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樱》 第一章 我喜欢你现在是,往后是 时光总是在特定的时间里,特定的地方,将一些人偷偷地塞进你的世界里,就好像樱花树经过四季的轮回,总会在特定的时间里,绽放最美的花朵。 在林安五岁的时候,那些人就在胡同拐角的小巷里闯入了她的世界里。 “一起玩过家家吗?”那个女孩,头戴花环,水粉色小皮鞋搭着粉色的蕾丝花边连衣裙,就这样涌现在林安的眼里,她放下手里的小木枝,朝林安招了招小手。笑得那么甜,甜进了林安的心田里。 林安呆呆地看着那个那么甜的女孩,却丝毫不敢靠近。她低着头,掌心冒着汗,双手紧紧地扯着衣角。 “我……” 粉色连衣裙女孩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牛仔裤,剪着短发的女孩,看上去如此气魄,有点像动画片里的黑猫警长。 她突然扔掉手里的塑料小碗,气势汹汹地朝林安走来,吓得林安的泪珠忽地从眼眶里蹦了出来。她一把拉着林安的手,朝着那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走去。 “走啦,磨磨唧唧的。” 就这样,她们的友谊就像前世早已注定一般,她们一起玩过家家,一起在巷口的小卖部买银色手链,一起玩遍小巷里的各个角落。 时间沉淀了许多她们曾在一起的过往,风吹开了她们家之间的距离,渐渐地越拉越远。但她们的心还是像从前一样,会给对方写信,诉说那些用文字才能诉说的故事;用电话call对方出来玩…… 即使大家各自奔向不同的小学,初中,但都幸运地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小溪,你的衣领歪了,过来。”那个身穿粉红色连衣裙的甜甜女孩早已蜕变成落落大方的白念,她温柔地为身旁的女孩整理衣领,林安还是和从前一样,沉默寡言地呆在她们身旁。 而曾经那个正义的黑猫警长,就是白念口中那个名叫枫溪的女孩,她依旧还是那样大大咧咧,那样有气魄的女孩。 “好了吗?哥们我其实不太在意形象的,只在意你们两个。”枫溪摸摸自己干练的短发,笑着对她俩说,“你们可是朕的女人,嘿嘿。” “我才不是呢,我要做也做……”白念一脸嫌弃,转而脸上又露出蜜一样甜的笑容,眼睛也跟着心飘向了前方那个背影上。 “你不爱我了吗?爱妃。居然想做顾易的嫔妾。”枫溪扶着头摇了摇,郑重地站在白念前面,凑近了些,盯着她那双含笑传情的眼睛,捂着胸口,假装心碎了一地一样,然后笑哈哈地指着前方,“看朕去灭了你的心上人。” 她便朝前方的那个高高,长着一张万人迷的祸害奔去。 林安望着也跟着笑了,她看着枫溪奔去的那个背影,突然感觉尽管时间在不断地向前行,但自己和她们似乎从未改变。而前面那个高高的少年也是小时候因为白念认识的。 顾易是白念的青梅竹马,白念九岁的时候,从小巷那搬走后,去了城南,而他就是她的隔壁邻居。 小时候他总喜欢跟在她们后面,还是个鼻涕虫,以前总会和他一起玩扮新娘新郎的游戏,而他的新娘永远都是白念,他会使用的唯一手段就是睡在地上哭闹,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无赖。 林安只是想不到,曾经的无赖,曾经的鼻涕虫,却蜕变成校草级的大才子。 那个时候,林安永远是充当司仪的角色,握紧拳头,像拿着麦克风一样,放在嘴前,喊道:“婚礼开始,请新郎入场。” 顾易舔了舔手掌,把头发摸得蹭亮蹭亮的,穿着白色衫衣,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开心地奔来。 “请新娘入场。”念念袭一身白裙,头戴我为她编织的花环,手捧鲜花,缓缓走来。枫溪撒着花瓣,嘴里嘟囔着婚礼交响乐曲,走在白念身后。 “新郎,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都爱她、忠诚于她。你愿意吗?” “我愿意。” “新娘,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都爱他、忠诚于他。你愿意吗?” “我愿意。” 顾易望着眼前一袭白裙的小女孩,牵着她那双纤细的小嫩手,幸福地说着,“念念,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嗯,易哥哥。”小女孩开心地应着她的青梅竹马。彼此为对方戴上了花做的戒指。 “我不玩了,每次都是我当背景音乐,在那当当当的,还要撒花。我不干了,我要抢新娘,当新郎官。哼!”枫溪咋咋呼呼地把手里的花扔掉,就抢起了念念。 顾易立马牵起她一起跑往前跑,朝着身后的枫溪喊道,似乎向在宣告全世界一样。 “就不让你抢,念念是我的。念念,我们走。” 第二章 有温度的对不起 九月份的北川,天总是那么蓝,没有一片云朵飘过,温度也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在这种晴空万里,温度最低都有32度的日子里,她们迎来了高中唯一次最令人难熬的时期——军训。 军训里,对于这些年少无知的女孩来说,满脑子里幻想地都是言情小说里,那些有八块腹肌,高挑帅气的兵哥哥。 上天总是喜欢开玩笑,动动小指头便把她们那些幻想的气泡给点灭。 “听说,学校请来的是我们隔壁消防大队里的消防员。” “天啊,又是他们。” 自从官方认证后,这样的嫌弃声早已传遍了整个高一。白念后来得知,他们是中年油腻大叔而且一点都不友善。一开始,她们并没有当回事,可是后来才真正体会到这中年油腻大叔的厉害。 烈日当空,操场上,只听得见蝉不停的躁动声,地面上的温度慢慢蔓延到脚踝,头顶上的太阳也毫不示弱,直逼整个身体。 教室里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转动,终于,许多人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彻底没了耐心,干脆跑去厕所避暑,或者直接蹲在了地上,还有人直接摘下军帽扇着微风…… 越是这种时候,主角就会出来,想不到的是竟然是一位大肚便便的中年大叔教官,顿时林安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怎么是个挺着啤酒肚的大叔,按理来说,军官这么胖怎么考上去的呀?怎么……再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给我站好,男生别嬉皮笑脸的,女生下次把头发给我扎起来,放在帽子里,听见没有。还有什么事都要打报告。听到没?”这位威严四射的大肚男教官,徘徊在队伍里,声音由远及近,震慑力十足,所有人都像乖乖兔一样,笔直地站着,丝毫不敢松懈。 他突然转身盯着林安,好像要灭了她一样,她脑子里那不屑的想法也随之被掐灭了。 接着,这大肚男教官发威了,站姿半小时。这力度,对于许多祖国的温室花朵来说,真的难以消受。队伍里时不时传来有人扑倒在地,要送去医务室的呼救声。只是想不到其中一人便是白念。 “念念,你怎么样啊?还好吗?”身穿蓝色军服的顾易,时刻地关注身边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瞟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她,急促地小声说道。 而白念似乎听不到顾易说的话,耳边传来的只有嗡嗡的响声。嘴唇好似几天几夜没喝水一样,嘴里不自觉地飘出几个字,“想……喝……水。”便重重地倒地而去。 快倒地之时,顾易极速般的拖住她的身体,一把抱住她就往医务室跑,完全没搭理要打报告这一事,就冲出队伍。 “念念,你还好吗?别死睡着,快说句话啊!”顾易抱着虚弱的白念,心里又急又慌。 消毒水的气味在这个简陋的房子里充斥着各个角落,缺了一个角的透明药柜被搁置在窗户台下。病床靠着窗户对面那发了霉的墙。一切都显得那么简陋…… 白念安静地躺在一尘不染的白床上,盖着极丑的蓝被子,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在往外冒,嘴唇还是那般干裂。 “医生,她怎么样啊?没事吧?她得了什么病?要多久才好啊?又开什么药吗?”顾易一把抢在医生面前,不停地问这问那。 医生严子望着眼前这个如此担心的男孩,心里的感动幻化成了嘴角的那抹笑容,温柔地解答着他所有的问题。 “噗嗤…她没事,只不过有点发烧再加上没吃早餐就一大早军训,体力有点透支了。醒来了就喂她喝葡萄糖,吃个早餐。退烧药等下给你,记得督促她吃。” “呼…没事就好。”顾易如释重负般的泄了口气,开心地望着躺在床上的笨蛋笑道。走到白念跟前,轻轻地抚摸着她滚烫的额头,默默地守候着。 一分钟,两分钟…顾易默默地注视着她,一刻也曾未离开。 “念念,你这个傻丫头,我真的好担心你啊,自己发烧都不知道,真是太不省心了。”顾易嘴上责备着,手却默默地帮她把被子盖实,生怕她一病不起,眼神从未从她那张惨白的脸上离开过。 脑子里却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念念一生病就要大半个月才能好,整个人都憔悴得让人心疼,每每这个时候,妈妈都会不让自己和念念玩,只能等她病好了才能看到,可一等便是大半个月… 顾易把白念纤细的手握得紧紧的,看着安然入梦的白念,顾易缓缓地起身,做了一个荒唐的行为,居然,居然吻了她的额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湿答答的唇似乎降下了她额头的温度。 在顾易心里只剩下愧疚和自责,只剩下她快点醒来的渴望。只剩下: “对不起。” 窗外的微风缓缓吹过,吹动顾易后脑勺那几根不安分的头发,吹开了白念床旁的白帘。空气里只留下那句“对不起”,还有那窗户下急促的呼吸声… 第三章 人影 1 那句“对不起”,那个吻就那么不巧被刚经过窗台的林安看到。她开心地笑着,心里更加笃定了,顾易还是那么喜欢念念。 自从白念上了初中后,林安几乎很少会看到顾易,原以为时间在走,她们的心也会不断改变。但似乎刚刚又重新看到那个冬天为了给念念买冰淇淋跑遍大街小巷里的顾易,似乎又重新看到那个每次念念生病都郁郁寡欢的顾易,他好似从未改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念念,你可吓死我了!”枫溪狂奔进医务室,不小心撞到了窗前那透明的药柜,药瓶之间相互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医务室里寂静的气氛。她直径地朝白念的床位奔去,手不停地摇晃着白念的肩膀。用一种杀人的眼神仇视着站在一旁的顾易,嘴里满是责怪他的话语。 “你看看,你这小子,真的是皮痒了是吧。住在她家旁边都不知道关照下吗?居然让朕的爱妃生病。” 白念微微睁开疲倦的双眼,脸上的气色相对刚刚已经好太多了,嘴唇似乎睡了一觉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干了。被枫溪这六级地震那么强烈的摇晃,还是不免有些头晕。但她的话还是被塞进了耳朵里。 “小溪,别怪易哥哥。是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硬要穿短t恤,去外面兜风的。回家的时候,他还帮我披外套,是我自己不愿意,才冻着的。昨天晚上还回家肆无忌惮地开空调…” “好吧,饶了他一次。”枫溪看着白念手上的点滴,实在不忍,再让她多说话。“你们饭都没吃,我去买。” 枫溪刚想站起来,准备离开。 刚巧林安就提着饭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其实,并不是巧,只是,林安不善于说谎,不知道该何时进去,又该怎么和他们说话,便在门口等那句话的出现。 “念念,你身体还没好,所以我买了你爱吃的红豆粥,吃清淡点比较好,枫溪不是爱吃黄焖鸡米饭。”林安走进床前,低头翻着手里的袋子,把她们的中午餐一一递给她俩。 只是最后拿着兰州拉面的时候,不禁有那么丝难堪,毕竟她这么久没和顾易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带什么,主要的是饭卡刚刚只够买拉面。心里有点紧张不安还有那么点愧疚加杂在一起,这种微妙的感觉转化为话语,喷向了地面。 “喏,顾易…兰州拉面,因为卡里突然没钱了,抱歉啊。” 顾易那双明澈的眸子好似看出了林安那一丝微妙的尴尬,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搭在了林安的头上,摸了摸她的头,嘴角还依然浮现从前那温柔的笑容。 “小安,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望着他,突然,感觉他还是从前我认识的顾易,那个温柔的顾易。 枫溪突然朝林安问道,“你吃了吗?” 林安才回过神来,去回应她的问题。 “还……没……等下充个钱就去。” “朕决定分你一分,等你去食堂估计饭都打不着了。” 枫溪说的净是大实话,对于在校生来说,如果每天吃饭的时候不全力以赴奔向食堂,你就只能吃干饭了。毕竟学校只有一个三层的超小食堂,却要容纳三千住宿生。 说完,枫溪便拉林安到她身旁,一脸宠溺地望着她,喂她吃拌好的饭。 “安仔,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就逃出你们教官的魔掌啊?” “我就是……”林安不知道如何圆过这个谎?说自己知道念念被送去医务室,立马就打了报告出来吗?那不就间接地说明了我看到了那一幕吗?还是说教官提前让我们走了,然后我想着应该都没吃饭,就去食堂买饭了……好多想法,在那一刻,我似乎看见顾易的眼神里透出耐人寻味的光芒。 “好吃哎,枫溪要尝尝吗?今天你的教官怎么样啊?”白念一句话打破当时的窘境,转而化险为夷。 心里暗自窃喜起来。 枫溪听到白念的话,也立马转进了讨论教官的行列。“你们知道吗?据说,我们班的教官是整个高一里最帅的教官,长的白净的很,也不知道有实力不?我向来就讨厌那种没实力的小白脸。下次我去试试他,让他丢丢风头……” 林安心不在焉地听着枫溪的话,脑子里就慢慢地屏蔽了枫溪的话,望着对面窗外像镜子一样透明般的天空,回忆起顾易那耐人寻味的眼神,回忆起刚刚的那一幕,或许知道了吧,又或许在等自己告诉他,没有看见… 枫溪好像感觉自己讲太多了,看见白念的脸还那么疲倦,应该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还勉强地听自己讲话,便草草地结了尾。 “晚上,想吃什么?我和安仔帮你们俩带。” 靠在床尾的顾易突然应了句。