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诗的岁月》 第一章 邂逅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 —白居易《长恨歌》 1978年,秋天,酒仙镇最美的季节,这座南方的小镇到处还是一片郁郁葱葱,花果飘香,四周层峦叠嶂的苍山环绕着这座幽静但又不失活力的小镇,在小镇的外围散布着很多大小不一的光怪陆离的溶洞和幽静秀美的山谷,因为当时还未进行旅游开发,当地的居民或农民会经常误闯进去,这也成为了很多情侣或喜爱探奇的青年们的私家旅游胜地。 在小镇的东南部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湖泊,叫酒仙湖,湖水清澈甘甜,湖面波光连绵,两岸群山环绕,林木葱茏,相传还是吕洞宾打翻了酒罐,酒洒落到这个深幽的小镇才形成了现在的酒仙湖。 酒仙镇还是县里的工业重镇,在强调大力发展工业的七十年代,一个小小的镇上就有七家中小型国有工厂,从镇中心十字路口沿着镇中心道路向西依次数过去是:水泥厂,钢厂,瓷厂,卷烟厂,纸厂,氮肥厂,另外在镇西南部酒仙湖旁边还有个借助水利发电的电厂。 酒仙镇真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县诸多高中毕业的学生都分配在这些工厂工作,这也算是实现了吃国家粮和拿到了铁饭碗的飞跃,镇里乃至全县的青年们都挤破了头想进入这些国有工厂工作。 美丽的小镇,向往的工厂生活,青春洋溢的青年男女们,必定有着一段段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刘建国,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从小他就是一个聪明好学,热爱学习,有着坚强毅力的人,去年中国刚恢复高考,但因为还未全面落实平反的问题,所以去年就没有考成,他暗自下决心今年复习一年,明年一定要考上大学,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自从八年前父母被打成右派以来,他们一家都过着屈辱的生活,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父母被剃成阴阳头在镇中心游街的羞辱的场景,他也清楚地记得身为地主家小姐的优雅的母亲和之前是国民党军医的俊朗的父亲那无望的眼神,他更清晰的记得母亲把一罐子作为嫁妆的金条交到他手里让他扔进酒仙湖的场景。 自从那时候他们全家几口人就过着食不果腹,捉襟见肘,担惊受怕的日子。 记得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那罐金条不能埋掉,到时候可以挖出来,他说当时不敢啊,也不知道文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更何况当时的是有挖地三尺的政策的。 刘建国是父母的最小的儿子,父母到了四十多岁才有了他,他有一个大姐和两个哥哥,大姐在文革之前就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去读书了,因为父母的事情也很久没有回来了,两个哥哥都下放了,还在农村,他今年高中毕业,还是托班主任老师的福他被分到了卷烟厂当了一名工人,老师觉得他是一个聪明好学可塑之人,将来必定成为一个栋梁之才。 刘建国今年刚满十八岁,也开始有了青春萌动的小心思,平时碰到漂亮的女孩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他总觉得还没有遇到一个能让自己怦然心动,一看就忘不了的女孩。 金秋的清晨,天气格外的晴朗,卷烟厂车间外婆娑的梧桐树映衬着金灿灿的阳光,显得有一种特别的情调,刘建国因为有早起跑步的习惯,所以他每次都是最早来到车间的,擦擦切烟丝的机器,打扫打扫卫生,工友们也陆陆续续到了。 卷烟厂总共分三个大车间,第一个车间是切烟丝的车间,工人一般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第二车间是烟丝加工车间,一般都是一些有技术经验的老工人,第三车间是包装车间,全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们。 去到第二第三车间必须经过第一车间,这可算是给了这些适龄未婚小伙子们一个巨大的福利,每次姑娘们经过第一车间必然引起一阵的喧哗,小伙子们都会讨论哪个姑娘最漂亮,也各自在物色自己的对象。 “姑娘们来啦!”工友阿强说,在埋头擦拭切丝器的刘建国扭头望了一眼,一个留着时髦卷发的清秀女孩立刻映入他眼帘,黑色的长卷发被整齐的扎成两束放在胸前,雪白清秀的脸庞上一双笑眯眯但非常有神的眼睛,特别是一对可爱的小酒窝,一笑起来可甜了。 她和一群姑娘从刘建国眼前有说有笑的走过去了,刘建国看呆了,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哎!”,姑娘居然回头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下可把刘建国震呆了,“有事吗?”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他一时不知所措:“嗯….没事,不,有事…,你刚踩我脚了”,天啊,刘建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姑娘睁着疑惑的大眼睛问:“不会吧,我离你那么远怎么可能踩你脚?”周围看热闹的姑娘和小伙也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自从看到那位姑娘后,刘建国的内心可就燥起来了,他立刻找人打听那个姑娘的情况,他问他的铁哥们阿强那位姑娘是谁,阿强黑瘦的脸上闪过一丝狡狤的笑容,说:“你个书呆子,她你都不认识啊,她是大名鼎鼎的厂花安琪啊,不过她也刚来不久,但很快就被人评为厂花了,我们厂很多人都想追她呢!”刘建国哦哦了两声,但心里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刘建国虽然比较内向,但他骨子里面还是非常自信的,从小博览群书的他从小就有些清高自傲,可以用汪洙的诗句来形容他: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而且他个子高大,脸上除了多长了几颗青春痘外,还算英俊,在卷烟厂里也算是个帅小伙。 小镇虽然进入秋天,但秋老虎还是蛮猛的,树上的蝉还在知了知了地叫着,路边卖水果的大爷搭着一条毛巾还在一把一把地抹着汗,夕阳把远处的天边都映成了一片橙红,车间外的大黄狗也在哈赤哈赤地吐着舌头滴口水。 刘建国来到厂里食堂吃饭,当他端着饭找座位时突然看到在那边的角落有个优雅的身影正在细嚼慢咽的用餐,这个身影正是安琪,她穿着v字领的连衣裙,这次把她丰满的身材显露无疑。 刘建国赶紧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说了句:“这边没有人坐吧?”,安琪抬了抬眼说:“没有人坐。”说完又低头扒拉她碗里剩下的几颗青菜,“你还记得我吗?”刘建国鼓起勇气问了一下,安琪这次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认真望了望刘建国,说:“我认识你吗?” “看来她还是一个小迷糊。”刘建国心想,他立马说:“对不起啊,上次在第一车间,我说你踩我脚了,其实我是紧张乱说的,我就是想认识你。”安琪想了想,说:“哦,哦,原来是你啊!没事啦,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哈哈!”安琪爽朗可爱的性格也许也是众多青年喜欢她的原因吧! 第二章 许诺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安琪快速的把碗里剩下的几颗青菜吃完要离开了,刘建国饭也不吃了立刻追上去,说:“安琪,你平时喜欢干些什么啊?你喜欢去书店看书吗?” 安琪回头看了看刘建国,抿着嘴笑了起来,说:“你这嘴巴边还有颗饭粒呢!”刘建国害羞的抹了抹嘴巴,安琪接着说:“我平时很少去书店,一般有空就帮忙家里干干活,周六会去镇上的工人活动中心跳跳舞。” 作为一个对跳舞一窍不通的书呆子,刘建国尴尬的笑了笑,还是硬着头皮说:“那我们下次一起去跳舞吧!”安琪也应付的先答应了:“好的,我们有空再约!”说完就扭动着纤细的腰慢慢消失在了刘建国热烈的目光中。 安琪还有五个兄弟姐妹,她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其实也不是父母重男轻女非要博个儿子,在那个年代所有的家庭都想生多几个儿子,力气大能帮家里干活。 生完三个女儿后,看到第四个还是女儿,也是把安琪的父母给愁坏了,但后来还是有了转机,在安琪一岁多的时候母亲还是为这个家庭添了一个小弟弟,但也是因为当时怀了小弟弟,安琪只喝了三个月的奶,母亲就没有奶了,所以只能靠喝米糊长大。 父亲看到安琪日益消瘦的小脸也很心疼,在粮油供销社工作的他会经常带回来一些像蛋糕、桃酥饼或鱼肝油之类的“奢侈品”,而且规定这些只能给年幼的安琪吃,父亲会把这些都挂在高高的房梁上面,三个姐姐只能望着干流口水。 可能因为小时候喝米糊长大的原因,安琪会比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会长得清瘦一些,因为小时候母亲偏爱弟弟的原因,这也造成了安琪坚强不服输的性格,每次母亲有偏袒弟弟的时候,她总是斜着眼睛,嘟着嘴巴说:“都是弟弟好,弟弟对,我们都是错的是吧?”母亲每次都会瞪她一眼,说:“都是我生的,我对谁都是公平的!” 虽然说母亲是更疼爱弟弟一些,但父亲是最疼爱安琪的,而且在那个困难的年代,要养活姐弟六个确实很难,就算这样父母也是咬紧牙关,省吃俭用,没有送一个出去给别人养,而且还培养了她和弟弟妹妹上高中,安琪是懂的,她也很感恩和孝顺父母,所以每次周末她都会回家帮家里干活。 三个姐姐都出嫁了,弟弟和妹妹还在镇中学上高中,安琪平时也没有那么多的娱乐活动,唯一的爱好就是和好朋友珍珍周六去工人活动中心跳跳交谊舞,追她的男生特别多,但她都不为所动,因为她自己有一套择偶标准:聪明勤奋,有出息,最好是老师或医生,因为在那个年代,那个环境,她所能憧憬的最好职业也就这两个了。 刘建国还是雷打不动的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跑步半个小时,六点四十分会准时到卷烟厂旁边的一个小树林早读,每天晚上七点他会到镇高中自习室学习两个小时,他一直在努力筹备明年的高考,也发誓一定要考上。 安琪在卷烟厂的工资和粮票她都会将一部分给还在上学的弟弟和妹妹当伙食费,一天下班后她来到镇高中给弟弟妹妹送伙食费,在经过学校阶梯教室时,看到里面还亮着灯,这是今年学校校长专门为要高考的学生复习所提供的场所,她看到里面复习的学生寥寥无几,但一个瘦削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穿着白色稍有些泛黄的宽大衬衣,里面还隐隐透出红色背心的轮廓,脚踏着一双前面稍有点脱线但洗的干干净净的解放鞋,这个人正是刘建国,只见他紧锁眉头,用手托着腮,清瘦的脸看起来异常的坚毅,应该正在解答一道数学难题,他认真的模样挺吸引人,安琪还真有点动心了。 安琪对这个之前和自己搭讪的鲁莽少年还是早有耳闻,他初中是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县一中,两年便学完了高中三年的课程,除了工作时间在厂里任何地方看到他,他都是抱着一本书在读。安琪对读书人本来就充满好感,她也深刻感觉到当今社会只能通过读书高考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走出小镇,到广阔天地一展宏图,大有作为。 她不忍打扰认真复习的少年,正准备走,谁知道刘建国一抬头看到她了,四目相对,刘建国立刻叫了一声:“哎,安琪。”安琪羞涩的笑了笑说:“真巧,你在这复习啊?”刘建国忙说:“是啊,我复习完了,也准备走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初秋的晚上,小镇刚刚下过雨的街道被昏暗残旧的路灯印出点点星光,从镇中学回卷烟厂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路上就零星几盏路灯,路两旁不多的几间店铺和房屋都已经关门了,剩下都是淅淅索索风吹树叶的响声,如果一个人走还是有点怕,但对于两个心怀激情的青年却是绝佳的处境。 “你每天都来这边复习吗?”安琪问这个稍有些不自在的少年,“是的,从今年年初开始几乎每天都来,我想参加明年七月高考。” “挺好的,我支持你,与其在这小镇一辈子碌碌无为,不如去更广阔的天地去看看,你学成归来就算在这小镇里当个老师也是不错的,总比在卷烟厂切烟丝好,我觉得你浑身的书生气,不适合干重体力活。”安琪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安琪那么了解自己,他顿时健谈起来:“我想读完大学后还要继续考研究生,考博士,彻底离开这个小镇,去外面的世界大展宏图,实现自我价值” 安琪听完立刻对这个坚毅的青年充满仰慕,他瘦削的身影一下变得高大起来。 “安琪,你读过白居易的《长恨歌》吗?”刘建国问,安琪感到有点羞愧,高中三年她基本都是在半农半读,学校都是要求学习半天,劳动半天,爱学习的同学会找一些借口下午在教室学习,不去劳动,但像安琪这种自认为没有学习天赋的学生来说,她还是愿意去劳动,还可以挣些公分补贴家用。 “我笼统读过一下,但具体讲什么还是不了解。”安琪不自信的说。 “这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一首长篇叙事诗,写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其中有一句强烈表现了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情景。” “哪句?”安琪问,“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刘建国自信的吟唱起来了。“自从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能做我对象吗?”这时刘建国忽然停住了脚步,用真诚坚毅的眼神望着安琪。 安琪脸一红,顿时不知所措,微微低头想了一下,便立刻抬起仍然泛着红晕的脸蛋,笑着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你如果考上大学了,我就和你交往。”说完就自顾自的跑了。刘建国独自在夜空中喊道:“亲爱的安琪,你等着吧!我一定会考上的!” 第三章 摘帽 却看妻子愁何在, 漫卷诗书喜欲狂。 —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食堂应该是卷烟厂最具人气的地方了,这里每天都保持着锅碗瓢盆大奏乐,水声,炒菜声和蒸汽声不绝于耳的热闹氛围,再加上食堂大娘、大伯们家长里短的闲聊和来来往往的来这里吃饭的工人的嘈杂声,这里也是热气腾腾最具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刘建国每次都会深深闻一下这里飘着浓浓饭菜香味的空气,他觉得这里是他最放松的地方。 一位胖胖的,圆圆脸的食堂大娘对这个每天夹着书的斯文小伙很有印象,因为只有这位小伙每次打完饭会给大娘一个会心的微笑,所以刘建国饭盒里的饭菜永远会比别人的多一些,机灵的阿强发现了这一点,每次到饭点他都会跟着刘建国,等他打完饭,他就会嘻皮笑脸的和大娘说:“我们一起的,你也打多一点给我嘛!我知道大娘最心疼我们这些瘦弱的小伙子了。”善良的大娘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也会舀多一点放进他碗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阵秋雨过后,刘建国箱子里的那几件单薄的旧外套再也抵挡不了那日渐寒冷的天气。周末,他决定回家取几件厚点的棉袄棉裤,刘建国家住在镇子几里外的东田乡,为了复习他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 他踩着向同事借的旧单车奔驰在回家的小路上,路两边的庄稼地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枯黄的一节秧头在外面露着,刘建国想到之前父母就经常在这些稻田里劳作,作为有钱人家大小姐的妈妈和当医生的斯文爸爸哪里是种得了庄稼的人呢?看着爸妈手上磨出的老茧和累得直不起的腰,刘建国非常心疼。很显然刘建国的聪明头脑是遗传了妈妈和爸爸,妈妈是三四十年代女子师范学院的高材生,爸爸是省医科学院毕业的,本来解放后爸爸在县医院工作,后来被打成右派后就沦落到这里了。 到家了,这是一栋破旧的砖瓦房,但院子被妈妈收拾的干干净净,水缸里也加满了水,房门是虚掩着,他推开门,只见妈妈弯着腰在擦拭桌椅,他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爸呢?”妈妈听到他宝贝儿子的声音,带着一脸的笑容转过头来,高兴地说:“回来啦,小国,我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我们家摘帽了!” 刘建国一听,欣喜若狂,连书包都没放就抓着妈妈问:“真的吗?真的吗?是谁通知你的?”妈妈布满皱纹的双眼闪烁着泪光:“是真的,前几天我们就收到镇政府下的文件,还是镇长亲自送过来的呢!镇医院也要重新聘用你爸爸担任东田乡分院的医生,这不,今天你爸已经去报道了,小国,我们家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说完,妈妈两行激动的热泪流了下来。 刘建国也热泪盈眶的搂着妈妈说:“太好了,你和爸爸不用受苦了,我们家再也不用低三下四、低眉顺眼地生活了”。刘建国从来没有哭过,就算在那最艰难的岁月都没有哭过,但这次他哭了,是高兴的哭,欣慰的哭,一雪前耻的哭。 刘建国的爸爸刘长宇是远近闻名的医生,尤其擅长妇科,全镇乃至全县很多棘手的病症都是他治好的,就连先前高镇长媳妇因为胎盘前置难产,后来也是请到他主刀才化险为夷,母子平安。高镇长很感激刘长宇的救命之恩,虽然在刘长宇划为右派的期间他违反不了政策的约束,但他私下也会接济一下刘长宇,例如送点油米,过年过节拿点肉什么的。这次刘长宇那么快就能在东田乡分院任职,估计也少不了高镇长的帮忙。 为了庆祝这桩喜事,也顺便给儿子改善下伙食,妈妈破天荒的去买了两斤肉,说要给儿子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父亲在晚饭前也回来了,年轻时十分高大俊朗的刘长宇在这些年中被磨难侵蚀容貌,被繁重的劳作压弯了腰,进门前他捋了捋斑白的头发,挺了挺腰,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三人相视无言,但都会心的笑了,他们知道最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迎接他们的是灿烂自由的生活。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一家三口人喜气洋洋的围坐在饭桌前,妈妈兴奋的说:“政府把我们在县里的宅子也还给我们了,另外你两个下放的哥哥明年也会从农村回来,这下我们就真的团圆了,” 县城的宅子是刘建国的外公留给妈妈的祖宅,在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一栋两层楼的砖瓦房,每层都有差不多一百平米,上面一层住人,底下一层还可以做商铺,现在这栋宅子也还回来了,这对于刘建国一家同样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刘建国想起了远在北京的姐姐,问:“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妈妈说:“最近姐姐也写信回来了,她在北京已经成家有小孩了,还在一间大医院做了医生,她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我们操心呢,她说有机会会回来看我们的。” 姐姐从小是刘建国的榜样,同样聪明好学的姐姐也是县里面为数不多能考到北京上大学的人,姐姐比自己大十八岁,刘建国对她的印象很模糊了,因为他出生后不久后姐姐就去外地上学了,小时候姐姐在过年或放假的时候还会回来,但自从家里被打为右派后,为了减少对姐姐的影响,爸妈让姐姐和家里划清了界限,直到打到四人帮后才重新有了联系。 听到一件接着一件的好消息,刘建国心情舒畅极了,像喝了蜜一样甜,他顿时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自从家里被摘帽之后,刘建国走路胸膛都挺得比以前直了,见到谁都打招呼,以前不爱说话、稍带点忧郁气质的刘建国,突然间变得开朗阳光起来了,他感觉全世界都平等了,学习起来也更有动力了,因为他还和安琪有个约定呢! 第四章 荣登榜首 十年磨砺宝剑成, 芳苞初绽香未浓。 ——《贺进士骆用锡登第》 一转眼到了五月,南方的已经步入夏天的节奏,天气开始热起来了,大家都把冬天的厚衣服收起来,路上逐渐有人开始穿汗衫了。 镇中学今天特别的热闹,因为高考开始报名了,全镇的应届往届毕业生以及社会人士都可以在这里报名。今年政策开放了,不看家庭成分,凡是本人政治表现好都可以报考,所以今年报考的人数相比往年多很多。安琪的弟弟妹妹也报名了,但他们没有足够的信心能考上大学,所以两人也同时报名了中专的考试。 按照安琪的话说,我们家没有读书人的细胞,也没有学习的天赋,只有勤勤恳恳工作劳动才是我们要走的道路。安琪说的是大实话,安家整个家族都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她和弟弟妹妹的高中文凭已经是家族的最高荣光了。 安琪的大姐,二姐只有小学文化,三姐只有初中文化,好强且具有男孩性格的三姐安心也会偶尔埋怨父亲安强为什么不让她读高中,其实安心相比弟弟妹妹更聪明,成绩也比较好,只是当时家境困难,需要安心放弃学业来补贴家庭。安心也很懂事,虽然嘴巴有埋怨,但对于这八口之家,她把自己当做大哥,当做家庭的顶梁柱来保护这个大家庭。小时候,每次弟弟妹妹受欺负了,安心肯定会站出来,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后面跟着几个抹着眼泪,擦着鼻涕的弟弟妹妹,一行几人找到那个造事者,造事者看到安心凶神恶煞的表情都会被吓倒,安琪和弟弟妹妹都开玩笑的叫三姐为:保镖。 刘建国也来到镇中学报名,虽然他文科理科都很好,但他更偏爱中文专业,因为他从小就喜欢徜徉在古人诗词的海洋中,或婉约细腻,或豪迈雄奇,或沉郁顿挫,或悲壮慷慨,或清新明丽,或幽默讽刺,各路文人墨客、各类艺术风格的诗词每次都可以带他进入遐想的神奇世界,所以他填写的时高考志愿的时候只选择中文专业,那是他愿意付出一生去学习和研究的专业。 高考的日子终于到了,刘建国信心满满的走进考场,对于数学,语文和政治,他都是驾轻就熟,答题非常顺利,就是最后一科英语,虽然刘建国有尽自己的努力去背单词,听磁带,做习题,但答题起来还是有些吃力。毕竟县中学的英语教学能力有限,再加上动乱的十几年,有些语法和发音英语老师自己都还没搞明白,更别提学生了。所以这次高考英语不会当做正式的科目计入总分,只是当做一个参考的分数走走形式。 走出考场,刘建国感觉一身轻松,感觉天空特别的蓝,太阳特别的闪耀,连路两旁的树也特别的绿,学校旁边荷花池的荷花也应景的开了,池中碧绿的荷叶缠绵不绝,荷花在太阳的映照下格外的艳丽鲜红。 考完试后,刘建国的时间开始充裕起来,在空暇时间他会帮妈妈干家务,花多点时间陪伴在爸妈的身边,他知道如果去上学,陪伴爸妈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了。 放榜的那天终于来了,刘建国怀着紧张和激动的心情早早的来到了镇中学看榜单,他慢慢的来到张贴榜单的宣告栏前,那边已经聚集了一批人了,贴榜单的老师还没到,在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了安琪和弟弟妹妹,漂亮的安琪是那么耀眼和独特。刘建国立刻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安琪,你也过来看榜吗?”安琪抿着嘴笑着说:“是的,我弟弟妹妹也参加了高考。”其实,安琪帮弟弟妹妹看榜单是一方面,因为她也知道弟弟妹妹的水平,应该考不上,她主要是来看刘建国的成绩的。 贴榜的老师迈着轻快的步伐来了,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现在这位老师可谓是万众瞩目,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啊!哗!榜单打开了,榜单贴上了,“刘建国,你是镇第一名,你被南城师范大学录取了。”安琪兴奋的喊起来了,刘建国看到自己的名字正排在第一位,闪闪发光,此时刘建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身体有些微微发抖,“我终于考上了,我要实现我的理想了,我要和亲爱的安琪谈恋爱了”!刘建国心里在呐喊着,排山倒海的喜悦情绪一起在心中沸腾着。 弟弟妹妹走在前面,刘建国和安琪走在后面,安琪用手摆弄着头发,脸上洋溢着甜蜜害羞的表情,说:“刘建国,祝贺你,终于考上大学了,我非常为你骄傲。”刘建国谦虚的笑了,说:“谢谢你,安琪,也是你给了我动力和目标,我也不会辜负你的,我会继续努力,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的。”安琪听了,脸唰的一下红了。“安琪,你明天有空吗?我想约你去酒仙湖玩。”安琪愉快的答应了。 第2天,安琪早早起来,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她最喜欢的淡绿色、有着蕾丝花边的连衣裙,腰上绑着一条白色的腰带,这样显得格外苗条和高挑,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圆头中跟鞋,嘴巴还擦了表哥给她在省城带的口红,这身装扮就和电视中的上海女郎一样漂亮和时髦。 刘建国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今天早上找到了父亲和母亲结婚时穿的淡蓝色的丝绸质地的衬衫,母亲把这件衬衫收藏的很好,到现在还是崭新的,刘建国穿上这件衬衫也精神了不少,活脱一个斯文的大学生模样。 他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酒仙湖边,湖面微波荡漾,两岸群山巍巍,暖暖的风吹拂着他们俩年轻的面庞,刘建国鼓起勇气拉起安琪的手一起坐在堤岸上,安琪的脸又泛起了红晕,两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手心都在冒汗,但谁也不愿意脱开谁的手。 “安琪,我要在师范大学读三年书,你一定要等我,毕业后我一定会娶你的。”心急的刘建国说,因为他觉得在上学前一定要稳住安琪的心,他最怕在他上学期间有什么变数,怕安琪被其他人抢走。安琪害羞的说:“你怎么那么快就说这些啊,怪不好意思的。” “安琪,我会经常都给你写信的,你要记得回信啊!” “我会回信的,建国,你安心的去上学吧,我会等你的。” 刘建国听完这暖暖的话语,忍不住在安琪的脸上亲了一口,安琪立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得用双手挡住了脸。 第五章 初入校园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郊《登科后》 离刘建国去大学报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父母张罗着给儿子置办几身像样的衣服和一床新被子,之前的衣服和被子都是缝缝补补,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现在刘家摘帽了,再加上儿子考上大学这两桩天大的喜事,刘长宇底气也足了,他把家里的家底都亮出来了,想着给儿子置办上大学穿的用的,还得给他留些急用的钱。 来到镇供销社,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母亲激动得啥都想买,刘建国懂事的说:“妈,我大学读的是师范,有国家发的补贴,家里的粮票和钱还是留着你和爸爸慢慢用吧!”母亲连声说:“不用,不用,现在你爸爸有工作了,足够我们两个的花销了,你在学校要穿得好点,不要让被人瞧不起。”小时候生活娇贵的妈妈经历这次浩劫后,最怕别人歧视的眼光,她希望她的孩子能有出息,受人尊重。 母亲给刘建国买了两身的确良的白衬衫和两条灰色的棉布裤,一床五斤重的棉花被,配了一个米黄色的棉布被套,还配置了脸盆毛巾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刘建国就一直在后面说:“够了,够了,这个我用旧的就可以了。” 要去学校的日子到了,安琪来到车站送刘建国。刘建国已经买好了去县城的汽车票,之后还要到县城买去省城的长途客车票,两人坐在候车厅等车,刘建国心情很复杂,两人刚确定恋爱关系没几天又要分别,纵然心有万分不舍,但也没办法,此时的分离意味着以后更好的重逢。安琪早已经泪眼婆娑,但还是强忍住,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布包递给刘建国,刘建国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双深蓝色的毛线手套和一条围巾。安琪含着眼泪笑着说:“这是我向珍珍刚学的,织的不好,不要嫌弃哦!”刘建国抚摸着针口有些不齐和带着几个线头的围巾和手套,抱在胸口说:“这是我最珍贵的礼物,等天冷后我要天天戴着它们。” “开往省城的汽车马上要出发了,买票的赶紧上车啦!”一位胖大姐在喊了,刘建国起身要走了,安琪忍不住眼泪流下来了,刘建国抹了抹安琪脸上的泪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安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到了学校后,记得写信给我。”“知道啦,一周一封够不够?”刘建国温柔地摸了摸安琪的头。 踏上汽车后,刘建国这才红了眼睛,丈夫非无泪,不撒离别间,他舍不得安琪,舍不得父母,也舍不得这片生他养他的故土。 刘建国迎着朝霞出门,快日落时才到学校门口,只见标着“南城师范大学”六个字的大学校门正星光熠熠的矗立在他眼前,他感到光荣而自豪,踏进校门,他感觉踩的每寸土地都那么富有荣誉感,走了十几米就有个迎新处,夜幕快降临了,几个师兄师姐还在那等着新生。他们会指引新生报道,然后带他们去宿舍。 带刘建国的是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师兄,他和刘建国说:“我也是中文系的,比你大一届,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刘建国连声答应:“好的,好的,今天麻烦你了啊!” 来到宿舍,其他的三个同学已经到了,正在收拾床铺呢,大家都操着夹杂着各种地方方言的塑料普通话打招呼。自从恢复高考以来,这一届是招生人数最多的一届,刘建国发现很多同学年纪都比自己要大,有些是已经结婚的,有些甚至有小孩了。宿舍里有一个叫魏民的同学,他爸爸是这所大学的老师,之前也被划为五类分子,平反后又继续在这所大学教书了,刘建国对他又亲切又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两人一见如故,互相聊着那时候的艰苦生活。 除了教室,学校的图书馆应该是刘建国呆的最久的地方了,这是个三层楼的小洋房,虽然高考刚恢复不久,学校教学设施有些跟不上,但图书馆里的藏书和实事报刊杂志还是很齐全的。刘建国之前一直想读但没有机会读到的文学经典名著在这里都可以找到,特别是他最感兴趣的古代文学作品和诗歌选集,平时他只要没课就会往图书馆跑,周末基本都是一呆就是一整天,同学们都管他叫“蛀书虫”。 大学的英语老师是位戴眼镜的六十多岁的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听说还是留过洋的,每次听他的课刘建国都非常专心,他觉得老师的英语发音就和磁带里的标准发音一样准,所以一想到高中英语老师的那带有乡土气息的英语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每次下课后他都有好多问题要问老师,老先生也对这位刻苦的学生特别关照,他会收集一些英文报纸交给刘建国,嘱咐他说:“建国,多看英文报纸对提高阅读水平很有帮助,也可以帮助你熟悉英文的语法,加强你对英语的理解,你不是喜欢早读吗?你也可以早读的时候带上英语报纸,这样对提高你的口语也有很大的帮助。现在虽然学校对英语没有那么重视,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把英语提升到非常重要的位置。” 每天刘建国还是雷打不动六点起床跑步,再去学校的英语角读英语,天天如此,就好像上好发条一样准时。 自从刘建国走后,安琪每天下班后都会去传达室看看是否有自己的信,今天她收到了刘建国的第一封信,她像宝贝一样拿回宿舍,坐下来细细品读了起来: 亲爱的安琪: 你好,我到学校已经有一周了,开始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了,这里对于我一切都是很新奇的,这里有美丽的校园,可爱的同学,敬爱的老师,还有我最爱去的图书馆,但最可惜的是这里没有你...... 读到这里安琪甜蜜的笑了,在安琪无聊的工厂岁月里,刘建国每周一封的情意满满的信就成了安琪排除寂寥的宝贝,你来我往的回信也成了两个甜蜜情侣间互诉衷肠的媒介。 第六章 舞池精灵 嬿婉回风态若飞, 丽华翘袖玉为姿。 ——孙元晏《陈·后庭舞》 每周六晚上,酒仙镇的工人活动中心都会开放舞厅给大家跳舞或唱歌,这也是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为了丰富大家的社区文化生活,由镇长带头建立的,开放了才不到两年,之前安琪和珍珍来这边练跳舞时还没有这个舞厅,她们只是借用这里的会议室,因为会议室里有一台老旧的收音机,可以播放音乐,现在开放了这样一个公共舞厅,她们跳舞就方便多了。 说是舞厅,其实就是将会议室粉刷一新,铺上水磨石地面,大堂中央吊只魔鬼灯,挂上花花绿绿的彩带绳,装上音响,周围再摆些凳子,就俨然像个舞池了,暮色降临了,音乐声响起,人头攒动,歌舞升平。 舞厅开放后,安琪和珍珍经常结伴来这里跳舞,她们喜欢跳交谊舞,珍珍高大,跳男方;安琪娇小,跳女方。音乐一响起,两人翩翩起舞,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周围的人都看呆了,虽然来这里跳舞的一般都是走到潮流前端的弄潮儿,但这里毕竟是个乡野小镇,大家还是没有见过如此复杂和熟练的舞步。漂亮的安琪就像舞池中的精灵,吸引着众多男青年的目光,看到她到来,很多男青年都会趋之若鹜,纷纷投去钦慕的目光,但安琪都是目不斜视,不会搭理,跳完舞她就会乖乖和珍珍一起骑自行车回宿舍了。 在这潮流闭塞的小镇,安琪是怎么学会跳交谊舞的呢?源自于一位特殊的邻居李阿姨。李阿姨就住在安琪家路口的一幢小院里,这是幢二层楼的独栋小院,院里种满了各类花花草草,也不知道在那动荡的年代,这些花草的种子从哪里弄来的? 小时候的安琪每次经过小院都会忍不住驻足欣赏一番,有一次李阿姨看到了院子外小安琪那迷恋的小眼神,就邀请她进屋参观,除了小院,李阿姨的房子里也是另一番景象,里面摆着洋气的沙发和欧式的钟表,更奇特的是柜子上摆着一个像喇叭一样的机器,可以播放好听的音乐,听李阿姨说这叫留声机,小安琪觉得李阿姨家的新奇物件真多,这一来二去,小安琪就成了李阿姨小院的常客。 李阿姨优雅,斯文而且说出的话特别有文化,她和小镇的其他居民都不一样,她五十多岁,没有孩子,也没有丈夫,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经历是怎样的,她也不爱和别人交流,是个谜一样的女人。但她和安琪两个人很要好,是忘年之交,安琪的交谊舞就是她教的。第一次看她跳舞是在安琪十岁的时候,在留声机的音乐伴奏下,李阿姨就像一只花丛里的蝴蝶,轻盈而跳跃,华美而多姿,有“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的观感。自从那次,安琪就让李阿姨教她跳交谊舞,后来还拉上同学珍珍一起学。 后来,安琪听大人们议论过,说李阿姨是上海某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在上海生活多年,见多识广,所以她的品味和爱好和我们也不同,后来是老公离开了她,所以才回到自己家乡,没有再嫁。也不知道传言是否正确,但无论怎样,安琪都希望李阿姨能好好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入夏了,天气炎热,热辣辣的太阳快把整个卷烟厂都晒融化了,安琪和珍珍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哗”的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个东西,吓得两个姑娘退后了两步,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块肥皂,难道天上下肥皂啦,她们一抬头,看到树杆上坐着个人,矮小黑瘦,这不是第一车间的田小军吗? 他笑嘻嘻的说:“给你们块肥皂,如果还缺其他日用品,也可以和我说。”说完就向安琪使了个颜色,安琪没有理会要走,珍珍调侃的说:“有你这样追女孩的吗?送肥皂,还坐在树上送,是要显示你爬树很厉害吗?” 田小军摸了摸后脑勺说:“不是追女孩啊,肥皂是单纯送给你们两个用的,不用在意啦!” “那不是定情信物我们就收下了啊!”珍珍捡起肥皂就要走。安琪连说:“不要啦,不要啦!”珍珍说:“白送的肥皂有什么不能要的,他姐姐在供销社,这样的东西他多的是。”在那物资缺乏的年代,有个在供销社的亲戚可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在那以后,安琪经常发现自己放工服的柜子里有时候会多出一块香皂,有时会多出一支牙膏,这个田螺姑娘估计就是田小军,但他从来都不会去骚扰安琪,只是默默的,悄无声息的送东西给她。 来说说安琪的弟弟妹妹,弟弟安铭考上了县财政中专,已经在县城读了一年书了,妹妹安静高中毕业后分配到了酒仙镇纸厂,纸厂和卷烟厂紧挨着,两姐妹也可以相互照应。 安静长得和姐姐很像,但比姐姐高大一些,现在也出落成一个美人了。她性格比较文静,因为在家里是最小的孩子,所以她什么事情都是听哥哥姐姐的,是个乖孩子。 纸厂有很多工种都比较辛苦,例如制浆、调制、抄造、加工,每项工序完成都是辛苦且复杂的工作,她在厂里的配电房工作,平时就是守着配电房,这可是个轻松的工作,当时也是父亲安强托关系才捞着这么一个清闲的工种。 父亲安强与纸厂的车间主任谭运康原是旧相识,这次安静的工作分配也多亏了谭主任的帮忙。谭运康有个儿子谭栋梁也在纸厂工作,在厂办做文书工作,这个小伙长得是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去年刚中专毕业,听说笔杆子很不错,连厂长都很器重他。 之前安强带安静来谭运康家拜访时,谭栋梁与她匆匆见过一面,温柔可爱,谦逊有礼貌,脸上总带着甜甜的笑,这是谭栋梁对这个女孩的总体印象。安静对这个斯文白净的青年也很有好感,唯一一点就是觉得个头稍微矮点。 第七章 风波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李商隐《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 南城师范大学的英语角在后山的一片小竹林里,有很多英语系的或爱好英语的同学会聚在在那边看书读报或交流口语。刘建国每天早上七点会准时到那里早读,以他现在的口语水平,他还不太敢与英语系的学生进行交流。 处暑,天气晴朗,早上七点钟太阳就早早的开始普照大地了,小树林的石板路上映下点点斑驳的树影,旁边一条细小的河流在欢快的流动着,时不时溅起点点水花。刘建国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开始磕磕巴巴的读起英语来。 “hello,everyone!thisisreallyagreathonortohavethisopportunitytointroducemyselftoyouallbriefly,andibelieveicanmakeagoodperformancetoday.”忽然一段流利且洪亮的英语介绍传入刘建国的耳朵里。 刘建国立刻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原来在十米远的亭子里一群学生正在用英语交流对话呢!他也好奇的围上去,正在自我介绍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留着长辫子的带着满脸自信笑容的女孩子。 “mynameisyangmin,icamefromhangzhouinzhejiangprovince,‘heavenabove,andsuzhouandhangzhoubelow,''goesanoldchinesesaying’,whichexinshangzhouisreallyabeautifndcharmingcity.”女孩继续介绍自己。 刘建国听懂了,这个女孩子叫杨敏,来自“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听完杨敏差不多十分钟的个人演讲,刘建国对这个女孩很是钦佩,大城市来的果然不一样,那个自信和从容范就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 “还有谁没有自我介绍的?”一位戴眼镜的男生喊道。 “他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杨敏洪亮的嗓音响了起来,刘建国看到杨敏正笑容可掬的指着自己呢!连忙手足无措的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还......还没有准备好,下次再来。”说完就拿着自己的书包,向大家挥挥手告辞了。 “嘿,等等我!”听到喊声,刘建国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作精彩自我介绍的那个女孩。 “你是刘建国吗?”女孩问。 “是的,你认识我吗?”刘建国疑惑的问。 “我叫杨敏,也是中文系的,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了,这两年你的专业成绩年年都是全年级第一名,教我们专业课的老师都在课堂上夸你呢!在我们系里你是大名人啊!”杨敏兴奋的说。 “不敢当,不敢当,你英语口语那么好,我还以为你是英语系的呢!”刘建国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我爸爸是中学英语老师,整天耳濡目染,英语口语水平就慢慢提高了,我还是更喜欢中文,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有更多的意境表现方式。”杨敏摸着自己的长辫子俏皮的说。 刘建国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边走边说:“确实,中华文化上下五千年,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我觉得国学亦有大美,美在含蓄,美在隐晦,美在意境,美在德行。你看我们的古代诗歌就有那么多的表现方式,完全就是画与文字的结合体,诗中有画,犹如亲临其境,美不胜收。” “你说的真好。”杨敏宛如一个可爱的信徒在接受教士的洗礼。 “不好意思,说起文学来我又滔滔不绝了,见笑了。”刘建国不好意思的说。 杨敏对这个腼腆的青年心生好感,她觉得刘建国“腹有诗书气自华”,瘦削的身躯隐藏着大大的能量。 自从那次以后,杨敏总爱去英语角或图书馆去碰刘建国,美其名曰“学术交流”和“学习英语”,其实就是为了和刘建国多接触。 刘建国心中只有安琪一个人,他觉得两人是纯粹的同学间学习交流,没有其他别的意思。 过几天就是刘建国的生日了,安琪想请几天假去趟省城,给她亲爱的建国过生日,顺便也看看他生活和学习的地方。她没有提前和建国说,想给他一个惊喜。 她带着给他准备的礼物和一些土特产就踏上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礼物是一支派克牌的钢笔,这还是托表哥好不容易买到的呢,她觉得建国一定会喜欢,想到他拿着新笔写字的样子,她甜蜜的笑了。 来到省城,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到处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来到南城师范大学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绿树成荫,教学楼整齐划一,广场干净、宽阔,是一片安静,清新,富有书香气的氛围。 安琪记得建国写信告诉过自己宿舍地址,就按那个地址找到了宿舍楼下,舍管阿姨告诉她说这个时候刘建国应该是去图书馆了。谢过阿姨后,安琪就一路小跑往图书馆赶,想到就快见到日思夜想的建国了,她心里又开心又激动。 谁曾想,杨敏也去图书馆找刘建国了,刘建国正在书架前翻找刘勰的《文心雕龙》,他准备写一本论文,需要这本书作参考。 杨敏把刘建国拉到隔壁的自习桌上,轻声的问道:“听说你爸爸是医生啊?” 刘建国说:“是啊,怎么啦?” “能不能帮忙开个中药的方子啊?” “可以啊,是治什么的啊?” 杨敏害羞的靠近他耳朵说:“治月经不调的方子。” 你说巧不巧,这个稍显亲密的动作正好被进门的安琪看到了,看到有说有笑,动作暧昧的一幕,安琪顿觉羞辱难耐,没想到刘建国信里面是情意绵绵,在外面竟然搞脚踏两条船的事。 生性桀骜的安琪受不了这个,她立刻跑到他们面前,把礼物和土特产一股脑儿扔到刘建国面前,气愤的说:“我好心来给你过生日,你却这样对我!”说完就飞似的跑了。刘建国顿时懵了,杨敏也一脸问号:“这是谁啊?”,等刘建国反应过来,安琪早就跑没影了。刘建国立刻追出去,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安琪。 其实安琪是躲起来了,羞辱、愤怒、无奈的感觉侵蚀着她的心灵。在愤怒的同时,她又感到一丝丝的不自信,他们都是大学生,我一个高中生怎么和她比?这是从小自信清高的安琪第一次心生自卑的情绪。 第八章 雨过天晴 风回云断雨初晴, 返照湖边暖复明 ——白居易《南湖早春》 安琪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坐在长途汽车上望着窗外流动的景色,思绪像一团乱麻,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掉。她其实很想得到刘建国的解释,但是心中的自尊夹杂着些许自卑的复杂心情迫使她做出了刚才夺门而出的举动。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刘建国。 回到酒仙镇已经夜幕降临了,安琪孤零零的身影闪进了宿舍,尽管已经耽误了吃饭时间,但她一点都没感觉到饿。珍珍看到无精打采的安琪回来了,惊奇的说:“你不是请了几天假去给刘建国庆祝生日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安琪不争气的泪珠又滚了出来,哽咽的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珍珍。珍珍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你会不会太敏感了,或许他们只是在讨论学习上的事情呢?”安琪嘟了一下嘴巴说:“讨论学习会挨的那么近的咬耳朵吗?讨论学习需要拉拉扯扯,有说有笑吗?” 珍珍以前就对“书呆子”刘建国就不是特别满意,觉得他太专注在读书上,没花那么多心思在陪安琪上。她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安琪,其实我觉得吧,刘建国的理想抱负太远大了,你看他说以后还要考研究生,考博士,他会陪你在这酒仙镇生活吗?我觉得我们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我们厂的田小军就不错啊,你看他爸妈是做老师的,是知识分子家庭,姐姐在日用品供销社上班,他自己虽然在卷烟厂上班,但我觉得主任对他还是蛮看器重的......”没等珍珍说完,安琪就打断她的话了:“好啦,你怎么说到田小军啦?就算我不和刘建国好,也不至于要和田小军吧?”珍珍笑了:“你吧,就是看重外貌,你不就是嫌田小军矮小瘦弱了吗?” 虽然安琪打断了珍珍的话,但她的话还是听进去了,她不敢肯定大学毕业后刘建国是否会留在酒仙镇,是否会继续考研考博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且她还考虑到另一点,就是自己的年龄比刘建国大三岁,听老一辈的说,女人最好不要找比自己小的,以后会吃苦的。想到这些安琪就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了。 “给,我在食堂给你买了两个包子。”珍珍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了安琪,安琪搂着珍珍娇嗔的说:“还是你对我最好。”珍珍摸了摸着安琪的头说打趣的说:“那当然,我们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弟兄嘛!” 话说刘建国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安琪,他失落的回到图书室,看到书桌上安琪留下的大布袋,他打开这个米黄色的大布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包他最喜欢的家乡米粉,还有一盒安琪自己做的麻辣豆腐,她用铁饭盒装得满满的,再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以防漏出来。安琪还记得他最喜欢的两样食物,特地带来给他解馋的。 在大布袋里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精致的盒子,盒子里面有一张粉色的卡片和一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派克牌的钢笔,卡片上写着: 亲爱的建国: 你好,感谢二十一年前的今天,上天把你带来这个世上,并让我认识了你,我愿一生都依偎在你身边,陪你过每一个生日!愿这支钢笔陪你写下最优美的诗章,陪你一起实现你的远大理想和抱负! 爱你的:安琪 看到这里,刘建国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他多想向她解释这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他和杨敏只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杨敏此时还没有走,她大概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她走到刘建国身边,低声的呢喃了一句:“对不起啊!” 刘建国此时情绪正好没有地方发泄,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老跟着我,你今天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你看你做的好事吧!” 杨敏吓了一跳,她从来没看过这个文弱的书生发那么大脾气,委屈的提着自己的书包走出了图书馆。 刘建国回宿舍后赶紧写了一封信给安琪解释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要赶系里的论文,他早就想回到酒仙镇,回到亲爱的安琪身边,亲口跟她解释。 安琪收到信后没有回复,她需要时间让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她与刘建国的关系。田小军估计从珍珍那闻到风声,最近对安琪格外献殷勤,不是帮她们宿舍打热水就是提一些水果给她们补充营养。但安琪依然是冰山美人,对田小军不冷不热,当做普通的同事一样对待。 等了半个月,没有回音,刘建国又再写了一封,还是没有回音。刘建国感觉这事情不对劲,在完成论文后第一时间奔回了酒仙镇。 回到酒仙镇已经是万家灯火了,刘建国健步如飞似的赶到安琪的宿舍,安琪和珍珍正好在宿舍练习织毛衣,看到刘建国风尘仆仆的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珍珍识趣地说了声:“我去隔壁借本书,你们慢慢聊。”说完向安琪使了使眼色。 刘建国慢慢走近安琪,安琪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坐了下来。此时刘建国有一肚子的话要和安琪说,犹如一个活跃期的火山,随时都要喷发,炽流横溢,势不可挡。 他蹲了下来,握住了安琪的手,安琪挪开了手,依然没看他。刘建国望着安琪的眼睛真挚地说:“安琪,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和杨敏只是普通的同学,我们在图书馆碰到了,就一起讨论系里布置的论文。” “那你们讨论论文需要那么亲密吗?都贴到脸上去了。”安琪终于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当时我们是在聊一件正经的事情,她让我爸爸给她开一个中药处方。”刘建国回答说。 “开什么处方,需要用到咬耳朵这种方式?”安琪嘴巴翘得老高。 “嗯......嗯,这个不好说” “你还说你们没事,都有秘密不能说了。” “好啦,好啦,是她让我爸给她开一个月经不调的方子。”刘建国看到糊弄不过去了,就直说了。 “你们连月经不调这种私隐的事情都能讨论,还说你们没事。”安琪委屈的又要哭了。 刘建国看到安琪难过得快哭了,就一把抱住安琪,安琪想挣脱都挣脱不了。 “安琪,我心中只有你,没有第二个人,不然我就不会写信跟你解释,跟你道歉,如果我有二心,我完全可以借这个事情和你撇清关系,你说是不是?你看我都回来亲自跟你解释了,你就原谅我吧?”刘建国带着哀求的口吻说。 安琪的心软了下来,但她还是把自己当顾虑说了出来:“那你读完大学会回来酒仙镇吗?” 刘建国调皮地说:“回啊,干嘛不回呢,你在这里,我还要回来和你结婚呢!” 安琪被刘建国的话逗笑了,说:“还有一点,我比你还大三岁呢,我不是很安心!” 刘建国用手指弹了一下安琪的脑门,说:“女大三还抱金砖呢,而且你看你娃娃脸,显年轻,我这大长脸,显得年纪比你大多了。” 没想到木讷的刘建国这次向开了窍似的,甜蜜话一句接一句,弄得安琪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刘建国还保证说:“我以后不会再和那个女孩有任何来往了,我们就是陌生人。”安琪嘟囔了一句:“知道就好了。” 一阵阵的笑声从宿舍里传出来,说明这一对小冤家又和好如初了。 第九章 探险 蹑蹻上高山,探险慕幽赏。 林穷路已迷,但逐樵歌响。 ——游龙门分题十五首·上山 这次回家,刘建国决定多呆几天,他提议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郊外的溶洞探险。安琪叫上了珍珍和安静,刘建国叫上了阿强和一个有探险经验的朋友。 临行前,刘建国嘱咐安琪他们每人带上一个手电筒,穿上雨衣和防滑的雨鞋,背一个背包,里面放一些干粮,他们约在卷烟厂门口集中。这位有探险经验的朋友叫杜浩,他之前参过军,复员后在钢厂做保卫工作,他平时喜欢到处去探险,所以他的装备是最齐全的,他的背包里除了食物,还有指南针、备用衣服、探照灯、小刀、火种、登山索等器具。 刘建国热情的介绍说:“杜浩有丰富的探险经验,之前就是他带我去过一次溶洞,非常神奇和刺激,所以这次想带你们去看看。” 杜浩像一个旅游向导一样和大家说:“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虽然溶洞很美也很奇特,但是也非常危险,请大家紧跟我,不要掉队,也不要随便进入未知领域,因为还没有进行旅游开发,很多危险的地方都没有安全设施。” 酒仙镇外围溶洞密集成群,杜浩带他们来到一个最大,也比较成熟的溶洞,因为这个溶洞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进去探奇,所以踏在前人走过的路上,还算是比较安全。 杜浩嘱咐说:“你们等下进去两个两个牵好手,要紧跟前面,记得千万不要落下一个人!” 刘建国下意识的拉紧了安琪的手,珍珍拉着安静的手,阿强紧跟在后面,一支探险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洞口就像一道门那么大,在洞口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洞内缓缓流出,一进入溶洞,就感觉有些阴冷,凉风习习,安琪打了个寒颤,刘建国立刻搂紧了她。洞内黑漆漆的,大家都打开了手电筒,往洞内走去,路面不像外面的地面那么平坦了,而是被几百万年持续不断水流冲击力的腐蚀变得坑坑洼洼了,但亮白而坚硬,大家慢慢的向前面小心地挪动。 里面更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寂静、幽雅而深邃。杜浩说:“这个溶洞内终年恒温,保持在13c左右。” 大家用电筒向远处照过去,姿态万千的钟乳石尽收眼底,有的像展高飞的雄鹰;有的像张牙舞爪的飞龙;有的像憨态可掬的乌龟;有的像在咬文嚼字的秀才,真的让人叹为观止,不得不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拍手称奇。 “哎呦!”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喊声响彻洞内,大家转过头去,原来安静滑倒了,脸重重的磕在了路面上,颧骨那里淤血了,安琪立刻跑过去扶起她,安静痛得直咧嘴,幸好杜浩带了活血膏,安琪看到安静受伤后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安静嘟着嘴生气的说:“姐,你怎么回事?我摔跤了,你还在那笑。” 大家望着安静,都哈哈地笑了起来,珍珍说:“确实很好笑,你如果自己看到你的淤青颧骨,你也会笑。” 大家的笑声打破了紧张的情绪,继续往前走进去,洞里只能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越往里面走越暗,里面怪石嶙峋,还真有点吓人。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阿强带着恐惧的声音说。 “没有啊,不就是水声吗?”珍珍若无其事的说。 “除了水声,你们没有听到小孩的哭声吗?” “你别吓我们了,这个溶洞里哪有什么小孩的哭声!”安琪有点害怕,紧紧拉住刘建国的手。 “不是,我好像也听到了。”安静小声的说。 “哇,哇,哇!”真的有婴儿的哭声在断断续续,好像从不远处地下河方向传过来的,配着洞里的阵阵凉风和流水的声音,很是瘆人。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不会是鬼怪吧?”直率的珍珍吓得躲在安静的后面。 安琪害怕地抓紧刘建国的胳膊,说:“建国,不如我们出去吧!” 杜浩镇定地说:“这里不可能有小孩的哭声的,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吧?” 然后带着这支队伍向哭声的那个方向走过去,他们一个牵着一个的手,谁也不敢放开,声音越来越近了。 杜浩打开探照灯,往声音地方照过去,只见地下河流的堤岸上趴着一只灰褐色的像鱼一样的动物,有四只脚。 “原来是这只小东西啊!这叫娃娃鱼,学名叫大鲵,因为它叫的声音像小孩的哭声,所以才得名。” “这种奇特的动物之前我们都没有见过呢!”阿强说。 “娃娃鱼生活环境较为独特,一般只能在水流湍急,水质清凉,石缝和岩洞多的山间溪流或幽静阴暗的洞穴之中才能发现它们的踪影。”刘建国解释说,他在书中有读到过这种动物。 大家都虚惊了一场,溶洞探险之旅也告一段落了,这支探险小分队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洞口那边走去。 刘建国若有所思的说:“我们小镇有这样丰富的地质文化资源,却不为世人所熟悉,这需要我们走出去,把我们家乡的美丽瑰宝带出去,让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一起分享。” 刘建国说的志向太远大了,同行的小伙伴只能默默的投去支持的目光。 珍珍却说:“如果我们家乡的旅游业真的火起来了,我要在这边开餐厅和旅社,这样多赚钱啊!”在八十年代初能说出这样有远见的话也是了不得啊! 谁曾想二十年后,酒仙镇真的开发成了国家4a级景区,这里密集成群的溶洞堪称我省乃至我国位置最东,规模最大,最具有研究价值的溶洞群。 走出溶洞后,杜浩又带他们来到一个叫桃花谷的地方野餐,桃花谷是一条古河道,因三四月份这里开着漫山遍野的桃花而得名,谷内环境清幽、植被茂盛、溪流清澈、碧潭飞瀑,各种珍稀植物、名贵药材随处可见。 “我们镇上居然有这么美的地方,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现在发现我们小镇真的是宝藏之镇呢!”安琪自豪的说。 大家拿出自带的干粮吃了起来,在这么美的地方用餐,就算是最简单的食物都会吃出最不一样的味道。 “这里不就是陶渊明诗中的桃花源吗?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看着如此美景,刘建国突然吟起诗来。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真是个书呆子啊! 第十章 纯爱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元稹《离思五首其四》 安静在纸厂工作已经两年了,懵懂单纯的少女慢慢变得成熟而敏感。 纸厂每天都要熬纸浆,那时候的环保观念不是很强,废料会排进附近的一条人工河,这条人工河也变成了一条臭水沟,所以纸厂上空的大气中总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刺激气味,从小鼻子敏感的安静经常会打喷嚏、流鼻涕。 谭栋梁和安静的关系也是渐入佳境,两人都是腼腆、害羞,被动的性格,所以进展相对比较缓慢。谭母很喜欢安静这个温柔贤惠的女孩,一有时间他就让谭栋梁叫上安静回家吃饭。谭栋梁家就在纸厂家属区内一幢独栋的小院内,近水楼台先得月,在谭母的助攻下,两人渐渐体会到了对方的心思,只是窗户纸不肯捅破。 这天吃饭的时候谭母见安静不停的打喷嚏,就说:“你的鼻敏感还没有好转吗?小心转成鼻炎就麻烦了。” 安静揉了揉鼻子:“没有好转呢,最近是越来越严重了。” 谭母开始数落谭栋梁了:“你怎么那么粗心,也没有告诉妈妈这个事情?” 谭栋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了笑。 “我有个好朋友是五官科的老中医,我让他开个方子,他治疗鼻炎,鼻敏感很厉害。” 安静难为情的说:“又要麻烦谭姨了啊!” 谭母望了望两人,笑的说:“都快一家人了,不要说这样的话。” 这句话使得两人脸都泛红了。 安静虽然算不上厂花,但在纸厂也是有大把人对她有意的,因为她温柔善良还可爱,说话娇滴滴的,很多人都爱跑去配电房和她说话,说听她说话是一种享受。 谭母拿到了中药方子,还特地抓了五副药让谭栋梁送去配电房给安静,还没走到配电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阵笑声传出来。“准是那个熬浆车间的小赵又来找安静聊天了。”谭栋梁皱了皱眉。 果然是他,谭栋梁大声的说:“小赵,你不上班来这里干什么啊?”小赵打趣的说:“你这也不是没上班跑到这里来了吗?”谭栋梁说:“我找安静有点事,你没事就先走吧!”小赵望了望安静,轻声说道:“那我先走啦,下次再来找你。” 谭栋梁有点不开心,带着埋怨的口吻对安静说:“他怎么老来找你聊天啊?你以后不要让他过来了。” 安静知道谭栋梁对自己有意思,自己也是喜欢他的,但她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谭栋梁就是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所以今天她想激一下谭栋梁。 “那你能来,他就不能过来了吗?”虽然这句话其他人说会比较刺耳,但从温柔的安静口中说出来并不觉得。 “那我和他肯定不同啊!”谭栋梁有点急了。 “有什么不同啊?”安静接着问。 “我是你的朋友,我们爸妈也是认识的,而且我妈那么喜欢你,你看这是她找医生给你开的中药。”谭栋梁说着就要把中药递给安静。 安静慢条斯理地说:“你妈喜欢我,你又不喜欢我,你老来找我干什么啊?” 已经被逼上梁山了,谭栋梁憋红了脸,喃喃地说:“我也喜欢你啊!” 安静装作没听到,说:“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谭栋梁鼓起勇气,握住安静的手认真地说:“安静,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我怕你对我没意思,一直不敢和你说,我怕和你说了朋友都做不成了,今天我就想问你一句,其实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这是安静第一次握男孩的手,她害羞的低下头,脸顿时通红通红的,她想了一下,然后轻声的说:“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 两个害羞腼腆的年轻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太阳的余晖穿过配电房的窗户,洒在他们的身上,恬静而美好...... 安琪的弟弟安铭从财政学校毕业后,因为专业成绩比较突出,他被分配到兴丰乡乡政府做了一名干事,这可把安家老两口高兴坏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进政府部门了,那可就是乡干部了,对于安家来说,也算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了。 安强打算趁着这个端午节,把几个儿女都叫回来,一起吃顿团圆饭庆祝一下。安母还特地请了一个她一直中意的女孩,这个女孩是她朋友的女儿,在镇小学教书,才貌双全,还特别的孝顺。之前她就和儿子提到过这个女孩,但安铭一直不为所动。 其实,安铭在高中时就有喜欢的人了,直到现在两人都还在交往。这个女孩叫洪晓楠,安母知道有这么个人,但一直比较反对,因为她嫌洪晓楠个头太矮,而且家境也不好。洪晓楠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腿脚不好,还有个弟弟在念书,所以家庭重担全都压在洪晓楠身上,洪晓楠高中还没读完就辍学了。 端午节那天,安家热闹非凡,整个院子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三个已婚的姐姐带着老公和孩子全都到齐了,安琪和安静也早早的从宿舍赶回家了,安静还把谭栋梁带去了,安家父母嘴都笑得合不拢了,他们对这个准女婿是很满意,因为安谭两家素来交好,再加上这个准女婿也优秀,门当户对。 安母请的那个女孩小陈也到了,但迟迟不见男主角安铭的现身,快到晚饭的时候,安铭终于出现了,但是是两个人的身影,他身边还站着洪晓楠,安母看到这一幕笑容立刻消失了,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来啦,先坐下来吃饭。”安琪的招呼声打破了这份尴尬,她把弟弟和洪晓楠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这顿团圆饭的气氛有些奇怪,本来该热热闹闹的,因为洪晓楠的到来,弄得不欢而散。 等大家走了后,安母就开始数落安铭:“你说你怎么搞的,你明知道我请了小陈,怎么还带洪晓楠过来,你不是要和我对着干嘛!” 安铭激动地说:“我不要什么小陈,我只喜欢洪晓楠。” 安母气愤地说:“她们家家境那么差,你娶了她会吃苦的,还有她个子那么矮,你们两个走在一起也不登对。” 安铭坚定地说:“我不在乎那些,我只知道我们互相喜欢就行了,我非她不娶了,妈,你不用再操心我的事了。” 安强坐在墙角默默地吸着烟,终于开口了:“你以后后悔不要怪我们就可以了。” 安铭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会怪任何人的。” 安母被气得坐在凳子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甘心自己辛苦培养的优秀儿子找那种条件的对象,她担心洪晓楠会拖累他。 第十一章 学骑车 落花有意随流水, 流水无心恋落花。 ——释惟白《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 大街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骑自行车的人,对于一个还没有公共汽车的小镇来说,自行车应该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前几年一个车间百八十口人抢一张自行车票,自从国务院召开全国日用机电产品工作会议,决定大力发展“自行车、缝纫机、钟表、电视机”等十几种日用机电产品生产以来,供应不断放大,现在已经是“一户一车”的饱和状态了,有的家庭甚至是“一人一车”。 街头也不再是“28黑骑军”的天下,开始多了各种型号、色彩和样式的自行车,骑自行车的人们也成为了小镇街头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走在潮流尖端的安琪自然也不甘落后,不会骑车的她向珍珍借了一辆“凤凰牌”的女式自行车,打算趁着周末把自行车学会。 她和珍珍来到卷烟厂隔壁的党校,党校里有一个比较大的广场,路面很平坦,适合练车。 “安琪,你是来走时装模特的还是练车的啊?练车还穿连衣裙呢!”珍珍打趣的说,只见安琪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带着一顶浅蓝色蕾丝帽,踏着一双白色平底皮鞋。 安琪噗嗤一声笑了:“今天太阳大,又热,这样穿也没什么问题吧?” “来吧,你首先将一只脚放在脚踏板上,向前一滑,然后再将另一只脚放上去,你看像我这样。”珍珍耐心的说。 说完就演示了一下,她左脚踩在脚踏上用力一蹬,右脚赶紧上来踩在另一只脚踏上,然后双脚来回转动,自行车就平平稳稳地上路了。 “不难嘛,我来试试。”安琪学着珍珍的样子左脚踏在脚踏板上,右脚刚要迈过去踏另一只脚踏,车就不听使唤的要往一边倒过去。 “别急,你另一只脚放上去之后,你就会失去平衡,没事的,这是正常的,多加练习,你就会有一定的平衡能力。”珍珍对于骑车非常有经验。 “有一定的平衡能力之后,接下来就试着转动脚踏板,先半圈半圈的踏,因为踏一圈很有可能会失去平衡摔跤。”珍珍接着说。 安琪按照珍珍的步骤,一遍一遍的练,连摔了几跤,连裙子都弄脏了。等掌握了平衡后,珍珍就在后面扶着后座,没多久,安琪就掌握了要领,骑得越来越好了。 来党校广场玩耍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打羽毛球的、有踢毽子的、还有打篮球的。安琪正慢悠悠的双脚骑在脚踏上往前溜,不知道谁家的狗闯了出来,安琪吓了一跳,双手失去了平衡,自行车不受控制的往广场前的池塘冲了过去。 “妈呀!”安琪大声的叫了起来。 珍珍也吓坏了,连忙追了过去,但安琪还是连车带人一起冲进了池塘。 安琪吓得大喊:“救命啊!” 只见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池塘,把安琪从池塘的淤泥里拖了出来,幸好池塘的水不深,不然真的有生命危险。 这个黑影原来是田小军,他约了朋友在这里打篮球,正好看到这一幕,就荣幸地英雄救美了。 他把安琪扶上岸后,第二次下去准备把自行车弄上来,谁知道自行车陷进淤泥太深了,被淤泥紧紧卡住了,他把他打篮球的同伴都叫过来,几个壮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单车给拖出来。 本来像仙女一样的安琪,浑身都是淤泥,白色的裙子变成灰色的了,鞋子还掉了一只。田小军和珍珍看着狼狈的安琪,忍不住地笑了,珍珍调侃地说:“让你那么嘚瑟,穿成花孔雀似的练车,你看现在变成落汤鸡了吧?” 安琪不好意思的跟着笑了,对着同样变成落汤鸡的田小军说:“今天多亏有你,非常感谢!” 田小军憨厚的摸摸后脑勺,说:“没事的,很荣幸能帮到你,你人没事吧?” 安琪拍了拍身上的淤泥,说:“人没事,就是难为了我身上的这件裙子。” 珍珍接着说:“还有鞋子。”随后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两天,安琪打开自己的工衣柜,发现里面有一双漂亮的水晶凉鞋,正好是自己的码数,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在酒仙镇都买不到的。安琪立刻意识到是田小军送的,上次池塘事件她丢了一只鞋子,看来田小军又记在心上了,她用布袋把凉鞋装好就去上班了。 下班后安琪约田小军在镇国营餐厅见面,田小军可开心了,他希望安琪被自己的举动感动,期待安琪可以接受自己。他特意穿上了新的白衬衫,还打了领带,想把自己打扮得精神一点。 来到餐厅后,安琪已经在里面等他了,她正微笑地向他招手,田小军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迫不及待地来到安琪身边,安琪站了起来说:“田小军,请坐。” 田小军稍显羞涩的坐了下来,他第一次和安琪面对面的吃饭呢,还是有点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安琪把服务员叫了过来,点了几个菜。 “鞋子是你放在我的工衣柜的吧?”安琪开门见山的问。 “是的,我看到你上次在池塘掉了一只鞋子,就托我姐买了这双凉鞋,我姐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不知道你喜欢不?”田小军解释说。 “我挺喜欢的,但我不能接受,这太贵重了。”安琪说完就从桌子下把装着那双鞋的布包拿了出来,递给了田小军。 田小军立刻推了过去:“不贵重的,没多少钱的。” 安琪又把布包挪了过去,开诚布公地说:“小军,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也知道你这两年对我很用心,但我已经有对象了,而且我们很相爱。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心地善良,家庭条件也不错,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的。” 田小军听到安琪那么直白的拒绝,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汗都冒出来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地说:“安琪,其实你也不用在意我,我也不会奢求你接受我,我只想默默地对你好就够了。” 安琪听后笑了笑,她对田小军说:“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就不用二话不说就送礼物哦!” 田小军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嗯,好了,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他其实害怕安琪从他生命中流走,先做朋友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万一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第十二章 返城 白日放歌须纵酒, 青春作伴好还乡。 ——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刘建国的两个哥哥在农村插队差不多八年了,今年冬天刘长宇收到他们的信,信上告知他们可以在年前返城了,刘长宇一家终于可以团圆了。两个哥哥当时下放的时候户口在县城,所以返城后也是回到县城埠城落户。 大哥刘建民是中专文化,学机电的,忠厚老实,勤奋刻苦,当时插队时顶替了二弟刘建军,去了最艰苦的南湖坳村,南湖坳村是本县最穷最偏僻的村,交通闭塞,全都是山路,只能靠步行才能进村,因为都是大山,所以那边的村民很难种庄稼,大多数只能靠烧煤炭,打野味,采山珍来养活自己。知青们去到后帮助村民在山里开垦梯田种庄稼,带去比较先进的养猪技术,村民们的生活才开始好起来。 刘建民在南湖坳插队的时候和村长的女儿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儿子。村长女儿当时也算是村里一枝花,很多男知青都对她觊觎已久。还是她慧眼识珠,在十几个男知青中一眼就看中了刘建民,因为在劳动中只有刘建民最不怕苦,不怕累。 二哥刘建军是刘家最帅的儿子,他遗传了父亲高大的身材和母亲精致的容貌,同时也继承了父亲风流倜傥的个性。在埠城高中毕业后他就和同学结婚了,当时他被安排到南湖坳插队,刘建民考虑到他有家庭,而且也吃不了苦,所以就把自己去莲花村的名额换给了他。莲花村离县城只有三十几公里,交通也比较便利,在那边插队相对没那么辛苦,他还可以每隔半年回县城和妻子团聚一次。在插队前,妻子就怀孕了,现在儿子都七岁了。 刘建国得知两个哥哥年前就要回来了,一放寒假他就回家了。哥哥们返程那天,他特地带上安琪一起去车站接人。二嫂也从埠城过来了,两兄弟都想先回父母家住几天,等过完年再回埠城落户,八年了,全家都没有一起吃过年夜饭,今年终于盼到团圆的日子了。全县的知青都是安排在这几天返程,所以这几天的车站都非常热闹,到处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 刘建国和安琪早早的来到车站,一辆一辆的知青返程车到站,一个一个知青提着行李下车,当时青春年少的知青,返城时已经人到中年,脸上透露着沧桑和疲惫,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为他们回家了。 “你看,我二哥来了!”刘建国指着人群中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说。 只见刘建军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车上下来了,之前的奶油小生变黑变壮了,但更增添了一份男人味,二嫂赶紧跑过去接了一包行李,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刘建军也宠溺的摸了摸二嫂的头说:“我回来啦!” 刘建国也赶紧走过去把二哥的行李接过来,连忙介绍说:“这是安琪,我对象。”两人相视,微笑着点了点头。 二哥和二嫂先回家了,刘建国和安琪继续在车站等大哥一家,大哥估计没那么早,因为从山里过来这边估计也得一天。等到差不多黄昏的时候,最后一辆知青返程车才缓缓的开进车站,刘建国焦急的盯着一个又一个下车的人,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此人正是刘建民,刘建国几年没见过大哥了,大哥黑瘦了许多,印象中年轻的面庞被繁重的劳动摧残得老了许多,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像四十岁了。后面跟着大嫂和他们的儿子,大嫂穿得很朴素,大包小包的拎着行李,外甥已经五岁了,稍有些害羞,藏在爸妈的后面。 刘建国走过去抱住大哥,说:“哥,你受苦了啊!” 刘建民拍着弟弟的肩膀,自豪的说:“建国,你长成大小伙了啊,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才那么点高,现在是大学生了啊!” “这是你大嫂和外甥,仁峰,过来叫叔叔。”刘建民把藏在他身后的宝贝儿子拉过来。 小宝贝太害羞了,一直不敢肯叫人。 大嫂大方地和刘建国打招呼:“这就是我们家的小叔子吧,老是听建民提起你,说你有出息,是个大学生呢!” “大嫂,您好,过奖了啊!这是我对象安琪,她和我一起来接你们,都等了一天了。” “多漂亮的姑娘啊,那皮肤就像掐得出水一样。”豪爽的大嫂拉着安琪的手夸道。 “快回家吧!爸妈在等我们吃饭呢!”刘建国说道。 回到家后,刘母已经准备了满满一桌菜,一家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吃饭,所以这顿饭就显得特别有仪式感。刘长宇还拿出了私藏了多年的好酒,他慢悠悠地给大家倒上酒,激动地说:“今天是高兴的一天,建民和建军带着他们的妻儿返城了,我们家终于三代同堂了,建国还带来了他的对象安琪,我代表全家人欢迎你。在过去的十年里,大家都经历了很多事情,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祝大家以后家庭幸福美满,事业上前程似锦。”大家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在和过去告别,为明天而祈祷。 吃完饭后,刘建国送安琪回家,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小镇的年味越来越浓,到处都张灯结彩,街头卖年货、年画的摊位还没收档,还在沿街叫卖着。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看起来特别温暖和祥和,远方的亲人已经归来,美好的生活即将启程。 “我觉得你两个哥哥都长得比你好看。”安琪说完抿着嘴笑起来。 “我们三个不是都长得很像吗?都继承了优点。”刘建国争辩说。 “你哥哥们继承了优点,你嘛......哈哈哈!”安琪没说完就笑个不停。惹得刘建国翘着嘴巴在那装生气。 “好啦,好啦,不生气,我喜欢你的才华和你认真读书的样子。”安琪安慰刘建国说。 天空突然飘起点点雪花,在路灯的映照下特别的美,安琪高兴的说:“建国,你看,下雪了!”说完后就学着电影里的女主角一样,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轻快地跳起了探戈。刘建国在一旁看着活泼快乐正在跳舞的安琪,会心的笑了。 “建国,一起来嘛!”安琪拉着刘建国就开始跳起来,刘建国哪里会跳舞啊,只能笨拙的在那转圈圈。 “安琪,今天谢谢你陪我一起去接我哥哥。”刘建国握住了安琪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哈着气,温柔地说。 “反正迟早也要见你家人的嘛!”安琪害羞的说。 飘舞的雪花、点点的灯光、美妙的探戈、相爱的情侣、甜蜜的氛围,好一副唯美温馨的图画! 第十三章 转变思想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刘长宇的医术在全县都很有名,连埠城人民医院的院长也很买他的账,经过介绍,刘建民顺利的进入埠城人民医院的机电设备科工作,考虑到他有家庭,医院还分了一间宿舍给他,由于刘建民的认真努力,加上过硬的专业技术,他的工作能力得到了科长的赏识。 每次接到设备修理任务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而且从来都是微笑对人,不会脏不怕累,所以他在医院非常有人缘。科长见刘建民的妻子还没有落实工作,就推荐她去了医院的挂号处做前台咨询工作,两口子工作起来就像在农村插队劳动一样卖力,上天不负有心人,没到两年他就当上了组长。 回城后,刘建军被分配到埠城供销社工作,和妻子刘兰花是同事,他聪明机灵,脑子灵泛,总想依靠工作之便赚点外快。 他在供销社担任采购工作,除了在工作中抽点油水之外,和供应商和代理商也混得很熟,英俊的外表和甜嘴蜜舌也为他工作提供了很多便利。 刘建军利用他和供应商和代理商的关系,低价拿货,再暗地卖给个人,从中赚取差价,因为数量小,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因为价格比供销社低很多,很多亲戚、邻居、朋友都在他那拿过货。安琪也会时不时在他那买些新潮的衣服和护肤品。 刘建军和刘兰花天天绞尽脑汁在那想赚钱的办法。刘兰花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刘建军插队那几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很辛苦,艰苦的生活磨练了她坚强的意志和千方百计想赚钱的头脑。 刘兰花前段日子和供销社的领导去了一趟广州,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广州的个体经济发展的很迅速,街上有很多摆摊的小商小贩,有些还自行形成了街市,这些临时的小街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些住骑楼的居民,在自家一楼搞个简易的商品售货柜,公然售卖商品,这可让刘兰花大开眼界。(广州骑楼是一种典型的外廊式建筑物,其特点是把门廊扩大串通成沿街廊道。廊道上面是楼房,下面一边向街敞开,另一边是店面橱窗,顾客可以沿走廊自由选购商品,楼上一般住人。) 现在政策放开了也没人去管,所以这种现象发展得非常迅速。刘兰花似乎嗅到了一丝商机,她回家后立刻和刘建军说了这件事,两人就暗地里密谋开了。 周末,刘建军和刘兰花来到东田乡父母家,还拎着大包小袋的礼物,有糖果、饼干、麦乳精、奶粉等等,都是供销社里的畅销货。刘母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来就来嘛,还拿那么多的东西,这得花不少钱吧?” “妈,没多少钱的,这些东西都是有营养的好东西,你们两老留着慢慢吃。”刘兰花嘴巴可甜了。 说着就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刘长宇望着他们俩那谄媚的模样,坐下来点了支烟吧嗒吧嗒的吸起来了,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两夫妻这次来有什么事啊?” 刘兰花用手推了推刘建军,刘建军立刻反应过来,说:“爸,没什么大事的,我和兰花这不这段时间赚了点钱,想着买点东西来孝顺您两老。” “赚了点钱就省着,不要那么大手大脚,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呢!”刘母说道。 “你们不是就是那点死工资吗?怎么赚钱的啊?”刘长宇问 刘建军就把他们投机倒把的那点事告诉了刘长宇和刘母。 刘母担心地说:“你们也不怕被单位发现啊?” 刘兰花轻声说道:“我们都是一件两件的拿货,不会被发现的,而且现在政策也放开了,很多人都在这么干。” 刘建军就坡下驴,把凳子往刘长宇身边挪了挪,“爸,我们那套在埠城的祖宅现在有人用没有?” 刘长宇听到这话,提高了警惕,说:“你问这房子干什么啊?” 刘建军连忙说:“爸,我和兰花商量了一下,准备从单位辞职,出来单干。” “什么?你们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份体面又轻松的工作,不好好珍惜,出来单干,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如果政策一个倒向,你们哭都来不及。”刘长宇急的从凳子上跳起来。 “爸,具体政策不会变的,现在很多人都出来做个体了,个个都赚得钵满瓢满的,广州那边很多小个体户已经遍地开花了,如果不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以后再搞就连汤都喝不到了。”