得格外欢实。 “呜呜~” 它的叫声与众不同,像是在哭泣,但是哭泣声中又隐藏着一丝丝的愉悦。 佛莲冲着它伸了个舌头,小鹦哥也冲着佛莲伸了个舌头。 “略略略~略略略~” “?” 佛莲嘴角一抽,怎么这小家伙儿,还能看得见她,倒也是个灵物,不过给了尚朱尧,倒是感觉有些可惜了,暴殄天物啊! 生怕暴露自己,佛莲匿在尚斐染身后不敢乱动。 尚斐染见状,旋即把佛莲挡在身后,示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两人目光无限交流,然而尚朱尧却没有在意到,他绕道至尚斐染身侧,坐在了他身旁的椅子上抿了一口掌中的茶,随后开口道:“城外十里亭,距离本都一百里地,前线那里打听回来说有齐国大军蠢蠢欲动,你可有什么想法?” 尚斐染眉头紧锁,瞄了一眼刚刚躲到对面的佛莲,这才开口道:“儿臣知晓,已经汇集了众将士盘踞在临江,那里隐蔽性良好,敌不动我不动,具体的消息还在打探中。” “嗯。” 尚朱尧点点头,将茶盏搁在桌上,捻着手中白玉扳指说道:“你母后的意思,是最好不要起冲突,毕竟两兵交战,最易伤及无辜百姓,她的意思以和为贵,打仗并不是良策,但毕竟是我们的过错,你可有办法?” 尚斐染眉头越发的紧蹙,风满月的死属实是意外,毕竟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毕竟她的身份特殊,谁也不愿意看到她死在本国领土之内。 狱卒失守,风满月的死成了把柄,但究竟是谁,把这个消息迅速散发了出去? 尚斐染不认为风满月的死是为平常,一定是有人暗中作祟。 沉思了番,尚斐染开口说道:“齐王痛失姊妹,儿臣自然身怀愧疚,但是齐王拿这件事大题小做,着实有些不妥,像是蓄意已久。” 倒不是说尚斐染没有人情,这里面确实疑点重重,事后风满月的尸身是尚斐桀处理的,他也没再过问,也就是这个时候,风满月身亡的消息传了出去。 不过,尚斐桀传出去这个,对他有什么好处? 尚斐染想不通。 “不要多虑,这件事我让老二帮你,你们一起斟酌便好,对了……” 尚朱尧忽然沉吟一声,随后说道:“那个佛莲姑娘,老二很是喜欢,我已经允了他择日便迎娶佛莲姑娘为夫人,找个日子操办了吧,还得你多费费心。” “噌”的一下,佛莲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她本来还想问个究竟,没想到尚朱尧竟然主动说了。 佛莲指着尚朱尧的头顶指了半天,若不是尚斐染无声地冲着她摇了摇头,怕是她都要冲上去劈头盖脸地问个清楚! 好在佛莲也不是个无脑之人,随后便冷静了下来。 尚斐染一脸的沉郁,尚朱尧也不瞎,自然是看出来了,他拍了拍尚斐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父王也是为你好,世袭专制,长子继位,但是你手中掌握的东西,还不够啊!” “请父王明示?” 尚斐染轻蹙眉眼,并不是很理解。 王位这个东西,他不是很在意,若尚斐桀喜欢,就让给他好了,毕竟同一血脉,是谁继位又有何区别! 尚朱尧忽的轻笑一声,拍了拍尚斐染的肩膀说道:“或许你还不是很明白,但我希望,你能找一个像你母后一样能帮助你的女子,而不是一个,身份都尚且不明不白的市井小民。” 或许两人之间的谈话不涉及君臣,尚朱尧称自己的时候,用得“我”字。 不等尚斐染说什么,尚朱尧继续说道:“阿桀不需要继承王位,所以他要个女人,我便允了他。不是不疼你,这是对你来讲莫须有的荣耀,你若是想要,罗垚将军有个女儿年方十八,性子也是——” 不等尚朱尧说完,忽然“啪嗒——”一声脆响,尚朱尧手边的杯盏不知是何原因,竟然翻身落地,碎了一地残羹冷炙。 忽然一阵旋风刮过,窗柩不知何时开了个大缝隙,尚斐染瞬间抬起了头,而佛莲早已不知去向。 “……” 刚刚那话,佛莲一定是听到了。 她明显的是生气了! 尚斐染眉头顿时皱成一片,中间的川字简直能夹死一只飞蛾,这可如何是好,本来还想解除一下佛莲和尚斐桀的事,怎么忽然就坐实了? “这是怎了?” 尚朱尧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旋即唤了人进来收拾。 尚斐染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追佛莲,但是看尚朱尧的样子,未必会放他走。 “呜吼~呜吼~” 一旁的小鹦哥也像是受了惊一般,在笼子里不停地扑腾着,嗓子中发出了丝丝的怒吼。 “去,住口。” 尚朱尧随手捡了一撇碎片扔了过去,小鹦哥受了惊吓,叫得更加凶猛了。 一时间屋子里沸腾一片,尚斐染趁机说道:“既然父王还有事,儿臣也不便打扰了,这就告退。” 尚斐染站了起来,随后行了跪拜礼。 “也罢,你自己琢磨吧。” 尚朱尧急着逗弄鹦哥,倒也没再阻拦。 然而,等尚斐染再出来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佛莲身影。 尚斐染循着来路走去,路上见过众多宫女细人,却无人说有见到过一个穿着藕粉色罗裙的姑娘。 “……跑得挺快。” 尚斐染站在小径中央,四处张望。 若刚刚佛莲隐了身翻窗出去,她定是有了情绪,那么极有可能,是去了—— 尚斐染缓缓摇头,他猜不到…… 第八十六章 浪迹天涯 佛莲失踪了。 三天,无人见过佛莲,尚斐染无数次去寻鬼钟楼,然而鬼钟楼给的说法始终如一。 他说佛莲不见了。 尚斐染纵使心有不悦,但到底是知道佛莲性子的,可身边眼线众多,尚斐染也无从发泄。 找不到佛莲,急的不止尚斐染一个。 尚斐桀来来往往反复去寻,然而派出的暗卫一波比一波多,仍旧没有找到佛莲,反而却找到了拓跋无极的陵墓。 前任国师仙逝,举国缅怀。 尚朱尧把这件事办得特别大,他也是想趁机让百姓们从战争前兆的阴影中走出,毕竟,悲缅总比恐惧好得多。 既然安葬拓跋无极是件大事,所以尚斐桀跟佛莲的事便缓了下来,事实上不缓也是不行的,毕竟佛莲现在失踪了,谁也找不到她。 尚斐染在书房一坐一整天,偶尔门开了窗动了,都差点以为是佛莲又隐了身形偷偷潜进来了。 也是到了入秋的季节,尚斐染的书房门口飘零着零零散散的花瓣,细人宫女们正紧锣密鼓地打扫着,而此时另一方灵佑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处洞穴正静谧得悄无声息。 洞穴像是无人问津许久,穴口的地方已经堆积了不知多少枯枝败叶。 然而洞穴不大,横竖不过五丈,里面布置简单,一张石床,和一方矮几。 石床上,坐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 女子一身藕荷色罗裙,身上落了不少细尘,发梢处一方月牙白的面纱挂在脸上,露出了她巴掌大的俏容。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几天的佛莲。 …… 佛莲的面色红润,双腿盘膝,双手捏成一个手势搭在膝盖上,背影挺直身形消瘦,像是赢弱不堪的树叶子一样,一吹便倒。 她一动不动,像是老僧入定了般。 实际上佛莲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天不止,但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因为她的思绪早已沉浸在梦里,从而忘了外面的日月星辰。 梦中,佛莲面前摆放着一本无字天书,她盘膝打坐微闭双眸,效果竟然事半功倍,修行速度之快,是她在灵佑山上都不曾体会到的! 在睡前打坐后,佛莲发现她面前的无字天书像是有了灵性一样,竟然缓缓地浮现了一些字迹。 神奇的是,佛莲修炼过后字迹不会消失,甚至延伸到佛莲一旦看到了这本天书,里面的字就自然而然地浮现。 “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佛莲收了手势,继而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里灵气充裕,倒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佛莲咂咂嘴巴,摸了摸小肚子,许久未进食,她已经明显的感觉到饿了。 但是修行之人,是吃素的。 “可我想吃肉了。” 佛莲蹙起了眉头,头痛得不行,脑海中两个身形不停地争吵着,一个说戒荤,另一个嚷嚷着吃肉。 少女纠结得不行,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定在了面前的水中。 清澈湍急的瀑布下面,影影绰绰地游过一条又一条的大肥鱼,甚至有的鱼已经存活了好些年头,它们身上隐隐的还划过一丝丝的灵气,如若进食,乃是大补! 佛莲舔了舔嘴角,随后移开了目光。 若是换做以往在灵佑山上时,佛莲看见这一条条大鱼游过的话,她早就撸起了袖子下去抓鱼了,但是现在略有不同。 馋,但是能忍着。 佛莲瞟了一眼巨石下的树林中,那里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清幽的浆果香,像是熟透了无人采用的样子,应该可以吃吧? 思及此,佛莲的身子更快,已经飞离了百丈远。 不出意料的,佛莲果然看到了那些树上挂着一些红彤彤的可爱果子,水灵灵的泛着雾气,朦胧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一口吞掉! 咬上一口,唇齿之间顿时溢出了一丝汁水,味道甘洌酸甜,可口舒爽。 补充了一些身体所需,佛莲摸了摸肚子,已经圆滚滚了。 “这个这么大?再吃最后一个!” 佛莲摘了藏匿在树枝最上头的一颗果子,红彤彤地隐约泛着紫光,看来是充分吸收了日头的养分,想必也一定很甜。 微微张口,佛莲磨合了下贝齿,而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哎哟——” 刹那间,坐在石床上的佛莲腾地睁开了双眼,旋即她的眼中泛起了一抹珠光,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 怎么回事? 刚刚佛莲张开嘴巴咬下去的时候,她梦外的身体竟然真的也跟着咬了下去,若不是她清醒的及时,怕是都要咬下去很大一块肉了! 佛莲轻蹙眉头,眼中一抹不解划过,奇了怪了,两个意境,怎么会牵动着现实的躯体? 混合着舌尖的血水,佛莲轻轻啐了一口,将它吐了出去。 “看来,只有再梦到李长庚的时候才能知道了,不然老是瞎猜,也不准啊!” 佛莲伸了个懒腰,随后站了起来,这处洞穴也是她偶然才发现的,洞口半人高的杂草丛生,藤蔓蔓延隐蔽性极好,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更何况,这处洞穴是贴近了一棵树根旁,一棵歪脖树,它的枝叶也刚好将洞口挡住了。 上面便是燃灯所在的道观,佛莲望了望天,又望了望下面,眸子里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下面是尚斐染所在的国家,然而无论哪里,佛莲心里明镜一样,知道皆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毕竟,她是不可能回去嫁给尚斐桀的。 “行吧,浪迹天涯去。” 佛莲戴好面纱走到洞口,随后闭着眼睛猛然一跃。 片刻之后,佛莲又回到了熟悉的山脚下。 大街小巷里,挨家挨户的门前皆挂了白色的灯笼,像是祭奠谁一样。 佛莲拦住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弯下腰柔声问道:“弟弟,你知道为何这里都挂了这种灯笼?” “笨,这是为了缅怀先国师拓跋大人的,他前不久仙逝了,哎你?” 被拦住的小孩子顿时一愣,旋即目光中闪过一抹雀跃,瞬间抓住了佛莲的袖子大声嚷嚷道:“来人呐,快来人,我抓到白姑娘了!” 第八十七章 都是误会 佛莲一滞,然而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身边瞬间围了一圈男女老少。 “哟,还真是!” “走走走!送去官府!” “抓紧了,别让白姑娘跑了。” “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 一顿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佛莲纵使想要逃跑也是有心无力,因为她的手已经被两个妇人抓住了。 但是对于佛莲本身来讲,她要是挣扎一番,这些普通人众未必抓得住她,可他们也一定会被伤及到,都是百姓,佛莲并不想那么做。 况且,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搞事! 佛莲刚提步而行,浑身却瞬间一滞,等等,刚刚他们说的,好像是白姑娘? 什么鬼,这是认错人了吧! “大家听我说可好!” 佛莲忽然嚎了一嗓子,周遭人顿时静了下来,皆怔愣地望着她,简直都不敢相信这一嗓子的动静是一个柔弱女子喊出来的! 见大家都住了口,佛莲这才说道:“怕是有误会呢,我叫佛莲,不是你们说的白姑娘。” 然而佛莲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又沸腾了起来。 “不可能,我们有证据!” “来来来对比一下!” “……” 不远处一个小女娃跑来,手中擎着一纸画像,然而待看清了那上面的人时,佛莲旋即嘴角一抽,顿时忍俊不禁地低下了头。 那画像上的人,竟然就是她! 画这幅画像的人似是十分熟悉佛莲一样,连她耳垂上的一颗痣都不放过。 佛莲眉头缓缓蹙起,究竟会是谁,竟然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寻她? 知道她的人寥寥无几,而知道她离开的人怕是也不多,况且边境战事即将吃紧,闲杂人等哪有这个功夫? 会是他么…… “确实挺像,这俊俏模样给我当儿媳正好!” “哎呀别想了,你儿子还小,我倒是缺个媳妇儿!” “你更扯,别吓坏了白姑娘!” “……” 佛莲细细地看了画像,上面还有两句话。 “姑娘若白驹过隙,务必归来。”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也没有标注佛莲的名字…… 所以,他们是只认识个白字么? 众人不给佛莲说话的机会,仿佛当她是个哑巴一样,乐呵呵的围着佛莲一步一步的往官府的方向挪去,像是生怕佛莲跑掉似的,两个妇人抓得佛莲手腕都有些微痛。 “嘶~痛……” 佛莲回过了神,尴尬地冲着众人轻笑,那两个妇人对视一眼,随后抓着佛莲的手腕变成了牵着她的掌心。 不过好在他们倒是没有摘了佛莲的面纱,毕竟画像上的人,也是戴着面纱的。 “慢点可好,我有点虚,许久没有吃——” 佛莲话音未落,嘴边便递过来了一根黄瓜。 她扯起一抹淡笑,刚想说话,又一个包子递了过来。 新鲜刚出锅的包子,热乎乎的带着热气,香味扑鼻,佛莲舌下生津,她的胃也狠狠地抽了一下,甚至开始律动起来。 “让白姑娘松开手,一只手松开,吃完再走!” “对对对,咱们这么多人,不怕她跑了。” “行吧,先吃吧!” “……” 佛莲眉眼一抽,知道解释再多也毫无意义,索性也不再废话,接过包子塞在面纱下面便啃了好大一口。 第八十八章 坦白 五个包子,佛莲全部吞进腹中,连带着又喝了两碗热汤,此时她正揉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子上。 “佛莲姑娘,还请您跟我们去个地方。” 面前的人一脸的恭敬,面对佛莲没有半分的不耐,反而却略带着一丝紧张的气息,像是生怕佛莲又会跑了一样。 “行吧。” 佛莲眉头轻蹙,随后却直接点头应下。 男子名唤应笙,是幽都的城门都吏,毕竟幽都是天子脚下,百姓们若是报官,也是直接报到应笙门下。 后者本来是想着给佛莲先行安排一下吃食,可没想到,她在来之前便吃过包子了。 出行之时,应笙给佛莲安排了一顶步辇,佛莲刚踏出了门,便看见门口聚集着一些百姓,皆是先前送佛莲过来的人。 “白姑娘,若是出来了,到我家去坐——” “哎呀你起开,白姑娘去我家吧,我家儿子是教书的先生,跟你正合适啊!” “拉倒吧,你儿子柔柔弱弱的病秧子模样,看不出有几天活头。” “你们都闭嘴,还是找我吧!我杀猪的,包你吃香喝辣享福不尽!” “......” 佛莲嘴角莫名的抽搐着,她哪都不想去好么! 被小兵们护着上了步辇,藕粉色的步辇上垂落着珠帘,摇摆时叮当作响,煞是好听。 而两边皆跟着士兵相护,头一次排场之大,佛莲还有些许的不适应。 “算了吧,太夸张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想了想,佛莲侧身开口道:“是尚斐——大殿下叫你这么做的?” “佛莲姑娘一见便知。” 话音未落,就只见应笙的神色紧张起来,他拱手应道:“还请佛莲姑娘不要为难小的。” “......” 佛莲眨眨眼睛,随后翻了个白眼,又坐了回去。 这人性格,倒是个死板的。 不过这次,佛莲的心里着实安定了些,这么担心她会再次离开,想必,那个人很牵挂她的吧? 步辇行了一个时辰,最终停在了承德殿前。 “这里是?” 佛莲拨开珠帘,慢悠悠地走下步辇,向前迈了两步。 然而旋即,佛莲的眼睛莫名地抽了两下。 “......” 这里是尚朱尧的地盘,应笙连个弯都没拐,难不成想见自己的人,是尚朱尧? 佛莲心里咯噔一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尚朱尧竟然下了这么大的功夫来寻人,想必也一定是没什么好事儿。 