“煲仔饭吧。”这才把林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2 下午的训练也极其的痛苦,站姿,跑步,唱军歌早已把林安体内的力气全都消耗殆尽。 终于,等来了生命的曙光―晚饭时间。枫溪挽着林安走在通往食堂的那条路上,两旁种满了香樟树,风轻轻拂过,空气里满是这树散发的体香。食堂后面的大山似乎慢慢地在向她们靠近。 身旁不相识,特别有辨识度的“蓝色军衣”一直不停地在吐槽教官的残忍对待,摧残祖国的花朵。路旁的灯光下,聚集着许多虫子,在那不安分地跳动,好似要向教官们“起义”一般。 “我去二楼,打饭。你去三楼等我。”枫溪站在食堂二楼打饭的窗台说道。 “嗯嗯。”这食堂的结构其实和其他学校很不一样,二楼和三楼的楼梯都分别依在食堂的东侧和西侧,那你可能要问二楼通往三楼的呢?在二楼食堂里面最偏僻的南侧,靠近买粥的地方,又黑还没灯,又窄,基本也没人走。只是那个时候对于外宿生林安来说,根本不知道。 林安还暗自庆幸自己可以少走些弯路,兴高采烈地陪着枫溪上了二楼,独自一人朝那个方向走去。 楼道没有一个人,林安内心更加开心了,就好像自己捷足先登一样,楼道只有40多个台阶,扶手的墙壁那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窗户,透着黄昏里独有的光线,弱弱地洒在阶梯上,光线有点暗,如果有点夜盲症的话,估计前面有个人都认不太清吧。 不过四下无人,又不需要认人,她便打消了退缩的想法,一股作气地走了上去。可楼上的门又好像不欢迎林安似的,怎么用力都打不开,后来她才知道那个门只有在三楼才可以打开。 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应该是锈了吧,再往外使点劲就应该能打开。它顺着自己的想法,往外用力拧。 突然门的另一端有一股力气朝这扇门使来,门开了,林安因为受到自己的力的影响,手脱离门的把柄,身体下意识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而去。 只看见门的那边站着个人影,他,没有伸手,没有说话,强烈的光芒打在他的后背,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只是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好似有个什么东西被光照着特别耀眼,那人,那物渐渐消失在林安的视野里,她也渐渐消失在这狭窄的楼梯里… 第四章 特别关照 强烈的光线直接刺进林安的眼睛,勉强睁开的双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安着一个巴掌那么大的灯,着实刺得她的眼睛生疼,转向看了看周围,裹着一圈白色的帘子,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林安听着周围的哀嚎声,鼻子里充斥着她最讨厌的消毒水气味,再看看手上的点滴,和左脚打的石膏。突然脑子里还记得一些零散的记忆,自己摔下楼梯,然后有个人背着自己…然后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然后就醒了。 帘子突然被拉开,一位大概四五十岁的妇人,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担忧,眼角那好像又多了些许皱纹,一双爬上许多斑点的手捧着一个开水瓶,走了进来,缓缓地坐在床旁。 “妈…” “林安,你醒了啊。” 听了老妈讲了自己的受难经历,林安才知道是枫溪背自己来的医院,抬头望着那小小亮亮的灯光,突然想起,最后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影,那闪耀的光芒到底是什么?耳环,项链…根据那个位置来说,只能是右耳的耳环了。 林安并没有告诉妈妈,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影,只是笑着安慰她,自己是不小心踩空摔下去的,下次会注意的。 林安就这样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因而也错过了教官的摧残。在医院里的时候,白念和枫溪还有顾易会经常来,有时候还会带林安爱看的故事会和爱格,所以并没有觉得特别无聊。 林安只是对一件事深感遗憾。 就是,枫溪大战她那白净教官,以失败告终,不过枫溪最后还是以自己的独门绝技过肩摔才掰回来一局,在学校也成为了一时的名人… 才刚刚过十月中旬,北川的秋天就已经变得不可理喻起来,时而刮风,时而烈日当空……只是每次从北吹来的风变得越来越凉,凉得刺骨。路边的树有的已经被摧残得“一丝不挂”,走在校园里的林安也紧紧地裹了裹自己身上薄薄的校服,一瘸一瘸地踏进了教室。 只是教室里空无一人,窗户传来风吹过的哭嚎声,玻璃也被震得不停在颤抖,又是第一个。林安还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教室外的课表,确认这节课是上体育课,林安才放下心来,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嗨,林安,老师特意嘱托,要我特别关照你。”刚坐下来的林安突然听到那么一句话,十分意外。只是感觉这磁性般的声音好像似曾相识一样。 林安刚抬头就碰到了一双炽热的双眼,他的唇畔稍稍扬起,整张脸好似突然在眼前放大了一般。凝视几秒后,林安才向后缩了缩身子。他却丝毫没有想要保持点距离的意思,依靠在林安的桌子旁,顺势俯腰而下,进一步加紧攻势,直勾勾地盯着林安。 “冷慈。”林安口中的气流缓缓地喷向冷慈那光洁白皙的脸庞,但他丝毫没有躲避,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林安。 那眼光过于炽热,林安心里的气压已经不容许她再陷入进去了,便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身前的桌子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林安还是不敢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如此轻浮的人。 冷慈却笑了,笑得如此轻薄,两道浓眉也随之泛起柔柔的涟漪,带着笑意的嘴唇又好似夜空里皎洁的弦月一般。 “没有恶意,只是闹着玩的,你是第一个到的?” 林安点了点头,冷慈继续说道。 “老师让我特别关照一下你,毕竟……”他指了指林安还裹着绷带的左脚。 虽然林安特别想感谢他所谓的“特别关照”,但是只要回想起刚刚。林安便连努力都不想努力,她不想逼迫自己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他。 “叮叮…”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地涌进了不少,她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眼前这个轻浮男了。 冷慈也自知无趣,便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便安静地会到自己的座位。嘴角却还带着一丝轻浮的笑容,望着旁边这个“残疾人士”,脑子里在飞速地运转起来,继续想着下一番进攻…… 第五章 所谓的赌约 林安望着窗外,天空里没有一丝眷恋的云,狂怒的风吹散了对面那堵高墙上爬满的紫藤萝,种子早已零零散散地掉落一地,枯萎的叶子随着风原地转圈,慢慢地转去了远方… 她还在想刚刚的事,她还在想旁边的这个人怎么会如此轻浮?对他之前的印象早已随那枯萎的叶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安仔,出去透透气吗?”枫溪突然出现在窗前,手越过冷慈的桌旁,敲了敲林安的桌子。 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下课了。她应了应枫溪,拄着拐杖,出了教室。 她拄着拐杖,走去一条两百米长的回廊,一根根白色染过的柱子,柱子下还带着点斑驳的青苔…柱子一点点地被移出林安的视线,她一瘸一瘸地向着那堵爬满紫藤萝的高墙而去,上了十几个阶梯,便是以瓦砾为屋顶,以白墙为其身,墙上还嵌上了古装风格的对称窗户,这是学校的公厕,房子前有一排水龙头,后方依着一颗即使寒冬腊月也依旧茂盛的参天大树。 可离这不远的他,又得意地笑了,似乎想到了上上之策一样,这次的进攻好似比上次还更猛烈些。 林安洗完手后,甩了甩手上的水,拿着拐杖,安静地站在阶梯那等着枫溪。 “林安,你脚现在好多了吗?”一个连林安她自己都不记得几时见过的人,突然拍了她的肩膀,打了个招呼,她后来才知道这人是班里的学委。 林安象征性地回头笑着应了声“还好,谢谢。” 突然,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拉着往前倾一般。林安来不及反应,身子早已向前倾,只听到一声惨叫声,朝前而去… 不过,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头发剪得超短的脑袋,林安的身子早已靠在了突然出现的后背上… “林……安……”这魔音又开始此起彼伏地涌入林安的耳朵里,她知道又是他。 “嘿嘿……老师说了要特别关照你。走吧。”冷慈背着林安迅速地跑起来,以防林安跳车。 “放我下来……” 林安捶打着他的后背,让他放下自己,但无果。 身旁过往的人都发出起哄声,越来越猛烈… “哇撒,秀恩爱哎!” “真的什么事都有啊” ………… 声音冲刺着林安的脑子里,一时成为了人来人往的关注点,她真的感觉有那么点无奈和生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要成为众矢之的。明明没惹到谁,却要被别人任意欺负。明明… 心中的愤懑和不争气的泪水一样,顷刻间浸透了冷慈的后背,冷慈似乎也注意到后背的衬衫突然凉凉的,便把林安放了下来。 这一放,林安哭得更凶了,嘴里好似哽咽着几句话,“我招谁…惹…谁了,呜呜……” 冷慈一下子没了办法,眉毛拧在了一起,挠了挠头,便匆匆地迅速逃离现场。 上课的铃声响起,林安这才注意到被遗忘在阶梯上的拐杖,站在回廊的中心点那,她更加生气了,靠着染过白色的柱子,一瘸一瘸地缓慢前行,慢着,慢着,哭泣声也渐渐停止下来。 “报告。”老师本想开口大骂,但看在她是个残疾人士的份上,便点了点头,继续拿起课本,讲了起来。 林安好不容易躲过了老师那一劫,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长叹一声,面无表情地寻找抽屉里要上的课本,却怎么也找不到。 突然旁边横飞来一物,“啪嗒”一声,课本。 即使冷慈把自己的给了她,林安也丝毫不想道谢。她翻开老师所讲的那一页,一张密密麻麻的纸写着一些蹩脚的字句。 “林安,因为有一个赌约,所以你不骂我的话,我会一直欺负你的。” 林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一个赌约就如此戏弄自己,实在太过分了,真的无法原谅。 她望向身旁这个人,将课本丢了回去,他靠着窗户,他的侧颜映在窗户里,右耳那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耳环!镶了一颗碎钻的耳环! 一下子,便把她召回到了她在医院待的日子,她还没有痊愈的脚上。 原来是你…… 第六章 慢慢的赔礼之路 林安眼中的怒火,都可以把周围的一切给燃尽一般。她生气他,居然还能如此坦然和她说话,更加生气他,为了一个赌约玩弄自己。 但是,她又能怎样?现在是上课,即使下课了,她也依然只能够看着他逍遥法外。 她知道自己太懦弱了,只要他自己没有感觉到良心有一丝疼痛,她也不能怎么办… 她拿起手中的笔把怒火全都发在草稿纸上拼命地写着“混蛋,混蛋…”这“混蛋”深深地陷在一张又一张草稿纸上… 所有的一切只能和哑巴一样,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有的一切随窗外的风吹走了地上的落叶,掩饰它来过的痕迹…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老师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凉凉的空气里,慢慢悠悠地飘进了林安的耳朵里。 她没有说任何话,拿起挂在抽屉旁,里面却没有装任何一本书的书包,一瘸一瘸地走出教室,似乎对于她来说,全世界都安静了一样,失去拐杖的她佝偻着身子,拖着沉重的石膏,一点点消失在人来人来往喧闹的教学楼… 她眼里只剩下悲凉和无奈,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的石头,摔倒在地上,脚上的伤未好,又添一新伤,手掌心和手臂上被地上的小石子咯得生疼,皮肤里的血慢慢地渗了出来,天空里的云好像起了怜悯之心一样,乌云密布,顷刻间,下起了大雨,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身上,打在她的心尖上… 她还是忍不住眼睛里的泪水,随着雨滴掉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林安的肩膀,她抬起红肿,水汪汪的大眼睛望了望,白念。 白念充满关心的眼睛温柔地注视她,缓缓地把她抱住:“安安,怎么了?” 枫溪左手拿着拐杖,右手撑起特意买的可容三人大的天堂伞,站在一旁,俯下身子:“谁欺负你啊?” 林安听见她们的话后,却哭得更加彻底了,抽泣声一点点渲染了这个雨天,慢慢地她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了枫溪和白念,枫溪架不住心中的火,看着林安心疼的样子,一边安慰一边寻思着怎么修理他。 哭了许久后,白念轻轻地把她扶了起来,让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撑着她继续向前走,枫溪向右移了移伞,顺着她们的步伐,一步一步前行… 雨丝毫没有减弱,在模糊的雨里,在那把格子伞下,枫溪大半个身子都淌在了雨里,伞却没有向左再靠近点。 她们一趋一步地消失在磅礴大雨里,消失在校园里… “同学,你是叫冷慈吧。你们班主任找你。”