刘建军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爸妈,我想用我们在埠城的祖宅做店面,先当做一个洽谈室或进货点,慢慢地我想慢慢发展成一个个体商店,卖日用品和家用电器,供货商和经销商我都很熟,这个肯定是没问题的。”刘建军自信地说。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那么献殷勤,原来是为了埠城的那套房子啊?”刘长宇说。 “爸,我们不是白用你的房子,我们给你租金,我们把销售额的20%当租金给您。”刘建军信誓旦旦地说。 “你们还不傻,销售额的20%给我,如果没赚到钱就意味着不用给喽,你们这想法也是天马行空,我也管不了你,那房子也有你两个兄弟的份,你自己和他们说说,他们同意就同意吧!”刘长宇也没他办法。 刘建军听到这话眉开眼笑,说:“我这就找大哥去,小弟我写信和他说,他有文化,更了解现在政治经济形势,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说完就拉着刘兰花回埠城了。 刘长宇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小子就是想法注意多,希望这次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刘建军又是准备了好多礼物过去刘建民家里,刘建民和大嫂李慧芝看到二弟二弟媳来了,开心得不得了,立刻开始在厨房忙起来了,刘建军把大哥大嫂拉过来坐下,说:“不忙,我们吃过饭了,我来是想和你们说件事的。” “什么事呢,自家兄弟有话直说。”刘建民说。 刘建军把他想做个体的想法告诉了刘建民,然后还把想用祖宅做店面的事情都和大哥大嫂说了一通。 老实忠厚的刘建民两公婆听完二弟的口若悬河的介绍,懵懵懂懂,说:“我不是很懂个体经济,祖宅这边我们就没什么意见。只是我怕你们两公婆都离职了,如果搞不好,你们吃饭都有问题呦!” “不会的,我们在这事上有绝对的把握,不然也不会这样破釜沉舟。”刘建军斩钉截铁地说。 离开大哥家后,刘建军和刘兰花就开始为这件事忙活起来了。 第十四章 变革 问渠那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朱熹《观书有感二首·其一》 今年是刘建国在大学的最后一年了,趁着今年的课业没那么繁重,他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读书看报,顺便完成他的毕业论文。 在大学里,关心国家政治经济发展形势的气氛非常浓,同学们在报纸上读到国家的重要决议决策,都会在课室中宿舍里展开激烈的讨论,刘建国每天都会把图书馆所有的报纸看一遍,所以对于国家最新方针政策的走势他非常了解,平时沉默寡言的刘建国在讨论中却表现出口若悬河、针锋相对的气势,每次都会和同学讨论得面红耳赤。 在这时候,刘建国收到了二哥刘建军的信,读了二哥的信,刘建国也很兴奋,他赞同哥哥的做法,还给二哥回了一封有理有据、振奋人心的信: 二哥: 你好,你写的信我收到了,你在信中说的想做个体经营者的想法我是非常支持的,以下是我在报纸上了解到的一些当今中国的经济发展政策以及发展趋势,希望能与你分享: 现在中国经济发展的趋势从计划经济逐渐向市场经济转变,以十一届三中全会为起点,我国已经进入了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 我们现在的工农业生产和商品经营均为强制性的生产资料公有制,一切劳动成就都会被均分,这导致生产者没有兴趣扩大生产,很大程度上丧失了劳动积极性。只依靠“大锅饭”过生活,丧失了发展经济的动力,这急需新的经济体制来调整和补充。 新思路就是建立和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应该是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积极稳妥地推进经济体制改革,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新思路在哪里?答案只有一个:改革。 报纸上说了,社会主义要赢得同资本主义相比较的优势,必须大胆吸收和借鉴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一切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和商品经济一般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和管理方法。国外的资金、资源、技术、人才以及作为有益补充的私营经济,都应当而且能够为社会主义所利用。 我最近还听说国家将给个体户经营者颁发营业执照,虽然还没有真正落实,但照这个发展趋势来看,个体经营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蓬勃发展,有了那么多的国家经济政策做支撑,你就大胆的去干吧,弟弟做你的坚强的后盾。 另外,你说的想用埠城的祖宅做门面的想法我没有意见,只要爸妈同意就可以了,有空多去看看爸妈! 祝:身体健康,一帆风顺! 小弟 刘建国 那时候,大学里面也开始流行讲究民主,学校的教务部特设立一个校长信箱,同学们可以针对教师的教研成果、学校教学设施、或食堂饭菜质量等各种问题提出自己的建议和看法。这可是同学们畅所欲言、表达自己心声的一个重要平台,而这不只是一个摆设,每周都会有人打开信箱将问题进行汇总再提交给校长过目的。 刘建国唯一提的建议就是提高食堂饭菜质量,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应该是一顿能吃下一头牛的饭量,但他对学校的食堂就总也爱不起来。对比卷烟厂食堂,学校食堂的饭菜确实是难以下咽,有对比才能知道差距,最夸张的是他现在一经过饭堂就本能的有一种反胃感觉,为了在毕业前吃到可口的饭菜,打破大学食堂的阴影,他特意向校长信箱投了一份关于饭堂的打油诗。 学校食堂真奇怪,咸菜萝卜每天在。 馒头硬得像石块,米粒夹着隔夜饭。 难得葱头拌粉皮,白粥稀得清见底。 青菜水煮盐就上,肉片总爱捉迷藏。 希望食堂能改进,不再让我宽衣带。 住在附近的同学会经常带一些自家做的菜给大家分享,魏民家的菜就是全宿舍最受欢迎的,有一次他带来一只烧鸡,刚打开饭盒,香味就把一群饿狼吸引来了,个个都眼发绿光,流着口水。魏民出去洗了把手,回来后整只鸡瓜分一空,连骨头都没剩下,魏民哭笑不得,说:“你们连骨头都吃完啦?个个都属狼的吧?” 刘建国咬着一根鸡腿说:“嗯嗯,太好吃了,骨头都有味,我们都咬着吃掉了,阿姨做饭真好吃,谢谢阿姨啊!” 魏民的妈妈每周末都会炸一小瓶的猪油,让魏民拿回学校,可以自己做猪油拌饭吃,又方便又不那么容易坏掉,这同时也是刘建民的最爱。他们早上去食堂打一份热气腾腾的白饭,回去舀一勺香喷喷、雪白白的猪油放在饭上,再滴几滴酱油,然后用勺子拌起来,那香味让人直流口水,放在嘴巴里嚼一嚼,口齿留香,吃一顿还想下一顿。 魏民是个白白净净,清瘦的小伙,带着个金边框眼镜,给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他看到刘建国每天早上去跑步,就想着和他一起跑,又能强健体魄,又能增加肌肉,两全其美。 第一天,就把从不运动的魏民累个够呛,他跟着刘建国跑了五公里,全程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边跑边喊着:“好累啊,好累啊,还有多久才结束?”,这哥们也是靠着意志跑完了全程。 第二天,第二天就全身酸痛,趴在床上不肯起来,刘建国打趣地说:“还说要成为我徒弟,和我跑几年,这跑完第一天就放弃啦?跑完第二天肯定会酸痛的,只要坚持再跑,以后就不会酸痛了,否则可得酸一周呢!” 魏民只好坚持着爬起来,又跑完了五公里,“跑步真的是一件苦事,我真佩服你能坚持那么多年,风雨不改的。”魏民跑完后呲着牙喘着气说。 刘建国擦了擦脸上的汗,鼓励他说:“坚持几天后就没那么辛苦了,你看我现在如果不跑步就浑身难受,全身的细胞都在发痒。” 第三天早上,魏民躺在床上揉着酸痛的大腿,有气无力地说:“建国,你骗我,今天比昨天更酸痛了,我承认不如你,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算明天没命,今天我也不跑了。”刘建国的毅力不是常人可以比的,所以他自信可以实现自己定下的任何目标和理想。 第十五章 毕业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高适《别董大二首》 四月是刘建国最喜欢的一个月份,冬天的寒冷已经过去,春暖花开,春意盎然,桃花飘香,万物复苏,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大学很快就要毕业,刘建国的毕业论文也基本完成了,他依然喜欢泡在他最爱的图书馆里,一是找各类文献资料为自己的毕业论文润色,二是就要离开校园了,但图书馆里的书还有很多没有读,想趁着那点时间做最后冲刺。 从图书馆出来,天色尚早,橘红的晚霞才开始慢慢地在天那边晕开,像娇羞的少女轻轻地揭开神秘的面纱。他突然意识到要去校园他没去过的地方去转一转,大学期间他呆在图书馆的的时间最多,有很多的好地方、好景色他也没来得及仔细慢慢欣赏和品味。 他记得魏民说过在第三教学楼后面有一片草地,据说是情侣的恋爱圣地。那里绿草幽幽,宽阔无比,可能去的时间还早,情侣们还没有出来溜达,只有老人们带着小孩在那里玩耍,夕阳余晖洒在翠绿色的草地,可爱的孩子拿着风车飞奔的身影,唯一的一棵大树在草地正中央蓬勃生长,世间没有哪副图画有那么美。 在学校大门口右侧有一个礼堂,里面每到周末都会播放电影或举办舞会,刘建国一次都没有去过,他觉得看电影、跳舞这些事要和安琪一起才最开心。今天他也来到了这里,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喧哗声,他推开门,舞会还没开始,有几个打扮时髦、身材苗条的女同学已经在里面练习了,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位身穿格子连衣裙的戴眼镜女孩看到了他,叫了他一声:“嘿,同学,你是来跳舞的吗?”刘建国立刻脸一红,仓皇的逃走了,后面留下一片清脆的笑声。 到了饭点了,走进自己嫌弃的学校食堂,突然觉得飘出来的饭菜气味没那么倒胃口了,反而有点勾起食欲的感觉,刘建国打了一个芹菜炒肉和一个蔬菜,意外的是芹菜没以前那么老了,肉片的数量还挺多,蔬菜的油水也够了,他笑了笑,心想:是不是自己往校长信箱投的打油诗已经初见效果了。 “嘿,刘建国!”一阵清脆且穿透力极强的很熟悉的声音冲进刘建国的耳朵。刘建国猛的一惊,转过头去,原来是杨敏,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见面了。 杨敏大方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很久不见你了,最近在忙什么呢?” 刘建国因为之前的事情有点内疚,他笑了笑,向杨敏道歉:“上次不好意思,我当时有点着急,我真的不应该那么说你。” 杨敏爽朗的大笑起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来干什么?” 刘建国也跟着笑起来:“是的,不提了,对了,快毕业了,你分配的事情怎么样?” 杨敏说:“我打算和我男朋友复习一年考研,对了,你还不知道我有男朋友吧?” “你有男朋友啦?太好了,是哪个系的?”刘建国开心地说。 “他是外语系的,我们在英语角认识的,他是上海人,离杭州也近。对了,你成绩那么好,你不考研吗?”杨敏说。 “要的,我想先接受分配工作,边工作边复习考研,因为我答应了我女朋友,毕业了就娶她。”刘建国幸福地说。刘建国学的是师范专业,一般都是被分配到原籍做中学老师。 杨敏羡慕地说:“你女朋友好幸福啊,有个那么爱她的男人。” 刘建国拍了拍她的肩,说:“你男朋友也很好啊!两个人一起复习,一起考研,一起上学,多美好啊!” “以后我们可能都没有机会见面了,祝你以后前程似锦,一帆风顺!”杨敏有点伤感的说。 “也不一定,我们以后也可能考上同一间大学的研究生呢!”刘建国安慰道。 “嗯嗯,是的,希望我们都能考上研究生!” 太阳的余晖洒在两个即将毕业分离的落寞男女的身上,有点伤感,似乎又有些期冀! 今天要进行毕业论文答辩了,这也是大学毕业前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刘建国对自己的论文充满信心,这是他努力查找资料和潜心研究做出的成果,这和某些同学摘摘抄抄拼凑的论文完全不同。 此次论文答辩每个人大概二十分钟,首先是简单陈述自己论文的观点和内容,然后老师就论文内容提问,同学阐述自己的观点。 刘建国自信的走上台,台下坐着他的班主任和专业课老师,“老师好,我叫刘建国,是中文系师范专业的学生,我今天要答辩的论文题目是:大观园——有情的“桃花源”。” “好的,请开始你的陈述。”老师微笑地说。 刘建国开始娓娓道来:“曹雪芹所记大观园,远离了官场与尘世的污浊,具有一定的超脱性,是作者理想化的新的“桃花源”。大观园花草奇美,“落英缤纷”,其最大的特色是它“直与外人间隔矣。此中人呓语云,除却怡红公子,雅不愿有人来问津也。”即它的封闭性、与尘世隔绝的特点。它是一个与外面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相对隔绝的“桃花源”,像“桃花源”一样“遂无人问津”,她们过的是不需关怀政治时事的日子。在这个人间仙境中,唯有宝玉这个特殊的男人,因得了贵妃娘娘的特许,“命宝玉仍岁进去读书”,偶尔幸运得以进入这处“桃花源”......” “请阐述大观园与陶渊明的“桃花源”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专业老师开始提问了。 陈建国侃侃而谈:“有“情”是大观园与陶渊明的“桃花源”最大的不同。在大观园里,薛宝钗代表的是与社会理性统一的带有高士——“男人味”的“情”,冰冷冷的“情”,林黛玉代表的是《红楼梦》中极为赞赏的“水做的骨肉”“仙姝”的“情”,而这种“情”正是宝玉与黛玉之间实在而又纯洁的情爱,而不是与社会理性同一的带有“男人味”的宝钗之情。” 答辩完,所有的老师都微笑着点头,看来对刘建国的论文以及答辩都非常满意。刘建国年纪不大,但对古代文献作品以及人物的揣摩及体会居然如此的精准和深刻,对于本科生来说实属难得。他的这篇论文后来还被评为优秀论文登上过省城的学术杂志。 第十六章 离校 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 ——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六月了,离学校规定的最后离校日子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很多毕业班的同学都在打包行李,准备离开,每天都可以看到学校的林荫大道上背着行囊离开的同学。刘建国看到这种情景,不经有些伤感和惆怅,同窗四年,终有一别,昔日嬉笑打闹,把酒言欢,面红耳赤讨论时事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 班上的同学们开始互赠礼物,留下联系方式,或在一起合影留念。这种时刻,同学们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一方面,很期待毕业后各自的工作以及崭新的生活,另一方面,对于老师和同学又都有些依依不舍。这意味着轻松,自由的大学校园生活已经结束,迎接他们的是未知且具有挑战的工作岗位,每个人都有期待,但同时又有些担心和畏惧。别了,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 在离开学校前一晚,同宿舍的四个好兄弟决定今晚去学校外面的国营餐馆搓一顿。四个好哥们把身上仅剩的钱都掏出来,叫了五个菜,一打啤酒。 “来,我们来干一杯,此次一别,我们都将分道扬镳,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聚,四年同窗,我们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枯燥无聊的大学生活有你们而变得丰富多彩,希望我们以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作出骄人的成绩,祝大家一切安好。”宿舍的老大哥李强说了祝酒辞,带好了这次离别宴的节奏。 四人一干而尽,平时爱打闹的四个青年今天却变得有些沉默,有些感伤。 “感谢这四年来大家对我的关照,感谢大家一直忍受我六点钟准时开门去跑步,我知道经常会吵醒你们,但你们也没有一句怨言,感谢你们经常在我没空的时候帮我打饭、打热水,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刘建国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建国,你毕业后就会娶你的安琪妹妹吧?到时摆酒记得请我们啊!”魏民打趣的说,这句话立刻打破了伤感的离别氛围。 “一定,一定,四个哥们都要请,你们一定要到啊!”刘建国不胜酒力,开始有些上头了。 酒过半巡,大家都开始微醺了,谁带头唱起了《长亭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四个不轻易流泪的男青年,现在借着酒力已经泪流满面。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大学毕业,这是我们的终点也是我们的起点,让我们干掉最后这杯酒,祝大家前程似锦,事业有成。”四个人共同起身一饮而尽。 那时候中文系的学生的离别酒都喝得如此优雅,如此文绉绉的,这也代表了那个年代大学生的整体精神面貌,积极而向上。 晚上回到宿舍,刘建国躺在床上,夜不能寐,大学里的一幕一幕就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回放。今天早上班主任老师和他说的语重心长的话,也在他脑海中回响:“刘建国,你是老师最优秀的学生,我希望你能继续复习考研,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考上的。” 考研他是肯定要考的,不但要考研,他将来还要考博,他喜欢读书,也清楚的明白读书是他改变命运,实现理想的唯一途径。 但他现在最迫切想完成的事情就是和亲爱的安琪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顺其自然的结婚。考研、考博是肯定要的,但可以暂时排在第二位。 前几天学校分配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他被分配到酒仙镇镇中学教高中语文,他很满意,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最重要的是离安琪很近。 真正到了离开的那一天了,大家都早早起来卷铺盖,打包行李,魏民把自己四年来一直放在身边的小收音机送给了刘建国,“你不是还要考研吗?可以用这个听英语”魏民轻声地说。 “这太贵重了,还是你留着吧!”刘建国觉得不好意思。 “拿着吧,我家里还有一台大的收音机,我听大的就可以了。”魏民说。他被分配到南湖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教书,离家也非常近,走路就到了。 四年来,宿舍几个哥们之间也许发生过口角、误会,甚至恶语相向,但是,一旦到了分别的时刻,一切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只留下美好而温暖的回忆和难舍难分的感情。在人的一生中,想必最美好的时光也许就在大学时代,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单纯,善良和真诚...... 刘建国和每一位舍友都拥抱告别,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道完最后一声珍重,各自都消失在路的那头。真的走了,回头再望一眼熟悉的学校大门,思绪万千...... 门口卖烧饼的大爷看到刘建国背着行囊离开,老远就喊道:“小伙子,你这是毕业还是放学啊?” 刘建国径直走过去,说:“大爷,我要三个。”这是他经常光顾的烧饼摊,因为大爷每次出摊最早,他经常跑完步就会去他那买个烧饼,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 “大爷,我毕业了,今天就离开学校了,以后吃不到你家的烧饼了啊!”刘建国边吃烧饼边说。 “哦,毕业了是好事啊,就要参加工作赚钱了,你以后有空来这里,记得要来我这吃烧饼啊!”老大爷开心地说。 “好的,好的,大爷再见,祝你生意越来越好!”刘建国慢慢的走出了大爷的视线。 来到车站,很多学生都在等车,整个车站人山人海,挤满了人,“这不是刘建国吗?”,一个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卷着头发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建国愣了一愣,没有认出前面站着的这位时髦青年是谁。“不认识我啦?我是安琪的表哥啊!”青年自我介绍道。 刘建国立刻反应过来了,之前安琪带他和这位表哥见过一面,但现在又变得时髦了不少。“哦哦,原来是表哥啊,你这是从哪里过来呢?”刘建国说道。 “我从广州坐火车过来的,在这里转长途汽车回家。我在广州了一些高级货,里面什么都有。”只见他拉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你这是回酒仙镇吗?”表哥问。 “是啊,今年毕业,回家教书了。”刘建国说。 “教书好啊,可以和我表妹在一起了。”表哥打趣地说。 第十七章 回故乡 露从今夜白, 月是故乡明。 ——杜甫《月夜亿舍弟》 刘建国和表哥坐上了同一班回家的车,安琪的表哥叫柳大青,初中毕业后就无所事事,整天在街上瞎混,后来开放政策后就自己做些买卖,最近好像做得挺好,赚了些钱。在路上表哥一直在说着广州的趣闻。 “广州现在大街上走的人都是我这打扮,可洋气啦,我这进了很多件花衬衫,到时候送你一件。”柳大青大方地说。 “不用了,我不适合穿,表哥,我想问下,现在广州那边的个体经济发展得怎样了啊?” “那边很多人干个体户,街上到处是摆摊的人,有些人还自己开了小商店,办得热火朝天的。广州还有有一条街叫“高第街”,是广州市第一个小商品市场,也是全国第一条经营服装的个体户集贸市场,我去看过了,服装都是最新潮的款式,但价格还便宜。”柳大青激动地说。 刘建国听了也很高兴,他觉得二哥做个体的梦想可以实现了。他兴奋地让柳大青给他讲广州那边的趣闻。 “广州大街上到处都是“招手即停”的出租车呢,听说广州第一家出租车公司还是私人创办的,好像叫什么“白云小汽车出租公司”,你说私人创办的公司,这得多赚钱啊!”柳大青边说边斜着眼睛算着数。 “什么叫出租车啊?”刘建国好奇地问。 “统一颜色的小桥车,有红色、绿色,招手就停,你要去哪它就会带你去哪里,然后按照里程来收费。”柳大青解释说。 “那么方便啊!那费用会不会很贵?” “比公交车贵,不要经常坐,偶尔坐一次还是负担得起的。” “我这箱子的货都是香港最新潮样式的衣服,鞋子,但进货价很便宜,你知道为什么吗?”柳大青故作神秘地说。 刘建国摇了摇头,“我这是在小型私营工厂进的货,就是俗话说的“小作坊”,他们就是按照香港的样板,自己设计做出来的,所以成本就便宜。”柳大青很有自信地说。 刘建国对这位“二流子”表哥要另眼相看了,他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识得真多,而且懂得很多个体经营的小诀窍,以后二哥有不懂的事情也可以请教他。 “广州那边还设有很多灯光夜市,有很多没被国营企业招工的人或返城知青都会在那边摆摊,他们现在是赚得很哪!”柳大青羡慕地说。 个体经营模式在那个时代确实帮助很多无业青年和众多返程知青提供了再就业的机会,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因不满和踌躇引起的各类犯罪率的产生,但在八十年代初期,社会上还没人瞧得起个体户,因为那时候大部分人追求的是进入国家的企事业单位,觉得个体户是没本事没稳定工作的人才会去干的事情,甚至有些干个体户的人怕熟人,出门都得带个大口罩防止丢面子。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政府的推广,社会观念的改变,堂堂正正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受到重视,个体户中造就了第一批有钱人,人们才对个体户群体改变了印象。 回到酒仙镇已近黄昏,这次踏进酒仙镇刘建国又有不同的感觉,这次他是以光荣的人民教师的身份来报道的,顿时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刘建国行囊都没放下,就去了卷烟厂,他想见安琪的狂热的心已经呼之欲出了,这次回家的日期他没有告诉安琪,就是为给她一个惊喜。 他来到卷烟厂门口,似乎岁月停留在了他离开厂子的那一刻,一切都没有变化,守门的老大爷依然眯着眼在听着他那台破旧的老式收音机,他走过去叫了声:“大爷,你还认识我吗?”大爷把老花镜拿了下来,用沙哑的声音说:“哦哦,刘建国,当然认识你啦,你回来啦?是来找安琪吗?”“是的,麻烦你告诉一下她有人在门口等她,但不要告诉她是我来了。”刘建国说。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安琪那婀娜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远处的石板台阶上,她依然穿着一袭粉色的连衣裙,真的是何时见到她都是那么优雅和迷人。 已临近夜晚,天色暗了,安琪在远处歪着脑袋,微眯着眼睛,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刘建国故意躲了起来。 慢慢走近了,安琪正打算问大爷是谁来了,刘建国突然从后面冲出来搂住了她的腰,吓了安琪一跳,转过头去看到刘建国,惊喜交加,边笑边用拳头不住的捶打着刘建国:“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回来啦?都没告诉我。” 刘建国抓住安琪的手说:“想给你个惊喜啊,我被分配到镇中学做高中语文老师,以后我们就可以朝夕都在一起了。”安琪听了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地拍着手说:“太好了,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我们先去镇中学宿舍把行李放下来,然后再出来吃饭,我请你在国营餐厅吃。”刘建国说。 两人步行回去,今天正好十五,月亮特别的圆,特别的皎洁,像极了两个人的心情——明朗、透亮。两人牵着手走在路上,似乎之前也有相似的场景,只是心情不同了。 来到镇中学,教务处的老师已经帮刘建国准备好了宿舍,他是镇中学第一个本科生毕业的老师,校长特别看重他,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朝南的单人宿舍。一走进宿舍,打开灯,只见里面的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齐全,还特意给他买了新的床褥,刘建国看到床的旁边有个很大的书柜,忙说:“这个书柜好,我的宝贝书就有地方放了。”这个书呆子什么都没看到,就只看到了这个书柜。 “学校对你真好,给你安排了单人宿舍,还把日常用品都给你备齐了,这是领导待遇啊!”安琪笑着说。 谦虚的刘建国摸了摸头,说:“什么领导啊,我就一个穷教师,他们应该也帮其他的老师也准备了的。” 他说完就抓起毛巾和脸盆要去外面打水洗脸,“对对,你赶紧去洗洗你这花猫脸,不知道人家还以为你刚挖完煤炭回来呢。”安琪取笑地说。 安琪坐在床头,望着一圈学校为刘建国准备的宿舍,她的心放了下来,她终于找到她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了。抬头望望窗外,窗外的月亮更圆更亮了。 第十八章 父母家 爱子心无尽, 归家喜及辰。 ——蒋士铨《岁暮到家》 “走,我们去餐厅吃饭去。”刘建国拉着安琪往外走。 “出来的太仓促了,我连背包都没带。”安琪懊恼地说。 “没事,我有钱,我做老师的工资比你们的工资会高很多,所以不用担心。”刘建国说。 “你这还没拿到工资呢,刚毕业的穷学生能有什么钱呢!”安琪设身处地地为刘建国着想。 “我的毕业论文登上省城的杂志了,我刚拿到一笔稿费,还不老少呢!”刘建国自豪地说。 安琪很庆幸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优秀,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他都是最闪耀的那个人。 他们来到餐厅门口,抬头一看,“怎么“国营餐厅”的招牌变成了“翠兰餐厅”呢?”刘建国诧异地说。 只见里面有个带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向他们招手:“吃饭吧?进来进来。” 他们进去后看到装修摆设有所不同,之前像食堂里面的那种方形桌子换成了有家常味的圆形桌子,还铺上了碎花的桌布,“这里怎么都变了样啊?”刘建国越发惊讶了。 “小伙子,你是多久没来我们餐厅吃饭了啊?去年就换了啊,以前是国营的餐厅,现在搞合资了,私人和国家一起办,国家管理,我们负责运营。”“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是落伍了。”刘建国惭愧的说。 刘建国看看菜单,比以前的的菜单多了很多种类,可选择的口味也多了许多,他也很开心改革的春风已经吹到小镇了。 菜一上来,刘建国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了,安琪看到就怜爱地说:“慢点,别噎着,你在学校是不是斋着了?”“斋着了”是地方语言,意思是不近油水,饿着了的意思。 “是啊,学校食堂的饭菜真的就是白水煮青菜,青菜炒白肉,没一点油水,好久没吃到那么好吃的家乡味道了。”刘建国边吃边说。 “卷烟厂食堂的饭菜算是很不错的了,分量也足,我在大学校园还会经常怀念卷烟厂的食堂。”刘建国继续说。 “那就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看着刘建国消瘦的脸庞,安琪心疼地说。 吃饱喝足后,刘建国送安琪回烟厂,到了大门口,刘建国从裤兜里搜出一个小盒子,对安琪说:“这是送给你的。” 安琪开心的打开盒子,原来是一个精致的小别针,一朵红色的玫瑰,闪闪发亮,还镶着金色的边,“哇,太漂亮了,谢谢你,建国。”安琪说完,在刘建国脑门亲了一口,就跑走了,刘建国傻傻地笑了。 第三天,他向别人借了辆自行车回东田乡看爸妈。从镇中学到东田乡骑自行车大概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七八月的夏日太阳真毒,没骑几分钟刘建国就热得汗流浃背,正好路边有一个老婆婆正在卖编织的草帽,他想着以后肯定要经常这样在烈日下骑车,就买了一顶草帽戴着,果然就没那么晒了。 到了家门口了,为了住的更舒服,房屋和小院子已经翻新过了,以前的石头墙面刷了一层白色石灰,小院里的泥土地面之前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现在铺上了水泥地面,干净了许多,妈妈还在小院种了一些花花草草,比以前显得有情调了许多。 “妈,我回来了!”刘建国在院子里就开始喊了,刘母听到声音笑嘻嘻的从屋子里出来,“哎呦,我仔回来了啊!” 刘母一直最偏爱这个最小的儿子,因为那么多儿子中,他最像她的性格,也数他最有出息,她从冰凉的井水中捞出一个西瓜,说:“来,已经冻了半个小时了,现在吃最好。” 热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的的刘建国看到有西瓜吃,拿起一块立刻“呼噜呼噜”咬个精光,“妈,太好吃了,真的是久旱逢甘霖啊!刚快要渴死我了。”刘建国边吃边说。 “妈,爸还在乡医院上班吗?”刘建国问。 “是啊,他现在可忙了,现在很多人生孩子都来医院生了,有时候还要上夜班。”刘母说。 “刘家妈妈,你们家来客人了啊?”只听见外面一个响亮的女声传进来。 原来是邻居杨大婶,这杨大婶是有名的爱扯闲话,爱嚼舌头的人,刘建国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她。 她看到刘建国回来了,立刻熟络地说:“哦呦,是你们家小儿子回来了啊,今年毕业了吧?分到哪了啊?” “分到镇中学了。”刘建国敷衍地回答她。 “还不错嘛,有出息了。”说完抓起桌子上的西瓜自顾自的吃起来。 刘建国不想搭话了,就拿起一本书看起来,杨大婶立刻拉起刘母扯起闲话拉来。 “刘家妈妈,你们家老刘是不是经常上夜班啊?”杨大婶故作神秘地问。 “是啊,怎么啦?”刘母说。 “你可要管好你们家老刘啊,他长得也帅,听说年轻时还风流吧?听说十里八乡的婆婆阿姨们的都爱找他看病啊,你知道街那头的赵寡妇吧?最近还找他看妇科呢!”杨大婶低声和刘母说,脸上写满了看热闹的表情。 虽然很小声,但刘建国听到了,气愤地说:“我爸本来就是妇科医生,不找他看妇科能看啥,你少在这嚼舌头,什么事情就你知道是吧,事真多!” 杨大婶看到刘建国生气了,就对刘母说:“好啦,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啦,我先走了,下次我再过来玩。”说完就扭着肥胖身躯走了。 “妈,下次少和这种人聊天,尽会惹人生气。”刘建国劝刘母说。 “嗯嗯,她平时都是不请自来,我也不怎么喜欢和她聊天”刘母解释道。 刘长宇年轻时确实是因为样貌英俊、身材高大、性格儒雅、而且医术高明,惹得远近很多女人都钦慕不已,听说婚后还和一位女患者有过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但也是无疾而终,当时刘母还和她闹过离婚,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没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呢! “建国,你这次分配到镇中学教书,学校有没有给你分宿舍啊?”刘母担忧地问。 “有啊,一间朝南的单人宿舍,里面全部的东西都备齐了。”刘建国说。 “这我就放心了,看来学校还是很看重你。”刘母开心地说。 “妈,我给你买了一条粉色带花丝巾,给爸爸买了一个礼帽。”刘建国从书包里掏出了礼物。 妈妈说:“我年纪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还买这种颜色的丝巾啊?” “不会啊?我妈妈最优雅,最洋气了。”刘建国说完就帮妈妈戴上去。 果然,妈妈带上这条丝巾可美了。年轻时,身为大小姐的时髦优雅的妈妈和年轻帅气的爸爸,经过那么过年的磨难,已经苍老朴素了许多,刘建国想着买点时髦的东西帮他们装扮一下,让他们重回年轻时的状态。 晚上,刘母为儿子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刘长宇因为要加班没有赶得及回家吃饭。许久没有吃妈妈做的菜了,刘建国肚皮撑得圆圆的才肯放下碗筷。 第十九章 郊游 最爱湖东行不足, 绿杨阴里白沙堤 ——白居易《钱塘湖春行》 周末,为了庆祝刘建国顺利毕业,安琪约了安静、安铭还有他们的对象,一起去酒仙湖玩。 三对小情侣,男孩负责骑车,女孩坐在后面负责鼓劲加油,三个男孩悄悄地较起了劲,都在暗自比较谁骑得比较快,他们谁也不肯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没面子。 刘建国和安铭毕竟比较高大些,一会就把谭栋梁甩在了后面十几米,这个情况勾起了谭栋梁的好胜欲,他咬紧牙关,皱起眉头,一副斗鸡似的模样,拼了命的往前冲,一个颠簸,把安静一不小心甩了下来,嘿,这谭栋梁只顾着自己拼命骑,居然不知道把安静甩下去了,还好安静下来时站得稳,不然也得摔伤。 “哎,栋梁,停下来,我被甩下自行车了。”安静大声喊着。 所有人都停下来了,转过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谭栋梁立刻愧疚的骑过去会安琪,安铭和刘建国也停下来等他们过来,想看下安静受伤了没有。 善良的安静泰然处之,笑着说:“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你们别担心。” 安琪带着埋怨的口吻对谭栋梁说:“难道后面少个人,你都不知道吗?重量也不同啊!” 谭栋梁不好意思地说:“我只顾着冲,没有注意,对不起啊!” 刘建国也在帮着安琪说:“男人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女孩子的安全,比赛我们放在第二位,不重要的。”温柔、细心的刘建国对安琪确实是很好,谈恋爱以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什么都让着安琪。 谭栋梁此时却对刘建国有了一点点的看法,他觉得自己本来就很惭愧和懊恼了,还要被作为安琪男朋友的刘建国说一通,男孩子年轻气盛,互相较劲争赢也是正常的。 酒仙湖在青峰山的山坳里,要上去还要爬一段很长的石阶梯,他们来到山脚下,把自行车放在下面的平地上,就两两手牵手去爬阶梯了,这阶梯足有几百个,而且还比较陡,刘建国一直在提醒他们要小心,十分钟后,好不容易才爬完石阶。 一上去,豁然开朗,前面是微波粼粼,一望无际的酒仙湖,旁边有一片郁郁葱葱,簌簌作响的竹林。酒仙湖翠竹夹岸,林海起伏,有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有一种不期然而至之妙;看似寻常还奇崛,炫动之极,却归于平淡,这就是竹林、湖水的功夫。 六个小伙伴在堤岸上环绕着酒仙湖散步,微风轻拂,暖阳普照,有着“青春作伴、策马奔腾”的意境。这让刘建国这个文人充满了吟诗的灵感。 “我觉得生活应该越简单越好,没有任何负担,才能享受竹湖之乐。常常遐想沉醉在这竹与湖的魅力中,面对竹林湖水,坐在一片竹海中,从清晨到黄昏,“一船明月一竿竹,家住五湖归去来。”我确信酒仙湖的每一根竹子,每一汪湖水,都是有灵魂的,沧“湖”桑田,更是如此。此时的酒仙湖不着禅竹一字,但尽得禅理竹境风流,这正是佛禅的现量澄明之境。??”刘建国出口成章,三个女孩眼里充满了崇拜。 “好啦,刘建国,别咬文嚼字啦,我们又听不懂。”谭栋梁看不惯刘建国动不动就摆出知识分子那一套。 “我们在亭子里吃点东西吧,你看那边有个竹亭”安琪指着远处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说道。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过来酒仙湖观赏美景和游玩,这个竹亭是去年镇政府建造的,以供游人们休息所用。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这里有宽敞的观景平台,竹门、竹窗,与湖岸相通,远吞山光,近闻溪水,有“茅舍小桥流水边,安居竹篱自怡然”之妙。 安琪和安静细心地准备了点心和汽水,刚爬阶梯和散步消耗了很多能量,此时大家是又渴又饿,在这凉风习习的竹亭里吃着点心,喝着汽水,无比的惬意! 竹亭休息完毕,安琪提议下堤岸,去湖边看看,摸一摸清凉的湖水,近距离欣赏酒仙湖的景色。 听老一辈说,这是一个神秘的湖,其下面淹没的古镇,幽深莫测,千年走马;湖面碧波荡漾,深处墨蓝,浅处淡绿。 这时,蔚蓝的天空下,竹湖澄澈的湖面,呈现墨绿山峦的倒影,湖面显现的是天空的淡蓝,以及零星掺入的一点微红。 一会儿,太阳微微露出笑脸,把湖畔的竹林点染成一片蓝灰,倒挂在湖中,湖就像一面亮蓝的镜子。 霎时,太阳好像被神奇之手捏圆,如一团红球投向竹湖,如此稍纵即逝的奇观,这湖应是鬼斧神工之作,没有丝毫的人为做作! 六个小伙伴张开双手,陶醉在这澄明之境中,配着这美好的湖光山色,像极了一幅画。 安琪蹲下来想用力气捧起一泓清泉,谁知道一不小心脚一滑,掉进了湖中,大家都吓坏了,大叫起来,幸好刘建国反应得快,在还没被湖水没顶前,一把抓住了安琪的手,用力的想把她拽出来。 安铭和谭栋梁也加入到拖人队伍中,一个抓住安琪另一个手,另一个握住她的脚,三个男人齐心协力把安琪给拖出来了。 惊魂未定的安琪坐在岸边,瑟瑟发抖,刘建国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背心,心疼地说:“都叫你小心点,还那么猛,你上次骑自行车掉进池塘的事情,那么快就忘记了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安琪想想自己两次都那么狼狈,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安静走过来握着姐姐的手说:“我们快回去换衣服吧,你看手都那么凉了,别感冒了。” 此时,纷纷飘落在湖中的竹叶,被自然的碧波飘到到湖边,好像风帆点点,犹如李白一首送别诗: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青春的岁月就是那么奇特,有欢乐,有刺激,有惊险,有感叹,还有浓浓的情愫,以至于每个人谈起自己的青春岁月都是面带笑容,嘴角上扬,充满遐想和回味。 第二十章 两情相悦 相见情已深, 未语可知心。 ——李白《相逢行二首·其一》 三姐弟回到家,好像家里来客人了,三姐安心回来了,正和一个年轻人在聊天,两个人谈笑风生的。安琪怕三姐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又要说自己,所以三个人打算溜进去把衣服换好才出来。 “你们三个,过来,姐姐回来了,也不欢迎一下。”安心正好看到鬼鬼祟祟的三姐弟。 三姐弟像做错事似的慢慢地挪过来,安心看到满身是水的安琪,说:“安琪,你怎么回事?怎么身上全是水,去游泳啦?” “刚去酒仙湖玩,不小心掉水里了。”安琪小声地说。 “你说你那么大了还那么不小心,三个人你最大,但最不省心的就是你,你肯定又逞能了吧啊?”安心生气地说。 安心在三个弟弟妹妹的面前担当着严母的角色,他们做错事的时候都是安心来管教,所以弟弟妹妹也很尊重她和敬畏她。 “这是姐夫和我的朋友,叫赵宣海,他刚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市委办公厅工作,他听说我们镇的风景很美,所以就想来这边玩一下。”安心介绍这位年轻人给弟妹们认识。 安琪匆匆的打个招呼就去里面换衣服了,狼狈的样子惹得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 安心几年前嫁到了离酒仙镇150公里外的平远市,是个地级市,也算是城市了,老公是平远市人,是安强老同事的亲戚,两人是通过介绍认识的,安心老公是柔软,怯懦的性格,而安心是强悍,爽朗的性格,两个人正好互补,刚见第一面他们就一拍即合,相见恨晚的,没多久就结婚了。婚后两人正好赶在计划生育之前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婚后生活非常幸福甜蜜。 安琪换好衣服出来了,雪白的连衣裙配着一双可爱的小短袜,显得特别清纯和漂亮,看的赵宣海眼睛都直了。 “安琪,我们明天陪赵宣海去镇里到处看看吧?”安心说。 “嗯,好吧,反正明天是周末,没问题啊,我也好久没见姐姐,想多陪陪姐姐。”安琪挽着安心的手撒娇地说。 赵宣海好像对安琪挺感兴趣,不停地找话题和她聊天,安琪反正对这种事不敏感,都是礼貌性的回答。 洪晓楠回家拿了点东西,也来到了安家,自从安铭分配到乡政府上班后,她好像黏安铭黏得更紧了,每次周末都会来安家玩,玩得晚了就要求留在安家过夜。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以自己的条件再难找到和安铭一样的人,所以黏上就再也不肯撒手了。 晚饭后,安心送赵宣海去了钢厂招待所住,全镇也只有钢厂招待所条件好点,有厂领导过来视察一般都是住那边。 洪晓楠今天又想留在安家住了,她不管安家人的脸色,也不管安家人是否喜欢她,自顾自的在安家吃饭、洗澡、睡觉,安家老两口也没她办法。但为了俘获两老的心,她经常到安家帮忙做家务,时不时送些自家种的新鲜的蔬菜水果过来,还会在有空的时候陪两老聊聊天,老两口对她的印象也稍稍有些改观。 安心是个直爽的人,她看到洪晓楠没打算回去就说:“天色那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呢?” 洪晓楠笑着说:“姐,太晚了,我回去也不安全,还要走一段没有路灯的山路,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那你今天就和安静一起住吧!”安心严肃地说。 洪晓楠小声地“嗯”了一声。 第三天,三姐妹计划一起陪赵宣海去镇周边景色的美的地方去逛一逛,在去接赵宣海的路上,安静故作神秘地和两个姐姐说:“昨天有两个人肯定睡得不安宁。” 安琪和安心同时问:“谁啊?” 安静轻声地说:“昨天半夜的时候洪晓楠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到了黎明的时候才回来我房里。” 安琪嘴巴张的大大的,惊讶地说:“那他是去哪了?难道是去安铭房间了吗?” 安静嘟了嘟嘴巴,说:“我不知道,不过就算是去拉大了也不至于需要那么长时间吧!” 安心是过来人,她心知肚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严肃地告诫两个妹妹说:“你们两个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做,这样就算你嫁过去了,别人家也不怎么能看得起你,你以后的老公也不会珍惜你,知道吗?” 安琪和安静用力的点了点头。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她们就来到钢厂招待所门口,赵宣海已经在门口等她们了。赵宣海毕竟是城里人,打扮得特别得体和清爽,一身崭新的浅蓝色运动服,白袜,白球鞋,还带着一顶棒球帽,背着一个卡其色的背包,显得特别高大和帅气。 赵宣海看到三姐妹就开始夸上了:“你们真是安家的三朵金花呢,个个都那么漂亮。”三姐妹听了笑得像花一样。果然是城里长大的,和乡下淳朴的男孩还是很不同,像刘建国或谭栋梁这种憨憨的榆木疙瘩,那里会一见面就夸别人漂亮。 三姐妹作为向导带赵宣海看了酒仙湖、溶洞、仙人桥、天龙坡等地方,因为一天的时间实在太赶,只是走马观花地逛了一下,这已经让赵宣海极为震撼了。 “没想到你们小镇周边有那么丰富的地质奇观和旅游资源,太壮观了啊。为了感谢你们带我看那么多美丽的景色,我请你们吃饭吧!”赵宣海激动地说。 他们找了一间酒仙湖附近一间农家自己开的小饭馆,听说是最近才开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不过菜都是老板自己种的菜,鱼都是酒仙湖抓的鱼,味道是极好的。 在这里吃饭还可以远远看到酒仙湖的美景,赵宣海又开启了夸奖模式了:“美食、美景还有你们三位美人作陪,我此生也是无憾了!”虽说明知道可能并不是真心实意的,但听的人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当天晚上,安心单独把安琪叫过来自己房里聊天。 “你觉得赵宣海怎么样?”安心问。 “我觉得挺好啊,很优秀的一个人。”安琪场面上称赞了一下。 “赵宣海刚和我说,对你挺感兴趣的,你要不要考虑他一下。”安心终于说到正题了,她知道妹妹有个男朋友,但她没见过刘建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所以觉得有好的还是要给妹妹介绍一下,以免后悔。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刘建国对我挺好的,而且是个很上进,很有钱途的人,我不觉得他比赵宣海差呢!”安琪义正言辞地说。 “赵宣海父母是我们市里的高官呢,他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安心强调说。 “我觉得他嘴巴有点花花的,见到女孩就夸,我觉得不怎么靠谱,而且他条件那么好,我条件一般般,就算他现在看得上我,也不见得以后就看得上。”安琪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她观察人也特别的准。 “好吧,好吧,我也不劝你了,你自己决定了就好。”安心识趣地说。 二十一章 调动 无为在歧路, 儿女共沾巾。 ——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清晨,刘建国跑完步回到学校,大汗淋漓,正用背心擦着汗,就隐隐约约看到校门口站着一个人,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身材高大,还带着一顶洋气的礼帽,这礼帽怎么那么眼熟呢? 走近一看,原来是父亲刘长宇,刘长宇比去年刘建国见他的时候精神了不少,穿着也恢复到了年轻时的品味,终于看到了以前青年军官时候的影子,气宇不凡。 “爸,你那么早就起来了啊?”刘建国在门口就喊道。 “是啊,等下还要上班呢,上次你回家,因为要加班没有见到面,建国,你过来,我和你聊点事情。”刘长宇挥着手招呼刘建国过去。原来刘长宇起个大早是为了和儿子谈谈心,聊事情的,那么久没见了,肯定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儿子说吧。 他们来到附近一间早餐店,点了两碗米粉,就津津有味地嗦起来了。 “你分配到镇中学做老师,既然接受学校的分配,就要好好干,千万别心猿意马,别让校长、同事们看不起。”刘长宇很了解儿子,就怕他志向高,不肯安心工作。 “爸,放心吧,我会好好教书的,我希望在酒仙镇多培养几个大学生出来。”刘建国嗦了一口米粉,有信心地说。 “那就好,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听说镇医院要招工了,药房、护士组都缺人,安琪想不想去试试呢?她在卷烟厂干得还习惯吗?”刘长宇试探着说。他和镇医院的院长很熟,估计招个人没什么问题。 刘建国听了很高兴,但又有点隐隐的担忧,他说:“医院招的都是需要学这个专业的人吧?安琪没有学过医,会不会很难胜任?” 刘长宇肯定地说:“进去前都要经过培训的,而且在中药房工作就只要认识中药名称就可以了,要求也没那么高,医院还会经常组织医务人员进修学习,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我相信安琪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看来刘长宇对这个未来儿媳妇很满意。 “嗯,好的,我回去问问安琪,看看她的想法。”刘建国激动地说。 刘建国一回去就和安琪说了这件事请,安琪特别开心,她说:“我肯定想进医院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呢,我怕做不好连累叔叔。” “没事的,我爸爸都觉得你可以的,你就肯定没问题的。”刘建国鼓励她说。 进医院工作是安琪梦寐以求的梦想,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实现了,她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遂不及防。 几天后,刘长宇带着安琪来到镇医院找院长,常院长是刘长宇的老相识,一见刘长宇的到来,热情的不得了,又端茶又递烟的。安琪看到常院长的态度,也顿时对这未来公公充满仰慕。 “老刘,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啊?”常院长毕恭毕敬地问。 “那我就开门尖山地说啦,这是我的准儿媳安琪,之前在卷烟厂工作了四年,卷烟厂工作比较辛苦,工资还不高,这不听说你这需要人,我就带她过来看看,能不能在你这谋个工作。”刘长宇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这药房,护士都缺人啊,那就让她试试吧!安琪,你是什么学历呢?”院长一下就答应了。 安琪也是个明白人,立刻给院长倒了一杯水,微笑地说:“常叔叔,我是高中毕业,我学习能力很强的,肯定能很快上手的。” 刘长宇接着说:“安琪很聪明的,记东西很厉害,上次我让她记一些中药名称,没几分钟就完全记得了。” 常院长说:“建国那么聪明,媳妇肯定也不会差的嘛!”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以招工还是调动的方式进来呢?”刘长宇问。 常院长想了一下说:“那我们就用调动的方式入职,国家有这个政策,国有企业的正式员工可以互相调动。”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安琪把整个医院逛了一圈,心里美的不行,她从小就崇拜医生,现在居然可以在医院工作了,肯定梦中都会笑出声音吧! 安琪回卷烟厂办调动手续,人事科的年轻干事小陆吃惊地问:“你一个卷烟厂工人怎么调到医院去啦?很厉害嘛!”安琪听到了话中酸酸的味道,就没搭理她。另一个中年妇女搭话了:“我说小陆啊,你还是要学学安琪,你看她就很会找对象,对象家里什么都可以帮她搞定,人往高处走嘛!” 听到人事科的两个人的冷嘲热讽,安琪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平静地说:“大姐,现在的国有企业,谁不是介绍进来的呢,我可听说你只有小学文化,当时也是送了好多礼给科长你才进来的吧?” 这位大姐被气得说不出话,但又没有话可以顶回去,只有往肚子里咽,办完人事关系后,安琪大摇大摆地走出人事科。 回到宿舍后,珍珍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听说你调到医院中药房了啊?太好啦,那边的工作环境肯定比这边好,你看这边车间总是乌烟瘴气的,没干几年一朵娇艳的花也得熏黄了。”珍珍摸了摸自己的脸,惋惜地说。 “是啊,可是我最舍不得你啊,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就要分开了。”安琪有点伤感地说。 “没事的,医院和卷烟厂隔的又不远,骑个自行车二十分钟就到,我们周末可以约出来玩,我是真为你高兴啊!”珍珍安慰安琪说,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为朋友的好事而感到开心。 “今晚我来做东,请几个厂里玩得好的朋友,大家一起聚一下,喝个离别酒,对了,还要叫上田小军。”安琪机动地说。 晚上,几个朋友都到了,大家都为安琪能进医院工作而开心和骄傲,田小军自豪地说:“你可是厂里第一个能调去医院的工人呢!”自从安琪上次拒绝了田小军后,田小军深知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两个人转而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安琪,这个送给你。”田小军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粉色小盒子。 安琪打开一看,是个精致的枣红色的英雄牌的笔,安琪说:“这是啥意思,送我笔?” 田小军说:“你这进医院中药房了,也算是半个文化人了,以后肯定有用到笔的地方,我这帮你准备好了,省得你再买了。”田小军心思真细腻,安琪是着实被感动到了,霎时红了眼眶。 几个好朋友在餐厅喝酒谈笑到深夜,离别并没有带来伤感,只有满满的祝福。 第二十二章 入职学习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韩愈《增广贤文》 周一早上,安琪早早地来到镇医院,今天开始正式上班了,人事科的同事带她去中药房,中药房在一楼走廊的尽头,大概六十七平大小,一进到里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安琪很喜欢这种味道,她觉得这种味道充满了健康的气息。 里面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表情严肃的中年妇女正在擦着玻璃柜台上的灰尘,柜台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名贵的药材,人事科的同事对安琪介绍说:“这是带你的师傅,你可以叫她明姨,她今年就要退休了,你是接替她的,所以在她退休前你一定要努力学习,赶紧上手。” 明姨依然没什么表情,对着安琪点了点头,安琪也谦逊地笑了笑,叫了一声:“明姨好!” 人事科同事走后,明姨就问安琪说:“你以前读过中医药理学吗?”安琪说:“我从前段时间就开始看中药学方面的书了,现在在慢慢熟悉。”知道要入职医院之后,安琪向刘长宇借了好多关于中药学方面的书来看,她觉得她好久都没那么认真的看书了。 明姨还是不苟言笑地说:“单看书可不够,你要把这中药房所有中药的药理药性要搞清楚,最好能够熟练到背下来。” 安琪看到对面十米多宽,两米多高的中药柜子,整齐排列了密密麻麻好多小抽屉,每个小抽屉上都写着一味中药,这得有几百种吧,要全部背下来啊,安琪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明姨看到安琪吓到了,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没事的,慢慢来,只要努力就肯定没问题。”安琪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不但要记得这些中药的药理药性,还要准确地记得它储藏的位置,拿出来要又快又准,不然那么多人在外面排队取药,你怎么来得及。”明姨认真地说。 “另外一定要按照医生处方的准确克数来称量,少一克多一克都不行,会影响它的药效,有时候甚至对病人的生命造成危害,这个一定要注意。”明姨强调说。 安琪拿着一个笔记本,把明姨说的每句话都记在本子上,生怕自己错过些什么。 “中药抽屉上的字也要定期换新,模糊也会造成影响,而且一定不能弄错了,上次有个实习生,把大黄和黄芩弄错了,本来清热润燥的的黄芩,她居然拿药的时候拿成了通便泻火的大黄,这还是一个小婴儿的处方,后来小婴儿拉肚子拉了好多天,幸好没有危及生命,不然就酿成大错。”明姨严肃地说。 明姨虽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工作上非常认真,对患者也非常负责,所以在她工作二十年里,她没有出过任何重大的差错,这在药剂师一生的职业生涯里是非常难得的。 正说着,一个患者来中药房拿药,明姨一边拣药一边和安琪说这个方子的原理和药性。 “金银花9克、连翘9克、桔梗6克、薄荷6克、淡竹叶6克、甘草3克、荆芥穗6克、淡豆豉6克、牛蒡子6克、芦根9克。你拿着那个称中药的小称,去把我念到的这些药称出来。” 安琪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药全都找出来,然后慢慢在那称,称完后明姨再仔细检查一遍。 “你看,这个你一定要注意,药方上是写着三天的分量,所以我们要称三份,去再称两份过来。”明姨故意为难了一下安琪。 安琪“啊!”了一声,明姨口气变温柔了一点,说:“所以下次你要注意啦,三份的药你要按方子上份量乘以三,五份就乘以五,然后再平均分配到每份药包里,这样就省时很多,你知道了吧?” 安琪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样,我真的是太没经验了。” “这个方子主治外感风热。方中的金银花和连翘是清热解毒的,轻宜透表为君药;薄荷、荆芥、淡豆豉辛散表邪、透邪外出,为臣药;桔梗、牛蒡子清利咽喉,淡竹叶、芦根,清热生津止渴,甘草协调诸药,共为佐使药。全方合用,共奏辛凉透表,清热解毒之功。”明姨把这个方子的原理平静自然地说了出来。 安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顿时对明姨无比佩服,说“明姨,这不是医生才会懂的吗?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明姨说:“工作久了,这些方子看多了就自然知道功效,而且我也会经常读中医药方面的书,以免在方剂中遇到问题自己解决不了。” 后来听同事说,明姨有时候还会检查出医生开错了剂量或笔误写错了名称,她的认真和负责深得同事和领导的赏识和尊敬。 明姨后来还补充了一句:“这个方子也可用来治痈疮疖肿初起,可酌情加蒲公英、野菊花、紫花地丁等以加强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作用。” 这真的把安琪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她立志也要成为明姨这样懂药理,又认真负责的好药剂师。 为了增强自己的业务知识,安琪决定每天下班后就在宿舍研读中药学的书,按她自己的话说,她高考都没那么认真过,真的到了挑灯夜读的地步。 这天刘建国来到安琪宿舍看她,见到安琪正在背中药的药理:“防风,性辛、甘,微温。归膀胱、肝、脾经。主治祛风解表、祛湿止痛、祛风止痉;牛蒡子,性辛、微苦、微寒,归肺、胃经。炒后能缓和其寒滑之性......” 刘建国在门口听着安琪背着药理,舍不得打断她。“咦,刘建国,你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安琪的同事小璇正好经过,看到就问。 安琪转过头去看到刘建国,笑着说:“干嘛不进来啊?” 刘建国低声地说:“想看下你认真的样子嘛,你认真读书的样子真美!” 安琪惭愧地说:“明姨太厉害了,什么都懂,从中药的药性,到处方的功效,全都很精通,我也不能太弱啊,也要紧跟她的步伐。” 要强的安琪不希望别人看不起,不希望人家看到她就说是刘长宇医生介绍来的人,她想靠自己真正的能力来证明自己是可以的。 第二十三章 开学 读书不觉已春深, 一寸光阴一寸金。 ——王贞白《白鹿洞二首·其一》 暑假过几天就要休完了,开学的日子快到了,刘建国毕业回来后都住学校宿舍里,方便看书和备课。有家庭的老师们假期一般都回家了,只有偶尔一两个单身的老师会和刘建国一样留在学校。 整个学校安安静静,没有人语响,只能闻见树上的蝉时长时短的鸣叫声和树叶被风吹得“哗哗”的响声,刘建国很喜欢这种清幽的氛围,这种氛围能激发他写作和灵感和增强他读书的效率。他准备了很多考研的书和资料,打算有空的时候就复习,爱读书的他还是时时刻刻不忘读研究生的理想。 整个学校大概有6公顷,建于1975年,是“共大红旗飘里旺”的产物,两层楼,凹字形的教学楼,中间围着一个广场,二楼最左边的两间教室隔起来当做老师的宿舍,二楼最右边的两间教室当做是学生的集体宿舍。现在校园里新筑了水泥路,看起来还挺干净的。学校三面环山,满山都是松树、杉树和油茶。到了油茶开花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茶花,把整个学校都熏得香喷喷的。 传达室的老孙头闲着没事看,老爱找刘建国聊天,从老孙头那里知道,刚建校的时候,学校的办学条件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教师两人一起,住在一层楼的土坯屋里,学生住的是可以看到屋瓦的大教室。校区内全是土路,教室和一楼走廊也是土地面,下雨天师生要穿上雨鞋才能出入,天晴久了,黄尘漫天,要用手在眼前远远遮着,才能免受黄尘袭击。 那时候学校还没有自来水,师生用水是从一口小山塘里取水,师生的饮用由一口小水井供应。水井里的水黄的时候多,倒一杯水,沉淀片刻,杯子底下是一层厚厚的黄沙。有一年县教育局长来校视察,校长特意把水沉淀了两次,泡一杯茶给王局长喝,杯子底下还是免不了一层黄沙。看到办学条件这样简陋,性情中人的王局长,流下了眼泪。也就在这一年,酒仙镇人民政府决定给酒仙镇镇中学通上自来水,这样一来老师学生们喝水的问题就解决了。 老孙头每每说到以前,就会说:“以前那些日子多苦啊,现在你们这些新老师算是幸福的了。”刘建国总是附和地说:“是的,辛苦这些老教师了,才会有我们现在那么舒服的宿舍和教室。” 在学校门口旁边,有一条小道通往山上,喜欢折腾的刘建国经常爬上山去看书或早读,据他的话说是因为山上空气清新,能帮助他记忆,同时还可以锻炼身体,欣赏美景,一举三得。 开学前一天,住宿的同学都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来学校了,学校的食堂再那一天也开放了,镇中学的食堂比较小,看起来只能容纳几十个人吃饭,所以很多人都是拿着铁饭盒,打了饭就拿到外面走廊或直接拿回宿舍吃。学校的伙食算是比较好的,也可能是因为家乡饭菜口味合胃口些,每次刘建国都会把满满一饭盒的饭菜吃光。 刘建国教的是高三班的语文和英语,英语本来不是刘建国的专业,但校长和他详聊过,了解到他算是整个学校老师里面英语学得最好的。学校之前教高二班英语的老师也是数学兼着英语一起教的,但最近她怀孕了,兼不了两门课程,所以刘建国就欣然接受了校长这个请求。 开学的第一天,刘建国在早读的时候看到同学们都懒懒散散的,读起来没什么精神,就神采飞扬地和大家说:“同学们,我是你们的新老师刘老师,新老师带来了新的早读方法,我们不如去山上松林里早读吧,我前几天已经给你们探过路了,后山上有一块平坡,那里鸟语花香,很适合我们早读。” 学生们一听到这个提议,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举手表示同意,他们跟随着刘建国来到松林,有的坐着,有的站着,班长一喊早读开始,同学们就兴奋地大声地朗读起来。学生们的的琅琅读书声和林中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使整个山冲都热闹起来了。这不仅调动了学生的积极性,还提高了早读的效率,不得不佩服这个刘建国,还真有两把刷子。 刘建国尊崇“走出去”的教学理念,这其实是他结合自己的实际经验自创的创新型理念,这与他平时爱在山上读书、爱边走路边背书的学习习惯有关。刘建国这种读书习惯是因为从小的家庭原因养成的,因为小时候家里时不时有人过来批斗、搜家,弄得鸡犬不宁,哪里有空间给他安静地看书学习,所以他只有走到外面,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惬意的读书。 平时学生最喜欢上他的作文课,普通的老师都是在教室里完成作文,他会带学生来到田间河道、走进山间丛林,边欣赏美景边写作,这更能刺激学生们写作的灵感和激情,按他的话说,这是“采风”和“写生”,就和画画及作音乐是同源的,异曲同工。为什么画画和音乐给人声临其境的感觉,就是因为走近了生活,采集了精华。 因为四周都是山,所以学校的夜很静,也很寂寞。陪伴老师们的只有田野的蛙鸣和蟋蟀的叫声。刘建国等几个年轻教师就相约用自学来度过时光。相约自学的时间是:早上6:00——7:30,晚上19:00——22:30。相约打篮球的时间是:17:30——18:30。当时学校里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放在学校的自读室里,但只能收到省台和中央一台,还经常动不动就雪花点点,老师们也只用它来看看新闻联播,或周六晚上看看热播的电视剧什么的。有时,他们也会相聚在月下,交流一些读书体会、教学心得,畅谈人生理想,围着篝火聊天。 刘建国和其中一个叫李力的年轻教师最为要好,因为两个人都是今年毕业刚分进来的,年龄也相仿。李力是省师专毕业的大专生,相比待遇就没有刘建国作为本科生的好,他住的宿舍是两人间的,工资也相对会低一些。但李力心大,他和刘建国说:“你教高三班,压力多大啊,工资和待遇高一些是理所当然的。”校长让刘建国一来就教高三班,一是器重他是本科生,二是因为他的教学理念和普通老师不同,他想通过他来改变镇中学高考的升学率。 第二十四章 安铭闯祸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陆游《游山西村》 安琪在医院工作已经两个月有余了,她对业务也开始慢慢熟悉,经过这两个月的培训和自学,哪样中药在哪个抽屉她已经烂熟于心,对很多中药的药性她也了解不少。因为她对工作认真和好学的态度,严格的明姨也对她赏识有加。 一天,她穿过一楼走廊,想去仓库拿点苍术,走近妇产科科室的时候,看到长凳上坐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影怎么那么眼熟,定睛一看,这不是安铭吗?他来妇产科做什么?真纳闷呢,只见妇产科李医生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洪晓楠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化验单,安琪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她飞一样的奔过去,安铭转过头,看到气势汹汹的姐姐吓了一跳,他立刻站了起来,眼神惊慌闪烁,神情紧张,好像被惊吓到的小鹿一般,洪晓楠也吓到了,但明显比安铭平静。 安琪立刻拉着他们来到门诊室后面的一个小花圃,着急地询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安铭还没有回过神,还想骗一下姐姐说:“没什么......洪晓楠有点月经不调,我陪她来看看。” 安琪气急了,一把夺过洪晓楠手里的化验单,说:“你还在骗人,这个是什么?” 安铭又担心又害怕,不说话了。 洪晓楠小声地说:“都说不要来镇医院检查,你偏要来,还说没那么巧会碰到你姐,这不正好撞见了。” 安铭气恼地冲着洪晓楠说:“到这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 安琪看着弟弟和洪晓楠,气愤地摇摇头:“不被我撞见,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你们这还没结婚呢,你们今后要怎么打算,这安铭刚工作不多久,如果未婚先孕的事情被发现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不但要开除,还要记大过处分,你以后就想背着这个罪名过一生吗?” 安铭听后害怕极了,说:“姐姐,我不想啊,你帮我想想办法看啊!” 安琪想了想,小声地说:“要不就打掉,要不就立刻结婚,只有这两条路。要打掉在这里还不行,这里很多人认识我,我怕事情被捅出去,我未来公公是妇科医生,可以去他那边做。” 洪晓楠听了,急得想哭,她呜咽地说:“安铭,我怕痛,我不想打掉,很多人说打了胎后就很难怀上了,我不想这样啊!” 安铭无奈地说:“那怎么办,如果被发现了,你我就都完了。” 其实洪晓楠的小心思安琪也觉察到了,她当然不想把孩子打掉,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嫁给安铭,这样她就不用总担心安铭被人抢走了。” 洪晓楠低声地说:“如果我们现在立刻结婚,就没人发现啦,这才刚刚怀孕一个月,肚子不明显。” 安琪心想,这个小妮子终于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她严肃地说:“这个事要和爸妈讨论一下,我们做小辈的也决定不了。” 下班后,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安家,老两口已经在准备晚餐了,安母看到他们三个,惊讶地说:“咦,你们三个今天怎么一起回家啦?” 安琪无精打采地说:“你问安铭?” 安母望了望怏怏不乐的安铭,有点着急地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安铭低着头说:“没有什么大事的,等下吃完饭再说。”他怕现在和两老说了,估计他们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五个人安静地吃完了饭,一句话都没有说。 晚饭后,安琪摆好了凳子,五个人一起坐下来,像要召开一个重要会议一样庄重。 “什么事情?安铭你说”平时不爱说话的安强这下急了。 安铭支支吾吾不肯说,安琪在一旁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说,别想着我来说。” “什么事吗?急死人了,安铭,有事说事,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安母着急的说。 “爸妈,洪晓楠怀孕了。”安铭想着反正早说晚说都要说,就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什么?你这小子,妈早和你说不要那么早搞在一起,你就是不听话。你说现在怎么办?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气得安母从凳子上跳起来,举起拳头猛敲安铭的肩,安强听后也坐不住了,一直在踱着步。 安铭默然地移开母亲的拳头,说:“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安母气得只掉眼泪,安琪看到母亲哭了,就拿起手绢默默地给母亲擦眼泪。 安强深深地吸了口烟,吐了出来,说:“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就承担后果,也要负起那个责任,趁着肚子还不显怀,就赶紧结婚了吧!” 安母可不同意,她说:“这可不行,这被安铭单位发现了可不得了,晓楠,算阿姨求求你,要不去医院偷偷地打掉吧,这对你对安铭都好。” 洪晓楠发话了,说:“把孩子打掉对我身体也不好啊,以后如果生不出来,你说怎么办?” 安琪拉着爸妈和安铭,对洪晓楠说:“我们去里屋商量一下,你先在这坐一下。” 来到里屋,安母气愤地说:“结婚我不同意,她洪晓楠哪一点配得上你,要个头没个头,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没工作,真是讨回家就是赔钱货,我觉得这是不是她自己设下的圈套啊,让我们全家蒙头往里钻,况且我们吃国家粮,她吃农村粮,这哪里相配嘛!这俗话说要门当户对,你们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要吃苦的哟!” 安琪搂了搂母亲的肩说:“妈,先别生气,我们这不是想办法吗?” 安强平静地说:“我今年就要从粮站退下来了,要不就让晓楠去顶我的班吧,这好歹可以转成国家粮,也算是有工作了。”安强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她每次说一句话顶别人十句话,平时家里发生什么事,只要他一发话,大家就觉得安心了,是个非常理性和懂得为别人考虑的人。 安铭听了,眼泪都感动得流出来了:“谢谢爸,谢谢您那么为我和晓楠考虑。” 安母听后还是有点忿忿不平,她舍不得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娶洪晓楠那样的人。 安铭对母亲说:“妈,我和晓楠以后会相亲相爱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不会辜负您两老的苦心。” 安母听到安铭那么说也就默默地同意了,既然儿子那么坚持,他们做父母的又能怎样呢?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孩子们的生活过得更好些。 第二十五章 安铭提亲 回首向来萧瑟处, 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自从安家同意安铭和洪晓楠的婚事后,就开始忙活起聘礼来了,安母虽然对这个儿媳妇不是很满意,但唯一的儿子结婚,排场还是要讲的,那时候结婚流行“三转一响”,三转: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一响:收音机。这几年老两口节衣缩食,凑东凑西,终于攒足了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的票和钱,本来想着这两年把手表票攒到,这不,计划没有变化快,眼看就要去提亲了,还差手表票没有弄到。 想到安心家境比较富裕,而且朋友多,肯定有办法弄到,老两口打电话给安心求救,安心接到父母的电话后,先是气急败坏、劈头盖脸地把安铭骂了一通,骂完后也只能帮忙想办法,谁让他是安家唯一的男丁呢? 第二天安强就在单位接到了安心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兴奋:“爸,弄到手表了,我有个朋友在上海做生意,她能帮我弄到手表,不用票的,梅花牌的,钱我这边付,你们不用担心了。”接完安心的电话,安强这才放了心。 提亲那一天,安心、安琪、安铭、安静四姐弟穿戴一新,陪着父母一起去洪晓楠家,洪晓楠家住八公里外的南枫乡,骑自行车大概需要四十分钟,但老两口骑车不方便,安铭就雇了一辆蹦蹦车,六个人一起挤在里面。乡间小路,不是很好走,一路颠簸,到洪晓楠家的时候,老两口都要吐了。 安铭指着一栋泥巴外墙的平房说:“这就是晓楠家了。”这栋房子看起来特别的简陋和冷清,只见洪晓楠穿着一件特别显眼的红色衬衫站在家门口迎接他们,一看到他们过来就跑过来帮她们提东西,接着她那弟弟也出来了,笑着和安家的人打招呼,但唯独不见洪晓楠的母亲出来。 东西全都放下后,洪母才从后门慢慢地走出来,大着嗓门说:“哎呦,亲家到了啊,我刚在里面忙活,不知道你们来了。”洪母走路有点跛,虽然她腿脚不好,但泼辣的性格却是乡里出了名的,听说洪晓楠父亲在世的时候天天被她骂,现在去世了反倒是是享清净了。 “晓楠,赶紧招待你未来公婆坐下啊,一点都不懂事。”红母一边搬凳子一边说。 安家姐弟也立刻帮着搬凳子,洪晓楠弟弟拿出杯子倒水给他们喝,安家老两口喝了口水,这晕车感觉才好一点。 安强用商量的口吻和洪母说:“晓楠妈妈,你看我们把结婚日子定在下个月初七怎么样?” 洪母犹豫了一下,一双小眼睛眯得更小了,说:“初七会不会太快了。” 安母有着急地说:“不快了,这晓楠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再晚就看得出来了。” 洪母尴尬了一下,说:“嗯,也行吧!” 安母拿出他们精心准备的聘礼说:“晓楠妈妈,这是我们男方的聘礼,你过目一下。” 洪母打开红色的聘礼盒,只见三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业票和一个崭新的梅花牌手表。 安母神采飞扬地解释说:“这是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的工业票,钱我们也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买,手表是前两天特意从上海买回来的,这是年轻人结婚最流行的“三转一响”,你看还满意吧?”安母说完脸上流露出自豪的神情。 洪母看了看,皱了一下眉,有点不满地说道:“我说亲家,你这可是落伍了,这是七十年代的“三转一响”,现在都八十年代了,“三转一响”可不是这些喽!现在的“四大件”是:黑白电视、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 安母听到洪母那么说,心中的一团火被点燃了,气恼地说:“这新的“四大件”我们镇里面也没几个人能置办齐啊,你这也太苛求了吧?我们安铭也不是皇子,你们家晓楠也不是公主,我们没必要是追求那些虚荣的东西,另外我们家也没钱买你说的什么“四大件”。” 洪母看到安母急了,就退一步说:“我没说全部都要买,但至少也要买个黑白电视机吧?这个在我们乡上都有很多人买。” 机灵的安心这下算明白了,洪家妈妈是抓住了安家要赶紧结婚的小辫子,现在在漫天要价啊!她想了想,当做无所谓地和洪母说:“晓楠妈妈,其实我爸妈准备的这些聘礼已经很丰厚了,就算在镇上也不是很多人能准备齐全的,更别说是你们这乡里,再说结婚其实应该是你们女方急,晓楠的肚子是一天天的大了,到时你说是谁丢脸呢?再退一步,你如果觉得聘礼不合适,你也可以拒绝我们的提亲,到时候晓楠可以选择打掉孩子,这其实也是一种解决办法,您看您是选择哪种呢?” 洪母被安心说得一愣一愣的,她立刻软了下来:“我也没说不合适啊,只是提个建议是不是可以换一件,如果不行就算了,这些也是可以的。” 安琪和安静一个劲的向安心使眼色,暗地里竖起大拇指,他们觉得姐姐说得真好,整段说辞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正中痛点、酣畅淋漓。 为了调节一下尴尬的气氛,洪晓楠说:“妈,你陪叔叔、阿姨聊天,我去做饭。”安琪拉着安静说:“我们也去帮忙吧!” 三个人来到厨房,厨房很简陋,就一口大锅和一个饭锅,锅灶上零零散散摆着几样蔬菜和一条黑漆漆的熏肉,安琪环视了一下四周,说:“晓楠,你们家今天没有准备提亲饭是吧?我看你们家这厨房啥都没有啊!”按当地习俗,男方向女方提亲那天,如果女方对男方满意要准备丰盛的提亲饭来招待男方。 “有的,有的,我妈说她来准备,我找找看她是不是把食材放在哪个柜子里了?”洪晓楠一边说一边忙里忙慌地翻柜子,但好像都空空如也。 “算了,不要翻了,我们刚在市场买了一只鸡,一只鸭还有一些蔬菜过来。”安琪说完立刻跑到院子里把他们带的东西拿进厨房。 “幸好妈不知道,如果被她知道你们家连提亲饭都不准备,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安琪接着说。 “嘘,小声一点,不然真的被妈妈听到了,她耳朵好灵的。”安静低声地说。 安铭在院子里杀鸡、安心杀鸭,安琪洗菜,安静切菜,洪晓楠掌勺,几个小辈就热火朝天的忙活开了。 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准备好了,安母看到桌上的几道菜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她看在安铭的面子上忍着没有发作,悄无声息把这顿饭吃完了,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唠叨:“安铭,你看洪晓楠他们家连个提亲饭都没准备,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提亲饭还要吃我们带去的东西,这说出去丢不丢人,都说你不要找这样寒酸的人家,你就是不听......”这段时间安铭已经习惯了安母的埋怨和唠叨,他都当做没听到,默不作声。 第二十六章 安铭婚礼 愿得一人心, 白头不相离。 ——卓文君《白头吟》 安铭第二天回到单位就去开介绍信了,总务科的王大姐诧异地问:“安铭,前几个月问你有没有结婚计划,你还一口否定说没有,怎么那么快就要结婚啦?你们年轻人真是一时一个想法哟!” 安铭听了王大姐的话有点不自在,他不好意思地说:“是啊,对象家里催婚催的急,所以我们就把结婚计划挪前了一点,我们下个月初七摆酒,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王大姐爽快地答应了,应声道:“好嘞,年轻人就是富有激情,年纪轻轻那么快就结婚了。” 同事兼死党赵小川听说安铭要结婚了,把安铭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神秘兮兮地说:“安铭,怎么那么快就要结婚啦?是洪晓楠吗?” 安铭理直气壮地说:“当然啦!那还能有谁?” 赵小川一双小眼睛露出一丝坏笑,低声地说:“你们不是奉子成婚吧?不会是先上车,再买票吧?” 安铭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堵住他的嘴说:“别胡说,这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是真的呢?这可要受处分的。” 赵小川拍着胸脯说:“别担心,我赵小川是什么人,会乱告诉别人吗?绝对不会说的。” 安铭拍了一下赵小川的头,气恼地说:“你看你说的和真的一样,这不是坑朋友吗?都和你说这是没有的事,是洪晓楠妈妈逼婚逼的紧,所以才那么快结婚的。” 赵小川笑了起来:“我和你开玩笑的,你看你急的,面红耳赤的,好了,不逗你了,对了,你结婚会请科室的领导吗?” 安铭说:“那应该要请吧,就算他不来,我请柬肯定要送到不是?” 赵小川颇有心计的说:“你还是不谙世事,你当然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领导啊,热情地请他来喝你的婚宴酒,这样既显得你尊重他,也让他觉得他在你心目中是排第一位的嘛!现在好多人都在找机会拍马屁呢,就你不懂。” 安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立刻整理了下衣服,往领导办公室走去。 考虑到实际情况,安强决定把酒席做得尽量简朴些,不敢太张扬,他在钢厂食堂预订了十桌酒席,钢厂是全镇最有钱的厂子,所以钢厂食堂也是是全镇面积最大的食堂,平日里是饭堂,周末可以承办各类的酒席。 婚宴前一天,安家几姐弟就买来各种颜色的气球,彩带和横幅把食堂装扮一新,还特意借来了青年活动中心的音响,想在当日放点流行音乐,营造出来欢乐热闹的气氛。 婚礼当天,热闹非凡,整个婚宴现场都回荡着邓丽君《甜蜜蜜》的歌声,安家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携家眷和对象到了现场,再加上父母两边的亲戚和朋友,熙熙攘攘的坐满了六七桌;洪晓楠家亲戚朋友比较少,因为家境也不怎么宽裕,平时走动的也少,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一桌,安铭的领导还是很器重他,虽然没有亲自参加,还是差人送来了一床缎面的被子,还附上了礼金,这可给足了安铭面子。安强看到领导的贺礼,可自豪了,逢人便说:“这是安铭单位的科长送的大礼。” 婚宴结束后,宾客也走的七七八八了,洪母把安母叫到一边,低声地说:“等下我们把收的礼金都清算一遍。”安母有点奇怪,收到的礼金不应该是孩子们自己算吗?怎么两个亲家母算呢?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等宾客全部离开后,安母叫上两个孩子和洪母一起在婚宴桌上就把礼金算清楚了,安母想着礼金数就是要开诚布公,免得斤斤计较的洪母又在瞎猜测啥? 洪母看到那么多钱,眼睛都在放光,一直在咧着嘴笑,算完后洪母抚了抚耷拉下来的刘海,兴奋地说:“安铭,晓楠,这里总共是八百六十块钱,按平均分的话,我和安家妈妈每人分四百三十块钱,你们没有意见吧?” 安铭和晓楠顿时蒙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洪母一把拉开安铭,站在洪母前面,气愤地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一开始你说算礼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没安好心,原来在这等着我们呢?我原想着你是怕我们安家贪了礼金,谁知道你连自己的女儿也坑啊,不留给女儿女婿,想着自己私吞,我也真是服了。” 洪母不以为然地说:“这些礼金以后都要我还的好不好,我们那边的习俗都是父母收礼金的。” “我不管你们那里的习俗,我们这边都是新人自己收,再说我这边来了七八桌宾客,你那边才来了一桌,如果要分也不是五五分,应该是二八分吧?”安母争辩说。 洪母急了,说:“你们家送聘礼的时候给我的礼金就少,我在这里多拿点也是合情合理吧?” 安母沉下气,慢慢地说:“洪家妈妈,孩子们刚结婚,要用到钱的地方也很多,你就不要和孩子们争钱了吧?” 安铭看到两边老人就要吵起来了,就站在她们中间充当和事老,公正地说:“好啦,不要再争吵了,我和晓楠不要这礼金了,你们两个分吧?” 安母气不过,说:“我不要!” 洪母有钱收她哪有不要的,忙说:“好好,你不要我要!”说完就想去捞钱。 安母拦着她的手说:“慢着,你那边礼金收的少,你只能拿回你那边的钱。” 为了阻止这看起来无休止的争斗,安铭说:“停,停,不要再争了,听我的,我妈这边分六成,岳母这边分四成,就这么决定了,如果再吵,我就走啦,不管你们了啊!”安铭这种分法也是正确的,既照顾了母亲的感受,也考虑到了岳母的心情。 两个剑拨弩张的老人,现在平静下来了,新婚大喜之日,安母也不想让她的宝贝儿子受委屈。过后,善良的安母还是把分到的钱偷偷塞给了安铭,她知道孩子现在缺钱用,也不想他们刚刚结婚就那么窘迫。 结婚后,安铭在单位申请到了一套一房一厅的宿舍,本应该开心的事,但洪晓楠却不满意,她觉得以安铭在单位的能力和领导赏识他的程度,怎么都得分两房一厅的,再说她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一房一厅实在太小了,按她的话说挪脚都挪不开。 安铭没有惯着洪晓楠,他有点生气地说:“你不想想,我们哪有资格分两房的啊?现在能分到两房一厅的都是那些资深的有干部头衔的人,你看我们科室的老李,快四十岁了,一直都是住三十多方的大单间,这次才换到一房一厅,你这也太奢求了。” 洪晓楠看到安铭生气了,就没再说过这事了,但她心里一直觉得不舒服。 第二十七章 礼物 种豆南山下, 草盛豆苗稀。 ——陶渊明《归田园居》 入冬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南方的冬天是那种湿冷湿冷的,沁心刺骨的冻。 