不过既然他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估计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更重要的是,那件事也一定有了结果。 不远处,门口的内侍官见到佛莲顿时跑了来。 “佛莲姑娘福安,王上等您半天了。” “好的。” 佛莲来不及思索,点点头心一横,便跟着走了过去。 大不了她转身就找尚斐染,再大不了,就再跑一次。 走在台阶上,佛莲望着身边两排细人恭恭敬敬的低头模样,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 先前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可是如今却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再望着殿口的雕花石狮,佛莲竟然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滋味在弥漫。 “吱嘎~” 门被推开,佛莲迈步过去,先前的小鹦哥似是认人一样,冲着佛莲嘶吼出声。 “啧!” 佛莲瞟了它一眼,随后走了进去。 尚朱尧坐在金丝楠木桌前,像是没看见佛莲一样,整理着手中的奏折。 佛莲轻咳一声,随后行了礼:“王上万安。” 尚朱尧听闻,旋即将手中的折子放下,握笔在一旁涂写描摹,对佛莲的话并没有抬头回应,他自顾自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 佛莲悄悄抬头,身子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敢乱动。 一个时辰过去,佛莲不言不语,尚朱尧心不在焉。 好在佛莲也是修行之人,蹲个一时半会儿也不觉得累。 然而,尚朱尧确是有些绷不住了。 “是佛莲啊……” 尚朱尧终于放下笔,忍着疲惫说道:“怎的不出个声,孤才看见你!” “好的呢。” 佛莲应道:“小女看王上政务繁忙,不忍打扰,望王上责罚。” 这么说,应该没差吧? 尚朱尧面色略微缓和了些,好歹也算是面上获过得去了。 “快些起身。” 他站起身,话音刚落,佛莲便站了起来,径自走到一边坐了下去。 “多谢王上。” 佛莲揉着膝盖,上面传来阵阵刺痛。 刻薄之意太明显了,毕竟偌大的屋子就她这么一个人,尚朱尧还装着批奏折的样子,当她的耳朵是摆设么,明明连翻页都没有啊! 啧这下马威也不知是给谁看…… 少女眉眼悄然扫过尚朱尧的脸庞,似是经意般,后者眸中散发出一抹凛然气势,而佛莲像是没看到似的笑道:“多日不见,王上越发的气色红润,越来越英俊威武了,乃是我大秦之福呢!” 一番马屁,佛莲拍得恰到好处,卸了尚朱尧的气势逼人,化了他的第一层攻势。 “哈哈哈,莲儿姑娘能说会道,也是桀儿福气啊!” 不等佛莲答话,尚朱尧在佛莲身边站定说道:“桀儿曾在先前说过,莲儿姑娘冰雪聪慧,善良虔恳,若是能与莲儿姑娘传做一段佳话喜结连理,他便是放弃王位也是甘愿的。” “……?” 佛莲一愣,心中咯噔一声。 尚斐桀如是说了? 放弃王位? 他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更何况从齐国回来,尚斐桀明显的不对劲,一定是跟他们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如此看来,是与自己有关了? 佛莲双耳微动,眉目之中闪过一抹了然,既然尚朱尧敢单独召她,想必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不过此次,怕是要连累尚斐染了。 “王上说笑了,莲儿只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攀不得高枝,这样传出去,是会被笑话的。” 思及此,佛莲连忙站了起身,跪在尚朱尧面前接连说道:“小女认为,自古以来王侯将相乃是上天注定,更不是谁人可谈的赌资,把王位栓在小女身上实在有些牵强,更何况小女实乃只是个民间女子,担不得此大任,王上也着实折煞小女了。” “哈哈哈哈!” 尚朱尧忽然笑了,他坐到一边,指尖摩挲着玉扳指。 佛莲低着头,乖顺的模样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可她的话却是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仿佛眼中完全没有他这个掌权者! “好好好!” 然而下一刻,尚朱尧瞬间脸色骤变,从屏风后面顿时涌出一些侍卫兵,将佛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抗旨不尊了?” “……” 佛莲眉头轻蹙一语不发,而对面人中,赫然站着尚斐染。 第八十九章 入赘 “染儿过来。” 尚朱尧摆了摆手,唤了尚斐染坐在他身边,从始至终,尚斐染只顾着摆弄着拇指上的扳指,他的眸子却从没在佛莲身上停驻过。 佛莲的心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地方像是缓缓地出现了裂痕,无以包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裂痕扩散,一点一点地掉着碴子。 “染儿,佛莲姑娘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就当面跟她说开为好,佛莲姑娘觉得呢?” 佛莲嘴角一抽,刚刚这老男人还一口一个莲儿,如今撕破了脸皮就唤了全名,也是有趣了。 不过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多说无益。 “我觉得甚好。” 佛莲也不跪了,腾地站了起来,坐在尚斐染的对面,强行与他对视着。 “大王子乃是人中龙凤,二王子亦是天人之姿,佛莲就是普普通通一女子,实在配不上,别的佛莲四六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永不再见可还行?” 说罢,佛莲作势要走,然而她身边的侍卫却瞬间迎了上来,将她困在了中央。 佛莲微微侧目,尚斐染不为所动,像是两人之间本就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一样,佛莲的心又是一阵生疼。 “父王。” 忽然,尚斐染转身跪在了尚朱尧面前,后者一愣,尚斐染旋即说道:“父王前几日答应儿臣的话,可还奏数?” 闻言,尚朱尧的脸上窜上了一抹笑意:“自然。” “既然如此,任凭父王做主。” 佛莲的脸上闪过一抹悲戚,这话的意思,是他都不想挣扎了呢。 失落,绝望,像是潮水般袭来,佛莲有些难以抑制的呼吸沉痛,她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 “王上,国师求见!”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而突然间,门被人猛地推开,鬼钟楼疾步走来冲着尚朱尧行了一礼,随后急道:“王上万安,前线急报,您看。” 鬼钟楼出现得恰到好处,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卷轴便递了过去,期间还不忘疏散佛莲身边的侍卫们。 整个屋子里,便也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尚朱尧来不及处置佛莲,匆匆接过鬼钟楼手中的卷轴便浏览了一番。 就着这个缝隙,鬼钟楼悄悄瞟了佛莲一眼。 瘦了…… 佛莲旋即接收到了鬼钟楼的眼神,冲着地面上的尚斐染眨了下眼睛。 鬼钟楼眉头轻轻挑起,有些不明所以,然而顿时,他上前一步将尚斐染拉了起来:“二王子这是犯了什么错,怎的跪着,快些起身。” 鬼钟楼话音刚落,佛莲瞬间一滞,顿时不可思议地望向了鬼钟楼口中的二王子。 尚斐桀? 而佛莲的目光忽的与他对上,后者果真心虚地避开。 “二王子?” 怎么会是他,难道几日不见,她眼神儿都不好使了吗? 尚斐染和尚斐桀竟然混淆了,不应该啊…… 佛莲喃喃出声,眉头紧锁,鬼钟楼见状,旋即开口解释道:“正是,大王子已于昨日辰时去了临江,十里亭两国交界处已经聚集了十万大军,齐国虎视眈眈来者不善。” 后面说的一大堆话佛莲完全没有听进去,入耳的只有第一句。 尚斐染竟上了前线,所以才上演了尚斐桀跟尚朱尧合伙欺骗么? “呵……” 她轻哼一声,刚毕,尚斐桀也看完了卷轴。 “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尚朱尧瞟了一眼佛莲,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齐国竟然提出此事,真是士可杀不可辱!” 鬼钟楼连忙应道:“万万不可,大王子乃是万金之躯,想必齐国定是有什么目的罢了。” “还能有什么目的,风满月可是死在这里的,她是风琇的妹妹,如今这一招只是报仇罢了,怪只怪尚朱锡贪婪,与虎谋皮败我大秦!” “……?” 佛莲竖起耳朵听,可是却半天没有听出个所以然。 一时间的沉默,佛莲趁着尚斐桀不注意,将他手中的卷轴扯了过来。 “大王子风姿卓越,俊俏无比,入赘?” 怎么的? 佛莲嘴角一抽,差点崴了脚。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啊! 风琇长篇大论,竟然软硬兼施,偏是想将尚斐染要了去做男宠?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佛莲冷不丁睨了一眼尚斐桀,他的眉眼倒是与尚斐染十分相似,不仔细分辨到底还是分不出的,刚刚,也只能怪她先入为主,没有认清罢了。 “大王子是万万不可过去,其中原因我想王上也是清楚至极,还是从中另谋良策为好。” 鬼钟楼想了想说道:“若是她看上俊俏之人倒也不难,大秦人才济济,找到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子,似乎也不是难事。” 大秦与别国不同,土地广袤人才辈出,但是到底是安逸了许多年的国家,加上士兵们操练不济,兵力不足,现征也是来不及了,况且大齐早就有备而来,十万大军在握! 不能硬战,只能智取。 尚朱尧缓缓开口道:“爱卿的意思是,拖延时间,去民间寻人?” “可是,风琇又不瞎,不满意怎么办?” 憋了半天的尚斐桀终于开了口,可是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他的模样与尚斐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尚斐染不能去,找不到别人,岂不是要让他顶上么? 佛莲轻笑道:“不满意你上啊,还用问么,佛莲觉得凭借二王子心智,一定能将齐王的软肋攥在手中,最后一举将齐国拿下,到时大秦国土又扩张了,一举两得啊,你说对不对?” “你!” 尚斐桀眉头紧锁,指着佛莲便想怼些什么,但是看着她的消瘦面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别吵了,就先这么办吧。” 尚朱尧挥了挥手,旋即坐在了椅子上不再言语。 “臣告退……” “儿臣告退……” 鬼钟楼率先走了出去,佛莲紧随其后,出了大事,尚朱尧也懒得处置她。 尚斐桀紧紧的跟着佛莲后面,三个人成一列,在宫道上走着。 “你别跟着我了。” 佛莲有些不耐烦了,之前的事她也不想计较,她压根也不是那种人,毕竟她不想做的事无人能逼她。 没有伤到她的根本,能算了就算了吧,然而尚斐桀却是不听,径自跟在佛莲后面,鬼钟楼也是无奈至极,但毕竟是王子,他管不得。 “莲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第九十章 你的抉择 佛莲一脸的诧异,转头看了鬼钟楼一眼,后者微微点头时,佛莲这才冲着尚斐桀说道:“这种事就别再重复说了,没意思,二王子在佛莲心里形象依旧未变,不过佛莲心中的失望,倒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告辞。” “哎,别啊!” 尚斐桀眼伸手扯住佛莲的袖口,拦住了她的动作说道:“我也是太喜欢你了,才会出此下策,你若不喜欢我就不逼你了,我会禀明父王,让他不怪罪于你。” “如此便好。” 应了这句话,佛莲便跟着鬼钟楼回了储星阁。 摘星台上,鬼钟楼负手而立,目光望着东南方,不知看着什么。 佛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白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佛莲心里清楚,鬼钟楼所望的不过就是十里亭的方向罢了,然而那里,也正有一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阿桀最近都不会缠着你了。” 佛莲耳尖略微抖动了下,是鬼钟楼的声音缓缓传来,她旋即应道:“是啊,齐王看上尚斐染了,他巴不得咱们找不到别人代替,这会儿功夫,应该在想方设法的阻止吧。” 鬼钟楼眉头一挑,淡道:“昨夜我夜观天象,发现帝王星再未移动,只是贴得极近,周遭的辅星忽明忽暗,怕不是个好兆头啊。” “嗯,不过无碍,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佛莲缓缓摇头,纵使有生命危险,她都不会坐手旁观的。 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智,磨练还是要有的。 “莲儿姑娘。” 顿了顿,鬼钟楼忽然问道:“那如果,齐王不允,你又待如何?” “......” 话音刚落,佛莲的眉头便轻轻蹙起,这个结果,她倒是没有考虑过,不过若真的不可以,她...... 还没想好,不过大概是会仗剑走天涯吧? 思及此,佛莲搂紧了手边的月牙,缓缓摇了摇头。 —— 日暮落下,黄昏时分,真正的尚斐染终于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离老远,佛莲就嗅到了尚斐染身上与众不同的青草味混合着他自身的香气,不免又牵扯出了少女心中的往事。 她的内心一阵悸动,而后迎了上去。 尚斐染此次回来,也算在风琇给的十天时间里,她像是有着准备一样,不怕尚斐染跑掉,也不怕他暗中使什么幺蛾子。 而尚斐染身边就带了四五个小兵,刚进了王宫大门,便看到佛莲在拐角处等候着。 “莲儿?” 少女一袭藕粉裙摆,嘴角挑起美目流盼,带着一丝希冀眼巴巴的望着尚斐染,一时间,尚斐染的心中某处像是断了弦一样,咯噔一下,弹得他的心都有些酸酸的痛。 “是我。” 佛莲双手背到身后,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甚至还略微的带着些自责。 如果不是她冲动的跑了,兴许尚斐染就不会上前线,也就不会被风琇看上,说不定她看上的,会是尚斐桀也说不定啊! 尚斐染大踏步而来,终是没忍住心中的思念,一把将佛莲搂进了怀里。 “你瘦了。” 佛莲一愣,眼前一花,自己的小身板就被尚斐染搂住。 一股暖流顿时聚拢过来,佛莲微微阖目,全身心渐渐放松。 自从再次下山后,佛莲就没有一日放松的时候,然而此次的相聚怕又是短暂时刻。 终于,佛莲缓缓开口道:“我听说了,你此次回来,是回来商议对策的,还是?” 还是商量婚事的…… 不过后半句话,佛莲实在问不出口。 “莫要担心,我是决不妥协的。” 尚斐染轻轻拍了佛莲的头,“你先回去阿楼那里,我回禀了父王便来寻你们。” “好。” 两人依依不舍分开,佛莲望着尚斐染的背影,坚实而挺拔,忽然之间,她明白了风琇的用意。 迅速回了储星阁,鬼钟楼已经差人准备好了膳食,就等佛莲回来。 “国师大人,我们不等尚斐染了?” 佛莲被按在椅子上,鬼钟楼旋即摇头道:“怕是会很晚,你先吃着,他在那边也是会用了膳食后再过来,莫要担心。” “行吧。” 佛莲动了筷,然而等尚斐染过来之时,她已经躺在睡榻之上,陷入了睡眠中。 尚斐染站在屏风前,离了佛莲大概一丈的距离,他缓缓伸手,却在触及佛莲的面颊之时停下。 转瞬间,他推门而出。 外头鬼钟楼已经静候多时,待尚斐染出来后,两人便一起去了摘星台。 摘星台毕竟高不可攀,一般人是无法上来的,这样也免去了有人偷听。 一入摘星台,尚斐染便重重叹了口气。 “阿楼。” 尚斐染浅道:“莲儿何时回来的,怎的瘦了这么多?” “今日。” 鬼钟楼应道:“是王上召见,他与二王子两人企图逼她就范,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怕是会酿下大错啊。” 毕竟就范是不可能的,依佛莲的性子,翻天还差不多。 “嗯,我听阿桀说了。” 尚斐染点头道:“不过最使我担心的,还是风琇所说的那件事。” 大秦好歹也算是一个泱泱大国,竟然要靠送出一个王子当质子才能稳定本源,这让其他诸侯国怎么想? 以后大秦岂不是谁来欺负都可以了? 说的好听叫男宠,其实左右不过一个人质,将来大秦以后的路,怕是更加的难以想象了。 风琇专挑咽喉打,这其中,一定是有人暗中指点,会是何人? “那你可有对应之策?” 鬼钟楼问道:“如果寻不到他人,齐王那边可就说不通啊,不论怎么抉择,都是大秦有损失。” 战况将起,最受苦的不是别人,而是两方交战士兵们的亲人和百姓。 这个事情发生之前,齐国就有意无意派点死士过来浑水摸鱼,那是是有尚朱锡接应里应外合,齐国才能全身而退,而这次出了岔子,齐国就立马下了战书讨公道。 而可笑的是,尚朱尧竟然还想着迂回政策,能了便了! 