希平露出狡猾的笑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终于,枫溪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隔天放学后,她便逮到了个机会,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是吗?”尽管冷慈还有那么点迟疑,挠了挠头,但是还是跟了去。 他们走着走着却来到了那堵挂着紫藤萝的高墙那,地上的种子早已被过往的人给踩成黑印,印在了地板上。枫溪嚼着口香糖,坐在阶梯上,静静地等待。 冷慈看到枫溪,就知道遇事了,刚想转头就走,却不料被希平给制住了。毕竟希平在黑带八段的枫溪身边待了三年的人,一些简单的擒拿术还是在平常的实战中学会的。对付冷慈这种还是绰绰有余的。 枫溪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咀嚼着口香糖,凑近看了看这个眼前的人,“走什么走啊,聊会天啊。听说你居然欺负我家安仔,还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冷慈,一点都不晓得她口中的人是何人,低着头,疑惑的眼神闪进了枫溪的眼里。双手环抱着:“安仔谁啊?” 枫溪拧紧拳头,发出清脆的骨头声,深邃的眸子里好像就要吃人一样,用手用力地指了指他的肩膀,冷慈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你说呢?” 冷慈也自知枫溪的英雄事迹,便不好轻举妄动,抬着头,一脸正气凛然地瞅了瞅枫溪,“我同桌是吧,她自己摔的跤,怎么能怪我呢?” 枫溪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笑了笑,勾了勾手指,让他低低头,右手扶着他的肩膀,左手一拳陷进他的肚子里,枫溪拍了拍他脑袋,笑道 “你不记得你在学校食堂三楼的事吗?” 冷慈脸上有那么一丝惨白,原以为谁都没有看到,原以为被自己推下去的人应该不知道自己是谁才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林安,她居然认出了自己。 枫溪右手用力地把他的脑袋推向前,在他耳边传来一阵冰凉的语气:“你给我记住了,明天要再不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安仔,下次见到我就不是站着的了。” 说完,枫溪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勾了勾手指,示意希平,走。 “老大,帅唉!”希平竖了竖大拇指,阳奉阴违道。 只留下冷慈一个人坐在地上,好似吓着了样,片刻,他的嘴角却上扬了,他笑了,望着远方那个穿着校服的短发女生,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走进了拐角,消失在他的眼里… “林安,早安。”冷慈一脸阳奉阴违的样子,令林安着实有点怕,不晓得今天他又要怎么整自己。 他突然,低下头,几分钟后才起来。林安看了看,原来,他在石膏绷带上写了几个字“早日安好”。 他又笑了,笑得如此妩媚,嘴角旁的梨涡轻陷,他站了起来,胳膊肘弯曲,左手叠在右手上,朝林安低了底头,如同拜见陛下一样,“主上大人,我会特别关照你的,直到你的腿伤好了为止。” 林安一听到“特别关照二字就发怵,不敢理他,低着头从抽屉里缓缓地拿出书,安静地看着书本。 冷慈,望着如此冷漠的她,想必早就知道,他的赔礼之路遥远而漫长,需要上下而求所之。 他长叹一声,便乖乖地回到了他的位子上,突然有只手越过窗户,用力地敲了敲他脑袋。 冷慈正回头要大骂之时,却被惊到了… 第七章 棒棒糖 冷慈回头只见,一双凌厉的双眼盯着他,他立刻表现一副装怂的样子,双手抱头,笑眯眯地回着眼前这个人:“表现良好。” 枫溪点了点头,望了望看书的林安,便没在打扰她。只是用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重重地指了指冷慈,示意他随时都在她的监控范围内,让他有点自知之明。 低头看书的林安,却有点心不在焉,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够了,小华,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吧。”穿着一身西装革履,大约四十左右的样子,两鬓还未来得及染黑的男人坐在一张四个角都用黑色衣料包住的旧餐桌前,拿着一张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看着对面那个头发别在后脑勺,一脸憔悴的女人,她没有吭声,只是一直流着眼泪。 而此时,即使是深夜12点,与客厅隔一堵墙的林安,也一字一句地听进去了。她默默地坐在那堵黑暗的墙后,默默地听着这样残忍的话。 她回想起,小时候,住在这个小巷里,那个时候的这个男人没有特别有钱,即使住在一个只有100平米的房子里,下雨天会受潮,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林安到现在依然到下雨天膝盖就会隐隐约约地痛。刮风的时候,风透过窗户呼呼地吹进房子里,屋子就像冰窖一样。 但是,只要有他在,林安依然觉得很幸福,因为他是那个为了不让自己受伤而把自己的衣服撕扯成几块小小的布料包在家里那些有棱角地方的人,他是那个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每天都会在学校等候自己的人… 可是林安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一切都变了…… 好像是从他升职去外地工作后,就很少回家。每次回家总是冷眼少语,草草地和自己打了个招呼就走了,甚至过年的时候,他忙到一个电话都没有,但桌子上总在同一个位置摆着一副碗筷。 因为林安知道她妈妈一直在等他回来。 “你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林安的母亲还是低声下气地求他不要走,在昏暗的灯光下,她还是站了起来,眼里的泪水就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收不住,眼圈发红,双手用力地撑着这张再怎么洗也洗不掉油渍的桌子,嘶哑的声音已经极力地压低,但还是一清二楚地透过砖头传到林安的耳朵里。 她震惊,她那个温柔体贴的妈妈,居然需要低声下气地求人,而这个人却是自己最爱的爸爸。 但是,这个男人却丢下一句话给她,扬长而去,门关了许久。可那句话却一直充斥在这个房间里,它像把利刃一样,直接,同时刺进了两个人心里。 “她有身孕了,她有身孕了,有身孕了,身孕……” 那昏暗的灯光下,外面的风还是刺骨地吹了进来,林安的母亲瘫坐在地上。 她只是不想承认,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当他的西装口袋里有一只女人的口红时,她便知道。只是想假装维持这个家庭,她以为他会想着安安的。 但是事实证明,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她心如刀绞一样,每呼吸一次空气,胸腔就好像有个人捏住她的肺一样,她疼得用手捶打胸口,泪水流在水泥地板上,她不敢出声她怕会惊醒到林安, 她现在只剩下林安了,只剩下林安了…… 但是她捶打的声音就像捶在了林安身上,她躲在黑夜里,泪流满面,听着客厅那窗外的狂风吹得电灯咯吱咯吱地响,这晚,她们彻夜未眠…… 闹钟准时地在六点钟响起,林安低着头打开那扇门,好似在这个客厅里丝毫没有发生什么,没有那一纸离婚协议书,没有瘫坐在地上的妇人……所有一切就和平常一样。 “安安,快点送你上学了。”还是熟悉的声音,这一切让林安以为是做梦,直到她看见带着墨镜的妈妈,她知道,不是梦了。她没有拆穿,只是想配合她的妈妈完成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电影… 突然,林安的脑袋背来了一记,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望了望,原来是冷慈。 冷慈拉起林安的手,林安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他特意放慢了脚步,让她慢慢地走,毕竟她现在是个伤残人士。 “体育课,你个伤残人士也要出来走走啊。” “……” 冷慈牵着她来到户外球场,今天的太阳没有那么剧烈,风也温和了许多,林安在看台的西南边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旁边的草长得有林安坐下来那一般高,在风中缓缓地摇曳,地上的落叶也一片一片地飘在地上,无人打扫。 林安是第一次看打篮球,只见冷慈拿起球来时,眼睛里散发的光芒和平常都不一样,球传到冷慈那,他灵活地一个胯下运球,反身投球,一气呵成。球进了。他笑了。 笑得很灿烂,阳光洒在他洁白的牙齿上,笑眯眯的眼睛里。他拍了拍身边对手的肩膀,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了下来,他朝林安缓缓地小跑了过来。 “喏,棒棒糖,吃了心情会变好的。”他将刚刚赢得的战利品,粉红色包装的水蜜桃味的棒棒糖朝林安扔了过去。 林安愣了愣,看着他转身留下的背影,和他留下的那句话。 “只要爱好爱你的人就够了。” 林安握紧手中她最爱的水蜜桃棒棒糖,浅浅一笑。是啊,她内心何尝不这么想,既然那个抛弃我和妈妈的男人不爱我们,何必要为他留下自己珍贵的泪水呢?何必只望向未来里没有自己的人呢? 林安不知为何看着那个热爱篮球的少年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感动。风缓缓拂过,或许在那一刻,那个少年在林安心里开始在改变了吧。 第八章 一碗拉面的交情 站在镜子前的林安,整了整衣领,扎起她黑黑的长发,笑着对自己喊“加油!” 时间或许真是一味良药,苦口但利于心。转眼一个学期就这么过去了,消失在她们眼前的那个人,慢慢地在生活的表面里消失不见。 林安还是积极配合妈妈的表演,心里的伤随着时间的伤痛再慢慢抚平,脚也已经完全愈合了。林安拿着石膏望了望,将它放在衣柜里的粉红色盒子里,它安静地躺在房间里,那句用黑笔写的“早日安好”还在那…… “安安,这个学期,你坐公交去学校吧。妈妈找了份工作,打发打发时间。”林安的妈妈头发还是一如既往地别在后脑勺,围着林安为她买的哆啦a梦围裙,从厨房把林安的早餐端了出来,放在那张旧旧的桌子上,朝着还在房间里磨蹭的林安喊道 自从那天以后林安没有再过问过那个人,扎了个丸子头的林安背着书包,高兴地出了房门,拿起餐桌上的三明治,应了声,“嗯,妈。” 她的妈妈向所有的人妈妈一样,爱唠叨,“注意安全”这四个字,从林安的房间到家门口,说了不下十遍。 林安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向站在门口看自己穿鞋的妈妈,突然走到妈妈跟前,抱了抱,“妈,我会注意的,你别累着了。” 林安心里知道即使生活表象里可以轻轻松松地消失了某个人,但她时常会在深夜里听到那表象背后的哭泣声。她知道她要撑起她妈妈心里的那片心空,就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到有一天也可以朝着抛弃她们的那个人趾高气昂地讲道,“没有你,我们依然过得很好。” 林安走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樱花街道。 三月份里,路旁的樱花树长出了新芽。 6点半的早上,太阳才刚刚升起,城市里的喧闹好似丝毫没有休息过,路上的行人早已络绎不绝起来… 她无聊地站在公交车旁,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公交来了没,看看周围和自己等公交的人,一身西装的女白领,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时不时地看看手上的手表,似乎很着急。后面有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大概也就40多岁吧,拿着手机一直破口大骂电话里的人…林安向身后看了看,公交车站的人越来越多。 忽然,一个身穿白色t裇,上面还应着哆啦a梦的男生朝她走来,头发还是那么短,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没有说话。 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熟悉的气味飘进她的鼻子里,是清爽型六神沐浴露,居然和她用的是同一个牌子的,她朝右瞟了一眼。 冷慈!! 她立马将眼中的一丝惊讶收住,淡定地站在原地。安静已经成为他们相处的方式,没有过多的话。 上个学期他送了棒棒糖后,他时不时地会帮林安打热水,一到考试就会在林安的书本里夹“考试加油”的纸条…… 林安想了想,呆滞地站在原地,六路公交停在原地已有片刻,后面的人冲了上去,蹭到了她,她才回过神来。她走到公交车投币器那,翻了翻书包里,打开左下角印着一个大笑的哆啦a梦的白色钱包,空的。 她想了想,好像是早上忘记找母亲大人要钱了,以前她总是很少会带钱在身上,因为她妈妈会帮料理好一切,不需要她花费什么钱。 第一次坐公交忘了带钱这种愚蠢的行为居然发生了,她着急地跺了跺脚,脸瞬间红通通的,无疑显示出她此刻的尴尬。 正当她无奈地拉起书包的拉链,准备转身从队伍中退出来时,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挡住了她。 “我帮你刷。”这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喉咙里缓缓喷了出来,林安不回头也知道是他。 林安没有回头,没有一句道谢声,只是低着头,尴尬地朝公交拥挤的中心地带挤了去。 车子缓缓地驶动,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往后移动,车内的聊天内容杂七杂八,她独自一人,抓着一个铁杆,思绪又回到之前他对自己的关心。 她想,新的学期,就是新的开始。或许应该改改性格,也该改改对他的看法了,或许他是个很好的人呢? 这么久了,自己应该也要学着原谅了。 