安琪单位发了一个小暖炉,就是那种圆圆的,外壳是硬铁皮的,里面内芯是棉花裹着一颗小圆木炭,可以握在手里暖手用的小器具。 细心的安琪用毛线勾了一个淡蓝色的套子,把小暖炉装进去,显得既可爱又精致。安琪寻思着把暖炉送给刘建国,去年冬天就看到他手上起了几个大冻疮,他的手是教书、写文章的手,安琪舍不得他冻伤了。 趁着药房换班,她就带着这个小礼物去了镇中学。那天寒风凛冽的,她骑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自行车才到学校,脸都被凉风吹得通红的。 学校还没下课,安琪把车停在校门口后,就悄悄地来到教室外面偷偷地听刘建国讲课,只看见刘建国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粉笔,富有激情地在讲陶渊明的诗《归田园居》:“‘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陶渊明的田园诗有的着重写躬耕的生活,这是其田园诗最有特点的部分,也是最为可贵的部分,这是一个从仕途归隐田园从事躬耕者的切实感受,带月荷锄、夕露沾衣,实景实情生动逼真.....” 安琪看着刘建国认真讲课的样子,深深地为他着迷。 下课了,刘建国夹着书本走出教室,看到安琪正站在门口,开心地说:“你怎么来啦?” 学生们看到,欢呼起来:“师母来喽!” 刘建国瞪了一眼,藏住笑意说:“去,回家的赶紧回家,寄宿的赶紧去吃饭,别瞎起哄。” 刘建国带着安琪来到他的宿舍,安琪摸摸这里,看看那里,担心地说:“建国,你还住得习惯吧?天气冷了,被子够不够啊?” 刘建国忙说:“够啦,够啦,那么冷的天,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安琪不以为然地说:“我自己骑自行车过来的。” “你看,脸和手都冻红了,你可以做蹦蹦车过来的嘛,没那么大风。”刘建国心疼地摸着安琪通红的脸说。那时候镇里已经有开蹦蹦车做生意的人了,一次两毛钱,可以去镇周边的地方。 “没事的,反正也没多远。我今天正好换班,就打算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来了一个礼物。”安琪从包里拿出那个小暖炉递给刘建国。 “这是什么啊?”刘建国拿着这个小东西翻来覆去的看。 “傻瓜,这是掌上小暖炉,你平时看书写字的时候,拿着这个暖手暖脚都可以。你看把盖子打开,把烧红的煤球放进去,盖上盖子就很暖了。”安琪教刘建国怎么用。 “我一个大男人,手糙脚糙的,不用这个,你自己留着用吧?你们女孩子的手才精贵。”刘建国连忙拒绝,他觉得安琪更需要这个。 “没事的,我宿舍还有一个,这个是给你的。”其实单位只发了一个,善良的安琪为了骗刘建国收下她才那么说。 “那好吧,那这个我就收下了。”刘建国喃喃地说。 “建国,我们吃饭去吧!”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安琪在,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只有刘建国一个人在,那我不打扰啦!” 刘建国叫住他说:“等一下,没事的。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刘建国向安琪介绍说:“这是李力,我们同时分过来的,他教数学,是南湖师专毕业的,是大专生。” 安琪连忙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李力憨憨地笑着说:“你好,你好!” 李力,一个高大帅气的腼腆小伙子,也是刚分配过来的,他不是本地人,是凌查县人,他经常操着一口凌查普通话和大家交流,当时外地人在镇上工作的人还比较少,所以刚开始很多人都不敢和他说话,怕自己普通话说不好闹笑话,只有刘建国爱和他聊天,觉得两人的共同语言很多,再加上李力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刘建国觉得这样的人特别适合做朋友。 饭堂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可能天气太冷,同学们全都回宿舍吃饭了,他们三个打好饭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坐下了。 刘建国说:“李力也是个才子,当时他的高考数学成绩可是他们县第一名的。”李力谦虚地笑了笑,说:“没有没有,建国兄太抬举了。” “他今年22岁,和安静是同岁的,你别看他长得高大英俊,但他没有女朋友,可能是太木讷,太老实了。”刘建国对着安琪说。 安琪立刻明白了刘建国是什么意思了,她就笑笑,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安静已经有男朋友了。 刘建国接着说:“安琪有个妹妹叫安静,和安琪长得很像,在纸厂工作,性格很温柔,也很善良,你们到时可以见见面。” 安琪一边附和说:“可以啊,下次一起约。”一边用力的掐了掐刘建国的腿,意思是让他不要说了。 李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好的,好的,之前听建国哥说过几次安静,我也想见见安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回去后,安琪有点不开心地说:“你想把安静介绍给李力,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刘建国看到安琪有些不高兴,就用撒娇的口吻说:“对不起啦,我先向你道歉。我是觉得谭栋梁有点太大男人主义了,安静又太文静太善良,我怕她以后受欺负。” 安琪语气软了很多,说:“谭栋梁是有一点大男人,但安静好像对他挺满意的,反正我们先不要明说,下次把他们一起约出来玩,看他们自己以后的发展吧,我们就别掺和了。” 刘建国搂了搂安琪的腰,说:“我是觉得李力条件不错,又高大又帅气,单看样貌就比谭栋梁好,再说他还是大专生,学历也高一些,我也是为安静着想嘛!” 安琪笑了,说:“你这个媒婆,自己的事情还没搞定,就帮起别人做媒了。” 刘建国把安琪的腰搂得更紧了:“谁说我没搞定啦,明年开春我就要向你们家提亲。” 安琪害羞得一个劲儿地躲,娇嗔地说:“那你先过了我爸妈那关再说吧!” 刘建国自信地拍拍胸脯说:“我是谁啊?我那么优秀,你爸妈肯定对我很满意的。” 安琪刮了刮他的脸,取笑地说:“你还真不怕羞,不要那么骄傲,到时候碰钉子了看你怎么办? 第二十八章 鬼故事 卷地风来忽吹散, 望湖楼下水如天。 ——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 天黑了,刘建国怕安琪一个人骑车回去会有危险,就借了辆前面装有车灯的自行车,安琪在前面骑,他在后面跟着,这样他那辆车的灯光就能照亮前面安琪的路,这样暖心的举动让安琪觉得心里甜甜的...... 回到医院,整个医院大院都黑漆漆的,有点瘆人,刘建国有点担心地说:“医院也是省钱,那么大的大院连路灯都没有,那么黑,路都难看清,你带了手电筒没有?” 安琪故作大胆地说:“有带,手电筒是我们的随身必备品,医院路边是没有路灯,但门诊部、住院部、宿舍里面都有灯,不用害怕的。” 安琪其实走这段没有灯光的路还是害怕的,毕竟这里是医院,很多可怕的鬼故事都是以医院为源头和素材的,她赶紧加快了步伐。 刘建国目送她进了宿舍才离开,宿舍很安静,只有休息室的黑白电视机在放着连续剧,还传来一两声同事们的谈笑声,刚塑造出来的阴郁恐怖的气氛被谈笑声打破了,安琪笑了,心想:“我这是干什么啊?自己吓自己。” 走进宿舍,舍友小璇正靠在床头边吃西红柿边看书,见到安琪进来,就说:“琪姐,回来啦,我刚买了几个西红柿,你去洗来吃。”小璇是护士组的,今年刚毕业参加工作,才19岁,应该算是医院年纪最小的了。 第二天中午,安琪和大家一起在食堂吃午饭,化验组爱说故事的小张居然在说医院的鬼故事,“你们有没有听过这个医院流传过的一个鬼故事?”小张神秘兮兮地对着一群小护士说。 “没有呢?是说什么的?”小护士们立刻有了求知欲,兴奋地问。 小张一看勾起了姑娘们的兴趣,就开始侃侃而谈:“听我奶奶说,我们医院在三十年前只是一个小诊所,但在这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一间小诊所,有一年村里发生瘟疫,因为诊所医疗条件有限,很多人在诊所不治而亡,或者在抬到诊所的途中就死了,后来为了阻止瘟疫蔓延,医院把这些得瘟疫死了的人都烧了,都埋到了我们医院的后山上。”小张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 姑娘们心里又害怕又想继续听下去,就问:“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事啦?” 小张故作恐惧地、压低了声音说:“后来,听到很多人说经常会在这间医院看到一些穿着白色衣服的,披头散发的鬼魂在这里飘来飘去......像这样,哇......”小张忽然扮个鬼脸“哇”了一声,把姑娘们吓得够呛,小璇被吓得跌下凳子,安琪连忙扶起小璇,笑着说:“别怕,小张肯定是自己编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安琪其实嘴上说不怕,但她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毕竟她晚上还要在这里住的。 半夜,安琪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痛,肯定是晚上吃多了绿豆粥,有点下火通肠胃,平时小便她们就在痰盂解决了,但大的肯定要下去一楼的卫生间上,以前倒也觉得没啥,但今天因为听了小张那鬼故事,安琪感觉医院到处都被渲染上了恐怖气氛,她有点怕,躺在床上想看能不能憋回去,但越憋越难受。终于她鼓足了勇气,披上外套就出门了。 宿舍只有走廊有昏暗的灯,楼梯那里是没有灯的,安琪想快步跑过乌漆墨黑的楼梯,但眼前的一个白影闪进了她的视线,给她脆弱的心脏一个暴击,只见在楼梯的那一端,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慢慢地飘上来,双手和头都低垂着,悄无声息。 安琪吓得立刻跑进宿舍,把小璇叫醒:“小璇,小璇,我看到楼梯那边一个白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璇原本迷迷糊糊的,一听白影,立刻吓醒了,她和安琪一起搂抱着来到楼梯那里,只见那个白影突然停下来了,抬头望向他们,一张面无表情、惨白的脸,吓得她们两个逃进宿舍尖叫起来。 住在宿舍的其他同事也被她们的叫声吓醒了,全部都出来看发生什么事,小璇吓得直哆嗦,说:“楼梯那有鬼,你们去看看。” 几个胆子大的人拿着手电筒慢慢地走了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脸朝下,被头发挡住看不太清,应该是晕倒了,这就是安琪她们所说的“白影”,尖叫的声音把一楼的男生的吸引上来了,身材高大的小张把这个“白影”扶了起来,脸可以看清了,居然是个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的女人,大家深深呼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小张把这个女人抱到了休息室,掐了掐她的人中,这个女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安琪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她有点神志不清地说:“我怎么在这里,你们是谁?” 安琪说:“我们也想问你呢,你是谁呢?一个人面无表情穿着白色衣服在楼梯那走来走去,干什么啊?” 这个白衣女人说:“我叫陈春,我在这里住院啊,前几天做了胆囊炎手术,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张说:“你不会是梦游吧?之前你家人有没有人说过你有这种行为。” 陈春说:“之前我妈见过我半夜出走过一次,后来没几分钟又回来了,再后来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们觉得没什么事也没管了。” 小张说:“你这种很危险的,如果在马路被车撞了,或掉进河里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你看你今天就被我两个同事的叫声给吓晕了。有梦游症状的人如果被突然叫醒,轻则会晕倒,如果严重的很容易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建议你去省城的医院去看看。”看来小张对梦游这种疾病还是蛮懂的。 陈春点了点头,她把安琪倒给她的温开水喝掉就舒服很多了。 把陈春送去住院部后,小张对安琪和小璇说:“你们这是怎么啦?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小璇委屈地说:“还不是你啊,昨天讲鬼故事吓我们,被你吓得都快落下病了。” 小张笑了起来:“你们还真信啊,我自己编的,真是胆小鬼。” 小璇听了,气得追着小张猛打。 白衣女鬼的事件发生后,院长为了医院的患者和医务人员的安全,整个大院都装上了路灯,连楼梯也安上了灯,这样整间医院都灯火通明了,这还得多亏了安琪和小璇的功劳呢! 第二十九章 个体户 几处早莺争暖树, 谁家新燕啄春泥。 ——白居易《钱塘湖春行》 刘建国想趁着这个周末去埠城看看两个哥哥,上次二哥给自己写信说想用埠城的祖宅做个体经营的事情,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之前只是在埠城转车,刘建国已经很多年没来埠城逛逛了,几年前父母带他去看过一次祖宅,地址他依稀记得在清水街,但这几年发展得很快,以前冷冷清清的清水街,现在被各种各样的小商小贩占满了,有卖小吃的、有卖小杂货的,有卖服装的,还有修鞋、修伞、磨刀的,他都快认不得路了,路边有些简陋的商店也开张了,里面卖些副食品或日用品什么的。 有一间卖鲜肉包的小铺面前排着一条长龙,刘建国凑过去问:“这间店的包子很好吃吗?怎么排那么长的队?”一位胖大姐说:“真的很好吃,皮薄肉厚的,一想到就流口水,他们家一天才卖1000个包子,而且只卖半天,所以一大早就会很多人过来排队。”刘建国心想:厉害了,居然还会饥饿营销,这种营销手段他在书上有读到过,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真实的案例。 刘建国在街上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全然忘了自己来这边的目的了,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间商铺里正利索地掸着柜台上的灰,那不是二嫂吗?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刘建国立刻走过去,兴高采烈的地说:“二嫂,我来了。” 刘兰花看到小叔子过来了,热情地把他迎进门说:“建国,你来怎么不打声招呼啊?我们这为了方便联系业务,刚装电话了。” “装电话啦?我还不知道呢,下次联系就方便好多了!对了,二哥呢?还有我大侄子呢?”刘建国放下背包说。 “你二哥刚去送货了,有人订了一台收音机到货了。仁杰去外公外婆家了,我们周末也得忙生意,所以周末放假都送外公外婆家。”二嫂给刘建国倒了杯茶。 刘建国环视了一下店铺,已经经营得像模像样了,玻璃柜台里摆着各种插座和电线,墙上的柜子里也摆着收音机,电风扇,电炉等各种小家电。 “嫂子,你们这是想专营电器类的商品是吗?”刘建国问。 “是的,之前我们在供销社的时候也是卖电器的,认识很多电器供销商,熟门熟路的,他们会给我们最优惠的价格。”二嫂笑着说。 “那平时哪些电器卖得好些呢?”刘建国喝了口水说。 “电炉、小型收音机、电风扇这些小家电好卖些,毕竟价格较低,需求量高,我们就批了货放在店里卖,但利润也相对低些。最好赚的要算电冰箱、洗衣机了,这类大家电价格高,利润自然也高些,但买的人比较少。”二嫂分析了这两类家电销售的利与弊。 “二嫂,没想到你对销售家电还挺有一套的嘛!”刘建国觉得二嫂和一般的家庭主妇不同,她还挺有经济头脑的。 “毕竟在家电销售岗位工作了那么多年,经验出真知嘛!”二嫂谦虚地说。 “建国来啦?”只见刘建军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回来了,他把车停在门口,就飞快地走过来抱了抱弟弟。 “建国,多谢你上次写的那封信,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和信心,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走个体这条路了,你看这条街,以前冷清得要命,现在是车水马龙的。这条街从民国的时候开始就是商业街,现在总算恢复了它应有的状态。”刘建军兴奋地说。 “哥,你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不错啊,我现在摆出来卖的是小的家用电器,一些大的家电,顾客可以先付定金在我这订货,等到货了再付全款,这样我们就不用那么大的成本,风险也相对小些,毕竟是小本生意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不到半年,抛去成本,我已经赚了差不多三千块了。”刘建军自豪地说。 “哇,不错啊,已经赚那么多啦!二哥,我真为你开心!”刘建国兴奋地说。以他一个月拿一百多两百的工资来说,这三千块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也要感谢你、大哥和爸妈,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没有让我用这间商铺做生意,我也不会一开始就做那么好。”刘建军感激地说。 “二哥,我听说政府以后会给个体户颁发营业执照,你可以去工商局问问看看手续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始实施?有了营业执照那做起生意来就更方便了。” “好,有了营业执照那就不算个体户了,那就是私营业主啦!”两兄弟齐齐笑出声来。 “建国,你拿上背包,我们上去坐坐吧!”刘建军招呼弟弟去楼上看看。 刘家祖宅的结构是:一楼是商铺,二楼是住人的,楼上被隔出了两房一厅,厅直对马路,外面有个古朴的阳台,虽然光线很好,但如果马路上的人和车多起来,会有些嘈杂。 “建国,你过来沙发上坐。”刘建军说完就去柜子里拿出一个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刘建军说:“之前我承诺说,每个月把利润的20%当做租金返还给爸爸,这里是600元,你帮我带给爸。” “哥,你和爸说好了是吧?好的,我帮你带给爸。”刘建国接过钱就塞进了背包。 “嫂子知道这事吗?”刘建国轻声地问。 “知道,当时我和爸爸做承诺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建国,其实这房子也有你和大哥的份,这租金也有一部分是属于你们的。”刘建军说。 “我能赚钱,我不要,其实这些钱你可以留下当做本钱,不用那么急给爸爸。” 刘建军英俊的脸上流露出认真的神情,他严肃地说:“商人就是要讲究诚信,如果诚信没有了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对了,你和安琪怎么样了?之前不是说毕业了就结婚吗?”刘建军担心起弟弟的结婚大事了。 “我打算明年开春就去安琪家提亲。” “嗯,我到时候给你准备一台黑白电视机,多气派啊,现在酒仙镇家里有电视机的人也不多吧?”刘建军骄傲地说。 “太破费了啊,其实安琪也不会要求那么多的,他是一个善良实诚的女孩。” 刘建军拍了拍弟弟的肩说:“那么好的女孩就更不要让她溜走啊!你就不懂了,追女孩就是要投其所好,你哥当年追女孩的时候......” 刘建军说到一半,听到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就赶紧不说了,是刘兰花来了,她惭愧地说:“建国,中午我们下面条吃好吗?不知道你过来,所以没来得及准备菜呢!” 刘建国忙说:“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了,我下午还要去大哥家去看看。” 二嫂去房里拿了点散钱,对两兄弟说:“对面有个卖烧鸡的摊,平时排队排得老长的,听说外酥里嫩非常好吃,我去买只回来,也让建国尝尝味道。” 第三十章 大哥家 开轩面场圃, 把酒话桑麻。 ——孟浩然《过故人庄》 在二哥家吃完午饭后,刘建国就来到县人民医院大哥家。县人民医院始建于1938年,在抗日战争年代还属于战区医院,占地约75亩,建筑面积6.5万余平方米,是全县最大的医院,包含一座五层高的门诊部,两座三层高的住院部,还设有行政楼和宿舍楼,另外还有一栋六层高的家属楼,刘建民就住在医院后面的这座家属楼内。 看到小弟过来了,刘建民开心得不得了,又切水果又沏茶的,小侄子仁峰正在里屋写作业,看到有客人来了,就挪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大嫂看到了,忙说:“来,仁峰,见过你小叔叔。” 小家伙没有上次腼腆了,小声地叫了声:“叔叔好。” 刘建国摸了摸他的头说:“真乖,你比上次长高了啊,也帅了一些了。” 二嫂对着小家伙说:“你要向叔叔学习,他很聪明的,现在大学都毕业了,你要加油啊,要赶上叔叔,知道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建军做得不错啊,听说没几个月就赚了不少钱了,你看这个黑白电视机还是他帮我弄到的,价格比电器供销社便宜差不多一半啊!”刘建民高兴地说。 “是啊,我刚从二哥那边过来,他和我说不到半年就赚了三千呢,他给了六百给咱爸妈,说事祖宅的租金,也算是坚守了自己的承诺。”刘建国说。 “小弟,你说现在干个体户靠不靠谱啊,不会到时候国家来个政策又打击个体户吧?”刘建民担心地问。 “不会的,现在国家都是大力提倡发展个体经济,建立和不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强制性的公有制经济有它的弊端和糟粕,这些弊端和糟粕必定要被时代的发展所摒弃。”刘建国铿锵有力地说。 “嗯,你的学问大,读的书比我们多,你说可以就可以,我们也不担心了。”大哥憨厚地笑笑。 “大哥,你还不懂二哥嘛,他机灵得很,吃亏的事情他也不会做的。”刘建国笑着说。 “你和安琪也快结婚了吧?赶紧把这事办了,不要再拖了,也老大不小了,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大哥也和二哥一样开始催婚了。 “明年开春我就去安琪家提亲。” “对了,我和你大嫂准备了一床电热毯,天气凉了,你给安琪送过去,当做我们的贺礼。”刘建民说。 “大哥,这还没提亲呢,下次再说吧!” “不行,我怕等开春了,天气暖了就用不上了,惠芬,快去把我们准备的那床电热毯拿出来。”实诚的大哥着急了。 刘建民削水果的时候,右手的小指头老翘起来,好像用不上劲,刘建国注意到了,就问:“大哥,你这手指怎么了?” 大哥想含糊过去:“没什么啦!” 大嫂说:“上次修电路的时候不小心让电打到了手指,应该是伤到神经了,现在都弯不了了。” “哥,你要小心啊,你这种工作一出事就是大问题,千万不能忽视了。这次幸好只是伤到手,下次一定不能再大意了!”刘建国很担心身心投入工作的大哥不注意自己的安全。 刘建民用大然处之的态度摆摆手说:“没事的,我那么久的工作经验,不会有事的。” 大嫂从里屋拿来一个礼品袋,春风满面地说:“建国,我们医院刚进了一批上好的阿胶,科室按照成本价卖给我们,我听说这阿胶可以滋阴、补血,还能增强体质,改善睡眠,健脑益智,延缓衰老,有助于防治包括癌症在内的多种疾病。妈不是经常有贫血晕眩的毛病吗?把这几盒阿胶给妈带回去补补。” 刘建国说:“好的,但这个阿胶要怎么服用啊?” 大嫂说:“把阿胶块和黄酒浸泡,放点芝麻、核桃仁、冰糖炖化,这样可以增加口感,如果没有芝麻或核桃仁也可以不放,每周服用一次就可以了。” 刘建国点点头,说:“大嫂有心了。” 朴实善良的大嫂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她知道她有现在这样的好生活都是刘建民一家带来的,不然她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农村种田,哪有那么好的机会能在大医院挂号处工作啊! “建国,你先坐着,我去买点菜买点酒回来,你们哥俩好好聊聊,今晚好好喝一杯。”大嫂边说边提着一个布袋出门了。 刘建国在后面大声说:“大嫂,别买太多了,酒就不用买了,我喝不了酒。” 晚上大嫂还是弄了满满一桌的菜,大概是太久没见面了。哥俩一起边吃边聊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刘建国就告别了大哥大嫂,踏上了回家的汽车,在车上他一直在想大哥二哥的话,是时候向安琪提亲了,都谈了那么久了。 他一下车学校也没回就直奔父母家了。父亲刘长宇在书房带着老花镜正在研究他那些医书,勤劳的妈妈又在家里忙前忙后的扫地擦桌子,把家里弄得一尘不染。 “爸妈,我刚从大哥二哥那回来,他们让我给你们带东西了。”刘建国一进门就喊道。 刘母埋怨说:“又带东西了,都说让他们自己留着,老不听。” 刘长宇也闻声走了出来。 刘建国从背包里把那两包东西拿了出来,说:“这个是大嫂拿的阿胶,说是滋阴补血的,对妈妈的身体有好处。” 刘长宇说:“我们医院也有,还专程让你带过来。” “大嫂说这个是最好的牌子,不是哪里都能买得到的,而且医院有是医院的,还要自己花钱买不是,这大嫂专门送你们的,还不好啊!”刘建国解释说。 刘母看着挺喜欢的,忙说:“是啊,惠芬有心了啊!” 刘建国指着另一个包裹说:“这个是二哥给的钱,说是这半年来的租金,一共六百块,二哥这生意做得很不错啊,听说半年就赚了三千块呢!照这样下去这一两年后就要变万元户了啊!” 刘长宇笑着说:“这小子还不错嘛!那么短的时间就赚那么多了,我之前还不看好他,想让他自己碰碰钉子就打退堂鼓了,让他知道私人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没想到倒让他混出点名堂了。” 刘建国接着说:“他已经把祖宅的一楼改成商铺了,摆了柜台和货品,看起来是有模有样的了。” 第三十一章 拜访安家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吃完午饭,刘建国就和父母商量起去安琪家提亲的事情了。 “爸妈,我和安琪也谈了那么长时间了,是时候该结婚了,妈之前去给我们算过八字说今年是寡年,不适合结婚,好不容易熬到年底了,我打算明年一开春就去安琪家提亲,你们觉得怎么样?”刘建国直截了当地和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 “行啊,你自己决定就好了,爸妈听你的,安琪是个好女孩,我和你妈也对她很满意,你看聘礼方面她有什么要求没有?”刘长宇听到儿子说到自己的婚事了也很开心。 “聘礼方面安琪没有和我提过呢!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爸妈给点意见吧!”刘建国实诚地说。 刘长宇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我们家生活是越过越好了,自从恢复了工作之后,我和你妈也存了不少钱,你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正好是动乱那些年,我们都没有好好的给他们准备过聘礼和举办过婚礼,我心里也是觉得很亏欠。现在轮到你了,我们一定要好好准备,婚礼也要办得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我和你妈存了两千块钱,加上你二哥给的六百,一共两千六,我们打算一千用来买聘礼,六百当做礼金给安家父母,然后剩下的一千用来摆酒席怎么样?” 刘建国说:“其实我也不懂,既然爸妈决定了就这样吧!我这里也存了几百块钱,也可以拿出来凑一起。” 刘母从里屋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首饰袋,说:“不用了,你存的钱留着自己用,我这里还有一个翡翠手镯,是你爷爷奶奶给我的嫁妆,现在也一起送给安琪,这得亏我藏在了我们家的房梁上,才没有给那些红卫兵找出来。” 刘母打开首饰袋,一个碧绿碧绿的翡翠手镯,闪闪发光,刘建国说:“妈,我可一次也没见你戴过,这太贵重了,我觉得还是您自己戴吧!” 刘母赶紧把手镯收起来了,说:“傻瓜,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能经常戴手上啊!这是我留给安琪的,你别管。” 商量好提亲的事后,刘长宇嘱咐刘建国说:“还没多久就过年了,你和安琪说一声,让她过来这边吃年夜饭吧,我们很快就一家人了。” “好的,我先问问安琪,看她那边怎么安排的。”刘建国说。 从父母家出来,刘建国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提亲这件事情告诉安琪。 来到安琪宿舍,安琪正在看有关中医的书,刘建国一把拉起安琪就往外跑,把安琪吓了一跳,他们来到医院的花圃那,安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开玩笑地说:“怎么啦?是要私奔还是怎么的?” 刘建国被逗笑了,说:“不用私奔,我爸妈说明年开春就去你们家提亲,我昨天去了我大哥二哥家,我大哥说要送你一床电热毯,说是怕你冷,今天就让我给你带过来了,二哥现在做生意有钱了,说结婚要送我们一台黑白电视机呢!” 安琪又开心又有点害羞,白里透红的双颊变得更红了,说:“你还没正式见过我爸妈呢!我也不知道我爸妈是不是喜欢你?” 刘建国坚定地说:“他们肯定会喜欢我的,要不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你家见见你爸妈吧?” 安琪吃惊地说:“那么急吗?我爸妈等下会说我没提前和他们说。” “其实也不用提前和他们说啦,如果提前说了,会让我更紧张的,现在说走就走,就没那么害怕。”刘建国说。 “原来你害怕见我爸妈啊?”安琪笑了。 “那见未来岳父岳母难免会紧张嘛,你敢说见我爸妈你不紧张吗?”刘建国刮了刮安琪的鼻子,宠溺地说。 “那电热毯我就借花献佛,直接送给你爸妈喽!第一次见面空着手也不好。”刘建国笑着说。 安琪开心地说:“那就最好啦,我妈上周还和我说睡觉老觉得脚凉,让我弄点中药给她泡脚,有了电热毯就保证暖暖和和了。” 来到安琪家门口,刘建国开始紧张了,不断地吞着口水,一进门看到安强正在门口吸烟,顿时慌了,语无伦次道:“老安......不,安伯伯你好。” 安琪笑了,说:“爸,这是我对象刘建国,之前见过几次面,但还没正式带来家里面,我今天把他带过来,请你们把关把关!”安琪用这种打趣的方式介绍刘建国,立刻缓解了当时紧张又尴尬地气氛。 安强立刻站了起来,把还没希望的烟头放进烟灰缸里按灭了,说:“哦,建国来了啊,进来坐吧。” 安母闻声也出来了,笑着说:“建国来啦?进来、进来,安琪这个死丫头也不提前告诉我们。” 刘建国说:“不怪安琪,是我说不让她告诉你们的。我今天就是专门来看看伯伯、伯母的。” “建国,听安琪说你大学毕业后在镇中学教书是吧?你家里几口人啊?是干什么的啊?”安母开始调查家里情况了。 “我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考上北京的大学,现在已经在北京定居了,大哥在人民医院机电设备科工作,二哥自己做生意。” “哦,那姐弟几个发展还是很不错的啊!”安母满意地说。 “你今年多大啊?”安母继续问。 这个问到关键问题了,刘建国和安琪都有点紧张,“我今年24岁了,我六零年生的。” “那你比安琪小差不多三岁啦?”不作声的安强终于说话了。 “是两岁半,伯伯。”刘建国纠正道。 安强紧锁着眉头,没有再说话了。 安母说:“小个两三岁也没什么问题,只要你们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就可以了,你看我妈就比我爸大三岁,还不是恩恩爱爱的过完一生,最主要是双方要有爱。”安母还是很开明,也看得出来她对刘建国的各方面条件是比较满意的。 “伯父、伯母,这是我爸妈让我带给你们的电热毯,今年冬天非常冷,用这个睡觉整晚都暖烘烘的。”刘建国边说边打开背包,把电热毯拿了出来。 “哎呦,是吗?那谢谢你爸妈了啊!”安母高兴得眉开眼笑。 “伯父、伯母,我爸妈说明年开春就来提亲,想今年过年让安琪在我们家吃顿年夜饭,不知道伯父伯母是否同意?”刘建国鼓起勇气把此次的目的说出来了。 安强想了想,通情达理地说:“这个安琪自己决定吧,我们父母不会干涉她的想法。” 安母也附和说:“是的,安琪自己决定就可以了。” “幸好我早上买了肉和菜,不然今晚都不知道吃啥,都是安琪这个死丫头不事先告诉我们,你们聊着,我先去做饭了。”安母看到天色不早了,就赶紧起身去做饭了。 安琪也去厨房帮厨了,只留下沉默寡言的安强和刘建国在客厅里。 就怕气氛突然变得安静,空气几度骤然凝结,刘建国终于找到了一个打破尴尬的话题,“安伯伯,我来教你用电热毯吧,我们一起把它装上。”两个男人就笨手笨脚地把电热毯铺上了。 第三十二章 买年货 长安雪后似春归, 积素凝华连曙辉 ——岑参《和祠部王员外雪后早朝即事》 没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安琪今天早上推开窗一看,下雪了,整个小镇犹如粉妆玉砌一般,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被雪覆盖的房子上炊烟渺渺,路边伫立着一排玉树琼枝,医院种的小叶松也像穿上了蓬松的白棉被,胖乎乎,圆鼓鼓的,煞是可爱!几个穿着红棉袄的小朋友穿着小短靴在打雪仗,踩在雪地里“咔吱咔吱”的响,这场大雪为小镇增添了不少的年味。南方的小镇好多年都没下过如此大的雪了,前几年的雪都是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一碰到地就化了,今年的雪如此之大,预示着好兆头呢! 小镇街上一派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迎接新年的气氛,刘建国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安琪医院来看病的人也少了许多,似乎大家这几天的主要事情主要就是准备各种物资准备过大年啦!小镇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这几天,小镇的卖年货的集市几乎每天都被挤得水泄不通,街上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爆爆米花的声音、锣鼓声不绝于耳,偶尔还有一两声“二踢脚”或清脆的鞭炮声,整个小镇上空都夹杂着爆竹的火药味和烤红薯、糖葫芦的香味。 安琪约了刘建国出来,今年不是要去刘家吃年夜饭吗?她不想空手去,想着去集市买点年货带过去。集市上人头涌涌,卖什么的都有,得亏现在诸多个体户走南闯北,带来天南地北的特产,才有了集市上那么多品类齐全、琳琅满目的商品。安琪在一个用横幅写着广东海产品的摊位面前停下了脚步,摊上摆着各种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海产品干货:瑶柱、生蚝、淡菜、紫菜、海螺......如果摊主不标好这些海产品的名字,估计安琪和刘建国大部分都不认识。 摊主看到有客来了,赶紧笑容满面的招呼:“妹子,买点啥啊?这都是我上个月去广东批发的,可新鲜了。” 安琪用手指了指瑶柱说:“那瑶柱怎么卖?”上次去表哥家吃过一次瑶柱,所以她知道这个圆圆的,一颗一颗的东西叫什么。 “妹子真识货,这个是15块钱一斤。”摊主说。 刘建国被高昂的价格吓到了,忙说:“什么?那么贵?安琪,我们还是不要买了。”在一斤肉才几毛钱的八十年代,15块钱一斤的瑶柱确实是算奢侈品了。 “小伙子,这不算贵啦,你去国营商店买,这得30块钱一斤。而且这瑶柱很有营养的,滋阴补脾,润燥利尿,对视力也很好。”摊主忙说。 安琪知道这瑶柱肯定不便宜,但也没想到那么贵,就说:“我等下买多几样,能不能一起算便宜点啊?” 摊主乐得眉开眼笑,心想遇到大户了,忙说:“行,行,那么漂亮的美女自然算便宜点。” “这瑶柱新不新鲜呢?”安琪问。 摊主说:“很新鲜的,我进了一整袋,刚刚才拆封的,你闻一下,甜香甜香的。” 安琪拿了一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嗯,是很香。 “这个瑶柱要怎么做啊?”安琪接着问。 “这个可以和紫菜一起滚汤喝,放点瘦肉,味道很清甜,还可以补铁补钙,滋阴补肾。”摊主侃侃而谈。 “摊主,你真会做生意,你这顺便把紫菜也推销出去了。”刘建国说道。 “我看这妹子识货,所以多说了两句嘛,妹子,这海螺也不错,泡发一下炒肉吃,又香又甜,口感非常好。” “那好吧,那瑶柱一斤,紫菜一斤,海螺一斤,你算一下多少钱?算便宜点,打个折啊?”安琪像个生意人那样和摊主压价。 “一共三十,我算你二十七吧,你看怎么样?”摊主说。 “二十五吧,凑个好听的数字。”安琪说。 “好好,看在妹子那么识货的份上,就给你们这个优惠。”摊主爽快地说。 买完年货,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晃眼,雪开始化了。一看天气尚早,刘建国提议说:“安琪,我刚过来时看到那边果园里的树全部结了冰棱,好漂亮,我们去看看吧!” 两个人手牵着手,伴着“咔吱咔吱”踩雪的声音,他们来到了离集市不远处的一个果园,这个果园是刘建国一个远方亲戚承包的,里面种着一大片的苹果树,在苹果丰收的季节,这里会挂满大大小小鲜红欲滴的苹果,亲戚之前还给他们家送过一篮子苹果,清脆可口,可好吃了。 一场大雪后,苹果树的叶子几乎全部凋零了,结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形态各异,清澈欲滴,再加上阳光的映照,蓝天的映衬,银光闪闪,炫目迷人。树枝上,包裹着一层薄冰,冰层里的枝叶,如同琥珀内的昆虫一样清晰。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透过,为它们打上一层耀眼的光辉。在阳光的照射下,枝头的冰衣开始缓缓融化,一滴滴像透明的水晶珠一样滴落下来,掉落在地的冰水迅速与地面上的残雪融在一起。 此情此景,安琪开心地叫了起来:“好美啊,好久没见过那么晶莹透亮的冰棱了,我记得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在我老家的后山有看到过这样迷人的景色。” 刘建国用手扳下了一块冰凌,放在嘴里“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 有点洁癖的安琪看到了逗他说:“好吃鬼,好吃不?你也不怕等下肚子疼,你看小虫子还在里面呢!” “有点甜,不信你试一下。”说完就想把冰棱塞进安琪的嘴里,吓得安琪仓皇而逃。 在物资缺乏,电器还不盛行的纯真年代,人人都多了一双能发现和欣赏美的眼睛,在平凡的生活中体会普通的快乐,在平淡的工作中创造难得的激情,在平静的恋爱中寻找其中的乐趣,有一种“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悠然之乐的情境。 第三十三章 年夜饭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安石《元日》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吃完午饭后,刘建国就早早骑车出来了,自行车的车篮子里塞满了父母带给安家的年货,他要去接安琪回自己家吃年夜饭,一路上他春风得意车轮疾,不一会就到安琪家了。 安琪正在厨房帮忙洗碗,安静在客厅扫地,安铭小两口正围着炉火在嗑瓜子,洪晓楠肚子明显大了起来,他们一看到刘建国来了,就起身招呼他过去烤火。安家老两口也从里屋出来了,刘建国忙站起来说:“伯父伯母过年好!” “好好,一路上冻着了吧?我叫安琪出来。”安母笑着说。 安琪从厨房里出来,把两只袖套抽了出来,轻声地和刘建国使了个颜色说:“我去里屋换件衣服再出来。” 安琪换上了刚在县城买的一件红色毛呢大衣和一双黑色的小短靴,配上一条纯白的毛线围巾,活脱一个画报上的时髦女郎了。 “爸妈,那我们先走了。”安琪拉着刘建国往外走去。 “吃完饭就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疯,在建国家吃饭要见事做事,勤快点,灵泛点,别让别人家嫌弃,知道吗?”安强嘱咐安琪说。 “知道啦,我们走啦!”安琪随声附和道。 前几天下的雪已经全部融化,今天太阳普照,照得整个小镇都暖洋洋的,最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温暖的春天正慢慢走近来。 街上鞭炮声声,锣鼓阵阵,舞狮的队伍在走街串巷,一群孩子在后面嬉笑地跟着,一派热闹祥和的过年气氛。 安琪在老远就看到了被红色渲染一新的刘家,院子外面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一走进院子,门口张贴了喜庆的春联和各种各样的“福”字,院子里面也摆满了金桔和百合花,寓意着来年的吉祥如意和百年好合。 推门进去,只见大嫂二嫂正围着炉火在做糯米粑粑,糯米粑粑就是用糯米粉做外皮,里面包裹红糖的传统小吃,吃的时候煎一下,香气扑鼻,在酒仙镇每家每户过年的时候都会做来吃的。 “安琪来啦?快点进来烤火,外面好冷啊!”大嫂二嫂忙招呼安琪过去。 两个侄子正在窗边的桌子上用春联用剩的红纸折纸飞机玩,红纸映射着他们的小脸红通通的;大哥二哥正在下象棋,两个人正为了一个子争得面红耳赤的,刘家老两口在门口细心地捯饬着那些花花草草;整个大家庭都呈现出欢乐祥和的气氛。 “建国,你叫上你两个哥哥,到院里来把这鸡和鸭杀了。”刘母在外面院子里叫着。 “哎,来啦,来啦!”三哥俩一起应着声。 “这鸡和鸭都是你爸的徒弟自家养的,是吃谷子玉米长大的,可有营养啦!”刘母说道。 吃年夜饭了,一家人围成一桌,热热闹闹的,饭菜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刘建国打开了新买的黑白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播着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倪萍的声音在电视里回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1985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我们在这里给全国各族人民,全世界的中华儿女拜年啦......” 刘长宇举起酒杯说:“今年的年夜饭桌上我们多了一位新成员,让我们热烈欢迎建国的对象安琪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也希望建国和安琪以后的生活能美美满满,幸福快乐!来,大家一起来干一杯!” 刘母也热情地招呼安琪:“来,安琪,试下你刘伯伯的手艺,爆炒血鸭,这可是他的拿手菜,轻易不出手的。” 安琪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竖起大拇指说:“嗯嗯,真的很好吃,鸭子嫩而不柴,骨头都入进味了,有大师的水准。” 晚饭后,刘家人太热情了,让安琪留下来看春节联欢晚会,盛情难却,直到“难忘今宵”的歌曲唱起来,才放安琪走。 在回去的路上,安琪有点担心,一路上在嘀咕:“我都没试过年夜饭不在家里吃呢,而且吃完年夜饭那么晚都没回家,我怕我爸妈生气。” 刘建国安慰她说:“伯父伯母应该不会生气吧,你都那么大了,都快要嫁人了,他们还会管啊?不会的,放心吧!” 回到安琪家,都差不多一点了,屋子里黑黑的,应该都关灯睡觉了,安琪舒了口气,说:“爸妈应该都睡了,没事了,你先走吧,我进屋了。” 安琪蹑手蹑脚的推开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谁知道这只脚还没踏进去,客厅的灯一下就亮了,父亲安强正坐在客厅的凳子上,皱着眉头,很严肃的盯着安琪,把本来就心虚的安琪吓了一跳。 “爸,你怎么......还没睡呢?”安琪轻声地说。 “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你去之前我不是叮嘱过要你早点回来吗?”安强神情严肃地说。 “他们家人一直在留我看春节联欢晚会,所以就晚了。”安琪进门放下自己的背包说。 安强又点了一支烟,用责备的口吻说:“那人家留你,你就要留下吗?你现在还没过门,要矜持一点,如果被街坊邻居看到,还以为你夜不归宿,说出去多不好。” 安琪听了也有点不高兴,小声地说:“这只是晚一点,没到夜不归宿的地步吧!” 安强一听就火了:“你还顶嘴,女孩子一定要守规矩,以后公婆家才会尊重你。” 安母披着衣服从里屋出来了:“这么晚了,还在这吵,本来不知道,等下你们一吵,左邻右舍就都知道了。你们这两父女,性子都是一样的倔。” 安强降低了音调:“安琪,你是就要嫁人了,但嫁人前我们更应该洁身自好,我不想让人说三道四。” 安琪知道父亲是担心她不懂得把握自己,就解释说:“爸,你放心吧,在结婚前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从小受您的教诲,知道怎么做的。” 安琪知道洪晓楠事件发生后,父亲也会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怕结婚以后会非常被动,甚至不受到公婆家的尊重。 “好啦,两头倔驴快回屋睡觉吧,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安母充当了一回和事老。 两父女相视笑了一下,就回自己的房里了,父母对自己的爱是世上最无私的爱,每个人都要珍惜,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世界上最遗憾的事。 第三十四章 建国提亲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安家老两口一过完年就赶紧开始帮安琪置办起嫁妆来,他们来到县里最大的日用品供销社,一共有两层,一层是日用品,二层是服装和被褥。 安母看着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的商品都挪不动脚了,觉得这个也想买,那个也想要,“我们在一楼把洗脸盆、刷牙杯和夜壶买了,然后在二楼买被褥床单。”安强提出了明确的目标,他怕老伴一逛就逛个没完没了,然后正经东西又没买到。八十年代的女方的嫁妆一般都是家里的日常用品,被褥床单,家具之类的,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 来到买洗漱用品的柜台,售货员笑容可掬地问:“请问二位要买些什么啊?”果然县里的大商店的服务态度就是不一样,如果在镇里那服务员一般都懒得搭理,你招呼她,她才慢悠悠地走过来。 “我们想要结婚用的洗漱用品。”安母也笑着说。 售货员指着柜台上一排的盆盆罐罐说:“大叔大婶,洗漱用品都在这边了,你们挑挑。” 老两口挑了两套上面带有“囍”字的牡丹花鸳鸯图案的镶金边的洗漱用品,看起来红艳艳的,特别喜庆。 买完洗漱用品后,二老赶紧马不停蹄地来到二楼卖被褥床单的柜台,柜架上摆着满是五颜六色,色彩鲜艳的被褥床单。有缎面的、绒布的、纯棉的、丝绵的,各式各样、花色齐全。 “同志,我要结婚用的缎面的被褥,你拿给我看下。” 售货员拿来好几床大红大绿、看起来雍容华贵的缎面被褥,安母摸着说:“嗯,摸起来倒是蛮舒服的,我要两床,一床大红的,一床花的。” “好嘞,我用配好的手提袋给您装起来,您二老是给闺女选的嫁妆吧?闺女有您二位这样的父母真有福气。”售货员甜甜地说。 买完东西回来,安强水都没喝一口就立马说:“我去老李那问下去问一下床做好了没有?”上次建国来家之后,知道安琪的好事将近了,他就赶紧去他好朋友李木匠那定做了一个木床。 “这个老头子对闺女的事情那么上紧,连儿子都没见他那么操心过。”安母摇了摇头,笑着说。 刚开春,刘家就挑了一个就近的好日子向安家提亲,二哥刘建军还专门从埠城赶了回来,他租了辆小货车,把他送给弟弟弟妹的黑白电视机,和爸妈在他那定的洗衣机、自行车和手表一起给带回来了,这都是刘家要给安琪提亲的聘礼,在当时真可谓是最豪华的配置了。 提亲那天,刘家四口人坐着小货车风风光光地来到安家,会来事的刘建军还专门在安家门口响了一串鞭炮,立刻把街坊四邻吸引出来观看,安家几口人立刻笑容满面的出来迎接。 “安铭,过来,帮忙一起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刘建军大声的喊,生怕邻居们没听到。 “来啦,来啦!”安铭高兴地应声道。 三个人小心翼翼都把“四大件”从货车上请出来,搬进安家,街坊四邻无不投以羡慕的目光。 安母看到这豪华的聘礼,也是开心得眉开眼笑,连忙拉着两位亲家进门,又端茶又倒水的,心想安琪这次是找到好人家了。 “亲家,你们那过来这远不远啊?”安母热情地询问。 “我们住东田乡,离这也就十几公里,不远的。”刘母说。 “二哥是在埠城做生意是吗?”安母端了一杯水递给刘建军说。 “是的,阿姨,我爸妈有一栋房子在埠城商业街,我用来做铺面了。”刘建军回答说。 “亲家,你们还有房子在埠城呢?”安母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啊,我是土生土长的埠城人,父亲在世时在埠城开商行的,后来文革时房子被征收了,前几年摘帽了才还回来。”刘母说。 “亲家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哎,动荡那些年也是苦了你们了。”安母有点心疼地说。 “都过去了,这不建国要结婚了,我们也稍微过得好点了,所以想着给孩子们置办点好东西。”刘长宇说道。 “是啊,也辛苦你们了,为孩子置办了那么多贵重的东西。”安强递了支烟给刘长宇。 “也感谢你们培养了那么好的闺女啊,安琪这个孩子真的是又懂事又乖巧,我们都很喜欢她的。”刘长宇说。 “我们也很满意建国啊,很细心也很勤奋,还是个大学生呢!”安母也接着夸道。 安琪和刘建国紧紧的握了一下手,会心地笑了。 “安铭两口子和安静,你们来厨房帮忙准备午饭,老安和安琪就留在客厅陪亲家门说说话。”安母开始分配任务了,一大早她就去市场上买了好多菜,鸡鸭鱼肉的,安家过年都没准备过那么多菜,没人帮忙还真忙不过来。 客厅里,刘长宇和安强开始聊起家常了,“亲家,听说你之前还是军医啊?”安强问刘长宇。 “是的,之前是驻扎长沙的军医,后来转业到县人民医院工作。”刘长宇说。 “那你还是挺厉害的,怪不得你医术比我们这边的医生都要高明一些,如果没有动荡那些年,你真的是前途无量啊。”安强竖起大拇指称赞说。 “多谢亲家的夸奖,所以说人生无常啊,但老天现在的安排也挺好的,给了我幸福的家庭,有出息的子女,我知足了。”刘长宇觉得看透了世间的沧桑,现在唯有知足者常乐了。 “是啊,亲家说的真好,人啊,最主要就是知足,知足者才能常乐。”安强附和说。 “亲家,饭做好了,过来吃饭吧!”安母喊道。 安琪、安静陆续从厨房里端出来十几个菜,辣椒炒肉、啤酒鸭、剁椒鱼头、攸县豆腐、萝卜丁炒腊肉、黄焖土鸡、粉蒸肉、蒜蓉青菜,老鸭汤等等,真的是八珍玉食、色香味俱全。 “安家妈妈,你这完全是专业厨师的水准啊!”刘母看着这一桌珍馐美馔,夸奖说。 “过奖了,就是随便做做的,看符不符合你们口味。”安母谦虚地说。 刘建军夹了一块啤酒鸭尝了一口:“嗯,麻辣鲜香,鲜嫩多汁,非常好吃。” 大家听后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这门亲事就在大家的笑声中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要紧锣密鼓地准备下个月的婚礼了。 第三十五章 安琪大婚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邶风·击鼓》 周末,安琪约上刘建国去了镇上最有名的裁缝铺,她想做两身婚礼上穿的衣服。张裁缝已经五十多岁了,做衣服做了三十多年了,最擅长量身定做婚宴服装,他做的婚宴礼服既合身,衣服料子特别好,价格还实惠,镇上很多新人结婚都找他做衣服。别看他五十多岁了,但做出来的衣服款式特别时髦,紧追时尚潮流。 安琪做了一件大红色的旗袍和一件水红色的外套,穿起来特别喜庆和时髦。安琪本来说要帮刘建国做一件西装和一件毛呢外套,但刘建国说只做一件西装就可以了,新郎不需要那么多衣服,只要新娘穿得漂亮就可以了。 婚礼现场安排在安琪工作的镇医院的食堂,食堂有差不多五百平,加上外面的一片空地,可以摆上二十几桌。刘建国写了一百多张请帖,几乎把能想到的亲朋好友都发了一遍,因为母亲说想请多点人,为刘家撑撑排场,长长面子。 婚礼的前一天,之前有过婚礼现场布置经验的安家姐弟,买来各种颜色的彩带、气球和花束,把婚礼现场布置一新,他们还在门口竖了一个粉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刘安联姻”。安琪还向他们医院的会议室借来了话筒和音响,可以在婚礼现场播放暖场音乐。因为有一部分桌子是要摆在外面的,所以最担心的状况就是婚礼办到一半就下雨。 安琪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一大早安琪就已经梳妆打扮,换上了新定做的大红旗袍,兄弟姐妹们都已经聚齐在安家了,就等着刘建国来接新娘了。 在八十年代的国有企业或事业单位,青年男女结婚后,其中一方所在单位在一般情况下可以分配到一套房,所以结婚接新娘一般都是接到自己分配的那套房子里,安琪单位在他们拿到结婚证后就分配了一套一房一厅的家属房给安琪小两口居住。 外面响起了一连串清脆的鞭炮声,是刘建国来接新娘了,只见他西装笔挺从二哥给他租的小轿车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束花,脸上挂满了笑容,但稍显有点紧张、有点不自然,安家姐弟们立刻把门拦住了,像接亲队伍索要红包,刘建军立刻掏出一沓红包递给安心,说:“行行好,红包在此,让我们进去吧!”,安家姐弟摸了摸红包的厚度,这才放他们进屋。 刘建国走进安琪的房间,只见安琪正襟危坐、略施淡妆、朱唇黛眉、梨涡浅笑、美丽至极。刘建国拉着安琪的手把她牵了出来,小心而庄重。安家老两口看着女儿慢慢走出门去,泪眼婆娑,怕女儿看到难过,他们又偷偷地抹了眼泪,挤出欣慰的笑容。 已近晌午,宾客们陆续来到婚礼现场,婚礼现场播放着邓丽君的歌声,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安琪人缘好,她在卷烟厂的好朋友珍珍、田小军都来了,医院玩得好的同事全都盛装出席,院长还答应做他们的证婚人。刘建国大学宿舍的同学魏民和老大哥李强还特地从省城赶过来,算是履行了大学离别时的诺言,还有镇中学的几个同事也都应约来到。刘长宇还请来了镇长来坐镇,加上男女双方父母亲戚朋友,兄弟姐妹,齐齐整整坐了二十二桌,真可谓是大阵仗了。 婚礼正式开始了,主持人是口才特别好,爱说故事的小张,他用他那带有磁性的男中音作开场词:“大家好,我叫张浩,是今天婚礼的主持人,今天非常荣幸能为两位新人见证神圣而又浪漫的婚礼,此时我代表新人以及他们的父母,对在场的来宾表示衷心的感谢,现在请我们证婚人讲话,有请常院长。” 常院长笑容满面地走上台,接过话筒说:“今天有幸成为安琪和刘建国这对新人的证婚人,建国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聪明好学、勤奋刻苦,一看就是长大有出息的孩子;安琪在医院工作以来,认真努力,工作非常负责,真的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一对,祝他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谢谢大家!”常院长说完后,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们请双方的父母上来说话。”主持人说道。 主持人先把话筒递给了安强,安强有点激动地说:“今天是我最宝贝的四姑娘结婚,我非常激动,安琪是我从小最疼爱的孩子,她小时候因为没有奶喝,所以从小就长得比其他兄弟姐妹瘦弱一些,而她又是最懂事最乖巧的那个,和我也最得缘,今天她出嫁了,姑爷是个非常优秀、有出息的人,看得出来也是非常疼爱她的,我就放心了,希望他们能相爱一生、同甘共苦、百年好合。” 安琪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不善言辞的父亲从来没有用语言表达过他的爱,但她知道父亲是最爱她的,父爱无言、父爱如山。 婚礼前半段流程走完之后,就开始上菜了,现场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起来,刘建国特地把安静和他的同事李力安排在一起坐,但李力这个人太实诚和木讷,打了招呼后就不怎么敢和安静搭话了,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一两眼安静。安静也是个害羞内向的人,所以两个人在婚礼上也没多少的沟通交流,李力算是白白浪费了刘建国的一片苦心。 “外面好像开始下雨啦!”坐在外面的强子跑进来和刘建国说。刘建国一听立刻慌了,立马跑到外面看,雨滴真的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坐在外面的宾客开始有些躁动了,刘建国立刻召集了几个强有力的汉子,把外面的桌子一起移到走廊那里,几分钟后就全部转移成功,有惊无险。安琪事后还表扬了刘建国这种临危不惧,果断快速的解决问题的能力。 婚礼结婚后,亲戚朋友们一起帮忙把“四大件”和家具搬进了安琪和刘建国的一房一厅的家属楼,小两口终于拥有自己温馨的二人世界了,搬完东西后,刘建国就把亲戚朋友们拦在外面,笑着说:“好啦,你们今天也辛苦了,可以回家了,这里就留给我们小两口吧”,说完就把安琪抱进门,惹得安琪娇羞地把脸埋进刘建国的怀里。 第三十六章 道贺 人闲桂花落, 夜静春山空。 ——王维《鸟鸣涧》 先介绍一下镇医院的布局,一进医院的大门右手边是医院的行政楼,总共有两层,一层是行政人员的办公室,院长、财务、药品采购,内勤等都在一楼上班,二楼是被分隔成两个区域,一边是会议室,一边是单身医务人员的宿舍。 对着大门直走就是医院门诊部的大门,通过门诊部走廊,最西边是医院的食堂。行政楼和门诊部中间有一条水泥路是通往住院部的,住院部位置在门诊部后面,它们中间有个花圃,花圃对面有个阶梯是直通住院部正门的。 住院部往西走一百米是医院的家属楼,就是分配给已婚的医务人员居住的。但一般都是要有关系和有一定级别的人才能住进来的,家属楼是一排平房,总共有差不多十户人家,位置正好在医院食堂的上面,属于医院的最高点,平时在食堂打完饭、走一段阶梯就到了。这几栋建筑就完美地构成了酒仙镇医院的大院,以前国企、事业单位或机关大院都是外面有一栋墙围着的。 住家属楼的有院长女儿、还有几位能力不错的内外科医生,以及几位资深的行政人员,医院其他的医生和护士要么就住宿舍楼,要么就是住配偶单位的房子,还有一小部分是自己攒钱在镇上盖房子的,这在八十年代还比较少,后来也慢慢多起来了,因为医院家属楼不够,医院就以发住房补贴的形势,鼓励他们自己盖房子。 家属楼暂时还没有实现户户通自来水,前面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个差不多两层楼高的蓄水塔,蓄水塔只连接一个水龙头,所以这十户人家只能共用这一个水龙头,每次工程部蓄水的时候,蓄水塔都会“哗哗”往外漏水,住家属楼的人都需要配合吼一嗓子:“水满啦,别加了。” 家属楼前面的通用走道是砖铺的,时间长了,砖和砖之间就松动裂开了,踩起来“咯叽咯叽”的响,如果遇到下雨天还会溅起一束泥水,像喷泉一样。走道的旁边种着一排桂花树和桑树,一到秋天,桂花的花香和桑果的甜香就会飘进家属楼的每家每户,犹如居住在山间乡野一般。 安妮的家是从西边数的第二间,左手边住着院长的大女儿常琳一家,常琳是化验科的,她爱人是内科医生,省医学院毕业的;右手边住着西药房的倪兰一家,他们也是刚结婚不久。 安琪新婚的第二天,隔壁邻居陆续前来道贺,顺便也来看看传说中的“四大件”。 “安琪,这‘四大件’放在我们家属楼在这小小的一室一厅里,是显得有点紧呦!但确实把整间房子都衬得有格调些,你婆家买这些聘礼都花了不少钱吧,不像我们家那口子,一辆破单车和一块破手表就把我骗到手了。”倪兰吃完早餐就跑到安琪家里聊天来了,看到安琪家的“四大件”,心理有点不平衡地说。 “你们家那口子也很不错啊,三中的老师,对你言听计从的,其实我倒不在意‘四大件’这类的物质东西,只要对我好,有责任心就够了。”安琪安慰倪兰说。 “说是那么说啦,但总觉得有点吃亏,不过我们家老刘还是很听我话的,我说一,他不敢说二,这点我是很满意的。”倪兰露出骄傲的神情。 “那就是啦,我们结婚也不是贪图物质方面的东西,主要是欣赏、喜欢这个人才会嫁给她。”安琪的爱情观特别的纯洁。 倪兰前脚走,常琳后脚就来了。常琳是院长的女儿,平时有点心高气傲,但人品不坏,按她平时的性格,她是不太愿意搭理医院的普通员工的,但这次她居然破天荒提着一盒糕点登门道贺,这倒让安琪有点受宠若惊。 “哎呦,常琳姐过来了啊,这太让我这里蓬荜生辉了,快请坐!”安琪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安琪,新婚快乐啊,这是给你的礼物,是我爱人从省城出差带回来的,还挺好吃的。”常琳高冷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常琳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安琪,你这里不错嘛,家具电器都齐全了。你可以把洗衣机摆在门口那里,到时候水就可以直接排到水沟里了,我家就是那样摆的。你这电视机是黑白的吧?我爱人说我们明年要换一台彩色的日本进口电视机,画面看起来更清晰,也更真实些。你这沙发看起来可有点老派,我们家的是全牛皮的,你到时来我家坐坐啊!” 安琪心想,原来是来这和我比家具电器的啊?算了,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以后还要做邻居的呢!而且她父亲常院长也帮了自己很多,没必要和她有冲突,如果能做朋友那就更好了。 “好啊,我等下就去常琳姐家里观摩观摩,肯定比我这要豪华很多。毕竟常琳姐在省城进修过一年,见的世面比我们多,品味自然要好一些。”安琪投其所好,顺势捧了一下常琳。 这马屁可拍到常琳心里去了,她感觉找到了知音,高兴地说:“安琪妹妹,以后我们互相多走动走动,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我感觉你的脾气和我很对头,你以后常来我家坐坐。” “好咧,常琳姐,以后我们就经常串门了,我去的多了不要嫌我烦。” “哪能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常琳边说边走了。 “安琪,新婚大喜啊!哎呦,这你小屋子布置得不错啊!”常琳刚离开没半个小时,邻居赵大姐又来登门道贺了,她的大嗓门把整间房子都震动了一下。赵大姐是外科医生杨医生的爱人,平时有点咋咋哄哄、大大咧咧的,在医院的食堂工作。 “新郎官哪去啦?”赵大姐依然扯着嗓门说。 “赵大姐,建国去镇上供销社买电视机天线去了,您坐啊,吃喜糖!”安琪热情地招呼着。 赵大姐也没有客气,拨开一颗喜糖就吃了起来。 “你这电视机不错啊,我之前叫我们家老杨买一台,他偏不,以后我就来你这看电视了。”赵大姐摸着电视机边缘的金属外壳羡慕地说。 “好啊,您尽管来我这看。”安琪大方地说。 “哎呦,你这手镯真好看,翡翠的吧?这可值不少钱呢?你这戴在手上可不要弄坏喽!”赵大姐看着安琪手上的玉镯眼睛放光。 “嗯,这是我婆婆送给我的,说是祖传的,也不知道值多少钱,我就这两天戴戴,上班了我就收起来了。”安琪边说边把手镯放进袖子里面去。 这两天来的形形色色的人,有真心来道贺的,有来看家具电器的,也有来攀关系的,安琪都是真心相待,她觉得只要她用真心、宽容对待别人,别人也会回报她以善意、真诚。 第三十七章 看电影 相思本是无凭语, 莫向花笺费泪行。 晏几道——《鹧鸪天·醉拍春衫惜旧香》 小镇青年男女约会的地点也不多,无非就是去青年活动中心跳跳舞、去酒仙湖和溶洞看看风景,去电影院看看电影。电影院是镇政府最近才出资兴建的,规模宏大,算是最近十几年来建设的最大的一个利民娱乐项目,占地七百多平方米,里面有差不多两百个座位,还有个七八十平的大舞台,平时还可以租用给各个厂子举办重要会议、开联欢晚会以及各种的娱乐活动。 因为电影院刚建成,各方面都还不成熟,再加上小镇也相对蔽塞,所以电影院播放的都是老片子,当时八十年代初期家喻户晓的电影《庐山恋》火了好几年,成为了一代人永不磨灭的经典记忆。 电影院建成后播放的第一部电影就是这红遍大半个中国的《庐山恋》,小青年们得知这个消息个个都蜂拥而至,当时在小镇可谓是一票难求,虽然很多人已经在电视上,录像上看过了,但都还没有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看过,个个都是心之所往,心花怒放。 谭栋梁搞到了两张电影票,他打算周末约安静一起去看,安静可兴奋了,她一直很想看这个电影,她从报纸上了解到,这部电影号称是文革后中国第一部吻戏,这个电影第一次播出,就达到了万人空巷,万头攒动的盛况。 影片故事讲的是在中美建交后,侨居美国的国民党将军周振武的女儿周筠(张瑜饰)回到祖国观光,在庐山游玩的途中,她巧遇有志青年耿桦(郭凯敏饰)。两个对祖国怀有无限热爱且充满远大志向的青年走到一起,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们渐渐产生了感情…… 周末,安静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白色毛衣和时髦的牛仔裤,带上了姐姐送给自己的粉色头巾,这看起来真有点小张瑜的意思了。 谭栋梁看到打扮后的安静,顿时看呆了,之前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安静这种装扮,安静一直穿着都是比较朴素和内敛,原来打扮起来那么漂亮啊! 安静害羞地望着看呆的谭栋梁温柔地说:“发什么呆啊?我们要赶紧走了,否则要赶不上开场了。” 谭栋梁一把牵住安静的手,呆呆地笑着说:“嗯嗯,我们赶紧走吧!” 来到电影院门口的广场,已经是人山人海,还没到电影播放的时间,就已经有很多人排好了队,准备进场。 小贩们也嗅到了商机,好多卖瓜子的、卖红薯的和卖饮料的都在广场叫卖:“瓜子有没有人要?”“红薯大大个好甜的,吃一个还想另一个。”“解渴的汽水谁要了喂?” 谭栋梁对着安琪耳朵说:“安静,你等我一下,我去上厕所。” “嗯,好,你要快点啊!” 等了十几分钟了,谭栋梁还没有来,电影院已经开放了,观众们陆续入场了,这人都差不多全进去了,谭栋梁这才姗姗来迟。 安静有点不开心,说:“你去个厕所怎么那么久啊?” “我其实去给你买吃的了,你看。”谭栋梁举着两包瓜子和两瓶汽水,开心地说。 安静看到这些吃的就“噗嗤”一下笑了,立刻没有脾气了,她还是个孩子呢。 “电影就要开始了,你们赶紧进去啦!”那边的工作人员在喊他们了。 他们赶紧跑进去,刚坐下来,主题曲就响起来了:“大雁啊大雁,飞向那远方的故乡”。 本来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电影院立刻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屏声静气、目不转睛地欣赏电影。当女主角周筠说了那一句:“孔夫子,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儿吗?”然后主动凑上前去,在耿桦的脸颊轻轻一吻……看到这里,内向的安静害羞地低下了头。这就是震撼一代人的“中国银幕第一吻”,《庐山恋》这部影片反映的正是八十年代初期那一代人的爱情旗帜与情怀,影片不仅展现了庐山的秀丽风光,同时也表达了当时中国青年纯洁而含蓄的情感向往,被誉为新中国“纯美”电影的代表作之一,同时也是中国电影史上一个永远的传奇。 电影看完后,谭栋梁和安静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久久都不能平静,安静激动地说:“我觉得耿桦和周筠的爱情纯真而浪漫,虽然历尽波折,但最终还是在一起了,我也很羡慕这样的爱情。” 谭栋梁紧握住安静的手说:“我就能给你这样的爱情啊,你不觉得我有点像耿桦吗?一样那么木讷,那么不解风情。” 安静笑了起来:“可能你就是木讷这方面像而已,其他都不像。” 谭栋梁认真地说:“我像耿桦爱周筠那么爱你!” 安静害羞得脸都红了,她立马岔开话题说:“你看影片中周筠的衣服多漂亮啊!你知道她在影片中换了多少套衣服吗? “这我哪知道啊,我又没去数。”谭栋梁又说出木讷的话了。 “我看报纸上说,周筠在影片中一共换了43套衣服呢,据说每一套衣服都是剧组派人专门去xg采购的呢,难怪每套都那么好看、那么时髦。”安静羡慕地说。 “我觉得你今天穿的这身也很好看,有周筠的风格,又时髦又可爱,你以后要多尝试这种风格。”谭栋梁终于说出一句顺耳的话了。 “嗯嗯,那我要跟我姐好好取经,她比我会穿衣服,你看这条丝巾还是她送我的呢!” 从电影院回纸厂的路上会经过一片小树林,平时很多约会的小情侣们都会钻进去谈情说话。谭栋梁拉着安静走进了小树林,他轻声且温柔地和安静说:“要不我们和像周筠和耿桦那样进行我们的第一吻吧?” 安静羞涩的点了点头,谭栋梁抬起安静的下巴,慢慢靠近安静,嘴巴碰到了安静的嘴巴,安静立刻像触电一样的缩了回去,浑身都有些发抖,谭栋梁摸了摸安静的头,说:“好吧,害臊的小白兔,第一吻到此结束了,我们走吧!” 那时候青年男女的爱情就是那么单纯和节制,纯真的时代...... 第三十八章 相逢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秦观《鹊桥仙·纤云弄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诗人大概说的是农历的四月,酒仙镇的四月并不是芳菲落尽的时节,而是各种类型的花朵争相开放、争奇斗艳的时候,医院种了好多桃树,山坡上,道路旁满满都是桃花树,乍一看,像一片粉色的、飘渺的云彩;走近看,一簇簇粉色花朵娇艳欲滴、芳香四溢;桃树下,落英缤纷,把大地铺上了一层桃花毯。 刘建国对安琪说:“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诞生在这春暖花开、姹紫嫣红的四月,让她一出生就看到这五彩缤纷的时节,她就自然而然有了一双欣赏美的眼睛,更会像花儿一样美丽动人。” “这都还没怀上,你就觉得一定是女儿吗?如果是儿子呢?”安琪反问道。 “女儿就最好,如果是儿子也不错啦!”刘建国笑着说。 “好啦,我去上班啦,晚上可能晚点回来,今天有晚自习。”刘建国边说边出门了。 傍晚下班回家,安琪正准备做饭,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安琪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一打开门,原来是之前教她跳舞的李阿姨,只见李阿姨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和李阿姨年纪差不多大,西装革履,气宇不凡。 安琪激动地挽着李阿姨的手,说:“阿姨,你怎么来啦?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李阿姨穿着一件灯芯绒的紫色长袖旗袍,还是那么有气质、那么端庄典雅。 “我向你父亲问了你的地址,就不请自来了,你欢不欢迎啊?”李阿姨笑着说。 “当然欢迎啊,本来是我应该去看您的,那么久不见了。”安琪惭愧地说。 “这位叔叔是?”安琪微笑地看着李阿姨身后这位陌生人问。 李阿姨牵起那个男人的手,一起坐下了,说:“安琪,这是我的爱人,他叫李国强,之前是国民党的军官,解放后去了台湾,最近才回来。” 李叔叔很友好地伸出手来和安琪握手,深沉的男低音非常好听:“你好,安琪,打扰了。” 安琪又高兴又惊讶,忍不住笑出声来:“李阿姨,真为您高兴,你终于等到你的爱人了。” “叔叔阿姨,你们吃水果。”安琪端来一盘水果,笑嘻嘻地说。 “阿姨,您和叔叔是怎么团聚的啊?您能跟我说说吗?” 原来,1949年内战结束后,国民党军官李国强随部队去了台湾,李阿姨隐姓埋名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酒仙湖镇,因为父母以及家中亲戚都已经过世,所以没有人认识她。她用李国强留给她的钱建了宅子,自己靠缝纫和做手工来贴补家用。 日子虽然清贫,但她的精神世界还是很富有,她把上海宅子的家具全运到了酒仙镇,包括那台可以播放音乐的留声机,李阿姨就每天跳跳舞和看看书来度过平淡的日子,她盼望有一天她的爱人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因为爱人走的时候承诺过一定会回来找她,她确信她的爱人不会食言,所以她一年又一年的等待着。 终于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海峡两岸同胞终于摒弃前嫌,开始互相通信交流,有一部分人已经踏上回国寻亲的路程,李国强就是通过李阿姨之前留给她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故乡的名字“酒仙湖镇”,从而找到镇政府办公室的电话,这才知道李阿姨正住在这个镇上。听到这个消息,李国强欣喜若狂,当天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回乡寻亲。他也和李阿姨一样,几十年来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坚守承诺,没有再娶,只为和爱人重逢的那日。 当自己的爱人几十年后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两位头发虽然已经发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抱在了一起,相视无言,老泪纵横,这几十年的心酸、思念、痛苦都淹没在了此时的激动和欣慰中,终于漫长的等待汇成了此时的团圆。 听完这段故事,安琪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抽泣地说:“叔叔阿姨,我真为你们开心,你们这种誓死不渝、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着实感动到了我,希望你们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幸福美满。” 李阿姨感慨地说:“谢谢安琪,我这次也是来向你道别的,我和你李叔叔明天要回台湾了,我们已经办好了过去台湾的手续。” 安琪惊讶地说:“那么急吗?那我今天做东请你们出去吃,吃完后我们一起去活动中心跳舞,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跳舞了。”安琪惋惜地低下了头。 “没事的,安琪,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的。”李阿姨安慰她说。 安琪叫上了珍珍,四个人一起来到了青年活动中心,舞厅里早已经人头攒动,灯光闪烁、歌舞升平。 安琪点了一首三四十年代最流行的舞曲——《夜上海》,音乐一响起来,这对伉俪便旁若无人地在舞池中舞动起来,他们彼此深情地望着对方,有着少女的娇羞和少男的深情,舞姿灵动跳跃、自然奔放,跳出了李群玉诗中的境界:“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大家都感受到了这份深情,纷纷驻足欣赏,特别留出一片空地让他们自由飞舞。 音乐一停,大家都热烈地鼓起掌来,两夫妻这才从音乐和舞蹈中出来,看到那么多人看着他们,害羞地摆摆手说:“不好意思,献丑了。” 安琪递上两瓶饮料说:“叔叔阿姨,你们跳的是真好,有舞蹈大师的水准,果然是在上海待过的人,你们以前也经常去舞厅吧?” 李阿姨说:“是的,以前你李叔叔经常带我去上海的舞厅,我的交谊舞也是他教的呢!” 珍珍奉承地说:“那李叔叔就是我们的祖师爷了啊,难怪跳得那么好,你看把这全舞厅的人都看呆了。” 李国强谦虚地说:“很多年不跳了,已经大不如以前了,老胳膊老腿有点不灵活了,你们李阿姨还是和年轻时一样,身轻如燕,风姿卓越。”李国强深情地看着他的爱人说。 第二天,安琪送李叔叔李阿姨上车了,她很羡慕他们,爱情可以一直仿若初见,这不是就是现实版的“庐山恋”吗? 第三十九章 情信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白居易《长恨歌》 自从闹鬼事件后,小张就经常去找小璇聊天,没事就说说故事、讲笑话逗她开心。安琪每次去找小璇都看到小张在那里谈笑风生的,两个人总是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的,安琪开玩笑地说:“小张,你这是在护士站工作还是在化验科工作啊?怎么我每次来找小璇你都在这里啊,不如你申请来这里做护士得了,免得每次都走来走去的。” “安琪姐,你这不是取笑我吗?这护士站有一个男护士吗?”小张笑着说。 “你来了不就有男护士了吗?什么事情都得身先士卒嘛!那国外很多护士都是男人的,男人力气大,其实比女人更适合做护士。” “哎?你们两个不会在谈恋爱吧?我说怎么整天黏在一块呢!”安琪打趣地说。 小张笑笑没有说话,小璇红着脸,连忙解释说:“不是啦,安琪姐,你又取笑我了。” “嘿嘿,你这一脸红,我更觉得像了,都那么大了,谈恋爱没啥不好说出口的呀!”安琪继续打哈哈。 “不理你了,我去上厕所了。”小璇害羞地跑掉了。 医院的公共厕所在最东边,还要穿过一片菜地,厕所是那种老式的下面是粪池,上面是水泥砌的挡板的隔间,长期又没有人清洗,还没进去就能闻到臭味,而且整间医院都合用一个厕所,所以一说到厕所,很多人都觉得很头痛。安琪以前住的宿舍一楼还有一间只提供给女生的用的卫生间,还算是干净,因为每天都是住宿舍的护士姑娘们轮流自己清洗,男生们就只能去公共厕所上了。 为了方便大家上厕所,总务部特地在门诊部走廊尽头一个小屋子里放了一个供男生小便的小便桶,但最近听搞卫生的耿大爷说,居然有人在小便桶里大便,弄得臭气哄哄的,这可成了医院的新鲜事了,这到底是患者还是医务人员干的呢?不得而知。内务部的大姐用白纸写了一个告示:此处不准大便,违者罚款5元,告示一贴出,此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发生了。 “怎么又有人在小便桶拉大便了啊!”耿大爷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响彻了整栋门诊部大楼,大家都一起出来看热闹,赵大姐用她那又尖又细的嗓门说:“哎呦,还真有那不怕罚钱的主啊,就那么急啊,大便拉在尿桶里,也不怕尿溅在身上,哈哈哈!”旁边也有几个看热闹的跟着笑起来,小璇和安琪听到声音也出来了。 “大爷,你没有看到是谁拉的吗?”赵大姐问。 “我没有看到啊,今早我倒尿桶的时候它就在里面了。”大爷也幽默了一下。 “大爷,我和你进去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有?”这赵大姐就是闲的,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 进去了几分钟也没有什么进展,忽然赵大姐看到地上有一团纸,她立刻让耿大爷把这团纸用夹子夹出来,把它平铺开来,这张纸就这么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咦,这好像是一封信呢!”有人说。 小璇看到那张纸,脸色立刻变了,惊慌地跑开了。 听说是一封信,赵大姐立刻精神了,她蹲下身子便念了起来:“亲爱的小张,你好,你写给我的信已经收到了,你送给我的丝巾我也很喜欢,但我觉得我们暂时不要公开我们谈恋爱的关系为好,毕竟我们在一个医院上班,等时机成熟一点再说,不过你不要担心,这一点都不影响我对你的爱,每天看着你都觉得不够......落款是小璇。” 赵大姐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小张干的啊!哈哈哈。” 这时小张也灰溜溜地从办公室出来了:“好吧,我承认这次是我干的,因为我昨晚值班的时候拉肚子,实在是憋不住了,还顺手拿了小璇写给我的信来擦,哎,好吧,是我不对,但之前几次确实不是我拉的,我就拉了这一次。” 大伙都忍不住笑起来了,安琪看到小张愧疚害臊的模样,就说:“好吧,事情都清楚了,大家都散了吧,这次就让小张去交罚款,也让他长长记性。” 事情真相大白,人群都散了,但有件事还没有结束,小张肯定把小璇惹生气了。 小张来到护士站,看到小璇正气得抹眼泪呢,小张慢慢地走过去,从兜里掏出手帕,想帮小璇把眼泪擦掉,谁知道小璇一把接过手帕便扔在桌子上,然后就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小张把一张凳子挪过去,坐了下来,搂了搂小璇的肩,委屈地说:“对不起啊,让你觉得丢脸了,我也觉得这件事情做得挺丢人的,但昨天真的是拉肚子,憋不住了,我今天还在拉呢!” 小璇不理他,还埋着头在抽泣,小张接着说:“这本来是一件小事,谁知道被那杨大姐捅出来了,搞得那么兴师动众的。” 小璇气愤地说:“你还怪人家赵大姐,是你做得不对在先,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是的,我承认是我做得不对,但确实事出有因嘛,你就原谅我嘛!” “好,就算我原谅你这件事,但你用我写给你的信擦那什么的事呢?”小璇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张“噗嗤”一声笑了,说:“当时太急了,我就随手抓起一张纸,当时没看就擦了。” “你还笑,本来就说暂时不公开的,现在全医院的人都知道了,而且还是在这种尴尬的场面中公开的,真的丢死人了。”小璇又委屈得要哭了。 “反正我们早晚都要公开的嘛,什么时候公开都是一样,也许上天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小张还是非常乐观的。 小璇停止了哭泣,也没有说话了,静静地望着桌面发呆。 小张感觉小璇好像没有生气了,就拉着小璇的手说:“好啦,别生气了,你看你眼睛都肿了,鼻子也红了,反正现在公开了,你也逃不掉了,我现在要向所有人宣布:你就是我张浩的女朋友了!” 小璇被小张的话惹得破涕为笑了。 第四十章 安琪怀孕 好雨知时节, 当春乃发生。 ——杜甫《春夜喜雨》 周末,趁着刘建国学校补课,安琪决定回家看望父母,自从安琪安铭成家以后,安家就越来越冷清了,周末只有安静会偶尔回家。 梅雨天刚过去,太阳好不容易露脸了,安琪就帮忙母亲把厚被褥和冬天的衣服都搬出来晒一晒,然后收起来准备迎接夏天了。 “安铭两口子这段时间回来过吗?”安琪边晾衣服边问母亲。 “他们哪有时间啊?洪晓楠就要生了,听说一下班就躺在床上,做饭、洗碗、洗衣服都要安铭来做,现在的女人就是娇贵,哪像我们那时候,怀孕还要顶着太阳弯腰干农活呢!”母亲埋怨道。 “妈,那时代不同了嘛,你也要理解,如果你女儿怀孕了,你也不希望她干重活不是?”安琪很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说话。 “对了,妈问问你,你和建国都结婚几个月了,你有没有什么反应啊?”安母小声地问道。 “有什么反应啊?我吃饭睡觉都好得很,啥反应都没有。”安琪有点害羞地说。 “那你月事按时来了吗?”安母问道。 “这个月还没来呢,我有时候也会推迟点的,这都是正常的。” “那你要注意了啊,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生三个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干重活,饮食上要多吃有营养的,多吃蔬菜水果,知道吗?”安母嘱咐道。 “我知道啦,妈,你不用担心我,你和爸多注意身体就好了。”安琪说。 安琪回家后想了想母亲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的月事好像已经推迟差不多十天了,而且之前很喜欢吃红烧肉的,今天在母亲家看到红烧肉却有点犯恶心的感觉,不会真的有了吧? 第二天安琪把她在妇产科工作的朋友丁小娜叫到一边说:“小娜,我这个月月经推迟了差不多十天了,而且胃口有点和平时不同,之前喜欢吃的红烧肉,现在一点都不感兴趣,之前很讨厌吃橘子,但现在一想到就流口水,你说我是不是有了啊?” 丁小娜认真地说:“怀孕确实会改变人的胃口和喜好,要不这样,你拿个杯去装点尿,我帮你验一下,这样就可以知道是否有了。” 安琪开心地说:“好的,那太谢谢你了,小娜。” 丁小娜笑着说说:“傻丫头,我俩之间还要说谢谢啊,就这么点小事。” 丁小娜是省医学院毕业的,妇产科专业,她老公在电站子弟小学教书,女儿刚刚满一岁,因为家住在电站,所以中午她总是在饭堂打完饭再端去安琪家吃,因为两个人年龄相仿、脾气爱好相投,所以很快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半个小时候,丁小娜过来中药房找安琪,她神秘地把安琪叫了出来,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安琪紧张地问:“怎么样啦?” 丁小娜故作深沉地说:“嗯,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你迟来月经的原因是......”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下来。 “怎么了啊?快说。” “原因就是你怀孕了!”丁小娜兴奋地说。 安琪听后开心极了,她一直很喜欢孩子,之前等刘建国读书毕业,参加工作,自己都差不多27岁了,她生怕自己错过了生孩子的最好年龄,但没想到那么快就有自己的小宝贝了,她觉得建国一定更开心,他可一直都想要个生在春暖花开四月的宝宝。 晚上,安琪把这事和刘建国说了,刘建国兴奋得在安琪脸上亲了好几口,然后抱着安琪开始转起来,边转边说:“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 安琪摸着自己的头,忙说:“停,停,你都要把我转晕了。” 刘建国立马把安琪放下来说:“不好意思啊,我这是太兴奋了,你没事吧?” “被你再转下去就要晕倒了,你这个傻脑壳。”安琪娇嗔地责备了对刘建国说。 “我明天要对所有人说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和我爸妈说,要和我同事朋友说,要和......”刘建国开始得意忘形了。 安琪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傻瓜,老人们都说三个月内不要把这件事和那么多人说,小孩会小气的,和爸妈说就可以了。” “嗯嗯,你看我这张嘴,哈哈!”刘建国是真的高兴过头了。 得知自己怀孕后,安琪这几天干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这天,科长突然找到她,很郑重地和她说:“安琪,医院有个去县城进修的机会,我考虑到你自从进入医院以来,工作认真负责,学习也很努力,就想推荐你去,你看你有没有兴趣呢?” 安琪听了也很兴奋,她问:“那需要多久时间呢?” “大概半年的时间,周末也可以回家的。”科长说。 听到这里,安琪沉默了,她想自己刚刚怀上孕,去进修非常不方便,搞不好孩子都没了;但另一方面,去县城进修一直是她的梦想,而且进修后还能拿到证书,这对她的职业生涯也非常有用处。 她有点矛盾,想了一会她和科长说:“我明天再答复您好吗?” 科长说:“可以啊,但你要抓紧哦,这个名额还是我给你争取的,其他人想要都没有呢!所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安琪连声附和说:“好的、好的。” 晚上,她和刘建国说了这个事情,刘建国非常尊重安琪的意思,他说:“这个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如果你很想要这次机会,我就支持你去,但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想下次再去,这次在家好好待产,我也支持你。” 安琪很感动刘建国能这么尊重自己的看法,她觉得自己也不能自私,她也要为刘建国和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进修机会还有很多次,爱人和孩子只有一个。 第二天她就和科长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并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次进修的机会,科长觉得很惋惜,但他说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机会还是会留给安琪。 