若是他应了,那么说的好听便是为了国家安定不惜牺牲亲子,不好听便是他昏庸无能胆小怕事! 但是无人说他,百姓只想安居乐业。 鬼钟楼身为国师,便也是将天下安危于己任,用最小的损失,换来的最大的平安。 这这个损失,很有可能便只系于尚斐染一个人身上。 而尚斐染的性子,是会选择天下安危,而不会去选择儿女情长。 尚斐染眉头紧蹙,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他今日看见一人,叫白蕤,是齐国的祭司。 起初他觉得没什么,可是白蕤的眼神望着他太过于清澈,像是久别重逢。 尚斐染的心里,惴惴不安。 第九十一章 十日之期 “我定不会辜负诸多百姓,保大秦一方安宁。” 尚斐染皱起眉头,鬼钟楼嘴唇轻抿,随后默叹一声也罢。 —— 第二日晨起,佛莲睁开眼睛,浑身衣裙已经湿透,梦中她又修炼了无字天书,功力自是更上一层楼,身上也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泥。 待整理好仪表沐浴焚香后,佛莲穿了一件荧色长衫便出了门,鬼钟楼叫人备好吃食,就等着佛莲了。 “昨夜他来过?” 佛莲抓了个包子,随后摸了摸鼻子道:“我闻到他的味儿了。” “没错,见你睡得熟,他便没有打扰,与我商议了一些事便离开了。” 鬼钟楼点点头,望着眼前的汤出了神。 佛莲消灭了两个包子,随后说道:“行,那我待会儿去找他。” “……” 鬼钟楼点点头,便再未说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佛莲反倒有些诧异,她大口啃着包子,还不忘斜眼瞟了鬼钟楼一眼,小心思转的飞快。 有猫腻? 但又不像,尚斐染又不是尚斐桀,从不会做对她不利的事。 像是被抓了包一样,鬼钟楼慌忙地擎起一碗莲子羹一饮而尽。 而后顿了顿,他终于慢吞吞的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缓缓摆在了桌子上。 “你吃完了再看。” “行。” 莫名的,佛莲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没来由的心中顿觉一阵窝火。 信封上面白纸黑字,佛莲也不是不认得,那是尚斐染独有的涓龙体,旁人学不来的。 三下五除二地填饱了肚子,佛莲放下双箸擦净了双手后,这才将信拿在手中。 “莲儿亲启。” 佛莲小声嘀咕了一句:“多大个事还得用信件往来,喊一声我不就过去了么又不是上前线了。” 话音刚落,佛莲便猛地抬起了头。 鬼钟楼此时前脚刚准备迈过门槛,后面的脖领子就被佛莲握在了手中。 “他走了,是不是走了?” 少女声音染上一抹急切,这封信里传来的能量太过于悲戚,像是离别之意,她握上这封信的那一刻便感觉到了! “是。” 鬼钟楼缓缓应道:“你看信便知。” 话音刚落,佛莲便瞬间炸了毛! “看信看信,看信有用那要嘴巴作甚,那我要是个瞎子聋子哑巴,我怎么接收他给我的消息!他若是没有了手,那如何表达他的想法!” 佛莲有些语无伦次,鬼钟楼更是一脸的震惊。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 佛莲收回了手,攥着信跑了出去。 椒霓殿与储星阁离得也不算是很远,佛莲连跑带飞的窜到了椒霓殿,看到的却是几个细人小厮,却唯独不见尚斐染。 佛莲随手抓了个人问时辰,得知此时已经接近午时,而尚斐染,已经离开整整一个时辰了! 想必他已经走出老远,怕是追都有些困难,佛莲吸了吸鼻子,而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默念口诀,御风而行。 信件被佛莲握在手中,就着疾驰的风呼呼带响,好似要被撕碎一般,不过好在佛莲脚程算快,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在一个树林中瞧见了尚斐染一行人。 佛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停在了尚斐染的前头不远处静候着。 尚斐染手持缰绳,身后跟着先前的四五个人,然而眨眼之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抹荧色倩影。 “吁……” 尚斐染下意识地拉了一把缰绳,生怕撞到了她,而眼前倩影的身形他倒是挺熟悉的,但是如果他没猜错,此时那人正应该在储星阁啊! 难不成一夜未见,相思过激,还出现了幻觉? “还不停下,是想撞我么?” 佛莲缓缓转过了身,面带怒容。 “莲儿!” 此下,惊得便是尚斐染了。 他又惊又喜,旋即翻身下马,站到了距离佛莲一丈之外。 “你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尚斐染嘴角莫名抽搐了下,他刻意洋洋洒洒写了三大篇,佛莲想要全部看完至少也得半个小时,再加上鬼钟楼的阻挠怎么也会拦住。 但结果却…… 尚斐染根本没想到,鬼钟楼根本没有拦,那封信佛莲也没看。 “我就是想问问你,给我留写封信,是何意。” 佛莲上前一步,将信拍在了尚斐染的身前。 想必写封信是何意,尚斐染一定会写的明明白白,但是她就是想亲自问问。 想听他亲口说,更想见见他。 佛莲讨厌不辞而别,更讨厌被鸽。 尚斐染轻叹一声,随后将信重新塞回佛莲手中,这才小声说道:“风琇点名要我,别人不可,就连阿桀都不可……” “所以你就大义凛然地牺牲自己,为国捐躯昂?” 佛莲越听越气,“那我呢,我也就随风飘散哪来哪去了呗?” 兴许听出了佛莲的声音带了一丝委屈,尚斐染的心跟拧了麻花一样的疼。 “不是。” 尚斐染连忙伸手揽住佛莲,将她的头靠在肩膀上。 他不辞而别,是不想佛莲看着他走而难过,他留下书信,是想让佛莲见信如见人,他虽然不能陪着,但是信能。 况且时间也不是很长,十天而已。 想了想,尚斐染浅笑道:“十天,给我十天时间,我一定弄清楚她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到时候我,任你处置可好?” “十天?” 佛莲眉头缓缓松开,随后点头应下。 两人又交谈了会儿,尚斐染便让佛莲先行,随后,他冲着十里亭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佛莲刚走了一百来步,转身便又冲着尚斐染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是她不听话,是她真的不放心。 佛莲隐去了身形,小心翼翼地跟着尚斐染,又是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到了临江。 临江盘踞着大秦的军队,对面十里地外,是叫做十里亭的地方。 尚斐染交代了几句,只身便去了对面,佛莲也只好跟上。 然而佛莲没想到,对面的白蕤,一眼便看到了她所在! 两人目光交汇,尚斐染顿时察觉了出来! 他旋即转头,冲着佛莲的方向轻轻摇头。 “……” 佛莲无奈,只得回来,不过她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得到了保证的佛莲心情格外舒畅,脚步也是更加轻快些许,不多时便又回到了街上。 既然两人已经见过了面,信拆不拆也都无所谓了,佛莲将信封捋好,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中。 第九十二章 只身前往 十里亭边,尚斐染伫于马上,他的对面正是齐人的将士们,和一身玄袍的大祭司,白蕤。 左右距离不过十尺,白蕤微微眯眼,望着佛莲离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 她恢复了记忆不假,然而在恢复记忆之后也修习了一些原来的功法,现如今她对于灵气是有所感应的,况且她天生狐族一脉,对于气味最为敏感。 若没猜错,刚刚那道气息,便是帝青了! 尚斐染心下一动,牵动了下手中的缰绳,用自己的身影挡住了白蕤的视线,随后问道:“大祭司,你在看什么?” “劳烦心安,本祭司看什么无恙,倒是大殿下你,可是想好先前的提议了?” 在白蕤看来,秦国左右不过就是凤遥兮的踏板而已,只要将凤遥兮掳来,所有的命格便会不攻自破,连带着帝青的命格也会更改。 太大的变动上天会警觉,尤其是帝青的师父太白金星李长庚,更何况,白蕤之前已经嗅到了佛莲身上一股不属于人间的气息,由此看来,白蕤也猜到定是有人暗中护着她了。 毕竟,没有记忆的帝青,也就是人间的佛莲,不可能自行修行天上的功法的。 白蕤收回了视线,嘴角吟起丝丝笑意,目光中也是止不住的炙热,这次是凤遥兮没错了,先前的尚斐桀,只是长得像而已! 她看着尚斐染的目光像是看着一块唾手可得的先天至宝,炙热无比,毕竟先前见到尚斐桀时,白蕤还以为凤遥兮是成了他。 然而如今一见到尚斐染,白蕤才知道她认错了。 差点误了大事,不过好在为时不晚,现如今只要将他掳来身边,帝青的命格,一定会被破坏掉,从而,一点一点吞噬掉她! 白蕤的算盘打得门清,她可是占据了最好的时机和位置,毕竟齐国的蛊虫,可不是一般的毒! 若她愿意,统一所有国家称霸也未尝不可。 “白祭司,我——” 还未等尚斐染答话,他的身后忽然驶来几人,其中一人面带着和蔼的笑意,走至尚斐染身旁,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殿下福安,听说通常狗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咱们不知道也是正常,大殿下就别问了!” 话音刚落,白蕤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望向那人的眸中染上了一抹阴毒之色。 “哦?这是哪位英雄?” 白蕤收了笑意,声音冷清。 她可是一国的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但上至风琇下至牲畜,无人敢对她不敬,但凡有人敢这么说,怕是要活到头了! “英雄不敢当,吾乃大殿下左前锋冷然是也!” 冷然是员虎将,身材魁梧声音爽朗,为人不做作十分豪迈,是尚斐染的心腹,前段时间一直被尚斐染派遣出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此时便是刚完成了任务赶了过来。 尚斐染眉头轻蹙,刚要阻拦,冷然却哈哈一笑,策马前行几步挡在尚斐染的面前说道:“你就是齐国的祭司?不在宫里守着上前线干什么,难不成指挥作战吗?不是我说你们,一个玩虫子的穷乡僻壤而已,竟然敢肖想我们大殿下,是驱虫粉吃多了,飘了?” “冷然,休得胡说!” 尚斐染心中一惊,刚要出声阻止,便见冷然忽的周身一个哆嗦,而后旋即张牙舞爪起来。 “...你!” 冷然口角抽搐,思维却十分清明,奈何突然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猛地一个翻身落于马下! “冷将军!” “将军!” “......” 白蕤轻笑一声,随后摸了摸座下的马翎,唇间翻涌:“咎由自取。” 冷然身后的人顿时上前来将他抱到一边,有几人旋即抽了佩剑,怒视着白蕤,而白蕤身后的人也抽出了剑,两方开始了对峙! “慢着!” 尚斐染眯起眼睛望了过去,一时间发生的太快,几乎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的冷然已经口吐白沫,眼神却依旧十分凶狠,他看了看尚斐染,又看了看白蕤,那眼神恨不得将白蕤生吞活剥掉。 “呵...” 白蕤嘴角扬起,嗤笑一声,随后目不斜视地望着尚斐染,“大殿下,你的决定如何了?” 尚斐染暗自吞了口口水,这种情况,想来也只有齐人的蛊毒可以解释了,可是他刚刚,却分明都没看到白蕤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方才冷然的话太过于讽刺,白蕤报复也实属正常,可是他明明一直盯着白蕤的动作,并未见到她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拍了拍马背而已,难道是那时候,她的蛊毒就施过来了吗? 只一个动作,便能攻击远处的敌人,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阁下这是何意,我的人,自由我调理,还望阁下大义交由我处理,解了他的毒。” 尚斐染冷声说道:“不然,你的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 “大殿下深明大义,本祭司定不会为难。” 白蕤忽然一扬手,指尖一只肉眼可见的小虫忽然飞了出来,晃晃悠悠地便冲着冷然扑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倏地钻进了冷然的鼻孔中。 “阿嚏——” 冷然鼻尖一阵气息涌动,旋即打了个喷嚏出来,他抓了抓鼻子,而后身形也稳定了些。 这是,毒解了? 尚斐染心中又是一阵浓云翻涌,先前只闻齐人手段阴险,能在不知不觉之间取人性命,还以为是夸大其词,而眼下的一幕,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你这个挨千刀的女人,我就不该——” “住口!” 冷然一句话还未说完,尚斐染的剑便伸到了他的身前,“再有下次,拿命偿之,退下!” “...是。” 一番话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却是保住了冷然的命,而冷然又岂会不知,其余几人愤恨地将冷然扶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尚斐染收了剑,面向白蕤问道:“多谢,只是本王不明白,那件事...为何执着于我?” 最开始去齐国的是尚斐桀,按道理,风琇看上的应该是尚斐桀才对,不可能他与白蕤见了一面后,风琇就改了口要他。 这其中,定是有着什么隐情,而关键的是其中的缘由,怕是只有他面见了风琇才能知道了。 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毕竟二十年的兄弟情,可不能败给了王座。 思及此,尚斐染心中一沉,自打尚斐桀回来后确实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有些话他说过太多次,尚斐桀不听,他也没办法。 白蕤见尚斐染目光阴晴不定,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些:“大殿下是问您和二殿下的区别吗?这个问题,怕是女王才能解释,不如,这就请吧?” “...好。” 第九十三章 尚斐桀挑衅 佛莲心情大好,逛了一路,毫无疲色。 然而幸亏她的腰间还有些银两,黄昏之时,她买了一包肉脯和一些糕点,大摇大摆地回了储星阁。 摘星台上,鬼钟楼一眼便看见衣着鲜绿的佛莲脚步轻佻,嘴角扬起,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怒气,便知是尚斐染给安抚好了。 不多时,佛莲便飞上了摘星台。 “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佛莲将怀中的一堆吃食铺在了圆桌上,拉着鬼钟楼坐了过去。 “你看,你尝!” “多谢佛莲姑娘...先前之事,是我的不对了。” 鬼钟楼手中握着佛莲强行塞进去的一块桃花酥,心中念着之前的事,此时竟有些难以下咽。 “客套了,跟他一样叫我莲儿就行,都过去了没事的,你尝啊!” 佛莲毫不顾忌地咬了一口桃花酥,小小的一口,一点点的品尝着,一块圆润的桃花酥被咬出了一个豁口,而她的嘴角边也沾了些碎渣,看起来可爱至极。 “如此甚好。” 鬼钟楼心中一动,耳尖顿时染上一抹不知何来的红晕,迷迷糊糊地低下头,也在桃花酥上咬了一口。 “哎?” 佛莲忽然一愣,望着手中桃花酥上的两个门拱一样的豁口,呆滞住了。 他!咬!错!了! 鬼钟楼顺着佛莲的目光看过去,少女手中的桃花酥上多了一道不属于她的牙印,而缺少的那一块,此时正在自己口中咀嚼着。 “......” 这这这...... 鬼钟楼耳尖的红晕顿时上了头,本来在隐晦之处的红晕旋即悄咪咪地蔓延到了他的两颊上,像是两朵火烧云般,烧得他整张脸都是赤色的。 “没事,江湖儿女,事不多。” 佛莲旋即摇头,抓着桃花酥就要往嘴里塞去,然而鬼钟楼却是手疾眼快地夺了过来,随后一扔,“不,脏了,就扔掉吧。” 是他疏忽了,不,是摘星台太小了! 以至于他都分不清是谁手里的桃花酥,这简直,简直就是对佛莲的一种亵渎! “没事,不至于啊!” 佛莲无奈地道:“一块桃花酥好贵呢,五钱啊!” 买了桌上的一堆东西,她的银两也几乎所剩无几了,刚刚又扔掉了大半块,她心疼啊! 鬼钟楼嘴角一抽,她原来是心疼钱...... “无事,你喜欢什么,我叫下人买来便是,若是银两不足,我这还有五十两,可还够?” “够,不过这多不好意思啊!” 佛莲羞赧地伸出手,将银两接了过来,随后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在鬼钟楼手中,“尝尝这个,更好吃!” “多谢。” 鬼钟楼双手接过,随后认真仔细地递到嘴角,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下去。 嗯,桂花糕入口即化,多了桂花的气味,隐约还带着酒香,就是相比桃花酥少了些,甜味。 “咳咳!” 