林安握紧了手中的铁杆,眼里看着窗外的飞逝的风景,她的眼神里却比刚刚多了一丝笃定。 她的心里也开始默念着:改变自己,改变自己… “亲爱的乘客,北川中学站已到,请带好随身物品下车,下一站联盛广场。”公交车里的广播又一次响起,林安,左挤挤右挤挤,终于从装了不下20多个人的公交车里艰难地下了车,她朝前望去,冷慈早已走远。 她双手抓紧书包的肩带,拔腿就跑。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终于靠近了,靠近了。她踮了踮脚,毕竟不足一米六的林安面对的是一米八的大高个,她拍了下他的肩膀,冷慈停住了脚步,回头,只见林安深深地呼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低着头,大声地丢下句话,就急急忙忙地跑了。 “谢谢,下次我请你吃拉面。” 冷慈,呆了呆几秒,看着扎着丸子头,低着头蹦蹦跳跳的背影远去。 他嘴角旁的梨涡缓缓地陷了进去,很深很久… 第九章 重新认识 “念念,好了吗?”林安朝着教室西南角的角落里,喊了一声,只见白念还在仔细地用手在草稿纸上画着刚刚上的物理课的力学题目,额头似乎还冒出几滴汗水。 “根据狭义相对论,当物体以速度v运动时……”白念口里不停地念叨着这道题,好久才回了一句“你们先走吧,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便又低头继续做。 林安知道即使对于成绩如此优秀的白念来说,也会有难题。但是,她一旦遇到难题,一定,也必须要解出来。 林安看了看手表,本想再等等的,但怕自己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她便焦急地在低头和抬头中徘徊,等待那个人的目光。终于,顾易朝这个方向看了眼,林安为不打扰白念的思绪,张开嘴巴,毫无声音地缓慢地念了一句“记得送她回家”,安静地坐在旁边的顾易点了点头。 林安这才收拾好书包,用腿移了移凳子,哼着歌,轻巧地离开教室。但刚出教室门口,便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咳咳。”冷慈背靠在在教室门口那堵白色的墙上,双手交叉附在胸前,眉毛没有一丝褶皱,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但他是故意的,故意地在这里等待林安的出现。 她不好意思地回了头,嘴咧得高高的,以掩饰她的尴尬。问了句:“你好啊。”便准备从他身边过。林安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聊天,更何况自己钱包里没有钱,但早上还答应请他吃拉面。 冷慈缓缓地走到她身后,凑近她的后脑勺,故作严肃的样子,脸上毫无表情地动了动嘴唇,语调也比平常要低许多,“嗯。早上的事,择日不如撞日吧。” 一股气流从林安的后脑勺吹来,几根发丝也跟着摇曳,林安慌了,一颗不安的心又悬上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冷慈,假笑一番,她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钱,但又不能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让冷慈看出来。忽然想起了枫溪,枫溪应该在教学楼前的石狮子那等着自己。 “好啊。”林安低着头,往前缓慢地移动,好没有底气地丢了两个字给冷慈,此刻她多么希望枫溪还在那等她,最主要的是要有钱,否则…… 她摇了摇头,她不敢想象后面结局有多尴尬,她回了回头,冷慈还在后面,即使隔了段距离,但还是看到冷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双手插在兜里,跟在后面。 “安仔!”雄厚有力的声音从不远的前方再次传到了林安的耳朵里。 林安抬起头,眼睛突然好像重见光明一样,眼睛眯的就只剩下一条线一样。随即起步,一路朝着枫溪狂奔过去,她终于迎来了救星,双手敞开,抱了抱她。 林安低着头,像做错事一样,问了句:“枫溪,你有钱吗?” 枫溪一脸无解的样子,疑惑地看了看,但还是老实地拿出口袋里的钱,一共20,全部上交。 “说来话长,下次还你。” 枫溪笑了笑,把林安揽在怀里,用手摸了摸林安的头,捏了捏头上那个小小的“丸子”:“爱妃,这是朕给你的赏赐,什么还不还的,你今天怎么换发型了?扎起小丸子了,还满可爱的。” 林安把那20块钱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里,听到枫溪的话后,林安才放下心来,没有给枫溪造成困扰。 枫溪挽着她的胳膊,好像宠溺地把她当成了个小公主一样。她们嬉闹聊八卦,一直到学校门口枫溪才放开林安的手,说了句“白白”,便朝着与林安相反的方向而去,林安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个欢乐的背影走远,她刚想朝着公交车走去,突然想起冷慈。 她回头看了看,冷慈还是和刚刚一样,没有丝毫变化,连距离也是。林安便朝她走了过去,低着头,挠了挠头,丸子头也跟着脑袋向前栽了栽,林安一脸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我……” 冷慈却绕过她,走在她旁边,停了停,丢了句话“今天的你,蛮可爱的。”便朝着公交车的方向去了。 林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慈居然会这么认真地称赞她,是夸奖她的开朗还是发型呢?林安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握成拳头,将大拇指放在唇前。这还是自记事以来第一次听到,一个男生居然夸奖她可爱,连她爸爸都好久,好久没说过了……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她抬了抬头,望着那个背着单肩包,双手插兜,走起来酷酷的背影…… 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冷慈握着公交车上涂满黄色漆的杆子,而林安安静地坐在他身后的座位上,望着窗外的风景一点一点从眼前消失…… 林安手里拽着口袋里的20块钱,想了想,除了自己最爱吃的拉面馆以外还可消费的馆好像没有了,那家面馆在原本下站的前一站那。林安便站起身来,扯了扯冷慈印着哆啦a梦的白色t裇,仰着头:“下站下车,我知道那有家好吃的拉面馆。” 冷慈低着头,望向林安那深邃的眼眸里,闪现着对拉面的挚爱。冷慈笑着,点了点头。 林安看见他笑了,自己也笑了。 忽然一个急刹车,到站了。林安没抓住任何东西,前倾撞进了冷慈的怀里。随即,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腰,才险些没出洋相。 但她又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双眼睛,他的眼神里没了轻浮倒多了几分稳重如向两只深不可测的古潭子一样,丝毫没有波澜。右耳也没有带那闪人的耳环。 林安停顿了几秒,这时后门刚好开了,立马挣脱了那只手的摆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跳下了车。只听见,司机还在骂前面的小车突然停在公交车道上来。只看见,上公交车的门口,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人…… “谢谢。” 冷慈也随即下了车,这次他并没有嘲弄她,而是安静地待在她身旁,听到林安的话后,也没有做任何反应。 他们一起肩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到处可见的是饭馆和高高建起的大厦,连空气里都有一股诱人味蕾的香味和拥挤紧迫的气息。 片刻,林安站在一家拉面馆面前,即使过了正月,那家面馆门口依旧挂着一对对联:横幅是空调开放,上联是美味招来云外客,下联是清香引出洞中仙。屋檐旁还挂着两个红通通的灯笼。 林安拉着冷慈走了进去,刚推开门就发出木门所独有的“吱呀”声,面馆里面这个时间并没有多少人,各自都在自己的位子小声聊天,馆内用的都是黑檀木,显得整个馆内有一种古时的酒馆风格一样。 林安一脸兴奋地找了一个座位,放下书包,让冷慈坐对面。突然朝着大概是厨房的方向,大喊一声,着实吓到了冷慈,“李叔!” 只见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大叔,大概体重200以上,手中拿着一个菜单,缓缓地朝林安走来,或许因为地上装的是隔空木板,老板每走一步,地上就发出一种沉重的声音。 “安安,你来了呀。今天还带了同学了。”李叔笑起来到还很和善,只是眼睛从出现就没有从冷慈身上离开过。 李叔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男生,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因为他知道林安从小就来这里吃拉面,是这里的vvvip顾客。她很少会带除了枫溪她们外的同学。 冷慈被一双别有用意的眼睛盯着,突然怪不好意思起来。便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木桌,玩弄着桌上的筷子桶。 林安突然来了句“对啊,李叔,我还是老样子,冷慈你吃什么。”这才使李叔的眼神暂时离开。 冷慈单手杵着桌上,撑着他的下巴,看向没有李叔的那个方向,“和你一样。” 李叔热情地走向厨房,只留下句和他一样热情的字“好嘞。” 过了一会,他们点的餐就上了。青花瓷大碗里放着牛肉拉面加了一个水煮蛋。 林安把筷子放在碗上,眼睛真挚地望着对面的冷慈,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重新认识吧。” “好。”冷慈把手中的筷子放在大碗上,扯了扯印着哆啦a梦的白色t裇,端正自己的坐姿,伸出右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叫冷慈,慈是取自于吕岩的‘福因慈善得。’你呢?同学。” 林安突然看见冷慈像个小朋友一样介绍自己,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林安,是我爸爸取的,就是希望我平平安安。哈哈……”仰着头靠在木椅上,眼角都带了点泪光。 “你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搞笑!” “你不是一样。”冷慈被自己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惊到了,拿着筷子戳了戳拉面,还是忍不住地笑了。 “傻子。” “你才是大傻瓜。” ……………… 外面的灯笼红通通地照耀着早已黑了的夜晚,路人们纷纷赶路。馆内时不时地传来笑声。或许他们在那个时候就成为了朋友,成为了可以嘲笑对方的朋友…… 第十章 哆啦a梦的时光穿梭机 黑色的幕布早已挂满了寂寞的天空,今夜的月亮无故缺席,只剩下几颗孤单的星星分布在广阔的天空中闪烁。远处的飞机缓缓地划过天空,好似移动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照亮着黑漆漆的夜空… 城市的喧闹好似在黑夜里更加张扬了,灯红酒绿下,有人扶着路边高高的电杆下,不停地呕吐刚刚为了生计而灌进胃里的酒,有人为了门店的生意,还站在门外假装热情地招揽过往的行人…… 每个人都努力地为生存而活,但对于此刻的林安来说,她从未想过为什么要如此努力辛苦地活着,因为她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手里还拽着刚打包好给妈妈的晚餐…… 他们慢慢地走向了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樱花道,这里只比刚刚少了那一丝热闹,多了点点静谧,路旁的樱花树被高高的路灯照得泛出一种陈旧感,暗黄的灯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时不时地打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影子时而消失时而再现,林安右手提着打包好的牛肉拉面,用左手拍了拍冷慈的肩膀,低着头,笑道: “哎,你也喜欢哆啦a梦?” “嗯。” 林安笑了,她捂着嘴,尽量不让身边的冷慈发现,她像个傻子一样开心。 否则他又会嘲笑她是个傻瓜。她抬了抬双眸,望着旁边这个时而可爱时而讨厌的人。 居然和她一样爱着大雄的哆啦a梦。 “你家是那边?” 林安点了点头,他们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冷慈的右手终于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对着林安挥了挥手,嘴唇微微上扬笑着说了句再见。 信号灯里的绿灯亮起,林安朝西而去,冷慈的手又放回了口袋里,朝着东边刚刚建起的高楼而去…… 林安很开心他们之间成为了朋友,很开心他也喜欢哆啦a梦,蹦哒地拐进回家的小巷里,朝家的方向而去…她摸了摸口袋,脸上还挂着开心的笑容,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里。像往常一样,只不过比往常更开心点,朝着打开的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门静悄悄地开了,房内一片漆黑,无人应答。 从前的她总是会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会看到客厅里微弱的灯光,妈妈再忙着手里的事都会匆匆赶来门口,问自己今天过得好吗? 现在,只是一片漆黑,无人应答。 林安那颗狂热兴奋的心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瞬间透得沁凉。她失落地把手上带着个哆啦a梦玩偶的钥匙搁在鞋柜上,换上拖鞋后,将拉面放在那张旧旧的,曾经放过离婚协议的餐桌上。 林安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朝着自己房间旁边的洗手间走去。