事后,安琪问刘建国说:“你当时真的是希望我自己拿主意吗?” 刘建国狡黠地笑了,安琪装作生气地说:“你那么狡猾的,你肯定是希望我不去进修的对不对?” 刘建国认真地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我知道你为了我和宝宝,你肯定不会去的,所以我有信心让你自己拿主意。” 第四十一章 得罪副镇长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安琪怀孕已经两个月了,孕吐反应特别的强烈,什么都吃不下,看到肉类鱼类就反胃,闻到油烟就头晕目眩,每天只能靠喝粥度日。 丁小娜看到安琪那么辛苦,就拿了几瓶维生素b6和叶酸,对安琪说:“这个b6是可以缓解孕吐的,但不能多吃,每天吃一片就好了,叶酸是预防幼儿神经管畸形的,本来这些都富含在水果蔬菜和肉类中的,你又什么都吃不下,就只能靠吃这些维生素补充了。” 安琪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又接着问:“小娜,这孕吐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这样下去命都没了。” 小娜故作生气地说:“呸呸呸,不要乱说话,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熬到三个月就会好很多了,你这点苦都吃不了啊,生孩子可更辛苦,我当时生了一天一夜才生出来,滋味真的那叫一个酸爽。不过也不用担心,每个人生孩子都不同的,有些人不到一个小时就生出来了。” 安琪有点撒娇地说:“小娜,你是产科医生,以后我生孩子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了你,我就放心了。” “你让刘建国多炖点汤给你喝,吃不下东西,汤总得喝得下吧,知道吗?”丁小娜虽然说话很直接,但她是真心对安琪好,什么都为她着想。 周末,刘母拎着两只杀好的老母鸡过来看安琪,安琪正躺在床上休息,刘建国在厨房煮粥,看到婆婆过来了,安琪忙起身迎接,婆婆看到瘦弱无力的安琪,说:“哎呦,安琪,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啦?” “妈,我吃不下东西,吃什么都想吐。” “吃不下也得吃啊,你不吃,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有营养啊?咬着牙也得吃下去啊。” “妈,你怎么来啦?”刘建国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 “儿媳妇怀孕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你看安琪都瘦了一圈了。你在厨房做什么啊?”安母看了一眼系着围裙的刘建国。 “我在厨房煮粥,安琪什么都吃不下,只能喝粥。”刘建国无奈地说。 “怎么只能喝粥呢,粥有什么营养,你把围裙取下来,我去给你们煲汤喝。你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两只老母鸡,杀好了的,可有营养了,给我家大孙子补一补。”说完就进了厨房。 安琪有点不开心地说:“你看你妈结婚前对我多好,结婚后就只剩下大孙子了,你看她都没问过我好不好。” 刘建国小声地说:“你连宝宝的醋也要吃啊,对宝宝好不就是对你好啊?” “我不是说不让她对宝宝好,我是说她不太关心我而已。好啦,不说啦,等下又说我小心眼了,你去看看你妈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安琪说完就又躺下去了。 香喷喷的汤已经煲好了,但安琪却一点想喝的欲望都没有,婆婆说:“安琪,不想喝也要喝下去,要不宝宝会没有营养的。” 刘建国也说:“乖,喝下去。” 安琪一咬牙,喝了一大口,她觉得好像还能下咽,就又喝了一大口,忽然间一股恶心的浪潮从胃里翻滚了上来,安琪连跑都来不及,一下吐在了地上。 安琪望着婆婆和爱人,满眼的歉意,刘建国忙安慰说:“好啦,现在喝不了就等下休息一下再喝,没事的。” 刘母脸有点拉下来了,她没有说话,默默地拿拖把把吐的汤都拖干净了。 傍晚了,刘母走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嘱咐:“等下汤一定要喝完了,不要倒了,那么有营养的汤倒了怪可惜的。” 孕妇经常会尿急尿频,安琪上班的时候会频繁地上厕所,有时候上厕所回来后,看到患者在等她抓药,她总会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久等了。”患者一般都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但这一天却不同,一个体大膘肥的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带着一个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了,安琪正好要出去上厕所,她就对这个中年男人说:“不好意思,你能等我一下吗?我马上就回来。” 中年男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哎,哎,不行,你先帮我抓药,我可没有时间等你,我忙得很。” 安琪不好意思地说:“麻烦等一下好吗?就两分钟。” “我看看你叫什么名字?”他盯着安琪的姓名牌气愤地说。 安琪看他那个态度,自己又憋不住,所以就没理她,自顾自的走了。 上完厕所后,安琪看到中药房门口围着一堆人,只听见刚才那个中年人在里面大发雷霆:“你们快把院长叫过来,我要投诉,那个叫安琪还是黄芪的(方言里这两个字发音相像),还想让我等她上完厕所,她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医院这是什么服务态度啊,一点都不像样。” 小璇看到安琪后,赶紧和她说:“你怎么得罪这尊佛啦?你知道他是谁吗?” 安琪说:“他是谁啊?” “他是我们镇的向副镇长,一向以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出名的。”小璇担心地说。 “不用怕,我自己闯的祸自己来担。”安琪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她挤了进去笑着说,“这不是副镇长吗?刚才是我错了,我不知道是您,如果知道是您,我是绝对不敢这样做的。” 这位怒不可遏的副镇长火气稍微消了一点,常院长也下来了,他也知道这位副镇长的为人,等了解情况后,常院长帮安琪解释说:“副镇长,非常对不起,是我们医院的失职,但也是因为安琪她怀孕了,孕妇尿频尿急也是常有的事,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这次好吗?” “这可不行,原谅了她这次,那还有更多人也会犯同样的错误,一定要好好处分一下。”这位霸道的副镇长还是不依不饶。 “向镇长,我知道您恪尽职守,秉公办事,公务繁忙,我耽误您时间确实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了。”安琪有时候真的是八面玲珑,溜须拍马也挺有一套。 听到安琪这么说,副镇长的气也消了八分了,他对院长说:“这样吧,处分就算了,这个季度的奖金就扣了吧!” 事后,同事们都开玩笑地说:“安琪,你还真厉害,副镇长也敢让他等你一下,另外你拍马也拍到恰到好处哦!” 安琪就只能苦笑一声了,因为这件事安琪整个季度的奖金都被扣了,年底还没有评先进的机会。 第四十二章 后山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韩愈《增广贤文》 医院家属楼旁边有栋围墙,大概一米多高,围墙那边有条林荫小径,可以通向医院的后山,每个周末的早上和傍晚,喜欢在山上看书的刘建国都会翻越围墙,穿过小径,爬到山上去看书、读英语。 为了备战明年的研究生考试,他专程从市里买了研究生考试需要的资料,那时候的英语复习资料比较少,他就买了一本英语字典,逐字逐句地背诵里面的单词和范例句子,还把大学老师送给他的英语报纸整理出来,把稍微简单易懂的段落整段的背诵下来,这种英语学习方法倒是另辟蹊径、别具一格,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学习条件有限,只能按蛮法子来复习,书山有路勤为径,刘建国相信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只要你勤奋学习,没什么不可攻破的。 周末的早上,刘建国又翻墙去山上看书了,山上鸟语花香,初夏,漫山遍野的金银花和栀子花吐露着芬芳,刘建国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清新甜美的空气,便坐在石头上读起英语来。 一个砍柴的老伯听到声音,感到纳闷:那么早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读书?仔细一听又听不懂在说啥,他悄悄地在刘建国读书附近的草丛中埋伏起来,想近距离看看这到底是何方人也?只见刘建国捧着一本字典,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老伯心里一惊:这个人不会是国外来的特务吧?又或者是个精神病,这山下就是镇医院,不会是精神病患者跑出来了吧。 老伯越想越害怕,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了一跤。刘建国听到了声音,立马跑过来看下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一个老伯狼狈地在地上揉着脚脖子,就打算去扶他,老伯反倒吓了一跳,他嘴巴上嘟囔着:“没事,没事。”便立刻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一瘸一拐地逃走了,刘建国心里犯嘀咕:这个老伯怎么好像很怕我,这到底怎么了? 刘建国听说孕妇需要多走动走动,身体才会好,更利于生产,他就经常带安琪去散步,到处走走,这天他就对安琪说:“你现在孕期反应也没那么大了,要多出去锻炼锻炼,我发现后山是个散步的好地方啊,山势很平缓的,而且我看到有个地方有野葡萄摘,还挺甜的,你要不要去啊?” 安琪有点担心地说:“要翻墙过去呢,我有点怕。” 刘建国鼓励她说:“不用怕,你现在才三个月,身子又不沉,我抱你下去。” 安琪也是胆子挺大的女孩,就说:“好吧,那我们带上个布袋,到时候摘点野葡萄回来,我一想到野葡萄就流口水。” 刘建国取笑地说:“你这个小馋猫,还是因为野葡萄你才肯过去的是不?” 安琪吐了吐舌头说:“当然啦,不然因为什么?因为对你的爱么?哈哈哈” 小两口嬉闹地来到墙头,刘建国费力地把安琪拉上墙,又辛苦地把她从墙上抱下来,抱的时候还差点扭到腰,他咧着嘴扶着腰说道:“安琪,你是不是胖了,我都抱不动你了。” 安琪取笑地说:“是你力气太小了吧,还说我胖,我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从哪里胖得起来。”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小路上,畅快极了,安琪唱起歌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越走越近,原来是上回那个滑倒的老伯,他正扛着一捆柴往这边走着。看到安琪和刘建国,稍有些惊慌,准备从旁边若无其事般的溜走,刘建国叫住了他,说:“老伯,刚砍柴回来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那么怕我啊?” 老伯听到刘建国突然叫住了他,有点忐忑和焦虑,眼神有点漂浮不定,他望了望安琪说:“我想和这位姑娘说话,不想和你说话。” 安琪走近了老伯说:“好吧,你和我说吧!” 老伯轻声地,神秘兮兮地说:“姑娘,我还是劝你不要和这种人在一起,我上次看到他摇头晃脑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我觉得他怕不是精神病吧?我怀疑他是从镇医院逃出来的吧?” 安琪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大伯,你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哈哈,还怀疑他是精神病,还从医院逃出来的,大伯,你听他说的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英语,他正在背英语单词呢,他确实是比别人特殊一点,喜欢不走寻常路,爱在山上看书而已,我证明他是一个正常人,他还在镇中学教书呢!”说完又开始笑起来了。 老伯有点尴尬,说:“哦,那是我多想了,我不懂鹰语还是鸟语,对不住了,现在老师也要学鹰语吗?不是养鸟的才学吗?” 安琪和刘建国看着可爱的老伯,笑得直不起腰来,刘建国忙说:“好啦,别笑了,等下宝宝都快让你笑出来了。” 老伯还是一脸的疑惑,嘟囔着说:“有那么好笑吗?真是一对奇怪的小两口。”说完便扛着柴走了。 安琪摸了摸笑疼了的肚子,说:“真是位可爱的老伯。” 刘建国说:“上次更搞笑,他偷看我的时候摔了一跤,我过去扶他,他立刻装成没事人一样的慌张的逃走了,估计是把我当精神病了。” 安琪又笑了,说:“哈哈,你别逗我笑了,肚子都受不了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们过去那边摘葡萄吧!” 走过去树林稍深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片的野葡萄藤,长着一串串紫黑色、鲜艳欲滴的野葡萄,林中还有一些小鸟在飞来飞去啄着酸甜的葡萄,安琪赶紧拎着布袋,拉着刘建国往葡萄藤那边走去,只见她一手拿着布袋,一手摘着葡萄,摘得不亦乐乎,刘建国开玩笑地说:“你这哪像一个孕妇啊,你这俨然变成了一个摘葡萄的女工啊!” 安琪着急地说:“不要说话,赶紧摘葡萄,要不就要被小鸟抢先了。” 两个人的嬉笑声响彻了整座山谷,暮色降临,小两口才拎着沉甸甸的果实满载而归。 第四十三章 晓楠生子 复有新生儿, 初探玄海珠。 ——宋??冯时行《舍弟生子》 野葡萄拿回家后,安琪发现袋子底部有些葡萄已经被挤烂了,她分了一些给邻居,自己留了一些,考虑到父亲喜欢喝自制的葡萄酒,这野葡萄更是泡酒的好原料,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让刘建国骑车载着她,把剩下的葡萄给父亲送过去。 回到父母家,只见母亲正在紧张的收拾东西,父亲正在门口拦蹦蹦车,安琪忙问:“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安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弟媳要生了,我和你爸得赶紧赶去兴丰乡。你今天突然过来有什么事吗?” 安琪开心地说:“晓楠要生了啊?那好,你们赶紧去吧,我没什么事,是我昨天和建国摘了些野葡萄,想着爸喜欢喝葡萄酒,就给你们送了些来泡酒。” 安母望了一下那些野葡萄,说:“你给我吧,酒是没有时间泡了,我带过去那边给他们尝尝吧!” “好好,妈,我帮你装起来。”刘建国连忙找来一个塑料袋子。 一家人怀着激动的心情,手忙脚乱地总算把东西收拾好了,这是安家的第一个孙子,自然非常紧张和重视,安母更是对这个孙子珍爱有加。 “妈,明天我再过去看晓楠,现在过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也是添乱,我那边有些补品,我明天一起带过去。”安琪说道。 “好,你有孕在身不方便,迟几天再过来都行!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知道吗?”安母嘱咐道。 洪晓楠当天上午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安母兴奋得赶紧打电话到安琪的单位报喜,她和安琪说让她过几天等洪晓楠出院了再过去看望,现在去看也不太方便。安琪看到母亲那么高兴,自己也非常开心,她买了些阿胶、当归、红枣等药材,打算带过去给洪晓楠补身体。 安琪约了安静,两个人还买了一只老母鸡,刚来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面人声嘈杂,小屋子里面挤满了人,亲戚朋友同事挤满了一屋子,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安家老两口正在门外杀鱼,准备给洪晓楠做催乳的鲫鱼汤喝。 看到女儿们来了,安母赶紧从里屋搬来两张凳子让她们坐下,轻声地对她们说:“你们等屋里的亲戚朋友们走了再进去,来了好一会了,应该等下就走了。” 安琪望了望里屋,只见洪晓楠正抱着早已恬睡的小宝贝与客人们谈笑自若,再看了看自己的大外甥,皮肤白净、小嘴粉红、鼻子高挺,小家伙嘴一咧,突然在睡梦中笑了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像极了安铭,安琪被这可爱的小模样逗笑了。 客人们走了之后,安琪和安静才回到屋内,洪晓楠说:“姐,我看到你们来了好一阵了,怎么不进来呢?” 洪母没好气地说:“你这地方那么小,人一多久挤不下了。” 洪晓楠也附和说:“是啊,我当时让安铭申请一个大点的房子,他就是不听,现在人多就特别拥挤,你看,公公婆婆过来照顾我,再加上我妈,根本住不下,只能委屈我妈暂时睡沙发了。” 安母听到这话,觉得这两母女又在埋怨自己的儿子,就说:“现在刚结婚的小夫妻,谁不是分小房子啊?安琪他们医院分的也是一房一厅,我们不要老想着搞特殊,你让安铭申请,他就能申请得到吗?所里那么多人等着分大房子,安铭才在这上班没多久,哪有资格分啊?” 洪母没等亲家母说完就抢着说:“那你说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就是住不下,他们两个年轻人都要工作,小孩需要你们带,但这里住不下,你看这情况怎么解决?” 安铭感觉两个妈又要吵起来了,就打圆场说:“我们可以在客厅放个床,爸妈过来照顾晓楠的时候可以睡,产假期间晓楠也可以回我爸妈那边住的嘛,这样照顾起来也更方便。” 洪晓楠看来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她慢条斯理地说:“短时间内我们可以按照安铭的想法来操作,但这也不是长远之计。今天全家人都到齐了,我想说说我的想法,现在好多单位里的人也兴在外面盖新房子,两层三层的,盖得好漂亮,爸妈在酒仙镇的房子也几十年了,很破旧了,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把老房子拆了,重新盖一栋新房子,反正我们俩上班的地方和酒仙镇也不远,这样我们和爸妈都有新房子住了,不就两全其美啦。” 安琪对洪晓楠真的是另眼相看了,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如此的深藏不露,城府深沉,这个想法真是一石二鸟,一是把自己的住的问题解决了,二是把新房子握在手里,以后不就是她的了吗?安家就只有安铭一个儿子,她也知道姐姐妹妹们不会和他争。 安强听了这想法坐不住了,站起来说:“这房子是你们的爷爷留下来的祖宅,哪有拆的道理,再说盖新房的钱从哪里来?这盖房子的钱可不是小数目。” 洪晓楠换了一种语气说:“爸,我又没说现在就要盖,我是说等过几年有钱了再盖嘛!” 洪母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现在吃农村粮的人,哪个不给自己孩子盖新房嘛,我们村头的老赵儿子还没结婚,就提前给儿子盖好了一栋三层的新房,里面家私电器都齐全,可气派了。” 安母白了一眼洪母:“我们可不是吃农村粮的,我们是正经是国家粮的人,我们自己有房分,用不着盖房子。” 洪母冷笑了一下:“你这分的房子也得住得下人啊!” 争来争去也没有得出结果,安琪也知道盖房子的想法已经在洪晓楠心中扎下根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和妥协,只能慢慢等待事情的转机。 “晓楠,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多补品,你来看看。”为了结束这无休止的争执,安琪岔开了话题。 “我大外甥真可爱,长得和我哥一模一样,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帅哥。”安静也在把气氛往温馨和谐方向带。 一家人又沉浸在喜得贵子的欢乐温馨的家庭气氛中了,在回去的路上,安琪一直在想,生完孩子后,女人就要进入到柴米油盐、甚至鸡飞狗跳的琐碎的家庭生活中,这和做女儿和谈恋爱的时候可不同,她自己会不会变得和洪晓楠一样世俗、城府深呢?她希望不要那样,那不是她真正要的人生。 第四十四章 学生高程 少年易老学难成, 一寸光阴不可轻。 ——朱熹《劝学诗/偶成》 天气渐渐转炎热了,树上的蝉儿此起彼伏地发出清脆响亮的叫声,明亮温暖的初夏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教室,好熟悉的场景,刘建国清楚地知道,快要高考了。 学生们对待高考的态度分成了几种阵营,一部分人觉得自己没有机会考上大学,就放任自流,不去复习高考的东西,把精力放在考中专或进工厂的另一条路;另一部分人秉着试一试的态度,尽自己的能力复习,不强求,不刻意,考上了更好,没考上也没关系;最后一部分人,这种人算少数,一个班也就两三个,把高考作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唯一途径,奋力拼搏、赴汤蹈火、争分夺秒,只为在高考中披荆斩棘,夺得一席之位。 高程就属于最后一部分人,他是刘建国班上的学习委员,平时话不多,非常腼腆,别看他黝黑瘦小,但身体中藏着不可遏制的强大意志,刘建国发现每次课间、下课后,当其他同学嬉笑打闹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旁如无人地读书和做习题,或者缠着老师解答问题,从不曾看他有一刻的松懈。 刘建国似乎在高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这个男孩他一直非常关注,甚至课间的时候他会主动坐在他身边,问他在学习上是否遇到难题、生活中是否遇到困难。高程凭着他那竭尽全力、刻苦钻研的劲儿,他的成绩每次都是名列前茅。 这天清晨六点多,太阳才刚刚散发慵懒的光辉,刘建国准备去学校后山上读书,顺着小路爬上去,还没到自己读书的老地方,就听到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国破山河,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是谁占领了自己的营地呢?刘建国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跃然眼前,这不是自己的学生高程吗?只见他跺着方步,摇头晃脑的样子像极了自己。 “杜甫是一个不惜自我牺牲的爱国主义诗人,他的诗歌渗透着爱国的血诚,他的喜怒哀乐是和祖国命运的盛衰起伏相呼应的,当国家危难时,他对着三春的花鸟会心痛得流泪,就像你背的这首《春望》。”刘建国解释道。 看到自己的老师突然出现,还帮自己诠释了这首诗,高程既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腼腆地笑了笑,说:“老师,你怎么来啦?” 刘建国开玩笑地说:“你把我的营地占了,还问我怎么来了?” 高程摸摸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刘建国又接着之前的话题:“你知道杜甫的另一首快诗《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吗?这是杜甫平生唯一一首快诗,正好与你背的这首《春望》相互呼应,“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说明了一旦大乱初定,消息忽传,他又会狂喜流眼泪,展现出浓浓的爱国情操。‘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两句紧连,一气贯注,感情奔放,痛快淋漓地抒发了作者无比喜悦的心情。” 高程认真聆听,坐在石块上做起笔记来,他惊叹得说:“老师,真佩服您有那么高的学识,诗句、诠释信手拈来,融会贯通。” 刘建国语重心长地说:“你如果考上大学,就能学到更多更深的知识,这些自然就能张口就来,我相信你应该不会比老师差。” 高程自信地说:“老师,我会努力的,听说老师当年就是以镇中学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南湖师范大学的,我也要像老师一样,独占鳌头。” 刘建国越发喜欢这个男孩了,他了解到高程家里条件困难,父亲早逝,家中只有一个母亲,平时只能靠打临工支持他们两兄弟读书。刘建国很早就发现这个孩子用的钢笔的笔头都是开裂的,写出来的字虽然还算清秀,但有些分叉,影响了整体美观,他掏出了放在他衬衫袋里的那支派克钢笔,递给高程说:“老师送给你这支钢笔,这是师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已经跟了我几年了,在高考战场上这就是枪和矛,现在我把他送给你,希望能帮助你在高考中披荆斩棘、过关斩将。” 高程不好意思地说:“老师,这是师母送给你的礼物,太珍贵了,我不敢收。” 刘建国把钢笔放在高程手里,说:“老师现在又新的了,如果这支钢笔能陪你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也算是实现它的自我价值了,你收下吧!” 听了老师的话,高程激动得眼眶有些湿润了,他低下头默默地点了点头,哽咽地说:“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考上理想的大学。” 回到家,刘建国向安琪坦白了他把钢笔送给高程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安琪的反应是怎么样的,安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撼到了他:“做得挺好的,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现在我们条件好了,能买更好的钢笔,但你送给高程的这支钢笔却是对他的一种激励,能激励他迈进大学的校门,就像我当时说你考上大学再和你谈恋爱一个道理。” 刘建国开玩笑地说:“不错,挺有觉悟的啊,原来你当时早就看上我了,没立刻和我好,是因为要激励我考上大学啊,我的魅力还是挺大的。” “你就臭美吧你,你把我送你的钢笔送给别人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帮我去集市王大麻子那买盒麻辣豆腐回来吧,我现在特别想吃。” 刘建国求饶地说:“我错了,以后不敢了,现在都那么晚了,明天再去好吗?再说你以前不是说这摊上的麻辣豆腐不卫生吗?现在怎么又想着吃啦?”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一刻都等不了了,我现在口味一天一变,今天一想到麻辣豆腐就流口水,说不定明天又不想吃了,人家好不容易想吃一样东西,你就帮我去买嘛。”安琪撒娇地说。 “好啦,好啦!你等着,我这就去买。”说完,建国就骑着骑行车出门了,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中。 第四十五章 幸福生活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苏武《留别妻》 王大麻子是专门卖小吃的摊,有烤鱼干、麻辣豆腐、麻辣香肠、麻辣田螺等等,王大麻子因为口味独到、干净卫生,在镇上也是远近闻名的。摊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干净利落的女人,她的摊起这个名不是因为她脸上有麻子,而是因为她做的所有小吃上面都会撒上一层香喷喷的炒过的芝麻粒,特别的香。 刚骑到王大麻子的摊位前,看到摊主正在收摊,刘建国立刻停下单车,着急地问:“请问还有麻辣豆腐吗?” 摊主看到汗流浃背的刘建国,惊奇地问:“你怎么那么晚才来买啊?算你运气好,只剩下最后一包了。” 刘建国有点担心地问:“最后一包是新鲜的吗?我爱人怀孕了,她又有点洁癖,我怕她吃了拉肚子。” 摊主打包票说:“肯定是新鲜的,这都是我傍晚的时候做的,我们家的小吃都用冰块来保鲜的,你就放心吧!你对你爱人还真是好,那么晚还帮她来买吃的。” “没办法,她突然想吃这口,之前害喜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我就得给她买,运气还算好,还剩下一包。”刘建国付完钱,就赶紧骑车回去了。 小镇的路灯很少,一两百米远才有一盏,还特别地昏暗,刘建国骑的太快,又不太能看得清前面的路,一不小心驶进了一个水坑里,扶手被撞向左侧,整辆自行车都往左侧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好刘建国用手撑住了地面,只是手臂轻轻擦破了点皮,他重新扶好自行车,慢慢地骑回家。 安琪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刘建国回家,尽管刘建国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细心的安琪还是发现他有点异样,他的左边的裤子和衣服都弄脏了,手臂还擦出了血,安琪忙问:“怎么啦,怎么手臂擦伤了啊?” 刘建国淡然地笑了笑说:“没事,天太黑了,没看清路,冲到了一个水坑里,就摔了一跤,麻辣豆腐我可是保护得好好的,一点事没有,快吃吧。”说完就把麻婆豆腐递给安琪。 安琪连忙从柜子里拿了碘酒,帮刘建国擦上,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哽咽地说:“你小心点嘛,下次我再也不会那么晚让你去买东西了。” 刘建国宠溺地说:“傻丫头,怎么还掉起眼泪来了?没事的,下次我还帮你买,只要不是半夜三更的就好,王大麻子都关门了,想买都买不到。” 安琪含着眼泪笑了,小两口的婚后生活,平淡而甜蜜,纯真而美好,让人憧憬而遐想...... 七月盛夏,骄阳似火,安静顶着大太阳给安琪送来一只西瓜,她好久没和姐姐聊天了,怪想念的。 看到安静汗流如雨的走了进来,安琪赶紧打开电风扇,说:“你怎么正午就顶着大太阳就过来了啊?还提着那么重的西瓜,小心中暑了。” 安静抹了一把汗,笑着说:“没事的,趁着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姐姐。”她找了个水桶,装上凉水,把西瓜浸了进去,等下吃就冰凉的了。 “别忙乎了,过来沙发上坐,你看这一身的汗。”安琪说。 “哎?不过我怎么觉得最近你的打扮和之前不同了啊,时髦多了,也漂亮多了。”安琪注视着穿着淡紫色小圆领的连衣裙的安静说。 安静委婉地笑了一下:“我也觉得我以前不怎么会穿衣服?前段时间我看了《庐山恋》,张瑜在那电影里换了四十多套衣服呢,每一套都特别的好看,我也是有样学样。” “我也和你姐夫一起去看过了,张瑜那些衣服确实又时髦又漂亮,好希望也能拥有啊!”安琪羡慕地说。 “你是和谭栋梁去看的吗?” “是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啊?”安静有点害羞地说。 “姐,我今天来这里是要和你说一件事的,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安静腼腆地说。 “什么事啊?那么神秘。” “谭栋梁那天向我求婚了,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去我们家提亲。”安静脸红得低下了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 安琪听了,爽朗地笑起来:“哈哈,他终于向你求婚啦,好事呀,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是挺喜欢他的,看得出来他也喜欢我,但我朋友总说他有点大男子主义。”安静纠结地说。 “那你觉得他有没有大男子主义呢?或者你觉得你能不能受得了他的大男子主义呢?”安琪通情达理地说。 “我觉得他对我挺好的,虽然平时是有点大男人,但对我从来不发脾气。而且他工作很认真,对人也很真诚,这也是他的优点。”安静说。 “我觉得这就是你们的互补,你温柔贤惠,他坚韧有主见,可能换一种性格你倒不喜欢了。如果换成我,我和谭栋梁的性格也不怎么合适,有时候会硬碰硬,两个人没有一方妥协是不行的。”安琪慢条斯理地说。 “姐,你说的真好,每个人都有合适自己的人,我觉得谭栋梁就是最适合我的人。”安静激动地说。 “提亲的事你可以和爸妈商量一下啊,我们姊妹三人这两年都陆续娶妻嫁人,这也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那爸妈会不会觉得我太快结婚了,也不知道他们对谭栋梁满不满意,我有点担心。” “我的傻妹妹啊,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你都24了,在以前旧社会都算老姑娘了,有的都生几个孩子了,我还怀疑爸妈怕你嫁不出去呢,爸妈对谭栋梁的看法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两家本来就有渊源,双方父亲都是好朋友,如果结为连理就是亲上加亲,你还怕什么?”安静把事情都分析了一番。 安静听了笑逐颜开,说:“姐姐就是厉害,比我脑子好用,我有时候想问题就是太狭隘了,听了你的分析我觉得心情畅快多了。” 西瓜也冰的差不多了,两姐妹像小时候那样把西瓜剖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用勺子挖着吃,笑容在她俩的脸上绽放,很美、很美...... 第四十六章 摘杨梅 火齐堆盘珠径寸, 醴泉绕齿柘为浆。 ——杨万里《七字谢绍兴帅丘宗卿惠杨梅二首其一》 这段时间安琪特别想吃酸的,葡萄、桔子、李子,无酸不欢,连吃面条也要倒几勺醋下去,刘建国听朋友阿强说他父母家果园的杨梅快熟了,第一句话就问:“你们家的杨梅酸吗?” 阿强笑着说:“你想吃酸的还是甜的啊?” “我想吃甜的,我媳妇儿喜欢酸的” “现在去摘就比较酸,如果再过两周就会甜很多。”阿强认真地说。 “那就这周六去摘,安琪最近天天嚷着要吃酸的水果,我正发愁呢!”刘建国兴奋地说。 “我爸妈家挺远的哦,在栾山乡,我们周六得一大早出门,踩单车过去得两个多小时。” “没事,那我们就七点钟在镇集市那里等好吗?我再叫上我的一个同事。” 周六,天刚蒙蒙亮,刘建国就起床了,快速洗漱了一下,挎着一个大木篮子就骑车出门了。 大伙都已经到了,阿强也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一行人骑着单车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炎炎夏日,没到八点太阳就已经炙烤大地了,去栾山乡要爬好几个大坡,小伙子们个个都热得汗流雨下,幸好路旁有瓜农在卖甘甜解渴的西瓜,几个小伙子买了个大西瓜,切开来没有两分钟就一扫而光,大伙补充好了能量继续前行。 李力边抹汗边说:“为了这口杨梅,我们真的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建国,我们像不像去给杨贵妃取荔枝的骑兵,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杨梅来。” “在我心中,我们家安琪就是贵妃,为她取杨梅我愿意”刘建国傲娇地说。 “那你就甘愿拉上我们做陪衬啊?”李力不甘示弱地说。 “那还不是你们自己也想吃,不然我怎么一说你就答应要来。”刘建国取笑地说。 “我们算是上了你的贼船啦!”大伙一起笑着说。 杨梅大军踩了两个多小时的单车,终于到了阿强家,阿强父母看到这群小伙个个都汗流浃背的,立刻端了几杯水出来给他们解渴,水一饮而光,大伙就来到杨梅园干正事了。 红实缀青枝,烂漫照前坞,一颗颗的鲜红欲滴的杨梅果躲藏在翠绿的枝叶中,微风一吹动,若影若现,灵动可爱。站在树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果香,让人口舌生津,终于明白望梅止渴的真正含义了,刘建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阿强抬来两个梯子,说“你们会爬树的爬树,不会爬树的这里有梯子,你看我给你们准备的多周全,够兄弟吧?” “够兄弟,来,给我一个梯子,我不会爬树。”刘建国一边笑着一边去拿梯子。 “你这算什么农村长大的小孩嘛,连树都不会爬。”大伙都嘲笑刘建国。 李力倒是帮刘建国说起好话来:“他可能把我们爬树的时间用来读书了,这个书呆子。” 哈哈哈,杨梅园一片的欢声笑语。 刘建国望着一簇簇鲜红饱满的杨梅,顿时诗意大发:“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值千金。味比河朔葡萄重,色比泸南荔枝深。对杨梅最高的评价不是甜,不是水分多,而是鲜,想要吃这份鲜,就是要像我们一样在树上边摘边吃。” 说完刘建国便摘了一颗放进嘴里,一咬开,酸中带甜的果浆从薄薄的果皮纤维中迸发出来,立刻充满整个口腔,刺激着所有的味蕾分泌出充足的唾液,酸得刘建国挤眉弄眼,大伙又笑了,问:“好吃吗?” 刘建国酸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好出......你们自己试试。” “咱们不上他当,我们回去用盐泡一下,撒上糖慢慢吃。”阿强机智地说。 “那你们就尝不到这树上鲜的滋味喽!”刘建国大声地喊道。 杨梅也摘得差不多了,大家把一篮篮的杨梅放在树下,有如一团团红色的火焰在剧烈燃烧,特别的耀眼。 “咦,谁家的狗跑进来了。”不知道谁大喊一声,霎时间,这只凶狠的狗便朝着正在认真挑拣杨梅枝叶的刘建国冲了过来,刘建国吓了一跳,立刻朝着林子里面跑狂奔了进去,那只狗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流着哈喇子也快速追了过去,一不小心,刘建国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这只狗龇着牙往刘建国腿上咬过去。 “二毛,停下,过来。”只听见一个浑厚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大叫了一声,那只狗立刻停了下来,乖乖地摇着尾巴走了,原来这只狗是阿强邻居家的,好在邻居赶过来才阻止了这一番恶斗。 大伙立刻跑过去看刘建国怎么样了,只见他狼狈地坐在地上,裤子被狗撕扯了一个破洞,阿强蹲下来查看了一下伤势:“好在只是破了一点皮,打点狂犬疫苗就可以了。” 李力疑惑地说:“为什么那只狗其他人都不追,就追着你呢?奇怪了。” 刘建国骄傲地说:“肯定是因为我长得帅吧,人帅连狗都追。” “应该是因为你长得像坏人吧,坏人不一般都被狗追吗?哈哈哈!”大伙又笑开了,刘建国这天已经被人取笑无数次了。 摘完杨梅,天色也不早了,大伙谢过阿强一家后就赶忙骑车回家了。 刘建国一路迎着晚霞回到家,安琪已经做好饭在等他了,安琪看到刘建国又一身狼狈地进门,就问:“大老爷,又怎么啦?又摔跤啦?” 刘建国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这次不是摔跤,是被狗追。” 安琪调侃地说:“为什么狗就追你,不追其他人,是不是你撩他了啊?” 刘建国委屈地说:“我没撩他,我甚至连看都没看它,它突然发疯似的向我奔过来,吓死我了。” 安琪担心地说:“那有没有咬到你啊?” “只咬破了一点点皮,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啊,咬破皮也要打狂犬疫苗的,最近我们医院都收了一个得狂犬病的患者,可吓人了。快,我让小璇给你打一针,幸好我们就在医院。”安琪越想越担心。 打完针回来,刘建国用盐把杨梅泡了一下,然后撒上一层白糖,酸酸甜甜的,生津止渴,安琪差不多吃了一大碗。 刘建国指着篮子里剩下的杨梅对安琪说:“剩下的杨梅我们今天可以用糖和盐将其腌渍起来,就可以吃久一点,不然到明天就全坏了。” 小夫妻的二人世界有如这杨梅,酸酸的,甜甜的,有滋有味的...... 第四十七章 独占鳌头 三更灯火五更鸡, 正是男儿读书时。 ——颜真卿《劝学诗》 八月,流金似火,今天镇中学毕业班所有师生的心情也如这炎日一样炽热而激动,刘建国既兴奋又紧张,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考学的日子,这一届是他带的第一届高考生,他希望学生们的努力拼搏没有白费,也希望通过自己的教导,能帮助学生们实现自己的理想。 一踏进学校办公室,校长就笑容满面地和他说:“建国,恭喜你啊,你们班今年考得不错,一个上本科线,三个上大专线,上线率是近几年最高的,你的教学方法还是蛮有一套的,不愧是师范大学的高材生。” 刘建国听到这个消息,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忙问:“校长,是谁上本科线了?” 校长拍拍刘建国的肩膀,指着刚发回来的一沓成绩单说:“成绩单就在那边,你自己看吧!” 刘建国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以他的私心来说,他很希望这唯一一个上本科线的人是高程,以他的努力程度和学习能力来说,他确实是唯一人选。 接过成绩单,第一张就是高程的,分数居然比本科线还要高出三十多分,刘建国喜上眉梢,自言自语地说:“这小子,算我没看错他,果然考上本科了,我就知道镇中学这届能考上本科的只能是他。” “校长,学校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吗?”刘建国问道。 校长神采飞扬地说:“寄过来了,录取高程的是你的母校:南湖师范大学。” 刘建国此时极其的欣慰和激动,他没想到为人师表,当学生考出优异成绩的时候居然是这种心情,特别的舒畅和爽快。 李力用拳头顶了顶刘建国,说:“毕业班带的不错啊,居然带出一个本科生了,听说近几年都没有一个上本科线的。” 说完,就用他那洪亮的嗓子喊道:“校长,是时候贴榜单了吧?” 校长对刘建国说:“你是毕业班的班主任,高程是你的得意门生,再说你的毛笔字也写得不错,那榜单就交给你写吧。” 刘建国接到这个光荣任务后,写得特别认真仔细,生怕写错写漏一个字,他知道榜单对于高考学子们意味着什么。 榜单贴出来了,刘建国有意地望了望高程,这个不善于表达的男孩虽然表面上看似非常平静,但内心却波澜起伏,此时的他一定是非常激动而心潮澎湃的。 高程用坚毅且炽热的眼神回望着眼前这位恩师,他似乎有千万句话要和老师说,但此刻却哽咽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 回到办公室后,刘建国看到桌上放着一封用信封装好的单没有邮票的信。 敬爱的刘老师: 您好,我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表达不出我对您的感激之情,因为家里条件比较困难,我本来是想着高中毕业后就参加工作分配,以此来补贴家用,但您在上我们第一节课的时候的一席话却完全改变了我当时的想法甚至今后的命运,您说:“我们这些生在小地方的人、或者家境贫困的人,读书是为了什么?读书就是为了摆脱我们苦难的现状以及改变我们以后的命运。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像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孩子更应该读书考大学,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才能出人头地,才能成为人上人。高考是唯一一条让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的最公平的道路,是一条只要努力就有可能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的道路。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 老师您引用了荀子的《劝学》来激励我们用高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听了您的那一席话后,我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坚定了高考的决心。也谢谢您在后山对我的鼓励和鞭策。您送给我的珍贵礼物我也会好好收藏的,我已经用它在高考战场上披荆斩棘,拔得头筹了,今后我还要用它闯出另一番天地。我知道这才是对您最大的回报。 也祝您能顺利考上研究生,实现您的理想和抱负,我愿今后仍然有机会做您的学生! 此致敬礼! 您的学生:高程 刘建国此刻心潮澎湃,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说的一番话既能转变一个学生的想法和今后的命运,他现在知道为人师表的重要性了,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老师就应该充当一块磨刀石,来帮助学生成为最利的刀刃。 因为所带的毕业班成绩优秀,刘建国这次还被评为学校的优秀教师,甚至有很多其他学校的家长听闻此事也想把孩子送到镇中学来读书。 安琪的大姐安萍有个儿子,这学期也要读高三了,原本在盘岭镇读书,安萍听安琪说刘建国带的毕业班成绩很不错,就带着她那儿子来到镇医院拜访。 大姐左手提着一只老母鸡,右手提着在山上采的山珍,风风火火地领着儿子来到安琪家,刘建国早有所闻,安萍的儿子黄小峰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上树掏鸟窝,下河就抓鱼,一刻都闲不住,他妈从小就有一句话形容他:只要有窗户,他从来不从正门走,可想而知有多调皮了。但架不住安萍望子成龙,怎样的调皮、不爱读书,安萍都培养他上了高中。 安萍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安琪,我给你带了只老母鸡补身体,合着这些山珍一起焖,可营养啦!” 安琪和刘建国听到大姐的声音,赶紧走出来迎接,刘建国说:“稀客稀客啊,大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啊?” “还不是听到安琪说你教毕业班成绩优秀,所以把你们的大外甥来送来了。”安萍倒是爽快,直来直去。 “大姐,您打算是让小峰转学到我们学校读书吗?”刘建国有点疑惑地说。 “是啊,建国,你大外甥在学校不爱学习,整天调皮捣蛋的,想送到你们学校来,你能替我管着他点,顺便督促他学习,看能不能也考上大学。” “大姐,这大学可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也要看他的基础和能力。建国那一个班才出几个大学生,本科才一个,其他几个都是大专生。”安琪帮着刘建国说话。 “我知道的,我没奢想一定能考上大学,就算考上中专也是好的,最主要能帮我管管他,把他顽皮的性子治一治。在家他也不听我和他爸的,让老师来管管应该还是可以的。”安萍笑着说。 刘建国也无奈地笑了笑,说:“这个事情我要问过校长才能给你答复,因为这转学也要有程序的,不是说转就能转的。” “好的,好的,你和校长商量一下,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啊!快,小峰,谢谢你小姨和姨父。”安萍拉着黄小峰让他道谢。 “谢谢小姨和姨父。”黄小峰懒洋洋地附和了一声。 第四十八章 调皮外甥 少壮不努力, 老大徒伤悲。 ——汉乐府《长歌行》 校长看到刘建国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同意黄小峰的插班申请,黄小峰这个让家长担心老师头疼的小魔王转到了刘建国的班上学习。 开学的那天,安萍提着大包小包的行囊步履蹒跚的走进学校的大门,身后跟着两手空空,咬着一个烧饼,一脸若无其事的少爷黄小峰,刘建国看见了连忙帮安萍把最大的那个行囊接过来,严厉地对小峰说:“小峰,你自己的东西应该自己拿,怎么全部都让妈妈拿呢?大姐你也太娇惯他了,难怪他那么不懂事。” 黄小峰“哦”了一声,接过了一个小包裹,老师的话对他还是有些许威慑力的。 安萍帮黄小峰全部安置妥当了之后,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峰听老师的话,认真学习,不要调皮捣蛋,不要欺负同学,黄小峰满不在乎的应声着,并不怎么能听得进去。 安萍不厌其烦地对刘建国说:“小峰有些调皮捣蛋,你要帮我好好管着,如果他不听话,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要手软。” 刘建国笑了起来:“我看他这个架势,在家你自己也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吧?大姐,你就是太惯着他了,男孩子一定不能惯着,否则永远都长不大。” 安萍不好意思的笑了:“是的,家里就他一个儿子,所以他想干啥就让他干啥,现在我也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所以这不送你这里来了吗?” “大姐,我也不能保证能教好他哦,只能说尽我自己的能力吧!” “好好,辛苦你了,建国,那我这就走了啊!”安萍拍了拍帮孩子收拾完行李那沾满灰尘的手。 开学头几天黄小峰还是挺老实的,虽然学习底子差,但他有尽力去听课,想跟上老师的教学进度,但几天后就松懈了,听不懂就干脆不听了,放任自流,从上课发呆望窗外发展到趴在桌上睡觉。有几门任课老师都向刘建国投诉,说他上课睡觉的事情。 更可气的是有一次他居然在同桌的课桌里放了一只毛毛虫,那只黑色的、浑身长刺的毛毛虫居然还一扭一扭从课桌里爬出来了,正好掉到同桌的腿上,吓得同桌立刻弹跳起来,蹦跶了好几圈才把那毛毛虫抖落下来,同桌向刘建国投诉黄小峰毛毛虫的事,自从那次后就不愿意和黄小峰一起坐了。 刘建国把黄小峰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和黄小峰谈了一次:“小峰,你妈妈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转到这间学校读书,你如果再这样调皮捣蛋下去校长可能会让你退学,你知道吗?” 黄小峰任性地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那你为什么要把毛毛虫放在同桌的课桌里呢?”刘建国问道。 “他老是觉得自己读书厉害,瞧不起我,我就抓了只虫子吓唬他一下。”黄小峰小声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瞧不起你呢?” “我就知道,我问他那道题怎么做,他不但不教我,还取笑我说那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 “就算他不教你,你可以来问老师啊,你如果以这种方式来报复同学,他就会更瞧不起你,你只有认真读书,把成绩提高上去,别人才能对你另眼相看。你看妈妈对你寄予那么大的期望,你不要让妈妈失望好吗?”刘建国苦口婆心地说。 黄小峰默默地点了点头,自从和刘建国谈过一次话后,他消停了一段时间,上课也开始听讲做笔记了,任课老师的投诉也慢慢少了。 那天上完语文课,刘建国刚说完:“下课。”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一个女同学摸着头脑勺一个趔趄倒在凳子上,刘建国立刻走上前去询问情况。 只见女生摸着头痛得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她的凳子靠背上残留着一大撮杂乱的头发,刘建国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是黄小峰在上课的时候把前面女同学的长辫子绑在了她自己的靠背上,女同学毫不知情,下课后一起身,就把辫子上的一大撮头发拉扯下来了。 刘建国想想就知道有多痛,他气急了,大声地呵斥黄小峰:“你怎么回事,怎么把女同学的辫子绑在凳子靠背上了。” 黄小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谁让她的长辫子老是甩来甩去,总是打着我脸,那就只有把它绑起来喽!”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刘建国严肃地对黄小峰说。 第2天,一对横眉怒目的中年夫妻推开了教师办公室的门,大声嚷嚷道:“我们来找校长。” 校长连忙站了起来,问道:“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校长是吧?我是高三班李春花的父亲,昨天我女儿被他们班一个坏小子绑住辫子,头皮都被扯出血了,这事情谁管啊?”中年男人凶神恶煞地看着校长。 刘建国也站了起来,连忙赔笑说:“我是高三班的班主任,李春花和黄小峰都是我的学生,我们来会议室说话吧!” 刘建国陪同校长和这对夫妻一起来到会议室,中年男人不听校长和刘建国的解释和调解,一定坚持要求校方开除黄小峰,并赔偿他们的损失,校长看到事情似乎陷入胶着状态,无法解决,就把刘建国拉到一边说:“你让黄小峰母亲来一趟吧,看能否协商。” 安萍匆匆忙忙、一脸愁容的来到学校,拉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赶往会议室,她一进门就给这对夫妻跪下了,带着哭腔说:“我代我儿子向你们闺女赔罪了,千万不要开除我儿子,他还小,如果背上了这个处分,那他就不可能招到工,那他这辈子不就完了吗?” 黄小峰一见这架势,立刻伸手去扶妈妈,安萍严肃地说:“你赶快给叔叔阿姨赔罪。” 黄小峰慌了神,轻声地说:“叔叔阿姨,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快让我妈妈起来吧!” 这对夫妻原本怒气冲冲的态度也立刻软下来了,大家都是父母,也能互相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女人把安萍扶了起来,说:“你先起来再说,你这来到就给我们下跪,不是让我们折寿嘛!” 安萍顺势坐了下来,诚恳地说:“我知道我这儿子混,调皮捣蛋,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但千万不能让学校开除他,我们可以赔偿,多少钱都可以商量。” 刘建国也在一旁说:“是的,经过这次以后我相信这小子一定得到了教训,这样也算给了这孩子一个变好的机会,我知道大哥大姐也是好人,一定不想毁了一个孩子的。” 看到这对夫妻面露难色,安萍从包里掏出两百元钱说:“这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心意,让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 最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安萍走的时候没有看黄小峰一眼,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毅然决然地走出校门。 第四十九章 转变 读书不觉已春深, 一寸光阴一寸金。 ——王贞白《鹿洞二首·其一》 黄小峰仔细回想着这些年他因为贪玩所做过的坏事,以及妈妈为他流过的眼泪,特别是今天那个令他不知所措的下跪,让他方寸大乱,慌了手脚,他突然感到一股油然而生、从未有过的内疚,他呆呆地看着妈妈走出校门时落寞的身影,百感交集,他想叫住妈妈说:“妈,对不起,从今以后我要做一个令你不再操心的乖孩子。”但他没有说出口,眼睁睁看着妈妈默然离去。 他来到刘建国的宿舍门口,面露懊悔之色,低声地说:“小姨夫,你能和我聊聊吗?” 刘建国亲切地招呼他进去坐,给他剥了一个橘子,说:“你想和我聊什么呢?” “今天看到妈妈这样,心里很难受。”黄小峰沮丧地说。 “你以后还希望妈妈这样吗?”刘建国反问道。 “当然不希望,我再也不想看到妈妈为我操心,为我难过了。”黄小峰哽咽地说。 “那你既然不想妈妈为你操心,那从此以后一定要改掉调皮捣蛋的坏毛病,认真听课,妈妈对你的未来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你也要回报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我基础不行,我感觉我考不上大学。”黄小峰自卑地说。 “妈妈也没有一定要你考上大学,她不是说考上中专也是可以的吗?她的要求也不高啊,她只想让你毕业后能找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不是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人。” “那我今后要怎么做呢?”黄小峰虚心地请教道,孩子终归是孩子,他的前路需要有大人的指引。 “你只要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不调皮捣蛋就可以了。”刘建国轻松地说道。 黄小峰从此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成绩不是那么拔尖,但总算跟上来了,性格上也变得沉稳、内敛,不那么顽皮了。 安萍看到儿子的变化,特别感激刘建国,刘建国谦虚地说:“还是要感谢你自己,不是你当时给了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相信他也不会那么快转变。” 安琪的邻居倪兰也怀孕了,两个志同道合、同病相怜的姐妹经常在一起讨论如何减轻孕吐的症状、如何在孕期保持体形、如何做出又营养又好吃的饭菜。 医院的旁边有个公路段养护处,里面有个养护员叫小纯,来中药房抓过几次药,和安琪混得挺熟,她和安琪说:“我们养护处是自己做饭吃,食材都是总处送过来的,每周有一只鸡和一只鸭,平时还有鱼和肉什么的,养护处平时就我一个人在,偶尔会有几个养护工回来,到时煮鸡煮鸭吃的时候,我提前告诉你,你直接过来吃就好了,正好怀孕了可以补补身体。” 安琪听了高兴极了,她低声地和小纯咬耳朵:“太好了,我吃食堂的饭都吃腻了,闻到味道都想吐,我到时在我们这拿点中药过去你那,我们一起煲鸡汤喝,我可以叫上我另一个同事吗?她也怀孕了,我们一起补补。” 小纯大方地说:“好啊,一起来,我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都是那种老母鸡,一只有好几斤重呢!” 这天傍晚,安琪拿了一些黄芪、太子参、红枣、花旗参和倪兰偷偷地来到公路养护处,阿纯已经把鸡已经处理好,四五斤重的一只大母鸡就赤条条地躺在案板上。 倪兰在养护处到处转了转,对小纯说:“你这工作不错啊,那么大个养护处就你一个人啊?平时没人管,也没什么太多事情做,好羡慕啊!不像我们天天被人管着,还经常要加班。” 小纯笑了笑说:“我还羡慕两位姐姐呢,我们那工作多光鲜啊,不像我们,每天蓬头垢面的,工资还不高。” 安琪说:“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罢了,谁都不知道谁的辛酸。” “那是,每份工作都有每份工作的难处。不过我这工作在这养护处算是最轻松的,就是做做内勤工作,那些养护工风里来雨里去的,风餐露宿,特别辛苦。”小纯边剁鸡边说。 安琪把中药洗了,和鸡块一起放进陶瓷锅里面炖,煮上饭后,三个小姐妹就搬个凳子坐在门口聊天。 “姐姐,你们都有家庭有小孩了,我还啥都没有,好羡慕啊!”小纯说。 小纯是大山里来的淳朴姑娘,皮肤黝黑,身材短小精壮,一双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特别的真诚,她家境贫寒,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高中,毕业后被分配到养护处工作,吃上了国家粮,她自信、乐观的性格吸引安琪的一个闪光点。 “你还小呢,才二十岁,我二十岁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孩,还没有你懂事呢!我相信像你这样好的姑娘肯定以后很多人追的。”安琪说。 小纯脸一红,害羞地说:“安琪姐,就你会称赞人,我从小到大都没人追过呢!” 倪兰大大咧咧地说:“呦呦,还含羞了呢,不急哈,到时候姐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医院有很多优秀的医生还没对象呢!” 小纯害臊地跑开了,说:“我去看下鸡汤怎么样了。” 不鸡汤正在咕噜咕噜地翻滚着,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鲜鸡和药材的香味,小纯用勺子搅拌了一下,油光发亮的鸡块伴随着勺子在汤里跳华尔兹,馋得安琪和倪兰在旁边只咽口水。 外面怎么有人放东西的响声,小纯听到,慌忙地说:“坏了,我同事回来了。” 只见两个戴着黄色安全帽和穿着橘红色工作衣的彪形大汉回来了,他们同样黝黑的脸上挂满了汗珠,看到两个白白净净的姑娘站在屋里,两个大汉顿时慌了神,不好意思地说:“小纯,这两位姑娘是?” “哦,这是镇医院的安医生和倪医生,是我邀请她俩来我们这吃饭的,你们今天不是不回来吗?” “临时改了工作任务,所以回来了。”其中一个矮一点的大汉说。 安琪尴尬极了,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了啊,也不知道你们回来,我再去煮多点饭吧!” 两个大汉忙拦着说:“我们自己来,你们是客人,快去歇着吧!” 晚餐做好后,五个人一起有说有笑地享用了这顿鸡汤大餐,安琪觉得这次经验很特别,和不同的朋友交流,攀谈,也是蛮有意思的事情。 第五十章 值夜班 多情只有春庭月, 犹为离人照落花。 ——张沁《寄人》 镇医院门诊部每晚都会安排一个急诊医生和护士留守在值班房,以防急诊病人突然驾到或者突发事件紧急来袭。小镇的夜里的急诊病人还算是比较少的,平均一周大概有两三次,值班房虽然有床铺可以躺一下,但一旦有急诊病人过来就得赶紧起床诊治,如果遇到病情紧急的状况,甚至整夜都没得睡,医院大多数医生和护士都不愿意值夜班,但对于一些朝夕相处、暗生情愫的医生护士来说,这倒是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 沈坤是内科的一名主治医生,三十岁出头,长得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有一点当时的电影明星郭凯敏的味道,他说话幽默风趣,和谁都谈得来,是医院公认的男版万人迷,若不是因为结婚了,相信医院诸多的小护士都会往上扑。他爱人在邻镇的粮站工作,因为家住得比较远,所以他经常在值班室将就一宿。 韩灵是内科的护士长,是沈坤的工作搭档,二十多岁,长得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漂亮水灵,她爱人李亮在钢厂工作,因为经常出差,平时也是聚少离多。韩灵是青州市人,毕业就被分配到酒仙镇医院当护士,因为工作认真,业务能力强,没几年就被提升到护士长,韩灵平时打扮比较时髦,还喜欢裁改衣服,一些款式老旧的衣服一经她改动,就变得时尚有风格。当时还不流行短裙,大街上年轻姑娘们都是穿着过膝盖的连衣长裙,她却会把新买的长裙改短,一件优雅文静的长裙立刻变成了活泼可爱的短裙,每次她穿着俏丽的短裙经过大家的视野的时候,无论男女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有些爱嚼舌根的女人们看到她这副打扮就很不顺眼,老在背后指手画脚,说:“打扮那么亮丽给谁看哪?大家都是穿长裙,就她一个人穿着短裙晃来晃去。” 沈坤每次累了的时候,韩灵都会细心地泡上一杯菊花绿茶给他提神醒脑,看到沈坤忙得没时间吃饭的时候,她都会帮他去食堂打饭督促他吃完,两个人经过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工作和生活,两个人彼此都对对方有感觉,一股复杂的感情油然而生,他们叹息命运的捉弄,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刚开始他们还会努力克制这即将决堤的不怎么光彩的情感,毕竟两人都已经成家。 夏日的夜晚特别的静谧,窗外只有清脆的蛙叫声和蟋蟀声在奏着和鸣曲,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苏轼的这首诗最能表达此时的情景。 已到深夜,韩灵坐在凳子上痴痴地望着正在看病历的沈坤,沈坤也用他那双深情的大眼睛瞄了一眼韩灵,相视而笑,那么晚了,应该没有病人过来了。 不到五分钟,只听见一阵急促、响亮的敲门声,声音大的像要砸开门的样子,韩灵揉着迷糊的双眼,慌张地说:“那么晚还有急诊病人吗?” “韩灵,你给我开门!快点开门!”一阵愤怒但有点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韩灵一激灵,这不是自己老公的声音吗?她慌张地站了起来,眼睛中满是惊恐的神情。 沈坤也稍微有点紧张,低声地说:“他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那么晚他怎么来了?”韩灵紧张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沈坤安慰韩灵说:“我们又没有干什么,就是正常的值夜班,你怕什么啊?”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来大:“韩灵,快点开门,否则我要砸门了。” 沈坤对韩灵说:“你别慌,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我躲起来,你当做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说完就躲在柜子后面,韩灵抖抖索索地去开门,李亮一进门一把推开韩灵,眼神中充满愤怒、痛心甚至有点可怕的神色,他大喊:“沈坤呢?” 韩灵支支吾吾地说:“什么......沈坤,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啊!” “还狡辩,刚才我都看到了,你们两个都是有家庭的人,怎么可以干出这样的事情?”李亮怒不可遏,浑身气得都在颤抖。 沈坤灰溜溜地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一脸不屑的表情,说:”我们干什么事情啦?我们不就是在一起值夜班吗?“ “没事情你干嘛要躲起来啊?分明是心虚。” 李亮上去就给了沈坤一拳,打得沈坤一个趔趄,眼冒金星,鼻子都流血了,韩灵连忙拉住了李亮,说:“别打了,别打了。” 李亮反过手,狠狠地给了韩灵一个巴掌,并用力地把她推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叫道:“我那么辛苦在外面出差赚钱,没想到你却背着我干这种事情,你对得起我吗?” 韩灵又羞愧,又害怕,低声地抽泣起来了。 大声的吵闹喧哗声把医院的很多人都吵醒了,大家都围过来了,一部分是来看热闹的,一部分是来看笑话的,也有人是真正来劝架的,好心的人把李亮拉了出去,安慰了几句,李亮虽然怒火中烧,但毕竟还是有知识的体面人,他也觉得这样闹对大家影响不好,就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韩灵看到老公走了,也追了出去。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事情做错了终究会东窗事发,其实医院里早有人对沈坤和韩灵的事看不过眼了,偷偷地把他俩的事情告诉了李亮,这才有了今天这混乱的一幕。 后来听说韩灵和李亮协议离婚了,考虑到医院日后诸多人的闲言闲语和品头论足,韩灵选择调走了,离开了这个让她心痛的小镇,终于给这桩事情划上了一个句号。 安琪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见识到这种事情,在她单纯的爱情观中,一生中只能爱一个人,既然相爱了就要厮守一生,怎么能在刚开始的途中就心猿意马、意乱情迷呢?这是她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事情,她现在也无法想象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会怎么办?这件事对她的心灵的冲击还是蛮大的。 第五十一章 药房合并 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 陆游——冬夜读书示子聿 镇医院中西两间药房相隔比较远,一个在门诊部走廊的最东头,一个在最西头,有患者投诉说拿药非常不方便,院长综合各方面的条件决定把最东头的中药房的隔墙打掉,与旁边那间大诊室连接起来,合并成一个大的中西药房,其实院长有两方面的考虑:第一,方便了患者拿药,不用中西药房两头跑,第二,中药或西药的任何一方药剂师不在,另一方的药剂师都能第一时间帮助患者拿药,这样也解决了晚上如果有急诊,还需要两个药剂师一起驻守药房的资源浪费。 但这个举措却苦了在中药房工作的安琪,因为她不是正规卫校或医学院毕业的,没有正统学习各领域的专业知识,她又得重新学习西药的药理、名称以及药效,虽然不用学得很精,但一般的知识还是得学的。 院长特意安排了一次半个月的短期培训,下班后两个药房的药剂师统一到小会议室进行每天两个小时的中西药理专业知识培训,周末则全天培训。 培训老师是刚退休的县卫校的高级讲师王老师,他每天都是微弯着腰,夹着一个文件夹,拿着一个茶杯跺进会议室,架着一副厚底眼镜,声音比较高亢,因为不是本地人,所以是用一半塑料普通话夹杂着不标准的本地话来上课的,但上课是神情具备,很有感染力。 “药理学是研究药物与机体间相互作用的科学,他的主要内容是研究药物对机体的作用和作用原理,即药物效应动力学以及机体对药物的影响,即药物代谢动力学。”第一课王老师就阐述了什么是药理学,安琪听得非常的认真,她还没有正经上过医学专业课,这次是第一次,觉得又新鲜又好奇。 “中药和西药其实是同源的,我国最早的药物专著《神农本草经》,总结了汉代以前的药物知识,共载药365种,并按其作用和毒性进行了分类。我国明代杰出的医药学家李时珍编写的空前巨著《本草纲目》收到世界各国学着的推崇和赞扬,被译成英、日、朝、德、法等文字,成为世界性的重要药学文献。随着近代自然科学的发展,特别是化学的发展,把药物的有效成分提纯,并采用生理学实验方法来观察药物对实验动物生理机能的影响,于是现代药理学就在十九世纪初期正式形成,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西药药理学。”经过言简意赅的语言生动地讲解了中药和西药的本源。 王老师特别强调一点:“是药三分毒,药物的毒性反应绝大多数是由于用量过大或用药时间过久或机体对某药物特别敏感时所发生的对机体有损害甚至危及生命的反应。有的药物能影响胚胎的正常发育而形成畸胎,称‘致畸作用’;长期应用或接触某些药物可导致癌肿的发生,称‘致癌作用’,不同的病人应根据不同情况选择不同的药物。” 安琪每次上课都非常努力,她深刻地理解药物毒性对人的危害的重要性,所以一点都不敢怠慢,经过半个月的培训和自己的努力,她基本上掌握了西药的药理方面的知识。 中西药房合并后,药房拿药效率得到了大大的提高,安琪在工作中也越来越上手了,深得领导和患者的喜爱。 一天,一个面色苍白,带着口罩的中年妇女在药房拿药,病历上写着是病毒型感冒,医生开了抗病毒口服液,链霉素以及一些中成药,安琪看到她不停地咳嗽,还伴有干呕的症状,安琪看到有处方里链霉素,就顺口问了一句:“大姐,你没怀孕吧?” 中年妇女刚剧烈地咳嗽完,满脸通红,有气无力地说:“妹子,怀没怀孕和拿药有关系吗?” 安琪耐心地解释说:“大姐,我看到处方里有链霉素,这个药对胚胎有致畸作用,也就是会影响肚子里胚胎的发育,引起胎儿骨发育不良、听力障碍、手指畸形甚至会引起死胎,所以要问你一句是否有怀孕。” 中年妇女大惊失色,着急地说:“妹子,我是孕妇,刚怀孕两个月,刚医生怎么没和我说呢?幸好你问了我一句,不然我可麻烦了,怎么药还会有这样的毒性吗?我们农村人根本不了解。” 安琪一板一眼地说:“是的,不同的药物有不同的毒性,对不同的人也发生不同的副作用,您如果是孕妇要提前和医生说的,因为医生不可能对每个人都问是不是孕妇,这样她可要累坏了。”说完,和善地对大姐笑了笑。 大姐感激地说:“妹子,今天太感谢你了,多亏你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问我呢?” 安琪笑着说:“我和你心有灵犀啊,因为大家都是孕妇,我刚看你干呕,脸色也很差,就想到我刚怀孕时也是这样的,所以就多问了一句啊,没想到还真问对了。” “妹子,你可真细心啊,医院有你这样的职工也真是福气。” “大姐,你得找到帮你开药的医生,告诉他你怀孕的事,让他重新给您开方吧!”安琪耐心的和大姐说。 “好咧,好咧,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妹子。”大姐一边走一边夸奖说。 几天后,大姐还给安琪送了一面锦旗,但这件事后,安琪思考到了更深层次的一些事情,现在农村因为医疗条件落后,交通闭塞,政府也没有进行及时宣传,在农村居住的孕妇、产妇对孕期知识、孕期保健、产后保养都没有清楚的认识,有些甚至还停留在愚昧落后的一些封建的迷信上。 因为孕产期知识的缺失和经济条件方面的因素,农村新生胎儿的存活率偏低、而遗传性疾病和畸形胎儿的出生率却偏高,这些本来可以通过来正规医院进行产前检查来预防的,但那时候的农村妇女很难会有这样先进的思想观念。 第五十二章 下乡宣传 不经一番寒彻骨, 怎得梅花扑鼻香。 ——黄櫱禅师《上堂开示颂》 安琪把妇产科医生丁小娜叫到家中,想向她请教一些关于如何宣传孕产方面知识的问题。 丁小娜纳闷地说:“你怎么突然对妇产科方面的知识感兴趣啦?刚学完中西药药剂的知识,觉得自己还是有潜力可挖是不是,准备向妇产科进军啦?” 安琪认真地说:“我觉得偏远农村很多家庭对孕产知识很缺失,不用说去医院进行产前检查,甚至还有很多孕妇选择自己在家生,或者请个不专业的接生婆,卫生方面很难保障,我觉得作为医院有义务向他们宣传这方面的知识,以提高新生儿的存活率,减少遗传性疾病和畸形胎儿的出生率。” 丁小娜诧异地望着安琪,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觉悟啊,了不起!我接生过的新生儿就有几例是有先天性疾病的,当时生完后他们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真的让人痛心,其实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产前检查预防和筛查的,所以宣传这方面的知识确实是一个十分必要且利民的办法。” “那要怎么宣传呢?会不会很难呢?”安琪忧心地说。 “一家一户宣传是不可能的,效果也不好,只能和村委合作,召开宣传大会,以讲座的方式进行宣传。我们妇产科之前也有下乡宣传过,是挨家挨户的派宣传册,但效果不行,我觉得我们可以在例会上说一说这个事情,让院长想想办法,也可以和其他医生商量,集思广益。”丁小娜说。 “还是你有办法,找你商量是找对人了。”安琪高兴地说。 周五晚上,镇医院照常召开例会,所有医务人员包括各分站的医务人员都参加了,安琪把她和丁小娜的关于宣传孕产知识的设想在例会上说了,院长觉得这个想法和宣传办法都非常好,会后他组织了一个宣传小组协助安琪和丁小娜下乡进行孕产知识的宣传。 院长考虑到安琪大着肚子行动不方便,还专门派了一辆车送他们过去,经过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偏远的茶花村,这是个风景秀美、交通闭塞的小村子,到了村头车就进不去了,只能自己走进去。 村妇女主任和几个村民出来已经站在村口迎接他们了,妇女主任一个个的握手,客气地说:“感谢你们不辞辛苦来到我们村为我们宣传孕产知识。” 安琪也客气地回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请问下现在村子里有多少户人呢?” 妇女主任想了一下说:“我们村有一百多户人,现在有差不多十户人家里有孕妇,你们来得正好,给我们这些村民普及普及孕产知识,我们平时也有做宣传,但不是专业人士,他们也不听,再说离我们村最近的医院,去也得二十多公里的路,所以好多人还是请接生婆在家里生。” 妇女主任把他们带到今天要做宣传的地方,是村东头的一块空地,搭着一个简易的讲台,旁边摆着一个立着的纸牌上面写着欢迎镇医院来村宣传孕产知识。 空地上摆着十几二十张零零散散的凳子,已经有好些人已经过来了,愣愣的望着安琪他们忙东忙西准备资料。 丁小娜问:“主任,你们预计有多少人参加呢?” 妇女主任自信地说:“少说也得七八十人吧!” “那凳子可能不够坐呢!” “没事的,不够坐站着就行,我们村里人没那么娇气。” 只见村委有人在旁边摆了一个签到台,脚下放着一箱肥皂,安琪好奇地问:“这肥皂是干什么的啊?” 负责签到的小伙子小声地说:“这是我们村委派发给村民的礼品,不然哪有那么多人来这个宣传会啊,个个都得忙农活。” 安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大会即将开始了,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每个人领完肥皂都笑容满面的,听话地聚集在一起准备听宣传。 宣讲开始了,丁小娜系统地阐述了产前检查与孕期卫生、正常分娩、产后护理及新生儿护理等专业知识,并强调了产前检查的是预防遗传性疾病和畸形胎儿重要性,告知村民们要去正规医院分娩,否则遇到难产或胎儿异位等问题就很容易造成母子双亡。 村民们听得还算认真,毕竟是与自身相关的事情,而且这些知识他们也从未接触到,觉得很新鲜,但真正能记到心里,按照专业知识来做的不知道会有多少。 最后一个环节是提问环节,丁小娜大声地说:“大家可以在这个环节踊跃发言,可以把刚才没听懂的问题提出来,或者说出你们在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反正关于孕产方面的事情都可以问我,来,举手发言!” 台下一阵哗然,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举手,一个带着头巾的姑娘羞答答地问:“我想问下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怀孕了呢?我们村有些姑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干重体力活,后来都流产了。” 丁小娜笑着说:“这是个好问题,大家要注意几点:第一留意自己的月事,如果平时很有规律,突然超过半个月以上没有来月经,就应该注意;第二是否有头晕、乏力、恶心、尿频、嗜睡等早孕反应出现;第三是否感觉到**增大有胀感及**疼痛。如有这些表现,就要去医院验一下是否怀孕。” “那我们要去哪里产前检查呢?要几次呢?”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问道。 “你们可以去正规的乡、镇医院检查,一般是孕早期一个月一次,孕晚期一周一次,这些医生都会跟你们说的。” 一个黝黑的男人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问:“那如果老婆怀孕了,还可以干那档子事情吗?”一说完,全场哄堂大笑。 丁小娜认真地说:“大家不要笑哦,这也是个很典型的问题,一般来说,孕早期也就是前三个月一般都不要进行夫妻生活,到了孕中期即第四个月开始就可以适当有一些夫妻生活,但要注意力度和频率,到孕晚期为了防止早产,也最好不要进行这类活动了。” 丁小娜耐心专业的回答,给了村民们一个个满意的答复。这次宣传大会也在热烈的掌声中落下帷幕,虽然辛苦,但给这个村普及了孕产知识,使村民遇到问题时不至于手足无措,也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 第五十三章 夜诊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此次下乡宣传活动还被县里评为先进典型,被当做榜样在全县推广,院长很高兴,还给安琪和丁小娜评了先进,发了奖金。 中西药房合并后,药房加夜班的次数也开始多了起来,安琪肚子也越来越大了,虽然有申请不加夜班,但遇到紧急情况还是要顶上去的。 一天深夜,还在睡梦中的安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急诊护士小高一边敲安琪的门一边喊:“安琪姐,刚送来一个急诊病人,情况很紧急,需要尽快拿药。” 安琪赶紧披上衣服,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说:“小高,什么事情那么急啊?” 小高小声地说:“刚送来一个喝农药的妇女,口吐白沫,好像就快不行了,医生已经给她洗胃了,现在得赶紧打阿托品,我们诊室没有存余,所以就要麻烦你了。听说是两口子吵架,女方性子爆,气急了拿起一瓶农药就喝起来,你说吓人不吓人?” 阿托品是一种抗胆碱药,它可以有效地控制有机磷农药中毒时出现的毒蕈碱样症状和中枢神经症状。但有机磷中毒时对阿托品的耐受性高,因此用药量应足够大。 安琪一听人命关天的事,连鞋都没换就赶紧出门了,来到门诊部,那个妇女的呻吟声在深夜中显得特别清晰和瘆人,安琪立马打开药房门,拿出几瓶阿托品送到急诊室。 一到急诊室就能闻到一股强烈的农药味,熏得安琪直想吐,急诊医生李医生让中毒的妇女卧在诊床上,头偏向一侧,以免吐出的东西阻塞呼吸道,病人已经面无血色,嘴里一直翻吐着白沫,痛苦地蠕动着身体。她的男人蹲在外面一脸愁容,面露懊悔的表情。 李医生给病人架好吸氧机,继而问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喝的农药?” 男人焦急地说:“喝了大概两个小时了。” “喝了两个小时了,怎么现在才送过来?” “得找拖车啊,而且我们村离镇上太远了,医生,一定能救活吧?” “这中毒时间太久了,我们只能尽力抢救。” 男人一听急了,拉着李医生的胳膊说:“医生,你一定要救活我媳妇啊,不然我也不活了。” 护士小高拉开男人,严肃地说:“你这样会妨碍医生诊治的,你先在外面坐会儿。” “把阿托品拿过来。静脉注射3mg,以后每隔15分钟重复注射一次,至瞳孔开始散大、肺啰音消退或意识恢复时,酌情减量。”李医生有条不紊地对小高说。 医生和护士一直守在诊床边,监护血压、脉搏和呼吸,严格按照规定时间注射阿托品,安琪也在药房待命,随时补充抢救要用到的药品,刘建国看到安琪那么久都没回来,也跟过去药房陪她,还煮了一碗粥,给她补充体力。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李医生发现原本还蠕动身体呻吟着的病人慢慢的没了动静,赶紧量脉搏、听心跳,做心肺复苏。经过医生和护士彻夜无眠的极力抢救,妇人还是慢慢地停止了心跳,当李医生为妇人盖上白布的时候,男人冲了进来,声嘶力竭地喊:“老婆,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我们的老母亲怎么办啊?”说完就趴在妇人身上号啕痛哭了起来。 哭了几分钟,突然站起身来,目眦尽裂地望着李医生,抬手就给了他一拳,打得文弱瘦小的李医生摔在地上,加上劳累了一个晚上,晕眩得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护士小高赶紧拦着凶神恶煞的男人,安琪也打算上去阻拦,被刘建国拉住了,说:“你那么大肚子,凑什么热闹?” 男人愤怒地大喊:“你是什么无良医生,送过来好好的,被你抢救还抢救死了,你这个庸医!”说着又要过去打,吓得医生赶紧退后了两步。 幸好刘建国拉住了他,安琪看到这种情况,极力地劝阻这位刚失去妻子的男人:“大哥,我知道你此时非常的伤心、懊恼、气愤,你也看到我们医生护士不眠不休已经抢救了一夜,抢救步骤和用药也都没有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大着肚子也要陪着他们加班,希望你也能体谅一下我们。其实我知道你气的是自己,气自己在妻子在的时候不能好好地对她、好好地和她说话,逼得她喝农药,你如果很爱大姐就不要在这里闹了,帮大姐好好安排后事,让她走得好过一点。”安琪声泪俱下的说完,所有人都被感动了,原本气愤的男人这时也懊悔地坐了下来,在凳子上默默地留着眼泪,不再说话了。 刘建国搂着稍稍有点颤抖的安琪回家了,在路上他问:“宝贝,你怎么那么厉害呢?在那种场面都能说出如此感人至深的话,简直扭转全局啊,你应该去当心理医生才能发挥你的才能。” 安琪被逗笑了:“得了吧?我还心理医生,只不过有感而发而已,当妻子在世的时候不好好对她,去世了以后后悔有什么用,所以要珍惜眼前人,这句话也是对你说的,知道吗?” 刘建国装作害怕地说:“老婆的话不敢不听啊,遵命就是。” 忙了一晚,安琪到中午才起床,丁小娜端着她的铁饭盒在门口喊着:“日上三竿啦,还没起床啊?都吃午饭了。” 安琪打开门说:“昨晚加了一整晚夜班,累得不行了,今天和同事换了班,所以睡久了些。” “听说啦,昨晚你又当了英雄啦?强力阻止了一场闹事,我是真佩服你,大着肚子还那么有勇气。”丁小娜调侃地说。 “那有什么办法,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也不能看着不管不是?”安琪大着哈欠说。 “你呀,大肚子期间就少管点闲事,你这都快六个月了吧?”丁小娜关心地说。 “是啊,六个月了,最近体重升的特别快,你看我的脚都肿起来了,鞋子都快穿不下了。”安琪嘟着嘴说。 “那你用热水每晚泡泡脚,加速血液循环系统,晚上用个枕头架着腿睡觉,第二天就没那么肿了。”丁小娜说。 安琪挽着丁小娜的胳膊说:“孕期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随时都可以帮我解决一些问题,你就是我的私人医生。” 丁小娜调皮地说:“那你要付诊费的哦,对了,你中午吃什么?” 安琪不好意思地说:“建国已经帮我煮好肉粥了,你要来点吗?” “不用啦,你们的爱心午餐我就不凑热闹了,我刚在食堂打饭了。” 第五十四章 父母爱情(1) 愿得一心人, 白头不相离。 ——卓文君《白头吟》 晚上,刘建国对正在咬着苹果看电视的安琪说:“明天是我妈的生日,同时是我爸妈的结婚五十周年的纪念日,我们晚上去爸妈家吃饭吧?” 安琪一听就来精神了,兴奋地说:“你爸妈还挺浪漫的啊,还有结婚纪念日呢!我爸妈估计什么时候结婚的都不记得了,知识分子家庭果然不同啊,你以后会不会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啊?” “那当然啦,以后我们每年过一次怎么样?” “你说的啊,到时不要不记得就行。” 第二天,安琪准备了一个礼物,是她上次逛商店的时候买的一枚玫瑰花型胸针,本来是买给自己的,今天就临时拿来用了,她用个精致的小盒子装了起来,细心的安琪觉得优雅的婆婆对漂亮时髦的东西一定很喜欢。 两个人准备骑自行车回家,刘建国考虑到安琪大肚子坐车不舒服,还在后座加了一块海绵坐垫,但始终还是有点担心,担忧地问道:“你确定可以坐自行车吗?会不会不安全啊?” 安琪爽快地说:“没问题的,以前我妈说她怀孕九个月还在田里弯腰插秧呢,哪有那么娇气?” “那我骑得慢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小两口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两旁是金色的稻田,稻穗随风摇曳,田埂上晚归的牧童正赶着牛往家走去,老牛时不时低头咀嚼着青草,一群馋嘴的小鸟正围着稻田盘旋,时不时啄些稻谷吃,这景色像极了张籍的一首词:“远牧牛,绕村四面禾黍稠。陂中饥鸟啄牛背,令我不得戏垅头。入陂草多牛散行,白犊时向芦中鸣......”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荷把锄头在肩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两个人边骑边唱歌,落日的霞光照在这对小夫妻的身影,映衬着两旁摇曳多姿的柳树,就像法国著名田园画家米勒的画《暮色》,温馨而浪漫。 两个人光顾着唱歌了,没看到前面路面有个凸起的石头疙瘩,刘建国猛地撞了上去,自行车前轮有点不听使唤了,一扭一拐地往路边树林冲过去,吓得安琪本能地从后座上跳了下去,等到刘建国控制好了方向回过头去,只见安琪在不远处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着。 