突然,两人身旁的木桩旁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那人手中,却是抓着一块桃花酥。 “储星阁这么寒酸吗,膳食也吃不起了,用不用我回禀父王给多加些月俸?” 尚斐桀抛了两下手中的桃花酥,见鬼钟楼一手桂花糕,一手桃花酥,佛莲却是两手空空,心下了然,他手中的桃花酥,是佛莲的! “不必!” “好啊!” 鬼钟楼和佛莲两人忽然异口同声,倒吓了尚斐桀一跳。 “随你。” 佛莲耸耸肩,打开肉脯,咬了好大一口下去。 “别这么冷淡啊!” 尚斐桀自讨没趣,将手中的桃花酥放在口中细嚼慢咽地品了品,“入口回甘,外酥里嫩,莲儿咬过的东西,味道确实不错啊!” “......” 佛莲嘴角一抽,随后瞪了他一眼。 自打昨天的事发生,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喜他这个人了,虽然之前也不喜,但是现在相比之前,倒是多了一丝丝的厌恶。 谁让他心黑! 看出了佛莲的不悦,鬼钟楼放下手中的两块糕点,冲着尚斐桀拱手说道:“二殿下怕是要失望了,殿下手中的桃花酥,是臣咬过的。” 经过冷风一吹,加上尚斐桀的搅和,鬼钟楼脸上的红晕完全退却,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然而此话一出,尚斐桀顿时心中一阵恶寒。 “呕......” “噗——” 佛莲被尚斐桀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忽然一笑,却也没解释什么,毕竟鬼钟楼也没说错,他确实咬过了。 想来他们的膳食都是专人布菜,用的是公筷,所以很少沾到别人的口水,其余的都是分席而坐,而佛莲就不同了,先前她在山上的时候,跟师兄弟们都是一起吃饭,根本没人注意这些。 所以,王室之人,就是矫情! “无碍,我与你多年情分,无碍的。” 尚斐桀眉峰蹙起,说着无碍,心中却是不免一阵膈应,他坐到佛莲身边,想也不想的抢了她手中的肉脯,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平息心口泛起的不平。 “......你!” 佛莲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麻花状,肉脯可比桃花酥贵多了,这一大口下去,少说也吃进去了一两银子! “吃我的东西,要花钱的!” 佛莲忽然伸手入腰间,将先前的五十两拍了上来,说道:“国师大人都付了账的,你吃了我这么多东西,少一百两别想走了!” “无妨,区区一口肉脯而已,我给你一千两作为聘礼,只要你嫁与我,我的万贯钱财都是你的,如何?” 尚斐桀眯起眼睛,眸中一抹精光闪过。 “......” 又提起了这茬,佛莲顿时不悦道:“一码归一码,我的肉脯,一百两!” “啧!” 看到佛莲一副较真的模样,尚斐桀旋即点头,从袖口中掏了一百两出来放在了桌上,可忽然,尚斐桀语气轻飘飘地问道:“那要是他呢,吃你的东西,也要付账吗?” “那不用......” 佛莲将银两全部放好,这才说道:“他免费。” “那你可要成富人了,毕竟他再也吃不到了。” 话毕,尚斐桀拿起一块桂花糕,稳稳地塞进了口中。 “?” 佛莲心中一滞,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咳......” 鬼钟楼突然一声轻咳,像是带着些魔力般,顿时疏导了佛莲的心口脉络。 来者不善,说不定来找茬的,尚斐染又不在,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岔子! “哈......” 佛莲深吸了两口气,随后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怎么,你是来挑衅的吗?” “自然不是,我来就是给你提个醒呀!” 尚斐桀也跟着眨了眨眼睛,表情极其无辜,像极了最初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佛莲缓缓摇头,随后应道:“那还真不劳烦二殿下了,我相信他也只相信他,我的脾气还真是执拗死了。” “行,那拭目以待。” 第九十四章 对峙 “二殿下,朝堂上没有别的事了么?” 见两人又对上了,鬼钟楼连忙出声道:“西北扈义的水灾可有缓解了?” 鬼钟楼不急不缓地品尝着佛莲递来的桂花糕,目光毫无波澜,像是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扈义?” 尚斐桀轻哼一声,旋即应道:“那不应该是王兄手下冷然的活儿么,都已经完事儿了,你就放心吧,我王兄不在,我会保护好你的!” 后半句话,则是尚斐桀冲着佛莲说的,佛莲听闻,连忙把头转到一边,而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将嫌弃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呿!” 无论何时,尚斐桀的话,只听前半句就好了,后半句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还无比的糟心。 “不吃了,我回去了。” 佛莲冷着脸,将吃剩一半的肉脯包好,随后不由分说地跳下了摘星台。 尚斐桀刚想跟过去,却被鬼钟楼一把抓住了手臂。 “阿桀,我有话说。”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练功也是一起,但却从没有好好比试过,而尚斐桀和尚斐染都不知道,鬼钟楼的功力究竟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然而就算是比试,鬼钟楼也会悄悄放水。 而此时,鬼钟楼的力道用在尚斐桀的身上,他却有些挣脱不得,佛莲渐渐跑远,尚斐桀的面容上渐渐地涌上了一抹恼怒之意。 “好啊,你说。” 见追不上佛莲,尚斐桀愤恨地道:“最好是重要的事,不然,我可要治你的罪!” 虽是语气不善,但他的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的杀意,鬼钟楼浅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阿桀,你还是与小时候一样顽皮,只是这次,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从小,举国上下都知道,尚斐染比尚斐桀优秀百倍,而王上更是偏爱尚斐染一些,纵使他不明说,尚斐桀也深有体会。 而直到渐渐两人长大了,王上对他才好上那么些许,但是即使如此,曾经不公的种种也在尚斐桀的心里扎了根。 王座毕竟只有一个,世袭制,只传长子。 这一祖制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沟渠一样,把尚斐桀和尚斐染的新渐渐拉开,越拉越远,帝王之家,冷血无情,这一点,尚斐桀是从小就根深蒂固了,无法改变。 而他,也想要那个宝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尚斐桀轻抿嘴角,将先前佛莲扔下的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 “你懂的。” 鬼钟楼眉头莫名轻轻皱起,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想过与你争,你想要,他给便是了。” 然而话音刚落,尚斐桀便像是踩了尾巴的猛虎一样,瞬间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哈哈哈!” “世袭之位,不用他争,就是他的啊!” “你去问问他,我想要佛莲,他给吗!” “大言不惭,好话我也会说!” “不争不抢!他当然不需要争抢,父王双手奉上!” “......” 尚斐桀面红耳赤,像是带了些许癫狂,冲着鬼钟楼毫不畏惧地道:“还有你,自小与他关系最好,他们二人走得那么近,你就很大度了吗?别掖着了,你的目光与我们的无异,不过欺骗你自己罢了哈哈哈!” “......你!” 一席话毕,鬼钟楼忽然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般,双颊染上绯红,一时间竟被噎得哑口无言。 没想到,这件难以启齿的事还是被人看破,原本他还以为会一直烂在肚子里。 但就这么被尚斐桀说出来,鬼钟楼着实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他深吸一口气不禁嗫嚅道:“吾乃修道之人,岂是你、岂是你......” “得了吧,现在国泰民安用不到你,你思凡尘好啊,等我坐了那个位置把她赐给你,你们逍遥快活,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尚斐桀忽然压低了身子,伏在鬼钟楼耳边说道:“只要你帮我,我们里应外合,然后......” “......” 尚斐桀的声音像是有着魔力一样,从鬼钟楼的耳中穿透而入,缓缓蔓延至他的全身,而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尚斐桀已经离开了,还顺走了佛莲的糕点。 “里应外合......” 尚斐桀的话仍旧在鬼钟楼的脑海中回荡着,利弊分析得清透,似乎他无法拒绝。 月色皎洁柔和,晚风微凉,徐徐地吹在鬼钟楼的身上,也吹动了他身前的长发。 帝王之星隐隐泛着红光,若必有一伤,几乎势不可挡。 “也罢。” 鬼钟楼掖了掖衣角,而后纵身一跃。 ...... 十日之期,已经过去了整整九日。 ...... 期间,佛莲整日揣着那封信,惶恐不安地坐在门前数着日子,生怕尚斐染食言,而身在齐国的尚斐染,此时正在齐王的凤鸾殿前立着。 凤鸾殿内,风琇坐在首座,旁边坐着白蕤,旁余立着几位侍女。 风琇一袭彩色华服,冠若白玉媚眼如丝,唇间猩红,而她的手中,握着一盏红色不知名的液体,隐隐地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儿。 她抿了一口掌中的液体,眉头不自然的蹙起,而后一饮而尽,又饮了口清水漱口说道:“昭容,去把他叫进来吧。” “是,王上。” 昭容应声,旋即便退到殿外,站在了尚斐染的面前。 “大殿下,王上唤您进去。” “嗯,多谢。” 尚斐染目不斜视,听到传讯便移步而去。 他和尚斐桀本就一奶同胞,面容一模一样,昭容看到他,又仿佛是看到了尚斐桀,顿时小脸腾地似窜了一道火烧云,红得不行。 而自尚斐染的站位到殿内还有一段距离,昭容缓缓地走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 突然,昭容忍不住开口小声道:“大殿下,昭容劝您不要惹怒祭司大人。” 话音刚落,尚斐染的身影便忽然一滞,他微微侧目,而后小声问道:“此话怎讲?” “没......” 可昭容却不愿意多说了,她摇了摇头,旋即将脸上的情绪掩藏了起来。 “大殿下铭记便是。” 她即使不愿多说,尚斐染心中也是十分清楚,齐国除了风琇外,就白蕤的话语权最重。 而白蕤的位置如日中天,能在风琇手下的祭司的位置徘徊许久,说掀起战乱就能站起战乱,况且还能在他毫无察觉之下与尚朱锡里应外合,一定是有着不一样的过人之处。 就单凭此项,他都会小心至上。 “多谢。” 扔了两个字,尚斐染旋即加快步伐进了凤鸾殿。 凤鸾殿是风琇的寝宫,平日里少有男子来,她的身旁人大多又是侍女,尚斐染刚踏过了门,便感到了一股阴寒之力缭绕殿中。 他眉间莫名一动,随后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秦国尚斐染前来叨扰,王上圣安。” 第九十五章 十日延期 “免礼,赐座。” 风琇抬手虚扶了一把,随即浅笑道:“大殿下不必客气,千里迢迢来我大齐本王自当倾尽全力,她们可有照顾不周之处?” “体贴至极。” 尚斐染缓缓点头,目光划过风琇的身旁,而后在白蕤的脸上落定,后者饶有趣味地倚在檀木椅上,嘴角微微扬起,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 风琇瞟了一眼白蕤,随即冲着尚斐染问道:“那便可,本王先前叫昭若带你出去转转,以熟悉我朝地势,民间风味,日后也便于出行游玩,大殿下可还觉得敞落?” “自是衬意。” 尚斐染眉头轻蹙,来此九天,她们可是扔得一好手的烫山芋,以至于他想做的事情一直没有做成,眼看着与佛莲的十日之期将近,他却连个进度都没有,就连求见女王,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搁置,一直被阻拦。 而明天,便是期限之至,他该拿什么去回应佛莲的期许! “那便如此,大殿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究竟什么事需要你在殿前站两个钟头,非要求见女王一面?” 突然,白蕤眯起了双眼,眸中含带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逼问道:“还是说大殿下想反悔,想要两国动起干戈,不愿牺牲一人之力化为玉帛?又或是愿偿还长公主的性命?” “非也!” 此话一出,尚斐染瞬间站了起来! 当初风满月一事事有蹊跷,可是他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像是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拦截着所有消息,甚至将一切皆有可能全部抹去! 只要他查到了哪里,哪里的踪迹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若凡事不讲究证据凭心而定,这件事怕是早就有了结果! 但是他,却不能那么做。 毕竟那可是,他的亲弟弟啊! “自然...不是。” 尚斐染凝声道:“只是,本殿觉得事出有因,只要女王给我些时间,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这件事定会有个更为妥善的方法!” 更主要的,是他答应了一个人,并不想食言啊...... “本王给的,难道还少吗?” 然而并不给尚斐染说话的机会,刚未开口的风琇突然接连问道:“一直等消息,结果怕是本王两鬓斑白都不会有吧,是欺我齐国无人?不是你欺人太甚?” “自然不是,只是......” “还有什么只是这是那是?” 白蕤忽然冷哼一声,望着尚斐染的眼睛缓缓说道:“欺杀我长公主不说,甚至她在你秦国出了那么大的一件事都没个动静以及报备,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她的眼神忽明忽暗,眸中瞳孔原本圆润,此时却忽然变成了一道竖线,缓缓地聚拢着一道微弱的光芒,随后闪进了尚斐染的瞳孔之中,原本还有着说辞的尚斐染顿时哑口无言,想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口,大脑一片空白,继而不再反驳。 白蕤可是灵狐白姌的转世,瞳孔先天就有着魅惑之力,若不是功力尚浅,早就直接诱使尚斐染同意那个要求。 而现在,她也就只能影响他的思维停顿几分罢了。 “并非如此......” 尚斐染低声喃语,却有些无话可说,原本一堆的对策此时便像是沉溺至了海底,再浮不起半点想法,然而他的眉头却越蹙越深,心中想要坚持什么却偏偏找不到说辞据理力争。 这种想表达想法却又说不出的矛盾感觉,让尚斐染的心中有些梗塞。 “...?” 白蕤继续望着他的眼睛,想要继续深入他的脑海,却发现她似乎有些做不到。 尚斐染的脑海深处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保护一样,像是一道屏障,她再深入,便会被灼伤! 不过想来倒也是正常的,毕竟尚斐染也是天人的转世,她影响不了倒也是正常的。 思及此,白蕤脑筋一转旋即说道:“这样吧,百天如何,百天期间你在我大齐安心住下,到那时你若还想回去,我便请求女王放你离去,如何?” “大祭司,你这是何意?” 风琇忽然皱眉,望向白蕤的眸子充满了不悦,之前明明说好的男宠竟然说变就变! 然而白蕤却微微摇头不语,风琇便也不再作声。 “百天?” 尚斐染藏匿在袖中的掌心狠狠攥起,指尖泛白,明日便是期限,他若不答应,明天回不去,他若答应了,百天才能回去。 而若反抗,怕是都挡不住白蕤的蛊毒! 所以不管白蕤说话是否算数,明天他终究还是要食言了吗? “这个......” 尚斐染脸上阴晴不定,白蕤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得出声笑道:“怎么样,百天换一生的自由,我看很划算啊!” 不能控制他,难道还不能控制她么? 这笔账,怎么都划算! 尚斐染深吸一口气,随后冲着白蕤问道:“你说的话,我能信几分?” “大祭司的言论,自然是全权代表了我。” 风琇轻咳一声,忽然冲着白蕤问道:“大殿下是个聪明人,不会还以为能打得过我们吧?” 白蕤点头道:“自然是打得过,但是蛊毒就不一定了,殿下是个聪明人!” “......” 尚斐染松开了掌心,声音冷戚地道:“既如此,还望王上和祭司大人,莫要食言才是。” “自当如是!” 不听白蕤给的回应,尚斐染转身便离去,而风琇见此便也没有阻拦。 尚斐染一路回了偏殿,是距离凤鸾殿不远处的一座小宫殿,原本是一座冷宫常年无人居住,此时被收拾出来给尚斐染住着。 