“啪”,日光灯打了开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洗手间,照在林安的脸上,暖暖的。她打开淋浴头,等了许久,热水才出来。热水瞬间在冰冷的空气里散发出雾气,氤氲了整个浴室。 片刻,林安擦了擦满是雾气的玻璃,看着镜子里眼圈发红的自己,她知道自己还是哭了,第一次,第一次回到一个空荡荡的家,就像走进一个永远见不到光明的黑洞里,大声呼喊无人回应。 林安裹着浴巾,坐在餐桌那,昏暗的灯光在桌上印了一个光圈,家里安静地只听见湿漉漉的头发滴答的声音,水顺势滴在林安白皙的后背上,掉落在凳子上,水泥地板上。 客厅里墙上的电子钟在黑夜里散发着红色的光,一秒一秒地走过……九点了,林安抬起头,朝着大门看去,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已经呆呆地坐在餐桌旁两个小时了,可是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湿漉漉的头发早已滴干了水,可是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回来。林安突然想起以前,妈妈总是会催促她快点去吹头发,否则就会得病。看见无动于衷的自己,便会拉着自己到洗手间亲自拿着吹风机为自己吹头发,还会一边唠叨地说:“一个女孩子啊,要注意身体,要得了个颈椎病啥的可咋办……” 可是,现在…林安知道以后都会很难再回到从前,长叹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卫生间,将自己的头发吹干,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印着哆啦a梦的床单上,此刻的她多么希望她有一个和大雄一样的哆啦a梦,这样她就会有一个时光穿梭机,能让自己回到过去了。回到她六岁的时候,那样她就可以回到还有三个人的家里,那样她就会想尽办法拖着爸爸不要出去外地,不要离开她…… 她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夜里发亮的星星,那是她爸爸小时候为她贴的,是她七岁的生日礼物。现在还是有那么点荧光。 林安看着看着,眼睛还是抵不住黑夜的侵袭,慢慢地闭拢了。在梦里,她回到了这个小巷里,妈妈一直站在离她不远的前方,满脸笑容地看着她,却不说一句话。她拼命地开心朝前方奔去,可是,她再怎么努力向前追寻妈妈,距离却越离越远,怎么也抓不住。突然,一脚踩空,跟着妈妈一起掉进了一个没有边际的黑洞里…… “妈!”林安惊得醒了过来,梦醒了。枕头还留着泪水流过的痕迹,额头上也冒了点点冷汗。林安打开床头柜上的夜灯,看了看手表,11点了。 11点了,妈妈还没回来吗?林安忐忑不安的心真的悬上了,因为她还从没见过妈妈会这么晚回来。 突然,听见楼道里熟悉的铃铛声,是林安挂在妈妈钥匙上的哆啦a梦的铃铛。林安立马打开房门,冲了出去,神情里满是担心,嘴里却发出责怪的语气:“妈……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抱了抱妈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锅味,她没有多问,只是急忙地走进厨房把冷掉的拉面热了热,但面还是坨了。 妈妈坐在餐桌旁没有丝毫嫌弃,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昏暗的灯光里照亮了妈妈头发里藏着的白发。林安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又想起了那个人的无情,心里特别特别心疼,但她不想让妈妈看到伤心的自己。 林安挠了挠头,走到没有开灯的客厅里,黑暗里,她的眼角噙着泪水,笑着说:“妈,今晚跟你睡好吗?” “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林安的妈妈又开始念叨起来,但还是答应了。 林安躺在妈妈的怀里,她知道,即使深夜凌晨,她等待的那个人终究会不远万里赶来,回到这个还有她的家里。 而在黑暗的另一端,却有一个人瘫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盯着一张黑白照,发了许久的呆,忽然,嘴畔缓缓地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妈,我交到朋友了。” 第十一章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冷慈孤单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里,深灰色的窗帘耷拉着挂在窗前,遮住了窗外的繁华热闹与宁静美好,对面的房子里的灯光透过一点缝隙打在地上,床上。 床的旁边放了一个两米高的衣柜,里面挂着几件白色t恤和黑色的外套,而在床的另一边贴了一个架空的书桌,桌上摆着一个具有年代感的收音机,和一个女人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那个女人薄唇弯起,眼睛里依旧带着笑意,坐在樱花树底下的石头上。照片背后似乎还写几个字,但在黑夜里,好像被黑暗吞沫掉一样,变得模糊不清。四周的墙壁上洁白得很,就好像从未有人住过一样,房子里的摆设显得格外简单,空气里只剩下寂寞的气息。 这房子,是他过去的秘密,也是他最后的寄托。 这是他妈妈生前留给他的最后礼物。在记忆里,他没有一丁点关于那个照片里笑得优雅的女人的回忆,打他出生后,妈妈就出现产后痉挛的症状,因没有及时治疗而过世。 冷慈看着照片里的女人,或许那个女人连自己的样子都没见过,就被送去icu病房,就躺在那张满是医用酒精的床单上,最后被无声地盖上一张薄的如纸片的白布,送去冰冷永无天日的坟墓里。 可一无所知的他却承受着村里的冷眼旁观,毕竟他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农村家里,是个一出生就克死自己妈妈的小孩。没有人让他勇敢地去面对生活,没有人真正地视他为朋友。 他站在深灰色的窗帘背后,小心翼翼地窥视着窗外的繁华,夜里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少年。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书桌前,打开书灯,明晃晃的灯照亮了书桌上一小块地方,他从抽屉里拿出牛皮包的日记本,在日记里记下了这样一段话: “亲爱的妈妈, 在天堂里的你可曾安好?今天,我交了一个朋友,一个曾经我不敢承认伤害过她的朋友,她很好,很可爱。愿今夜你能在我的梦里出现。” 写完后放进左手的那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在这本日记下面还躺着两本厚厚的关于写给自己妈妈的日记。 所有的日记里他都会在最后结尾处,写下这样一句话,“愿今夜你能在我的梦里。”可是即使至今为止,那个照片里的女人连施舍一次都不愿意施舍,狠心地把他抛弃在这残酷的世界里。 他看了看照片里的妈妈,又将它嵌在相框,生怕它被空气弄潮湿。他起身躺在床上,在黑夜里沉睡。 黑夜里,地球还在缓慢地旋转,它从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止旋转,就像一个人深夜的悲伤总是会被初晨的阳光给吓散,人们又重新为生活戴上伪善的面具。 “早安,各位同学,请我接下来的几位同学准备一下市里的数学竞赛,白念,木莱,冷慈,曹子琪,放学后来我办公室里。”顾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学习好的学生,意气风发地站在讲台上公布他心目中的喜讯。 对于林安这种数学渣渣来说,这消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她坐在位子上,眉头微挑,眼睛里散发着仇视的光芒,不停地翻着数学课本,挣扎在数学的苦海里。 十几分钟过去了,她还是找不到怎么写开头,硬是生生的被数学扼住了命运的喉咙。她一气之下又把书塞进了抽屉里,用手挡着桌上的试卷,看不见或许就不会心烦了吧。 冷慈还是像往常一样,帮林安打热水,水杯放在课桌上,他瞅了瞅那道被林安用黑笔画了好多圈圈的题目,打了打林安的脑袋,“这道题要从函数的y=sinu的递增区间去着手。你怎么这么简单都不会啊。” 林安看向他手指的地方,好像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白了题意。在草稿纸上飞速地画了起来。 冷慈看到林安惨不忍睹的反射弧,头望向窗外的紫藤萝,趴在桌上,说了句“林安,去书店吧,我帮你挑下数学资料,然后……帮你补习吧。” 话瞬间在空气里快速地传到林安的耳朵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受宠若惊的小公主一样,手中的笔缓缓地降低了速度,开心地笑了,回了一声“嗯”。还告知冷慈要补的话,就一下补两个吧。 冷慈还是看着窗外的风景,但还是答应了。 放学后,林安还是在老地方等枫溪,对枫溪还是履行日常一抱,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奸笑,挽着枫溪的胳膊,撒娇地询问道:“我们不是数学都不好吗?所以我叫冷慈帮我们补补数学。他的数学可是在年级里拿的上台面的。念念,不是最近要参加学校的少年班,都不能像以前一样帮我们了。” 枫溪点了点头,她想了下好久都没有监视那小子了,她倒要趁这次机会,看看这小子有没有真的从良,顺便看看他还要刷什么花招。 “枫溪,我同桌,冷慈。” 林安指了指刚刚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少年,枫溪并没有给他好脸色,整个人又重回到三年前那种冰冷冷的感觉,惜字如金。抬头看了一眼,转头就拉着林安走。 就这样,冷慈安静地跟在她们俩后面,听着她们互相嘻哈的声音,走过一条小吃街,拐了两个红绿灯…… 虽然特意挑了一个离学校较远一点的书店,但是里面依然挤满了许多人,就好像刚下锅的面条,断成了好多根,在锅里不停地随着煮沸的水涌动。 书店很大,整个书店分为三个区域,进门左手边便是最火热的高中初中资料区,中间是小学资料区,最右边的是课外书区域。 冷慈看了看拥挤的人群,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但看了看林安充满希望的眼睛,他知道没有退路了。但他一步都不想踏进那个人挤人的区域里,便告诉林安去挑一本绿色的高一数学资料复习书。 站在一旁的枫溪却朝着课外书的区域里走去,看了看书架上的书,许多书都是她看过的,像《红与黑》的名著或者是言情小说《爱你时有风》这些都已被她一饱眼福过,她无聊地拿起一本海子的诗集,翻开第一页念道: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尽管书店里嘈杂的声音早已盖过了枫溪的声音,但站在身后的冷慈依旧听得清清楚楚的,因为这是他爸爸小时候常常念给他听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这首诗也是他妈妈留个他最后的念想。他又想起,照片背后的那句话,“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枫溪被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冷慈突然吓到了,她拍了拍冷慈的肩膀,可是冷慈的眼睛里只容下她手里拿着的那本海子的诗集。他眸底里好像忽然沉下一片伤感。枫溪的眼神又转回到书架上,撇了撇嘴,突然来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你喜欢?那我送给你了,希望你再接再厉,好好对林安。” 听到后的冷慈笑了,笑得如此清澈,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会觉得他应该是个阳光少年,因为他笑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冷慈拿着枫溪递给他的诗集,攥得很紧,好像怕别人抢走一样。因为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书店里又涌来了许多过来买书的人,林安终于从资料区解放出来。冷慈他们早已回到原地等林安了,只是冷慈的书包里多了一份属于他的礼物。 林安把挑好的两本复习资料给冷慈过目,便匆匆到柜台付钱。 林安好像如获至宝一样,拍了拍他俩的肩膀,笑道“走吧。” 黄昏里,天空上飘了几朵偌大的云,云的四周突然泛起了金黄的光芒。那个默默跟在她俩身后的少年,双手依旧放在口袋里,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印在地上,亦趋亦步地,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妈。”林安朝着一个女人喊了一声,一个正向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西装男弯腰的女人,嘴里好像一直在不停地道歉,头也越来越低,可那个西装男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一直辱骂,引来无数的“苍蝇”飞过来围观。 第十二章 演唱会 那个埋着头的女人,被人群一点点淹没。就好像在墨黑的大海里被染上了一样的黑色,消失不见。林安远远地站在小吃街十字口的信号灯那,眼睛一直注视着那边。 那个女人周围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人们从来不会在意,他们是否有影响到交通堵塞这样的问题,他们只关心,前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即使和自己毫无关系,但也想成为一个旁观者或者一个评论者,听着或是事实又或是流言而妄下定论,然后动动手指,轻易地指指点点,在轻松地转身离开,好像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一样。 