刘建国吓坏了,赶紧把自行车一丢,着急地跑过去问:“安琪,怎么啦?肚子痛吗?” 安琪不说话,还是埋着头捂着肚子。 刘建国把安琪扶起来,急得满头是汗,说:“麻烦了,是撞到肚子了吗?是怎么样的痛,赶紧上医院吧?” 安琪抬起头“噗嗤”一下笑了,说:“吓你的啦,我刚机智地跳下了车,一点事情都没有,谁让你那么不小心,惩罚一下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刘建国长长地舒了口气,擦了一下脑门的汗说:“你都要把我吓死了,下次我真不敢了。” “好了,反正离我爸妈家也不远了,我们还是走着回去吧,这下都有阴影了。”刘建国心有余悸。 刘建国一手推着单车,一手小心的挽着安琪,两个人就这么步行走回家了,回到家,刘母正好做好了饭摆上了桌,老两口正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他俩的身影就赶紧迎进来。 “怎么这么晚啊?”刘母问道。 “刚骑自行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石头,就耽误了点时间。”刘建国诚实地告诉了母亲,安琪暗暗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让他不要说。 刘母一听大惊,担心地说:“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安琪没事吧?” 安琪笑着说:“妈,没事的,我身手敏捷,一下就跳了下来,啥事没有。” 刘母更担心了:“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心大,怀孕了还总是这么莽撞,还跳来跳去的。” “妈,是我不好,幸好安琪机灵,才没有什么大碍。” “你们就不应该骑自行车过来,打个蹦蹦车过来就好啦!”刘母还在唠叨这件事情。 “好吧,快来吃饭吧,安琪饿了吧?”刘长宇赶紧叫儿子儿媳过来吃饭。 “妈,这是我给您的生日礼物。”安琪拿出准备好的胸针递到婆婆手里。 刘母看到礼物还是很开心,笑着说:“哎呦,还给我准备了礼物啊,有心了。” 打开盒子看到是一枚精致的玫瑰胸针,她颇有感慨地说:“记得我出嫁的时候父亲送给我一枚黄金镶红宝石的胸针,但在动荡的时期弄丢了,心疼了我好长一段时间。” 安琪立刻挽着婆婆的胳膊说:“妈,这枚胸针虽然没有外公送的那枚贵重,但里面也包含了我和建国对您的爱,您如果喜欢就戴上吧?您气质那么好,戴上去肯定非常高贵。” 说完就帮婆婆戴上了胸针,婆婆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就你嘴巴甜,饿了吧?我们赶紧吃饭吧!今天你爸又下厨给你们做了你们最喜欢的啤酒鸭。” 动筷前,刘建国端起酒杯激动地说:“今天是我最年轻漂亮的老妈的生日,同时也是爸妈的结婚五十周年的纪念日,在这里我祝他们身体永远健朗、心情永远快乐、在爱情上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安琪造势地鼓起掌来,刘母露出了少女般羞涩的神情说:“都老夫老妻了,还谈爱情,羞死人了。” 安琪认真地说:“谁说老了就没有爱情啊?爱情是人一生都要追求的事情。” 安琪最近的胃口特别的好,平时吃饭都能吃两碗,她咬了一口鸭腿,好奇地问:“爸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我知道爸爸是文冈人,妈妈是本县人,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啊?” 刘长宇嘬了一口酒,“咋咋”了两声,缓缓地说:“这是就说来话长了,我当时从军区总医院转业到埠城人民医院工作,当时经人介绍认识了你们的母亲,当时你们母亲家里是埠城最大的肉铺和杂货商。” “当时我可是大家族、大商贾的大小姐啊,被你们父亲这个穷小子骗到手还是心有不甘。”刘母开玩笑地说。 “那爸爸也是很优秀的,他可是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又是军医。”刘建国帮着父亲说话。 第五十五章 父母爱情(2)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刘长宇18岁,就读于雅湘医学专门学校,这就是现在闻名遐迩的省医学院,这所学校是省育群学会代表省政府与美国礼雅协会握手,双方签订了联合办学的协约,第二年,雅湘医学专门学校因此创立,开创了我国中外合办高等医学教育的先河。 同年,雅湘医学会接收西牌楼的礼雅医院,并在省城北门外的现址建设新医院这就是省城最著名的“雅湘医院”。 今天,这所融合了东西方韵律的雅湘红楼,是当时中国最漂亮、中南地区最好的医院建筑。金色的琉璃瓦,飞檐的砖红墙,掩映在江南的郁郁葱葱中,犹如镶嵌于古城中一幅至美的画卷。刘长宇回忆道:绵绵湘水绕城而过,船家由北沿江而上,看到雅湘医院的这栋红楼标志,便知道是到了省城。 刘长宇医学院毕业后,在雅湘医院实习,在医院举办的舞会上,刘长宇一眼就看到了外貌出众,长得冰清玉洁的少女时期的刘母刘玉琴,刘玉琴当时在省师范学校读书,被在雅湘医院工作的朋友拉来参加舞会。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刘长宇回忆当时见刘玉琴第一面时的情景就是这种感觉。舞会即将到高潮,当交谊舞曲响起的时候,刘长宇本打算邀请刚邂逅的美丽女孩跳一支舞,但总也找不见她,当他环顾四周千百回,猛然一回头,他却在灯火零落之处发现了她。 刘长宇走过去绅士地问了一句:“请问小姐介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身为大家闺秀的刘玉琴见到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大方的答应了。 两人在舞池中旁若无人的翩翩起舞、笑靥如花,仿若一对神仙眷侣。 刘玉琴生在埠城的一个大户人家,父亲是当时埠城的最大的商贾之一,主要经营肉铺和杂货铺,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聪明机灵的她深得父亲的喜爱,从小培养她读书识字,并在当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把她送到师范学校读书,实属难得。 刘长宇生在文冈的一个贫困县,从小家境贫寒,靠着母亲做小手工供他上学,凭借他从小聪明好学,勤奋努力,一步步地从贫困县走出来,进入了省城的医学院读书,毕业后还被分配到雅湘医院实习,对于贫寒的家庭来说这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刘长宇和刘玉琴突破了门第之隔,媒妁之言,两个人通过自由恋爱并打算走进婚姻的殿堂。当时却遭到刘玉琴的父亲的强烈反对,因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是千金大小姐,而刘长宇是贫寒家庭的穷小子,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再说刘长宇在省城工作,将来如果定居省城,再想见到自己的女儿就难了。 但烈性子的刘玉琴已经认定了刘长宇,誓死要和他在一起,爱女心切的老父亲犟不过自己的宝贝女儿,为了女儿结婚以后不吃苦,在她出嫁时备上了最丰厚的嫁妆,还在去世后留给了他们埠城最繁华地带的一套祖屋。刘玉琴每每谈到父亲都泣不成声,悲从中来。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雅湘医院组成医疗救护队、战时服务团,踏着烽火狼烟,救治军民伤员和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刘长宇怀揣着一腔热血加入了医疗救护队,在战火硝烟中走南闯北,刘玉琴就这样跟着他风餐露宿,顶着硝烟炮火随行。 刘长宇因为坚韧的爱国之心和过硬的医疗技术被选入参加淞沪会战,从而成为一名真正的国民党军医。 淞沪会战被认为是中国走向全面抗战的标志,上海作为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又是沿长江进入中国腹地的枢纽,而且是国府首都南京的门户,其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中国政府当然不能允许日军以上海作为进攻华东的作战基地。在这场时间长达三个月惊天动地的会战中,中日双方动员兵力超过一百万人(日方动员兵力约25万人,伤亡4万余人;中方动员兵力约75万人,伤亡25万余人),蒋介石以最精锐嫡系部队的惨烈战斗牺牲换来西方国家对中国坚强不屈抗战精神的敬重,也使得共产党以及各路军阀对蒋介石领导抗战真正产生信任;更重要的是,淞沪会战将日本“三月亡华”的狂言彻底粉碎,也将日本拖入战争泥沼。 1949年,解放全国已成为历史必然发展趋势,国民党政权开始土崩瓦解,此时,南湖省国民党两位将军在中国共产党的推动下与国民党巧妙周旋,摆脱种种阻挠,毅然率部起义,当时刘长宇也在此起义部队中,同时与解放军挥戈南下,势如破竹,数日后解放全省。 刘长宇回忆,当时全军官兵自动撕下国民党部队领章肩章,细心地剪了一个红五星帽徽来戴上,有的用红缎子,有的用红布,有的大,有的小,形状各异,这也可看出当时官兵的心情。等解放军的军代表到来后,才知道帽徽胸章等要上面颁发。待到整训时,解放军工作团团长正式宣布:“今天上面发来两件你们盼望已久的礼物,一件是胸章,一件是帽徽,这一下你们真正成为解放军的一员了!” 三年后刘长宇正式从解放军华东军区总医院正团级转业到埠城人民医院工作,这场战火硝烟中的爱情才算是真正地稳定下来。 安琪是包含着热泪听完父母的爱情故事,她觉得这场爱情特别的伟大,经过硝烟炮火洗礼过的爱情才算是含金量最高的爱情,难怪那么多年他们都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哪怕在最艰苦的十年他们都携手共进,没有放弃,这都得益于年轻时那至死不渝的信念。 安琪对两位老人投以敬佩的目光,哽咽地说:“爸妈,你刚还说你们老夫老妻没有了爱情,这不是爱情是什么,执子之手,共走一生的爱情才是天底下最让人羡慕的爱情。” “哎呦,你看老头子你说的啥,还把我儿媳给感动哭了。”刘母拉着安琪的手安慰地说。 第五十六章 起名字 已入深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安琪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今天约好了去丁小娜那做产检,去到妇产科诊室,来看诊的人寥寥无几,估计在这大冷天都懒得来产检。 丁小娜看到安琪过来了,热情地招呼她坐下,说:“你快七个月了吧,我们这次可以做个b超,看看宝宝发育得怎么样?” “那现在五官什么的都可以看清吗?”安琪好奇地问。 “不单五官可以看清,连几个脚指头都可以看清呢!” 丁小娜带安琪来到b超室,“你躺下,把外套脱了,肚子露出来。” 安琪照做了,她小心翼翼地问丁小娜说:“现再能看出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吗?” 丁小娜望了望门口,轻声地说:“可以,你想知道吗?” “其实男女都一样,我只是想知道性别,可以给他/她做合适的衣服。”安琪低声说道。 “嗯,我来给你看看哈!”丁小娜在安琪肚皮上抹上了一层滑滑凉凉的耦合剂。 “小家伙用手挡住了脸,真调皮呢!”丁小娜笑着说。 “你再下来走动走动,说不定她手就拿开了,如果手挡住了脸,就无法看到五官是否发育完全了。”丁小娜说道。 “好的,这个小家伙还真不省心,诚心让妈妈做运动。”安琪怜爱地说。 安琪在走廊走动了十分钟后就进来了。 “等我帮你看看小手拿开了没有?嗯嗯,拿开了,安琪,你们家宝贝很漂亮呢,五官长得像爸爸,眉清目秀的。再来看下性别像谁,嗯,性别像你,安琪,你们家将有一个漂亮的女宝宝了。”丁小娜兴奋地说。 安琪听后开心得脸泛红光,激动地说:“那太好了,建国就想要个女宝宝,这下他该满意了。” 丁小娜埋怨地说:“你总是什么都考虑你们家建国,从不考虑自己。” “你还不是对你们家老高关爱有加。”安琪反问说。 “我们家都是老高死乞白赖对我好,我对他也就那样。”丁小娜还在嘴硬。 “好吧,你就显摆吧,我要去上班了。”安琪边说边穿好了衣服。 晚上,安琪对躺在床上的刘建国说:“我今天去丁小娜那产检的时候顺便查了一下性别。” 本来昏昏入睡的刘建国一下来了精神,忙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呦,男孩女孩有那么重要吗?你看你那么来劲?”安琪取笑地说。 “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嘛!”刘建国故作镇定地说。 “我知道你喜欢女孩,所以上天就满足你啦,给我们一个漂亮的女宝宝。”安琪开心地说。 刘建国兴奋地说:“真的啊?上天真是对我不薄,我期待要一个生在春暖花开四月的女宝宝,他就送我一个这样的宝宝。” “是上天的功劳还是我的功劳啊?”安琪故作生气地说。 “其实主要是你的功劳,没有你谁来给我生宝宝啊?”刘建国的求生欲还是满强的。 他趴在安琪的肚子上,对里面的宝宝说:“宝贝,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爸爸妈妈很期待与你的第一次会面,又紧张又兴奋,你要乖乖的,出来的时候不要让妈妈太辛苦哦!” 安琪也摸着肚子说:“宝贝,你如果长相像妈妈,智商像爸爸就好了,像爸爸一样考上大学,再考上研究生。” “一定会的,都说女儿一般都像爸爸,儿子才像妈。”刘建国自信地说。 肚子里的宝贝好像听懂了似的,踢了安琪一下,正好被刘建国摸到了,他兴奋地对安琪说:“你看,我们家宝贝听懂了我们的话,她在回应我们呢!” 安琪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是该给宝贝起名字了啊?” 刘建国也回应说:“是哦,我们都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是该取个名字了,取个什么好呢?” “我想帮宝贝取个洋气一点的名字。”安琪眼光中闪烁着光。 “其实我妈想让我们延续第二个字用‘仁’字,你看大哥家的儿子叫仁峰,二哥家的儿子叫仁杰。”刘建国弱弱地说。 “‘仁’字是男孩子才用的名字,女孩子哪有用‘仁’的啊?我希望我们家宝贝的名字又洋气又公主范。”安琪反对道。 刘建国从书桌上拿来本英语字典,说:“这本字典后面有个国外人名表,这些人名够洋气了吧?” 安琪兴奋地凑过来看。 “要不我们就用刘安妮吧,把我俩的姓放在一块,安妮又是外国人的名字,够洋气了吧?”刘建国兴奋地说。 “我老公真有才华,刘安妮,既把我俩的姓组合在一起了,安妮这个名还特别的时髦,老公我爱你。”说完还在刘建国脸上亲了一口。 刘建国骄傲地说:“那当然啦,你也不看看你老公是谁?” 快到年底了,总务处贴出了下一年的报刊订阅清单,如果有需要的员工可以在总务处缴费订阅。安琪听到消息,考虑到刘建国明年要报名研究生,再加上他那么喜欢看书,帮他看看有什么报刊可以订阅的。 安琪赶紧来到总务处,认真地看着订阅清单,总务处邓大姐见到安琪就问:“安琪,你也来订报纸和书刊啊?你还蛮上进的嘛!” 安琪自嘲地说:“我哪是什么上进的人哦,我是帮我家建国订的。” 邓大姐笑着说:“那你对你们家那口子还真上心。” 安琪看到订阅清单上面有中国日报(英文版)的字样,心想:建国平时老说在这边很难买到英语参考书,英语报刊之类的,这个估计对他有用处,就定这个吧? 但一看到订阅价格50元钱/年,每个月两份,一共24份,安琪长舒了一口气,妈呀!这订一年要花差不多一个月工资了呢,一份报纸的价格都可以吃上几斤肉了。哎,算了,为了建国能考上研究生,咬咬牙也得把他订了。 安琪走到等大姐面前,指着中国日报(英文版)那一栏说:“大姐,我就订这个。” 邓大姐眼睛都瞪大了,说:“我没看错吧,你要订英文版的中国日报啊?这可是里面最贵的报纸了啊!” 安琪确定地说:“没错,我要订的就是这个,为了我们家那口子考研,我也是没办法,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邓大姐竖起大拇指说:“你可是模范妻子啊,对老公的前途考虑得那么远。” 第五十七章 做衣服 天仙碧玉琼瑶, 点点扬花,片片鹅毛。 ——薛昂夫《蟾宫曲·雪》 安琪今天约好了镇里的裁缝,想给宝宝做几身衣服,在这偏远的小镇里,连一间专卖婴儿衣服的商店都没有,只能自己扯布来请裁缝做。 安琪早上起来一打开门,外面白茫茫一片,亮得直耀眼,原来昨晚下雪了,雪应该下得不算大,大地被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白色棉毯,有些地方还是露在了外面,门口的大树也没完全被覆盖,隐隐能看到原本的颜色。 今天周六,刘建国一大早就去学校帮毕业班补课了,安琪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镇中心有一片商业区,本地人都称其为南塘,供销社、集市、菜市场、餐厅都是开在那边,那里也是个体户、小商小贩聚集的地方。安琪所要找的裁缝店就在南塘,从镇医院走过去大概要半个小时的路程。 安琪吃过早餐,赶紧收拾了一下,就裹着大棉袄和棉布靴就出发了。这件红色大棉袄还是安琪的大姐拿给她的,因为怀孕后自己那些修身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又不舍得买新的,因为生完后也穿不上,就索性拿了大姐的棉袄穿上。 她背着一个背包,里面放着在埠城买的做婴儿衣服的用的棉布,镇上买不到那么舒服柔软的棉布,这还是她委托大嫂帮忙买的。 虽然雪不厚,但还是挺滑的,她小心翼翼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地向前走着,本来半个小时的路她走了足有一个钟头,天是阴沉沉的,估计等下还有一场雪要下。 终于到南塘了,各种店都已经开门了,早餐店弥漫着热气腾腾的蒸汽,供销社拉开了闸门准备迎客了,集市每个人都在匆忙的拉货、摆货,小贩们已经扯开洪亮的嗓门吆喝开了,南塘的早晨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间裁缝店是珍珍的表姐阿兰开的,善于做女装和儿童的服装,和之前提到的张裁缝的店完全不同,里面的风格偏温馨和淑女风。 阿兰的裁缝店貌似刚开门,只见阿兰正弯着腰熨着一件收腰的女士呢子长大衣,一看到安琪来了就热情地说:“哎呦,安琪来了啊,下那么大雪,路上又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安琪进门把大棉袄脱了,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宝宝快出生了,想赶紧把衣服做了,这不就快年尾了,怕你没空呢!” “再怎么没空也得把你家宝贝的衣服给赶制出来啊,你和珍珍那是啥关系啊!”阿兰特别的热情。 “快到火炉旁烤烤火。”阿兰拉着安琪围坐在火炉旁。 南方的冬天只能靠烤火来驱寒,每家每户一入冬就会拿出一个圆形的陶瓷火炉,里面放着烧红的木炭,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烤火,聊聊天,也是其乐融融。 “让我看看你买的布。”阿兰说。 安琪打开背包拿出买好的布,说:“这是我托人在埠城买的,这边好像很少有那么好的棉布。” 阿兰摸了摸说:“嗯,布还不错,这边的供销社很少有这种布卖,但我这边有呢,我有朋友正在做这方面的生意。” 安琪开心地说:“哦哦,那下次我直接在你这买布就好了,还不用那么麻烦托人买了。” “你想做什么款式的呢?” “我觉得我们这边的小孩的衣服都是衣服和裤子是分开的,我上次看画报上有那种婴儿的连体衣,看起来又方便又好看,我想做几套长袖连体的衣服,你能做吗?”安琪果然是走在潮流尖端的人,连帮婴儿做的衣服都想最时髦的。 “我之前跟师傅学裁缝的时候是有学过做,但没有给顾客做过,因为也没碰到像你一样有品位的顾客,你如果相信我就可以交给我做,对了,那个画报你还有吗?我参考一下。”阿兰真诚地说。 “哦,画报我带了,你看看。”安琪拿出画报递给阿兰。 “嗯嗯,没问题,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能做好,尺寸我就按照三个月内婴儿的常规尺寸给你做,你看行吗?”阿兰自信地说。 “好的,多久可以做好啊?” “年前应该没问题的。” “好嘞,那我先走了啊!”安琪满意地离开了裁缝铺。 一走出门,雪花开始漫天飘起来了,安琪打开了伞,把衣领拉了拉高,杨花般的小雪花一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地上更滑了,安琪步履蹒跚的朝着回家的路上慢慢地走回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冰碴子,安琪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旁边突然一个强壮的手臂扶住了她,她转过头去,原来是田小军,一年多不见了,原本黑瘦的田小军变强壮了不少,连脸都变得有轮廓起来了。 安琪又开心又惊讶地说:“小军,怎么是你?这一年多你去哪里了啊?怎么变得那么健壮了啊?” 田小军遇到安琪也很高兴,搀着安琪边走边说:“说来话长了,我从卷烟厂出来了,经人介绍调到了镇派出所,这一年的时间基本都在集训呢?你呢?过得好吗?我听珍珍说你怀孕了,今天一看你肚子已经那么大了。” “是啊,再过两个多月就要生了,真的是好巧能在路上遇到你。” “对了,安琪,你下那么大雪,出来南塘干什么啊?” “我想帮我肚子里的宝宝做几身衣服,刚开始出来还没下雪呢,现在居然下起雪来了,真麻烦!” “建国怎么没陪你啊,让你一个人大雪天出来,多不安全啊!”田小军担心地看着安琪。 “他今天要回学校补课,没有时间,没事的,我一个人能行。”安琪低声地说。 “那我送你回去吧,免得你不小心又摔跤了,这太危险了”田小军小心翼翼地搀着安琪往前走着。 “刘建国对你还好吧?”田小军轻声地问,其实他心里还是有安琪,但安琪结婚了,只能埋在心底。 “他对我挺好的,我怀孕后家里做饭做家务都是他。” “那就好。”田小军幽幽地说。 “对了,你有对象了没有啊?”安琪说。 “嗯,正在谈着呢!是我姐给我介绍的,是她供销社的同事。”田小军说。 “那就好,先恭喜你啊,到时候结婚我一定到。”安琪高兴地说。 第五十八章 年终聚餐 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李白《行路难·其一》 田小军送安琪回到家后,邻居倪兰跑过来和安琪说:“内务处通知说,今年二十四是我们医院的年尾聚餐日,要统计参加人数,你要去内务处登记一下。” 安琪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内务处,只见内务处挤了好多人,都是在登记聚餐名额的。 小璇看到安琪来了,就一边搀着安琪,一边帮安琪挤出一条道,边挤边说:“孕妇驾到,前面的人让让哈!” 安琪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我慢慢排队也没问题的。” 内务处邓大姐看到后面的安琪,也大声地说:“大家发扬一下传统美德,让孕妇先登记。” 大家听到立刻让出一条道,安琪惭愧地说:“不好意思啊,谢谢大家了。” 安琪对邓大姐说:“姐,我们家就我和建国参加聚餐。” 邓大姐好心地说:“安琪,你可以多报几个,父母也可以参加的,一家不超过五个人都可以的。” “二十四号是小年夜,父母估计都是和其他兄弟姐妹一起在家自己做的了,应该是没有时间过来了,没事的,我们家就登记两个人吧!”安琪说。 “好的,那我记下了。”邓大姐爽快地说。 酒仙镇的人对小年夜是很重视,一般的习俗就是出嫁的女儿带着老公孩子一起回娘家吃晚饭。安铭的儿子刚出生,安强老两口估计要在安铭家过小年,这次医院年终聚餐安排在小年夜,也是应了安琪的心思,她就名正言顺不用去弟弟家过小年了,毕竟弟媳在不方便。 小年到了,医院这天全天放假,小年过了便是年,全镇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迎接新年的气氛,到处都张灯结彩,医院的行政楼前和门诊楼前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原本冷清的医院也变得温馨起来。 镇医院的食堂从上午就开始忙活起来了,主厨从老家那边弄来一头整猪,已经杀好了,还没分块,在食堂外面的空地上,主厨利用毕生所学之经验,运用庖丁解牛之法,一下子就把整猪大卸八块,引得一群小孩子都来围观,拍手叫好,主厨胖胖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微笑。 主厨的徒弟正用滚烫的热水倒向整桶的鸡和鸭,等一分钟后,提着爪子拎出来用手轻轻一抓,毛就下来了,然后再迅速地把脱光毛的鸡鸭“啪”的一声扔在旁边的大盆,不一会大盆就填满了光溜溜的整鸡整鸭。 食堂的厨房里,炒菜的师傅也忙得热火朝天,切菜的、杀鱼的、剁鸡的、捣蒜的、炸丸子的,个个都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厨房里弥漫着各种各样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的味道。 下午不到五点钟,很多人都携家属陆陆续续地到了,安琪挽着建国到了食堂,食堂以及外面的空地上总共摆了十几桌,里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上菜的大娘推着车一边吆喝一边上菜:“大人小孩让一让了喽,上热菜、热汤了喽!” “安琪,这边坐。”丁小娜看到走进门口安琪,就赶紧招呼她过来坐。菜全都上齐了,每桌都有十二道菜,都是小镇的特色菜:黄金炸蛋、啤酒鸭、剁椒芋头仔、酒仙豆腐、小炒肉、酱板鸭、香辣霉豆腐等等,色香味俱全。 大嗓门赵大姐也在他们那桌,她用洪亮的嗓门招呼着大家,似乎是自己家的局:“大家吃好喝好啊,安琪你一个人要吃两人份,更得多吃点。” 安琪笑着回答说:“好嘞,我不会客气的。” 赵大姐夹了一个黄金炸蛋放进嘴里,塞了满满一嘴,正在这时她上初中的女儿问了一句:“爸爸去哪里了?” 赵大姐的嘴巴被满口的鸡蛋塞得鼓鼓囊囊,“他去.......”“去”字还没说完,满口的鸡蛋喷了出来,喷得女儿满脸都是,惹得大家伙哄堂大笑。 建国不断给安琪夹菜,安琪娇嗔地说:“你自己吃吧,我都快吃大胖子了。” 丁小娜也在一边装作生气地数落自己的老公:“你看看人家建国对安琪多好,你看看你给我夹过一次菜吗?只知道自己吃。” 丁小娜那老实巴交的爱人王老师无奈的低下了头,憨厚地笑了笑,一旁的安琪打趣地说:“小娜,你就算了吧,你家里的所有的家务都是王老师干,你还想怎样?” “嗯,这点他还算是不错的。”丁小娜满意地点点头。 小年夜聚餐也到了尾声了,很多人都酒饱饭足、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刘博强,你给我起来,又喝那么多。”隔壁桌听到一阵刺耳的埋怨声。 只见倪兰正试图扶起自己喝醉酒的老公,但无济于事,刘博强太沉了,像一滩烂泥似的趴在桌子上,嘴巴还在嘟囔着:“再来一杯,干了。” 安琪对刘建国说:“我们去帮帮他们吧,倪兰怀孕了,估计扶不起刘博强。” 刘建国二话不说,立刻架起刘博强就走,两个人步履蹒跚地来到倪兰家,刘建国把刘博强扶上床后,对倪兰说:“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倪兰点了点头就去忙活了,倪兰的老公刘博强什么都好,就是贪杯,平时就爱喝点小酒,倪兰怎么说都改不了,有时候喝醉了还爱耍点小脾气,倪兰为了这个经常和安琪抱怨。 过了没多久,安琪听到隔壁倪兰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接着就听到倪兰的骂声:“喝喝,你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 安琪和刘建国立刻赶到隔壁,只见刘博强正躺在地上,肚子还翘得老高,旁边打破了一个茶杯,一地的水,嘴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我要喝真酒,不要假酒,你们是什么餐馆,居然敢给我喝假酒,我砸了你的餐馆。” 倪兰带着求助地眼神说:“安琪,建国,你看他又耍酒疯了,我给他喝水,他偏要说我给他喝假酒,现在还耍赖地躺在地上了,你们看这可咋办?” 安琪和刘建国看到这喜剧的一幕,不厚道地笑了,笑罢,刘建国认真地说:“我们先把他弄上床再说。” 刘建国打算抬着刘博强的上半身把他拖上床,谁知道他一抬,刘博强肚子一翘,腿一蹬,还大声叫着:“别动我,给我拿酒。” 刘建国根本就抬不动,安琪看到这个情况就在刘博强的耳边说:“博强,你现在在家,不在餐馆里,你老婆倪兰还怀着宝宝呢,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要吓到你的宝宝哦,让建国扶你上床,你早点睡觉吧。” 听到安琪说的话,刘博强这才安静了。 第五十九章 治夫有方 一场愁梦酒醒时, 斜阳却照深深院。 ——晏殊《踏莎行·小径红稀》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刘博强弄上床,他翻了一个身就呼呼大睡起来。 倪兰皱着眉头,看到自己那口子这副模样,气得要哭了,安琪让刘建国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劝说倪兰。 安琪把气鼓鼓的倪兰拉在沙发上坐下,倪兰生气地说:“你们如果不来,我就干脆让他躺在地上睡觉,外加一盆冷水淋在他头上,看他清醒不清醒?” 倪兰笑着说:“你这不是说气话吗?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爱人啊,况且他平时对你挺好的,事事都言听计从,就是爱喝个两杯,没有其他的缺点。” 倪兰反驳道:“他这个缺点已经是最要命的缺点了,上次他耍酒疯,差点把我一脚踹在地上。” “他这个毛病确实要改一改,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喝完酒就耍酒疯这也不是个事,我们得想个方法治他一下。不过你也不要老和他生气,男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我们家刘建国读起书来那也什么都不管,有一次他在房里看书,厨房的锅烧干水十几分钟都不知道,要不是我从外面回来闻到味道,说不定房子都要被点着了。” 倪兰“噗嗤”一声笑了,说:“那也是,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安琪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主意,她悄悄地和倪兰咬耳朵,把她想到的治刘博强的办法告诉了倪兰。 “我们明天就按计划来行事,我让丁小娜也来配合我们。”安琪嘱咐倪兰说。 倪兰立马绽放了笑容,连连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感觉好刺激啊!” 第二天一大早,刘博强还在睡梦中打着鼾,倪兰就按照计划离开了家,安琪把她带到了丁小娜负责的妇产科病房,让她躺下来。安琪对她们两个神秘地眨眨眼,轻声说了句:“按照我们原计划行动,如有其他状况要临场发挥哦!” 倪兰和丁小娜听话地点了点头。 刘博强从宿醉中醒来,拍了拍沉昏的头,望了望四周,没看到倪兰,就立刻下床到里屋找,也没看到。 他努力想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依稀只记得聚餐吃饭喝酒,之后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有点担心,上次喝醉酒就差点把倪兰踹在地上,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次不会真出点什么事吧? 他衣服都没披上就出门了,腊月的天气冻得他只打冷战,但管不了那么多,他敲响了安琪家的门,安琪听到敲门声,心想:来了,按照我的计划应该是刘博强来找倪兰了。 安琪换了一个焦急的面容打开门,刘博强紧张地问:“安琪,你看到我们家倪兰了吗?我起来就不见她了。” “你完全不记得了吗?她被送去妇产科了。”安琪装作焦急地说。 刘博强更紧张了,忙问:“她怎么了吗?怎么送去妇产科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啊?你昨天喝醉酒了,耍酒疯,在地上乱滚,说餐厅服务员给你喝了假酒,然后一脚踹在倪兰肚子上,当时就立刻流血了,我和建国就送她去妇产科了。”安琪神情具备地把故事编出来。 刘博强一听,脸色都被吓白了,啥话都没说,立刻奔向妇产科,他心里那个懊恼、后悔啊,心情就别提多难受了。 他冲到妇产科,丁小娜拉住他说:“刘博强,你是怎么搞的,把倪兰踢成那样?” 刘博强立刻抓住丁小娜的肩说:“小娜,倪兰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事?” “你过来我办公室,我和你说说。”丁小娜面露难色地说。 本来就紧张的刘博强现在已被吓傻了,六神无主地跟着丁小娜来到隔壁办公室。 丁小娜装作惋惜地说:“倪兰是昨晚差不多两三点送过来的,当时大出血,全部裤子都染成红色了,经过我们的全力抢救,大人没事,但小孩没有保住,但不能保证以后还能不能怀上,只能尽力医治了。” 刘博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悔恨地说:“那么严重吗?哎,都怪我。”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谁叫你喝那么多酒,贪杯误事啊!”丁小娜埋怨地说。 “倪兰现在在哪个病房?”刘博强哽咽地问。 丁小娜指了指三号病房说:“呐,就在那里。” 只见倪兰背过身躺在病床上,可怜兮兮的,刘博强立刻走过去,坐在倪兰病床边。 他懊悔地说:“兰,你怎么样了啊?肚子还痛吗?” 倪兰不说话,也没有转过身来。 刘博强抽抽噎噎地说:“兰,这次是我的错,我真的后悔死了,想死的心都有,我真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喝那么多酒,现在弄成这样,我真的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要不倪兰你打我两下吧,我才好受点。”说完就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 倪兰听到声音,就淡淡地说了两句:“我打你有什么用?现在都这样了,干什么都没用了。” 懊悔不堪的刘博强着急地眼泪流了下来:“兰,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如果我再喝酒,你就把我舌头剪下来或者直接和我离婚,我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丁小娜也在旁边帮腔说:“是啊,倪兰,刘博强应该是得到教训了,你就原谅他吧?” 倪兰早就忍不住了,躲在被子里偷笑个不停,被子还随着她的身体抖动了起来。 蒙在鼓里的刘博强还以为倪兰出什么事了,过去想掀开被子,谁知道倪兰立马打开被子狂笑了起来。 此时,纳闷又觉得奇怪的刘博强呆住了,说:“怎么啦?你怎么还笑起来了?” 倪兰停止了笑,认真地说:“就是给你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酒。” 刘博强呆萌地望了望丁小娜,丁小娜也偷偷地笑了,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了,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没事就好,兰,你可把我吓坏了,我人都被吓傻了,宝宝没事吧?” 倪兰摸了摸肚子说:“没事的,宝宝不好好的在这吗?” 刘博强这颗吊着的心才真正放下来,他对倪兰说:“我刚做的保证我一定会照做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再碰一滴酒了。” 第六十章 盖房 我家柱石衰, 忧来学丘祷。 ——李昂《上巳日赐裴度》 年后,洪晓楠想盖新房的欲望更加强烈了,隔三差五地和安铭唠叨盖房的事情,和安家父母说话也是句句暗含着盖房的心思,再加上洪母的旁敲侧击,安铭和安家父母的心理防线有即将崩塌的预示。 春天,乍暖还寒,最容易感冒,安母因为照顾孙子,劳累不堪,患上了感冒,进而把孙子给传染了,洪晓楠看到儿子咳得通红的小脸,又心疼又焦急,转而把气撒到安铭身上:“就是因为房子太小,住那么多人,通风也不好,所以才把宝宝传染了感冒。” 安铭也生气了:“你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到盖房子,是不是盖了新房的人都不会得感冒了还是咋的?” 洪晓楠急了:“房子大,通风好,自然就不会那么容易生病,身体也会好很多。” “大家都是住一样的房子,为什么就是你住不得,都是劳动人民出来的,又不是千金大小姐,怎么那么矫情?”安铭气急了。 洪晓楠委屈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哽咽地说:“我想我们的儿子住得好点,这样有错吗?那么多人在镇上盖新房,又不是我一个人要盖!” 安铭不说话了,走出房门,在门外吸起烟来。 安家老两口看到小夫妻整天因为这事吵架,也觉得不舒服,就商量说干脆咬咬牙把房子盖了,免得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洪晓楠兴奋地找来一支泥瓦匠队伍,去镇上的安家老宅看现场,看看拆掉老宅再重新盖一栋的成本大概要多少。 洪晓楠是这样设想的,总共盖三层,第一层盖三房一厅,厅尽可能大一些,安家靠近马路,现在很多靠马路的房子都把一楼前面的一间房用作商铺,如果以后发展起来,一楼的大厅就可以用作商铺,既可以自己做生意,也可以租给别人收租金。 第二层也是三房一厅,与一楼不同的是,做多两个阳台,方便晾衣服,二楼是自家人的卧室。 第三层和第二层的格局一样,可以作为客卧,如果有客人或兄弟姐妹过来就可以住在三楼,这种格局再算再多的客人过来都可以住得下。 因为一楼大厅要用作商铺,所以把外面的小院子拆了,做成开放式的,方便放车和以后的进货。 洪晓楠估计很久以前就已经构思好了,所以和师傅讲自己的想法的时候,一气呵成,连想都不带想的。 几天后,师傅估好价了,总共要花三万多块钱,晚上洪晓楠把家人召集在一起打算开一个家庭会议。 晚饭后,大家围坐在餐桌旁,洪晓楠发话了:“今天盖房的师傅把盖房的成本算出来了,要三万多块钱,我们大家商量商量看要怎么筹这笔钱?” 大家听了,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安铭不淡定地说:“三万多块钱,我没有听错吧,我们家总共家底才几千块钱,三万块钱怎么筹啊?” 洪晓楠冷静地说:“那我们就向兄弟姐妹借借嘛,又不是不还的。” 安母说话了:“晓楠,我觉得要不盖两层就可以了,两层那么多房间已经够住了,万一不够住,以后还可以再加盖嘛!” 洪晓楠立刻反对说:“盖两层和盖三层价格也差不了多少,到时候如果客人多也住不了,还不如一次到位。” 安强在一旁“吧嗒吧嗒”地吸着烟,慢悠悠地说:“我们老两口算上安琪、安静结婚时收到的礼金,总共存了不到一万块钱,一起给你们吧,这次算是掏空了,以后你们有什么要钱的事就不要惦记我们了,一分钱都没有了。” 洪晓楠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这也不够啊!” 安铭呵斥了一声:“不够我们自己想办法。” 吓得洪晓楠不敢说话了。 安母心疼儿子,她说:“这样吧,我向你几个姐姐借借,看能不能借到一些。” 第二天,安母就轮番给几个女儿打电话,大姐二姐家庭比较困难,才刚刚够自己吃,哪里还有闲钱借给弟弟盖房,所以安母直接跳过两个大女儿给三女儿打电话。 安心一听弟弟要借钱盖房,火爆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妈,你们同意他们两个盖新房啦?这钱没赚多少,排场倒要得足。他们又搜刮你们老两口的钱了吧?我都说你们要留点钱防身的,不能这样惯着安铭和晓楠,他们都长那么大了,连孩子都有了,自己要的生活自己动手赚,怎么还想依赖着爸妈和姐姐。” 安母弱弱地说:“盖新房也可以让我们老两口住得好点嘛!这也不怪他们。” 安心苦口婆心地说:“妈,你还在惯着他们,安铭就是被你惯坏了,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找父母,找姐姐,都不愿意自己承担一些事情。妈,这样吧,你让他们自己找我来借,不要老通过你们。” 安母答应着,便挂了电话。 接着安母又打给四女儿安琪,安琪也埋怨了母亲:“您真的答应他们盖房啦?您就是这样,总是惯着安铭,有求必应的,这样他们总也长不大,老想着依靠父母,您也知道我和建国也是靠着死工资吃饭,也没存多少钱,就是在我结婚的时候收了一些礼金,总共三千块,就先借给安铭吧!” 安母感激地说:“安琪,那我替你弟弟先谢谢你了啊!” 安母接着又打给小女儿安静,安静倒没有说什么,她刚刚和谭栋梁结婚,手头上也没存多少钱,但也愿意拿出两千块钱表表心意。 借了一圈钱,安母偷偷把安铭和洪晓楠叫到一边说:“我刚给你几个姐姐打电话了,在安琪那借了三千,安静那借了两千,她们两个也没什么钱,都是吃死工资的,你三姐说你们如果想借钱,就自己亲自向她借,她不想通过我借钱给你们,事情都和你们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安铭一想到自己要向强悍的三姐借钱,就心里紧张,手心发汗,他从小就最怕三姐,因为三姐总看不惯母亲惯着他,对他特别严格。 第六十一章 借钱 问君借取骑鹤钱, 更欲吸尽长鲸川。 ——宋??陈宝之《矸轩》 周末,天才蒙蒙亮,安铭提着一袋子土特产,洪晓楠抱着半岁的小儿子安煜就出发了。 他们要走到兴丰乡的客车站坐车去埠城,然后再在埠城转车去平远市姐姐家。清晨的气温还很低,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沿途只有一两间卖早餐的店向外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洪晓楠对安铭说:“你去买两个包子过来,可以拿到车上吃。” 包子买回来了,安铭埋怨着洪晓楠:“那么冷的天,你怎么偏要带上儿子啊?这兜兜转转的,一点都不方便。” 洪晓楠鬼精地一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带上煜仔可以帮我们增加借到钱的几率。” 安铭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洪晓楠摸了摸安煜那冻得通红的小脸说:“叫你平时多动动脑筋,就是不听,可以博取她的同情心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就算再怎么数落你,看不上我,也会看在她外甥的面上借点钱给我们吧?” 安铭恍然大悟,笑着说:“还是你聪明,小脑袋倒是蛮灵泛的。” 自从结婚后,原本还算老实本分的安铭被洪晓楠调教得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的是应了古人那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去平远市的长途客车上,安铭的心还是一直七上八下的,紧张得手心出汗了,他害怕三姐的数落和责骂,洪晓楠看出了安铭的心思,安慰他说:“等下如果三姐骂你,你就低头忍着,别说话,当做没听到就行了,我还不了解三姐的性格啊,骂完了还不是该借钱还得借,放心哈。” 安心在平远市的缝纫机厂工作,八十年代正是缝纫机盛行的时候,厂里效益特别好,再加上平远缝纫机厂是省里最大的且是唯一一间缝纫机生产厂家,所以职工的工资自然比其他工厂的高些,更何况安心和爱人是双职工,所以他们两口子也是亲戚朋友羡慕的对象。 安铭和洪晓楠走近缝纫机厂家属院大门,里面绿树成荫,几排新盖的六层高的家属楼整齐地伫立着,里面还有设有供职工锻炼的各种健身器材,洪晓楠和安铭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处处都觉得新鲜,洪晓楠羡慕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家属楼啊,你看多高多崭新啊!” 来到三姐家门口,安铭紧张得心砰砰直跳,不敢去敲门,洪晓楠二话不说,拉开安铭就“嘭嘭”地敲门了。 开门的是三姐夫,三姐夫看到安铭和洪晓楠,立刻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高兴地说:“你们过来怎么不和我们说一下啊,我们可以去接你们啊!” 安铭客气地说:“不想麻烦姐姐姐夫啊,所以就不请自来了。这是我们俩给姐姐、姐夫带的一点土特产,让你们尝尝鲜。”说完就把一大袋的土特产放在茶几上。 安心也闻声从房间里出来了,看到自己的小外甥也来了,赶紧走过去把安煜抱过来,说:“哎呦,我的小外甥也来了啊,给姑妈抱抱。” 安铭和洪晓楠看到三姐出来了,赶紧拘谨地站起来,不自然地叫了声:“姐,我们来了。” 安心当然知道他们来者何事,就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们坐吧,来这里什么事啊?” 接着冲着自己老实巴交的爱人说:“你去洗点水果过来给他们吃。” 三姐夫立刻起身去厨房给他们洗水果去了。 安铭轻声地说:“妈已经和你说了吧?我们和爸妈商量过了,想把镇上的老房子拆掉重新盖栋新的。” 安心不紧不慢地说:“嗯,我听妈说过了,你们有钱就自己盖,我不发表意见。” 安铭低头不敢说话,洪晓楠心急地说:“姐,我们钱不够,想向你借点钱。” 安心一听,心里就来气了:“那就等有钱了再盖,想享受就自己努力,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想着依靠父母,依靠姐姐,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的生活要自己用双手创造,依靠谁都不行。” 洪晓楠小心翼翼地说:“单位分给我们的小房子真的住不下,通风还特别不好,上次妈感冒了,把所有人都传染了,你看煜仔到现在还在咳嗽呢!我们也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孩子和父母,现在爸妈在我们那帮忙带煜仔,我们的房子太小,老房子又年老失修,到处漏水和发霉,也不好居住,所以我们才有这个想法。” 安心逗了一下煜仔,接着说:“你们的房子我看过,条件也不差,一房一厅也不算小,大家都这样过,为什么你们就不行,如果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大小姐,也就算了,可你们也是劳动人家的子女,为什么不懂得一点艰苦朴素呢,你看安琪不是一样的住一房一厅的房子吗?” 洪晓楠轻声嘀咕说:“那是她孩子没生下来,生下来一样住不了。” 安心瞟了一眼洪晓楠:“我相信安琪不是那种人,她是很能吃苦的。要不你和安铭再坚持几年吧,等你们自己存到钱,有经济基础了,到时候我再借点钱给你们也是可以的。” 洪晓楠看到安心松口了,就顺势推舟地说:“盖房的师傅说,这两年吃国家粮的人在镇上盖房的人越来越多,盖房的成本也越来越高,今年就比去年要贵些,如果再迟两年盖说不定要五六万了,所以还是早盖早好,三姐,你借我们的钱我们又不是不还,我们保证三年以内给你还上。” 安铭此时也开口了:“是啊,三姐,我们肯定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的,我们盖房也是为了父母和孩子有个舒适的居住环境。” 安心看着年幼可爱的煜仔,心也软了下来,她无奈地说:“我和你姐夫工资也不高,还要养着两个孩子,也没存什么钱,所有家底只剩一万块了,就借给你们八千吧,但你们要写好借条,保证三年内还我,知道吗?” 安铭和洪晓楠高兴得眉开眼笑,连忙答应说:“好的,我们立刻写,姐,有纸笔吗?” 第六十二章 小翠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安铭和洪晓楠两口子从平远市借钱回来后,走路都带风的,脸上总露出克制不住的微笑,从亲戚姐妹那借的钱基本上可以把新房盖起来了,洪晓楠和洪母逢人便说要盖新房的事情,生怕别人不知道。 安铭上班比较忙,他就把盖新房的事情全权交给洪晓楠来办,但此时煜仔才刚满半岁,每天要喝几顿奶,使得洪晓楠脱不开身去忙盖房的事情。洪晓楠就狠下心想让煜仔把奶戒了,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建房大业中去。 吃晚饭的时候,洪晓楠把戒奶的想法和安铭和公公婆婆说了,婆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你说什么?煜仔才半岁,你就让他戒奶,你疯了吗?没有营养长不大,长不高的,你看安铭之所以长那么高,都是因为我给他喂奶喂到两岁多。” 洪晓楠面不改色地说:“吃小米粥和鸡蛋一样有营养的,现在半岁可以喂辅食了,还可以用肉碎煲粥给他喝,营养足够了。” 安母着急地说:“这些辅食哪有母乳营养那么好啊?你可不能因为要盖房,让我们家宝贝孙子受苦,这我可不答应。” “妈,现在时代不同了,很多妈妈因为要工作,都没有条件喂那么久的母乳,辅食一样很有营养的,不用太担心营养的问题。”洪晓楠争辩道。 “遇到你这种母亲也是煜仔的不幸,之前说的真好,说盖新房是为了让煜仔有个宽敞的成长环境,空气流通好,能让他保持身体健康,可你现在连他的成长食粮都要剥夺,你这不是和你之前说的自相矛盾吗?你这不是自私是什么?”安母语重心长地说。 洪晓楠埋下头吃饭,不搭理婆婆了,她就是这种自己心里下定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 安母也知道她是这种人,就也不说话了,一家人在烦闷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餐。 晚餐后,洪晓楠把煮熟的苦瓜加水捣碎,再添上了点黑色的酱油,涂在自己的胸口,煜仔嘴巴一沾到苦瓜酱油水,眉头一皱,嘴巴一撇就开始哭了起来,如此反复几次,连续几天,煜仔就不敢再吸母乳了。 洪晓楠每次这样做的时候,安母都躲开,她不愿意看到孙子哇哇大哭的表情,但媳妇执意要那么做,她也没办法。 安母每当看到自己宝贝孙子那面黄肌瘦的小脸,心底里就在暗暗骂洪晓楠:就怪你那狠心的妈太自私,总想着盖房子,连奶都不让我们宝贝喝了。 善良的安母就只有想方设法煮各种有营养的辅食给自己的孙子吃,不出一段时间,煜仔就被安母带得白白胖胖的了。 安铭在单位干得比较出色,领导赏识他,特意给他配了一辆白色三人摩托车,方便他外出办事,那时摩托车在街上都很难看到,更别提三人摩托车了,安铭开着车行驶在路上好拉风啊,再加上安铭高大帅气,每当他潇洒地开着车上街,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会投去钦慕的目光,安铭也很享受这种目光,时不时还和她们挥挥手、打打招呼。 安铭负责乡上商户的税收工作,经常会挨家挨户地进行税费催收、税收宣传等工作,所以和商户们都混得很熟。特别与一间叫小翠餐厅的老板娘特别要好,老板娘今年也只有二十来岁,长得明眸皓齿、仪态万千,但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一个人经营着这间餐厅。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小翠餐厅经常有些地痞流氓前来闹事,想捞点这样那样的好处。 一天,几个喝醉酒的青年借着酒力就在那调戏老板娘,正好被前来收税的安铭给撞上,安铭大声呵斥:“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不成?快点出去,要不我就要叫警察了。”那几个醉眼朦胧的青年看到穿着笔挺制服的安铭,吓了一跳,以为真是警察来了,赶紧灰溜溜地逃走了。 自从那次后,每次安铭来店里,老板娘总会备点好菜招待安铭,安铭客气地说:“老板娘,这都是我们身为人民公仆应该做的,你不用太在意。” 老板娘落落大方地说:“我俩也差不多大,你以后不要叫我老板娘,就叫我小翠吧,我也不叫你安干事,就叫你安铭好吗?” 安铭爽快地点了点头。小翠第一次看到衣冠楚楚、高大帅气的安铭就有好感了,加上上次安铭帮她赶走小流氓,她对他更是钦慕有加,但得知他有爱人小孩后,只能把这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安铭心里倒没啥,只是觉得和小翠兴趣相投,性格相仿,仅仅把小翠当成朋友看待,毕竟从小家教严,使得他不敢往那方面想。 看到安铭每天威风凛凛地骑着摩托穿梭在大街小巷,引来那么多的目光,洪晓楠倒是有点吃醋,心里不舒服。 一天,洪晓楠骑着自行车正往镇上老宅那赶,一眼就看到安铭那闪亮的白色摩托车在小翠餐厅的门口停着,往餐厅里面望进去,只见安铭正在和小翠谈笑风生地吃菜聊天,两人的笑容比花还灿烂。 洪晓楠气不打一处来,安铭好久都没有对自己那么笑过了,居然在这里和一个寡妇在这眉开眼笑,她立刻冲进去,张开就骂:“刘小翠,以前就听说你不检点,喜欢勾引别人家丈夫,今天一看果然是啊,你有本事自己找啊,勾引别人家的算是怎么回事啊?” 安铭立刻起身说:“晓楠,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小翠是朋友,上次......” 没等安铭说完,洪晓楠就打断他的话:“还小翠小翠的叫上了,刚叫你吃饭,你说在单位吃,没想到在这里约会寡妇啊?” 小翠抓着洪晓楠的手,也帮忙解释说:“嫂子,你误会了,刚安干事来收税,是我让他留下来吃饭的,他原本没想在这吃的。” 洪晓楠气急了,一把甩开小翠的手说:“你们都不用解释了,我算是看清楚你们是怎样的人了。”说完就抹着泪走出门了。 安铭立马追了出去。 第六十三章 安妮出生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诗经·小雅·蓼莪》: 洪晓楠骑着自行车在前面飞驰,安铭骑着摩托车在后面猛追,小两口上演了一套警察追匪的戏码,路上的行人无不驻足观赏,可这自行车哪是摩托车的对手,不到几分钟,洪晓楠就被安铭给追上了。 安铭下车后一把抓住洪晓楠说:“你怎么不听解释啊?都说我和她一点事情都没有,上次几个小流氓在店里闹事,我作为公务人员帮她赶走了小流氓,她因为感激我才请我顿饭,你不要那么小气嘛!” 洪晓楠把脸扭向一边,嘟着嘴不说话。 安铭握着洪晓楠的手,接着说:“晓楠,你要对我和对你自己有信心嘛,你刚帮我生完那么可爱的宝宝,现在又那么辛苦地忙着家里盖房子的事情,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情嘛!” 洪晓楠带着哭腔说:“那你保证以后不再见她,不去她店里吃饭了。” 安铭为难地说:“那公务在身,不可能不去她店里,只能说尽量不说话,不在她店里吃饭,这样可以吗?” 洪晓楠破涕为笑了,但不太自信的她心里依旧很担心,有个优秀的老公也是难防外人的惦记。 春暖花开的四月终于来了,金灿灿的阳光一扫前段时间阴霾的梅雨天气,大树抽出了黄绿色的嫩芽,院里的桃花也开了,星星点点的一片粉色的,到处都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息。安琪就是这几天的预产期,已经开始在家休产假了,刘建国显得特别紧张,他知道安琪喜欢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爱干家务、爱拖地,所以每天去学校之前都会叮嘱安琪让她在家休息,不要干重的家务活,安琪嘴巴上答应着,但爱干净的她闲不住,每天还是忙忙碌碌地,她想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好让安妮一睁眼就看到明亮干净的世界。 这天,她趁着阳光好,把安妮的贴身衣服、尿布又重新洗了一遍,邻居倪兰看到晒在院子里那一排的衣服和尿布,诧异地说:“之前不是看你洗过一次吗?怎么又洗啊?” 安琪笑着说:“都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前段时间又是梅雨天气,我怕有霉菌,所以又拿出来重新洗了一次。” 倪兰佩服地说:“你可真是勤劳啊,你们家宝贝有你这样的妈妈真是幸福喽,你看我家宝贝新买的衣服我都是丢洗衣机洗的,看来我要向你学习一下。” 安琪谦虚地说:“我就是操心的命,其实我也想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看书、读读报啊,但就是闲不住。” 晚上,刘建国看到院子里那晾着的衣服和尿布就知道又是安琪的杰作,埋怨地说:“你就是不听话,洗那么多的衣服和尿布也不怕累着自己,你又是手洗的吧?” 安琪不好意思地说:“是啦,下次不敢了,洗了一个上午,确实是腰酸背痛的。” 吃完晚饭后,安琪感觉肚子有点隐隐作痛,有点想上大厕的感觉,她对刘建国说:“你陪我去趟厕所吧,我想上大厕。” 刘建国也每当一回事,以为只是普通上大厕而已,就陪着安琪来到厕所,已经差不多九点了,厕所有点昏暗,刘建国把安琪扶进厕所,就在外面等着,时不时地问一句:“好了没有?” 安琪感觉肚子有越来越疼的趋势,但上不出来,刘建国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钟,也觉得蹊跷,他突然恍然大悟,连忙对里面的安琪说:“安琪,你不会是要生了吧?快快,赶紧出来,不要把宝贝生到厕所了。” 安琪一听也吓坏了,赶紧用纸擦了擦,果真是见红了,刘建国赶紧进去把她扶出来,两个人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像两个即将上奔赴战场的士兵,表情显得庄严而肃穆。 刘建国把安琪送回家属楼,赶紧去行政楼打电话让丁小娜回来接产,安琪就在家收拾了一下孩子的衣物和待产包。丁小娜接到电话,二话不说就骑车赶回了医院。 可能是今天洗衣服动了胎气,宝贝打算提前出来了,安琪感觉肚子一阵比一阵疼,额头上的冷汗也一颗颗地冒出来,刘建国和丁小娜把安琪扶到产室,这时安琪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刘建国把安琪抱上产床,丁小娜镇定地洗手消毒,并换上了白色的接产衣,她对焦急的刘建国说:“放心吧,你在外面等着,我保证母女平安。” 丁小娜测了一下宫口,她温柔地对安琪说:“已经开了八指了,很快就要生了,等下你要配合我,让你用力就用力,不要乱使劲好吗?” 安琪已经疼得没办法说话了,只能双手紧紧抓着床沿点了点头。 “调整呼吸,深吸一口,再慢慢吐出来,跟着我的节奏。”丁小娜轻声地说。 疼痛越来越烈,安琪忍不住的叫了出来,丁小娜对她说:“可以喊出来,没事的,这样可以分减一点疼痛。” “再使一点劲,可以看到头发了。”丁小娜兴奋地说。 安琪一听可以看到宝贝的头发了,本来全身无力的身体又突然有了力量,她配合丁小娜说的用力频率,一点一点地用力。 “好了,稍微再大一点力气,就可以完全出来了。” 安琪抓着床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哇哇哇”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宝贝终于生出来了。 丁小娜兴奋地对安琪说:“出来了,出来了,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安琪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丁小娜把宝贝擦拭好,用包被包了起来,然后就去开门让刘建国进来。 刘建国一看到门开了,立刻冲了过来,看到丁小娜手中抱着的酣睡的小人儿,立刻激动地热泪盈眶,他把宝贝抱过去,走到安琪身边说:“你看,我们的安妮宝贝出生了,多漂亮啊!” 安琪看着可爱漂亮的宝贝,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刘建国觉得安琪这笑容和以往的笑容不同,估计这就是母亲的慈爱的微笑吧! 刘建国俯下身去,吻了吻安琪的额头,轻声地说:“亲爱的,你受苦了。” 第六十四章 探望(1) 人逢喜事精神爽, 月到中秋分外明。 ——冯梦龙《醒世恒言·施泽润滩阙遇友》 安家老两口当晚就赶到了医院,安母在家煲了一锅浓浓的鸡汤,拿到医院还是热气腾腾的,她赶紧端到安琪的床前,一口一口地喂给安琪喝,一边喂一边说:“这鸡汤是最补的了,你看你个子小小的,却生出了八斤的大胖闺女,这得流多少血啊,多喝点,把身体养好。” 安琪喝着母亲煲的鸡汤,泪眼婆娑,养儿才知父母恩,她现在才了解到母亲的辛苦,她转过头去擦了一把眼泪,母亲看到了,紧张地说:“怎么还哭起来啦?是不是伤口疼啊?” 安琪强忍着泪水笑了一下:“不是的,妈,我这是是高兴的哭。” 安母握着安琪的手说:“傻孩子,生完孩子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以后看东西会模糊的。” “嗯嗯,我不哭了,妈,你去看看你外孙女吧,我觉得和建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有皮肤像我,白白嫩嫩的。”安琪说道。 生完孩子的第一天晚上,因为要挂消炎吊针和盐水,安琪在产科病房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安琪就嚷嚷着要回家了,有洁癖的她不习惯睡医院的床,说整晚都睡不着,在家住还舒服些。实在拗不过她,丁小娜就开了一些消炎药以及护理创口的药水,就让刘建国用轮椅把她推回家属楼了。 安琪回到家,躺在自己舒服的床上,没有两分钟就进入梦乡了,不久,“哇哇”的啼哭声把安琪吵醒了,刘建国抱着孩子来回地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但都不见她停止啼哭。 琪轻声地说:“估计是饿了吧?抱过来喝点奶吧!” 刘建国小声地埋怨说:“小馋猫,不是刚喝完吗?就饿了啊,吵着妈妈睡觉。” 安琪爱怜地接过孩子,说:“我们家宝贝才不是小馋猫呢,我们是真的饿了是吧?” 接着抬起头对刘建国说:“小娜不是说两三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吗?你忘啦?” 刘建国拍了拍脑袋,惭愧地说:“对哦,好像是这么说的,我这个榆木脑袋。” 刚喂完奶,孩子的爷爷奶奶便提着两只老母鸡和几条新鲜的鲫鱼风程仆仆地赶来了,刘长宇一进门便说:“我的大孙女,爷爷奶奶来看你喽!” 刘建国的哥哥姐姐们生的都是儿子,到刘建国这终于生了一个千金,刘长宇自然是最高兴的,把孙女抱过来摸摸小脸,摸摸小手,怎么看都看不够,稀罕得不行,刘母望着可爱的孙女,开心地说:“你看这眉眼和脸型多像建国啊!希望也像爸爸一样会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安琪连忙附和说:“是啊,和建国一模一样的,您看那小脚趾圆圆的,也像极了建国。” 安母煮了醪糟汤圆,端出来递给两位亲家:“这是我们家自己酿的醪糟,尝尝味道,也沾沾喜气。”在酒仙镇,谁家生了孩子都要给来访的客人煮一碗香香甜甜的醪糟汤圆,预示着全家团团圆圆。 爱吃甜食的刘长宇尝了一口,赞不绝口:“亲家,你家这醪糟做的一绝啊,入口清醇、甜而不腻、回味留香,比外面买的可强多了。” 安强笑着说:“我也是喜欢喝两口的人,平时也喜欢自己泡些小酒喝喝,如果亲家喜欢,等下我舀上一碗给亲家拿回家。” 刘长宇高兴地说:“我敢情好,我也就不客气喽!” 刘母指着门外带过来的鸡和鱼对安强说:“亲家,今天走的急,鱼和鸡都没有杀,要麻烦亲家处理一下喽!” “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去杀。”安强边说边朝门外走去。 刘母依然抱着自己的宝贝孙女不肯撒手,她逗着孙女,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宝贝的名字你们起好了没有。” 安琪望了望刘建国,意思让他来说,刘建国看着桌上摆的一盘桔子,拿起最大的一个递给母亲,轻声地说:“已经起好名字了。” “你们给宝贝起了个什么名字啊?”刘母追问道。 刘建国解释说:“我和安琪商量好了,叫刘安妮。” 刘母眉头一锁,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质问道:“刘安妮?妈不是和你说过我们家孙子辈姓名的第二个字要用到仁吗?这怎么变成安啦?” 刘建国有点心虚,声音更小了:“我们觉得‘仁’用在男孩名中挺好,但不适合用在女孩名中,所以想着把我们两个人的姓结合在一起,又预示着这是我们俩的结晶,而且听起来也很洋气。” 刘母嘀咕着:“我觉得不怎么样?这别人都会‘安妮、安妮’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孙女姓‘安’呢!” 刘建国争辩道:“妈,怎么会呢?那大家都叫我‘建国’,也没人认为我姓‘建’啊?” 安琪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刘母继续说:“这是两码事......” 刘长宇打断说:“好啦,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们就不要为这些小事情争个没完没了啦!刘安妮,我觉得挺好,就这样吧!” 安母也在打圆场说:“是啊,名字也就一个形式,这安妮不始终是你们刘家的孙女嘛!只要名字好听就行。” 在一旁不说话的安琪也说话了:“就是,宝贝永远姓刘,不姓安,没人跟你抢孙女哈,妈,您就放心吧!” 刘母低头只顾逗着孙女,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依然有些忿忿不平。 就在这时,安妮醒了,睁开了明亮的大眼睛,还似乎咧开嘴巴朝着奶奶笑了一下,刘母被这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开心地说:“宝贝醒了,你看她朝我笑了。” 大家立刻围了上去,安妮这是第一次睁眼看到这世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一会看看望着她的这几张笑脸,一会看看屋里的家具摆设,充满了好奇和懵懂。 刘建国赶紧把安妮抱来给安琪看,宠溺地说:“宝贝,你也和妈妈打打招呼,妈妈为了你也吃了大苦哦!” 安妮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安琪,忽然一咧嘴露出两个酒窝,可爱极了,安琪笑着说:“原来安妮偷了妈妈的两个酒窝啊,嗯,酒窝还是像妈妈的,这下不是完全复刻爸爸的模样了。” 第六十五章 探望(2) 春山暖日和风, 阑干楼阁帘栊, 杨柳秋千院中。 ——元??白朴《天净沙·春》 孩子出生后,安琪一刻都不敢怠慢,每天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因为母乳足,睡眠好,本来出生就有八斤的安妮,不到半个月就长到了十斤,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就像小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可爱极了。 来探望安琪的人都说:“看你这瘦削的小身板,这白白胖胖的丫头你是怎么生出来的啊?” 安琪笑着说:“我也纳闷呢,不会是抱错了吧?” 虽然安琪每次都用开玩笑的话一句带过,但其中的辛苦和疼痛只有自己知道,因为孩子太大,生她的时候也是费了一番周折,直到现在她站起来还会头晕目眩和腿发软,鸡汤和鱼汤也喝了不少了,但症状还是没有减轻。 因为工作的关系,三姐安心直到今天才有时间来看安琪,安心还真有点红楼梦里王熙凤的派势,出场方式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安琪,我来看你啦!你在家吧?”安心那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在呢,姐,你进来吧!”安琪开心地应着三姐。 风尘仆仆的安心一进门,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包裹,就赶紧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个精光。 “哎,前段时间厂里赶急件,忙得天昏地暗的,天天加班,今天终于休假了,我天不亮就出门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安心爽快地说。 “妈,三姐来了,你给她端一碗醪糟汤圆。”安琪对着里屋喊着 安母从里屋走出来,把醪糟汤圆递给安心说:“安心,你怎么灰头土脸的啊?” 安心忍不住笑了:“你说今天背不背,我今天早上没洗脸就出门了,出门就遇到一辆大卡车,车轮驶进一个水坑,溅我一身,刚从南塘那边走路过来,吸一路的粉尘,就成现在这样了。” 安琪也跟着笑了,说:“三姐,都说你够猛,女中豪杰啊!” 安母打来一盆洗脸水说:“先洗洗你那张脸吧?跟个花猫一样。” 洗完脸,安心嚷嚷着说:“我来抱抱我们家外甥女。” 安琪“嘘”了一声,她还在睡觉呢,安心凑过去看:“呦,真漂亮哦,这模样长得像建国,皮肤像你。” “是的,她还有两个小酒窝也像我。”安琪自豪地说。 “对了,刘建国呢?”安心突然意识到。 “他上班去了啊,今天又不是周末。” “哦,对啊,我是因为补休今天才休假的,他父母没有来照顾你吗?” “他父母年纪也大了,父亲被返聘回医院工作了,母亲身体也不好,就没让他们过来。”安琪解释道。 “你就是总为别人着想,那妈也照顾不了你那么久吧?她还要回去照顾煜仔呢!”安心说。 “是啊,这就是我烦的地方,休完产假就要上班了,安妮没人带怎么办?到时候可能得找个保姆照顾安妮。”安琪烦闷地说。 “保姆可没有自家人照顾的好,找也得找个认识的人。”安心提醒说。 “安琪,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啊?”安心看着安琪那苍白的小脸,不放心地说。 “其他恢复的都不错,就是站起来有点头晕,腿有些发软。” “你这就是没恢复好嘛,营养不够,贫血,没补到点上,幸好我带来了一样好东西。”安琪神秘地说。 安心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拆开礼盒,里面装了一个个淡黄色、长柱型、半透明的胶状物体。 安琪睁大了眼睛,惊讶地说:“这是什么?” 安心得意地说:“没见过吧?别说你,我之前也没见过,这是我托同事帮我从广州带的,叫‘花胶’,其实就是大型海鱼的鱼鳔,这花胶含丰富的蛋白质及胶质,具滋阴养颜、补血、补肾、强壮机能;产后风痉、腰膝酸软,身体虚弱,最适宜食用,所以你现在这种症状,吃这个花胶是最好的。” 安琪摸着这一个个光滑、坚硬花胶说:“这种其貌不扬的东西还有这样的功效呢?很贵吧?姐。” “贵是贵点,但为了我亲妹的身体,再贵也是值得的。”安心淡然地说。 “三姐,还记得小时候我们都怕你,如果家里吃肉还要背着爸妈藏半块在碗底,留到饭后给你吃,你才会带我们一起玩,如果不留就会被你孤立,现在想想真的好笑极了,没想到现在却到你留东西给我们吃了。”安琪感叹地说。 “那时候我比较霸道,也好强,看不得父母对你们偏心,现在不同了,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保护你们的时候了。”安心温和地说。 安母突然凑过来说:“这种东西怎么吃啊?” 安心自信地说:“我都打听好了,先要泡三四个小时,等到发软了,就用排骨和它一起煲汤,放点姜就可以了,煲出来的汤白若牛奶,乳香四溢,可好喝了。” 母亲赶紧拿了几个去泡着了,安心坐在安琪床边,陪她聊天。 安心轻声和安琪说:“我有个朋友自己开了一间服装厂,她让我给他去帮忙,他给我开的工资差不多现在的工资的两倍呢,而且还承诺给我三成的股份!” 安琪眼睛一亮,说:“那姐你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很矛盾啊,虽说现在的工作工资不高,而且还要经常加班,但这毕竟是个铁饭碗啊!如果出去给私营企业干,虽然工资高,但毕竟是个体经济,万一倒闭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听建国说现在全国的个体经济都办得如火如荼,甚至有些私营企业办得比国有企业还大型和规范呢,现在国家很多政策也支持私营经济的发展,对于私营企业这些可是巨大的利好。建国他二哥也是从国有单位出来,现在在经营个体经济,自己开了商铺卖电器,一个月赚的可不少呢,比我们这点死工资可强多啦!”安琪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你姐我也是个要强的人,看到现在干个体的个个都干得那么好,赚那么多钱,我心里也是痒痒的。” “那你就可以试试啊,我觉得姐姐你经济头脑那么好,而且社交能力也很强,你应该会成功的。”安琪骄傲地说。 “嗯,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不过今天你算是给了我一个宝贵的建议,谢谢你,安琪。” 吃晚饭的时候,安静下班也过来了,看到三姐可开心了,安心摸了摸安静的头说:“我们的小妹现在也长大了,成家立业了,你看结完婚还长胖了些,看来谭栋梁对你不错啊!” 安静害羞地说:“嗯,他对我挺好的,我婆婆经常过来给我们做饭,把我都喂胖了。” 刘建国这时也下班回来了,安心调侃地说:“你看,这位也长胖了,看来大家都过得很好嘛,属于幸福肥,这我就放心了。” 第六十六章 相聚 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 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 ——白居易《慈乌夜啼》 刘建国麻溜地把单车放好,笑着说:“三姐来了啊?昨天安琪还在念叨你呢,说好久都没见三姐了。” 安心惭愧地说:“是啊,前段时间一直加班,安琪生的时候我都没有时间过来了,这不一得空我就过来了。” “过来吃饭吧!”安母召唤大家说。 安静一直没有说话,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望望大家,欲言又止,安琪看到了她的异样,便装作不经意地问:“安静,你是不是有事情和我们说啊?说出来吧,别憋着了,脸都憋红了。” 原本就怀有心思的安静,被姐姐的话说的脸更红了,她幽幽地说:“果然是亲姐姐,我有点心思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那肯定啦,打从你懂事开始,你那小心思不都摆在你脸上啊!” 安静有点害羞,埋着头开始喝起汤来,心急的三姐耐不住性子了,焦急地说:“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情啊?” 安静捋了捋额前的几缕碎发,壮着胆子,轻声地说:“我怀孕了。”那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叫,细得简直听不到。 安心不耐烦地说:“什么?大声点。” 安静娇嗔地放大了声音:“我说我怀孕了。” 大家伙听了都高兴地笑了起来,安母拍了拍安静的肩,说:“傻孩子,怀孕时一件喜事啊,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敢说出来。” 安静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害羞地说:“当着您和姐姐的面,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我理解安静,她是小妹妹当惯了,在我们面前她永远觉得自己是小孩,怀孕这种事情她当然害怕说出来,但是妹妹啊,你已经成家了,不再是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面那个小屁孩了,结婚生小孩是你这个年龄段自然应该发生的事情,怀孕更是一件大喜事,你要幸福地面对,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或害羞,知道吗?”安琪对着妹妹一本正经地说。 安静点了点头,害羞地笑了。 刘建国端起了面前的汤碗,“来,我们以汤代酒,恭喜一下安静吧!” 大家都举起汤碗,犹如古人大碗喝酒的架势,一口闷掉了这碗汤。 安心突然想到了安铭两口子盖新房的事情,问道:“妈,现在安铭他们盖新房盖得咋样了?上次从我那借了钱回去就没信了。” 安母叹了口气:“都让他们等过几年经济宽裕点了再盖,就是不听,这不借了一屁股债,还不知道咋还?现在老房子已经拆掉了,打了地基,正在盖第一层,安铭工作忙,他把盖房的事情都交给了晓楠,晓楠倒是很上心,还好她粮站离新房不远,也没太多事情要忙,有空她就在那守着。” 安心带着腔调说:“当然啦,盖新房就是她的主意,也是她一手策划的,她当然很上心。” 刘建国也发话了:“我也觉得安铭他们两口子年纪轻轻就想着盖房子,这种思想本来就不对,一般都是攒够了钱,经济富余的时候凭自己能力盖房子,他们这绝大多数的钱都是借的,弄得自己压力多大啊,还给亲戚朋友也造成压力。” 安琪望了望母亲,用手轻轻掐了一下刘建国的大腿,意思让他不要说了。 安心看到了这一细节,她帮着刘建国说:“建国说的对,想盖房就凭着自己的能力盖,老想着依赖父母和亲戚,这样新房盖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安静,我们明天去看看房子盖得怎么样了?” 第二天上午,安心和安静吃完早饭,一早来到老宅,老宅已经被拆了,空地上打好了新的地基,几个盖房子的工人在忙忙碌碌地混水泥,搬土砖,原本的老宅变成了嘈杂的施工现场,安心和安静都感到了一阵的心酸,老宅是她们从小快乐成长的地方,承载着太多的回忆和不舍。 她们几个兄弟姐妹的嬉笑怒骂、欢声笑语似乎还近在耳旁,在小院里打打闹闹,追逐嬉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变成了这一片断壁残垣,内心柔软的安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哎呦,三姐和小妹过来了啊!”一阵嘹亮的声音打断了两姐妹的思绪。 只见洪晓楠头戴草帽,手戴手套,一副建筑工人的形象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她很会来事,看到两位债主来看盖房成果了,一点都不敢怠慢,忙领着她们查看地基,细心地介绍她设计的建筑图纸:“三姐,小妹,你们看,这是按照我的构思,章师傅帮我设计的新房图纸,总共盖三层,都是三房一厅,我打算以后把一楼的大厅用作商铺,既可以自己做生意,也可以租给别人收租金。二楼是我们和爸妈的卧室,做多了两个阳台,可以方便晾衣服。第三层可以作为客卧,以后你们过来就可以住在三楼,这种格局再算再多的兄弟姐妹过来都可以住得下。我把外面的小院子拆了,做成开放式的,方便放车和以后的进货。你们看我设计的怎么样?” 安静瞧了瞧三姐,没有说话,安心想了想,不客气地说:“晓楠,你这经济头脑不错啊,把一楼大厅用作商铺,为了方便进货还把小院子都拆了,且不说一楼大厅用作商铺以后后有多嘈杂,这没有了院子,平时老两口种种花、纳纳凉、晾晾衣服都没有去处,一个温馨、暖心的宅子就这样被你弄得那么冷冰冰,没有一点有生活气息。” 洪晓楠给姐妹们倒了杯水,耐心地解释说:“我在二楼设计了两个阳台,也是可以种花和晾衣服的,我说的把小院拆了,只是把外面的篱笆拆了,不设外墙,气势这功用也是一样的,一样可以纳凉种花的,一点都不会影响的。” 安心喝了一口水,说:“好吧,我也不提意见了,反正这图纸都已经设计好了,想改也改不了了,我只希望你们能站在老两口的立场想问题,给他们一个晚年幸福居住的空间,而不是你们用来赚钱和显摆的场所。” 洪晓楠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的,姐,我们会建一个让爸妈满意的新房的。” 第六十七章 夜色 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杜牧《秋夕》 春夜,乍暖还寒,安琪身体虚弱,房间里还在用暖炉烧着木炭取暖,深夜,暖炉里星星点点的火花有即将熄灭的趋势,安琪摇了摇正在熟睡的刘建国说:“快去门外夹点木炭进来,暖炉的火快熄灭了。” 刘建国半睡半醒,大声地应了一声:“哎,好。”这一声应得响亮,把熟睡中的安妮吵醒了,小姑娘慢慢地睁开了迷蒙的睡眼。 安琪轻轻拍了一下刘建国,让他不要那么大动静,刘建国蹑手蹑脚地想起床去夹木炭,谁知道小安妮“哇”的一声哭了,新手爸爸立刻慌了手脚,为了不影响安琪休息,他笨手笨脚地用包被把安妮裹起来,抱着她站在床上,然后用百米跨栏的架势抱着安妮猛地跳下床,还没等安琪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地打开门一溜烟地走出屋去,到外面夹木炭了。 安琪急得喊了起来:“建国,那么小的孩子,你半夜三更带她出门干什么?不要吓着她。” 刘建国在外面兴奋地说:“你看,出来了她就不哭了,没事的,不用担心。” 安琪在屋里哭笑不得,这个莽撞的新手爸爸真不让人省心。 不一会儿,刘建国一手拿着装木炭的簸箕,一手抱着安妮狼狈地进屋了。 安琪紧张地喊道:“你赶紧把安妮放下来,别吓坏她了。” 刘建国感叹地说:“你不知道午夜的夜色有多美,万物俱静,繁星点点,只有虫儿在欢快的鸣叫,树木在沙沙作响,都是你们自己把午夜想象得那么可怕,其实寂静的深夜才是最美的,难怪很多著名作家只有在深夜才能写出最动人的文章。” 安琪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就别拽你这些酸文了,快把木炭添上吧!” 夜色更深了,已经临近凌晨四点了,但安妮似乎并没有要睡的意思,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灯光、望望爸爸、盯着妈妈、摆弄着小手,精神好得很。小两口被这磨人的小宝贝熬得黑眼圈都深了几圈,刘建国看着安琪憔悴的脸庞,就开始利索地帮小宝贝穿衣服了,边穿边说:“宝贝,爸爸带你去外面看看夜景去,让妈妈睡会觉。” 安琪一听急了说:“你又要带她出去啊,我不放心啊,我没事的,估计她等下就睡了。” 刘建国笑着说:“你觉得她有半点想睡觉的意思吗?放心吧,过一会就要天亮了,我就抱着她在门外溜达溜达,说不定等下就睡了。” 说完就帮安妮裹上一件包被就出门了。黎明的景色又不同了,月亮慢慢地落下去了,刚才点点亮闪闪的繁星变得暗淡下去,天边开始亮起来,晕成了一片深蓝色,远处几家农户也陆续亮起灯啊,即将开始一天的劳作,不知哪个地方的公鸡也开始展开歌喉开始打鸣了,沉寂了一夜的生机开始慢慢复苏了起来。 天开始蒙蒙亮了,刘建国趁着亮光,抱着安妮爬上墙头,在墙头上跺来跺去,看着此时此景,他竟吟起了唐朝诗人刘方平的《月色》:“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安妮躺在爸爸的怀中,似乎在仔细聆听着爸爸的读出的诗句,不一会儿,伴随着催眠的虫鸣和优美的诗句,安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谁?”一声带着惊恐情绪的喊声打破了刘建国的诗境,刘建国回头一看,原来是倪兰,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睡衣,估计是起夜去上厕所。 刘建国“嘘”了一声,小声地说:“是我,刘建国,安妮半夜醒了,我带她出来溜溜弯。” 倪兰大吃一惊,轻声地说:“刘建国,你可真行,我还以为是贼呢,大半夜抱着不到半个月的婴儿爬墙,真够牛的。” 刘建国憨笑着说:“我这也是一招啊,你看安妮刚刚还精神得很,现在就已经酣然入梦了。” 倪兰打了一个哈欠,说:“你也是一奇人,自愧不如啊,我得赶紧进屋睡觉了,天都快亮了。” 倪兰进屋后,刘建国也回家了,此时安琪也躺在床上安然地睡着了,刘建国轻轻地把安妮放在床上,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都酣然入睡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辛苦并快乐着。 刘建国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又起床去晨跑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作息计划及学习计划锻炼了他坚毅的心智和性格。 第二天,心里藏不住事的倪兰立刻来找安琪聊天,倪兰也差不多八个月了,但走起路来依旧风风火火,火急火燎的。 “安琪,你们家刘建国可真有意思,今天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我看到他抱着安妮站在墙头吟诗作对,还说这样有助于安妮睡觉,我也是服了。”倪兰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他居然抱着安妮爬墙头去啦?”安琪惊讶地说。 “是啊,我还以为经过你允许了呢!” “昨晚安妮半夜醒了不睡觉,他说抱着她在门外转转,没想到他带着她爬墙头去了,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还不经过我同意,看我等下怎么教训他。”安琪生气地说。 倪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说:“当时天也蒙蒙亮了,爬墙头也没那么危险,况且他还把安妮哄睡着了呢,估计他也是为了你着想。” 安琪笑着说:“我也不是真生气,我就吓吓他,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不?” 自从上次安琪帮她治好了老刘爱喝酒的毛病后,倪兰对安琪那是钦佩有加,她把安琪当做自己的幕后军师,一有什么事情就找安琪商量,让她给她出主意。 倪兰听到安琪这么说,就放心了,羡慕地说:“知道你鬼点子多,又能治好他们的毛病,又不会引起他们的反感,这点还是你厉害。” 安琪故作正经地说:“这也是形势所逼,没有办法,只能见招拆招,我家刘建国书呆子一个,经常动不动就做傻事,拿他真没办法。” 第六十八章 趣事二三 傍水迁书榻, 开襟纳夜凉。 ——韦庄《夏夜》 晚上,刘建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一进门就累得瘫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安琪调侃地问了一句:“呦,不像你啊,平时回来都是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今天怎么啦?” 刘建国有气无力地说:“昨晚哄咱闺女哄到凌晨她才入睡,我昨晚就睡了两三个钟头,再加上今天带学生们去酒仙湖写生,我是真没精力了。” 安琪本来是想好好教训一下刘建国的,但看到刘建国这副模样就心软了,嘟囔着说:“谁让你半夜三更抱着十天不到的闺女去爬墙头啊?都和你说在外面转转就好了,那么小的孩子受不了风,可你倒好,还爬墙头去了,厉害了你!” 安琪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中充满了关爱的情绪。 刘建国依旧没有动,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想啊,昨晚在门外溜达了半天也不见她要睡的意思,就尝试了一下剑走偏锋,但果然有效,在我诗歌和踱方步的催眠下,她一下子就睡着了,果然要不走寻常路,咱闺女随我!” 安琪憋住了笑,白了一眼刘建国。 酒仙湖镇医院家属楼每天都有家长里短,啼笑皆非的事情在发生着,显得特别的有烟火气。 “整天只知道在外面瞎聊天,编故事,你为什么不去当作家啊?从来不见你管管孩子的作业,你那么喜欢在外面,干脆就不要回家了。”门外又隐约传来赵大姐骂她爱人杨医生的声音。 杨医生也没什么其他毛病,就是爱在空暇时间找人聊天,说故事。流利的口才,神形兼备的表情,再加上他丰富的想象力和编故事的能力,只要有他在,不一会就会吸引一大群人听他说故事。 炎热的夏日夜晚,杨医生都会手拿一把蒲扇,搬来一张凳子,在家属楼前面的空地上纳凉,爱听故事的人们和爱凑热闹的小孩一看到他出来,立马就会三三两两搬凳子围在他身边,期待他的新故事。 说来也奇怪,一个医生,说故事怎么会那么厉害,活脱一个被手术刀耽误的单口相声演员。他的故事有离奇悬疑的、有恐怖诙谐的、有温馨和谐的,甚至故事发生的地点和人物他都安排在小镇里,说的有板有眼,有理有据。 闲着没事,安琪和倪兰也会搬着凳子围坐在杨医生的身边,听他说故事。一天他正在说着酒仙湖水怪的故事,正说到惊险的情节,赵大姐突然叉着腰站在他身后,一副“母夜叉”的表情,把听故事的人都吓得一激灵,霎时,赵大姐就扭着杨医生的耳朵,恶狠狠地说:“又在这编故事了,儿子的作业你检查了吗?明天他就要考试了,你还在这闲扯,是不是皮又紧了啊?” 杨医生疼得龇牙咧嘴的,老实巴交地求饶说:“好啦,我这就走,你放开我的耳朵......”滑稽的表情惹得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倪兰打趣地说:“大概赵大姐就是杨医生心中的最美的水怪了吧?” 