为了防止他偷跑,白蕤在冷宫附近撒了一些特殊的蛊虫,还派人十二个时辰看守,一刻也不得停止。 尚斐染回了房间,瘫坐在榻上,掌心情不自禁地捂上了心口处。 那里隐约作痛,甚至有着越发加重的趋势,像是就要把他的心挖出来践踏一般,疼痛难耐无比。 “莲儿......” 尚斐染微微开口,唇齿之间,吐出了两个字来。 十天拖到了百天,这次交涉,可真够失败,不过好在只是晚了点而已,还有望回去并且不会引起战火。 只要她能等到百天,一切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是凭什么会觉得,她能等那么久呢? “是我不好,待我回去,若还能寻到你,定补偿你!” 尚斐染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麻绳,深得仿佛能夹断核桃,而他的大脑也在飞速地旋转着思索着对策。 不过,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明天的十日之约,他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佛莲...... 白蕤防得那么严谨,想要传递个消息怕是也难,信鸽也没有带来,他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怎么传递消息! “笃笃!” 突然,门被人轻轻敲响,尚斐染猛地坐起,随即一道声音飘了进来:“殿下,是我。” 第九十六章 就要等他...... 这个声音...... 尚斐染走至门边,将门开了个小缝隙。 “你又来干什么?” 门外,只站着昭容一个人,她手中拿着一个不小的食盒,冲着尚斐染笑意盈盈地道:“殿下就这么生分吗,昭容并不会对殿下怎么样的,莫不是殿下怕了昭容一个弱女子?” “有话便说。” 尚斐染恰好堵在门口,昭容无法挤进门来。 见尚斐染不允许,昭容也不再强求,她轻笑一声,随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大殿下,昭容只是想跟大殿下说一些心里话而已,保证不会害您。因为昭容心里更倾慕二殿下,所以若大殿下需要,昭容乐意为大殿下效劳,以求,能再次见到二殿下时,大殿下能为昭容美言几句。” “阿桀?” 尚斐染眉头轻蹙,这个事情尚斐桀倒是没有提起过,但是也不代表不会发生,只是,还是不能确信昭容的话究竟真假。 但如果能通过昭容的手将消息传给佛莲,倒也未尝不可。 眼下,还有别的办法了吗? 昭容的目光清澈,尚斐染看不出什么,思前想后,尚斐染摇了摇头道:“抱歉,阿桀从未与我提起过你。” “什么?怎么会?!” 听到这话,昭容的眸子忽然黯淡了下去,转而之间竟然充满了悲戚之色,她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不可能的!” 昭容缓缓后退两步,扔下食盒便弃门而逃。 那模样,似乎是真的认为尚斐桀抛弃了她一样。 尚斐染瞟了一眼食盒,里面尽是些特色小吃,在这里住了近十天,除了每日的饭食外,每天昭容都会拿些新鲜的吃食给他,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如今看来,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关了门,尚斐染坐回了床榻之上,盘腿而坐。 明天便是第十天啊,他若回不去,该如何与她解释! “莲儿,你可还好?” 渐渐地,尚斐染的脑海中浮现了一抹身影。 那是一抹藕粉色的衣衫,是佛莲最喜欢的颜色。 少女的音容笑貌完全显现,活泼俏皮,是世间少见的绝色,然而不知为何,少女的双目忽然紧闭起来,而再睁开之时,眸中竟然一片失望决绝。 “莲儿,你听我解释......” 尚斐染猛然睁眼周身冷汗连连,伸手却也不见五指,他长叹一声,旋即走了出去。 外面月明星稀,明天将会是个好天色。 不远处隐约有个身影提灯而来,尚斐染微微眯眼,旋即心间一滞。 又是昭容...... “殿下福安,见殿下房间没有掌灯,昭容前来帮忙,殿下莫怪。” 昭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没有了之前的活跃,反而多了一丝敬重之意。 尚斐染没有答话,然而在昭容走到尚斐染身边之时,后者忽然开了口:“我该如何信你?” “嗯?” 昭容的身影忽然一顿,旋即转过了头应道:“回殿下,昭容别无他物,只有二殿下的一缕碎发,是昭容整理二殿下床榻之时所搜集的,只想着留个念想罢了。” 昭容放下提灯,在腰间摸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些发丝。 “......” 尚斐染揉捻着碎发,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气息,但也只是些碎发而已,也无法证明什么...... 见尚斐染不语,昭容忽然跪了下去。 “大殿下,求您帮帮昭容。” “......” 尚斐染眉头紧锁,最终将昭容虚扶起来。 事已至此,似乎没有余地了。 “你明天想办法,给我秦王宫内的佛莲姑娘带个话,说我延期而归...百天即可。叫她...务必等我。” “好。” ...... 次日,秦王宫的摘星台上,佛莲一早便独自一人坐在木凳上盯着王宫的大门,生怕错过了尚斐染回来的身影。 那是整个王宫最高的地方,眼力好甚至可以看见城门。 然而左等右等,日出日落,明月高悬挂星戴风,也没盼回那个身影。 佛莲的神情从早上的欢愉,演变成了一脸的落寞,直到最后的面无表情。 “夜深了,回去吧?” 鬼钟楼不知何时站在了佛莲的身后,在她的身后一直默不作声。 佛莲没有答话,漆黑如墨的夜,最远的可见度也是百米左右,王宫大门的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纵使有灯照着,视物也有些艰难。 她站在摘星台上,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一个地方。 而佛莲的位置紧靠在栏杆旁,鬼钟楼无法走到她的眼前挡住她的视线,而他又不敢去碰她,只得继续说道:“莲儿,明天再来,先回去休息吧如何?” “......” 佛莲耳朵轻轻动了动,唇角也微微翕动了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带你回。” 鬼钟楼伸出来的手还差一公分的距离就能触碰到佛莲,然而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佛莲却忽然出了声:“要等他......” 一天未进半点水食,也一天没有开口说话,冷不丁一发音,佛莲的声音极其的沙哑干涩。 “好。” 鬼钟楼默默缩回了手不再劝导,转过了身与她并肩而立。 两个时辰过去,天色大亮,烈日高挂,佛莲像是个望夫石一样动也不动,对鬼钟楼的劝慰油盐不沾。 然而,佛莲等回的消息却是齐王大婚举国同庆,继而退兵邀秦王共欢...... 此时的佛莲站在摘星台上,看到齐王的来使携礼入宫,不由分说地跑了下去。 “莲儿,慢些!” 鬼钟楼慌忙跟了过去,却看到尚斐桀正将佛莲拦了下来。 佛莲一日一夜未合眼也未进食,此时的嘴唇干涩泛白不说,日头毒辣炽热导致她的体力也有些不支,尚斐桀此时正拦在她的面前,一脸的惬意之色。 “去哪里啊宝贝~你也替我王兄高兴所以去庆祝吗?” “让开。” 佛莲赤手空拳,昨日出来的急切,所以月牙并没放在身上,她伸出指尖,直指尚斐桀的鼻子,冷道:“我说了,给我让开!” 瞬间,佛莲变掌为拳,冲着尚斐桀的鼻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给我让开!” 尚斐桀躲得及时,佛莲旋即改变了攻势,一个过江腿扫了过去,而后右一拳闪到了尚斐桀的眼前。 然而现在的她,着实不敌精力旺盛的尚斐桀。 尚斐桀愕然抓住了佛莲的粉拳,佛莲一招失败忍不住眉头紧蹙起来,随即冷不丁她的膝盖弯起,猛地冲着尚斐桀的腹部挑了过去,这一招带着佛莲的怒意,以及对尚斐桀的厌恶狠狠攻去! 然而尚斐桀似是早知道佛莲的出手方式,握着她的粉拳猛地转了个圈,佛莲一时不察,顺着力道往外甩去! 可是,尚斐桀并没有松手,他猛地一拉,佛莲瞬间就被他紧紧地扣在了怀中。 第九十七章 你我两不欠 “美人儿~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不等我王兄了吗?” 尚斐桀死死地抓着佛莲的手,佛莲一时动弹不得,望着与尚斐染别无二致的脸,佛莲的心莫名地抽疼了下。 “二殿下,不要闹了。” 鬼钟楼微微颔首,冲着尚斐桀说道:“佛莲姑娘不是有意,还望二殿下海涵,不要伤了她才是。” 佛莲使劲挣扎着,奈何她的功夫还不到家,月牙又不在手,被尚斐桀禁锢得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尚斐桀还听得进去鬼钟楼的话,立即松开了手。 佛莲退开两步,轻轻揉着手腕,拍着被尚斐桀触碰到的地方,像是挨到了脏东西一样,眼中的嫌恶不言而喻。 明明两人一模一样啊,做人简直天差地别,而她看到尚斐桀的脸,毫无欢喜之意,反而还有着一丝丝的嫌弃。 “就你心疼,啧!” 尚斐桀倒是没把佛莲的目光放在心上,他双手抱臂,像是地痞流氓一样打量了佛莲一番,随即调侃道:“美人儿,我王兄不要你了,我要你啊!我俩本就一模一样,而且我会比他更疼你的!” “不一样。” 佛莲眯了眯眼,鼻尖轻动语气万分轻柔:“你们的灵魂味道不一样,他是他,你是你,他干净纯粹,你肮脏恶劣,他人善温驯,你兽性野蛮,他英勇无畏,你缩头畏尾,他高——” “够了!” 猛地喝断佛莲的话,尚斐桀突然近身至佛莲面前,变掌为爪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佛莲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两人之间的气压越来越高,鬼钟楼一时之间竟也无法阻止。 尚斐桀眸间涌动着一层杀意,佛莲更是毫无惧色。 “......” 良久,尚斐桀忽然松开了手。 “所以啊,他深明大义,牺牲了自己救了整个大秦,我真的好感动啊忍不住心疼他,我英勇无畏的王兄,真是太出色了!” “...你!卑鄙!” 佛莲呼吸猛地一滞,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说好的十日为期,他却再没出现,再出现时,却是他的大吉之日? 尚斐桀都这么说了,国师也没反驳,难道...他真的...真的...... “哈哈。” 尚斐染...... 果然,还是天下重要,对吗? 佛莲忽然笑出了声,她摇了摇头,不去理会心间疼痛无比的窒息,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信封来。 “国师大人,将这封信,请送到他的手中。就说,两不相欠。” 鬼钟楼缓缓接过信,上面是他熟悉的涓龙体,尚斐染的字迹。 这封信他有印象,正是先前尚斐染给佛莲留下的信,一直被佛莲保护得很好,如今,这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意思吗? “你去哪里?” “回家。” 扔下两个字,佛莲转头去了储星阁。 看见她走的方向,鬼钟楼也放下心来,佛莲还会回家,说明也只是伤心而已,只是难过一段时间而已,问题不大。 尚斐桀耸了耸肩,望着佛莲的背影,也没再阻拦。 “给我吧,我去送。” 他伸过手,从鬼钟楼的手中接过了信,草草瞟了几眼便塞进了怀中。 “她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尚斐桀拍了拍鬼钟楼的肩膀,拉着他往大殿走去,毕竟齐国来使臣,国师不在可不行。 日头渐渐西沉,一切事物都在轰轰烈烈的进行,甚至大肆宣扬着,生怕举国上下不知。 齐国继而退兵,两国成了友好邻邦,战事告捷,未损一兵一将。 摘星台上,佛莲怀抱着月牙,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望了一眼秦王宫的正门,随后头也不回的御空离去。 自当打哪来,便回哪去。 佛莲说的回家,是回灵佑山,自小在那里长大,那里才能算是她的家。 飞过灵佑山腰时,佛莲停了下来,她的对面便是瀑布,哗哗作响的流水声音很大,像是能洗刷她心中所有的阴郁和痛苦。 佛莲盘膝而坐,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孤鸟自飞尽,闲云聚众漂。相看两不厌,你我两不欠。” “落花本无情,流水亦无义。聚落和离散,你我两不欠。” “百事喋喋休,不语有人愁。争相作解言,你我两不欠。” 你我,两不欠...... 佛莲揉了揉心口窝,似乎,那里更疼了...... 距离灵佑山顶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似乎越离燃灯越近,佛莲的心境就越平稳,她深吸一口气,将面纱摘下,一鼓作气地回到了山顶。 平时后山的地方还是有几个人的,可是此时,竟然连个人影都不见。 佛莲诧异地回了前门,却发现平辈师兄弟们皆闭门不出,院中只剩长老们坐镇,像是要面对何等强敌一般。 然而她刚一露头,便被乌涂长老给发现了。 “乌涂长老...别来无恙啊......” “......” 乌涂双眼微眯并不作声,今日再见到佛莲,他没有了往日的气愤填膺。 佛莲跟各位长老都打了招呼,随后冲着乌涂长老行了跪拜之礼,浅声道:“乌涂长老,之前一别,佛莲心中甚是想念,下山许久,佛莲更是长进不少,这次回来定当竭尽全力刻苦学习虚心求教,与师兄弟们一同吃苦啊不,是钻研修行!各位长老更是对佛莲有着再造之恩,佛莲谨记于心,对各位长老都感激不尽,像是亲人一般,只求......” 顿了顿,佛莲哽咽了一下,“求长老和掌门,让莲儿回来,莲儿长大了,不惹事生非了,会好好求教的。” 说及此,佛莲的心越发的有些疼,往往想起大家的时候,她更有些思念着燃灯。 灵佑山上,她的回忆一直是快乐的,有燃灯护着,有师兄弟护着,纵使长老们看她不顺眼,但是也收获了不少友谊和亲情。 佛莲对大家,都是用着最真挚的心去对待,是真的把他们当做家人。 就像是一只在外玩耍而受伤的小兽,总是思念着最亲的人,纵使三番两次被驱逐,心中的信念也无法被磨灭。 但是这次,佛莲的信念注定要破灭了。 “你可知......” 乌涂摇了摇头,随后背对着她,语气略显凉薄:“修道之人,不可多情,一心修行,才是正道,你与我灵佑道观的缘分,早在之前便结束了。你走吧,我不想动粗。” 话音刚落,其余长老一同上前排成了一字型,将佛莲的视线彻底挡住,像是一道突然筑起的墙壁,层层威逼将佛莲的信念给狠狠地压垮。 “结束?” 佛莲咽了口气,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结束呢,我上次犯了错,我改过好了,不要结束啊乌涂长老,佛莲哪里不好你说我再去改啊,掌门呢?燃灯呢?我要见他们!” “莫再执着,否则休怪我们无情无义!” 乌涂猛然回头,蓄起一道掌风随即轰然袭来,顿时将佛莲掀飞。 第九十八章 缘尽 以往,佛莲也曾不少次被掀飞过,然而这次,她想象中的温暖怀抱却并没有来。 佛莲被乌涂的大力,给掀飞了三丈高,而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嘭——” 佛莲身下激起一片飞尘,她的指尖深深插在土中,被埋在土中的石子给划了一下,泂泂的血液流出,佛莲却毫不自知。 “我想见燃灯,最起码,我是由他亲手抱回来的,我想见他,问我的身世......” “身世?” 乌涂眉头蹙起,而后轻摇着头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孽子而已,没有父母,没有身世,燃灯也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否则,休怪我无情!” “什么?” 佛莲身上一片泥泞不堪,看起来狼狈至极,她摇着头,颤颤巍巍的从地面上爬起:“不可能!我是他亲手抱回来的,他怎么会什么都不知晓!” 然而乌涂却没再说话,其余各长老纷纷对视一眼,随后便一起发力,将佛莲甩了出去。 “不要——” 空旷的山涧,只剩佛莲一声声惨烈的哭嚎。 各位长老像是心有灵犀般,将佛莲甩在了先前半山腰的山洞中,佛莲跌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没想到几位长老像是商量好一样,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各师兄弟也不肯出来见她一面。 难道是真的不能再回去了吗! “我不相信,我要再试一次。” 佛莲爬了起来,然而当她想要再往回飞的时候,却发现上面已经铺了一层灵力结界。 结界,防人。 防她。 “不——” 佛莲一声惊呼,没想到他们为了防她,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人无情,结界更无情,佛莲一次次用灵力击打结界,却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被弹回山洞里。 往复几次,佛莲身上狼狈无比,瘦小的身形不停地颤抖着,嘴唇面颊苍白,双目近乎无神,而她的心,疼到难以言喻,就像是用刀子在一片一片的凌迟着,一百万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 钻心刻骨,麻木不仁。 