或许是隔得太远了,看不清楚那个女人埋下的脸蛋,但内心有一股冲动驱使她迈过去,一步,两步。 “走啦,快赶不上公交了!”枫溪一把拉着林安的手,阻止她走向那个方向,心中的冲动瞬间被一块小小的砖头给绊住了。 是啊,妈妈怎么可能会在那里呀? 或许是自己心里想太多了吧,她应该是在火锅店里工作,她也不敢想象自己的妈妈会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来人往的行人围观“投食”,更何况是被其他人当众羞辱。 枫溪拉着她越走越远,她回头看了看,慢慢地远离那个被人群包围的水泄不通的“笼子”。她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安心地朝着公交站牌走去。 林安本想问问的,但妈妈每天回来得都特别晚。有时候林安醒来的时候,会看到妈妈躺在客厅的沙发睡着了。 走过去看看,一张被岁月和现实折磨得不成样了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格外清楚,皱纹爬满了她的眼角,黄斑渐渐地蔓延在整张脸上,弯弯的浅眉时不时地拧在一起。 她没有风华绝代的样貌,但她是林安心里最爱的人。 林安轻轻地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地抚平她的焦虑。 从来,从来没有问过妈妈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即使出了口,或许也得不到答案吧。 林安愧疚地低着头,起身,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把毛毯拿出为她盖上,把客厅的灯悄悄地关掉。 希望她能够在深夜里有个好梦。 三月悄悄地跑走,北川阴晴不定的心情渐渐转好。晴空万里,天空的白云大块大块地飘过人们的头顶,时而像棉花,时而像人心…… 人们却从未停下步伐抬抬头看看这这纯洁的白云,而是各自低着头,心里怀着各自的小心思,朝自己想要去的方向纷纷赶路。 这个三月里,枫溪渐渐接纳了冷慈。 这个三月里,林安数学成绩终于考上了100分。 这个三月里,白念在市里的数学竞赛中夺冠。 …… 三月忽的闪过,许多人像是在履行一个神圣的任务一样,纷纷在自己的空间动态里发一条说说:“愿四月待人安好。”然后配一个开心的图片。 在四月的第一天里,林安身边就迎来了头等大事。 顾易,顾易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演唱会。场地设在城南的北川体育馆那。 顾易的乐队自成立以来,好多小迷妹为了追捧他和另外一个大帅哥,建立了一个后援会。听顾易说已经有两千粉丝了。除了顾易以外的那个副唱也长得一张倾国倾城的美男脸,这次演唱会的门票这可谓是一票难求吧。 但对于林安她们来说,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出众的容颜,顾易也给她们三各自留了一个福利,带一个自己想要带的人。 四月里的第一天,北川的雨说下就下,雨滴答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天樱花道那,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路旁的樱花在一夜之间悄然怒放。枝干上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有的只开了两三瓣的花,就如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 过往的行人纷纷抬头望向树上粉色的樱花,停驻在树下比了一个“耶”,自拍一张留下纪念,花成朵成朵地怒放,如霏雪般,婉转而下,慢慢地飘落在石板上,飘在走过的伞上,可是无人问津它去向何方。 林安穿着牛仔外套加黑色长裙,头上还夹着一个粉色的发夹,格外得可爱。她打着一把五彩缤纷的彩虹伞,站在他们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焦急地等待。她不知道会不会等到冷慈,低着头,数着雨伞滴落在地板的雨水,“一滴,两滴……九十九滴。” 突然,“滴滴”手机信息响了,林安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看。 冷慈:我有事去不了了。 林安动了动手机键盘,回了个“嗯”过去,低着头,转身朝着公交车站走去,樱花道那只剩下一把彩虹伞独自漫步的背影…… 体育馆那,挤满了十几岁的少女站在门外,有的手里拿着荧光牌,上面刻着“易生只爱你”。有的脸上还印着“顾易”的名字,甚至还有一些男生来看。 “小贱,你来了啊。”枫溪站在体育馆门前的公交站台那,朝着迟迟赶来没有打伞的少年笑道。 少年笑了笑,甩了甩头上的水,露出洁白的牙齿,自觉地凑近走到枫溪的伞下。 “这样不帅吗?听说下雨天不打伞的男生更帅。” “神经。那是对帅哥而言的,不是对你……”枫溪一个白眼,然后打量了下希平,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好看的地方。 林安急急忙忙跑来最后还是迟到了,又被放了鸽子。对于时间观念强的林安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她的心就像坠入万丈悬崖一样。但想起刚刚樱花道那的樱花,好像安慰了点她的心情。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丝失落。 她抬头望了望枫溪站的地方,一个身穿黑色上衣陪蓝色牛仔裤的男生站在她身旁。 “是你?” 希平朝左看向那把彩虹伞下的女生,着实想不起在哪见过。 “就是上次……数学资料。”林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够记得上次在书店的事。 上次书店里有太多人,林安真的怎么挤都到不了书架那,她埋着头,着急地跺脚,一脸焦急的样子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但是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什么心情。只见,人却越来越多。也就这个时候,有个黑黑的男生突然走过来问了一句“你要的是这本书?”林安点了点头,他便把手上的书给了林安。林安都来不及说声谢谢,他就又挤进那个人海里…… “哦,你就是那个女生啊!”希平挠了挠头,居然遇到了桃花运,这不就是电视里的情节吗?所谓的缘分??他笑地超级开心,要是枫溪这小子早点给他介绍这个漂亮的女生,也不至于单身这么多年吧。他盯着林安看了看,黑如点漆的眼睛,又大又亮。柳眉薄唇,长得还还不错…… 枫溪一个栗子爆头,希平那个小心思是绝对逃不过她的法眼的。“你别打主意,林安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希平完全听不到枫溪的话,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瓷娃娃”,伸出手。 “林安,是吧。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叫希平。” 林安笑着点点头,然后握了握他的手。 枫溪一巴掌呼在希平的背上,站在他们俩中间,催促他们朝体育馆走去。“走吧,进去再叙旧吧。” “怎么他没来?” “他有事来不了。” 体育馆外,雨还在下,那里的樱花应该还在飘落,心里却不禁还想着,那个,他不知为何没有来? 第十三章 蓄谋已久的告白 “我去,真的好多人啊。”希平嘴巴张得超大,一脸没有见过大型追星现场一样,惊讶道。 体育馆的门口堵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根本没有丝毫余地可以让一个人插空进去。有些人还疯狂地大喊:“顾易,爱你一生一世。”还有一些人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柴言我爱你。”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斥在整个门口。就好像一个菜市场一样,不停地卖力吆喝自家的菜有多好。 枫溪退了几步,站在离噪音根源地好几米之外,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vivox5,大拇指快速地敲打着拼音九键,脸上挂满了骄傲和笑容。 “嘟嘟”。枫溪看了看信息。 “我们再等几分钟,念念会过来接我们的。” 林安和希平点了点头,她现在一点都不在意是否能进去,自从和冷慈成为朋友以后,他是第一次爽约,没有理由地爽约。本想借这次机会让念念和顾易认识一下的。不料,只能等下一次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林安长叹一声,眉头紧皱,手上的伞越埋越低,好像是故意把自己忧郁的脸给掩盖住一样。 突然,希平一把从林安手上拿过伞柄,抬高了下伞,站在伞下低下头对她笑了笑。 难怪枫溪会喜欢他,他的笑容真的能够治愈人,给人那种和看动画电影《千与千寻》带来的纯真感一模一样。 林安注视着眼前这个皮肤稍微黑那么点的男生,尽管是第二次见面,但也从枫溪那听来他不少的傻事。真的有一种闻名不如见面的感觉。给人一种傻得可爱的感觉。 总之,心里默默地为他贴一个标签“善良”。 希平还是头一次被个女生盯这么久,有点怪不好意思的。晃了晃手,撇过脸看向体育馆门口的方向。 “林安?” 林安笑了笑,居然还是个害羞的男生。为了不让他再继续害羞下去,她转头看向了枫溪,她的侧脸,还是那么精干的短发,明确的棱角,特别的帅气! 也不知道希平心里到底把枫溪放在何等位置。 “念念。”枫溪朝着门口刚刚出来,着一身黄色小碎花短裙的人喊道。 林安这才把心思放在跑过来的美女身上,朝白念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对着白念笑了笑。 随即,白念带着她们从体育馆的侧门进去,来到了顾易乐队的休息室。 房子门口左侧摆着一个老式的黑色沙发,前面的白色茶几上还有今天中午留下的残羹剩饭。林安抬了抬头,四个打着暖色灯光的化妆台,顾易坐在化妆台前,一个造型师正拿着一个卷发棒帮顾易整理发型,顾易旁边还有一个男生背对着林安,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弄额头前几根卷过的头发。 “林安,枫溪,你们来了啊!”顾易扭了扭头,看着站在门前的她们笑道。“随便坐。” 然后对着镜子里还在臭美的男生指了指林安她们,“柴言,这是林安,枫溪,这个……” 那天是顾易第一次见到希平,所以还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希平立马换了张一副巴结上司的嘴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或许是第一次见长得像明星的人吧, 其实他内心里想的却是,如果能够跟他们做好朋友,将来的桃花运可能要一年比一年旺。就像和枫溪做朋友,都没人敢欺负他一样。 他一点都不见外地朝前走去。招了下手,“嘿嘿……初次见面,希平” 镜子里的那个男生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眼睛或许是化了眼影和眼线的原因,显得特别的妩媚,高挺的鼻梁,美中不足的是他嘴唇那有一颗芝麻大点的黑痣,用口红都掩盖不住。他倚在化妆台旁,用右手指了指林安。 “林安?” 林安突然被人这么指名点姓,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惊讶,尴尬地走过去,伸出手,尴尬地笑了笑,“请多关照,柴言。” 柴言并没有领情,而是回头继续摆弄他额头前的几根头发。 手悬在空中,瞬间内心是无比崩溃的,第一次见这么拽的人,或许自己的原因吧。她低着头,把手缩了回来。 这一幕对于顾易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起身,拍了拍林安的肩膀,温柔地为他解释道:“他人其实很好的,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念念,你们先带她们去现场吧。” 馆内中央搭着一个巨大的主屏幕,还有两个侧屏幕。有一个戴着黑帽子和穿着黑外套的中年大叔拿着一个扩音器,气势汹汹地对着搭台上的工作人员不停地发飙。还有一些工作人员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在底下调音。 红色的舞台,在二十几个不同颜色的灯光集聚下,显得格外得张扬,亮眼。 馆内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们手里都拿着一个粉丝标配的红色荧光棒。顷刻间,馆内坐满了人,就如同黑色的大海一样,涌动着…… 幸好,白念她们是vvip席位,坐的位子离舞台只隔了大概五米左右的距离,可以近距离接触。 全场熄灯,一首《小情歌》暖起全场。所有的人扬起手中的荧光棒,犹如身在红色海洋的感觉。顷刻间,被这种惊艳的玫瑰红给征服了。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脚边的空气转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结尾部分,顾易满头大汗,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白色的衬衫,他擦了擦额头留下的汗水。 这时,台下所有的舞伴以及队员都快速地消失在舞台上,留下顾易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在台上。 “今天最后一首歌,是我要献给我的青梅竹马,白念的。我希望在唱完这《告白气球》首歌后,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以后只做我顾易一个人的女朋友吗?” 远程遥控飞机随着他的话慢慢悠悠地降临在白念的眼前,飞机下挂着一个红色的锦盒。 白念感动的泪水终于在她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已经溃不成军了。 