相比起常院长的女儿常琳的洁癖来说,安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充其量只能被称作讲究卫生。 如果有去过常琳家的人都知道,她家里所有的家具、电器,地板、孩子的玩具都是一尘不染,相传常琳每天要拖两次地,家里每个月要用坏一个拖把。 如果有人去她家做客,客人走后,她都要进行一次深度的大扫除及消毒,恨不得把别人坐过的沙发都要擦掉一层皮。 她家门口每天都会晾着各种各样的洗干净的衣服和被子,相传她会把每天睡过的被子床单都拿出来晒晒,而且每隔三天会洗一次被子床单。 常琳很少与别人一起吃饭,万一要聚餐她就带好自己的碗筷,在别人动筷之前就夹好自己的菜,很多人都觉得她太作了,不敢与她多交往。 常琳有邀请过安琪去过一次她家,小小的一房一厅被常琳收拾得井井有条,不染纤尘,看到到处都那么干净,安琪可拘束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常琳热情地说:“安琪,你坐啊,站着干啥?” 安琪尴尬地笑笑说:“常琳姐,你这那么干净,我都不敢坐了。” “有什么不敢坐的,坐吧,没事的。”常琳大方地说。 安琪惊叹地说:“建国老说我有洁癖,相比起您家,我家那只能说是不邋遢罢了。” “我这确实是洁癖过头了,我那口子经常说要我去看看心理医生,我其实也不想整天洗东西,拖地,多累啊,但就是看到脏心里不舒服,就想去清洗。”常琳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这也是我们这些医务工作者的通病,总想着消毒、清洗才能防止感染细菌和病毒,但我之前在一本医学杂志上看到,如果在完全无菌的环境中生活,其实更容易感染细菌和病毒,我也在慢慢改掉洁癖这个毛病,常琳姐,我觉得你也可以的。”安琪坦然地说。 “嗯,我只能慢慢来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发现很多同事都觉得我很作,都不愿意和我说话和做朋友,只有你会和我说真心话。”常琳感激地说。 “我也是感同身受,才和你说这些的。”安琪说。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嗜好和毛病,更新奇的还有呢?倪兰生完宝宝后,也不知道听谁说宝宝喝母乳会影响妈妈的身材,她居然从一出生就不让她女儿喝母乳,几天不到,倪兰那原本白白胖胖的女儿就变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安琪把这件事情告诉丁小娜,经过丁小娜的耐心讲解和细心开导之后,才让倪兰放弃了不给小孩喂母乳的念头。 小镇医院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反映了社会的各种人和事,一个小小的团体就代表了社会的大体,这正反映了当时的年代特点,虽有些懵懂、青涩,但总体却是温馨和快乐的,那时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有的只是单纯和简单,这就是所谓的纯真年代吧! 第六十九章 上户口 别有幽愁暗恨生, 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居易《琵琶行》 小安妮出生一个多月了,因为名字的问题,还没有去上户口,上次刘母来探望安琪的时候,对刘安妮这个名字就不满意,看在安琪还在坐月子的份上,她也不好强势地发表自己的反对意见。出月子后,刘母也因为孙女名字的事情去找过儿子和媳妇,但媳妇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强硬,一直坚持要用刘安妮这个名字,不肯让步。 这天中午,丁小娜悠哉地端着她的饭盒一边吃,一边跺到安琪家,她一进门就看到安琪在床上逗小安妮玩,她凑过去对安琪说:“你家宝贝的户口办了没有?现在国家规定出生的婴儿都要凭户口来打预防针呢!” 安琪脸上露出难为的表情:“哎,这不因为这名字的问题,还没上呢!” 丁小娜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啥名字的问题啊?安妮这个名字?这多好听,多洋气啊!” “是我家婆婆觉得不好,她说他们刘家孙子辈姓名的第二个字要用‘仁’,我婆婆还说虽说全名是刘安妮,但别人不都是‘安妮、安妮’的称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姓安呢!所以她一直反对这个名字。”安琪愁闷地说。 “哎呦,没想到你婆婆还那么古板啊,这刘安妮还不是姓刘嘛,名字就一个称谓,好听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用到‘仁’呢?” “我也和她说,这个‘仁’用在男孩名中正好,但女孩名就不适合了,但她就是不听。” “那你这户口也要上啊,要不宝贝打预防针都有问题了。”丁小娜提醒安琪说。 安琪皱了皱眉,想了想,一拍大腿说:“哎,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也不能因为婆婆不满意这个名字,就一直不上户口啊,耽误了打预防针那就麻烦了。” 第二天,她就带着小安妮来到镇民政办事处,办事处负责上户口的大姐笑容可掬地望着小安妮说:“好可爱的宝贝啊,白白胖胖的,多大了啊?” 安琪笑着说:“差不多一个半月了。” “一个半月了啊,为什么现在才来上户口呢?” “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耽搁了。” “宝贝叫什么名字啊?你在这里填一下姓名,注意姓和名分开写。”办事员认真地说。 安琪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刘安妮”三个字,写得特别的认真。 “宝贝的名字很好听哦,还很洋气呢!”办事员大姐称赞说。 安琪握着安妮的小手,嗲声嗲气地说:“安妮,快谢谢阿姨的夸奖哦!” 自从摘帽以来,刘家头上压着的大山没了,再加上刘长宇返聘和刘建国考上大学成为老师,刘母走路腰板也直了,头也扬起来了,原本富家小姐那一份高傲和要强的特性便显露了出来,对于名誉和尊严是刘母此时最看重的东西,以至于对孙女的起名会那么较真和坚持。 而安琪也有她自己的好强的一面和自己坚持的东西,她从小就崇尚美好和追求完美,她觉得名字只要好听就行了,没必要为了孙辈统一,就硬加上“仁”字,她觉得自己有帮女儿娶名字的权利。 听说孙女已经上户口了,刘母立马赶到儿子儿媳妇家,一进门就质问儿媳妇道:“安琪,你带着宝宝去上户口了对吗?是用的什么名字啊?” 刘建国正在书桌上看书,看到来势汹汹的母亲,就挡在前面说:“妈,你怎么来了啊?也不说一声,先坐下喝杯水。” 刘母面无表情地说:“建国,你别打岔,我问的是安琪。” 安琪正在叠衣服,知道婆婆是兴师问罪来了,便挤出一丝微笑说:“妈,你来啦,别急,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刘母忿忿不平地坐了下来,说:“你说吧!” “妈,国家规定出生的婴儿要凭户口打预防针,我不敢再拖了,就一个人带着宝宝去把户口办了。”安琪低声地说。 “那你用的是什么名字呢?” “刘安妮。”安琪实话实说,反正也瞒不住了。 一听这个名字,刘母就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你果真用这个名字啊,还不经过我们的同意,私自去上了户口,你是完全不把我们父母和你丈夫放在眼里啊,之前和你商量过那么多个名字,你就一个都不满意,一定坚持用你自己喜欢的那个,真的太不尊重父母了。” 听到这些,安琪也不淡定了,争辩道:“妈,我怎么不尊重父母啦,我连帮我女儿取名字的权利都没有了吗?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男女平等,夫妻平等,我是安妮的妈妈,我有帮我女儿取名字的权利。” 刘建国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赶紧拉住安琪说:“安琪,你就少说两句吧。” 刘母没想到安琪会那么义正言辞的反驳她,更生气了,对着刘建国说:“你看,现在你老婆都敢这么和妈说话了,你看她有没有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还有你,你什么事情都听她的,惯得她现在那么自以为是。” 安琪虽然是个讲道理的人,也架不住婆婆那么说自己,大声道:“妈,我敬您是长辈,说话已经很克制了,您让建国评评理,是您先指责我,我才反驳的,而且我不觉得自己有不尊重您的言行,您身为长辈,让我尊重您的同时也要首先尊重人家。” 从没有和安琪说过一句重话的刘建国对着安琪呵斥了一句:“行啦,你就闭上嘴巴吧!” 刘母被安琪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赶紧转到之前的那个话题上:“好了,不和你说那么多了,你赶紧去办事处把名字给我改回来!” 安琪平静地说:“我有自己给我女儿取名字的权利,要我改是不可能的。”说完就进了里屋,把房门关了,虽然只有两句话,但透出异常坚定和刚硬的态度。 看到安琪这种态度,刘母知道要她改名字是不可能,就在外面一直对着刘建国数落安琪。 安琪在卧室里坐下来,打开了收音机,听着邓丽君的歌:“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眼泪忍不住的滴落了下来,表面坚强的安琪其实内心十分的柔软和敏感。 第七十章 矛盾 自在飞花轻似梦, 无边丝雨细如愁。 ——秦观《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小雨打在树枝上发出“哗哗”的响声,原本喜欢下雨天的安琪,此时却觉得雨声是那么嘈杂和聒噪。 熟睡的小安妮也被这下雨声吵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安琪赶紧抱起来,喂了点水给她喝,喝完水她又咧着嘴巴甜笑了起来,看着女儿可爱的笑脸,安琪忧郁的心情开始有些许放晴了。 客厅里婆婆唠叨数落的声音慢慢消失了,接着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随着缓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刘建国在门外低沉地说:“安琪,你出来一下,我想和你聊聊。” 安琪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自从结婚以来,刘建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重话,更不用说呵斥,今天刘建国的表现另她很失望,婆婆今天那么数落她,但这个之前一直呵护她的男人却始终站在母亲那边,还大声地呵斥了她,让她有极大的心理落差,虽然她知道建国作为丈夫和儿子这个双重身份,犹如夹心饼般的难做,但哪怕他走开不说话都好,但今天他却居然站在了和自己对立的一面。 刘建国在门外等了一分钟,见安琪没来开门,他就默默地走开了,拿起他的英语书去后山了。 其实他只要再敲一次门,或者说两句软话,安琪就肯定开门了,但这次他却偏偏没有这样做,因为孝顺的他觉得安琪这次做得不对,再怎么样也不能和长辈顶嘴甚至吵架。他其实也很懵,他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懂事孝顺的安琪,这次却那么大动肝火,他觉得双方都需要时间慢慢冷静一下。 当天小两口都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两种星球上的不同生物,安琪觉得夫妻闹矛盾不应该过夜,要当天事情当天解决,不然就会影响感情,但自己又低不下那个头主动和解;刘建国又觉得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等冷静了之后再和解,会有效果。 两人都闷闷地互不搭理,睡觉前,安琪看到刘建国还没有要和解的意思,就干脆拿起枕头气鼓鼓地睡在床那头去了。 第二天,丁小娜又过来陪安琪聊天,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浓浓的低气压,只见安琪面露不快地在沙发上看电视,丁小娜打趣地说:“咋了啊?看到我来了不开心么?” 安琪尴尬地笑了,说:“呦,小娜啊,你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是没注意到你进来。” “我就知道天天呆在家会很闷,所以来陪你聊聊天,看来国家可以把这产假适当减少一点,三个月还是太长,会抑郁的。”丁小娜调侃地说。 安琪把丁小娜拉过来坐下,说:“我不是抑郁了,是和刘建国闹矛盾了。” “哎呦,那就更奇怪了,你们可是医院公认的模范夫妻啊,从不吵架,从不红脸的,这是怎么了啊?” “其实也不是我俩吵架,是昨天我和我婆婆发生了点口角,他却站在他妈那边,还大声了呵斥了我。” “那你昨天因为什么事情和你婆婆发生口角的啊?” “还不是因为名字的事情,上次我不是私自把户口上了吗?没和他们商量就用了‘刘安妮’这个名字,我婆婆昨天就过来兴师问罪了,说我不尊重她,不尊重建国,还让我把名字改回来。” “其实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婆婆应该就是丢不下那份面子,而且现在正在气头上,过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你也要理解刘建国,他夹在中间帮谁都不是,而且他也没有站在他妈那边吧,听你的意思不久是大声地让你们不要再吵了吗?”丁小娜客观地说,没有偏袒任一方。 “我也知道,但就是觉得心里有些憋屈,不是很舒服。”安琪有些委屈地说。 “你可是公认的‘知心姐姐’、高情商的人啊,你看你帮医院很多人都解决了矛盾,上次倪兰的家庭矛盾还是你解决的呢,你可不能在自己家摔了跟头。” 安琪感激地看着丁小娜,说:“你真的是我的良师益友,每次有你的开解我都会觉得豁然开朗,心情一下就舒服多了。” “谁让我整天在你家蹭饭呢,吃人家的嘴短啊!”两个好朋友都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刘建国回来了,安琪亲自炒了两个菜,自从安琪怀孕以后,刘建国都不让她进厨房的,一般都是他回来再做。 看到桌上的两盘菜,刘建国明白到安琪应该是想主动和解了,但他没有说话,他想知道安琪要和他说些啥。 “吃饭吧!”安琪不冷不热地说道。 刘建国没有说话,装作在忙自己的事情,但脸上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抑制不住的笑容即将在脸上迸发。 “不吃饭是吧?不吃我自己吃。”安琪其实看到了刘建国的表情,故作矜持地说。 刘建国再也绷不住了,连忙笑着走过来说:“我吃,我吃。” 安琪给刘建国盛好了饭,夹了块肉到他碗里,温柔地说:“我承认昨天是我脾气不好,再怎么样我也不应该对妈那么说话,事后我也反省了自己。” 刘建国帮安琪盛了碗汤,说:“其实这是件小事,妈也是在气头上,如果我们不和她争,估计一下就没事了,我承认我也做得不好,应该当一个消防栓的作用来浇灭你们的火,而不是让火势烧得越来越旺。” 安琪被刘建国幽默的比喻逗笑了,说:“当时又不见你有那么大的觉悟,还那么大声地呵斥我,凶神恶煞的。” “好吧,那个是我不对,以后不会那样了。”刘建国立马认怂了。 “我想过段时间,等我身体恢复好了就去看看爸妈,也顺便和妈道歉。”安琪认真地说。 刘建国宠溺地摸了摸安琪的头说:“真懂事,这才是我的好老婆嘛!” 有着深厚感情的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如果都能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第七十一章 看望父母 草色青青柳色黄, 桃花历乱李花香。 ——唐??贾至《春思二首·其一》 日子一天天的暖起来了,很快进入初夏了,还没到八点,灿烂的艳阳就会穿过窗户照进屋内,映射到小安妮那圆乎乎的小脸上,警觉的小家伙每到这时都会睁开朦胧的双眼醒过来,望着窗外耀眼的阳光和左右摇曳的树叶发一小会呆,随后便“哼哼唧唧”呢喃起来,肚子饿了,要喝奶了。 安琪三个月的产假快休完了,但还没有找到能照顾安妮的人,每当想到这个,安妮就会心烦焦虑。 周末,刘建国和安琪打算带着安妮回一次东田乡父母家,安妮都两个多月了,要带她去见见世面,看看外面的风景。 为了安全考虑,这次他们不敢再骑自行车回去了,就在南塘打了一辆蹦蹦车,安妮还是第一次坐车呢?一双明亮的眼睛到处看来看去,应接不暇。 蹦蹦车师傅好心地提醒说:“你们带着小孩要坐稳扶好喽,去东田乡的路不好走,有点颠簸,中途还有个大坡。” “好嘞,谢谢师傅,我们知道的,上次我们骑自行车下那大坡,就差点摔跤。”刘建国深有体会地说。 “你们是带孩子回娘家吗?宝贝多大了啊,看起来很乖呢,又不哭。”师傅边开车边问道。 “现在她是忙着看外面的新奇事物,顾不上哭,在家也是调皮得很。”安琪宠爱地说。 “小孩子哪有不哭不闹的啊,都是那样,大了就好了。我家有两个小孩,整天家里就像战斗场一样,打闹个不停。”师傅无奈地说。 蹦蹦车师傅开得很稳,不到半个钟就到了东田乡,一下车,老两口就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说:“我家的小宝贝回来喽!” 刘母赶紧接过刘建国手中抱着昏昏欲睡的安妮,望了一眼,慈爱地说:“还没睡觉呢?” 刘建国轻声说:“在车上光顾着看外面的景色了,舍不得睡,这不现在开始打哈欠要睡了。” 安琪甜甜地叫了一声:“爸、妈!” 刘母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当做之前没有发生过事情一般,大方地应了一句:“哎,累了吧?进屋吧!” 刘母已经备好了一桌的饭菜,刘长宇赶紧说:“你们两个去洗洗手,过来吃饭吧!” 饭桌对着客厅的大门,吃饭的时候正好能看到满院子争奇斗艳、娇艳欲滴的各种盆栽花朵,富有闲情逸致的母亲把这些花花草草照顾得很好,就算在最艰苦的岁月里她也有一颗雅致、爱美的心,安琪也很欣赏婆婆这个特质,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优雅。 “爸妈,您这里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满院的风景,很惬意啊!”安琪望着门外那团团簇簇的娇艳的花朵说。 “是啊,我就喜欢家里生气勃勃,充满生机的样子,所以常年四季都会摆弄些花草,这样心情也会舒畅些。”刘母骄傲地说。 “以后多带婷婷来我们这玩玩,让她多看看这些花花草草的,可以从小培养她的审美能力,也能陶冶情操。”刘母不经意地说。 “婷婷?谁啊?”安琪和刘建国异口同声地说。 “哦,我还没和你们说吧?婷婷是我给小宝贝取的小名,从以前我就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又大气又可爱,你们哥哥姐姐生的都是儿子,这名字也没用上,所以就想着给宝贝当做小名,你们不会介意吧?”刘母不自然地笑着说。 安琪心想:这取名事件还没过去呢?这婆婆还真是固执,好吧!反正这是小名,也就她一个人叫,她爱叫婷婷就婷婷吧,况且这名字也不难听。 “好的,妈,您爱叫她婷婷就叫吧!我们不介意,这小名还挺好听的。”安琪奉承了两句。 刘母听安琪那么说就高兴了,“我就说婷婷好听吧,其实大名也应该用这个。” “你又来了,我就觉得‘刘安妮’这个大名挺好的,这个名字的事情就此打住,以后都不提啦!”刘长宇打断她说。 刘建国趁机说起另一个话题:“爸妈,安琪再过半个月产假就要休完了,宝贝没人帮忙带啊,你们有没有熟悉且信得过的保姆介绍啊?” 老两口屏气凝神地思索了一番,刘长宇突然一拍大腿说:“我徒弟前段时间还问我能不能帮他妹妹介绍一份工作,工作性质不介意,只要能赚钱就行。” “你徒弟的妹妹靠不靠谱啊?你见过她没有?做事细不细心?会不会做饭带孩子啊?”谨慎的刘母连问了几个问题。 “我见过一次,今年18岁,长得倒是清清秀秀的,听我徒弟说,他们父母忙,每天要下地劳作,家里的小弟弟就基本是这个小姑娘带大的。”刘长宇说。 “那介不介意帮我们带孩子啊?有些小姑娘是想找份正式工作哦,不想做保姆。”安琪有点担心。 “我先问问吧,看她有没有兴趣,你们自己也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现在带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哦,你们年轻人都要上班,只能靠父母或保姆帮着带孩子,也怪我们年纪大了,帮不了你们。”刘长宇惭愧地说。 “爸,别那么说,你们能把我们带大成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不能什么都依靠你们。”刘建国非常懂事和孝顺。 “对了,好久没有大哥和二哥的消息了,二哥做生意怎么样了啊?” “你大哥工作努力,得到了科长的赏识,前段时间提升组长了。你二哥现在厉害了,今年年头就办下了个体经营的营业执照,现在不仅把一楼的店面办得红红火火,还把二楼充分利用了起来,他们现在不仅卖小家电,连电冰箱这样的大家电也放在店铺里卖了。” “那不得了啦,看来我哥早就当上了万元户了吧?我哥也算是最早吃螃蟹的那一帮人,果然只要有胆识就能干出自己的一番天地。”刘建国兴奋地说。 “上次婷婷出生时,你二哥匆匆来了一次就走了,昨天他还打电话说有时间一定要回来再看看你们,他还有礼物要送给婷婷呢。”刘母笑着说。 安琪听到“婷婷”又有些恍神了,懵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婆婆给安妮取的小名,立马说:“那我就代宝宝先谢谢伯伯啦!” 第七十二章 保姆 竞将明媚色, 偷眼艳阳天。 ——《数陪李梓州泛江,有女乐在诸舫,戏为艳曲二》 再过一个星期就要上班了,安琪趁着天晴,把安妮的被子和夏天的衣服都拿出来洗了,温暖的骄阳把衣服被褥晒出了沁人的芬芳,安妮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这清新的气息,立刻觉得心情无比的舒畅。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正朝着家属楼走过来,安琪不经意地瞧了瞧,没有在意。 谁知这个身影径直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在自己家门口停住了,原来是一个年轻的样貌清秀的小姑娘,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梳着两条大辫子,她望了一下手中的纸条和门牌号说:“姐姐,请问刘建国是住这里吗?” 安琪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小姑娘找建国,便问:“他去上班了,请问你是哪位呢?” 小姑娘高兴地说:“终于找到了,我是刘医生让我来的,他说你们想找一个照顾小孩的保姆是吗?” “哦哦,是的,你那么快就过来了啊?我叫安琪,刘建国是我爱人。”安琪自我介绍道。 “安姐,您好,我叫赵小红,您就叫我小红吧!”这姑娘倒很大方,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安琪也热情地说:“来,进屋坐,你过来这边远不远呢?” 小红把行李背包放了下来,说:“我住吕山村,来这几十里路,我是坐邻居的拖拉机过来的,您看新买的裙子都弄脏了,让您笑话了。” “没事的,洗洗就干净了,你倒是蛮讲究的,这裙子的款式也挺时髦。”安琪也觉得诧异,这个农村孩子还挺会打扮。 “我在埠城表姐家的服装店干过一段时间,对穿衣还是稍懂一些。” “那你后来怎么没干了呢?” “觉得没意思,生意也不是很好,整天没事情做。” “那你喜欢照顾小孩吗?照顾小孩会更累更没什么意思哦!” 小红好像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什么了,立马说:“不会的,我很喜欢小孩的,照顾小孩一点都不累啊,和小朋友一起玩我就很开心。” 说完,就在屋内看来看去,拍拍电视机,摸摸电风扇,看看熟睡的小安妮。 “齐姐,我就是照顾这个宝贝吧?你看她流口水的样子,好可爱啊!”小红望着小安妮说。 “是啊,她叫刘安妮,你以前照顾过小孩吗?” “有啊,我弟弟就是我带大的,哄小孩、炒菜做饭、干家务我都在行。” “那带这种小婴儿和带几岁的大小孩可不同,要更多的耐心和细心才可以,最主要就是卫生和安全问题,这两点是最重要的。”安琪嘱咐道。 “姐,我知道的,我会用足够的耐心和细心来照顾安妮的,你放心吧!” 细心的安琪看到小红刚开始的表现,确实还是有点不放心,但现在也没办法,谁叫自己还没找到保姆呢! “小红,这样吧,为了不让你白跑一趟,那我们就从今天就开始,先试用一周,如果你和我都觉得合适就继续干,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或干得不开心,或者我觉得你不太合适,你就可以离开继续找你喜欢的工作,你看这样可以吗?”安琪说得很婉转。 小红面露尴尬的表情,但嘴巴上还是答应说:“没问题啊,这样也挺好的,给双方都有选择的空间。” “那就这样吧,现在也到晚饭时间了,你建国哥也快回来了,你先去厨房做饭吧,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好嘞,我这就干起来。”小红爽快地答应道。 说完就在厨房“叮叮哐哐”地忙活起来了,安琪特地走在她旁边借着和她聊天的机会,观察她做饭是否干净卫生,动作是否熟练。 这个小姑娘刚开始说话可能不怎么样,但做饭倒是很麻溜。做饭前,锅碗瓢盆她都清洗一遍,切菜、剁菜都非常麻利,炒出来的菜也是清清爽爽,不会放太多的油、盐、酱油等调味料,这很合安琪的心思,一向崇尚轻油轻盐的安琪很怕重口味。 “小红,你做饭做得不错,很专业嘛!”安琪称赞说。 “之前在家都是我负责做饭的,熟能生巧,现在我能轻轻松松做满满一桌的菜,如果给我时间,做几桌酒席都不在话下。” “哇,那很厉害嘛,看来之前是小瞧你了,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又那么爱美,以为你不怎么会做饭。”安琪惊奇地说。 “所以人不可貌相嘛!”这个小姑娘倒不谦虚。 不一会,三菜一汤就做出来了,香气扑鼻,屋外响起了开门声,应该是刘建国下班回来了。 安琪把菜端了出来,刘建国惊讶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做了三菜一汤啊!嗯,真香!” 说完就用手拈了一块肉放在嘴巴里,细尝了一下,说:“咦,这味道不像你做的啊?” 安琪连忙说:“你不怕脏啊,赶紧把手洗了,你以为你还小啊,用手拈菜吃,刚从外面回来,手上沾了多少细菌你不知道。” 刘建国听话地把手洗了,这时小红听声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安琪向刘建国介绍说:“这是你爸帮我们介绍的保姆,小红,这菜是她做的,我可做不了那么色香味俱全的菜。” 刘建国赶紧擦干手,伸手过去握手:“你好,我是刘建国,你就叫我建国哥吧!” 小红有些受宠若惊,她还是第一次握手呢,脸“唰”的一下红了,有些不好意思,手在围裙上偷偷擦干净后,伸手过去和刘建国握了握手。 “小红,你小小年纪,怎么菜做得那么好啊?”刘建国嘴里塞了满口的菜,边嚼边说。 “熟能生巧,做得多就熟练了。” “你看你长得挺清秀挺好看的,而且又那么年轻,怎么愿意帮我们照顾小孩呢?”刘建国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安琪白了一眼刘建国,心想:现在还敢当着我的面称赞别的女孩漂亮了,胆子越来越大了。 小红听了夸奖,心里甜滋滋的,笑着说:“我挺喜欢小孩的,平时又爱干家务,感觉这份工作也挺适合我的。” “一份工作刚开始你是不会觉得枯燥的,时间越长就会越觉得倦怠,希望你以后不要厌倦才好哦!”刘建国认真地说。 “嗯,建国哥,无论以后怎么样,现在我都会尽自己的努力干得最好的。”小红信誓旦旦地说。 第七十三章 小红 当窗理云鬓, 对镜贴花黄。 ——北朝民歌《木兰辞》 以安琪敏感的女人心思来说,她总感觉小红这个小姑娘哪里怪怪的,虽然说不上喜欢她,但也不讨厌。 几天相处下来,小红干得还是挺不错的,哄小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都干得挺顺手的,着实帮安琪分担了好大一部分负担,虽然不可能做得和之前自己母亲一样好,但作为一个小姑娘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安琪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之前太敏感了,对保姆的要求太高了,人不可能做到事事都让人满意的。 吃完早饭,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射得整间房子金灿灿、亮堂堂的,这柔和的氛围使得安琪昏昏欲睡。小红把安妮哄睡了,便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起来,捋捋头发,整整衣领,很是讲究。安琪倒也没在意,她觉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邻居倪兰来串门,看到正在照镜子的小红,小声地问安琪说:“这是你表妹吗?之前好像没见过吧!” 安琪大方地说:“不是,我这不产假要休完了吗?这是我家新请的保姆,来帮我照顾小安妮的。” 倪兰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这是你家保姆啊?是你家亲戚吗?” “不是亲戚,但也算是有渊源,她是我公公徒弟的妹妹,正好要找工作,就让她试试呗,这几天下来觉得还不错。” 小红走了过来,对着倪兰笑了笑,便跟安琪说:“琪姐,我去外面走廊上把衣服给洗了。” 安琪笑着说:“你去吧!” 等小红走开,倪兰拉着安琪小声地说:“你们家保姆穿得也挺漂亮啊,有你年轻时的影子,你看那花连衣裙裹着的小腰身,你不怕她抢你风头啊?” 安妮坦然地笑笑说:“人家小姑娘爱美爱打扮也没什么的,她带小孩和干家务的能力还不错,保姆不就是看她这两方面的能力吗?抢我风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倪兰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没什么,那你不怕你们家刘建国有什么啊?这种打扮时髦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整天在眼前晃,谁能保证一定不动心啊?” 安琪“噗嗤”笑出声来,自信地说:“我们家刘建国不会的,他心里只有我,他把小红当成妹妹来看的。” “你就那么自信啊?就算刘建国没那心思,你能保证小姑娘没那心思吗?男人谁能拒绝投怀送抱呢?”倪兰低声地说。 “不会的,我相信建国。”安琪依旧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好吧,我也希望不会的。”倪兰看到安琪那么坚决,便附和着说。 小红洗完衣服就去买菜了,过了不久,便提了好多菜回来,安琪一看猪蹄、小鱼干、笋干等等,都是之前刘建国提到的他爱吃的菜,小红一边喝水一边说:“琪姐,我买了好多建国哥喜欢吃的菜,他每天读书用脑,耗费的能量多,需要吃多点。” 安琪不自然地“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倒是挺关心刘建国的。 晚上,刘建国回来后看到一桌子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开始地说:“这都是小红做的吗?看起来就很有食欲啊!”说完还扭头转向安琪说:“安琪,你要和小红学学,也提高一下自己的厨艺。” 小红听了刘建国的夸奖开心得不得了,脸蛋笑得像朵盛开的海棠花,此时安琪的心里却有点酸酸的味道。 小红没注意到安琪的表情,还甜笑着夹了一块猪蹄放在刘建国的碗里,温柔地说:“建国哥,你尝尝我做的猪蹄符不符合你的口味?你用脑多,要多吃点补充补充能量。” 刘建国笑着说:“谢谢小红妹妹的关心了。” 安琪看到这一幕心里可不是滋味了,在桌底狠狠捏了刘建国的腿一下,刘建国疼得“哇”了一声,纳闷地说了句:“安琪,怎么啦?你捏我干啥?” 小红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也夹了一块猪蹄给安琪,笑着说:“琪姐,你也刚生完宝宝不久,吃这猪蹄能美容养颜,恢复身体机能,你也多吃点。” 安琪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也有失风度,就回了句:“嗯,你也吃多点,你还小要长身体。” 明天就要结束产假正式上班了,上午总务处通知她去一趟总务处办一下返岗手续和发放生育津贴。 小红羡慕地说:“姐,你们生孩子不但不用花钱,还能发津贴呢,真好!” “这津贴其实就是这三个月产假的工资,你以为还另外发一笔钱呢?没那么好的事情。” “这样也好啊,休假也能发工资,真羡慕你啊!”小红亮晶晶的眼神中满是艳羡之情。 “那你就争取进一个国有单位工作,国企都有产假,可以照常发工资的。” “嗯,我也想,但没琪姐您那么命好哦,而且我只有初中学历,没学历没背景的,想进国有单位好难。”小红是个聪明姑娘,她清楚了解自己的处境。 安琪来到总务处,邓大姐特别热情,立刻和安琪扯起家常来了:“安琪,你身材恢复得不错啊,就像没生一样,那么苗条。身体呢?也恢复得不错吧?” 安琪感恩地说:“赵大姐,谢谢你总是惦记我,我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你看看我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啦!” 邓大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那确实,还是年轻好啊,身体和身材都恢复得快。”说完,便拉着安琪坐了下来,轻声地说:“安琪,听说你家请了一个年轻漂亮的保姆啊?” 安琪点了点头,说:“是啊,是我公公介绍的。” “不要怪大姐多嘴啊,保姆不要请太年轻漂亮的,找个会干活的就行了,否则容易出些无端的是非。”邓大姐以过来人的身态对安琪说。 “嗯,我知道的,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大姐您的提醒。”安琪轻声地说。 第七十四章 上班 懒起画蛾眉, 弄妆梳洗迟。 ——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第二天,安琪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前休产假那段日子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样子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今天要上班了,自然要好好装扮一下,给同事们眼前一新的感觉,不要让他们感觉生完孩子的女人就不优雅、不漂亮了。 她拿出珍藏的化妆品,扑上粉,描了眉,再涂上点胭脂,最后穿上亮丽的连衣裙,之前那个时髦俏丽的安琪又回来了。 小红还没有起床,最近两天她都起得比较晚,安琪自己怕刘建国起来后没有早餐吃,就在厨房忙活起来了,声音把刘建国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来到厨房门口,看到安琪这焕然一新的打扮,又开始拽酸文了:“这是谁家的如花美眷啊?早早起来就在这做早餐了?” “谁让我们家的大小姐赵小红还不起床呢,只能我这个老妈子做了。”安琪对小红的晚起有些不满。 这时,只听见房门一响,小红起床了,还揉着朦胧的睡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到厨房里忙活着的安琪和刘建国,尴尬地说:“哥、姐,不好意思啊,我起床晚了,昨晚那本小说太好看了,忘记了时间。” 刘建国倒很大度,他笑着对小红说:“没事的,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需要的睡眠也多,赶紧洗漱一下吧,要吃饭了。” 小红用感激和些许柔情的眼光看着刘建国,娇滴滴地说:“谢谢建国哥。”说完就红着脸走开了,这眼光居然把刘建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听到刘建国那么说,安琪不乐意了,她吼了一声:“刘建国你过来。” “小红到底是我们家保姆还是大小姐啊?她来是帮我们照顾小孩的,不是我们来照顾她的,你还帮着她说话,如果她天天都这样,这可不要累死我啊?那请她过来有什么意义呢?”安琪冷冷地说,明显她不高兴了。 “那我也是当她是妹妹那样,说话客气了点,我相信她那么聪明,也会理解和改变的。”刘建国弱弱地说。 吃早餐的时候,安琪很严肃地对小红说:“小红,从今天起我开始上班了,你早上要早点起床做早餐,不然我们上班都得迟到。中午我会回家吃饭,建国在学校吃,所以你只要做两个人的饭菜就可以了,晚餐我们都会回家吃,所以在我们回家前最好把饭做好,我说话比较直,丑话先说在前头,希望你不要在意,我也希望大家一起能相处愉快。” “嗯嗯,好的,琪姐,从明天起我会早早起床的,您放心吧!”小红答应得倒挺快。 “小红是个聪明姑娘,她知道怎么做的了。”刘建国帮着说。 安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建国低着头埋头吃饭,不敢说话了。 “琪姐,你今天化了妆是吗?真好看,显得好年轻啊!”小红本想打破尴尬,谁知道搞得气氛更凝重了。 安琪回到熟悉的岗位上班,心情立马变得舒畅了,难怪别人说上班比带小孩要舒服。 小璇知道安琪回来了,跑到药房来找安琪聊天,看到安琪精神焕发、焕然一新的样子,眼前一亮,拉着安琪转了一圈,说:“琪姐,你这比生孩子前更好看了啊,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 安琪听到这夸奖太开心了,笑着说:“我都感觉自己老了,哪有你们年轻小姑娘好看啊,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还不是那样,每天工作、工作,没什么特别的。” “我是问你和小张怎样了?还好吧?” “也还是那样,每天见面,吃饭,聊天,就这样。”小璇面露幸福的表情。 “我看你那表情就知道很甜蜜啦!”安琪调侃地说。 中午,安琪回家吃午饭,看到小红正在门口洗宝宝的衣服,心想:不错嘛,看来早上的一席话还是有效果的,这小姑娘开始主动干活了。 宝宝的衣物和贴身的内衣内裤安琪之前一直是手洗的,穿在外面的衣服裤子可以分开用洗衣机洗,所以她要求小红也这样。 安琪定睛一看,小红正在认真地清洗一条黑色的内裤,怎么把大人的内裤和宝宝的衣服混在一起洗呢?更夸张的是,这条内裤是建国的。平时刘建国的内裤都是安琪分开来手洗,昨天可能忙忘了,没想到小红拿过来洗了,她也太不避嫌了吧,小姑娘帮个大男人洗贴身衣物,这被别人看到了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安琪立刻把小红拉进屋,严厉地说:“小红,我不是和你说过大人的衣服和宝宝的衣服要分开洗的吗?混在一起洗很不卫生。况且你洗的是建国哥的,你一个小姑娘洗大男人的贴身衣物,你不会觉得不合适吗?” 听到安琪直接而又严厉的责问,小红觉得特别委屈,她争辩道:“我看到脏衣服,顺手就拿起来洗了,我又没想着到底是谁的内裤,琪姐,你也太敏感了吧?” 没想到这小姑娘嘴巴还蛮利,“我是让你细心点,如果让邻居看到,别人说不定要传出什么谣言。”安琪耐心地说。 “琪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啊,从早上开始就找我毛病,我如果有什么不对,你直接指出就好,没必要对我指手画脚的挑刺。”小红说完,扭头就出去了。 留下安琪一个人在那生闷气,安琪最开始的感觉没有错,这个小姑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灯,骨子里有一份傲慢和要强,而且心思也蛮重,她是不会甘心做一个照顾人的保姆的。 晚饭后,刘建国提议去外面散散步。 “听说你今天说了小红啦?就为了她帮我洗衣服的事情啊?”刘建国小心翼翼地问。 安琪心想:呦,这个小姑娘还知道向刘建国告状了,心机挺重啊! “是啊,她把你的内裤混着宝宝的衣服一起洗,我就说了她几句,她还不高兴了,还反倒说起我来了,蛮厉害的小姑娘。” 第七十五章 突发事件 明月别枝惊鹊, 清风半夜鸣蝉。 ——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夏日的夜晚,太阳的余热还没有散去,缓缓的风吹着柳树摇曳,刘建国和安琪散步在乡间的小路上,两旁都是稻田,田里阵阵的蛙声伴着清脆的蟋蟀叫声在和鸣,皎洁的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头,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鸟儿,这意境像极了辛弃疾的诗: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刘建国听了安琪的解释,停顿了一下说:“小红是我爸介绍过来的,也是他爱徒的妹妹,我们要把她当自己人,不要总用保姆的那套来要求她。” “我发现你怎么老护着她?每次我一说她,你就来帮腔。”安琪酸溜溜地说。 “我哪有护着她,我是站在中间的立场说道理,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还不如大家都平心静气的相处,如果把她气走了,就别人帮我们带小孩了。” “她就是抓到我们这种心理,觉得我们不敢轻易让她离开,所以她才有恃无恐,这小姑娘心机重的很。”安琪忿忿不平地说。 “你看你又说气话了,我觉得小红不是那种人,她年纪轻轻哪有那么多心眼。” “她就在你面前扮成那楚楚可怜,乖巧懂事的模样,在我面前可是另一幅嘴脸。” “安琪,你不是一直都是最善良、不计较、总是为别人着想的人吗?怎么在这件事上那么不淡定啊?”刘建国不理解安琪为什么这样。 “那也要分在什么事上啊,如果事事都是老好人,那不是傻子吗?”安琪低声说。 “好啦,我们不说这件事了,等下说急了又要吵架了。”刘建国很了解安琪,她吃软不吃硬,对她硬碰硬只有两败俱伤。 又过了几天,相安无事,为了保持一种和谐共存的关系,安琪和小红彼此都相敬如宾,小红只有在刘建国回来后话多一些,活跃一些,安琪觉察了这一点,但也不说什么,她相信刘建国也只把她当成妹妹看。 一天上午,正遇县里检查,要求全部医务人员都穿戴好工作服和工牌,安琪工牌忘家里了,所以上班上到一半回家拿工牌。 一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小红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还发出了轻微的打鼾的声音,看来睡得很熟,连安琪开门的声音都没吵醒她,只是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安琪白了一眼她,心想:我不在的时候果然在这里偷懒。 忽然听见小宝宝低声的“嗯嗯”的声音,安琪赶紧走进卧室,只见小安妮身体有一半都悬在床沿外了,她正努力抓着床上的被子,以防自己掉下去,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小脸都已经憋红了,安琪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即将掉下床的小安妮,小宝贝感觉到自己已经摆脱困境了,看着妈妈笑了起来,安琪赶紧亲了亲宝贝的小脸蛋,安慰她说:“妈妈来了,现在没事了啊!” 安琪长舒了口气,庆幸自己回来的正好,小安妮才没有从床上掉下来,但又回头一想,之前有没有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呢?小红在外面睡觉,安妮掉下床她也没有和我们说,这多危险啊!再说大门也没有关,如果有坏人进来把小安妮抱走了,这更不堪设想。 安琪越想越怕,她气呼呼地抱着安妮走出卧室,把小红从沙发上叫了起来。 小红揉着朦胧的睡眼,看到安琪,心虚地说道:“琪姐,你怎么回来了啊?你不是在上班吗?” 安琪气愤地说:“如果不是我回来拿工牌,我真不知道你上午还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啊,刚才安妮都快从床上掉下来了,你还在这呼呼大睡。” “啊?真的啊?我刚太累了,坐在沙发上看小说,谁知道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刚宝宝还在卧室睡觉啊,怎么突然醒了呢?琪姐,对不起啊!”小红有些愧疚地说。 “那你不会想到宝宝会醒吗?而且你大门也不关,如果有坏人冲进来那怎么办?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安琪严厉地说。 “在我们家都是打开大门睡觉的,也不见有人进来啊?”小红低声地反驳道。 “这里不是你们家,是医院家属楼,人来人往的,复杂的很,我们挂在外面的衣服都经常被人偷走,你这门都不关,宝宝被抱走你都不知道。” 小红不说话了,拉着一张脸,满脸的不高兴。 因为还要上班,安琪没顾得上处理这件事,就急匆匆地拿上工牌回去了。 今天一整天上班安琪都在想以后该怎么办?如果把孩子继续交给小红带,她是不放心的了,但不给小红带,谁又能帮忙带呢?此事愁得她脑仁疼。 丁小娜看到安琪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愁容满面的,就问:“怎么啦?遇到啥事了吗?怎么今天一天都不在状态?” “哎,别提了,我们家那个小保姆太不负责任了,平时爱耍小性子不说,带孩子还不负责任,今天上午她在睡觉,害得我家宝贝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我不放心她带啊,但现在又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愁死我了。”安琪一股脑儿的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丁小娜。 “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倒有个人选,不知道你放不放心,我有个远房表姐,为人老实善良,带小孩也很细心周到,之前我家岚岚就是她带大的,从半岁一直带到三岁。”丁小娜想了想说。岚岚是她的女儿,三岁后就放在电站托儿所了。 “哦?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听起来不错啊,而且岚岚也是她带大的,应该很有经验啊!” “我是怕你觉得不是自己熟悉的人,不放心嘛!所以之前就没和你说过。”丁小娜解释说。 “我现在也没有挑剔别人的资格了,什么人都得试下。我觉得有经验、细心的、稍有些年纪的保姆,肯定比那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强,现在的小姑娘都怀有远大的抱负,心猿意马的,不会踏踏实实地给我们带小孩的。”安琪无奈地说。 “是啊,我今天就问问我那个表姐,看她有没有兴趣。” 安琪心情顿时舒畅多了,她想着赶紧下班回去和建国商量一下。 第七十六章 离开 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晚饭后,安琪用散步的借口把刘建国叫了出来,一出门口,安琪就迫不及待、滔滔不绝地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和刘建国说了。 刘建国皱着眉,沉默不语,低头想了片刻,冷静地说:“那你是怎么想的?我想你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了吧?” “今天丁小娜给我介绍了一个保姆,细心有经验,之前把岚岚带到了三岁,小娜对她的评价很好,我想也试试。” “那你的意思是让小红离开是吗?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姑娘年纪小,有时候贪睡贪玩是本性,不能因为这样就否定她,况且这大白天哪有人偷小孩啊?从没有听说过。”刘建国觉得这样就让小红离开,在父亲那边都说不过去,况且那个年代在民风纯补的酒仙镇,拐卖小孩、偷小孩的事件少之又少。 “你没看报纸啊,那些大城市经常有拐骗小孩的团伙,虽然我们这边很少,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要以防万一。”安琪严肃地说。 “反正我觉得让小红离开这件事欠妥,我们可以尝试其他的解决办法,要不我来和她谈谈,你看怎么样?严肃坚决地让她改变贪睡贪玩的毛病,我们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刘建国用央求的口吻说。 “我还不知道你啊,等下别人摆出一幅可怜兮兮、无辜的样子你就啥都说不出来了。我之前已经给她机会了,和她就这个贪睡的问题严肃认真的聊过,但都不见她改正。万一她再犯毛病,酿成大错,我们连哭都来不及。”安琪这次非常坚决。 “安琪,我发现你生完孩子后敏感、强势了很多,不喜欢听人解释,不给人改过的机会,你这个习惯也要改改,不然家里整天都是硝烟滚滚的,谁都受不了。好啦,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和你再争辩了,让小红离开的这件事你就自己和她说,我是说不出口的。”刘建国义愤填膺地把这些话甩给了安琪,自顾自的走了。 从认识以来,刘建国从没有对安琪说过如此重的话,从来都是温柔以待,什么事情都让着安琪,什么事情都为安琪考虑,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那么反常呢? 傍晚的稍带余热的风吹拂着安琪额前凌乱的两缕头发,路两旁热闹的蛙声虫鸣也变得那么刺耳和聒噪,安琪望着刘建国离去的背影顿感些许的悲凉,两行委屈的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刘建国其实一扭头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后悔了,他觉得不应该那么和安琪说话,安琪为这个家也操碎了心,她那么做也是为了孩子,他这次那么反常也是因为小红是父亲介绍的,孝顺的他不想辜负父亲的好意,也不想让父亲难做。他最近和安琪的两次矛盾都是为了捍护父母的尊严才发生的,他觉得平时怎么惯着安琪都可以,但在维护父母这件事上他不想退缩。 回到家后,刘建国还没回来,估计是想给她们谈话的空间,小安妮已经睡了,小红又照例坐在沙发上看小说,安琪在小红身边坐下来,认真地说:“小红,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谈件事。” 小红放下小说,她大概也知道要说什么事了,便平静地说:“嗯,有空,你说吧!”之前她一直用“您”来称谓安琪,现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改为“你”了。 “小红,你觉得在我这里干得怎么样?你喜欢这份工作吗?觉得开心吗?”安琪亲切地问小红说。 “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这就是一份工作,为了赚钱也没办法。”小红不以为然地回复道。 安琪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小小年纪说出话来那么世俗,“在工作中更需要开心,如果你喜欢小孩,愿意一直从事保姆这份工作,你就要坚持,好好干;如果你不喜欢这份工作,我觉得应该趁早放弃这条路,寻找另一份自己真正喜欢的工作,工作不仅仅是赚钱,更重要的是实现自我价值。”安琪不厌其烦地说。 小红却不领情,她有点烦躁地说:“琪姐,你也不用和我说这些大道理了,我读书少,也听不懂,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绕弯子了,我承受得住。” 安琪震住了,本想作为“知心姐姐”那样和小红谈谈心,帮她寻找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路,但看起来应该行不通,她只能直截了当地说:“小红,我觉得你现在还小,你也还是个孩子呢,照顾小孩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事,也不适合,你其实可以尝试其他的工作,现在很多私营企业也在招人呢,工资比我们这种国有单位还高,你可以尝试看看。” 小红点了点头,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呢?” “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如果你还想继续干几天也是可以的。”安琪耐心地说。 “我明天就走,那工资怎么结算呢?” “你在我这上了十二天的班,你看我给你半个月工资怎么样?” “不行,我这十二天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按国有单位一周休一天半来算,我这都干了差不多二十天了。”小红还不傻,连这点都要斤斤计较。 “好吧,那我就算你二十天的工资。”安琪觉得这尊佛能尽快送走就送走了,以后还说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二天清晨,安琪就早早起床把早餐做好了,她不希望和小红弄得不欢而散,以后见面也不至于尴尬。 小红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没有和安琪说话,草草地吃完了早餐。 安琪细心地把钱用信封装好,递给小红,微笑着说:“这是你的工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 小红接过信封,把钱拿出来,仔细的数了数,然后把信封扔到了垃圾桶里,钱揣在兜里,拿起自己的行李,对安琪说了句:“我走了。”便推开门,扬长而去。 第七十七章 保姆夏姐 纷纷红紫已成尘, 布谷声中夏令新。 ——陆游《初夏绝句》 中午,丁小娜带来一个人,此人约摸四十岁出头,面容和善,齐肩短发,并细致地把头发用发卡别在耳朵后面,穿着干净整洁的淡黄色衬衫和灰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整个人显得非常干净利落。 小娜一推开门就向安琪介绍说:“这是我表姐,夏桂花,你就叫她夏姐吧。” 安琪赶紧招呼她们坐下,给她们倒了两杯水,关切地说:“夏姐,你这是从哪里过来啊?远不远啊?今天很热啊!” “妹子,我从南湖坳过来的,也不算远,就是今天有点热,这不入夏了嘛!”夏姐说话的声音很洪亮。 “夏姐,你以后就叫我安琪吧,您家里几个孩子啊?” “我两个儿子,一个刚毕业,已经上班了,另一个还在镇里读寄宿高中呢。” “带大两个儿子很辛苦吧,我就带这一个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安琪无奈地说。 “长大了就好了,现在宝宝小,肯定要花更多的心思。”夏姐安慰地说。 “以后有您过来就能帮我分担些了,听小娜说您照顾孩子是一把好手。” “其他的我不敢说做得很好,这照顾孩子我是很有经验的,我家两个孩子都被带得高高大大的,岚岚也是,本来我刚去的时候还瘦瘦小小的,带了不到两个月就白白胖胖了,小孩子就是这样,带得好就长得好。”夏姐自信地说。 丁小娜也肯定地点了点头:“夏姐带小孩很细心,也很有耐心,孩子交给她带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时,安妮突然醒了,“嘤嘤”地哭了起来,夏姐赶紧走到床前,轻声地说:“孩子应该是尿湿了。” 说完便利索地抬起孩子双脚,解下湿的尿布,然后拿起干净的尿布,认真地帮孩子重新换好,边换边说:“尿布两边的边角都摊开,这样孩子就不会硌着,会舒服很多。” 安琪看到夏姐那么用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夏姐把尿布换下后立刻拿去洗了,安琪叫住她说:“宝宝下午肯定还会尿的,我一般都是攒到两三个湿尿布一起洗的。” 夏姐笑着说:“小娜还说你有洁癖,看来你对带孩子还是新手,这尿布放久了会滋生细菌,要及时清洗的。” “哦,那我是忽略了这点,光图自己方便了。”安琪也笑了起来。 这时,丁小娜看了看时间,便站了起来,说:“安琪,我下午还有一个手术,我得下去准备了,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哈,你们好好相处吧!” 安琪用感激的眼神望了望小娜,说:“小娜,这次你真的是帮了大忙了,下次得请你去下馆子,吃大餐。” “嗯,相处几天后,你觉得满意再说吧,我可不知道你这个追求完美的人会不会觉得合适?”丁小娜调侃地说。 “第一眼的感觉是很好,你介绍的肯定没什么问题啦!”安琪放心地说。 晚上下班后,刘建国没有着急回家,他来到集市“王大麻子”摊前,安琪怀孕的时候他总来买麻辣豆腐,所以摊主都认识他了,热情地说:“又来帮老婆买麻辣豆腐啦?你们家宝宝已经出生了吧?” 刘建国笑着说:“是啊,已经出生了,多亏了你们家的麻辣豆腐,才让我爱人孕期有胃口一些。” “好久没看你来买了,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啊?” “哎,昨晚和爱人闹别扭了,想着买点她喜欢的东西回家哄哄她。”刘建国无奈的说。 “那是,女人就得哄,夫妻间闹别扭哄哄就没事了,床头吵架床尾和。”摊主一边说一边把一盒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麻辣豆腐递给刘建国。 刘建国提着一盒“王大麻子”麻辣豆腐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回家推开门便对安妮赔笑说:“亲爱的,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丢下你就走了,你看我给你带了麻辣豆腐赔罪。”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洪亮的笑声,把刘建国吓了一跳,他忙着对安妮道歉没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这位是?”刘建国尴尬地问。 安琪忍住笑,把麻辣豆腐放在桌上,说:“这是丁小娜给我们介绍的帮忙带小安妮的,你可以叫她夏姐。”高情商的安琪避免说“保姆”两个字,她不希望引起夏姐的反感和不舒服。 刘建国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夏姐,你好,欢迎你的到来,我们家小宝宝就要麻烦你了,你就叫我建国吧!” “好的,建国,听说你是文化人,大学生啊,果然长得很斯文,一表人才,和安琪妹子很配,郎才女貌。”夏姐奉承地说。 “过奖了,夏姐,我们坐下来吃饭吧!这都是您做的吧?” “嗯,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我们乡下人吃得辣些,如果你们不习惯那么辣,我下次可以少放点辣椒。”夏姐谦虚地说。 “我吃辣没有问题,但安琪是喜欢少油少盐,口味会偏清淡些。” “我听说了,所以油盐都是适量地放,吃多了油盐对身体也不好。”夏姐还是蛮懂养身的。 晚上睡觉时,夏姐贴心地对安琪说:“你们两个明天都要上班,小安妮就由我来带着睡觉吧,免得晚上吵得你们睡不好,白天没精神。” 安琪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啊,安妮晚上有点闹,我怕您搞不定。” “那你就小瞧我了,我哄孩子那是有一套的,而且我身体很健康的,你不用担心。” 安琪连忙摆手说:“不,不,我不是担心您身体有问题,我是怕安妮吵着你睡觉。” “没事的,孩子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夏姐打包票说。 半夜,安琪还是有点不放心,连续两次起床去看看安妮睡得是否安稳,只见安妮躺在夏姐旁边恬静地睡着,夏姐还时不时温柔地摸摸她的小手小脚,帮她拉拉被子,像极了在照顾自己的孩子,安琪这下放心了,可以安心地去睡觉了。 刘建国看到安琪起来了两次,知道她肯定不放心安妮,就安慰她说:“夏姐那么有经验,肯定能带好安妮的,平时晚上睡觉我们都要起床哄几次,你看今天安安静静的,一点事都没有,说明人家还是带得比我们好。” 这一晚,安琪睡得特别的香甜,自从安妮出生,很久都没睡得那么踏实了。 第七十八章 上架感言 明天就要上架了,这是我的第一本书,有纯真年代的怀旧,也有当今社会创业拼搏的故事,我也是构思了很久才决定写这个题材,采用的是纪实类的写法,刚开始也不知道起点读者的口味是怎么样的,只能慢慢摸索,相信后面的章节会越写越好,也希望起点的读者宝贝们会喜欢,欢迎订阅! 第七十九章 初代暴发户(1)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 ——刘禹锡《乌衣巷》 八月,正值盛夏,骄阳流火,地面上冒着团团的热气,没有一丝的凉风,镇医院家属楼前面的柳树被晒得没有一点生气,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柳条,邻居家的小黄狗颓废地趴在地上,张这嘴流着哈喇子。 远处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身影正缓缓向家属楼走来,男的三十来岁,戴着大墨镜,梳着油光水亮的油头,留着两条大鬓角,小八字胡修剪的整整齐齐,这大热天穿着一件长袖的蓝底白花花衬衫,下面穿着白色长西裤,脚踏一双锃亮的黑色牛皮鞋,手里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 女的二十多岁,留着大波浪卷发,带着时尚的金丝边眼镜,樱桃小口涂得红红的,耳朵上带着两个金丝耳环,身着一条无袖低领、粉色小花超短连衣裙,脚踏一双白色的尖头高跟鞋,肩上背着一个白色的精致小皮包,显得又时髦又漂亮,活脱一个电影明星。 酒仙镇很少有人会这种打扮,所以他俩的出现引来很多人的注目礼,一走近医院的家属楼,很多人都装作不经意走进走出,实际上是偷偷观察这两人。 本来懒洋洋的小黄狗看到这奇怪装扮的两人,便立刻有了精神,朝他们不住地叫唤几声,但也不敢大张旗鼓,等他们走过就又懒洋洋地趴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这两个奇怪的人在安琪家前面停住了,时髦女轻轻地敲了敲门,夏姐听到敲门声,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去开门,打开门看到这两个穿着时髦的陌生人站在门口,有些诧异,问道:“请问你们找谁呢?” 男人摘掉墨镜又重新看了看门牌,问道:“这是刘建国家吗?”问完又重新戴上了墨镜。 “是啊,是刘建国和安琪家,你们是......” 在里屋看书的刘建国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打扮时髦的两人也没认出是谁,眼里都是纳闷的神情。 男人摘掉了眼镜,喊了声:“建国,是我。” 刘建国定睛一看,这不是二哥嘛,这换了装扮都认不出他来了,忙招呼他们坐下:“二哥,你怎么来啦?也不通知我一下,来,进来坐。” 这时安琪也从里屋出来了,看到二哥这副装扮,笑着说:“二哥,你这越活越年轻了啊,打扮那么时髦,我们都快认不出了。” 接着望了望旁边美艳的女子说:“二哥,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秘书,叫洋子,平时跟着我出差、谈业务,这可是我们行里出名的交际花啊!”刘建军激动地说。 “二哥,你真行,都有秘书跟着啦?今年生意很好吧?听吗说你的私营企业的营业执照办下来了。”刘建国兴奋地说。 “是啊,年初就办下来了,我现在还成立了一个公司,租了一个新盖的写字楼做办公室,除了祖宅,我另外租了一个更大的铺面在埠城最繁华的街道。” “哥,你真有魄力,当时你们夫妻俩毅然决然辞掉国资供销社的工作,来干个体,我就觉得你们比平常人更有远见,你们应该算是下海的第一批人,也是最先吃螃蟹、赚得第一桶金的第一批人,没有胆量和魄力可是干不来的。”刘建国竖起大拇指称赞说。 “现在的形势很好,国家对我们私营企业也是一路开绿灯,现在我们公司的业务不止是各类的电器,还准备在日用品和婴儿用品上拓展。” “那二哥你的企业就越开越大了,不到几年估计要开到全省了吧?”安琪高兴地说。 “现在我们和很多供应商的关系都很好,只要我们有更多的销售货源的渠道,他们提供产品是没什么问题的。这次我过来,第一是为了看看我亲爱的小侄女,第二也是为了调研这边的市场,联系一下业务。对了,洋子,你从医院大门口,从我车里把我送给小侄女的儿童推车拿过来,刚才下车都忘了。这个小推车是上海的牌子,上次我去上海联系业务时供应商给我们当做样板的,想到我小侄女可以用上就拿过来了。”刘建军滔滔不绝地说。 “那太感谢了啊,这样我们去哪里都方便一些,我在电视上有看到这种儿童推车,但在这边都没有卖,没想到二哥送给我们了。”安琪感激地说。 “二哥,都有自己的车了啊?了不起!”刘建国奉承地说。 “是二手的,是我广州的朋友淘汰下来的,我跑业务也需要用到就卖下来了。” 安琪切好西瓜递给刘建军说:“嫂子今天没和你一起来吗?” 刘建军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今天你嫂子带孩子去外公外婆家里,所以没过来。” 细心的安琪觉察了一点异样,但没说什么。 趁着洋子去拿车了,安琪问刘建军说:“这洋子是中国人吗?怎么取个外国人的名字。” “她是凌查县人,高中毕业后跟着我合作伙伴跑了两年业务,我看她聪明能干,又能喝酒又能谈业务,就招她到我公司做秘书,她叫林洋,她自己觉得洋子比较洋气,所以大伙就都叫她洋子。”刘建军解释说。 “哦,原来是这样,那她也算是二哥公司的一名实力干将啊!”安琪说。 洋子把小推车拿回来了,这时正好小安妮醒了,夏姐抱着她出来和伯父打打招呼,刘建军正要伸手去抱她,谁知道小安妮看到这两个陌生人,既然撇着嘴哭了起来,洋子倒很聪明,就说:“放她到小推车里推着她玩,小朋友看着新鲜的事物就不会哭了。” 果然,小安妮一坐到小推车里,就立刻停止了哭泣,两只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推车上面的卡通图案。 安琪对夏姐说:“你去市场买点菜吧,安琪我先来照顾,今天二哥他们在这里吃饭。” 刘建军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请你们下馆子去,有二哥在还做什么饭啊?你们这镇上最好的饭馆是哪间?” “二哥,这不好吧,你来我们家做客,还送礼物给小安妮,怎么还敢让你请我们吃饭啊?”刘建国说。 “没事,没事,二哥好不容易赚点钱,就是为了家里人能跟着一起享福的,来,夏姐也一起去。”刘建军说完便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去。 第八十章 初代暴发户(2)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清??赵翼《论诗五首·其二》 刘建军的车就停在镇医院的大门口,小轿车在那时候可是稀罕物,酒仙镇没有几个人能拥有一辆车,刘建军打算开车带他们一起去镇上吃饭。 走到大门口,就看到车旁边围着好几个小孩在围着车转来转去,在车前车后躲迷藏玩。远处几个门诊部的医生也对着小轿车品头论足,在讨论着是不是哪个领导过来视察了。 刘建军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帮他们打开车门,还有模有样地用手挡了一下车沿,怕他们撞到自己的头。 小轿车飞驰在酒仙镇的中心道路上,扬起了阵阵粉尘,也吸引了不少路人艳羡的目光,安琪立刻觉得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这是她第一次坐小轿车,感觉果然不同,这小轿车可比蹦蹦车威风多了,平稳舒适,跑起来真拉风。 一行人来到镇上最好的国营大饭店,刘建国和安琪也是第一次来,平时他们可不敢踏进那么高档的饭店,一进门就是一个大理石的屏风,上面镶着镀金的牡丹和虫鱼,穿过屏风,里面豁然开朗,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几张铺着金黄色桌布的圆桌,但食客却很少,这里因为菜色精致,价格奇贵,也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 空空荡荡的饭厅只有零星几个服务员,服务员看到他们进来,便跺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能够在国营饭店里上班,是十分体面的,整间国营饭店需要配备两个二级厨师以及几个三级厨师,厨师和面点师,必须是执证上岗。这边的服务员一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和小伙子,有身高和外貌要求,他们穿着统一制服,走起路来飒飒生风,令人羡慕,服务员普遍都很牛气,自然服务态度也就那样。 刘建军接过菜单,用随意的表情点了几个挺贵的菜,本来表情冷淡的服务员马上改变了态度,立刻笑脸相迎,谄媚地向刘建军介绍他们饭店的招牌菜和酒水。 刘建国看到菜单上的价格,吓了一跳,忙说:“二哥,随便点几个家常菜就好了,这菜比外面要贵两倍。” 刘建军不以为然地说:“不贵,我们来这里就是要吃点特色的招牌菜,家常菜在家做就好了,没必要在外面吃。”说完便指着东坡肘子的图片对服务员说:“再来个这个。” 一桌子的珍馐美食一下子就上齐了,刘建军问安琪说:“弟妹,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好的招待所或宾馆?我明天要去钢厂谈业务,想今晚在这边住一晚。” “钢厂招待所就不错啊,算是附近数一数二的招待所了,卫生和服务都还可以,你明天正好要去钢厂谈生意,今晚可以住那边。”安琪说完便帮刘建军倒了一杯水。 “二哥,你明天去钢厂谈什么业务呢?”刘建国问。 “我打听到钢厂要购买一批空调用于办公室和车间,所以想尝试下有没有机会让我们来做供货商。”刘建军边吃边说。 “看来二哥这业务是越做越大了,都和国营厂子做生意啦?”安琪奉承地说。 “这是只是初步接触一下,看有没有机会,我的信条就是:没有做不成的事,只要肯尝试。”刘建军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确实,勇敢的尝试是成功的一半,莎士比亚说的好:本来无望的事,大胆尝试,往往能成功。”刘建国又开始拽酸文了。 “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话!”大家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顺着安琪的指引,刘建军开车到了钢厂招待所,大伙都在大门口下车了。 登记完住宿后,刘建军问安琪说:“要不要送你们回去,你们带着孩子也不方便。” 安琪笑着说:“不用了,我们散着步就回去了,而且有你送的小推车,这样带小孩散步也方便多了,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刘建军不经意地搂了搂旁边洋子的肩说道:“好吧,那我们就上楼休息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这搂肩的动作正好被安琪看到了,安琪心里一惊,拽了拽建国的衣服,刘建军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立刻尴尬地放开了手。 回去的路上,安琪疑惑地和刘建国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你二哥和洋子的关系好像不那么平常。” “我看就是很正常的上下属关系,你别那么敏感。”刘建国平静地说。 “我看到他们吃饭的时候有些眉来眼去,刚才你二哥还不经意地搂了一下洋子的肩。” “上下属也可以拍拍肩,搂搂肩的啊,这也没什么,别瞎想了,我们赶紧走吧!” 安琪也觉得自己是多想了,生意上,二嫂帮二哥那么多,二哥绝不会在这刚要成功的时候就过河拆桥的,应该是自己太敏感了。 第二天中午,刘建军谈完业务再次来到小弟家,只有安琪在家,刘建军从那胀鼓鼓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包,拆开一看原来是一沓大团结,他轻声地对安琪说:“埠城那边挺忙的,我等下就要回去了,这里是一千一百块钱,这六百块钱麻烦你们帮忙交给爸妈,另外五百块是我给小安妮满百天的红包,上次她的百天宴我没有时间参加,这次我补上。” 安琪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二哥,你送给她的儿童推车就很贵重了,这钱我不能收。” “你不收就是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讲究那么多,快拿着吧!”刘建军把这沓钱硬塞到安琪手里。 “对了,我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呢?二哥” “你带我去你隔壁邻舍的家去转一圈,我给他们派一下名片,如果他们有需要买电器就找我,我送货上门,而且价格厚道,绝对比商店买的便宜很多。”刘建军认真地说。 “这是好事啊,我们邻居都苦于没有地方买电器呢,这是雪中送炭啊!”安琪开心地说。 说完安琪便带着刘建军去邻居家走了一遍,邻居听说在刘建国那里买电器,价格比商店便宜很多,而且可以送货上门,都非常感兴趣。 安琪佩服地说:“二哥,今天是看到你做生意的本事了,在我们眼里很普通的人和事,在你眼里都是生意和客户啊,太了不起了。” “没办法,常年跑业务养成的习惯,脑子里整天都要想事情,其实挺辛苦的。”刘建军无奈地说。 第八十一章 晓楠来访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纳兰性德《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二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安琪看到已近饭点了,就对刘建军说。 “不用麻烦,没有时间吃饭了,我下午还要回埠城安排一桩送货。” 这是,风程仆仆的进来一个人,带着一顶遮阳帽,满脸的汗珠,原来是洪晓楠。 “晓楠,这大中午的,你怎么来了啊?”安琪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妈做了红薯干,特地让我带了一包给你们尝尝,又糯又甜的,很好吃。”说完便把一大袋的红薯干放在桌子上。 “这位大哥是?”洪晓楠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穿着时髦,留着小八字胡的高大帅气的男人。 “这是建国的二哥,叫刘建军,她专门过来看望小安妮的。”安琪介绍说。 刘建军这个名字,洪晓楠是早有耳闻,知道是个从国有供销社辞职,自己干个体的大款,之前就对他钦佩有加,佩服他的胆识和魄力。其实之前安琪结婚的时候洪晓楠有匆匆看过一眼,但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再加上现在这副时髦的打扮,更不认得了。 刘建军伸出手,友好地说:“你好!” 洪晓楠一听是刘建军,两眼闪闪发光,立刻放下手中的水杯,两只手握住刘建军的手说:“我叫洪晓楠,是安琪姐的弟媳,之前就听说您年轻有为,今天一见您果然是气宇不凡。” 刘建军客套地说:“不敢当,做点小生意而已。” 洪晓楠立刻像主人一样招呼刘建军去沙发上坐,然后自己搬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弄得刘建军很不自在。 “建军哥,我听说您是从供销社出来,白手起家干个体的是吗?您是怎么慢慢干起来的啊?能给我讲讲吗?我现在也有干个体的想法呢!” “是的,我也是在供销社积累了一些供销商和客户的资源,然后借用我父母在埠城的祖宅当做铺面,慢慢地摸着石头过河。” “我感觉我和您有点像呢,我现在在粮站工作,也是有一些资源的,现在我们在镇里盖了新房,也在马路边,看来也是可以用来做铺面的。”洪晓楠兴奋地说,之前她就一直在考虑用一楼的大厅做商铺的事情,现在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你也可以尝试看看,你是在粮站工作的是吧?那你可以做点和粮食有关的生意,把之前积累的资源充分利用起来。” “哎呦,你真是我的指路明灯啊,我之前一直在想能干些什么呢?经您一点拨,我心里立刻有底了。我之前还是有些担心,有点犹豫,现在心里亮堂得很。”洪晓楠激动地说。 “对了,听说您是卖电器的是吗?我知道我姐家里的电器都是在您那边买的。” “是啊,如果你或者身边的同事亲戚要买家用电器都可以来找我,我的价格比国营商店的价格要便宜很多。”刘建军又似乎嗅到了生意的机会。 “好啊,我家新房年底也要盖好了,到时肯定要新配置一些电器的,到时我就找你。” 刘建军递给了洪晓楠一张名片说:“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也可以到我公司或铺面来找我看样品。” 洪晓楠长大眼睛盯着这张名片看,生怕漏了一个字,“建军哥,你还有自己的公司啊?太厉害了!政府已经颁发了营业执照吗?” 因为对做生意也很感兴趣,脑子还算灵泛的洪晓楠经常从报纸或别人嘴里获取这方面的知识和消息,所以对这些方面还是蛮懂的。 “是啊,已经有私营企业的营业执照了,做生意肯定得办张营业执照,得到政府的许可才比较正规,做起事来也不至于碍手碍脚。” 洪晓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建国哥,和你聊了这么一次天,把我之前所有的疑虑和担心都说通了,真是太感谢了。” 刘建军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对安琪说:“弟妹,我得先走了,下午还有事情做呢!” 洪晓楠立刻拉着他的手坐下,说:“建军哥,还坐会嘛!我还想和您聊聊呢!” 刘建军用很无奈的表情的表情望向安琪,向她求助。 安琪走了过去,轻声地说:“晓楠,你不要为难我二哥了,他下午还要送货,他每天都很忙的,以后有时间再聊吧,他得走了。” “好吧,那下次建国哥过来你一定要告诉我,我还要和他细聊一次。”洪晓楠低着头,失望地说。 “知道啦,下次一定帮你约时间。”安琪大气地说。 “晓楠,今天中午在我这吃饭吧,夏姐做饭很好吃,你也尝尝她的手艺。” “好啊,我今天中午也确实是来蹭饭的,这段时间不是在单位食堂吃,就是在新房那边和建房工人一起吃些快餐,都快吐了。” “那今天就吃多点,看你这段时间是累着呢,人都黑瘦了一圈了。”安琪担心地说。 “天天在建房工地转,不黑瘦都难,安铭倒聪明,把盖房的事情都撇给我了,他倒落得一身轻松,保养得白白胖胖的,整天打扮得像模像样的出去,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啥!”洪晓楠埋怨地说。 “他还能在外面干啥?不都是在外面收税嘛,打扮得整齐也是他们单位的要求,你不会怀疑他什么吧?”安琪疑惑地说。 “姐,我也是看咱两关系好才和你说的,也知道你不会只偏心你弟,最近安铭确实是有点反常,总不在家吃饭,每天都是打扮光鲜的出去,上次就被我看到他和开小饭馆的寡妇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饭聊天。”洪晓楠把压在心底的不快通通和安琪说了出来。 “他们有时候确实有些应酬,有时候商户也会请他们吃饭,这也不代表什么吧?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安琪宽慰说。 “后来他也向我解释了,说是帮小翠赶走了闹事的流氓,小翠就是那个寡妇,后来她是为了感谢他才请他吃饭的,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你就放宽心吧,我是他姐,以我从小对他的了解,安铭不是那种人,而且你们现在都有了煜仔,就算为了煜仔,他也不会这样做的。” 第八十二章 考试报名 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增广贤文》 自从毕业以来,刘建国除了在学校教书,其他所有闲暇时间都在复习,为考研究生做准备,安琪也是全力支持他的理想,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他操心,什么家务都不用他做,他只要专心读书就可以了。经过一年多的备考,刘建国觉得知识储备量也差不多了,参加明年的硕士研究生考试应该是有把握的。 这天中午,同事李力拿着一张报纸兴奋地来宿舍找他,声音依旧那么洪亮:“建国,报纸上说,明年的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过几天就可以报名了,你赶快看看。” 刘建国接过报纸,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下周一就开始报名了,要统一去县教育局报名,李力,你这次要试一下吗?” “我还在犹豫呢?我又没向你一样系统地复习,而且基础也没有你好,这次肯定是考不上了,只能说是去拿拿经验。” “你都还没有成家,多尝试几次没问题的,就像你说的拿拿经验也是好的,反正报名费也不贵。”刘建国鼓励他说。 “嗯,我考虑一下吧,你确定报考哪间大学了吗?” “我想报考东洲大学,专业比较对口,而且导师是我最敬佩的薛天祥教授,他发表的论文我都拜读过,非常有思想。”刘建国认真的说。 周一,刘建国和李力就约在酒仙镇的车站一起出发去教育局,县教育局在埠城,刘建国拿上了点土特产,顺便去看望一下在埠城的两个哥哥。 “还是想好了这次去试一下是吧?”刘建国见到李力,笑眯眯地说。 “嗯,觉得有你在身边,底气还是足一些,反正也是抱着去拿经验的心态去考,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怕你紧张,有我陪你,你应该会轻松些。”李力轻松地说。 “你还有为我考虑到这点啊,我还有点感动呢!其实你这种心态是最好的,抱着试试的心态,心理压力就不会那么大,甚至有时候会超常发挥,考出你意想不到的水平,说不定这次就考上了呢!”刘建国兴奋地说。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我都没有正经的复习,哪像你只要不上课,走到哪都是抱着书本的,建国,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的人了。” “那你从现在起开始复习也不晚,还有好几个月呢,这次去埠城你就可以买好参考书,回去就可以开始系统的复习了。” “是的,今年报考的人数不知道多不多?” “估计我们县报考的人数应该不会很多,毕竟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很多大学毕业生找到稳定的工作,都不想再继续读了,一部分要分担家里的经济重担,一部分结婚生子。但在省城这样的大城市,估计报名的人就多了,他们的经济宽裕些,大部分都没有家庭负担,可以无所顾忌的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刘建国解释说。 客车已经驶出小镇,车窗外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风吹过,掀起一阵阵稻浪,带着草帽的牛倌正赶着老牛在田埂上慢慢地走着,客车经过一个个小的村庄,远远望去是一片具有当地特色的青瓦红砖,这就是故乡的味道。 刘建国望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他似乎觉得离他的理想又近了一步。与李力不同的是,这次的研究生考试他是势在必得,自己那么辛苦复习了一年多,肯定是想着一次就考上。 他们来到县教育局门口,果然没有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报名场面,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多,他们随着门口的指示来到硕士研究生的报名点,是教育局招生办特意分出的一间办公室用来报名,他们走进办公室,只见里面只有两三个年轻人在安静地填着报名表。 里面的两个工作人员,当时把政府的工作人员统称为干事,正在交头接耳说些什么,一个年纪大些,带着眼镜的干事看到他俩进来,就招呼他们说:“你们是来报名硕士研究生考试的吗?” “是的,我们从酒仙镇过来的,请问报名需要什么流程呢?”刘建国把东西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走过去说。 “你们是有单位的,还是应届毕业生呢?” “我们是在中学教书的老师。”李力回答说。 “那你们把身份证,单位介绍信,学历证明交给我,然后去那边填写报名表就可以了。”这位带着眼镜的干事说。 两人来埠城前就打听好了报名要带哪些资料,所以全都带齐了,也免得回家再拿一趟。 证件交齐后,那位年纪大一点的干事嘱咐他们说:“你们现在去填写报名资料,姓名,身份证号码,报名学校和专业千万不要写错,否则可能影响你们的录取。” 刘建国点了点头,填写报名表的时候他一笔一划,逐字逐句,校对了一次又一次,一点也不敢怠慢。 认真填写完后他慎重地交给了两位干事,那位带着眼镜的年纪大一点的干事扫了一眼他的报名表,眼睛定住了一个地方,忽然熟络地问:“你们是酒仙镇中学的老师啊?” “是啊,您知道我们学校吗?”刘建国问道。 “我姓杨,很多年前我和局长去过一次你们学校,当时你们学校办学很简陋啊,课室地板都是泥土的,还没有自来水,听说你们师生的饮用水都由一口小水井供应,当时你们校长给我们局长倒了一杯水,沉淀片刻后,杯子底下是一层薄薄的黄沙,我们的王局长看到这种情况,还流下了眼泪。” 刘建国兴奋地说:“原来您也在那一行人中间啊,是啊,这个故事至今还在我们学校广为流传呢,也体现了我们局长作为父母官的佛眼佛心。” “你们学校现在的条件怎么样了呢?”杨干事关切地问。 “现在条件好很多了,也就在这一年,酒仙镇人民政府决定给镇中学通上自来水,老师学生们喝水的问题也解决了,政府还帮我们配备了很多教学设施,现在学校也彻底翻新了。”刘建国开心地说。 “那就好,你们学校也是人才辈出嘛!今年都有两个人报考研究生考试啦,之前几年我是没有见到过的。” 第八十三 埠城 红袖织绫夸柿蒂, 青旗沽酒趁梨花。 ——白居易《杭州春望》 报完名后,李力先回酒仙镇了,刘建国则是要去看望两个哥哥。祥县因其地理条件优厚,平原、湖泊多,农业和渔业都发展得较好,属于省里比较典型的富裕县,埠城作为祥县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交通和商业都发展得不错,宽大的马路上跑着各种样式的车,砖砌的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国营的商店和酒楼屹立在马路旁,显得特别的有派头。 刘建国来到祖宅的所在地清水街,现在已经发展成一条繁荣的商业街,几年前来到还是被一些无牌无照的小商小贩占满了,路边只是开了些简陋的店铺,现在完全变了,整条街都被政府划分为商业街,路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商店,有卖衣服的、卖电器的、卖日用品的;也有开小酒馆的、办维修部的、开水果店的,各色的招牌绚丽多彩,各种的商品目不暇接。 街上人流如织,刘建国觉得自己稍微走得快点就会碰到人,好不容易找到祖宅的位置,二哥的店铺已经焕然一新,一个白底鎏金的招牌正高高地挂在前门,上面写着四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建军商店”,刘建国走了进去,只见二嫂正在给一个客户介绍商品,显得特别的专业。 二嫂看到刘建国,立即向他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先坐,然后又继续给客户讲解商品。 刘建国往店铺四周望了望,真的是今非昔比,展柜全换成了崭新的强化玻璃展柜,旁边有金丝包边,货架换成了坚固的木质货架,显得特别的高档、有品位。 展柜前还配上了高脚凳,顾客站累了可以坐下来休息,给顾客一个完美的购买体验, 展柜里的货品也是琳琅满目,有三节柜台是卖小家电的,一节柜台是卖日用品,最后一节柜台是卖婴儿用品的,看到二嫂还在忙着,刘建国上二楼看了看,二楼是大家电的展示场,电视,洗衣机,电冰箱都按类整齐的排列着,二哥店铺的规模发展得如此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刘建国从楼上下来,二嫂也正好忙活完了,笑着说:“建国,觉得怎么样?