佛莲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两行清泪已经干涸,鼻间只有进气却无出气。 她就这么躺着,眼睛一眨不眨,气息也越发的微弱,像是个没有生气的木偶。 一炷香过去,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 天变得暗了...... ...... 晚间,一只闪着亮光的灵鸟忽然飞了进来,落在了佛莲的鼻尖上。 灵鸟一般是由人的灵力汇聚而成,里面掺杂着一些信息,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佛莲眸子忽然闪了闪,这只灵鸟身上,竟然散发着燃灯的气息! “燃灯......” 佛莲猛地站起,将灵鸟捏碎,一道灵力汇聚而成的信息瞬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莲儿,缘分已尽,你好自为之。” “这是...什么...意思......” 灵力散去,字迹渐渐化作一阵飞烟消失不见,虽是停留了一炷香的时候,佛莲却觉得依旧没有看懂。 缘分已尽? 好自为之? 意思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噗——” 突然,佛莲心口猛地一阵抽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咯噔一声,佛莲感到胸口处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一般,瞬间便是铺天盖地的痛轰炸开来,她紧闭双目,而后失去意识昏厥在地。 ...... 灵佑山上,一座严密的石室中,燃灯正襟危坐,忽然他猛地一颤,一口灼热的鲜血从口中喷发而出! “噗!” 他的眸子渐渐变得猩红,身体不受控制倏地窜起,衣衫爆裂血脉喷张,他的身体,居然陷入了狂热的状态! “莲儿——” 燃灯一声长啸,乱丝飞扬,刚刚的乱心导致他周身的气息大变,丹田中的灵力竟然不受控制的狂暴起来,而他的双目,竟然瞬间变成了全黑色! 他,竟然走火入魔了! ...... 灵佑道观内,各位长老盘膝而坐。 乌涂蹙眉不语,半晌才说道:“这次可不是我们做的绝,是上天的示警啊!” 主位上,清微轻叹一口气,而后缓缓道:“不必担忧,佛莲吉人天相,生来不凡,此次也有仙师指示,咱们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 “自当如此,可是燃灯那边......” “无碍,全靠他的造化了。” “......” 日月逍遥,斗转星移。 三日后,佛莲再次醒来,却是身处一座巨石之上。 “...这是哪里?有人吗?” 佛莲轻唤了一声,而后揉了揉心口,那里的痛觉似乎轻了许多。 这座巨石与之前她梦境中的不同,触感十分真实,轻压之时,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出来,而她的身边也没有了瀑布,是一个静谧的地方。 这里灵气却十分充裕,充裕到竟然充斥着整个空间,而似乎所有的灵气,全部来源于她的脚下。 这块巨石,上书三个大字——灵源石。 “灵源石?” 佛莲缓缓坐了下来微微合眼,刚要运转功法,她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袍之人。 “没错,正是灵源石。” “你——” 佛莲猛地睁眼,那白袍之人却旋即与她面对面而坐,衣袂飘飘声音平淡:“青儿,别来无恙。” “......” 这人身上的气息,甚为熟悉...... 突然,佛莲猛地一拍额头,口中唤出二字:“师父?!” “不错,难为你还记得我。” 李长庚叹息道:“还以为你只顾人间情爱,不记师徒之情。不过,你竟然动心了,难得啊难得。” 虽是惋惜的口吻,但李长庚的表情却没有一丝的惋惜之意,相反甚至还有点平常,就像是在说一件毫不起眼的事。 而就这么一件毫不起眼的事,却让佛莲呕心沥血,心碎疯魔。 好在当时李长庚及时赶到,将她的心又粘在了一起,也阻止了她的魔化,不然,人间定会迎来一场浩劫,到时候功亏一篑,那就什么都完了。 “我...那就是...动心了?” 佛莲喉咙微动,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之前,似乎好像可能大概是有心痛到难以言喻这回事的...... “没错,不过...” 李长庚点点头,旋即说道:“我没有封你的情根,是因为再也用不到了。你好好修炼吧,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话毕,李长庚的身影化作一道青烟,再消失不见。 “师父,这是哪里啊?你去哪啊?” “喂,带我一起啊?” “师父,师父!!!” “......” 佛莲嘴角莫名抽搐了下,估计她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封闭了。 不过也好,出不去,进不来,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凡尘俗世。 这次她会听话,好好修行的。 ...... 百年之后,佛莲成功羽化,灵魂出体之时,她的前身记忆随之涌现。 没有不舍,也没有后悔,她的灵魂便被接引到了冥界。 第九十九章 来喝了这碗汤 奈何桥边,帝青懵懵懂懂的站在台阶之上往前走去,没想到羽化之后她的灵魂便钻进了一个光圈之中,还以为会回到上边,结果却是直接到了下边! “有点冷......” 帝青搓了搓手臂,凭着直觉走向一个气质格外阴冷的宫殿。 毕竟这里能看到的地方,就那座宫殿最为独特,看来就是冥王殿了! 与她一同的人都有牛头马面等官差接引,而她,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哦不,一个魂。 与传言中的不同,冥界只是寒气涔涔阴森森了一点,天空雾蒙蒙一片,但并没有太多的污秽之物,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格外乖巧,却也无人看她一眼。 佛莲缓缓地走过去,站到了台阶之上,一路上,竟然出奇的顺利。 侍卫们零零散散的,但是仔细看去,却是乱中带序。 帝青眉头蹙起,之前听说冥王殿有些动荡,但是具体没说到底是为了何事,现如今看来,应该冥王已经平息了动乱了吧! 那还行,她不想投个胎还得这么多坎坷,上一世当人的时候就已经很失败了,竟然没有父母,这次,高低让冥王给安排一个父母。 “劳烦通报一声,佛...帝青求见。” 帝青拉过一个人,自报了家门。 那人身穿一身盔甲,头戴一只骷髅面具,他瞟了帝青一眼,而由他身上的盔甲散发着阵阵阴寒之气,使得帝青讪讪地松开了手。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帝青还不敢造次。 “多谢这位兄弟......” “跟我来吧。” 那人盯了帝青好一阵,似是想要看穿她,结果却偏偏看不透。 “嗯嗯!” 帝青连忙应了两声,旋即紧跟着他的脚步。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帝青却依旧一如开始的模样,丝毫没有不悦之意,那人诧异地回过头,帝青顿时报以一个微笑。 “你是何人,闯我冥界?” 突然,那人周身一闪,身上的铠甲顿时消失不见,换成了一件玄色长袍,面具也随之脱落,露出...露出一张惊为鬼魅的脸! 而一把折扇不知从何处出现,里面绽开九把尖刃,每一刃上似乎都散发着阵阵阴森之气。 他双目促狭细长,里面流光轮转,像是星辰一样耀眼,嘴唇苍白,像是濒危之人毫无生气。 “说,走了这么久竟然毫无疲惫之意,气息也不像寻常之人,你从何而来!” “我......” 帝青咽了咽口水,以她的仙格保证,这万年来,从未见过如此妖娆的人,之前的尚斐染是她看走了眼,这次,应该不会了吧! “我只是投胎而已,不是坏人......” “你先前说你叫帝青?” 那人忽然蹙起眉头,而后收起了折扇。 “是的是的!” 帝青连连点头,这个反应,应该是听说过她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帝青,呵......” 那人缓缓打开折扇,一个转身竟然向来路走去。 “走吧,现在带你见冥王。” “......” 帝青嘴角旋即狠狠地抽搐了下,敢情她刚刚奋力走了这半个时辰的路,竟然都是为了试探她的! 一个愣神之间,那人早已离开几丈之外,帝青无奈地撇了撇嘴角,随后紧紧地跟了上去。 几息之间,那人已经带着帝青到了冥王殿上,葳蕤的大殿门前,赫然写着冥王殿三个宏伟大字。 大殿门口也站了两排穿着铠甲戴着骷髅头面具的侍卫,个个看起来狠厉无比。 “参见摩恪王。” “参见摩恪王。” “......” 突然,两排侍卫们纷纷冲着帝青面前的那人行礼,敞荡浑厚的声音差点吓了帝青一跳。 “我的天......” 帝青摸了摸受了惊吓的小心脏,提起步伐迅速地从两排侍卫之间穿了过去 殿堂之上,一个慵懒的身影坐在高高的主座上,见到帝青时突然一个闪现,直接闪到了帝青面前。 “哎呀,你可来了!” 他的声音十分磁性,面容温润,不像传闻中那样龇嘴獠牙,反而还多了一分书生气息。 帝青缓缓点头,而后冲着他行了天宫之礼:“参见冥王,吾名帝青,是天帝派来在您这里投胎的。” “好说好说,投胎之前,你可有什么未完的心愿?” 冥王白泽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不过,帝青还真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如果说非要有一个,那大概就是人间时间太短,她的功法才修了一丢丢而已。 遗憾,太遗憾了! 想了想,帝青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心愿,也没有遗憾。” “哈哈哈!” 没曾想,白泽忽然朗声笑了出来! 他摸了摸帝青的头,小声问道:“再想想,比如他最后去了哪里,那个位子最后谁坐的,又或者,那人练功走火入魔后,都去哪里了?” “什么?” 帝青没想到,只在冥王殿里不出门半步的冥王,竟然什么事都知晓! “......” 帝青未点头也未摇头,这些事原本对于她来说已经可以算作是前尘往事,可是如今再次提起,心口竟然还有些隐隐作痛。 是动心的后遗症么...... 白泽没等她回话,大手一挥,将不远处的一块镜子打开,里面渐渐地显露了一些景象。 业镜,能看出人间善恶,分出人心好坏,将前尘往事,显露无疑。 镜中,尚斐染百天之后回到秦国,然而早已物是人非,他没有找到佛莲,也没坐上王位,是尚斐桀坐上了那个位置,而他在鬼钟楼的影响下,竟然也将秦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灵佑山石室中,燃灯终是稳定了下来,但是他误打误撞的修成了魔,再也不能留在道观里,他独自下山去寻佛莲,可惜寻找一生都没寻到。 尚斐桀死后,位置留给了他的大儿子尚慕连,尚斐染则重新投胎,而成魔的燃灯...... 最后的景象,停留在了燃灯面前的冥王殿。 冥...冥王殿? “...这是怎么回事?!” 帝青吓了一跳,也就是说,燃灯竟然就在门外? “别怕,那是半个时辰前的事儿了,我儿已经将他打发到魔界去了,你且安心便可。” 白泽轻轻一笑,旋即冲着帝青递过了一碗汤,继续道:“好了你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我也知道你不愿跟他碰面,那这次就去妖界吧!来,喝了这碗汤!” “......” 佛莲撇了撇嘴角,下意识的抗拒着。 这碗汤,大概就是赫赫有名的孟婆汤了,可是这碗是白泽亲自调制的,那效果更是都不用说。 “我不想喝,我想留着记忆!” 帝青不愿去接,奈何她的双手不听使唤,将汤接过,旋即灌进了自己口中。 “咳咳咳!苦!” 不等帝青说完,白泽双手一推,便将帝青推到了一个漩涡里! “好孩子,这次便不苦了!” “...!” 帝青来不及作出反应,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章 踏血而归 楔子 自古以来,妖族横行于世,混乱灵种辈出,久而久之,妖界分为两方霸主,居于陆地上的是为狐族,居于海中,是为鲛人族。 狐族称霸一方,居于青丘,而鲛人族位居巫妄之海,两族互不干涉,互不打扰。 而狐族,亦分为两种,黑狐,以及灵狐,也就是俗称的白狐。 妖族族长,是整个妖界灵力最强的妖,因狐族通人性,修行极快,没出几年便灵智灵力共齐,短短百年时间内便能修出六至八条尾巴,但最难的,是修出第九条尾巴。 狐族尾巴越多,实力便越强,而只有修出第九条尾巴,才可以晋升为仙,修得正果,大道分捱,寿命与天同齐。 黑狐一族与灵狐一族,千万年来争锋不断,只因上一个妖族族长灵狐若涯修出九条尾巴,被晋为仙人,其余后辈所有狐类,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族长之争。 —— —— 妖历新一年,族长候选人八尾灵狐若湮担任新一任的妖族族长,妖族上下与民同庆,举世沸腾,若湮声名大噪。 而王宫的某一个地洞中,一个撑着大肚皮的的孕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与寻常妖不同,她没有双腿,下半身竟然是鱼尾! 而仔细看去,她的胸口还略有起伏。 孕妇的肚子圆滚滚,大得不可思议,像是立马就要爆炸开来,她的鱼尾一摆一摆地律动着,微弱的扇动着。 天上乌云蔽月,始终不见一点繁星...... 渐渐地,乌云涌动,硕大的云层摩擦碰撞,终于摩擦出了一个天雷滚滚,而后猛地一声,在空气中炸开! “咔嚓——” 突然,孕妇的指尖动了动,像是感应到了巨雷一般,她突然睁开了双眼,而她的大肚皮似是能感受到她的焦虑似的,乖巧得一动不动。 “咔嚓——咔嚓——” 又是两道巨雷,声音大得简直响彻了云霄,而孕妇的肚子却一个动静也没有了。 “宝宝......” 孕妇爬了起来,焦急地摸了摸大肚子,然而里面的东西像是惧怕雷声一样,丝毫没有动静。 “宝宝,你出来好不好,现在王宫气味甚多,他们不会感应到你存在,若是过了今天,你就有可能被他们发现,到时候娘可就保护不了你了!” 孕妇焦急地说了一通,然而肚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娘是为了你好啊......” 万般无奈之下,孕妇变掌为爪,锋利的指甲缓缓地伸向了她自己的肚皮,而后狠狠地划破,一瞬间鲜血顿时如注,从豁口中喷了出来! “嘶~” 孕妇紧咬牙关忍住剖腹之痛,将里面一个血淋淋的胎盘拿了出来。 见躲不过,里面的小东西顿时挣扎开来,小爪子划破羊水,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一只长了几条尾巴的黑狐。 见到小狐狸,孕妇的嘴角咧开一笑,旋即将小东西揽在了怀里,她随意的将腹部用灵力愈合一番,便开始数着小狐狸的尾巴,“宝宝,你真顽皮,让娘数数你的天赋,一二三...八......” “...九?” 话音未落,孕妇的眼睛猛地瞪得溜圆,似是不相信般,她又重复地数了一遍。 结果,仍旧是九条...... 狐族所有妖全部都奢求的九尾,竟然在她的孩子身上诞生了! “怎么会......” 她嘴角微微张开,似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但是现在的局面,新的族长灵狐若湮刚刚上任,若是发现了这个孩子,怕是九死都难逃一生啊! “......女儿,你不要怪娘,娘只想让你活着。” 她微微开口,露出了里面的獠牙,小狐狸懵懵懂懂,冲着她撒了个娇:“叽叽~” “叫你什么呢,巫漪如何?” 巫漪巫漪,巫随她姓,她只期望她的孩子能好好的活下去。 她苦涩一笑,随后用她的獠牙,猛地将九条尾巴的其中四条...咬了下来! “嗷呜——” 小狐狸顿时炸了毛,猛地仰天长啸一声,声音极其惨烈,她的四条尾巴断裂,伤口血流不止! “对不起宝宝...娘爱你......” 她泪流满面地将小狐狸的尾巴根部止了血,随后把断掉的四尾用灵力碾碎,最后缓缓地加入了自己的气息。 但是九尾的力量太过于强大,纵使是四尾被弄断,小狐狸身上的狂暴气息还是引来了一部分天雷。 天雷汇聚在一起,狠狠地击打着一开始她布好的结界上面。 “咔嚓——轰隆隆——” 剩下的四尾能量极其暴戾,她一边稳住结界,一边用自身的灵力融合四尾,可是还是不行。 她剩下的灵力不够了! 小狐狸被放在一边,趴在她的肚子上抽搐着,不停地舔舐着自己的尾巴根部。 终于,她有些撑不住了,嘴角也流了一道殷红的鲜血,一时间,结界内灵力胡乱的汇聚着,渐渐有爆炸的趋势。 突然,某个地方“嗤啦”一声! “嘶~” 她的肚子再次被撑开了,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部被挤压了出来! 然而这次,她没有手去用灵力愈合,泂泂不止的血液喷了小狐狸一身,吓得她都忘记了哭泣。 “漪儿别怕。” 她努力地撑起嘴角,对着小狐狸笑了笑。 灵力不多了...... 她顿了顿,沉思一番。 忽然,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随即便将剩余的全部灵力放在了四尾上面。 避运珠,携带者遮住自身气息,非九尾狐一族不能发觉,终于在她倾注了全部的灵力后融合成功。 “咔嚓——”一声,巨雷猛地炸在了结界上面,结界瞬间被击溃掉,等候在外面的人顿时冲了进来! “夫人,您这是在......” 一个眉眼柔媚的女子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双手瞬间忍不住地颤抖着。 女子的面前,小狐狸和她全部浑身是血,而她的下半身鱼尾接近干瘪状态,小狐狸疼得眼睛哭肿睁不开,而她,虚弱得气息不匀,只进不出。 结界是她亲手建立的,其余等人看不见也听不见,是完全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都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产子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会成了这个样子! “魅幺,拜托你了。” 她把小狐狸递了过去,旋即狠了狠心,将头转到了另一边,声音哽咽:“她叫巫漪,随了我姓,让她平安长大就好......” “是,夫人。” 被唤作魅幺的女子接过小狐狸,放在了襁褓中。 ...... 妖历一百零一年,妖王宫内御厨门外,一个看似十几岁的孩子蹑手蹑脚地摸进了御厨的门内,小心翼翼地躲在了长桌下面,将手缓缓地伸进一笼屉中。 然而,他的手并没有摸到包子,反而摸到了一个热乎乎的手掌。 “唔——” 他猛地一惊旋即站起,只见那手掌的主人,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娃娃,而女娃娃的手中,握着仅剩的两个包子。 第一百零一章 青梅竹马 “你是何人,竟敢来此偷吃!” 女娃娃人不大,气势却丝毫不输,她美眸一瞪,旋即把握着包子的手抽了出来。 一段细长的藕臂,上面挂着一个绵白的珠子,闪着耀眼的流光。 “我是连希澈,你没听说过我吗?” 连希澈轻哼一声,见包子被抢走了也毫不在意,毕竟包子也只是个包子而已,哪有人好吃! 不如,趁人不在,就把她吃了吧! 少年眉清目秀,一双干净的眸子似乎不掺杂任何世间俗物,但莫名的,他身上竟然一股痞里痞气的气息流转于身前,他睨了巫漪一眼,而后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两颗尖牙。 “你看着我。” 他眯起眼睛,而后忽然一挑! 少年的目光中顿时流转着一股奇异的光芒,巫漪一个不小心,目光便与他的奇异目光对上,瞬间,她的动作便迟钝了些许。 “......” 这个目光...... 着实诡异! 不过...... 巫漪直直的望着他,双手捏着包子一动不动,白皙的肤色看起来娇弱无比,软嫩的双唇上面似乎还有着包子的残渣油渍,小小的鼻尖晶莹剔透,透过阳光似乎能看见里面的青色的血管。 然而,她的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哈,骗你的!” 还不到一息时间,巫漪便破了他的法术恢复了自由行动。 “我叫巫漪,你不也没听说过我?” 巫漪不屑地笑了一声,旋即在包子上啃了一口! “幼稚!” 她小口小口的啃着,美味的包子里面的香味瞬间溢了出来,充斥着两个小娃娃的鼻腔和脑海中,连希澈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咕噜~” 尴尬...... “拿来!” 连希澈实在忍不住,他忽然猛地伸出了手,冲着巫漪的包子就抢了过去,而巫漪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她猛地一个后空翻,整个身体从桌子上跳了下去,随后掌心冲下,一个稳稳地落地。 可没想到,连希澈也跟着她跳了过去,甚至他的手已经伸到了巫漪手中的包子前,而后轻轻的一拍,包子瞬间飞了出去! 两人一上一下,姿势极其的暧昧。 “喂!哪来的孩子,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御厨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竟然一人拿着菜刀,一人拿着柴刀! 连希澈脸色一红周身顿时一滞,旋即站起身,还不忘拉了巫漪一把,两人默契的从窗户上翻了出去,随后跳上房顶躲了起来。 御厨里的人没抓到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回去。 “......” 此时的房顶上,连希澈和巫漪两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让谁。 连希澈没想到一个小孩子也竟然能跟他不相上下,他不过就是偷个包子吃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毕竟,他可是同龄人中修行最快的,短短一百年时间,他就修出了五条尾巴! 而面前这个女孩子,身上的气息是他没见过的,倒像是,一股大海的味道...... “咕噜~”一声,连希澈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下。 好挫败...... 他扭过头,不去看她。 “嘻嘻~” 巫漪旋即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随后把另一个包子递了过去,“好啦,这个给你吃!” “......” 连希澈蹙起眉头,红着脸接过了印着巫漪脏脏的手指印儿的包子。 “臭丫头!我不会感谢你的!” 连希澈有些郁闷,要是他不抢那么一下,说不定此时这个包子还是干干净净的。 不过不管干不干净,味道总归是不差的。 两百年后—— 一座破败的小草屋中,一个身着藕粉色夹袄的少女正认认真真的纳着鞋底,在纳了四十八针,扎了四十七针后,一双墨绿色的履云靴绣成。 少女身材玲珑有致,小麦一样的肤色仍旧遮不住她自身散发出来的圣洁,一双扑闪着的如蒲扇一样的明眸晶莹剔透,小巧的鼻翼小心翼翼地翕动着,生怕吹脏了手中的履云靴,桃红色的唇瓣晶莹欲滴,让人忍不住吮吸。 她手腕间的珠子,改挂在了脖子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的小黑狐,巫漪。 巫漪吮吸了下手指,随后将履云靴包好放在了木板床下。 “终于绣好了!” 巫漪伸了个懒腰,然而她刚站起身,便感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后,紧接着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臭丫头,让你到御厨帮忙摘菜,你怎么还在这里偷懒!” “唔?” 巫漪一滞,小脸瞬间扭成了苦瓜相。 这个声音,是魅幺姐姐了! “对不起我......” 然而巫漪刚要认错,便突然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魅幺,是不会叫她臭丫头的,从来都是叫她臭毛蛋的! “好你个连希澈......” 巫漪嘴角一抽,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一字一句,声音恐怖杀伐:“连、希、澈!找打啊你!”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啊!” 连希澈吓得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但又却立即在巫漪发飙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双手扣住,而后稳稳地抓在了手心里,带向了怀中! 如今的连希澈身高九尺,身材修长,剑眉星目俊逸非凡,不过身上的痞气似乎更浓郁了。 他比巫漪高出了整整一头,两人之间差了二十公分左右的模样,巫漪每次看他,都要仰起头来。 如今风水轮流转,气势这一块,连希澈是拿捏得死死的,再不似当初小矮子的他,连巫漪都打不过。 而现在他的修行更是精进不少,由先前的五尾,修成了如今的八尾,唯独巫漪,却一直停留在了最初五尾的地步。 “干嘛?” 被连希澈攥紧了手心放进怀里,巫漪的心跳莫名的加了速,但是仍却硬着头皮吼道:“你要造反啊!” “我就是想说一句......” 连希澈眯了眯眼,促狭的目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错了!” “...噗!” 巫漪一个没忍住,顿时笑了出声:“下不为例,再冒充我魅幺姐姐,我揍死你!” “嗯嗯!” 连希澈抽出指尖,像以往一样,在少女的鼻尖上轻轻一刮,后者眉眼弯弯,咯咯笑个不停。 “让你到御厨帮忙,你还在偷懒!” 突然,一道真正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巫漪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结果却看见了连希澈无辜的眼神,而他的身后,隐约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门而进! 糟了! 魅幺回来了! “快走!” 巫漪心下一惊,旋即猛地一推,想将连希澈推离身边,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魅幺推门而入,便看见了巫漪身边的连希澈,两人竟然还保持着手拉手的动作,瞬间浑身血液逆流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向我示威吗!” 魅幺高高扬起了巴掌,可在即将落到两人身上时,她又收回了手。 巫漪是那个人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她下不去手,而连希澈,是妖王的儿子,她,打不得! 第一百零二章 原谅她,又撒谎了! “少主,您先回去可好,我与漪儿有话说。” 魅幺收起一身的戾气,恭恭敬敬地冲着连希澈行了个大礼,连希澈轻轻点头,随后看了巫漪一眼,两人无声的交流着。 “......” 待连希澈走了出去,魅幺关了门,而后展开了一道灵力结界。 雄厚的结界泛起蓝色的波纹,看起来十分的牢固,巫漪有些害怕,毕竟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看见魅幺如此认真的模样。 虽然她与连希澈认识了短短不过两百年,魅幺明里暗里也阻止了他们二人不下百十来次,可还是头一次,魅幺竟然如此严肃的与她对视。 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吗? 巫漪有些心虚,眼珠滴溜溜的忽上忽下飘忽不定。 “魅幺姐姐,你别生气,我不与他来往了!” 然而魅幺并不理会她,她腾地扬起手,而后变掌为爪,冲着巫漪的脖子伸过去。 “...?!” 巫漪瞬间吓得往后一缩! 这是,要杀了她的意思吗! 不至于吧! “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 巫漪猛地大喊出声,双目紧闭,瞬间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团子。 然而紧接着,巫漪忽然感到脖子有些异样,她自以为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还有些酥酥麻麻的痒痒的,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魅幺正握着她脖子上的乳白色珠子,专注的凝视着。 与平常不同,魅幺此刻看向这颗珠子时,目光竟然流转出了异样的波动,像是痛惜,像是怀念,又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 “姐姐?” 巫漪眉头轻蹙,随着魅幺的目光一起盯着这颗珠子。 然而,她并没有看出什么。 “三百年了,你带着她,三百年了。” 魅幺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为何,你会戴着它吗?” 其实魅幺知道夜深人静时巫漪也会想要娘亲,而在巫漪曾经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她便哭闹过,但是并没有效果。 而巫漪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娘亲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与她息息共存,不离不弃。 魅幺的目光忽的充满了悲戚,眼中的忧郁之色弥漫而出,连带着巫漪的情绪也跟着被感染,不敢造次。 “漪儿不知。” 巫漪轻轻摇头,抬手摸了摸避运珠,这个陪了她三百年的小珠子。 魅幺轻叹一声,视线渐渐飘远。 距离她离去的时间已经三百年,但魅幺始终记得当初结界破掉的时候,她一身的殷红,和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时间一晃便过去,眨眼之间,巫漪也从小小的狐狸修成了人形,而昨天她的成人礼也才刚过,如今的巫漪,已经开启了灵智,是一个大姑娘了。 答应她的事情魅幺做到了,让巫漪平安长大,不受欺凌,快乐无忧平安喜乐。 但其中的心酸,也只有魅幺心里清楚。 巫漪戴着避运珠也有三百年了,期间她们不知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每次都是岌岌可危侥幸逃过。 因为三百年前,巫漪出生之时的天雷引起了妖王若湮的高度关注,虽然他并不知道是有新的九尾狐诞生,但是也从没有放松警惕过,毕竟那样的天雷,只有九尾这等灵力极强的妖才能招来。 而说不定,若湮已经知道了巫漪的秘密,有可能明天,甚至是今夜,她们便会身首异处! 本就活得战战兢兢,结果没想到,巫漪竟然跟若湮的儿子连希澈走得极近,这个着实出乎了魅幺的意料。 巫漪跟谁在一起都行,但唯独连希澈不可以! “因为你......” 魅幺指尖轻捻,将一缕碎发揽到耳后,随后痛惜道:“...的时日不多了,所以应该在有限的生命中,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毕竟若是你离开了,剩下的人会很难过的,对不对?” “什么?” 巫漪震惊无比,千思万想,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样子? 见巫漪不是很相信的模样,魅幺立即摸了摸她的头苦口婆心地道:“漪儿你听我说,你是我跟你秋水姐姐捡来的孩子,这个你知道吧?毕竟咱们血脉不同呀,你血脉里流淌的是鲛人族的血液,我跟你秋水姐姐可都是狐狸啊!所以我是不会骗你的呀,我跟你秋水姐姐在一个河边捡到了你,当时的你身上只有这颗珠子了,我们几天几夜寻不到你的父母便放弃了,结果回来便发现,你竟然有先天性隐疾...呜呜!” 最后一句话,说得魅幺自己都差点信了。 她将巫漪揽在怀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挤出了两行热泪。 “呜呜我可怜的孩子,我们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本想让你开开心心活着,毕竟剩余的时——” “......可是,我不是狐狸么?” 巫漪连忙仰起头问道:“我是亲眼看见自己从狐狸修出人身的啊?” 尽管魅幺说得声泪俱下,可巫漪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毕竟魅幺的眼泪虽然足以以假乱真,但是巫漪可是天生聪慧的九尾狐! “瞎说,不信你来看!” 魅幺嘴角莫名一抽,旋即竖起指尖施法,将巫漪的双腿变成了鱼尾。 “你看,你摸摸!” 巫漪眨了眨眼睛,旋即伸手过去摸了摸,滑溜溜的鱼尾缓缓翕动着,漂亮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格外的炫目。 “我......” 巫漪终于信了,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摸着鱼尾,不禁喃喃道:“怪不得我看见大海,竟然感到格外的亲切,而且,还特别喜欢洗澡,原来竟是如此么?” 这么说来好像没什么毛病,她也没在魅幺的话语中挑出纰漏...... “是啊,不过这不是重点。” 魅幺收敛了表情,扳过了巫漪的脸郑重地道:“你时间不多了,我与你秋水姐姐正在寻求能救治你的法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交了好朋友,玩得开开心心,结果你先离开了,他会很难过的,我们要为了对方考虑对不对?” “对......” 巫漪眉头蹙起,下意识地点了个头。 “所以你也不要告诉别人你是鲛人族,毕竟族种不同,怕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你,然后驱逐你,到时候你就再也不能看见魅幺姐姐和秋水姐姐了,答应姐姐好吗?” “好......” “嗯,真乖。” 魅幺摸了摸巫漪的头,随后便撤了结界。 该说的都说的,该骗的也都骗完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那个连希澈应该不会再来骚扰巫漪了。 