是条项链,是一条特别普通的项链,吊坠仅仅是顾名字开头的“g”字母。 但对于白念来说,并不普通。 那年十二岁的时候她看了《恶作剧之吻》,非常喜欢袁湘琴,便对坐在旁边陪她一起看的顾易说,她希望他的白马王子能够送一条项链给她,不需要耀眼,简单简单就够了,她便会爱他一辈子,就像袁湘琴对江直树那样。 那年十四岁时,她为《暗恋.橘生淮南》的洛枳哭得稀里哗啦,便跑到自家的阳台上,对着隔壁的顾易说,她希望她的男朋友,能够昭告天下,他已经名花有主了。 ………… 想不到,关于她的一切,顾易还记得。 灯光集聚在白念身上,屏幕里的白念,哭得很幸福,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顺着楼梯朝着舞台上的男主走去。 顾易一脸心疼地看着走过来,眼睛哭得红通通的白念。俯下身子,用手拂去还留在白念脸上的泪痕。 “傻瓜。” “我愿意。” 顾易愣了愣,立刻把白念拥入怀里,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幸福。仿佛在那白念答应的那一瞬间,他就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虽然台下有许多粉丝很失落,但她们还是为她们的爱豆呐喊,摇起手中的荧光棒。 顷刻间,舞台上空缓缓地洒落了红色的玫瑰花,他们相拥在一片红色海洋的中心点里,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第十四章 上帝的一次玩笑 这场蓄谋已久的告白终于以“阴谋得逞”为果告终。舞台上的灯光还在一闪一闪地照耀舞台,林安一行人着急地从观众台下来,直杀休息室。 枫溪一把推开休息室的门,朝着坐在沙发那的白念喊道:“恭喜恭喜啊。” 白念低着头坐在顾易旁边,脖子那还吊着一条项链,一闪一闪的。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第一次林安看到她那么害羞的样子,以往的白念是一个永远不低头,骨子里都散发着自信的人。或许这真的是恋爱的魅力吧,在喜欢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显得那么娇羞吧。 枫溪想了想,应该给顾易今天帅到爆的行为来个奖励,立马露出一副奸诈阴险的样子,趁其不意,一屁股挤在那张原本只够两个人的沙发上,还挪了挪了,占据更大的空间。白念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接扑倒在顾易怀里。 “呦呦……我们家白念居然害羞了。” 白念躺在怀里,看着顾易柔情似水的眼睛,一时之间脸涨得通红,不知该怎么办。生气地嘟着嘴,喊道。 “溪溪,你坏。” 顾易的眼睛实在太有杀伤力了,白念不禁将视线挪开,眼睛四处张望着其他地方,然后害羞地,慢慢地从顾易怀里起身。不料,顾易一把拉住她又将她拥入怀里,单手扶着她的肩。 “我老婆,枫溪你怎么可以欺负?” “哟哟……”整个休息室里都散发着恋爱的腐臭味,酸死人。枫溪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听到后自动让贤。 枫溪站起身,靠着林安,搂着她的腰,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喊着。 “行行,你老婆。谁还没个老婆啊。” 希平双手兜在口袋里,走到化妆台那,右手搭在柴言的肩膀上,挑了挑眉,左手捂着鼻子,以防中了腐臭味的毒,然后指控着。 “求饶,再这么下去,我们俩都要被你们给熏死了。” 柴言耸了耸肩膀,起身,照照镜子里头的自己,又在摆弄他前面那几根头发,一脸沉醉在自己的盛世容颜的样子,然后动了动嘴。 “不要把我扯进去。” 话一出,房间里的冷气瞬间直逼零下五度,冻死个人。幸好顾易这个自动中央空调还在,自动升起温来。 “我定了一个包间,去庆祝一下吧。” 所有人都附和道,“好啊。”只有柴言这个格格不入的人一言不发地,自恋地看着镜子。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林安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林安一脸开心地掏了掏口袋里的手机。 “喂?” 电话那头嘈杂,却依然可以清晰地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胡华的女儿吗?” “嗯。怎么了?” 你妈妈重伤进医院了!” 在那一刻,“你妈妈重伤进医院了!”这句话传到她的耳膜里,输送到她脑子里,仅仅才几秒的时间而已。可脑子就好像瘫痪了一样,一片空白。手里的手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缓缓地滑落,“砰”地摔在地上。泪水也不知道何时流下来的。 上帝总是这样,喜欢戏弄人们,前一秒,还那么一脸宠溺地给你一颗糖,让你开开心心。下一秒,就毫不留余地地把你推进寒冷的万丈深海里。 林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真的就像被上帝无情地抛弃在万丈深海里,还是带着笑容地沉陷在深海里,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眼睛的前方还有那么一点光圈,摇摇晃晃的。顷刻间,周围冰冷的水涌入你的口里,胃里。冰冷侵透到血管里,骨头里,直击心脏。 可是,电话里头还在说, “你妈妈在北川中医院,快点过来吧,喂,喂……” 枫溪打趣地摇了摇林安,“安仔,订个包间,也不要开心到这种地步吧?” 林安顿了顿,刚刚口里呛进的“海水”,哗啦啦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说道“我妈……在……医院里。” 那一刻,整个房间里的嬉闹声瞬间停歇,世界好像都为她安静了。 那一刻,她的脑子终于清醒了点。 是的,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去医院,去见那个日夜为她操劳的妈妈。 她转身朝着门外跑去,拼命地跑,肺里的空气像无数的利针一样,在肺里和喉咙之间来回穿梭。但无论怎么擦伤她,她依旧要拼命地跑。 凌晨两点,体育馆门口的路旁,出租车寥寥无几。昏暗的路灯打在她身上,眼圈早已通红通红,可她的泪水从未停止。 无论她怎么招手,路边的车就是不愿意停下车来。“咚咚”的心在焦急地催促她,在告诉她,她来不及有片刻地憇息。 她沿着马路拼命地跑,她真的害怕最严重的的结局出现在她眼前,那她又该何去何从。没了爸爸,老天还要这么无情地把妈妈带走吗? 一公里的距离,她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跑不动了,双脚发软地瘫坐在地上。她用力捶打在地上,手上的血一点点溜了出来。她朝着漆黑的夜空吼叫着。 “妈……” 力气一点点从她体内抽走,她无力地埋着头,埋得很深,放声痛哭着。 突然,“哒哒”,一辆蓝色的博基尼,停在她前面,车里的人对着她喊了一句,语气里还是那么桀骜不驯。 “我送你吧。” 林安抬头看了看,柴言,便一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到车内。车里安静的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妈,再等等我,再等等……” 车速不停地在上升,车窗外的树飞速地闪过,天上的雨又淅淅落落地开始打在玻璃上。她看着窗外,脚不停地在抖动,嘴里还咬着指甲,以扶平现在的心情。 “到了。” 车子停在医院对面的马路上,可她丝毫不顾来往的车子,立马打开车门,穿梭在车流之间,朝着架在高楼之上亮得刺眼的十字架而去,雨下得很大,她就这样慌慌张张地消失在大雨里…… “你……好,刚刚……有个叫……胡华的人。”林安喘着气,雨水打湿了她全身,雨水顺着额头前的头发滴在咨询台上,眼睛里的泪水又禁不住地往下流,说着说着,可她真的怎么也说不出口妈妈真的在这吗?她紧握着拳头,指甲紧紧地嵌进在自己的掌心里,她需要让自己清醒点,面对这个现实,尽管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她没有在医院的念头。 “她……在哪?” “等等。”护士点了点电脑,递了张卫生纸给林安,说道。“六楼手术室。” 卫生纸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护士手里,可林安早已朝着手术室奔去…… 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骗局,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刻的疼痛而已。 她多么希望上帝能够仁慈点,玩笑,不要再继续下去,不要再让她难以承受。 第十五章 幸好 抢救室的红灯还没有熄灭,林安靠着墙,蹲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摩挲,祈求上帝不要把妈妈带走。 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林安面前,抽着根庐山香烟,口吐云烟,叫嚣道:“你妈,怎么好倒不倒,偏倒在我店里。早知道上次就不答应她来这里工作了,真的浪费的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和金钱。” 林安,抬了抬头,沉默着又低下了头。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他了,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妈妈就晕倒了。她多么希望现在有个人在她身旁安慰下她,告诉她,她妈妈只是不小心地摔倒了。她多么希望此刻眼前这个男的能够安静一会…… 她双手无力地放在膝盖上,头枕在上面。她不想再听到眼前这个左手揣着口袋,右手还在吸着廉价香烟的西装男再说下去了。 西装男看她是个小孩子的份上,又不能做主,便了了作罢。他依着对面的那堵白墙上,又开始他自以为很潇洒的动作,吞云吐雾。 突然,她的头被什么东西托住,然后轻轻地朝左靠去,躺进一个有温度的地方,好像是一个人的怀里,缓缓的心跳声砰砰地传入林安耳朵里,胸前还戴着一条“g”项链。 她温柔地说道:“念念,你别担心,你妈妈会好起来的。” 她终于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那句话,“妈妈会好起来”,对啊,她应该相信妈妈没有事的,眼睛里的海早已干涸,红通通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点了点头。 白念轻轻地抚摸着林安刚刚被淋湿的头发,在她耳边呢喃着“念念,你还有我们。不要难过。顾易已经去找他爸爸过来的,他爸爸可是这医院的院长,他一定会帮你治好妈妈的。枫溪和希平去你家,帮你拿些生活用品过来了。我刚刚用你的手机,和你爸爸打电话了,叫他快点赶过来。这个局面还是需要有个大人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定的……” 时间哒哒地在走,一个小时就这样在焦急中度过,她们只能无能为力地在抢救室外等候。可是外面静悄悄地,静的让人可怕。终于,林安听到了不一样的细微声,是金属间的碰撞声。她抬头看了看,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现在走廊上,那群中最为中心的医生,两鬓有些白发,戴着一副黑色的镜框,显得格外得沉稳冷静。跟在他旁边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易。 林安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个医生,哭喊道“伯父,请你一定要救救妈妈。求你了……呜呜……” 她仰着头望向这个沉稳的医生身上,用力地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会的,放心。看了基本情况,你还是要做好准备。我们也会竭力医治的。” 这话就像电视里下达病危通知书的情节一样,毫无温度,像把利刃直接刺进林安的五脏六腑。她连最后一棵稻草也握不住了。手瞬间从袖子上失重,打在地上。手上的伤好不容易凝固好,却又活生生地把伤疤弄破,血一点点流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鼻子上还放了一副白边金丝框眼镜的男人出现在林安面前,她知道他是谁,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讨厌穿西装的男人吧。 “安安……” 她一点也不想理他,尽管自那次以后,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见面。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妈妈这个时候还在家里,还安静地躺在床上沉睡。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她转过头,深深地埋进白念的怀里。 “叔叔……”白念摇了摇手,让林安爸爸下次再说。 倚着墙吸烟的那个西装男,把手中快抽完的烟蒂头扔在地上,用擦得光亮的皮鞋把地上烟蒂头用力地踩了踩,然后一副终于找到负责人的样子,朝着林安爸爸走去。 “你就是胡华的老公?” 林安爸爸点了点头,递了张名片过去,“林奇。” “你说怎么算?她在我店里造成的损失怎么算?” 林奇眼睛里满是怒火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烟味的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出来,摔在他面前。“据我了解,是你压榨她让她连着十几个小时工作,还经常苛扣她的午餐,最重要的是,是你把她从楼下推下来的,你应该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西装男显然被吓到了,结巴地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明明……明明就是……她自己不小心从楼下滚下来的。” 