和以前不同了吧?” “那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以前像是一个小作坊,现在已经变成小商场了。” “还是小弟会说话,我和你二哥去年将店铺重新装修了一下,安装了新的展柜和货架,现在是比之前要显得气派一些了。”二嫂现在穿着也是很讲究,白色的衬衫加蓝色的西裤,脖子上还系着一个丝巾,显得特别的职业。 “嫂子,我二哥呢?”刘建国问道。 “我们在另一条街也有一个铺面,他一般在公司办公室或另一个铺面坐班,也会经常去全国各地出差,现在他是大忙人啊,我也不是经常能见到他的。”二嫂语气中带有一丝埋怨。 “那二哥忙也是为了这个家庭嘛,谁都想自己的妻子儿女过得好点。”刘建国安慰二嫂道。 “但愿他是为了这个家庭吧,现在他就算不出差也经常夜不归宿的,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二嫂紧锁眉头,有些担忧地说。 “应该是在外面应酬吧?把生意做得那么大也是不容易啊,供应商、客户、厂家,每一个都要拉关系,喝酒吃饭,不然生意也不可能做得那么好。上次二哥带着他秘书来酒仙镇看望我们,还要顺便和钢厂谈一个生意。” 二嫂听到这里,脸色突然变了,“他又带着他那个秘书去你们那啦?” 刘建国一脸疑惑,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吞吞吐吐地说:“嗯......,是啊,怎么......了吗?” “你二哥自从招了这个秘书,去哪都会带着她,上次我和他说长途出差就别带了,多个人交通费和餐旅费就要高很多,但他说她很会应酬,又会喝酒,谈生意的成功率也会高很多,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到底干些什么。”二嫂越说越气。 刘建国突然想到安琪说过二哥搂了一下他秘书肩的事情,但为了二哥二嫂夫妻间的感情,他还是宽慰二嫂说:“二哥肯定也是为了能谈好生意才带上她的,我看他们俩之间就是正常的上下属关系,自从你们辞职做生意以来,二哥也知道你帮了他很多,没有你也没有现在的建军商店,他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出来的。” 二嫂心情平复了一些,说:“谢谢你安慰我,对了,你还没有吃午饭吧?我们去隔壁的小餐馆去吃吧,味道还不错的。” “嗯,好的,我肚子是有些饿了。”刘建国拍拍肚子,笑着说。 来到小饭馆前,刘建国抬头看了一下招牌:“二胖子饭馆”,果然店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子,长得倒是慈眉善目,挺着个大肚子,看到刘建国他们进去,眼睛笑得都迷成了一条线,用响亮的声音招呼说:“来啦,兰花妹子,这次带了谁来啊?” “这是我小弟,大学毕业生,很有文化的。”二嫂看来和店主混得很熟了。 “那很厉害啊,你家还有读书的根子呢?”店主边说边递来一个菜单。 “我家世代都是农民,哪有啥读书的根啊,是我夫家的弟弟。” “哦,我看着也不像,小弟一看就是眉清目秀的读书人,你一看就是狡猾的生意人。”店主打趣地说。 “是,是,我没有读书人的气质。我要一个辣椒炒肉,一个炒小鱼和一个青菜。”二嫂轻声地说。 “这家店之前是在街边摆小摊的,吃的人特别多,有时候食客会占了半条街,去年就自己开了间店,生意依然很火,现在也就因为是工作日的中午,没那么多人,不然我们想吃都挤不进去。” “那么旺啊,现在手艺好,真的不愁赚不到钱啊!”刘建国感叹地说。 饭菜端上来后,刘建国望着热气腾腾、色香俱全的菜馋得只吞口水,吃了一口便连连称赞,好吃得停不下嘴。 第八十四章 大哥生病 病起萧萧两鬓华, 卧看残月上窗纱。 ——李清照《病摊破浣溪沙·病起萧萧两鬓华》 吃完中午饭后,刘建国便拜别了二嫂,去人民医院找大哥了。 虽然天气已入秋,但太阳依然炙热,从清水街走到人民医院大概半个小时路程,不到一会,刘建国已经满头大汗了,他擦了把汗,把背上的背包挪了挪又继续前行了。 路上偶尔遇到脖子上挎着一个白色的泡沫保温箱的卖冰棒的小贩,看到刘建国就跑过来问:“小伙子,天气那么热,要不要吃根冰棒,降降暑啊?有绿豆的,糯米的。” 刘建国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用了,不习惯吃这个,我自己带着水呢!” 小贩只好失望地得走开,转而询问另一个经过的潜在买家。 终于走进人民医院大门了,今天是工作日,刘建国来到大哥工作的机电设备科,然而并没有看到大哥,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工友,刘建国便问道:“请问,你们科的刘建民今天来上班了吗?” “你说刘组长啊,他生病了,已经几天没来上班了。” “啊?生什么病了啊?”刘建国听到大哥病了,有点担心,连忙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去门诊挂号处找找他的爱人吧!”工友提醒道。 “哦,好的。”刘建国一路小跑地来到挂号处,只见大嫂李慧芝正准备交班,看到刘建国来了,便挤出笑容问道:“建国,你来了啊!” 刘建国急切地想知道大哥到底生了什么病,焦急地问道:“大嫂,我刚去机电设备科找大哥,他工友说大哥病了,到底生的什么病啊?” 李慧芝宽慰刘建国说:“别着急建国,你大哥得的是胃溃疡,是整天忙着工作,食不定时熬出来的。” “我之前就提醒过大哥,工作不要那么拼,他总是那么老实憨厚,什么事情都冲在前面,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好好对待,这不出问题了吧!” “你哥就是那样的人,什么事情都想着别人,一接到工程单,他就冲在第一个,总为别人着想,前段时间医院总是电压不稳,所以电路老被烧坏,他说线路烧坏了,就可能意味着很多病人做不了手术,或者很多医疗设备运作不了,这是救命的事,所以前段日子就是没日没夜的工作,根本没时间好好吃饭,这不把胃给熬坏了。”可以听出大嫂的话里既心痛又带有埋怨。 “现在大哥怎么样了啊?” “前几天都疼得下不了床,吃不下东西,打了几天吊针后就好多了,现在还在住院部躺着呢!” 来到住院部,只见刘建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两颊都瘦得凹了下去,大哥还不到四十岁,两鬓的头发已经开始斑白了。 看到建国来了,他艰难地想坐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建国,你怎么来了啊?今天不用上课吗?” 刘建国赶紧走过去,抱住大哥的肩,把他扶起来,他明显感觉大哥魁梧的肩膀已经变得那么单薄,心里有些难受,但又不想在大哥面前表现出来。 “哥,你怎么回事啊?总是这样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刘建国故作埋怨地说。 “哎,没办法,要抢修电路。”刘建民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叫。 “以后工作不能那么拼命了啊,为了嫂子和仁峰,你都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你倒下了,让他们怎么办啊?上次我来就看到你的手指被电到了,这次又胃溃疡,以后我可不想再看到发生这样的事情,爸妈还不知道吧,如果爸妈知道得多心疼啊?” “嗯,我没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平添他们的烦恼。” “你从小就是这样,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什么事情都忍着,藏在心里,总是为别人着想,从小你都是好的让我们先吃,自己吃剩下的,那段饥荒的日子,只要有肉吃,你都是紧着我们吃,自己却在啃我们吃下的骨头。”刘建国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傻小子,你说这些干什么啊?我现在好着呢,听你们的话,以后好好吃饭,行了吧?”刘建民摸了摸小弟的头,觉得他还是小时候那个调皮捣蛋又勤奋好学的小男孩。 “大哥,你看我俩怎么那么心有灵犀,这是我在同事家买的新稻米和新小米,都是自己家新种的,用这些煲粥喝可养胃啦!”刘建国打开他带来的包裹,笑着说。 大嫂抓起一抔米,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嗯,很香的新米味,煲粥肯定很稠,很香,建国,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大哥煲点来吃。” “建国,你这次来埠城是有什么事吗?”大哥关切的问。 “我是来报名硕士研究生考试的,顺便来看看你和二哥。” “那报好名了吗?不要因为我生病耽误你的大事啊!” “上午就报完名了,人少的很,没多久就弄好了。”刘建国说完便端了杯水给大哥喝。 “建国,还是你有出息,大学毕业后又报考研究生了,这你要是考上,我们老刘家得多有面子啊,你从小就勤奋好学,不像大哥这样,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努力工作了。”善良的刘建民开心地说。 “哥,别那么说,我知道你读书也是很厉害的,只是当时那个年代,知识青年下乡,才阻碍了你和二哥读书,不过现在好了,你们在自己的领域里都发展得很好。” “你去你二哥家了吧?现在他是大老板了,上次还说又开了间店铺,而且还有自己的公司了,前两个月还给我送来一台可以吹凉风的电风扇,里面可以放水,吹出来的风可舒服了。”刘建民说到两个弟弟都很兴奋,声音也大了,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一个病人。 “是啊,现在二哥就是太忙了,刚过去他家都没看到他人,二嫂也不知道他的行程,说可能在办公室,又可能去谈业务了,为了不打扰他工作,我就没去找他。”刘建国有点默默的担心。 从人民医院出来,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落日余晖把整个小城映得特别有情调,刘建国望着美丽的晚霞,思绪万千...... 第八十五章 进修机会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王之涣《登鹳雀楼》 深秋,天气渐凉,一场秋雨一场寒,打落了院前梧桐的枯叶,虽然看似萧瑟,但这也是瓜果飘香的季节。 在夏姐的细心照顾下,小安妮一天天的长大了,长得白白胖胖,脸色红润,小手小脚就像新鲜的藕节一样,每次安琪看到都爱腻地想咬两口,逗得小安妮“咯咯”直笑,小家伙的食量也是惊人,还不到一岁,一餐吃得比安琪还多,在上下午空档的时候还要吃点心,刘建国老称她为“小吃货”。 上午的点心一般是水果,下午的点心是蒸蛋。在小家伙肠胃不好的时候,夏姐还会把整个苹果蒸得烂烂的,用勺子挖给她吃,她最喜欢吃这种甜点了,一勺进去,没有嚼就吞了,然后两只脚就开始“咚咚”地敲打着床板,意思是说:“苹果,苹果,快进我嘴里,我都等不及了。”整个蒸苹果不到三分钟就吃完了。 蒸蛋也是一样,一勺蛋放进嘴巴就吞了,有时候稍有点烫,她就眨巴两下眼睛,小嘴呼出两口气,照吞不误,每当看到这种场景,安琪都要取笑她说:“小馋猫,夏姨费了好大心思给你蒸的蛋,你也细细品味一下啊,这样狼吞虎咽可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事。”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似的,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门牙。 一天,安琪正在药房上班,科长走了进来,跟安琪低声说了一句:“安琪,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安琪看到科长神秘兮兮的,以为出什么错了,忐忑地跟着科长走近办公室,科长说:“把门关一下,过来坐吧!” 安琪不安地坐下来,双眼直盯着科长,等待着他的训导,科长看着安琪紧张的表情,不解地问:“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吗?那么看着我。” 安琪笑了笑,说:“没有,没有,我在等科长的训导呢!” “你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我要训导你。” “我看科长表情那么严肃,又那么神秘地找我过来,我还以为我出什么错了呢!不是我就放心了。”安琪长舒了口气。 科长也笑了,说“你不用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嘛,你工作干得挺好的。你觉得现在的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因为不是科班出身,我要比他们更努力,所以在工作中也一直在学习,现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嗯,那就好,我也觉得你蛮能干的,工作也很认真、踏实。我这边有一个进修的机会,你想不想要,我可是第一个想到你的,你们药房的其他两个人我都没和他们提过。” 安琪开心地说:“谢谢科长的赏识,上次您就给了我一个进修学习的机会,因为怀孕,没有好好把握,感谢您这次又记得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是啊,上次我也答应过你,以后有机会还是会考虑你的,我也算没有食言吧!这个机会也是难得啊,在县卫校系统学习三个月,主要是学习药剂学和药理学,还辅助学一些临床医学和护理学,和你工作是有密切相关的。” “那就太好了,我正缺这样系统的学习,我想问下学习时间有多长呢?”安琪有点担心学习时间过长会耽误刘建国考研。 “进修时间为三个月,从下个月就开始上课了,正好上到二月中旬,春节前就上完了,这时间可以吗?”科长翻了翻日历说。 “嗯,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回去再和我爱人商量一下,明天我再答复您,可以吗?”安琪谨慎地说。 “可以啊,这次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哦,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的。”安琪信心满满地说。 晚饭后,小两口又例常出去散步了,深秋的傍晚有点凉,夏日的蛙叫虫鸣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吹树叶“淅淅簌簌”的声音,一阵凉风吹来,安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刘建国贴心地搂住了安琪的肩。 安琪牵着刘建国的手,和他说了进修的事情,刘建国通情达理地说:“这是件好事啊,你不是一直渴望系统地学习药理药剂吗?这是很好的机会!” “我就是怕影响你的研究生考试,你都复习了那么久了,怕功亏一篑。”安琪担心地说。 “没事的,反正你进修也就三个月,时间又不长,我复习也接近尾声了,该掌握的知识也掌握了,这不还有夏姐帮忙带安妮嘛,也不用我怎么操心的。”刘建国安慰安琪说。 “那到时候安妮在哪里带呢?如果让夏姐一个人在医院带着安妮,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呢,如果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安妮也会有不安全感的。”安琪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刘建国低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要不我就去学校申请一间临时宿舍,我看到我们学校还有一间单人间没人住,到时候腾出来暂时让夏姐住,这样有夏姐在,我就可以一边上课一边带安妮了。” “嗯,这是个好办法,但学校会同意吗?” “应该没问题的,那间房空在那里好久了,也没人住,就放些杂物,我向校长申请肯定没问题,我可是校长最器重的老师。”刘建国自豪地说。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啦,校长最器重的刘老师。”安琪笑着说。 这时,皎洁的月亮偷偷探出了脸庞,路上只留下小两口甜蜜相拥的背影,月光射下来,印出长长的影子,特别有意境。 第二天一大早,刘建国就向校长说明了情况,校长慷慨地答应了,并称赞刘建国说:“你们小两口不错啊,你准备考研究生,你爱人也准备去进修,两人要求共同进步,我当然也不能阻拦你们进步的步伐,这件事情自然是没问题的!” 下课后,刘建国就开始着手把空房里的杂物清理出来,他的学生看到,赶忙召集了几个力气大的男同学一起帮忙清理,不一会就清理干净了。 第八十六章 埠城进修 读书患不多, 思义患不明。 ——韩愈《劝学诗》 明天安琪就要去埠城进修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安妮,临行前,对刘建国千叮万嘱:天气凉了,要及时给宝宝添加衣服;睡觉的时候要注意给她盖被子;不要带她去山上、湖边等一些危险的地方;要注意她的安全、卫生,等等。 刘建国一直附和说:“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你对我没信心,也应该对夏姐放心啊,她带小安妮都带了那么久了。” 夏姐也在一旁说:“安琪,我会好好照顾宝贝的,你就放心吧!” “埠城也不远,你也可以周末回来看安妮嘛,不要搞得好像几年都看不到的样子。”刘建国开玩笑地说。 “宝宝从出生后一天都离开过我,我当然会担心,会焦躁嘛,别说那么久,就算一天不见她,我也会想的。”安琪怜爱地望着小安妮,眼睛都离不开了。 “你还是去检查一下你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吗?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衣服带够了没有?被褥什么的要带吗?还有日用品什么的也要带齐。”刘建国嘱咐说。 “嗯,都带齐了,被褥学校提供,不用带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安琪和刘建国就起床了,夏姐也贴心地早早起床,给他们准备了早餐。 看到满脸倦意的刘建国,安琪轻声地说:“你就别送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在家帮夏姐收拾东西,今天下午你们也要搬去学校住了,我怕时间来不及。” “没事,你那么多东西拿不动,送你到卫校我就回来,来回半天都不用。”刘建国尽管很累,但还是很心疼安琪。 出门前,小安妮还在甜甜的梦乡中,安琪俯下身去亲了亲宝贝粉红的小脸蛋,眼眶红红、依依不舍地出门了。 他们乘坐最早的一班去埠城的车,到卫校门口还不到九点钟,刘建国帮安琪把行李拿到宿舍后,就离开了。 宿舍的舍友已经到了,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正在埋头收拾床铺,她看到安琪来了,就停下来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唐小兰,是浦桥镇医院的。” 安琪也向他摆摆手,微笑着说:“我叫安琪,是酒仙镇医院的。” “酒仙镇是个好地方,风景很美,我去过一次酒仙湖,在湖面泛舟特别地舒服。” “是的,我们镇周边还有一些没有开发的溶洞,特别的光怪陆离,有空可以一起去看看。”安琪兴奋地说。 “好啊,下次你带我去。对了,你是哪个科室的啊?” “我是在药房做药剂师的,你呢?” “好巧,我也是,你多大了啊?有小孩不?”两人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相见恨晚,唐小兰拉着安琪的手坐了下来。 “我今年二十八,有个女儿,差不多一岁了。”安琪回答说。 “怎么那么巧,我也是二十八,也有个女儿,今年两岁了。”唐小兰兴奋地叫起来。 年龄相仿,经历相似、爱好相同的两个人相遇,瞬间拉近了距离,变成了朋友,两人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有着说不完的话。 “下午有个开学典礼,我们的班主任裘老师还是省医学院的大专生呢,长得高大帅气,英俊潇洒,但是听说他爱人去世了,留下一个男孩,可惜啊!”唐小兰兴奋中带着点小遗憾。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你还有想法不是?你不是结婚有小孩了吗?”安琪取笑她说。 “我是想给我们班上其他同学谋点福利,听说我们班上有很多没有结婚的单身妹子呢!” “你这是从哪里打听到的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安琪疑惑地说。 “不瞒你说,我婶婶在这里内务处工作的,嘘,要当做不知道哦!”唐小兰小声地说。 “原来如此,难怪你什么都知道。” 在卫校食堂吃完午饭,两人休息了一下,就去参加班里的开学典礼。班上同学的年龄差距挺大,从十八九岁的少年到四十八九岁的中年。 这时一个一脸稚嫩的毛头小伙和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大叔一同走进来,还客气地互称“同学”,个性直爽的唐小兰忍不住笑出声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声说:“我还以为是爷孙俩呢!” 安琪尴尬地拍了她一下:“别笑了,等下他们听到了。” 等全部同学都坐好后,班主任裘老师进来了,果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班上的所有的未婚女同学眼睛都移不开了。 裘老师用他那磁性的声音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和开学寄言:“同学们,大家好,我是这个进修班的班主任,我叫裘明,首先我代表学校全体老师,对同学们来到卫校学习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希望同学们在这三个月里能学有所成,把学到的知识运用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我知道大家都是来自本县不同医院的优秀的医务人员,尽管大家的年龄不尽相同,但希望大家能在这短短的三个月的学习中能相处融洽,互相帮助。” “另外,我要强调下医德的修养,医学是一门神圣的科学,是维护人类健康的崇高事业,作为一个医务人员,不仅要有精湛的医疗技术,还要具有良好的职业道德,具有治病救人的良心,我希望同学们都能成为一名有医德,有良心的医务人员。”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乐学,学有所成,善学,学以致用,希望大家经过三个月的学习,都能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学以致用,绽放光彩。” 裘老师的精彩发言获得了同学们热烈的掌声,这段发言虽然简短,但却字字珠玑,勾起同学们求知的欲望和学习的激情。 开学典礼后,学校发了教学课本和资料,安琪看着崭新的还留着新鲜油墨味的书本,心里特别的激动。不是医学科班出身的她,没有正统地学习医学是很久以来她心中的遗憾,这次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医学书本,心中兴奋之情自然难以言说。 第八十七章 裘老师 十年未称平生意, 好得辛勤谩读书。 ——《客舍喜郑三见寄》 安琪凭借着自己在工作中学习到的知识、经验,以及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她在卫校的学习还蛮顺利的。 班主任裘老师是他们方剂学的任课老师,裘老师可是卫校的明星老师,他上课风格风趣幽默,深入浅出,喜欢用讲故事的手法使枯燥的课程更浅显易懂,上他的课如饮一杯甘醇的美酒,给人回味和留恋。再加上他外形帅气,待人彬彬有礼,女同学对他更是崇拜的不得了。 安琪他们班的未婚女同学也是一样的,平时上课一个个都是无精打采,一到上裘老师的课都是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眼睛都冒着亮闪闪的光,上课的氛围异常的活跃。 下课后,裘老师会被几个女同学围着,她们可不是问学习上的问题,都是问一些私人方面的问题,例如:您平时的爱好是什么?您喜欢看什么电影?您是什么生肖的?问题是千奇百怪,裘老师总是很有技术的回答这些问题,对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就礼貌的笑笑,一点都不失风度。 安琪每次都是等这波女同学走了后,才去问裘老师有关课堂上的问题,裘老师也对这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很有影响,她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学生之一。因为是进修学习,没有考试和淘汰方面的压力,所以学生一般都是得过且过,走形式,真正认真学习的学生没有几个,甚至有些人把这当做是带薪休假,一上课就睡觉或者是请假,所以遇到这种勤奋的学生实属难得。 今天,下课后她又留到了最后,课室已经没有人了,但她还在奋笔疾书些什么,裘老师静静地走了过去,原来还在整理上课的笔记。 “如果你要完整笔记,我可以借我的给你。”忽然一阵磁性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把埋头写字的安琪吓了一跳。 安琪抬头一看,原来是裘老师,就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了,有一些笔记没有记完全,耽误您下课了。” “没关系的,我很喜欢勤奋的学生,在这里工作了那么久,也很难见到你这样的学生,有问题你尽管问,有问必答。”裘老师大度地说。 “裘老师,您今天上课时说的八个方剂治法,最后两个治法是什么,我没有记完全,您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最根本的治法不外‘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八法,最后两个治法是‘消法’‘补法’。消法,即通过消积导滞、消痞散结,使停积于体内的气、血、痰、食、水、虫等有形实邪,渐消缓散的治疗方法。适用于食积,虫积,痞块等证。补法,即补益气,血、阴、阳的不足,改变虚弱状态,增强机体抗病能力的治疗方法。适用于各种虚症,如气虚、血虚等等。” 安琪听得频频点头,裘老师还给安琪讲了很多课堂上所没有的知识,没想到裘老师在英俊帅气的外表下,有一颗对工作、对学生耐心、认真的心。 “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裘老师看了看手表说。 “好啊,耽误了老师那么长的时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顿我来请吧?”安琪大气地说。 “不用的,我是卫校的老师,学校是包餐的,我只要出示老师的证件就可以了。” “还有那么好的事呢?我们医院可没有这项福利,还是做老师好啊!”安琪羡慕地说。 “你们有餐补发吧?我们这个福利其实就是餐补,学校包餐就不发餐补了,其实都是一样的。”裘老师解释说。 “哦,好像是,工资里有一项确实是餐费补贴,我都没太注意。”安琪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们来到了卫校的食堂,因为来得太晚,好菜都剩得不多了,只剩下些青菜和炒鸡蛋,安琪懊悔地说:“都怪我,您都吃不上热乎的菜了。” “没事的,我挺喜欢吃素菜的,对身体有益。”裘老师安慰她说。 两人打好饭找了个靠窗位坐下,便开始聊起家常来。 “裘老师,您在卫校教了几年书呢?” “教了两年书了,以前我是在县人民医院做医生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想换个岗位试试看。” “因为什么事情呢?做医生也挺好呢,工资高,还可以治病救人,是个崇高的职业。” 裘明顿了一下,低头沉思了一会,有点伤感地说:“我是个内科医生,天天帮人看病,也救了很多人,但我没救活自己的妻子。” 安琪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居然引出了那么哀伤的话题,连忙带有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起您的伤心事的。” “没关系,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走出来了,我妻子去世后的那段时间,我开始质疑自己的医术,无心工作,所以申请调到卫校做一个老师,现在想想当时的做法可能不是那么明智,治病救人毕竟是我学医的初衷,找机会我一定要重回医生的岗位。” “裘老师,我相信,您一定会回到您钟爱的医生岗位的,您给我们上第一堂课时,讲医生的医德修养时,你讲得那么激情澎湃,我就知道您对医生这个职业一定充满了热爱,不然不会那么富有感情。”安琪激动地说。 “果然是个好学生,听课那么认真,还体会出其中的感情来了。”裘明佩服地说。 “那裘老师,听说你还有个宝贝是吗?多大了?” “已经八岁了啊,现在是奶奶带着,调皮的很,我一个人根本管不住。”裘明一说起孩子,满脸的笑容。 “我家宝贝也快一岁了,也开始调皮了,爬上爬下,一会都不消停。” 裘明听到安琪说到她家的宝贝,表情有点不自然,甚至有些失落,他问道:“你那么早就结婚了啊?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我都二十八岁了啊,年纪不小了啊!” “哦,样子看起来像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那你爱人是做什么的呢?” “他是镇中学教书的,教高三,他也是大学生,现在准备要考研究生呢!”安琪一说到刘建国,就有抑制不住的自豪感。 第八十八章 学校生活 吾家有娇女, 皎皎颇白皙。 ——左思《娇女诗》 小安妮跟着爸爸来到学校后,并不会感到不适应,相反在学校看到那么多的哥哥姐姐以及那么多的新鲜事物,她每天都非常开心。 自从刘建国把安妮带到学校后,班上的学生总爱在下课放学后来找安妮玩,就像课间休息和放学后的例行娱乐项目一样,每次都三五成群的来到宿舍门口,探出头,招招手手,小安妮看到这些哥哥姐姐们就会高兴得拍拍手,然后“哇哇”地嚷着要出去和他们玩。 其中有一个叫小蓉的姐姐,小安妮最是喜欢,每次小蓉都会给她带点好吃的,今天是颗小糖果,明天是块小饼干。还喜欢抱着她在小院里走来走去,带她去看看新栽的小树,欣赏苗圃里的花,看看池塘里嬉戏的鱼,小蓉也非常喜欢安妮,她说因为自己是独生女,很希望有个像安妮一样可爱、乖巧的小妹妹。 小安妮从第一天到学校开始,晚上就喜欢和爸爸一起睡,可能在陌生的环境中寻求一种安全感,善良的夏姐体谅到刘建国要早起上课,就和小安妮讲道理说:“宝贝,爸爸明天要上课,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你和夏姨一起睡好吗?” 小安妮小脸一转,嘴巴嘟得老高,指着刘建国咿咿呀呀地说:“爸爸,爸爸,觉觉。” 刘建国实在抵挡不住这样的撒娇,抱着小安妮,对夏姐说:“没事的,就让我带她睡吧!” 清早,刘建国又要去晨跑了,看着还在酣睡的小安妮,他蹑手蹑脚地起床,轻轻地关上了门,就出去了。 回来后,小安妮还在睡梦中,嘴角还露出甜甜的笑,刘建国不忍心吵醒她,他和隔壁夏姐说了一声,就去小树林看书去了。 在学校寄宿的小蓉也有晨读的习惯,今天她经过教师宿舍楼的时候忽然听到特别大的婴儿啼哭声,哭声中还带着害怕和恐惧,她仔细一听,这不是小安妮的声音吗?怎么哭得那么凄惨,她有些不放心,就推开了宿舍门,里面的情景她吓了一跳,只见窗台上趴着一条酒杯粗的菜花蛇,足有一米长,还“嘶嘶”地吐着舌头,小安妮正坐在床头,盯着那条蛇,哭得梨花带雨,她一看到小蓉就好像看到了救星,张开双手,哭喊着:“抱抱,抱抱。” 小蓉立刻跑过去,抱着安妮就往外跑,正好撞到洗完米回来的夏姐,夏姐看到小蓉抱着大哭的安妮跑出来,忙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小蓉把安妮递给夏姐,冷静地说:“不要进去房里,窗台上有一条巨大的菜花蛇,我去叫人。” 这时刘建国也回来了,看到受到惊吓的小安妮正在夏姐怀里抽噎,就抱过来说:“是起床后没看到爸爸,就哭了是吗?” 夏姐也被吓坏了,自责地说:“建国,你们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一条蛇,把安妮吓到了,也怪我,起床后就去洗米做早餐了,没去看一眼宝宝。” 刘建国汗毛都竖起来了,焦急地说:“小安妮没事吧?” “安妮没什么事,就是吓着了,多亏你的学生小蓉,听到哭声,及时把她抱了出来,她现在去找人去了。” 刘建国这才舒了口气:“大家没事就好,也怪我出去看书,没事先安顿好宝宝。” 不一会,小蓉叫来了食堂的厨师张师傅和刘师傅,这两个身强体壮的师傅轻轻地推开门,看了一眼蛇,确定是无毒的菜花蛇,就绕到房屋后面,从外面用一根长竹竿先把蛇从窗台上慢慢拨下来,然后用长柄木铲对着蛇的头一顿猛打,蛇受到抽打,痛得圆滚滚的身体不停的扭动,不久便渐渐失去了活力,最后抽动了几下,就不再动了,张师傅走了过去,拨了拨蛇的身体,看了看蛇的头,确定蛇已经死了,就找来一个竹筐,把蛇夹了进去,笑眯眯地说:“今晚大家又口服了,可以喝蛇汤了!” 刘建国疑惑地问张师傅说:“这蛇不是夏天才出来吗?怎么这都深秋了还出来活动?” “我也解释不了呢,或许是因为今年的气候比较暖和,有些蛇冬眠得晚,饿了就出来觅食。学校周边山多,树多,经常有蛇出没,你就不要留小孩一个人在房里睡觉了,不安全。”张师傅提醒说。 “嗯嗯,以后不敢了,这次多亏了小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刘建国看了一眼小蓉说。 小蓉捋了捋耳旁的两缕碎发,不好意思地说:“应该的,这次正好碰巧了,小安妮就像我亲妹妹一样,我非常喜欢她。” 夏姐心生愧疚,第二天她就去集市买了一块布,连夜赶制了一个儿童背带,这样她干活的时候也可以把安妮背在背后。 刘建国也非常感动,他对夏姐说:“感谢您把小安妮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很少看到有保姆像您这样真心对孩子好的。” “保护孩子的安全是我应尽的责任,上次也是因为我的疏忽差点酿成大错,做这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经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刘建国再也不敢把小安妮独自一人留在宿舍了,早读的时候他把小安妮抱进小推车,一边推着她散步一边看书,如果去后山,他就用背带把小安妮背在胸前,带着她一起爬山、读书,甚至还会背着她一起跑步。看门的老大爷每当看到这种情形,都会摇摇头,无奈地说:“你这个刘建国,自己疯也就算了,还要带着那么小孩子一起疯。” 刘建国会大声地回应道:“大爷,你这就不懂了,这叫从小熏陶,长大后她就会爱上爬山,爱上读书,爱上跑步,多好啊!” 或许刘建国是对的,小安妮会经常拿着刘建国的书,翻来翻去,有时还会似懂非懂、一本正经用她自己的语言在“咿咿呀呀”地朗读,逗得刘建国和夏姐哈哈大笑。 第八十九章 龟灵峰 孤峰江山峙, 带雨始登临。 ——明??刘愈《灵龟寺》 明天就是周末了,唐小兰兴奋地对安琪说:“明天我和班上几个同学打算去龟灵峰玩,你要不要去?” 安琪有点犹豫,因为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宝贝了,想趁着这个周末回去看看,唐小兰看她有点为难,便继续说:“你知道龟灵峰里有间龟灵寺吗?听说求签很灵的,我爸最近身体有些不好,我想去寺里求求签。” 唐小兰这句话打动了安琪,她想着建国马上要考研究生了,可以去求求签,保佑亲爱的建国能顺利考上,先不管灵不灵验,至少可以宽宽心。安琪沉思了一下,就说:“那好吧,明天几点出发?” “明天八点出发,我们明早先去食堂吃早餐,然后一起走。”唐小兰笑嘻嘻地说。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龟灵峰,龟灵峰是埠城的著名旅游景点,坐落在城西,林木茂密,四季常青,一峰独秀,山势险峻,独自矗立于莱水河畔,形似一只逆水浮游的巨龟,故此得名。 龟灵峰与对河白茅洲相望,峰上屹立有古刹龟灵寺,为尼姑庵,始建于唐代,是佛教圣地,历经千年风霜,至今仍钟鼓常鸣,香烟缕缕。奇峰古刹,巍然屹立。岗环水绕,气象万千。故而龟灵峰享有峰奇、水秀、林幽、寺古,“埠城第一峰”的雅号。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但仍然挡不住大家的热情,雨中游龟灵,更有一番风味。山下有石阶直通龟灵寺,石阶两旁矗立着茂密的树木,枝叶交叉,在石阶上空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雨天挡住了雨滴,炎日遮挡了太阳,可谓是自然的恩赐。 当安琪他们走上石阶的时候,雨也停了,太阳出来了,一道阳光照进茂密的树林,水蒸气挥散开来,清烟渺渺,树林里的小鸟偶尔发出一两声的鸣啼,显得特别的清幽。 台阶尽头是一座牌坊,上面有明代名士撰的一幅对联“龟灵峰,峰上生枫,风吹枫动峰不动;白茅洲,洲畔停舟,水推舟摇洲不摇。这幅对联恰到好处地再现了龟灵峰的美景。 穿过牌坊,站在山头望下面的景色,莱水就如一条白色的缎带穿行于整座埠城,两边围绕着沁人的绿,难怪从古到今的文人墨客都会留下醉人的诗词,清人彭廷梅把龟灵峰、寺的灵动描写得惟妙惟肖:“峭壁幽灵步缓趋,廊回崖厂驾去衢。人从天半闻钟声,寺转松荫入画图。远水净围千竹翠,澹烟晴染一眸孤。摇摇小艇青布外,风里渔歌乍有无。” 前方就是龟灵寺,远看寺宇依山而建,凌空而立,气势恢宏;近看青砖灰瓦,古色古香,秀美天成。 登上灵龟寺山门,镶金楹联“黄云紫雾天张盖,翠壁苍岩地拥屏”,与楣额“威镇灵峰”互为辉映,寺中钟鼓合鸣,香烟缕缕,清幽安静,几个尼姑在静静地添着香油。 安琪走近她们,向其中一个手持佛珠的师太问道:“请问师太,我想求签,该怎么操作?” 师太平静地说:“施主请先向菩萨虔诚地说明缘由,即求什么,再晃动签筒,跌落的那支就是你的签,然后你可以拿给我给你解读。” 安琪点了点头,按照师太说的照做了。随后便拿着自己的那支签过去找师太,她心里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师太依然非常的平静,接过签说道:“是一一三号签,请问施主求什么?” “求我爱人的前程。”安琪说。 师太拿出一张纸,写下了一首诗:十年辛苦终成果,高中状元毕成功。可惜往后姻缘线,只能依靠两相扶。 安琪接过来看了又看,有些不解,便问:“师太,这首诗写的是什么?前面两句我能理解,但后面两句是什么意思呢?” “前面两句说的是,您爱人经过了十年的辛苦读书,必定会高中状元,光宗耀祖,这后面两句的意思是,可能以后你们两个的感情问题,婚姻关系会有些波折,需要两个人互相理解,相互扶持才能走下去。”师太耐心地解释说。 安琪听到前两句的解读非常开心,这预示着建国能顺利通过研究生考试了,但后面两句她又有些隐隐担心,为什么说以后我们的婚姻会出现问题呢,我们现在那么好,以后生活会越过越好的,怎么感情还会有问题呢,这让她非常不解。 唐小兰看到安琪有点失落的表情,便凑过来问:“怎么啦?签不好啊?” “没有,签还是可以,我求的是我爱人的前程,签的前两句的意思应该是说他能通过研究生的考试,但后面两句预示着我们以后的婚姻可能有问题,这让我有些担心。” “这些不能全信的,有些准有些也不准,你就当前两句是灵验的,后两句不灵验的就好啦!”唐小兰爽快地说。 安琪想了想,笑了,也是,我那么认真干嘛?我就当前半段灵验就好啦,本来也是为了心安才求签的,这样想心情立马就舒服多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安琪和安静姐妹俩只要在哪里游玩,必定会摔跤或发生某种小状况,之前溶洞摔跤,骑车摔跤,酒仙湖落水,大家在前面章节已经目睹了,这次安琪在下山时,一不小心踩到青苔,又滑了一跤,扭到了脚踝,疼得安琪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幸好每次遇到状况都有好朋友在身边,唐小兰一把架起安琪搂着她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安琪不好意思地说:“小兰,辛苦你了啊,我也不知道是四肢不协调还是怎么的,总爱摔跤。” 唐小兰爽朗地笑了起来:“哎,没事,你这小身板,我可以背起来就走,不过你确实要小心点,这年轻摔跤没什么大碍,如果年纪大了摔一跤可就麻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回到卫校,安琪赶紧拨了个电话给刘建国,问问宝贝的情况,还顺便把她抽到好签的消息告诉刘建国。 “建国,我今天去龟灵寺给你求了个签,我给你念念,是个绝佳好签呢!” “好啊,你给我念念。” “十年辛苦终成果,高中状元毕成功。” “那预示着我研究生考试必过呗!” “当然啦,所以你安心复习就好了,上天会保佑你通过的。” “我能考上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上天可没有什么关系。好啦,你在那边没什么事吧?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吃好穿暖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和宝宝,我很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安琪没有把自己扭伤脚的事情告诉建国,她怕建国担心。 第九十章 回家 好山好水看不足, 马蹄催趁月明归。 ——岳飞《池州翠微亭》 三个月的学习生活很快就过去了,安琪也早已归心似箭,她特别想念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回家的前一天她约了唐小兰一起去商业街买东西,快过年了,她想给建国和小安妮买几套新衣服。 商业街的年味已经很浓了,到处都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大街上放的都是都是邓丽君的歌: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安琪开始想念自己的小城——酒仙镇了,那里有她最爱的人和最留恋的家,想到明天就要回家了,就抑制不住的兴奋。 “安琪,你看这里有卖茶叶的,是埠城的特产藤茶呢!”唐小兰走过一间茶叶铺说。 藤茶是埠城城郊特产的一种茶,入口甘甜,具有清热解毒、降血压、降血脂、保肝等功效。 “是哦,我公公很喜欢这种茶叶,我可以给我公公和我爸带一罐,对了,我发现裘老师上课的时候也总爱泡一杯藤茶,之前总在下课后请教他学习的事,觉得不好意思,也送他一罐吧!”安琪想了想说。 “这一罐多少钱啊?”唐小兰问道。 “一罐五块。”店家满脸笑容的说。 “我们买四罐能不能便宜点?” “看到两位姑娘那么有心买,那就算四块五吧?” “三块五卖不卖?”唐小兰继续还价。 “哎呦,三块五卖不了的,成本都不够呢!”店家激动地说。 “卖不了吗?我那们走吧!”唐小兰拉着安琪说。 安琪拉了拉唐小兰的衣角,小声地说:“要不四块?” 唐小兰对着她耳朵轻声说:“我们假装走,她肯定会叫住我们的,藤茶这个价格差不多啦!” 说完便转身要走,那个店主立刻叫住她们说:“好吧,好吧,你这姑娘太会讲价了,我按成本价卖给你吧!三块五就三块五。” 离开茶叶铺后,安琪还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说:“我们这价是不是还太狠了,她按成本价给我们,不是不赚钱了吗?” 唐小兰撇了撇嘴,笑着说:“你以为她傻吗?不赚钱卖给你?你当**做好事啊?商人无利不起早,她不会这么干的,最起码每罐赚五毛,你信不信?” “真的啊?那是我孤陋寡闻了,现在个体都赚那么多吗?”安琪惊讶地说。 “当然啦,不然怎么那么多人下海经商啊?” 安琪也学到了一课,她也了解二哥为什么那么赚钱了。 买好建国和宝贝的衣服后,安琪还采购了一些年货,随后便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了。 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裘老师办公室送茶叶,她朝里面正在埋头备课的裘老师招了招手,裘老师便停下手中的工作走了出来。 “裘老师,我明天就要离校了,为了感谢您这三个月对我的照顾和不厌其烦的教导,我想送给您一个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安琪感激地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礼物就不用了啊!” “这就是一盒茶叶,我知道您喜欢喝藤茶,今天逛街的时候看到有卖就给您带了一罐,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您收下吧!” “好吧,那谢谢你了,也希望你以后在你的工作中能把在学校学习的知识学以致用,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中有一番大作为,也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裘老师鼓励安琪说。 “好的,希望以后能再见到老师,那后会有期。”安琪向老师摆摆手便离开了。 裘明看着安琪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舍,又有些感慨。 安琪没有告诉刘建国今天回家,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刘建国学校已经放假,夏姐也回家过年了,他带着小安妮回医院家属楼了,父女俩眼巴巴地等着安琪回家团聚呢。 到达酒仙镇,已是万家灯火,安琪自己打了辆蹦蹦车一溜烟便到了医院家属楼。 刘建国正在家笨手笨脚地给小安妮喂饭呢,只听见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他还感到奇怪,是谁这个时候来访呢?一开门,咦,门口怎么没人,忽然安琪跳出来“哇”了一声,吓了刘建国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安琪,惊喜交加,傻笑着说:“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让我去接你去啊!” “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啊,我也怕你带着小安妮不方便,所以干脆就不说了,是不是很惊喜啊?”安琪调皮地说。 “不是惊喜,是惊吓!”刘建国笑着说。 “那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是怎么拿回来的啊?”刘建国惊讶地说。 “我走了两趟啊,你看我手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安琪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我的宝贝,妈妈回来啦!”安琪看到坐在婴儿凳上的小安妮,亲昵地说。 小宝贝看到妈妈立刻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门牙,嘴巴上还粘着几颗饭粒,伸着两个小手要抱抱。 安琪立刻把小安妮抱了过来,把她嘴巴上的饭粒拿掉说:“你看糊涂的爸爸是怎么照顾你的啊?饭粒弄得满桌满脸都是。” 小宝贝似乎听懂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这买了什么啊?那么多袋。”刘建国看着这大包小包的东西。 “我给你和宝贝买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年货什么的。” “我有衣服,都和你说了不用买啦,你帮自己和宝宝买就可以了,就是不听。”刘建国有点埋怨地说。 “你看你那些棉衣都穿了多少年啦,棉花都露出来了,都舍不得扔,这次我得都给你扔了,都换新的。” “好吧,好吧,你想扔就扔吧,都依你。”刘建国无奈地说。 “你还没吃饭吧?你都没提前和我说你要回来,我给你再去炒两个菜去。”刘建国贴心地说。 “嗯嗯,好的,肚子好饿,我想吃肉。”安琪撒起娇来。 “知道啦,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洗洗手等着吃饭吧!” 甜蜜的三口之家在温暖橙黄的灯光之下吃着爱的晚餐,显得特别的温馨和快乐! 第九十一章 进城赶考(1) 男儿欲遂平生志, 五经勤向窗前读。 ——赵恒《劝学诗》 过年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万物复苏,树抽新芽,酒仙镇又是一片生机勃勃,春暖花开的模样。 考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刘建国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复习着。安琪的心情也随着建国考试日子的逼近越来越紧张,她只能默默地在建国背后做一个坚强的支持者,负责他一日三餐的营养,尽量让他的心情保持愉快,就像一个母亲在照顾即将高考的儿子一样。 小安妮这几天学会走路了,但走得还不稳当,一摇一摆地像个企鹅,刘建国最爱带着一脸痴痴的笑,静静地看着她走路、玩耍、嬉戏,这是他复习之余最喜欢的放松时刻。 小家伙自从会走路以来,总喜欢摸着摸那,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捣鼓来、捣鼓去,似乎在研究他们的运行原理,来满足她的好奇心。 一天,小家伙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爸爸的收音机发呆,平时刘建国用它来听英语的时候,她就总爱在旁边凑热闹。刘建国觉得她那呆呆的懵懂模样太可爱了,就帮她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正在放英语广播,小家伙立刻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不一会她便又被喇叭上一闪一闪的红色亮点吸引了,直溜溜地看着不舍得眨眼,忽然她发现了喇叭那里有微微的震动,她好奇地摸了一下,手又弹了回去,望了望爸爸,有些尴尬的笑了。 刘建国爱腻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没关系的,这是喇叭,由于声音产生的震动。”说完便转过头去继续他的复习。 小家伙看到爸爸没看她了,抱着收音机来到水盆旁边,水盆里装了满满的水,忽然她狡猾的一笑,把收音机投到了水盆里,水盆里的水都溢了出来,收音机在水盆里“咕噜”了两下,便没有了声音,小家伙居然还拍着手笑了起来,刘建国立刻反应过来,跑过去把收音机拿了出来,然而并没什么用,收音机已经坏了。 这时安琪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苦笑不得,忙问:“安妮,为什么要把收音机放进水里啊?” 小家伙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咯咯”地笑。 安琪转而问刘建国说:“怎么收音机被她拿到了啊?” 刘建国无奈地说:“我看她对收音机那么好奇,就拿给她听听,谁知道一个不留神,她居然扔到水里了,估计是想看看收音机在水里是否还能发出声音不?真是佩服她的奇思妙想。” “你还不了解你的女儿啊?想法稀奇古怪的,上次她把手电筒扔到水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还不长记性啊?”安琪哭笑不得。 “哈哈,我是真不记得了。” “那复习怎么办?这收音机都坏了。”安琪担心地说。 “没关系,过几天就考试了,该听的都听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刘建国捏了捏安妮的小脸说。 刘建国和李力约好了提前一天过去省城熟悉考场,进城的前一天晚上,安琪帮刘建国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还给了建国八十块钱,说:“这几天你在省城吃好点,住好点,不要省,知道吗?该花的钱我们就得花” 刘建国说:“这都是我们两个人一个月工资了,这才几天花不了那么多的,就拿50吧。” “拿上吧,可以应急,穷家富路,在路上一定得备多点钱。”安琪把钱放进刘建国明天要穿的衣服内兜里。 临行前,安琪鼓励刘建国说:“这几天都要放松心情,不要紧张,认真答题,我相信这次你一定能考上的。” “晓得啦,我每次考试都不会紧张的,不用担心。”刘建国搂了搂安琪的肩说。 其实安琪心里比刘建国更紧张,她爱操心,也比较敏感,刘建国反到轻松一些,他心理素质好,不爱多想,觉得尽力去考就可以了。 刘建国和李力先坐中巴到埠城,然后再转长途客车,一路奔波终于到了省城。两人得先找到考场,然后再找附近一家旅馆住下,明天不至于临急忙慌地赶考。 省城车水马龙,高楼耸立,这和几年前刘建国读大学时比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栋栋的高楼拔地而起,公交车的路线也增多了,马路边的商铺琳琅满目,考场在南湖大学,刘建国记得离他的母校南湖师范大学有几个站的公交站,但具体怎么走他还要打听一下。 公交车站的师傅倒是热情地告诉了他们具体的路线,两人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到了考场,走近大学校园,刘建国感觉熟悉的氛围迎面扑来,他感觉大学校园才是他的归宿,唯有书香气息才能慰藉他的心灵。 “这才是真正的大学啊!我以前读的那个师专太小了,今天我算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李力还挺懂得自嘲的。 他们走到明天考试的教学楼,已经全封闭了,也有一些考生和他们一样,站在楼前驻足看了一会就走了。 “知道考场是这栋楼就可以了,明天我们早点过来就好了,我们在学校外找间旅馆吧!”刘建国说。 今年全省考研的人数还挺多的,考场附近很多旅馆都住满了,都挂了“已满”的牌子在外面,两人找了好久都有些灰心丧气了,李力无奈地说:“我们今天不会要露宿街头了吧?” 正在这时,他们看到有条小巷子里面有个招牌,上面写着“住宿”两个字,两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很小的旅馆,里面只有一个严肃的大姐坐在前台。 两人提着行李走了进去,大姐斜着眼睛望了他们一眼,冷淡地说:“住宿啊?” “是啊,大姐,还有房吗?”李力兴奋地说。 “有啊,你们是来干嘛的啊?有介绍信吗?” “有,有,这就拿给你!” “哎呦,还是来考研究生啊?这里的双人间10块钱一晚,你们住吗?”大姐看到他们穿得比较土气,又是乡下来的,有点看不起他们。 “住,我们住,给我们开一间吧!我们住两晚。”刘建国赶紧说。 “呐,这是你们的房门钥匙,开水自己在开水房打。”大姐把钥匙留给他们,就忙活其他的事情了。 第九十二章 进城赶考(2)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孟郊《登科后》 这时,走进来一个人,估计是这位大姐的同事,看到他们走开了就问:“有人住宿啊?干什么的?” “是啊,听说还是来考研究生的,看他们那穷酸样,还想考上研究生,做梦吧!”大姐小声说,带着讽刺的语气。 李力听到他那么说,气得握紧拳头,就想和她理论,但被刘建国一把拉住:“算了,还是考试要紧,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我们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李力想想也对,就把这口气硬生生吞了下去,他也不想给建国惹麻烦。 打开房门后,屋内简陋不堪,就只有两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热水瓶,这严格意义上还不能算是床,只能算是一个铁架上放了几块木板,被子也是黄黄的,没洗干净的样子。 唯一一点优点就是这房里有个大窗户,一推开窗户,下面是一片小池塘,清风迎面扑来还挺舒服的。 李力把东西放下,埋怨了起来:“这是什么破旅社啊?还收五块钱一晚,真的是间黑店。” “我们要用辩证的角度看问题,如果没有这间店,我们就只能露宿街头了,这可不可以认为我们运气还是不错呢?另外,你看,这间房可以看到下面的小池塘,视野也很开阔,这何尝不是一个优待呢?所以说明上天还是眷顾我们的。” “建国,你就是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宽慰自己的理由,能看到生活中的正能量,这点是需要我学习的。”李力感慨地说。 刘建国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说:“人生在世,就是要开心地活着,要乐观地对待人生,生气苦恼日子也是一天天过,开心快乐日子也是一天天过,为什么不选择开心面对呢?” “嗯,听你这句话,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李力笑了起来。 “肚子饿了,我们下馆子去吧?”刘建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心地说。 穿过巷子,外面是条商业街,街上各种各样的餐馆,数不胜数,目不暇接,有本地菜、东北菜、粤菜、川菜、甚至还有西餐,可选择性太多,突然他们看到一个古色古香,门口挂着一个仿古的牌匾,上面写着《状元餐馆》,李力兴奋地说:“建国,要不要试下这家店?预示着你高中状元哦!” 刘建国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那就这间店吧!” 店家热情地出来迎接:“欢迎光临,两位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来这边有何贵干啊?” “我们是来参加研究生考试的。”李力抢着说。 “哦,那你们就来对了,来我们状元餐馆,保你们高中状元!”店家真的很会说话,难怪会起那么特别的店名。 看着菜单,更是别出心裁,招牌菜是:金榜题名,大魁天下,还有很多特色菜:独占鳌头、开科取士、一举成名、连中三元等等。 两人决定奢侈一回,便点了三个菜:金榜题名,独占鳌头和连中三元,他们特地没有问这三个菜具体是什么做的,想猜猜这几个菜到底是什么。 “我猜独占鳌头肯定是某个动物的头,我猜是大鱼头。”刘建国自信地说。 “那我猜开科取士是一个豆类,例如毛豆,豌豆,要剥壳的。”李力也不甘示弱。 “有道理,那连中三元是什么呢?我觉得应该是三样东西一起炒出来的一盆菜。” “嗯嗯,有可能。” 两个人猜得不亦乐乎,在紧张的状态下给自己找点小乐子,是最合适不过了。 菜端上来了,果然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猜的差不离儿,独占鳌头就是剁椒蒸鱼头,开科取士是毛豆炒肉,连中三元是三种野菜混在一起炒,炒的光亮油绿,看着这三个菜,两人胃口大增,把三盆踩一扫耳光,还各自吃了两大碗饭。 店家看了很高兴,称赞他们说:“平时来这边吃饭的考生可能因为心情紧张,都吃不了那么多饭,你们两个不同啊,胃口不错,想必是胸有成竹喽?” “我们就是心大,想得开,所以胃口就放得开。”李力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回到酒店后已经差不多八点了,两人洗了个热水澡,便躺在床上,不一会鼾声便此起彼伏了,两个人果然都心大,一般的考生都会在考试前临阵磨刀,心理素质不好的还会失眠,没想到他们再面临如此大考的时候,还泰定自若、倒头便睡,这就是“考试的修养”,实在是高。 习惯早起的刘建国六点不到就起床了,他拿着英语课本走到下面的池塘边,还早读了一会,雷打不动的习惯。 七点多,两人就来到考场了,这时考场也聚集了不少人,有看书的,有闭目养神的,有做放松运动的,铃声一响,所有人都像听到集结号一样,都乌泱泱地往考场走去,刘建国和李力因为睡眠充足,所以精神头特别足,走路也带着风。 两天后,紧张的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终于落下帷幕,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刘建国挺直腰板从考场走出来,突然觉得心情是那么的舒爽畅快,天空是那么的蓝,草是那么的绿,小鸟的歌声是那么的动听,连路边扫地的阿姨他也觉得那么美。 他在考场外的花圃旁边坐着等李力,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他觉得这世界都是自己的了。 李力走出来看到刘建国这种状态,打趣地说:“看你这副表情,应该很有信心通过吧?我看你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啊!稍微搂不住就有决堤的危险啊?” 刘建国笑了起来:“那么明显吗?哈哈,我是觉得考得还不错啦,知识点一般都覆盖到了,你呢?觉得怎么样?” “哎,我就算了吧,这次就是来陪你和拿经验的,明年再加油吧!”李力无奈地说。 “说不定的哦,有时候事情就是背道而驰,万一你考上了,我却没有考上呢?”刘建国安慰他说。 “建国,你就别安慰我了,这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如果研究生那么好考,不复习就能考上,那人人都是研究生了。”李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第九十三章 考完归家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刘禹锡《秋词》 刘建国考完后一身轻松,心情有说不出的畅快,此时只想立即回家,把自己的畅快心情与最爱的人分享,安琪或许还在担心考试是否顺利呢?此时此刻刘建国的心情大概只能用杜甫的一首快诗来表达: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两人回到旅馆,以最快的速度把东西收拾好了,赶上了回埠城的最后一辆长途客车,回到埠城已是华灯初上,月色迷人,两人来不及欣赏夜景,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回酒仙镇的班车。 一路奔波,终于到家了,回到医院家属楼已经差不多十点了,但家里的那盏灯光依然温暖地为他亮着,推开门进去,便看到一桌他最爱吃的饭菜,贴心地用蕾丝罩子盖着,这时安琪正好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风尘仆仆的刘建国站在门口,惊喜地说:“回来啦?快放下行李,正等你吃饭呢!” 刘建国顾不上疲倦,走过去抱了抱安琪,说:“现在都十点了,你先吃嘛,不用等我了。” “你还没回来,我也吃不下,夏姐和安妮已经吃完睡了,我们说话要小声点!”安琪轻声地说。 “嗯嗯,小声点。”刘建国立刻用手捂了捂嘴。 “你考试考得怎么样啦?”安琪给刘建国盛了碗饭,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嗯,我觉得一般般,不是很满意,估计比较难通过。”刘建国故意装作考得不怎么样。 “哦,没事,我们明年再努努力,继续考。”安琪有些失落,但还是振作精神鼓励刘建国。 “你觉得我有可能考得不好吗?”刘建国憋住笑说。 安琪立刻明白了刘建国在骗她,轻轻地捏了捏刘建国:“原来你在骗我,太坏了,明知道我心情紧张,还要看我笑话。” “哈哈,我就想看看你失落的样子,原来那么美啊?” 安琪白了一眼刘建国,说:“以后你再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就觉得不应该啊,你一向都是逢考必过的。” “看来你对我很有信心嘛,孺子可教也,我有那么优秀吗?”刘建国又开始打趣了。 “快点吃啦,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安琪故作生气地说。 “那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会寄出来呢?”安琪又问。 “大概七八月吧,九月就要正式开学了。” “这又是漫长的等待过程啊!” “放心吧,我考完后就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就等着拿录取通知书吧?”刘建国自信地说。 “你啊,对于考试永远那么自信、乐观,不像我,总爱操心,天生一副操心的命。”安琪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互补的性格才好啊,如果我们两个都操心,这生活多压抑啊!你说是吧?” 吃完饭,刘建国推开门,在门口站了一会,远处灯火阑珊,点点亮光一闪一闪,此刻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弟弟安铭的新房终于盖好了,洪晓楠安排了一场入伙宴,把安家几姐妹全部都叫过来了。这是弟弟和父母乔迁新居的日子,五姐妹都不敢怠慢,都抽空赶了回来。 原来的平房小院变成了三层高的小洋楼,安琪走到家门前都不敢认了,洪晓楠赶紧迎了出来,笑得合不拢嘴:“姐,你来了啊,快进来,大家都已经到了,就等你了。”洪晓楠还专门为了这次的入伙宴穿戴一新,一身洋气的收腰连衣裙,还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还破天荒的抹了粉,涂了口红。 洪晓楠热情地对几个姐姐和妹妹说:“我先带大家参观一下新房吧!” 这房子就和洪晓楠当初设计的一样,第一层是大厅,外加厨房和饭厅,第二层是三间主卧,三层是三间客卧,但洪晓楠毕竟不是专业的,格局有些混乱,三间房子也是大小不一,没有统一规划感,虽然三层都配有独立卫生间,但没有考虑到自来水系统,整栋房子都没有自来水,冲厕所会很麻烦。另外就是太注重房子外形,没有考虑到里面的整体空间感,一进去空空荡荡,没有家庭的温馨感。 洪晓楠自豪地介绍说:“这些家用电器我都是从安琪姐的二哥那买的,你们看款式都很新潮,价格还很便宜呢。” 安心沉默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买这些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的,再便宜也是要花一大笔钱的,再说你这里没有自来水,用洗衣机会很麻烦的,得一桶一桶的倒水进去,很浪费水的。” “装自来水太贵了,没有那么余钱啊!爸妈之前不也是从后山水井那挑水吗?现在也可以啊!” “你这些电器少买一点,房子少盖一层,不就有钱可以装自来水吗?你和安铭两个都是光考虑表面功夫,想着电器多,房间多,够气派,没有考虑到父母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能天天去后山挑水?”安心越说越气。 安铭立刻站出来解释说:“三姐,我们一有钱就会装自来水的了,你不用担心。” “一有钱就装?你们借的那么多钱都没有还,还总是承诺这个,承诺那个。算啦,今天也算是大喜日子,就不讨论这个了。”安心压住了自己的火气。 吃饭的时候,洪晓楠很郑重地对大家说:“首先,感谢姐姐妹妹们抽时间来参加我们的新家入伙宴,趁着大伙都在,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现在个体户干得那么红火,我也想利用我们的新房的大厅,来开个商店,卖一些粮油副食品,这几年我也积累了一些客户和供应商资源,开起来应该不难。另外,我之前还在我埠城表姐那里学到了做面的技术,到时候如果商店办得好,还可以自己做面来卖。”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强第一个站起来质疑:“你的意思是从国营单位的离职,自己出来干个体吗?” 晓楠说:“是啊,两份工作兼顾,单位也不允许啊!” “那我不同意,你这份工作还是我提前一年退下来让你接班的,你这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就把铁饭碗给丢了,以后肯定要后悔。”安强坚定地说。 在座各位都沉默了,安琪这时发话了:“出来干个体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有灵活的头脑和坚韧的毅力,如果遇到一点挫折就不想干,想换其他行业,到时候什么都干不成。” 洪晓楠看到有人帮她说话,忙承诺说:“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我要像姐姐的大哥刘建军一样创立自己的公司和品牌。” 第九十四章 录取通知 一举登科日, 双亲未老时。 ——汪洙《神童诗》 已经七月了中旬了,天气炽热,犹如刘建国的心情一般,焦灼而煎熬,之前听说录取通知书从七月就开始派发,但这都中旬了,原本心情平静、胸有成竹的刘建国也开始着急了起来,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预估错了,这次是不是没有考上。 等待的这段时间,刘建国依然是雷打不动地早起跑步,爬山晨读,虽然等待的心情很复杂,但他尽量不让安琪看出来,怕敏感多疑的安琪担心、焦急。唯有不谙世事小安妮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企鹅整天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地叫“爸爸,爸爸”,是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 每此邮差过来,安琪都是第一个冲过去,看有没有刘建国的信件,但每次都欣然而去,失落而归。 这天,安琪刚从仓库盘点回药房,干了半天重体力活,累得够呛,大汗淋漓,安琪拿起一条毛巾正在擦汗,药房同事若无其事地把一个信封丢在她面前说:“我刚去取信了,看到你们家刘建国的一封信,就帮你拿回来了。” 安琪眼睛立刻亮了,汗也不擦了,拿起信封就开始拆起来,兴奋得手有些发抖,“录取通知书”五个字映入她眼帘,她顾不上看下面的字就兴奋地叫起来:“考上了,考上了。” 同事被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什么考上了?” 她一把抱住同事,欣喜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们家建国考上研究生了,他终于考上了。” 同事被她的举动惊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拍拍她的肩膀说:“那就好,恭喜你了。” 她也顾不上上班了,拿起信封就往家跑去,她要第一时间告诉建国这个好消息,途中遇到丁小娜,看到满脸激动,奔跑着的安琪,便叫住她说:“什么事情那么高兴啊?” 安琪兴奋地亲了一口小娜,激动地说:“小娜,我们家建国考上研究生了,我太高兴了。” 丁小娜也高兴跳了起来:“真的啊?那太好了,安琪,恭喜你了啊!” 说罢,安琪便风一样的走了,丁小娜看到安琪这种状态,一脸欣慰地说道:“我终于知道范进中举是什么样子了!” 刘建国正在家给小安妮切苹果,安琪猛的一推开门,把两父女也吓了一跳,看到满头大汗,但神采奕奕的安琪站在门口,刘建国舒了口气说:“是你啊,吓我一跳,那么激动干啥?” “你看这是什么?”安琪举着信封说。 刘建国猛的站起来,把小安妮的凳子都差点撞倒,他紧张地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是录取通知书,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认真地读完每一个字: 刘建国同学:我校决定录取你入文学院(系)古代文学专业学习。请你准时于1987年9月1日凭本通知来我校报道。 东洲大学 刘建国兴奋得眼睛有点湿润了,他紧紧地抱住安琪说:“我终于考上研究生了,我要实现我的理想抱负了。” 安琪也激动地说:“是的,建国,我真为你骄傲。” 酒仙湖镇几年来才出这么一个研究生,这可是大新闻,消息不胫而走,不但整间医院都知道这件事情,现在连整个酒仙镇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个消息,以前刘建国走在医院都没人认识,只知道是安琪的爱人,现在一走出去就有人打招呼:“呦,我们的研究生干什么去啊?什么时候去上学呢?” 刘建国一下成了医院甚至是镇里的名人,这让刘建国有些受宠若惊,更甚的是安琪突然接到县电视台的电话,说要来采访才子刘建国,这着实把小夫妻吓了一跳,要那么兴师动众吗? 虽然安琪嘴上说没必要,要低调些,但还是帮建国准备了一套接受采访的白衬衫和西裤,而且熨烫得平整笔直,连苍蝇都站不住脚。 第二天县电视台就来了两个人,一个主持人,一个摄影师,主持人涂脂抹粉,嘴巴涂得鲜红,一袭白裙显得特别的幽雅;摄影师带着一顶贝雷帽,留着一撇小胡子,架着一台摄影机,显得特别的专业。 主持人先介绍了刘建国的背景,摄影师对他生活的环境进行了拍摄,安琪就趁着这个时间让刘建国穿上了新买的衣服,自己也换上了一套红色的连衣裙,。 一架上摄影机,刘建国就显得特别的不自然,脸都是僵的,主持人看到他的这个样子,笑着说:“我们的才子不用紧张,我就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你照实回答就可以了。” 刘建国僵硬地点了点头。 “请问您是什么时候萌发了考上大学后还要考研究生的想法的呢?” “我其实是在我高中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我觉得生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唯有读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实现自己的抱负。” “你不是已经考上大学,还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了吗?为什么还要继续考研呢?” “我还是想去更大的一片天地实现自己的价值,不想局限在这个小镇里面。”刘建国慢慢地不那么紧张,越来越在状态了,这才是他应有的气质,安琪看着刘建国的表现,也欣慰地点了点头,充满了自豪感。 “听说您的学习成绩一直都非常好,请问您有什么秘诀吗?” “其实学习是没有捷径的,努力是唯一途径,要有坚强的意志力,我每天都要用四五个小时用来学习,每天如此,就算是过年过节也是一样的,其次还要有健康的体魄,我每天坚持六点起来晨跑,十年如一日,不管刮风下雨,这应该也是我学习的坚强后盾吧!” “那你爱人是一直支持你的吗?” “我能考上研究生,也是得益于我爱人的支持,在一年多的复习期间中,她一直都管着家里的大小事情,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操心,我真的非常感激她,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刘建国用充满感激的眼神地望了望安琪。 安琪又一次激动得热泪盈眶。 第九十五章 电视台采访 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辈岂是蓬蒿人。 ——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 县电视台来镇医院采访刘建国考上研究生的事也成了大新闻,镇医院上下都传开了,电视台的人一过来,刘建国家门口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趴在窗台眼巴巴地看着主持人采访刘建国,有些比较熟悉的邻居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渴望主持人也能采访到他。 主持人邀请安琪一起坐下来,意味深长地问道说:“刘老师考上研究生后,就要远走他乡,去北方求学,那么远的距离,一年估计也见不上几面,更别说能照顾家庭,您却依然那么支持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安琪想了想说:“我倒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希望他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果强迫他陪在我身边,那相当于把一条龙关在水池里,永远都不会有大作为,他自己也不会开心,我不希望那样,我当初也是看到他的潜力和一股拼搏的劲,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才会和他在一起的。” “没想到您还是一个特别有远见的人,刘老师有您这样的爱人应该会很幸福的。”主持人钦佩地说。 刘建国感激地望了望安琪,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安琪接着对刘建国说:“你就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家的。” 摄影师赶紧把这幕细节拍了下来。 这时,小安妮睡醒了,揉着朦胧的睡眼,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到两个陌生人在家,其中一人还架着一台黑乎乎的机器,吓得小安妮赶忙往爸爸怀里钻,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小安妮似乎知道了什么,最近总是粘着爸爸,一步都不肯离开。 主持人看到外面拥挤的人群,觉得他们应该也有素材可以挖,就叫上摄影师打开门走到他们中间去,说:“请问你们中间有没有和刘老师比较熟的,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呢?” 爱出风头的倪兰首先举了手说:“我,我。” 主持人立刻把话筒递给她,谁知道看到摄影机和话筒,她却胆怯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要说些......什么呢?” 主持人笑着说:“什么都可以,有什么趣事、好玩的事都可以说。” “哦,哦,对了,刘老师每次都会爬过围墙,去后山忘我地读书,附近不知道的农民还以为是个书疯子呢!哈哈哈。”站在她身边的赵大姐拉了拉她的衣角,意思是不要说这些,倪兰连忙捂住了嘴。 主持人说:“没关系,有什么有趣的事情都可以说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有天晚上,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他抱着他当时只有半个月大的女儿在围墙上背诗,还说是用诗来哄她睡觉,这套哄睡手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倪兰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主持人又把话筒递给赵大姐,平时爽朗大嗓门的赵大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也有点拘谨,紧张地说:“他们两夫妻平时待人谦和,遇到谁都打招呼,每次听刘老师说话也是文绉绉的,像电视剧里的人说话一样的,但平时很少看到他,他一般不是去后山,就在在家看书,是个非常勤奋的人。” 说完后还斯文地捂着嘴笑了一下,后面有人打趣说:“今天赵大姐怎么变温柔了,还开始拽成语了,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啊,那个嗓门啊,把整间医院都震得抖三抖。”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常琳一本正经地说:“大家静一静,我来说几句吧!”说完便认真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 大伙都安静了下来,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说:“您请说吧!” 常琳清了清嗓子,摆着工字步,背挺得笔直,原本严肃的脸挤出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我叫常琳,是化验科的医生,我爱人是内科医生,他也是省医学院的高材生,当初专业成绩可是全校第一,本来他也可以考研的,但为了我放弃了,可惜了。” 主持人打断她说:“常琳是吗?我们现在在采访刘建国,麻烦您说一些刘建国的事情好吗?” “哦,哦,刘建国啊,他住我们隔壁,我平时看到他总是抱着一本书,我爱人也很喜欢看书,要不你来我们家拍一下,一面墙全都是书,对了,等下你们记得脱一下鞋。”有洁癖的常琳说着便要往家里领。 主持人和摄影师面面相觑,尴尬地说:“不了,我们是来采访刘老师的,下次再拍你家吧?”说完赶紧结束了群众的采访。 主持人边收拾东西边对摄影师说:“这镇医院虽然不大,奇人还真不少啊!” 电视台的两个人走了,把安琪他们小两口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才慢慢的散去。 倪兰和赵大姐赶紧挤到安琪家,满脸都堆满了笑容,赵大姐竖起大拇指说:“建国啊,我之前就觉得你和我们常人不一样,别人吃饭长大的,我觉得你就是吃书长大的,果真你看,一下就考上研究生了,以前我都不知道这研究生是啥?以为大学就是学到头了,你一下就开阔了我的视野了。” 倪兰也是一顿的夸赞:“是啊,如果我那口子有你那么出息就好了,整天得过且过,窝囊死了。你就不同了,以后可以带着安琪去见大世面,多好。刘老师,你以后有大出息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邻居啊!” “那必须的,我去读书后,也麻烦你们这些好邻居帮忙照顾安琪她们母女俩,谢谢了。” “你放心地去吧,她们母女俩我们会照顾得好好的。”赵大姐拍着胸脯说。 “对了,今天的采访电视台什么时候会播放啊?我还在里面讲了几句话呢!不知道播出来是什么样子?”倪兰突然问道。 “明天七点半,县电视台的每日新闻会播出,到时候你们准时收看吧!”刘建国说。 夜幕降临了,这一天的喧嚣终于散去,医院家属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但刘建国和安琪兴奋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第九十六章 临行准备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孟郊《游子吟》 刘建国考上研究生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东田乡父母住的那个村,刘母初闻这个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一直觉得在几个孩子中,刘建国无论从性格、才能、毅力方面都最像她,刘建国考上研究生,意味着他实现了她所没有完成的理想,所以她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电视台播出刘建国的喜讯后,东田乡四里八荒的居民都知道刘医生家出了一个大才子,这段时间刘长宇走到哪都有人投去仰慕的目光,有事没事都会找他寒暄几句,问问他儿子的事情,趁机拉近距离。 刘母因其性格清高,不爱和陌生人打交道,原本没太多朋友的她,最近也忽然觉得串门、拉家常的人多了。隔壁爱扯闲话的杨大婶,就是之前老爱说刘长宇年轻那会的风流韵事的那位,最近看到刘母就热情得不得了,还一个劲儿的夸刘建国有出息。 这天,杨大婶提着一盒点心眉开眼笑地来到刘家,一进门就拉着刘母的手,谄媚地说:“刘家妈妈啊,我特地去买了一盒点心,恭喜你们家建国考上研究生,你真是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刘母知道杨大婶的为人,尖酸刻薄,平时最爱张家长,李家短的说闲话,他们刘家也没少遭到她的毒舌,所以她的点心还是不要收为妙,就很委婉地拒绝了:“杨大婶,你的心意我领了,这点心我就不收了,我们家就两个老人,也吃不了太甜的东西,谢谢你了。” 杨大婶倒不见外,依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事,你们不吃可以拿去给建国两口子吃,这点心是我从埠城买的,可好吃了。” 刘母刚要拒绝,杨大婶不等刘母说话,便利落地把点心直接塞到柜子里了。 然后拍了拍刘母的大腿,低声地说道:“我听说研究生毕业后一般都能做官是吗?等建国做了官后,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好乡亲啊,有什么困难还是希望能互帮互助。” 刘母终于明白杨大婶此次到来的目的了,原来是为了以后做准备,刘母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捋了捋耳后的碎发,说:“这研究生毕业后可不一定能做得了官,我们建国读的是文学专业,一般都是做学问的,他性格也不是做官的料子,所以以后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帮,所以这点心还是拿回去吧?” 说完,刘母便从柜子里把那盒点心拿了出来,递给了杨大婶。 杨大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这盒点心我是专门买来庆祝建国考上研究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说完便留下点心头也不回地走了,刘母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就把点心放在杨大婶的门口就离开了。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又被杨大婶编排,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刘母和刘长宇商量,觉得建国考上研究生确实需要摆酒庆祝一番,第一,为了报答真心祝贺我们、帮助过建国的人;第二,也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爱嚼舌根的人刮目相看。 随后他们便和建国两口子说了摆酒的事情,刘建国和安琪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们租用了医院食堂的场地,请了二姐夫当主厨,二姐夫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做流水席的大厨,从食材采购到主菜掌勺都是他全权负责,确保了食材的成本控制和主菜的口味。 酒席现场热闹非凡,邀请的人都基本到齐了,现场的道贺声,祝福声不绝于耳。“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汪洙《神童诗??四喜》,人间的四大喜事,刘建国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两桩,今晚从不喝酒的刘建国喝了几杯,微醺,望着闪耀的灯光和觥筹交错的情境,他红着脸一直呆呆地傻笑......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刘建国意识到即将要离开故乡和妻儿去远方了,他的心情从之前收到通知书的狂喜转向淡淡的不舍,他舍不得亲爱的安琪和小安妮,也很留念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安琪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帮刘建国置办去上学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南方过冬的衣物抵抗不了北方凛冽的寒风,安琪特地跑到埠城的国营商场帮他选购了一件厚长袄和一件羊毛呢子大衣,花了安琪差不多一个月工资。 当安琪满怀欣喜地提着两件新衣服回家,却遭到了刘建国的埋怨:“你又乱花钱给我买衣服了,这段时间为了给我置办上学的东西,都快把我们家的家底都掏空了,你要存些钱给你们母女留着用啊?” 安琪听到刘建国那么严厉的语气,委屈得都要哭了:“我也是怕你在外面挨冻啊,北方那么冷,可不比我们南方。