只要连希澈不再来骚扰巫漪,巫漪还是能好好过完她自己的人生的,这样,也就不算是辜负那个人了吧。 只不过,原谅她,又撒谎了! “姐姐,你不会骗我吧?” 突然,巫漪扯住魅幺的袖口说道:“还有鱼尾,我怎么收不回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算计与救赎 “......” 魅幺离去的身影顿时一滞,差一点就显出了原形! 她稳了稳心性,而后暗地里掐了个诀儿,冲着巫漪安慰道:“莫急,你第一次可能不熟练,慢慢来就会了,现在深呼吸试试。” “哦。” 巫漪照做不误,果然不过一息时间,她的鱼尾便缓缓地收了回去,变成了细嫩软滑的双腿。 魅幺得意一笑,之后推开门走了出去,但外面空无一人,并没看见旁余人的身影,也没看见连希澈的,顿时她的心情大好起来。 本来她还担心连希澈久等在外面,结果并没有,最后索性便让巫漪跟着到御厨做事,后者欣然同意。 双方皆大欢喜各怀心思,魅幺心满意足的回了御厨,巫漪紧随其后。 ...... 御厨中,大家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好巧不巧的今日是妖王若湮的喜宴,他纳了第八房小妾,各族首领都要向他庆祝,所以喜宴上各族之妖巨多,不允许出错。 这个小妾名为喻巳,是个蛇族女子,喜食鱼肉,所以今晚的喜宴鱼类食物居多,甚至,还有上好的砗磲以及海参鲍鱼等等的海中特产。 自打知道了自己是鲛人族后,巫漪对海中的一切格外的亲切,想着它们就要被抬上膳桌,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尤其是砗磲一族,它们百年才修得一颗珍珠,三百年才修出灵智,结果却在二百几年的时候,被别人给抓来啖肉,巫漪心里着实有些微痛。 不多时,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手中握着一把菜刀,而后将一个水池的盖子掀开,并冲着巫漪喊道:“漪儿,你过来看着,那妖王的新欢极其喜欢生吃砗磲,你把这些砗磲看住了,别让她们跑了。” “好的秋水姐姐!” 巫漪顿时应声,飞速地跑到水池边。 这水池极其之大,左右约莫百余丈,里面装着一些形状各异的砗磲,个个都有十丈左右。 巫漪冲着水池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的砗磲紧紧地闭着壳儿,埋在水中一个泡泡都没吐出过,不由觉得有些怪异。 正常来讲,砗磲在干净的水中待一段时间会开壳的,然后吃水中浮游一类的生物,然后趁这个时机吐出泥沙来,然后日积月累慢慢长大,直到生出灵智。 等等! 秋水刚刚说的什么? 跑了? 巫漪瞬间一惊,难不成,这些砗磲,都已经生出了灵智? 在妖界,生出灵智的妖基本可以修行了,久而久之更有机会脱胎换骨修得人身,假以时日,得道成仙也不是不可! 妖族食肉食素,大多不会吃那些生出灵智的,一旦吃了,便会成为堕妖,虽然这样修行更快,灵力更强,但是心地却是黑的,天界是不予受理的,所以最后也只是徒增灵力,永远也不能得道成仙! 而大家,都是唾弃这种修行手段的,但就算是这样,用吞噬修出灵智的小妖来增强自己灵力的妖还不占小数,每十只大妖,就有八只堕妖,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互相遮掩罢了。 所以那个蛇族的喻巳,竟然是个堕妖? 这件事,若湮知道吗,又或者他知道,但是不说? “不可以!” 巫漪突然猛地抓住秋水的袖子,一脸的祈求道:“姐姐,你刚刚说她们会逃,也就是说她们已经脱离了畜生道,升为妖了是吗?所以能不能不吃她们?” “漪儿?” 闻声而来的魅幺诧异地望了过来,秋水旋即将刚刚的事情告知一遍。 可谁知,魅幺却摇了摇头。 “漪儿,这事谁也不知,就算知道了也没人敢说,那喻巳是妖王的新欢,定是受尽宠爱的,只是吃几个小妖而已......” “不,什么叫吃了几个小妖,她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已经有灵智了啊!” 巫漪急道:“而若是被砗磲一族发现,上报鲛人族,说不定会有一场巨大浩劫!” 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巫漪意由所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不定还会有人怪她们御厨办事不利,把她们推出去当替罪羊。 但是,这几个砗磲一族的小妖,也还不会开口啊,拿什么作证她们有了灵智? 所以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魅幺深思一番,而后郑重地摇了摇头道:“此事你莫在管,去扒蒜吧。” “......” 魅幺性子的执拗,巫漪也不是头一天见识到,她顿了顿,索性低头应了一声,便乖巧地去了一边扒蒜。 见巫漪不再执着,魅幺便唤了另一个小妖来看着水池,特意交代了他一番便与秋水去了别处忙活着。 那小妖是个新来的,叫黄豆豆,与大家都不是很熟,但是却是个会是眼力见儿的小妖,真身是个黄鼠狼,一通心眼儿玩得贼溜! 巫漪眉头一挑,旋即从口袋中掏了一只烧鸡出来。 “哇~吸溜~” 香喷喷的烧鸡,光是一拿出来,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它的味道,这便是魅幺的拿手绝活,炭烤烧鸡! 然而随后,巫漪又掏出了一只,荷叶叫花鸡! “......” 叫花鸡一拿出来,黄豆豆顿时便有些坐不住了。 巫漪看了一眼左手的炭烤烧鸡,又瞟了一眼右手的叫花鸡,炭香味混合着荷叶味,又夹杂着浓郁的鸡肉,外酥里嫩的模样,简直让人垂涎欲滴飞流三千尺! 这味道充斥着她的鼻孔,狠狠地肆虐着她的肠胃! 也同时,折磨着黄豆豆。 最后黄豆豆实在坐不住,理性被绝对压制,顿时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不怀好意冲着烧鸡蠢蠢欲动的模样正中巫漪下怀,她装作看不见黄豆豆似的,只看着手中的烧鸡好似沉迷其中,后者连擦两把口水挪了过来。 “巫漪姐姐~你在干嘛呀?两只烧鸡吃不下吧,弟弟可以替你分担哦~” “嗯?豆豆啊!” 巫漪笑得一脸奸诈,一只手揽过黄豆豆的肩膀说道:“你来了有几天了,姐姐心疼你,这样吧,分你一只鸡?” “这样不好吧?” 黄豆豆咽了口口水,小爪子也伸了过去。 巫漪嘿嘿一笑,旋即又缩回了手。 “确实不好,这样吧,我看你也柔柔弱弱的,你一个人送不来这么多砗磲,待会儿我跟你一起送过去吧?” 怕黄豆豆不答应,巫漪把两只鸡都递了过去,而后小声引诱道:“咱俩一起,魅幺姐姐肯定不会说你的,这香喷喷的烧鸡是魅幺姐姐做的,她可疼我了,只给我做,你不要可就没了哦!” “要要要!” 禁不住烧鸡的引诱,黄豆豆双手一抓,便将两只鸡全部揽在怀里,还冲着巫漪连连点头,巫漪旋即悄悄松了口气。 舍不着烧鸡,果然套不到黄鼠狼,巫漪眯起眼睛,开始算计着喜宴的时辰。 好像,还有一刻钟,便要开始了! 第一百零四章 带来了,却不能给我? “快快,那边菜都快上完了,这几个砗磲用车推过去!” 终于,秋水拿了几个红丝绸过来,她身后跟来了御厨其他的小厮,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巫漪闪到一边让出了个空隙,站在了秋水身后偷瞄着。 那几个小厮推来了几个转轮车,秋水瞟了一眼乖巧如昨的巫漪一眼,担忧得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时间仓促也不顾得她了。 将水池打开后,秋水拽了一把沿着水池的绳子,绳子不止一条,但每条绳子上上都绑着一个砗磲,砗磲厚重的壳不知被什么锐利的器物给穿透,然后栓了绳子。 扯上来了四个砗磲,分别装了四个转轮车,秋水让人送到宴厅,黄豆豆首当其冲,巫漪趁着秋水不注意,也紧随其后。 她躲在最后一个砗磲的旁边,砗磲厚重的壳刚好将她的身影遮住,一行人穿过几道长廊,离着老远,巫漪都听见宴厅热闹的声音。 丝竹箜篌,琴钺萧戬,声声入耳,无比喧闹。 巫漪跃跃欲试的模样瞬间被黄豆豆给抓了个正着,他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抹了一把嘴角边的油渍,将手中的一个镯子握在手心。 这个镯子,是当时魅幺给他的,名为伏妖镯。 “巫漪姐姐,你可不要乱走啊,不然我没办法交差呀!” 黄豆豆悄悄摸了过来,拦在了巫漪的面前,生怕她趁乱搞事。 “行行,你安心吧,出了事我全责!” “......” 巫漪揽过黄豆豆的肩膀,不轻不缓地拍了拍,黄豆豆挑了挑眉,随便奉承了两句就回到了前面的队伍。 魅幺知道他一个刚修炼成人的小黄鼠狼,根本就拿不住巫漪,所以早在最开始便交代过,若是巫漪有异常,可以使出伏妖镯! 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顺序,待宴厅里面的人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会抬上砗磲,毕竟这个才是压轴的重戏! 巫漪身边的砗磲个头极其之大,身上的纵纹横生,色泽深厚,质地也极其坚硬,她轻轻摸了摸,而后放了一道柔和的妖力进去。 妖使用的妖力,是由吸收的灵力转化而来,而只有转化过的妖力才能发挥出作用,用来伤人或者是救人。 兴许巫漪的妖力太过于柔和,原本紧闭的砗磲,竟然轻轻的开了一个小口。 “...喂?” 一瞬间的惊喜来得太过于猛烈,巫漪差点喊了出来,单凭一道灵力就能开口,这砗磲的灵智不浅啊! 她仔细望去,砗磲里面软糯糯的鲜肉,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儿,而最中心的位置,趴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这个软糯糯的小娃子还没有修出完全的人身,但是,绝对可以列为妖了! 而她,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惨遭毒手! 那小娃子看了巫漪一眼,而后便紧盯着她脖子上的珠子,似是感到极其亲切的缘故,他软趴趴的伸出了手,冲着巫漪挪了过来! “抱——” “你......” 巫漪伸出手,轻轻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再缩回来时,她的手上便沾了一些黏糊糊的粘液,但却并不觉得恶心,滑滑的触感温润,反而让巫漪身上的母性光辉瞬间散发了出来。 “你感受一下,这里还有跟你一样的同胞吗?” 巫漪小声问道:“不要喊,我会救你的,好吗?” “没有了!” 小奶娃子摇了摇头,他是唯一一个修了两百年就生出灵智的妖,天赋极佳,却被陆妖掳来,成为盘中餐,也着实可悲了。 “我晓得了。” 巫漪点了点头,而后示意小奶娃子把壳关好。 宴厅中人声鼎沸,两排大妖坐在两侧,中间是个舞场,此时里面几个舞姬正扭着水蛇腰在漫舞。 一曲舞毕,唱礼人便宣了砗磲进堂。 四个砗磲,身上全部被绑了红色的丝绸,打成一个个蝴蝶结,煞是好看。 而巫漪是最后进来的,可是一进门,她便感到一股炽热的目光在盯着她。 这道目光比较熟悉,也没有危险性,她循着目光看过去,只见连希澈坐在下方的首位上,紧紧地盯着她。 “......” 尴尬了! 万一她要是闹起来,被连希澈看见她泼皮的一面,那以后还怎么相处了! 巫漪满是纠结,瞟了一眼连希澈,又瞟了一眼小奶娃子! 算了,还是小奶娃子要紧,毕竟现在人这么多,妖王也不会不讲理吧? 在唱礼人的安排下,前三个砗磲已经被两边的妖族分食,只剩下最后一个大的,也就是巫漪手中的小奶娃子。 巫漪略微有些紧张,然而还没等她做出什么,黄豆豆已经将她拉到一边,他的眸中布满了暗示,示意巫漪不要作乱,同时他推了一把转轮车,将小奶娃子推向了喻巳的方向。 “巫漪姐姐,你看这个镯子!” 黄豆豆将伏妖镯亮了出来,刚要趁着巫漪没反应过来之时打开,却看见巫漪美目圆瞪,随后一道异样的光折射了出来,猛地钻进了黄豆豆的眼睛里。 瞬间,他便乖巧的站到了一边,简直毫不犹豫! “菜鸡,还以为多厉害......” 巫漪撇了撇嘴巴,而后上前一把将转轮车抢回了自己手中,首位旁的喻巳已经准备开餐,却忽然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咦?大王,这是怎么回事?” 喻巳很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她靠在若湮的身上,柔弱无骨的腰肢紧紧贴着若涯,小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吐气若兰,眉眼之间虽然没有狐族浑然天成的妩媚之意,但是也十分夺人心魄了。 若湮饮酒的动作一顿,旋即将怀中的美人狠狠地一搂,像是要将喻巳揉进身体里一样,他瞟了一眼巫漪,妖冶的眸子旋即一顿。 “嗯,你来解释?”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像是从喉间哼出来的,但是莫名的,会有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妖王大人!祝您洪福齐天,法力无边!” 巫漪胡乱拍了个马屁,她脆生生的音量不大不小,却与这乱哄哄的氛围格格不入,她拍了拍砗磲,而后冲着若湮行了个礼。 “您看看这个砗磲,色泽深厚隐约发亮,圆边一层层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对不对?” 巫漪话音刚落,喻巳便换了个姿势冲着巫漪说道:“当然了,这样的砗磲才能进大王与我之口,还不把它呈上来?” 喻巳纵使没有使用威压,但是她的功力可比巫漪深多了,巫漪眉头轻蹙,一股脑回道:“回喻巳娘娘,这个砗磲是我带来的,但是,却不能给你!” 此话一出,喻巳瞬间寒眸一瞪,蛇眸中竟然隐约发出了阵阵寒冰之光,可旋即,她又依偎回了若湮的怀中,嗔怒道:“带来了,却不能给我,这是在拿妾身开玩笑吗?” 第一百零五章 斩立决 “诶?那倒没有。” 巫漪上前一步挡在砗磲面前,光是站在离他一步远,都能感受到由他身上散发的畏惧之意,看来,着实是把这个孩子吓坏了。 “禀大王,这孩子已经修成人身,再用来食用怕是不妥吧。求娘娘饶了这孩子一命。” 话音未落,巫漪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从脚尖凉到了后脖颈。 实际上,贵族王宫里吃食大多都是有灵性的,但大都太弱了,就连厨子都打不过,何谈逃跑? 只是这个孩子,与她颇有缘分,她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他被吃。 而她说的这番话,更是直接得罪了太多人,尤其是那位。 “你是何人?” 终于,一语不发的那位开口了,巫漪的心狠狠一跳,眉眼之中强藏着镇定回应道:“奴是御厨中人——” 然而话音未落,那位猛地站起,手中一道劲风突然袭来—— 不等巫漪反应过来,劲风之中竟然隐藏着一道道利刃,冲着巫漪的面门便砸了下去! 巫漪一惊,根本没想到那位会突然动手,然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了。 “区区奴仆,何来话多。” “噗——” 周围人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沾惹了是非,黄豆豆仍旧在一旁站着,毕竟他中了巫漪的术,她不解,他没办法动。 秋水还没来,他就算是想挣扎,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巫漪出事。 “多谢大王~” 见状,喻巳更是得意得不行,手一挥,身旁的众小厮顿时走上前来,将那砗磲搬运了过去。 砗磲中的小少年原本开了一个小缝隙,见此连忙闭了口,把自己封得严严实实。 “糟糕……” 巫漪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对方的力量果然不同凡响恐怖如斯,她力量甚弱无力反抗! 她,食言了。 “抱歉。” 巫漪心口一酸,伸出指尖艰难地抚摸着砗磲巨大的外壳。 那群小厮越过她,将砗磲推到了喻巳面前,巫漪挣扎着起身,也只摸到了最后一丝润滑,而后眼睁睁看着那柄骨刀,深深没入了小少年的身体之中! “啊——” 小少年一阵惊慌失措,忙不迭地蕴起微薄的灵力便开始抵抗。 可骨刀本是专门为了杀生而来,骨柄上面的戾气更是巨重,一刀下去,直接破了他的防御屏障! “救命——!” 小少年死死抵住骨刀,看着它将自己的身体连接处划开,两百年的修为瞬间被破。 随后,他化为了原型。 硕大的砗磲被打开,巫漪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白色嫩肉被分割,端去了喻巳的面前。 “唔——” 下一瞬,巫漪竟眉心一涌,呕出一大滩血液来,那劲风已经切了她的筋脉,若等不到秋水来,她怕是也要跟着丧命了。 “对不起……”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原本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原本她可以带着小少年离开,却妄想让那位改变这啖妖恶习,终究还是失算了啊。 还是来不及,等不到了…… 片刻之后,巫漪的头一歪,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