而且你在大城市上学总得穿得有派头点,才能让人看得起嘛!” 刘建国看到安琪憋着嘴快哭了,就把她一把拉到怀里说:“好啦,傻瓜,对不起,我的语气有点重了,我也是气你老是考虑我,都不知道关心自己,北方冷我可以自己买衣服,我上学是有补贴的,一个月不比你的工资少,以后你可不能再买了!” 安琪听到刘建国温暖的话语,心中的不舍决堤而出,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刘建国贴心地问:“怎么啦?我哪里又惹到你了吗?又哭了起来? 安琪低声抽泣着说:“其实我就是舍不得你,你这一走,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了。” 刘建国帮安琪擦了擦眼泪:“我过年的时候就回来啦,你也可以带着安琪来学校找我嘛,顺便旅游一下,到时候我带你看遍北方的大好河山,让你也领略一下北国的风情。” 安琪“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了,“嗯,你答应的哈,可不能食言。” “一言为定,我可不喜欢食那么多的盐,太咸了。” “你又开始油嘴滑舌了。” 第九十七章 离乡求学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 离学校报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明天就是刘建国启程去学校的日子,行囊已经准备好,家里弥漫着激动但又伤感的气氛,安琪和刘建国都不敢把这种不舍表达出来,怕自己一表达,对方受不了,只能强忍着。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安琪和刘建国就早早起床了,安琪准备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给自己的爱人送行,刘建国正忙着把最后一些生活用品塞进自己的行囊,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等安琪把这碗香气四溢,带有安琪独特味道的面条端到刘建国面前时,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一起吃吧!” 安琪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你等下还要赶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午饭,你自己吃吧,我们等下再做。” 刘建国点了点头,便坐在桌上“呲溜、呲溜”地吃起面来,安琪坐在建国旁边嘱咐了几句:“北方过段时间天气就凉了,要记得加衣,还有,你不要一学习起来就不记得吃饭,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另外,有空的时候记得给我写信,说说你在那边的情况。” 刘建国怜爱地看着安琪说:“你不用担心我了,我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怕啥,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这还有夏姐帮忙呢,家里我会照顾好的,不用担心。”安琪把刚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刘建国走到卧室,看着床上酣睡的小安妮,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他亲了亲宝贝粉红的小脸蛋,笑了笑便离开了。 临行前,安琪又塞给刘建国一个信封,说:“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我还没存起来,你拿去吧,刚刚去到学校肯定会有很多东西要添置的。” 刘建国连忙推回去说:“你不是准备了一个存折给我吗?已经够了,再说我们学校每个月会发津贴的,你就不用担心了。”说完便把信封放在桌子上,转头抱了抱安琪,提着行囊就走了,他怕回头看到安琪,不争气的泪水又会流下来。 安琪站在门口,望着刘建国离去的背影,刚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般地流了下来,直到刘建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刘建国坐在客车上,望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这次他终于要离开生他养他的故乡了,近处随风摇曳的稻田、远处青砖红瓦的房子、路边赶着牛的牧童,这一切的故乡味道也即将越行越远,这个小镇虽然美丽且充满回忆,但始终留不住他的心,他的志向在远方,在更广阔的神州大地。 离开妻儿,虽然有很多的不舍,但他心中更多的是兴奋和看到外面世界的向往,客车慢慢地驶出了小镇,他的思绪也随着飞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在埠城他坐上了开往东洲的火车,火车一路向北,走了两天一夜,窗外的风景随着地域的不同变换着风格,从南方清新秀丽之美,到北方的宽广豪放之美,刘建国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都感觉不到旅程的疲惫和无聊,看着变换着的风景就像看一部讲述中国地域风景的纪录片,美丽而悠长...... 经过两天一夜的漫长的旅程,终于到了日思夜想的东洲大学,刘建国站在门口看着雄伟矗立的大门,上面苍劲有力地镶着金光熠熠的四个大字“东洲大学”,心里特别的激动和自豪,走进校门,迎面扑来树木的清香味和芳草香,到处弥漫着浓浓的学术氛围,这是刘建国最怀念的味道。 在大门口不远处是本科生的迎新处,那里围了一圈十八九岁的毛头小伙子和小姑娘,熙熙攘攘的,充满了青春和活力。再走五十米是研究生的迎新处,这里就安静多了,一个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的师姐正在埋头记着什么,旁边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师兄正在耐心地给一个新生解答问题。 刘建国走了过去,对那个戴眼镜的同学说:“您好,我是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的,是过来报到的。” 戴眼镜的同学热情地说:“好的,我登记一下你的姓名和资料,然后让这位男同学带你去宿舍。” 来到宿舍,宿舍的另一位同学已经到了,正在利落地整理床铺,他白净瘦削,个子不是很高,小眼睛,架着一副眼镜,显得特别的精明,他看到刘建国进来,便热情地和他握手,说:“你好,我叫罗超,来自南湖省朝阳县,很高兴认识你。” 刘建国赶紧放下行囊,握着他的手说:“我叫刘建国,好巧,我也来自南湖省,我是祥县的。” “那真的是有缘,我们从同一个省跨过千山万水相聚在同所大学,同个专业,同个宿舍,真的是太好了。”罗超兴奋地说。 “你也是薛天祥教授门下吗?”刘建国惊喜地问。 “是啊,听说他今年就带六个硕士研究生,我们能考上应该算是很幸运的。” “那你本科是在哪里读的呢?” “我是南湖师范大学毕业的。” “我是复兴大学毕业的。” “复兴大学可是名牌大学啊,你真的蛮厉害的。那你应该是应届毕业就考上了东大吧?”刘建国问道。 “是啊,大四毕业那年我就开始考了,谁知道一考就考上了,我当时也没抱很大的期望的。” “那说明你的知识储备丰富,基础扎实,我是工作了几年才考的,你应该比我小两岁的,还没有成家吧?” “没有,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大学只顾着念书了,没顾得上谈恋爱,这读研了,我真期望能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罗超充满期待地说。 当天晚上的夜特别的寂静,刘建国望着窗外明亮的月光,想到自己善良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心中稍有些伤感,她们在干什么呢?是否也在望着月亮思念我呢? 第九十八章 迎新舞会(1) 时人不识余心乐, 将谓偷闲学少年。 ——程颢《春日偶成》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学校的学生基本都回来了,前几天还冷冷清清的校园,瞬间就热闹起来,今天开学典礼后,师兄师姐带他们去熟悉了一下校园,看了教学楼、逛了食堂、观摩了图书馆,图书馆是刘建国最感兴趣的一个地方了,估计除了宿舍,这里将是他研究生生活中待得最久的地方了。 东洲大学毕竟是全国重点大学,它的图书馆就比南湖师范大学的图书馆大多了,从外面看是高四层,白墙红顶的建筑,每层都陈列了不同科目、不同种类的琳琅满目的书籍和杂志,刘建国一走进去心情就变得异常兴奋,仿佛一个在沙漠中饥渴了几天的人看到了一汪清泉,他站在书架面前就挪不开步了,以至同行的人叫他,他都没有听到。 正值饭点,他们一行人来到食堂,一走进食堂,饭菜的香味便迎面扑来,刘建国感觉这不同于南湖的饭菜的香辣味道,是一种他没接触过的酱香味。 带他们的师兄说:“这边是北方学生区,主食是馒头和粥,如果要吃米饭,就过去那边排队,米饭一般供应量会少些,所以要早点过来排队,我们学校还是挺考虑五湖四海学生的不同口味的。” 学校的吃饭大军早已经占领要地,队伍的龙尾已经快到门口那里了,刘建国笑着说:“我觉得也可以尝试一下北方的馒头和粥,我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 吃完饭回到宿舍,罗超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说:“我听师兄师姐说,今晚研究生院要举行迎新舞会,建国,你会跳舞吗?” “哦,是吗?我不会跳舞,我爱人跳得挺好的,但我一直都没学过。”刘建国说。 “我在大学里学过一点,听说全研究生院的新生都会去,还有一些师兄师姐也会参加,不知道今年新生中女生多不多,素质怎么样?舞会可是找女朋友的一个绝佳机会。”罗超兴奋地说。 “我又不会跳舞,过去挺别扭的,要不你自己去吧!”很少参加舞会的刘建国有点怯场。 “你陪我去吧,不会可以学嘛,也顺便帮我物色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女同学。” 刘建国无奈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吧!” 在八九十年代的大学校园里,舞会是结交男女朋友的一个重要场所,很多漂亮的女同学和帅气男同学都会在舞会中出现,并迅速成为关注的焦点,所以很多单身的男女都会在舞会中寻觅自己的猎物,希望邂逅意中能人或接近平日里难于接近的梦中情人。 晚上,罗超还特地打扮了一番,把头发用发油梳得油光发亮,穿上了白衬衫和黑西裤,当他们来到研究生院的舞会现场,里面已经灯光闪烁,音乐也已经响起,人头攒动,歌舞升平。 刘建国被灯光闪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揉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罗超兴奋地拉着刘建国来到舞池边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悄悄地说刘建国说:“这个位置适合我们观察有没有漂亮的女孩落单,这样我们就有机可乘了。” 刘建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舞台中央,一般都是自带舞伴,舞姿优美,风姿卓越的师兄师姐们在为新生们打样,围在外面一圈跳的一般都是对自己舞蹈有信心的新生,在师兄师姐面前也不敢太过出头,所以先低调地在外围跳,估计场子跳热后会逐渐向中央要地靠拢。 罗超睁着一对小眼睛,在整个舞池扫射,就像一头野狼在黑夜寻找自己的猎物,忽然他发现在舞池的一个昏暗的角落,一个留着齐肩短发,面容清秀,稍显羞涩的女孩子独自一人在看着舞池发呆,罗超对着刘建国耳朵说:“那边有个漂亮的女孩,我去会会她。”说完便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油头,大方地朝那女孩走去。 他装作不经意地靠近她,微笑着和她招了招手,女孩望了望自己身后,然后指了指自己说:“你和我打招呼吗?” “是啊,同学,你也是新生吗?是哪个系的?”罗超温柔地说。 舞厅音乐声太大,女生似乎听不到,皱了皱眉,摆着手说:“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说你是不是新生?是哪个系的?”罗超又走近了一步,大声地说。 这下女孩听到了,回答说:“我是外国语学院的。”说完便又望向舞池,不理罗超了。 罗超看女孩不答话了,又悄悄地挪近了一点,说:“我是中文系的,那你会跳舞吗?” 女孩退了一步,不耐烦地说了句:“还行。” “那你能赏脸和我跳一曲吗?”罗超锲而不舍地说。 女孩转过头去,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有点傲慢地说:“额......我在等我男朋友呢!现在想休息一下,不想跳了,不好意思。” 罗超尴尬地笑了一下,红着脸说:“哦,没关系,你休息吧!”说完便赶紧逃离了那个狼狈的现场。 回到刘建国身边,罗超忍不住叹了口气,刘建国说:“怎么啦?那个女孩没有接受你的邀请吗?” 罗超有点难堪地说:“是啊,她说她在等男朋友过来。” “没关系,别气馁,这种事要坚持,总会找到你喜欢的。”刘建国鼓励他说。 “我没事,之前在大学里我也是经常被拒绝,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脸皮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坚持必定成功是我的座右铭,我会继续努力的。”罗超开始自嘲起来。 “要不你来教我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学点什么回去。” “好啊,来吧!”罗超拉着刘建国就下舞池了。 两个大男人临时组成了舞伴,笨手笨脚的你教我学的操练起来,刘建国笨拙的样子把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同学逗得哈哈大笑。 这时走过来一个齐腰卷发,打扮时髦,穿着红色连衣裙,黑色高跟鞋的皮肤白皙的女孩,大方地对刘建国说:“看来你的舞伴并不适合当舞蹈老师,要不我来教你跳吧?” 刘建国第一次被女孩搭讪,立刻红着脸说:“不,不用了,我怕踩脏了你的皮鞋。” “没事的,跳舞免不了踩到脚,擦擦就可以了。”女孩大方地说。 第九十九章 迎新舞会(2) 红酥手,黄滕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没等刘建国回答,这个穿着时髦,性格豪爽的女孩便拉着他的手开始跺起了舞步,罗超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笑,对刘建国使使眼色便走开了。 “我叫闫妍,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微笑着和刘建国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除了安琪,刘建国还是第一次握别的女孩的手,脸一直像红烧一样的红,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叫刘建国。” “你是哪个系的?”闫妍继续问。 “我是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的,你呢?” “我是数学系的,我俩正好相反呢,我学的是偏理性的学科,你学的是偏感性的学科,本来不是女孩应该学文学嘛,哈哈,但我就是数学比较好,可能是因为我太理性的原因吧!”闫妍爽朗地笑起来。 刘建国也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来,你扶着我的腰,我搭着你的肩,你看脚下,我退三步,你就进三步,我进五步,你就退五步,听着我来口令,随着音乐的旋律来舞动。” 闫妍的主动,开放,另得刘建国非常的不好意思,他紧张且拘束地挪动着呆板的步伐,认真地听着闫妍的口令。 “哎呀,对不起,踩到你的脚了。”刘建国一个不小心,脚重重地踩在闫妍那发亮的黑皮鞋上,显出几道灰尘印子。 刘建国立刻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想蹲下去帮闫妍擦干净。 “哈哈,不用了,没关系,我回去用鞋油擦擦就没事了,我们继续跳。”闫妍大气地说。 “你是这届的新生吧?” “是的,你不是吗?” “那我是你师姐啊,我研二了。” “师姐好,我看你那么年轻,我以为也是新生。”刘建国觉得这个女孩性格挺好,话便多了起来。 “我二十六岁,单身,你呢?”闫妍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和你一样大,也二十六了,但我......已经结婚了。”刘建国说得特别的小声。 但闫妍还是听到了,稍稍沉默了一小会,便用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尴尬,她像一个大姐大一样,拍了拍刘建国的肩说:“哈哈哈,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结婚还是蛮早的,没事,对象做不成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们了,在这里你报我名,没人敢欺负你。” 刘建国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闫妍开朗的性格,豪爽的话语另刘建国感觉如沐春风。 回宿舍的路上,月亮已爬上树梢,路上的学生越来越少了,罗超走近刘建国,贱兮兮地说道:“建国,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结婚结早了?” “没觉得啊,为什么这么问?”刘建国一脸疑惑。 “考上了研究生后,这里有那么多情同志和、年龄相仿、学识相近的女同胞,你不会有眼花缭乱感觉吗?你看你仪表堂堂、斯文英俊,肯定会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你,在这活力四射的青春年华,你却已经步入严肃的婚姻殿堂,你不会觉得后悔吗?”罗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建国低头想了想,说:“早结婚也有早结婚的乐趣,每天上完班回家,看到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和热气腾腾的饭菜,你就会觉得特别温暖,可爱的小宝贝跟在你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爸爸’,我现在想到都非常的开心,你现在没有这种感觉,等你自己成家后就晓得了。” “嗯,也许吧,但我感觉我从小就不是追女孩的料,小时候可以用勤奋读书,没时间追女孩为借口,但现在你也看到啦,女孩们根本不爱搭理我。建国,我看你应该在这方面挺厉害,你得教教我啊!” “我也不行啊,我就追过你嫂子一个,也没什么经验,当时也是靠考上大学这个噱头,你嫂子才同意和我交往的。” “看来我嫂子也是一个要求挺高的人,嫂子应该挺漂亮吧?” “是的,我第一次见她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难怪你对嫂子一往情深,那么早就结婚了,是怕别人抢走是吧?” “也有你说的这方面的原因,最主要是情到浓时,觉得是时候结婚了,也算是给这几年的恋情一个交代。” “那我这几年就要看看你怎么坐怀不乱,怎么驱赶那些蜜蜂蝴蝶喽!”罗超笑着说。 第一堂课,薛教授让他的六个新学生一起去他家里上课,教授家住东区的家属区,是一栋古朴的小洋楼,相传这栋小洋楼还住过大文豪沈从文,红砖青瓦,外面的小院种了一些菠菜和西红柿,摆着几盆生机勃勃的月季,刘建国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走上阶梯,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师母,她满脸笑容地招呼他们进去,说:“来了,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到了,你们赶快进去吧!” 刘建国和罗超拘束地笑着点点头,一进门就看到一位慈祥的老人,满头白发,慈眉善目,穿着一套灰色的宽大舒服的棉麻料衣服,带着一副厚底金丝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虽然小,但充满了睿智,正坐在木质长椅上和其他几个同学谈笑风生。 刘建国见到薛教授真人,心里异常激动,薛教授一直是他崇拜的偶像,他发表的大部分书和文章刘建国都有拜读过,可以说刘建国写文章的风格以及一些文学理念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到到薛教授的影响。 一看到他们过来,就招手说:“过来,你们是刘建国和罗超吧?就等你们了。” 刘建国不好意思地说道:“薛教授,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不晚,还没到我约定的时间呢,我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最不喜欢学生迟到,这点你们几个做得不错,都过关了。”教授满意地笑起来,眼睛迷成了一条线。 “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堂课,我让你们来家里,是为了拉近我们师生之间的距离,你们今天中午就在老师家吃饭,让你们尝尝师母的手艺,你们师母的红烧鱼可是一绝,前几届的师兄师姐吃过都是赞不绝口。”薛教授自豪地说。 第一百章 第一堂课 忆昔开元全盛日, 小邑犹藏万家室。 ——杜甫《忆昔》 “我年纪也大了,带不了那么多学生,今年我就招了你们六个,没想到六个都是小伙子啊,看到现在男生学文科的越来越多了。你们几个是经过我千挑细选招进来,也希望是这几届最优秀的,所以我对你们要求也要高些,下面我有几点要求,希望你们都可以做到:第一,上课不能迟到,这次看来大家都不错,希望下次保持。第二,每次下课后我都会布置作业,希望大家在下次上课前把作业都完成好,否则会有惩罚。第三,我的上课方式会有些不同,不会按照书本上的来讲,我喜欢和你们互动,会在课堂上不断地问你们问题,所以你们必须事先预习每天上课的内容,也可以去图书馆查查资料,如果问到你,你却哑口无言,也是要有惩罚的。”薛教授慢条斯理地说。 薛教授推了推眼镜,抿了口茶,继续说:“今天我们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唐代建功立业的‘乐’,唐贞观开元年间,农业、手工业生产水平不断上升,经济繁荣,国力强盛,是中国古代很少有过的一个乐观、浪漫、自信的时代,城市的富庶,集齐了文人十字门的自信心和乐观精神,这时的‘乐’更多地染上了唐代建朝初始、贞观、开元之治的时代风云,带有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谁能告诉我在初唐时期,有哪些诗人,诗歌中有体现这种乐观、激昂的浪漫主义精神?” 刘建国想了想,说:“陈子昂,是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其诗风骨峥嵘,寓意深远,苍劲有力。他的诗《感遇》,‘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就是他渴望戍边报国、奋发有为的表白,陈子昂不但在诗风上提倡‘骨气端祥,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的情采飞扬、刚健乡上的精神,而且在行动上、创作上都体现了‘匈奴犹未灭,魏绛复从戎’的建功立业的豪气。” “你觉得他的雄心壮志、建功立业豪气有没有什么异于人的特点?”薛教授面露笑容,缓缓地说。 “虽然陈子昂如此雄心勃发,但他却清醒地认为:‘诗人矜巧智,于道若童蒙。倾夺相夸侈,不知身所终。’他以深邃的目光穿透世俗现象:官场中便是这样一种为利禄纷纷扰扰,尔虞我诈、夸侈倾夺的丑恶状态。面对这样一种现实,陈子昂的态度是鄙夷而且不屑一顾的。‘众趋明所避,时弃道犹存。’这时归隐白云的念头已时常浮现。”刘建国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但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心有未甘,铭鼎立功、燕然勒石的志愿仍然强烈吸引着他,在《还至张掖古城闻东军告捷赠韦五虚己》中,他为疆场立功的韦虚己勾画出一副‘披图见丞相,按节入咸京’的荣耀凯旋而生动灵活的景象,并对此充满羡慕,感叹自己‘纵横未得以,寂寞寡相迎。负剑空叹息,苍茫登古城。’在古城远眺的苍茫中,追慕先贤、建功立业的生命皈依意向有一次明显的流露出来。” 薛教授满意地望着刘建国,笑着说:“建国说得非常好,一个人在求仕中能有这种价值观,这种高尚的追求,那么,他欲以建功立业实现‘乐’的人生价值和生命不朽的愿望才能显得崇高。” 得到了教授的肯定,刘建国心中非常欣喜,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薛教授喝了口茶,继续说:“在盛唐时期,一些描述豪迈、喜悦心理的诗脍炙人口,例如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杜甫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政治的相对明朗,文化的多元发展,大千世界,气象日新,自然天地,阳光明媚,草木葱茏,这个时期的文人们对人生充满了憧憬、兴奋和喜悦,那么在这个时期,又有哪些诗人,诗歌中体现这种豪迈、豁达之‘乐’呢?” 罗超也不甘示弱,抢着说:“盛唐时期,文人们从建功立业之‘乐’逐渐转变成达则天下的兼济之‘乐’,李白一直追求‘歌且遥,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的为国建功之乐,其核心之‘气’仍是儒家的经国济民之志,但他一生都非常希望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摆脱任何羁绊的自由。因而,面对时空的无限和生命的有限,他真切地认为:‘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是以‘乐’为生命的终极价值。” “我同意罗超的观点,我也想补充一点,李白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中有‘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诗人的宽广胸襟、豪迈气魄,来源于茫茫大江,万里黄云的壮丽景色,诗人突破时空感觉的局限,展开自由想象的翅膀,抒发了诗人壮阔的胸怀、豪放的情感。”刘建国自信、流畅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薛教授点了点头,抑扬顿挫地说:“两位同学都说的不错,在盛唐时期,文人们建功立业的社会理想、爱民济世的仁性思想固然很重要,但只有这种超脱的个体性的‘乐’才是人的真正超越,这是文人痛苦漂泊灵魂的全部寄托,诗人真正的目的是把人的情感从现实羁绊中解脱出来,超脱尘世的束缚,获得真正的精神自由,享受人生的快乐。” 几位同学听完薛教授最后慷慨激昂的总结,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他们都非常喜欢老师这种上课风格,不拘泥于书本,从与学生的互动中总结观点,激发同学们的学习主动性和勤于动脑、搜索知识点的习惯,这种教学手法新颖而不落俗套,也是薛教授不同于其他老师的一个闪光点。 第一百零一章 义结金兰 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 ——刘禹锡《竹枝词》 刘建国确实低估了北方寒风的凛冽,这农历还没到十月,当自己家乡还是稻穗金黄、瓜果飘香的时候,东洲的省会邕北已经落叶遍地,呈现出冬天的萧瑟感。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天一推开宿舍门,寒风夹杂着雾气迎面扑来,刘建国正打算出门跑步,还穿着一件单衣,被这刺骨的寒风冷得一哆嗦,吓得他赶紧关门,找了一件安琪帮他准备的秋衣,穿上后就去跑步了。 清晨,再加上今天天气转凉,很多人都会选择窝在被子里赖一会床,所以路上的行人非常少,刘建国虽然身上暖了,但脸和耳朵却被寒风刮得生疼,他边跑边对着手哈着气,然后迅速捂在耳朵上,这样可以稍微暖和一点。 跑完步回宿舍,罗超已经起床了,正开着收音机,一边洗漱一边听英语,别看罗超平时没个正行,但在学习上还是非常努力用功,不然在那个年代也不会一次就考上研究生,要知道那时候能考上研究生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 他看到刘建国进来了,就说:“这种天气都去跑步啊?” “是啊,我这晨跑已经坚持了十年了,每天都去,遇到下雨下雪就会在过道走廊跑。” “那你还是蛮有毅力的咧,要我去跑步我可坚持不了。”罗超佩服地说。 “我这一天不跑整天都难受,习惯了。” “呦,你这脸和耳朵怎么回事,冻得通红的,你没带帽子出去吗?”罗超说。 “是啊,没想到北方的风那么厉害啊,低估了,我就没买帽子过来。”刘建国无奈地说。 “今天周末,要不我们去大闸栏逛逛,听人说那边的衣服鞋帽什么的又便宜,质量又好。”罗超兴奋地说。 “也行吧,那我们吃完早餐就去。”不爱逛街的刘建国被寒风吓怕了,居然同意了去逛街的邀请。 大闸栏是东洲大学附近的一条商业街,从衣服、日用品到家具电器,这条街是应有尽有,因价格实惠,款式新颖,很多东洲大学的学生会来这边逛。 来到大闸栏,这里人头涌涌,熙熙攘攘,小商贩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刘建国可不喜欢这种嘈杂的气氛,以最快的速度买完帽子就拉着罗超要走。 罗超这里看看,那边瞧瞧,似乎对很多东西都很感兴趣,看到刘建国那着急要回校的样就打趣地说:“急什么嘛?我们专程来到,不买点什么回去,也对不起这两毛钱的车费啊!” “好吧,好吧,那你快点看,我不催你。” 他们走过一个书摊,两个爱书之人看到各种类型、五花八门的书便挪不动道了,拿着摊上的书便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刘建国还专门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小板凳上优哉游哉地看了起来,罗超看到自言自语地说:“嘿,现在又不着急了,还坐上小板凳了。” “哎,你干什么?快住手!”刘建国被一阵呐喊声吸引,只见罗超抓住一个戴着帽子,黑黑瘦瘦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手正喊着。 他立马放下书,走了过去,罗超气愤地对刘建国说:“这个小子年纪不大还学人偷东西了,我刚看到他偷偷摸摸想用手里的刀片把这位姑娘的包划开,如果我没及时叫住,他就要得手了。” 那个被偷的姑娘赶紧低头打开包包看,罗超对姑娘说:“姑娘,你看看东西少了没有?” 姑娘低头检查了一番,说:“还好,东西没有少,谢谢了。” 那个偷东西的少年看到这种情况,立马用力挣脱罗超的手,飞快地跑走了,不一会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罗超还想追,被刘建国拉住说:“别追了,东西没少就算了。” 姑娘抬起头来,刚要说谢谢之类的感谢话,突然兴奋地指着刘建国和罗超说:“啊,啊!原来是你们俩啊?” 罗超和刘建国盯着姑娘看了几秒钟,也惊喜地说道:“哦,哦,你是闫妍对吗?你今天换了副打扮我们都认不出你了。” 上次在舞厅遇到闫妍,她是成熟、妖艳的打扮,今天却是青春,活泼的穿着,还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再加上那天舞厅灯光昏暗,难怪他们两个书呆子会一时认不出来。 “今天能遇到你们还真巧呢,罗超还帮我抓到了小偷,看来你们是我的福星啊,太感谢了,如果钱包真被偷走,里面的钱还无所谓,证件丢了就麻烦了。”闫妍十分感激。 “你们还没吃午饭吧?为了答谢你们,我请你们下馆子吧?” 刘建国觉得太麻烦了,刚要说不用了,被罗超打断说:“那好吧,不过是你请我们,我们来付钱可以不?” 罗超其实也有他的小心思,只要是单身女孩他都有要追求试试的想法,何况是青春、活泼、性格又豪爽的闫妍呢? 三人来到附近的一件餐馆,因为时间尚早,餐馆还没什么人,他们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闫妍笑着对罗超说:“你今天真令我刮目相看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看你斯斯文文,精精瘦瘦的,没想到勇气可不小啊,会徒手抓小偷啦?” 罗超得意地说:“从小我妈妈就培养我见义勇为的良好品德,我小时候还救过一个落水的同学呢!” “哇,那你真厉害,你当时不害怕吗?”闫妍问道。 “我觉得如果小偷不是一个瘦小的少年,而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士,罗超估计就得想想了。”刘建国打趣地说。 气得罗超对刘建国翻白眼,逞能地说:“不带这么拆台的啊,如果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士,我也是义不容辞啊,先大声喝止,然后报警,这有啥怕的?” 罗超搞笑的表情,逗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闫妍端着茶杯对两人说:“我比你们高一届,本来还信誓旦旦地说在东洲大学我来罩着你们,没知道今天是你们帮了我,我闫妍是报恩的人,从此我们三人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今天就以茶代酒,义结金兰吧!” 说罢,三人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第一百零二章 一种相思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 刘建国刚离开家去读研的那几天,生活中突然少了一个人,安琪感到深深的落寞感,同时,她又在担心建国在遥远的北方是否生活得习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没有,所以这段时间,安琪在生活和工作上都打不起精神。 小安妮似乎也感到爸爸不在家,一到晚上就经常客厅卧室来回走,似乎在找着什么,未果,她就会抬着头,嘴巴嘟得高高的,奶声奶气地问安琪:“爸爸,爸爸呢?” 安琪每次都耐心地解释说:“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读书了,要过春节的时候才回来,安妮乖,不能老是问了哦!” 听到妈妈的话,安妮都会乖乖地点点头说:“嗯,好。”但到了第二天晚上,她依旧会重复昨天的问题:“妈妈,爸爸呢?” 一段时间过后,不知道是因为听懂了还是忘记了,晚上安妮终于不问了,像往常一样玩着她的玩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安琪好奇,就问她说:“宝贝,爸爸去哪了啊?” 小安妮“咯咯”地笑起来,用她那甜甜的小奶音说:“妈妈,你是小傻瓜,爸爸,很远很远,上学了。” 小宝贝还不会说很多话,但安琪已经听懂了,她已经懂得爸爸是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了,安琪欣慰地搂着小安妮,怜爱地说:“真乖,我们安妮长大了呢!” 半个多月过去了,安琪翘首以盼的邮差大哥来了,看到安琪正在认真地称着中药,便把一封信若无其事地扔到桌面上,调侃说:“安琪,有你的一封信,应该是你们家研究生寄过来的吧?” 安琪立刻放下手中的小称,拿起这封信,正是她亲爱的建国寄过来的,上面还盖着东洲的戳呢?安琪如获至宝似的把这封信揣在怀里,想下班后再慢慢地看。她和刘建国都说好了,要像他在读大学那时候一样,两人每个月至少互写一封信,说说双方的近况和新鲜事儿。 亲爱的安琪: 你好,这段时间都在忙入学的事情,耽误了给你写信,对不起,但我时时刻刻都在思念你和我们的小宝贝安妮。 安琪,东洲大学果然是全国重点大学,校园比南湖师大要大几倍,在东洲其他市还有两个分校区,听说近两年还要新建一个海边的校区,将要打造全国最美的校园。另外,我最爱的图书馆是栋四层楼的建筑,里面的藏书也是应有尽有,周末我可以泡在里面一天不出来。 我在这里新交了两个朋友,一个是我的舍友罗超,另外一个是教我跳舞的闫妍,罗超也是我们南湖省人,平时都得益于他的照顾,当我在图书馆看书忘记时间的时候,他会主动帮我打饭和打开水,我们还是同一个教授,那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闫妍是我们跳舞的时候认识的,你可不要误会哦,她是个爽朗的北方女孩,我们是以兄弟相称的。 我在这边一切都好,生活、伙食上也非常习惯,你也知道我是一个适应能力非常强的人,所以都不用担心。唯一就是每次一到晚上,看着皎洁的月光,就会想起你和小宝贝,会很长时间都睡不着,不过我会慢慢适应的。 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安妮,好好工作,幸福生活,天气凉了,注意添加衣物! 爱你的建国 自从收到刘建国的来信后,安琪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他知道建国在东洲生活得很适应,她也就放心了,现在她的工作和生活也慢慢步入正轨,她也开始习惯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了。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整个酒仙湖镇都变得金灿灿的,金灿灿的阳光、金灿灿的稻田,金灿灿的瓜果,又到了酒仙湖最美的季节了。 这个周末,洪晓楠骑着自行车,载着一大袋的新鲜水果来到安琪家,还没进门就听见她的声音:“姐,快出来帮忙,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安琪听到声音赶紧出门,只见洪晓楠正从自行车上卸水果,她连忙走过去帮忙,说:“晓楠,你拿那么多水果干什么啊?” “这是我朋友家自己种的,没有打农药,可甜了,我买了好多就给你拿了一些。” “你留着给煜仔和爸妈吃嘛,我这里人少,吃不了那么多。” “哎,没事,家里还有很多呢!都吃不完。” 两人合力把水果抬进家门,小安妮看到那么多水果,拍着手开心地跳了起来。 夏姐在一旁说:“小安妮看到水果是最高兴到了,她就是水果妹子,平时没有饭可以,没有水果可不干了。” “爱吃水果就好啊,我们的小安妮长大了也水水灵灵的。”洪晓楠摸了摸安妮的头说。 “夏姐,麻烦你去洗几串葡萄,给我们家小宝贝尝尝味道。”洪晓楠笑着对夏姐说,说罢便拉着安琪坐了下来。 “姐,这次来呢,第一我是要谢谢你上次帮我在全家面前说话,就是我要辞职干个体的事情。” “哦,那件事啊!不用谢啦,我也是说了我的心里话而已,我觉得现在干个体也是不错的一种选择。” “另外一件事呢,我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下,我表姐是做面条的,我最近也在她那学了一些技术,我想在我们一楼开个卖干面条的门面。” “可以啊,现在我们镇上好像卖干面条的店还很少呢,你干这个应该很好赚钱吧?” “我呢,就在粮站打听到在临水市有个批发白面的店,叫富发粮油,那价格比我们县要便宜差不多一倍呢,我们这里是十元一袋,那边只要六元,但是他要买十大袋才有这个价格给我们,我觉得姐你也是见多识广,也比较精明,所以下周末,你能不能陪我去那边看看。” “十大袋?一袋多重呢?”安琪惊讶地说。 “一袋500千克重。” “那么多啊?整整五吨呢,你能用得完吗?” “如果不买十大袋,价格就没那么便宜了啊!” “那批发商靠谱吗?面的质量怎么样?” “我就说想你陪我去看看嘛,看过了好我们再买。” 第一百零三章 买面粉 莫听穿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苏轼《定风波》 周末一大早,安琪便和洪晓楠踏上了批发面粉的征途,经过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临水市,临水市是一个县级市,以前只是和祥县差不多的一个富裕县,最近两年才刚刚升级为市,经济发展得较好,个体商业,批发业的发展势头也很迅猛。 两人来到此次面粉批发的那条街,这是卖粮油副食品的专业街,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经常有人推着装满货物的推车在她们面前快速地经过。 她们在街上找了一圈都没发现富发粮油的门面,安琪细心地说:“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呢?你再看看是不是这个地点。” 洪晓楠赶紧掏出她抄有地址的小纸条,“是这条街没错啊,会不会不在大街上,我们去小巷子里找找。” “嗯,好吧,这种开在小巷里的店靠不靠谱啊?你这从哪里打听到这个粮油店的信息的啊?”安琪似乎有些担心。 “不怕的,这是我们粮油的一个老客户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洪晓楠煞有自信地说。 “那我们去小巷里看看吧!” 果然,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两人看到了“富发粮油”那歪歪扭扭的招牌。 两人走了过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光着赤膊,正怕在桌上睡觉,旁边一个留着卷发,手上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人正打着算盘在算着什么,在店面的后面零零散散地放着几袋面粉,货架上凌乱地摆着几瓶豆油和酱油。 看到安琪和洪晓楠走进去,那个女人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上来说:“两位姑娘,你们想买些什么啊?” “我们想看看面粉。”洪晓楠说。 “哦,好啊,我们店的面粉质量又好,价格还便宜。” “你们过来这边看看,两位姑娘是哪里人啊?怎么知道我们这个店呢?”女人一个劲儿的谄笑。 “我们是祥县的,是我一个客户推荐的。” “哦,哦,应该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觉得好就免费为我们宣传了。”女人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意味深长的笑。 这时,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胖男人醒了,赶紧过来帮忙搬面粉,拆包装,口若悬河地说:“姑娘,你们看,我们家的面粉白白嫩嫩的,闻起来是浓浓的面粉香,产地是河南,做馒头,面条都是非常精道,让人口齿留香。” 洪晓楠抓起一把面粉,看了看质地,闻了闻味道,对安琪说:“看起来好像不错。” 安琪也捧起一把闻了闻,嗯,还不错,面粉香挺浓的。 “这面粉多少钱一袋啊?” “如果买十袋以上就是六块钱一袋,一袋五百千克。如果不到十袋就是八块钱一袋。” “还可以优惠点吗?”精明的安琪说。 “不能少了,姑娘,我们这差不多是成本价卖给你们了。”女人依然是咧着嘴笑这说。 “好吧,那你们送货吗?”洪晓楠问道。 “要送哪里?” “祥县的酒仙镇。” “可以送货啊,但要五块钱的运费。”女人拍了拍沾满面粉的手说。 “五块钱运费,这也太贵了,这十袋面粉又不多,用个小车送就可以了嘛。便宜点呗!”洪晓楠央求说。 “姑娘,这运输公司也不是我们开的,他们要这个价,我们也干涉不了啊!要不这样吧,我和他们说一下,少一块钱,四块钱运费,你们看行不行。”女人退让了一步。 “好吧,那什么时候送货呢?付款是怎么付的?” “你今天付款,明天我们就可以发货了。”一提到钱,女人眼里放着光。 “要现在就付钱吗?可以货送到再付钱吗?”安琪说。 “不行啊,我们这里都是先付款再发货的,你问问这条街,所有的商户都是这么操作的。”女人故作为难地说。 安琪把洪晓楠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要先付款再发货,到时候货不对板怎么办?” 洪晓楠点了点头,走过去和老板娘说:“如果到时我们收到的面粉货不对板怎么办?” 老板娘眼珠子一转,笑着说:“不会的,货不对板你找我,我给你换,我们这店面在这,你怕啥?” “那你我们付完钱,你开个收据给我们。”安琪谨慎地说。 “好的,付完钱我们给你开个收据,你们就放心吧!”女人拍着胸脯说。 洪晓楠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六张大团结递给女人说:“你们要给发今年的货啊?一定要保证和我们看的一样哦。” “好嘞,一定给你们最新鲜的货,你们就放心吧。” 说完赶紧眉开眼笑地把钱收了起来,给她们开了一张收据。 洪晓楠瞄了一眼收据,数量和价格对了,就揣在了口袋里。 在回去的路上,洪晓楠特别的高兴,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她兴奋地说:“姐,你看我们这一去,省了四十块钱呢,够我之前一个月的工资了。” “不过晓楠,我要提醒你,我觉得那个老板娘看起来不面善啊,尖嘴猴腮,一脸的奸诈相,到时候收到货后要认真检查,看有没有掺假。” “嗯,知道的,反正那个老板娘也保证说如假包换嘛,再说人不可貌相,现在做个体生意的人都长得很精明的,不精明也赚不到啥钱。” “说是那么说,但如果真的是假货,你去哪找她,她不承认怎么办?”安琪还是有些担心。 “好啦,姐,不会有事的哈,放心吧!” “嗯,我当然也希望这事能顺利,先不想了,等收到货再说吧。”安琪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说。 “安琪姐,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安心姐老觉得我和安铭只会向父母姐妹要钱,有点看不起我,但我决定干个体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来还你们的债。现在家里也只有你支持我,还陪我去那么远的地方看货,我非常感动。”洪晓楠感激地说。 “我了解你的,我们姐妹两个还客气啥呢?” “晓楠,你看,天边那一抹粉色的晚霞,好美。”安琪指着窗外说。 “是啊,好漂亮,很像小女孩那粉嘟嘟的脸蛋。” 那一抹美丽的晚霞随着客车的驶动慢慢消失在她们的视野里,但意境还留在那里,美丽而悠远...... 第一百零四章 受骗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李白《行路难》 洪晓楠起了个大早,她把新宅一楼打扫得干干净净,性子急、办事快的晓楠早就购置好了一节玻璃货柜放在一楼大厅的门口位置,后面用一个屏风挡住,这样就可以形成前面是店面,后面是客厅的格局。 今天在表姐那买的二手制面机和那十大袋的面粉应该都能到货,她心情是又紧张又兴奋,一想到自己的个体小事业即将起航她就异常的兴奋,但另一方面,万一不成功又得重新再来,她又有些许的紧张。 不到中午,一楼的大厅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玻璃货柜也擦得闪闪发亮,“嘟嘟”,表姐夫的车停在她们家门口,好远就听到表姐夫那浑厚的大嗓门:“晓楠,你姐让我把制面机给你送过来了。” “哎呦,姐夫,还让你亲自送过来啊?太麻烦了。”洪晓楠立刻从里屋出来,满脸笑容。 “让别人送不放心啊,这都要小心轻放的。” “吃完午饭再走呗!” “不用了,家里还有事要忙呢!我先走了。”说完,洪晓楠的表姐夫就风风火火地上车走了。 中午吃完饭,那十袋面粉还没送过来,洪晓楠有点担心,说好两天后就送,怎么现在还没送到。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发动机的声音,她走出去一看,果然停了一辆小货车,货车司机朝她喊着:“你是洪晓楠不?” “是啊。”洪晓楠心急地回答。 “我是运输公司的,给你送货来了。”货车司机说道。 说完便利落的把货都卸到了门口,“你不帮我搬进去吗?”洪晓楠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运输公司,不是搬运公司,送到地点我们就得走了,剩下的得你们自己搬了。”货车司机冷淡地说道。 看着这十大袋的面粉,这可愁坏了洪晓楠,安强走出来看了一下,对着满脸愁容的她说:“你去邻居家借辆小推车吧,我们俩一起抬进去吧!” “爸,你不是有腰伤吗?能行吗?要不等安铭回来再搬。”洪晓楠说。 “等下如果下雨不就全淋坏啦?还是我俩搬吧!”安强坚持说。 两人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五吨的面粉全搬进了客厅,累得安强躺在沙发上捶着老腰,站都站不起来。 洪晓楠拿来一把剪刀,想看看这批面粉的质量怎么样,一打开袋子,洪晓楠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这哪是面粉啊,这是黄色的粗糙的面糠啊,她打开第二袋、第三袋也是一样的,洪晓楠这才意识到她被骗了。 她找出那张收据,拨通了上面的联系电话,着急地对着话筒说:“我是酒仙镇的洪晓楠,今天收到你们的货了,你们这是弄错了还是怎么的,怎么给我发的面糠啊。” 里面的女人语气冷漠,回答说:“没错啊,你在我这买的就是米糠啊!” “嘿,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明明买的是面粉,六块钱一袋啊!这米糠哪有那么贵,我们这的米糠都是一两块钱一大袋的。” “小姐,你搞错了吧,你当时确实买的是米糠啊,面粉我们这是十块钱一袋呢,可没有那么便宜。”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说。 “你们是骗子吧,当时我们都说是做面条用的面粉,你们还给我们看了货,对了,你还给我开了十袋面粉的收据呢!”洪晓楠气愤地说。 “我们可是正经做生意的,你仔细看看收据,看看上面写着啥。” 洪晓楠瞪大眼睛看了看上面的字,只见上面写着今收到洪晓楠的面糠货款60元整,这个糠字写得特别微妙,不认真看就是一个“粉”字。 “嘿,你们这骗子店铺,居然把粉字写成了糠字,你们这太缺德了,这是诈骗,我要告你们。”洪晓楠气急败坏地说。 “洪小姐,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面糠,你要告我们什么啊?我还要反告你诬陷和敲诈呢!”说完便挂了电话。 洪晓楠委屈得丢下电话就哭了起来,这时安母从里屋走了出来,说道:“你现在哭有什么用啊?谁让你们当时不仔细看看收据的,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吃亏是为了下一次不出错,别哭了,与其在这哭,不如想想怎么处理这批面糠吧!放在这占地方。” 洪晓楠擦干了眼泪,哽咽地说:“我去找安琪姐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吧?” 这时安强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点了根烟抽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以后做生意一定要谨慎,你就是性子太急,不够认真,这也算是一次教训。” 洪晓楠心虚地点了点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她来到镇医院家属楼,安琪正在喂小安妮吃饭,小宝贝吃得满嘴都是,看到洪晓楠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地问道:“晓楠,你现在怎么来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琪姐,我们被临水市那卖面粉的骗了。”洪晓楠低着头轻声地说。 “怎么啦?她不发货吗?” “不是,她发货了,但发的不是面粉,而是面糠。”洪晓楠皱着眉头说。 “哎?收据上明写着面粉,她发面糠怎么行?你找她了吗?不行我们告她去,这白纸黑字哪有乱来的。”安琪生气地说。 “安琪姐,当时我没有仔细看那张收据,他们就钻了这个空子,他们在收据上写的是米糠,那糠字写得和粉字好像,所以就被他们骗了。” “啊?给我看看。” 洪晓楠把收据拿给安琪,安琪看了一下,说:“还真是,真的是被他们钻了空子,而且这还没处说理了,这上面本来就写着面糠,这等于我们高价买了十袋不值钱的面糠回来啊?估计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骗人,算了,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是啊,只能那样了,但就是这十大袋面糠没办法处理,放在家里又占地方。”洪晓楠忧虑地说。 安琪想了想,说:“我朋友在自家养了十几头猪,我去问问他要不要这批面糠吧,这面糠当猪饲料很好,如果他觉得行就便宜卖给他吧,反正放在家也是占地方,能赚一点是一点。” 第一百零五章 做面条 弄潮儿向涛头立, 手把红旗旗不湿。 ——宋·潘阆《酒泉子·长忆观潮》 自从贪小便宜吃了亏,洪晓楠再也不敢这样做了,她从埠城的正规渠道重新批发了五吨面粉,便在家热火朝天地干起面条买卖来了。 安铭看到妻子那么有干劲,便托工商局的熟人办下了一张个体户营业执照,洪晓楠高兴极了,把营业执照用木框裱了起来,放在她商铺最显眼的位置,逢人便说:“我们是拿到营业执照的正规商铺,和小商小贩可不同,所以你们就放心购买吧!” 除了卖自家制作的面条,她还利用以前在粮油供销社工作的资源批发了一些粮油、副食品和日用品,洪晓楠还定做了一个大招牌,上面刻着“安家商店”四个大字,在旁边用小字注释:专营自家手工面条,粮油、副食品、日用品,这样一间小商铺就生机勃勃地开起来了。 之前本来用作客房的三楼,到现在还是空置的,洪晓楠就将三楼大厅和其中一间向阳的房间变成了一个制面的小作坊,平时在大厅和面、压面、成型,再在阳光房里把面条晾干、切段、包装,洪晓楠还给自己家的手工面注册了“晓楠面条”的商标,她是铁了心要把自家的招牌发扬光大了。 虽然洪晓楠生性爱面子,虚荣,又好强,但也因为这些性格特点,使得她干起事业来也不含糊,她发誓要让之前那些不支持她,取笑她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因为酒仙镇卖手工面条的商家比较少,再加上“晓楠面条”手工制作、用料考究,品种多样,也吸引了酒仙镇附近不少客户前来购买。 为了照顾自己弟弟和弟媳的生意,安琪经常在医院宣传“晓楠面条”,这天,安琪便带着丁小娜来到“安家商店”,丁小娜也是天天受到安琪磨耳朵根子般的宣传,今天特地过来买面条的。 洪晓楠看到姐姐带人来买面条,特别的热情,她先介绍了面条的品种:“小娜姐,这第一种是我们的招牌鸡蛋面,这种面条是卖的最好的,是在和面的过程中加入了土鸡蛋,这种面条的特点是顺滑香浓,特别有营养;第二种是碱面,我们在和面的时候加入了小苏打,这种面是让浓浓的碱香和自然的面香相融合,还特别的养胃;第三种是阳春面,里面除了加了少许盐,就没有加其他东西了,就是追求一个纯香,这种面条是经过二次压面技术,使口感更精道,入嘴更香滑。小娜姐,我觉得你这三种都可以试试,看哪种你最喜欢。” “晓楠,不错啊,难怪这商店你一个人可以开起来,你不愧是个好的业务员,经过你这一介绍,这三种品种我确实都想买去试试。”丁小娜竖起大拇指说。 “小娜姐,你就别夸我了,我这是小买卖,小打小闹,比起那些大的商店和公司,我是差远了。” “慢慢来嘛,你这才刚刚开始,努力坚持下去,前途无量啊!” “对了,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我带你们来看看我们做面的作坊吧!”晓楠说。 “三楼空着也是空着,我就用来当做制面的作坊了,这样就不用占用一楼店面的空间,也不会把一楼弄得很混乱。”洪晓楠边上楼梯边介绍说。 “是个不错的想法,我当时也觉得三楼空着也挺浪费的,这下就派上用场了。”安琪赞同地点了点头。 “现在买面条的人越来越多了,似乎有点供不应求了,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想到时候再招一两个帮手,到时候他们也可以住在三楼那空着的两个房间。” “你都要招人啦?说明生意很不错嘛,你按这样干下去,酒仙镇以后都得吃你家的面啦?”丁小娜兴奋地说。 “我也希望呢?真能这样就好了啊!” 来到三楼,看来是刚压过面,机器上布满了面粉,地上也散落着面团,爱干净的安琪忍不住说:“晓楠,你这做食品生意的,一定要注重卫生,做完面一定要把机器擦干净,把地扫干净,不然容易滋生细菌,也容易引来蟑螂和老鼠。” 说完便拿起旁边的扫把开始扫起来,洪晓楠连忙说:“安琪姐,我自己来吧,你说的对,做食品的口味还是其次,最重要就是要卫生健康,我等下就把这打扫得干干净净。” 走进晾晒房,制作好的湿面条挂在木架上,井然有序的排列着,还散发着面条的清香,晓楠说:“如果阳光很好我还会挂在楼顶平台上晾晒,让面条沾染上太阳的味道,这样煮出来的面条就会更香。” “这样看起来就很有食欲,我觉得你可以把这些拍成照片,放在大相框里,摆在商铺里面,这样别人看到也会相信你这是手工制作,太阳自然晾晒的。” “这是个好办法呢,安琪姐,还是你的鬼点子多。”洪晓楠高兴地说。 回到一楼,洪晓楠拿出六包不同品种的面条,分成了两份,用袋子装着,对她们说:“安琪姐,小娜姐,这几包面条是我送给你们吃的,也不值什么钱,你们觉得好吃就再来我这买,欢迎你们介绍更多的亲戚朋友来我这买。” 丁小娜连忙摇手说:“不用了,太不好意思了,你做生意也不容易,好吃我肯定会再来光顾的,这次的钱还是要给的。” 安琪也说:“晓楠,前几天你就送过几包面条给我,这次我是专程来买的,买就肯定要给钱的,你这是做生意的,又不是自己做来吃的,都送人了还怎么赚钱啊。” 两人掏出钱,放在货柜上,提起面条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见门外传来丁小娜那尖细的声音:“如果好吃,我会带人过来的,你放心吧。” 洪晓楠拿起货柜上的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金秋,落日的余晖穿过门前的大树,照射在“安家商店”的玻璃货柜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同时也照进了洪晓楠的心里,暖洋洋的...... 第一百零六章 批发药品 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 ——张九龄《望月怀远》 最近医院青霉素缺货,全省的青霉素供应都特别的紧张,在短时间内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医生们就只能用其他有类似效果的红霉素和阿奇霉素代替,但效果不是特别好。 院长着急了,他召集全部的医务人员和业务人员开了个会,动员医院的所有力量来找青霉素,还保证说如果弄到了这个药,有额外200元的奖励。 大家一听就有了积极性,都想托在外省的亲戚朋友想办法。安琪也拨通了刘建国学校的电话,想以最快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男生宿舍楼只有一楼的传达室有电话,传达室的大爷每次都通过人声的方式叫学生下来接电话,大概是人慢慢老了,声音也不如以前洪亮了,有时候大爷叫了好久学生都听不到,所以他就把这个任务就交给他孙子来完成,大爷的孙子八九岁的样子,放学后总在传达室做作业。 “刘建国,刘建国下来听电话了。”一声清脆的童声在宿舍楼中响起,刘建国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因为这是安琪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平时都是写信的,还是罗超提醒他:“嘿,建国,楼下那小孩是不是在叫你?” 刘建国又仔细听了一下,还真是,立刻打开门,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去了。 “建国,有件事情想问你一下。” “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刘建国见安琪直接打他宿舍的电话,有些担心。 “不是,放心啦,是我们医院,青霉素缺货了,想让你打听一下东洲那边有没有货源,院长说了价格不是问题,只要来源正规途径就可以了。” “哦,是这件事啊,好吧,我找人打听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家里还好吧?没什么事吧?” “没事的,一切都好,只是小安妮经常会叫爸爸,估计是想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估计刘建国是有点伤感了,他也非常想念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年底的时候你们过来东洲玩吧,在这边玩几天后,放寒假我们一起回家。” “好啊,那我得提前请好假,最近医院对请假还抓得蛮严的。好啦,建国,我先不和你说了,到时候我们写信再聊。” “嗯,好,那你先挂吧!”刘建国听到安琪挂了电话才放下话筒。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他和罗超和闫妍说起这个事情,罗超因为不是本地人,也是初来乍到,对这边不是很熟,所以没有这个资源。闫妍淡定地说:“建国,你这算是问对人了,我姨妈就是在市医药厂工作的,好像还是管药品销售的负责人呢,我等下就帮你问问。” 刘建国一听笑逐颜开,兴奋地说:“是吗?闫妍,那你赶紧帮我问问。” 闫妍煞有介事地说:“好啊,我帮了你这个忙,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事成之后我请你吃大餐好吗?” “办成那么大件事才只是请我吃顿大餐啊?小气。” “要不,闫妍,我代建国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罗超暧昧地说,他其实有想追闫妍的意思,但总不敢说,怕拒绝,怕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就算了吧!我们是哥们,送礼物太俗!”闫妍充满男人味的话语把罗超的话给噎了回去。 闫妍快速联系好了药厂那边,第二天,三人便一起来到市医药厂提货,三人都穿得人模人样,闫妍穿上了上次舞会那件红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开衫,像极了公司的秘书,刘建国和罗超把自己新买的衣服都穿上了,尽量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生意人。 来到药厂大门口,闫妍小声地嘱咐他们说:“我姨妈让我们扮成成医院的采购商,药厂的药是不销售给个人的,所以你们两个都不要露馅了哈,要拿出自己的气势来,知道吗?” 罗超兴奋地说:“建国,闫妍,我还是第一次陪人干这种事情呢?这算是做生意吧?” “价格和关系都是我这边的,你啊,充其量只能算是陪同。”闫妍自信地说。 “好吧,我也不想和你争功劳,这功劳都算你的。”罗超听话地说。 三人整理好了仪容仪表,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药厂的大门,毕竟是研究生,那基本的素质和气质还是有的,接待的人员一点都没有怀疑,但提出了一个附属条件,也算是业内的一条行规,买紧俏药要另外搭配一种卖得不那么好的药,好在数量也不多,所以刘建国还是轻松地答应了。 还是刘建国想得周到,他提前在传达室大爷那借了推车,大爷还纳闷呢,看上去那么斯文的刘建国借推车干啥啊?刘建国没有回答,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全部药品都从长里搬出来了,总共有大大小小有六、七箱,把推车占得满满当当。闫妍佩服地说:“建国,幸亏你提前想到了,如果没有你这推车,估计还没到运送点,我们仨都得累死在这半道上。” “前面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有个长途运输站,我们就把这几箱药推到那里寄了吧!”刘建国今天上午就在药厂周边巡视了一番,找到了离药厂最近的运输站。 已经接近傍晚七点,太阳慢慢地落下山去,天边只剩下那一抹娇艳的晚霞,星星点点的灯光也在不远处陆续地亮了起来,三人艰苦地推着这辆装满药品的车走在马路上,显得既狼狈又心酸。闫妍的高跟鞋把脚都磨破了,一瘸一拐地走着。 这时罗超的英雄主义泛滥了,正义凛然地说:“闫妍,你就不要推了,这种粗糙活还是让我们两个男人来干吧!” 闫妍看着他们的狼狈样不禁笑了起来:“今天下午我们仨还衣衫革履,一副高级白领的模样,不到两个小时,咱们就沦落到做苦工的地步了。” 只见罗超雪白的衬衫擦到了灰色的印渍,刘建国的脸也是黑一块,白一块,沾满了灰尘,三人不禁相视而笑了。 第一百零七章 邮寄药品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韩愈《原道》 三人来到刘建国说的那个长途运输站门口,月亮已经爬到树梢头,天色完全暗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运输站里面传来昏暗的灯光,里面传来喝酒划拳的声音。 刘建国推门走了进去,问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里面传来粗声粗气的声音:“有啥事吗?已经下班了。” 外面是一个类似仓库的放货物的地方,摆着各种经过打包的一箱一箱的货物,刘建国他们听到声音便走了进去,只见三个大汉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吃着凉菜,喝着小酒。 “哎哎,你们怎么进来啦?”其中一个脸上有一个大痦子的壮汉说。 “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你们已经下班了,我想现在先把货物寄存在你们这边,明天你再给我们发好不好?”刘建国试探地说。 “不行,我们老板和财务都已经下班了,我们没有权利让你们把货物放在这,弄丢了咋办?”大痦子冷淡地回绝道。 “你这人怎么讲不通啊?都说先把货物放在你这边,我们先把运输费付了,况且你们外面这么大的地方,放一天晚上又没什么的,我看到很多货物都存在外面呢!”暴脾气的闫妍冲出来说。 大痦子看到年轻的小妹子变来了精神,嘻皮笑脸地说:“小妹妹,你说今晚先寄存在我们这边,你给我们什么好处啊?”说完色眯眯地在闫妍身上上下打量。 罗超把闫妍拉在身后,说:“大哥,我们有话好好说嘛,商量一下,看这事情怎么办嘛!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了,现在又没有车了,如果带着货物走回去,走到天亮都还没到家,你就行行好,让我们先放在这里嘛!明天再运送也不迟。” 大痦子走过去和其他两个大汉咬了一下耳朵,商量了一阵,然后走过来说:“你们要把货物放在这也可以,但除了运输费之外,要额外支付保管费,如果行就可以放。” 刘建国忙问:“那保管费是多少啊?” “你们要寄哪里啊?” “要寄南湖省祥县酒仙湖镇” “寄那么远啊?从北方到南方,几乎跨越了整个中国了,我们也不多要,运输费二十块,保管费就收一半,十块,一共三十块钱,怎么样?”大痦子奸诈地笑着,他已经抓紧了刘建国他们没地方放货物的心里,想趁机敲诈一把。 “你们这也太黑了吧,保管费要十块钱,你们这是抢钱啊?”刘建国愤愤地说。 “那你嫌贵不存也可以,这附近可就我们一家运输站,那你们就推着货物慢慢走回家吧!不送了!”大痦子做出一副很傲慢的表情。 罗超在刘建国耳边悄声说:“要不还是存了吧?天那么黑了,车也没了,这我们仨也弄不回去啊!就算弄回去了,明天还要推出来,又要叫车,这成本也得花费不少。” “好吧,那只能那样了!”刘建国无奈地说。 “那三十就三十吧,你们不会把我们的货物在寄的过程弄丢或记错吧?”刘建国谨慎地说。 大痦子笑了起来,说:“我一看你们仨就是新手,是第一次寄这种货物不?我们这可是正经运输单位,是连锁的,开业五年来没有寄丢一件货,你们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闫妍白了大痦子一眼,小声地和刘建国说:“我还是不放心,你看这三个人的样子,凶神恶煞的,一副土匪模样。” “现在搞长途运输的都这副模样,我觉得他们就是想多要点钱,货应该可以顺利到达的,毕竟这也是家正经的运输公司。” 大痦子看他们还在犹豫,就说:“我给你们开个运输费用的收据和运输单号的回执,这样你们该放心了吧!” “那保管费的收据可以开吗?”罗超趁机想戏弄他们一下。 “那可不能开,要盖公司的章的,只能开运输费的。”大痦子心虚地说。 “好吧,好吧,那你快点开吧,我们也得早点回去了。”罗超着急地说。 付完钱,刘建国仔细地查看了收据和运输单号没有问题,三人才离开。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有公共汽车站,又等了好一会才坐上车。 “今天我们是遇到抢钱的土匪了。”闫妍依然忿忿不平。 “哎,出门在外要办好一件事就是难,特别是我们这种新手,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让你们陪着我受罪。”刘建国惭愧地说。 “没事的,我们是兄弟嘛,兄弟有难,必须两肋插刀。”闫妍又一副江湖大姐大的模样。 “等下我请你们在学校附近搓一顿,选最好的馆子,吃最好的菜。”刘建国也学会了北方人说话那豪气的口吻。 “那就对不住了啊,建国,我肯定要点最贵,之前没吃过的菜。”罗超奸诈地笑了。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转公共汽车,终于到了学校附近的他们公认的最好吃的餐馆,三个小伙伴已经饥肠辘辘了,就像三匹饿狼似的冲进了餐馆。 “建国,我想要红烧肉,太饿了,好像只有红烧肉才能使我有饱足感。”罗超嚷嚷着说。 “好的,没问题,那闫妍想吃什么?”刘建国大气地说。 “我能点这个海参吗?我家在海边,小时候经常吃海参,自从在这边上学后,因为太贵了,已经一年多没吃了,一想到就流口水。”闫妍吞了一下口水说。 “那就点,虽然我也没啥钱,但一两餐海参还是吃得起的。”刘建国拿出难得的豪爽范出来。 一桌美酒佳肴端出来,三个小伙伴像饿狼扑食一样,把饭菜一扫而光,随后便满足地摸着撑得大大的肚子在凳子上发呆。 窗外的月亮特别的圆,在墨黑的天空中晕出一道光圈,特别的美,树木随着微风妖娆地摇曳,时不时落下一两片枯黄的叶子,干爽的秋天即将过去,寒冷的冬天就快要来临了...... 第一百零八章 通信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王安石《泊船瓜洲》 “安琪,刚邮电局给我们这挂了个电话,说你有几个包裹到了,是东洲省寄来的,让你去拿呢!”总务处邓大姐急匆匆地走进药房,对安琪说。 安琪兴奋地说:“东洲寄来的?估计是青霉素到了。” “青霉素?谁那么厉害给你弄到了青霉素啊?”邓大姐好奇地问。 “是我们家建国托朋友关系弄到的。”安琪一脸的自豪感。 安琪借用了化验室的壮劳力小张,两人骑着医院运药的三轮车便到了邮电局。 “请问有没有从东洲寄过来的包裹?”安琪满面笑容地问服务台的办事人员。 “呐,在那一堆包裹中,你自己去找吧?”办事员指了指那堆积如山的包裹,一脸冷淡地回答她。 “不是你们帮我们找出来吗?”小张不满地说道。 “我们哪有时间帮你找啊,你看我们柜台就两个人,要应付那么多来取包裹的人,我们是办事员,可不是帮人找包裹的苦力!”办事员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把小张堵得说不出话来。 “算了,小张我们不要和他们计较了,还是赶紧把包裹找出来吧!”安琪按住了正要发脾气的小张。 两人便在那如山的包裹堆中找了起来,“幸好建国事先告诉了我有六个包裹,不然连包裹都找不起,这些邮局工作人员做事太不认真了。”安琪埋怨道。 “是啊,安琪姐,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要和那个女的吵一架了,你看她现在就坐在那里看报纸,喝茶水,一点事情都没有。”小张瞪了一眼那个办事员。 “一、二、三、四、五、六,嗯,终于找齐了。”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六个包裹找到。 酒仙湖镇医院的短时间内的青霉素短缺问题终于解决了,院长为了奖励安琪为医院解决的这一困难,果然信守了自己的承诺,发了两百块钱给安琪。 亲爱的建国: 你好,你从东洲寄来的青霉素我已经收到了,已经在我们医院得到广泛应用,疗效很不错,谢谢你那么用心。这次批发青霉素的差价和奖励金一共有三百块,我用这笔钱给你买了一台新的小型收音机,还给咱家添置了一个新沙发,那个老旧的木质沙发老磕到小安妮的头,坐着也不舒服,所以我换了一个软皮的包海绵的沙发,小安妮可高兴了,总在上面跳来跳去,还喜欢躺在沙发上,把两个小腿搭在靠背上,特别可爱。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过年你就该回来了吧?我现在都扳着手指头数着日子呢!每天都很想你,期待着与你团聚的那天。 家里都很好,小安妮长得很快,现在差不多有90公分高了,结结实实,白白胖胖的,走出去人家还以为有两三岁大了呢!我听到小道消息说,年后我可能会被提升为药房的副主任,如果消息准确那就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奢求。 最后,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的身体,健康最重要。 想你的安琪 亲爱的安琪: 你好,因为寄药品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我本还担心邮寄过程会遇到些麻烦,不过还好,药品顺利到达了。 安琪,经过我俩的努力,批发药品也算是我们俩做的第一笔生意,赚到的第一桶金,经常嘱咐你说不要老想着给我买东西,你们母女俩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你要把钱存起来应急,我需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买,你不用操心。 傻瓜,今年我肯定会回家过年啊,我现在天天盼着与你和小安妮相聚呢!安琪,之前说过年前你带安妮过来东洲这边玩,不知道你考虑好了没有呢?医院能不能批假给你呢?期待与你们的相聚。 东洲这边的冬天真冷,还好有你给我提前买好的棉衣,不然真抗不过去,如果你们真要过来东洲,得多备几件厚棉衣,不过还好,这边冷的是外面,屋里面有暖气,很暖和的。 期待我们一家三口的见面,另外,健康体魄,快乐生活! 想你的建国 收到刘建国的信后,安琪就着手准备去东洲团聚的事了,她填写好了请假条交到总务部的邓大姐那,热心的邓大姐又热情地拉着安琪聊起家常来。 “安琪,你去东洲找你们家建国啊?”邓大姐端来一杯水递给安琪。 “是啊,他让我去那边玩玩,看看他的学校,他生活学习的地方,顺便在附近的经典旅旅游,看看世面。” “那你们家建国还是蛮好的,什么都考虑你呢!” “呵呵,还行吧!”安琪谦虚地说。 “那你们回来过年吗?还是打算在那边过啊?”邓大姐问道。 “回来过年啊,他那么孝顺,肯定想和父母一起过年的。” “真好,那祝你玩得开心哦!” “谢谢邓大姐,到时候给你们带特产。”安琪开心地说。 安琪从小在酒仙镇长大,还没有离家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她一个人带着小安妮会有点担心,她和姐姐安心说了这件事,从小走南闯北的安心说:“我过几天要去冠城出差,冠城不正是你去东洲的中转站吗?到时候我送你上东洲的火车,到了东洲有建国接你,这样就不用担心啦,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也不放心。” “太好了,姐,我本来还在担心去的问题,有你陪我,我就放心了”安琪送了口气。 为了抵御北方的寒冬,安琪买了几件她和小安妮要穿的厚棉衣,她还特别周到,带了一些酒仙镇的特产,可以分给同学们和老师们。 已近年关,临行前安琪对夏姐说:“夏姐,提前给你放假,你先回家过年吧,我们这次去东洲也得过春节的时候才能回来,你到时等过完元宵再回来,你这一年来也辛苦了,趁着这个时候多休息一下,明年还要麻烦你帮忙带小安妮呢!” 可以提前放假,夏姐也很开心,她满面笑容地说:“好啊,那我这就收拾行李去,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东洲也要小心,祝你玩得开心啊!” 第一百零九章 去东洲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 ——李白《早发白帝城》 准备了许久,终于要出发去东洲了,安琪心里特别的兴奋,以至于前天晚上整晚都睡不着,一大早她就起来了,东忙西忙终于到出发的时间了。 她肩上背一个背包,左手提着一袋行李,右手牵着小安妮,来到埠城和三姐汇合,安心看到她提那么大的一个行李包,立刻接过去说:“你这带了什么啊?那么一大袋。” 安琪笑着说:“这是给他们同学和老师的特产,特地去一趟,不拿点东西也不好意思。” “这个就我帮你拿吧,你带好安妮就行了。”安心边说边把行李包扛起来就走。 “哎,三姐,我看你自己的行李也蛮重,你拿得动吗?”安琪担心地问。 “没事,你小看我了吧?年轻的时候我不是五六十斤的大米扛起来就走吗?这种小意思啦!”确实,因为弟弟小,安心从小在家都是当男孩来养的,重活累活都是她来干,所以养成她吃得苦、霸得蛮的性格,而且特别的豪爽,什么话都直来直去。 在车上,安心一直嘱咐安琪说:“在外面要多一个心眼,这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不像我们在酒仙镇一样,一走出去大家都认识,小地方的人都淳朴,没什么心眼和欺诈,在外面就不一样,骗子、小偷很多,要多防着。特别是小安妮,要紧紧看着,别松手,外面人多手杂,人贩子也多,一定要谨慎。” 安琪认真的听着,频频点头,她在酒仙镇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但相比起走南闯北的三姐,自己还是差一大截,所以她也很崇拜三姐,她说什么都乖乖地听着。 在埠城坐上了去冠城的火车,这也是安琪第一次坐火车,车厢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操着各种各样听不懂的方言,安琪都觉得特别的新奇,“轰隆、轰隆”的火车汽笛声早已把她的思绪带过去遥远的丈夫的身边了。 小安妮更觉得好奇,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到处乱转,望望这边,看看那边,不吵不闹的,可乖了。 不一会儿,慢慢熟悉了环境的安妮就开始不安分了,两只小脚爬在座位上,拨弄一下前面叔叔刚刚烫好的时髦的卷发,摸一摸隔壁姐姐化过妆的脸蛋,还好,叔叔和姐姐看到可爱的安妮都回以甜蜜的微笑,并没有生气。 到了午餐时间,坐在对面的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打开背包,拿出自己带的肉包开始吃起来,肉包的香味都飘到对面小安妮的鼻子里了,小安妮呆呆地看着两个哥哥狼吞虎咽地吃这包子,嘴角不自觉地流下一条哈喇子,其中一个哥哥看到了,忍住笑,拿出一个包子递给安妮说:“小妹妹,给你一个吧!” 正在和三姐聊天的安琪转过头来,看到小安妮嘴角那道口水痕迹,禁不住笑了起来,忙说:“哈哈,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我们也带了吃的,她就是比较馋,看到别人吃她就爱流口水。” 说完就帮小安妮擦干了口水,从背包里拿出前一天做好的饺子,小安妮一看到饺子,就一口一个,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终于到了东部沿海城市冠城了,这里是众多铁路的中枢,交通发达,经济也发展较好,八十年代末,冠城就吸引着周边有很多地方的人放弃种田,或放弃铁饭碗,过来这边打工或下海捞金,所以整个城市非常繁荣和生机勃勃。 到了冠城已经接近中午了,去东洲的火车是在下午发车,看着时间还早,安心对安琪说:“我们到冠城站前面合张影吧,虽然没有时间在冠城逛逛了,但照片总能代表我们来过这个城市吧!拍完照我们就去吃饭,下午我们就分道扬镳喽!”安琪点了点头,她觉得三姐这个安排很不错。 小安妮似乎对照相不是很热衷,总爱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安心就逗她说:“宝贝,笑一笑,笑起来才漂亮哦,如果你不笑,这个照相机会不高兴的。”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小安妮依然一本正经的皱着眉头,望着照相机,安琪计上心头,说:“宝贝,我们等下去吃大鸡腿,香喷喷的,你喜欢吗?” 小安妮一听到鸡腿,便咧着嘴笑着说:“喜欢,喜欢。” 安心立刻按下相机,留下了这珍贵的一幕。 拍完照,她们来到一间餐馆,餐馆里人头涌涌,把餐厅挤了个水泄不通,安心无奈地说:“没办法,火车站附近的餐馆都这样,人太多了。” 等了好久才等到了空桌,安琪不理解地说:“这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吃饭都要等座的,在我们酒仙镇,餐馆好多空座,很少人会下馆子吃饭,都自家做着吃。” “是啊,在这人流拥挤的火车站都这样,我们这还算好了,有位置,很多人都是买了站着吃。”安心解释说。 “难怪那么多人来这边做生意和打工,这排着队来吃的餐厅能不赚钱吗?”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下海做生意了,比在单位领着固定工资可赚钱多了,但肯定会累一些,你看那些老板和员工这大冬天都忙得满头大汗的。”安心望了一圈餐厅里的人。 “想要赚大钱肯定会累些,先苦后甜嘛!”安琪若有所思。 “看来你也有下海做生意的想法?说起做生意就头头是道。” “没有,我哪是做生意的料啊,我是看到身边做生意的人的各种状况,有感而发而已。”安琪深沉地说。 “我吃完了,先去找个洗手间上个厕所,你们俩在这等着我。”安心说完便拿着纸巾走了出去。 “好的,我就在这边等你。” 安琪耐心地给小安妮喂着饭,小宝贝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在人多的场合吃饭,总是睁着眼睛望来望去,都忘了嚼嘴里的饭,安琪不停地说着:“快点吃,要不我们就赶不上火车去看爸爸了哈!” 第一百一十章 久别重逢 但见丹诚赤如血, 谁知伪言巧似簧。 ——白居易《天可度-恶诈人也》 小安妮正认真的嚼着嘴里的饭,这时有个慈眉善目的四十多岁的大姐走了过来,笑着问:“请问这里有人吗?我能坐吗?” 安琪想着她们也差不多吃完也要走了,就说:“没人,大姐你坐吧!” “我们是在这火车站等车的,我老伴去取票了,一会就回来,我就在这坐会等等他。”大姐依然笑着对安琪说。 安琪大方地说:“没事,我们也吃完了,差不多要走了。” “姑娘你是一个人带着小孩吗?这是要去哪啊?” 安琪有些警惕,就说:“还有我姐,她去洗手间了,一会就回来,我们也是等下午的火车的。” “哦哦,姑娘,你们出来带着孩子一定要警惕些,这年头坏人挺多的。”大姐提醒她说。 “嗯,知道的,谢谢大姐。” “小宝贝很可爱啊,像个洋娃娃一样,吃饭吃得很好吧?”大姐慈祥地看着吃得满嘴饭粒的小安妮说。 “是啊,一顿吃的比我还多。”安琪宠爱地说。 “难怪长得白白胖胖的,还是你用心啊!” “生出来都八斤多,也是先天发育得比较好,所以长得也快。”安琪自豪地说。 “姑娘,你是哪里人啊?要到哪里去呢?”大姐一个劲儿地找安琪聊家常。 安琪也放松了警惕,觉得和大姐很谈得来,“我是南湖省祥县人,去东洲看我爱人的,他在东洲读研究生。” “哎呦,你爱人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呢?那前途可不得了,妹子,你以后可有清福享喽!”大姐笑得眼睛迷成了一条线。 “哎,也不好说,现在总是两地分居的,这段日子比较难熬。”安琪有些伤感地说。 “没事的,苦尽甘来嘛,以后就跟着你爱人吃香的喝辣的了。” “大姐,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凰县人,离冠城三个小时的火车车程,我和我老伴在冠城打工,这不快过春节了,就和老伴回家过年了,家里还有老人小孩呢!” “那大姐你的行李呢?回家不用带行李吗?”安琪好奇地问。 听到安琪这乍一问,大姐愣了一下,说:“哦......行李在我老伴那呢!他说行李太重,怕我累着。” “那大哥对您真好,知道心疼你。” “老夫老妻了,不知道心疼不心疼的,都这样习惯了。”大姐看安琪放松了警惕,一边说,眼睛一边贼溜溜地乱转,看看安琪的行李,看看放在安琪身边的背包。 不知不觉聊了十几分钟了,大姐一看墙上挂着的钟,纳闷地说:“这老头子,怎么拿票拿那么久,这都快到发车时间了。” 随后便对安琪说:“妹子,不和你聊了哈,我去找找那慢性子的老伴,这快到发车时间了,这票还没拿到,我先走了,有缘再会。” 安琪忙说:“好的,你去找找大哥吧,我还在这等等我姐。” 说完,大姐便急匆匆地走了,头也没有回。 等小安妮吃完饭,安琪准备从背包里拿钱出来付款,一抹背包便发现拉链打开着,安琪心头一紧,赶紧翻里面的钱包,谁知道把背包翻个底朝天都没看到钱包的踪影,急得安琪浑身飚冷汗。 这时安心来了,看到急得团团转的安琪变问:“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安琪焦急地说:“三姐,怎么办?我的钱包不见了。” “啊?你钱包放在哪里的?”安心一听也着急了。 “我放在背包里啊!” “背包在吗?” “背包还在啊,刚才拉链被拉开了。” “刚才有什么奇怪的人靠近背包吗?” “嗯......有,刚有个四五十岁的大姐,在这和我聊家常,不会是她吧?”安琪恍然大悟。 “哎呀,都让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里是大城市,不比我们小镇,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坏人小偷更是多不胜数。”安心急躁的脾气又上来了。 “我看那个大姐慈眉善目的,好像没什么坏心,就没多防备,谁知道......哎......” “坏人也不会写在脸上啊,这种人最可怕,还好她图的是钱财,不是小安妮,这种看起来面善的女人最会拐骗小孩了。”安心严肃地对安琪说。 安琪一听,心立刻提了起来,吓得把小安妮搂在怀里,“姐,你这一说我真有点害怕,她还总说安妮可爱有乖的。” “所以,出门在外一定要留多个心眼,你这背包不是就放在身边吗?怎么还被她拉开了拉链了?”安心好奇地问。 “她可能是趁着我喂小安妮吃东西的时候偷偷打开背包,拿走了钱包,也怪我太大意了。”安琪懊悔地说。 “钱包里面装了什么?身份证和其他证件没有丢吧?” “钱包里面就装了一百多块钱,证件你不是提醒过我不要和钱放一起吗?我就分开放了,幸好这些证件没丢,要不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你啊,平时看你那么机灵、细心,怎么一出来变愚钝了?” “我也不知道这大城市那么险恶啊!这次算是吃到苦头了,吃一堑长一智,算是交学费了。”安琪惋惜地说。 “你这学费也交得太贵了啊,一个多月的工资呢。” “哎,没办法,人没事就好,破财免灾嘛!”安琪只能自己宽慰自己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等下我送你上火车再离开,记得在火车上要堤防陌生人,看好小安妮和行李,最重要是证件要收好。”安心再次嘱咐安琪说。 安心依旧帮安琪提着最大包的那个行李走在最前面,火车已经进站了,安心帮他们把行李放好后就准备离开了,离开前递给安琪三十块钱,说:“这三十块钱你拿着,这去东洲还有一天一夜的车,在上车买些吃的,还可以留着急用。” 安琪连忙摇手说:“姐,不用给我那么多,留五块钱在车上买点吃的就可以了,你自己留着用。” 安心没说话,把钱塞在安琪的手里便下车了,车缓缓地开动了,慢慢地离开冠洲,驶向遥远的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