说完以后,西装男也不知哪来的狂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指着抢救室,故意提高音量,好像声音大就可以证明他无罪一样。 “一个下贱的人,我想侮辱就侮辱,再说了,我上次在小吃街被侮辱得更惨,这次被我推了下,都算轻的了。” 林奇真的忍无可忍了,他第一次见这么张狂的人,毕竟在公司里当多年的法律顾问,头一次见这么嚣张的人。用食指用力地戳着他的胸口,“那可是三楼!三楼!三楼滚下来的。” 那天真的是妈妈,那个恶心的人居然是眼前这个西装男,她再也无法忍耐,眼睛里满是仇恨,指甲又陷进了手心的肉里。起身,正准备朝那人脸上,重重地呼一圈。 不料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生堵在她面前,对着她笑了笑,又是那个温暖的笑容。随即,他转身朝那个人的脸上一拳过去。 “你别欺人太甚!” 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还是那么雄浑有力。 “对啊,我们这些小屁孩可不是吃素的。”枫溪拿着一个灰色的大包站在希平旁边,仇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西装男。 西装男吐了吐口里很腥的血,指着希平,气得好久才蹦出一个字来“你……”他起身正准备回手之时,两个警察早已站在他身后。 “你是焦化资?” 西装男点了点头。 “你作为胡华被伤一案的嫌疑人,请现在回去接受我们的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 他还不来及反抗,便被警察用手铐铐住双手带走了。 这个时候,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顾易爸爸。林安一行人立马围了过去。 “手术成功,脑袋里的血止住了。这两天是危险过渡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妈妈有五成可能会醒不过来。” 他的话还是那么专业,没有一点情感。 但林安心里还是很感激他,她心中的石头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因为对于她来说,不管妈妈是否醒过来,她依旧还在。林安转过身,抱着身后的枫溪。“幸好,妈妈还在。” 第十六章 七里樱 林安穿着一身蓝色的隔离服,慢慢地走进icu。虽然危险期过了,但是妈妈并没有醒来。她站在病床旁,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夺眶而出,心疼地抽搐起来,紧紧地握着床旁边的栏杆,手里的血管好像都要冲出皮肤外面来。 妈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头上缠了一圈圈的纱带,眼角的细纹却没有以前那么多,嘴里还戴着呼吸罩…… 林安轻轻地抚摸着妈妈的脸,心里默默地发誓。 妈,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会一直照顾你的。 林安爸爸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只是呆呆地站在玻璃窗户前,等着林安出来。 他抓住她的手说道:“你妈妈的事情,我已经上诉了,估计可以判50万的医药费,再加上你妈妈的保险费大概30万。其实这段时间……和你妈……在抢你的抚养权,都怪我。我不求你原谅,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你只能跟我回去住了,妈妈这边我找护工照顾她。” 林安重重地甩开他的手,她从来没想过以前妈妈心里一直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要是她多逼问几句,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她坐在重症室外面的椅子上,心就好像是被踩扁的易拉罐一样,低着头,捂着脸,冷冷地说一句“我会一直照顾她。”然后头也不回头地朝护士站台走去。 林安爸爸抬了抬眼框,站在原地,愣了愣,或许他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他口袋里的手机一直不停地在振动,他掏出手机,只草草地说了一个字“好”,便朝着和林安相反的方向,匆匆地离开了。 “你有时间去拿下你妈妈的相关证明来,需要办理下住院手续。”一个大概三十岁的护士,低着头不停地在写一些林安看不懂的清单,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 林安回了句“谢谢”,又立马回到病房外的玻璃窗前,看着妈妈安详地躺在那,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许久,白念拍了拍她的肩膀,牵着她走到旁边的椅子旁,帮她整理了整理凌乱的头发,“午餐,安安,你多少吃点。今天你先回去家里休息下,我和顾易在这看着。” 林安点了点头,白念从包里拿出她丢在演唱会的手机,给了她,然后抱了抱她。 可白念带来的午餐她并没有吃下一口,只是机械地朝着医院门外走去。 医院外的阳光格外得刺眼,好像许久都没有见到这么耀眼的阳光了,林安低着头,掏出手机看了看,四月四日下午三点。四月四日真是一个不吉祥的日子,她叹了口气,朝着公交站走去。 公交车上,一个白发老人杵着拐杖坐在老弱病残的位子,脚下还放着一些水果和衣服,安详地望着前方回家的路。还有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坐在后面,不停地和自己的孩子说笑。她走到公交车最后的一排,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如果妈妈没有出事的话,或许老了也可以这样在城市里瞎逛逛然后坐回家的公交吧…… “樱花道到站,请顾客带好随身物品下车,下一站北洋博物馆。” 林安缓缓地下了车,或许是连着几天没有休息好,刚下车就有一种眩晕感,脑袋好像失重了一样。她扶着站台那的杆子,揉了揉太阳穴,苍白的脸好像都把嘴唇给感染了。 “林安?” 她回头看去,黄昏下的夕阳打在他的脸上,脸上满是担心和疑惑。她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冷慈。 “你怎么……”还没等她说完,冷慈就绕过她的身子,蹲在她前面,手一把搂住她的膝盖部位,将她背起。黑色的外套,后脑勺那几根俏皮的头发又开始不安分地摇晃起来。想来,这是他第二次背自己了,这次却觉得很温暖,这次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想沉默地趴在他背上,这几天她真的累了,心也被伤得千疮百孔了,眼皮慢慢地关上了,沉睡在梦里。 冷慈背着她慢慢地走在樱花道上,花开得很茂盛,掉落在地的花瓣也数不胜数,却无人打扫,任它飞去自己想飞的地方。 “林安,林安……”冷慈摇了摇后背的她,虽然第一次见她这么憔悴,但是他并不会去深究为何? 林安揉了揉眼睛,花飘落在冷慈头上许久,黄昏的光渐渐地消失不见,她缓缓地从冷慈的背后下来,发现自己站在一家饭馆前。 “进去吃个饭吧。”林安的肚子发出了信号,她尴尬地捂着肚子。冷慈装作没听到似的,牵着林安走了进去,馆里只有一个人,老板在厨房里忙着自己的事,无暇顾及他们。桌上擦得光亮光亮的,小型风扇钉在墙上,一根绳子落在桌子旁边。冷慈拉着林安坐在离门最近的位子,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卫生纸又擦了擦桌子。 “你吃辣吗?喜欢什么菜?” 林安摇了摇头。她很早就得了胃病,所以不能碰太辛辣的东西。 “随便。” “那我去点几个菜。”冷慈说完便起身去后厨找老板点菜。 很快小小的桌上就铺满了菜,紫菜蛋汤,木耳炒肉,鱼香肉丝,两碗米饭。冷慈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然后拿起自己的筷子帮林安夹菜。 “多吃点,再怎么样,你要先有力气才能面对一些事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个为她夹菜的少年,心里有那么点委屈和感动。她低着头,泪水滴进了热腾腾的饭碗里。她努力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深怕冷慈看见自己哭。 晚上的樱花道安静得很,高高的路灯照着它那一方小地,路旁的樱花才几天没见,就已经散发着独有的花香,毫无察觉地飘进路人的鼻心里。地上掉落的许多花瓣,在点点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得白,像是铺了一条白色的地毯,没有人忍心把这场盛宴给摧毁掉,便匆匆地喜欢,匆匆地离开。 站在一旁的冷慈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听这里的老人们说,从前这里的樱花道有七里,大概四十分钟的路程。只要风一吹,樱花就随风肆意乱飞。很美,好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雪一样。”他的眼眸里突然暗沉下去,继续说着,“即使这么美的樱花,它的花期也只有七天,你等了一个四季的轮回,才能在此刻等来,它最美的绽放。”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说进她心里了。她相信她总有一天也会等到妈妈,就像这樱花一样,等一个四季总会等来它最美的绽放,她也会用一生去等到妈妈的苏醒,等到妈妈起来叫她的名字,继续念叨它。 她望着眼前这个少年,似乎他的身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嗯。” 樱花还在飘,飘落在地上,飘落在她的头上,飘落在身旁这个少年的肩膀上。少年笑了笑,拂去她头上掉落的樱花,空气里只剩下他送给她的鼓励。 “加油!” 第十七章 独家记忆 林安第一次在医院呆这么久,衣服上都沾满了怎么洗都洗不掉的医用酒精气味。这几天,她在医院里目睹了太多电视里的那些生离死别,有人伤心,有人开心……只要看到有人在icu房外嚎啕大哭,她知道又有一个对于别人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去了天堂。 在icu的那几天,其实她怎么不会不担心自己会再也见不到妈妈呢?她以为,别人说,看多了这样的事,内心就会变得麻木起来,但对于她来说,并没有麻木,反而心里的担心如同一只眼影刷,把她的眼袋刷得越来越黑。 庆幸的是今天妈妈终于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她坐在病房的床前,拿着毛巾,轻轻地擦了擦妈妈的脸。 今天她还要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特意早早地把所有事弄好,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出了医院。她坐在医院旁边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她以前从来不会碰的的咖啡。 中午这个点,咖啡店里并没有很多人,服务员还在吧台低着头清洗着一只可爱的猫型杯。老板是个女人,她和善地坐门口看着手机里的肥皂剧,时不时地大笑剧里的情节。 林安望着窗外,人来人往,她要见的那个人还是准时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那个男人径直地走到林安桌前,坐了下来。习惯地点了一杯拿铁放在桌上。 他们沉默了一会,男人盯着林安看了好久,她无处安放的手终于找到一个依靠,她抱着咖啡杯。鼓起勇气说道。 “爸,我之所以还叫你一声爸,是因为谢谢你这次帮妈妈,以后我会把这个人情还给你的。”林安抿了口平常她不爱喝的咖啡,确实很苦,不过咖啡再苦也苦不过她的心。 她低着头说道:“我不需要后妈,以后我们各自安好吧,至于妈妈这次的赔偿费你就交给我吧,以后你尽量不要再出现了。” 他原以为林安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眼里的小女孩早就成长得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快,也知道这些年自己有愧于她,他长叹了一口气,推了推他的镜框,对着林安说道。 “安安,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这是你妈妈应得的,还有我每个月都会打生活费给你。” 他将一张建设银行的储蓄卡递到林安的桌前,卡上面还贴了张白色的便利贴,上面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有事可以找我。” 林安站起来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睛里的泪水流了下来,但并没有让眼前这个人发现,她不希望眼前这个男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她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 林安立马拿着桌上的卡和上面贴的纸条,冲出了咖啡店。咖啡店的门上的铃铛还在作响,发出清脆的“叮叮叮~~” 风缓缓地吹打在她脸上,这个沉重的四月,她失去了很多,似乎也看淡了,看清了许多事,或许真的和书里说的那样,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云淡风轻”这四字的含义对于自己有多么难。 她拿着这张存着妈妈所有的积蓄的卡,坚定地朝着医院走去。至少她身后还有妈妈,还在等她,她必须快点回去。 她回来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床旁,帮妈妈按摩手脚。这按摩的技术是从一个护士小姐姐那学来的。 她刚解决一件事,可是眼前的问题多得看不见底。她不禁有点迷茫,以后该怎么办呢?一个人的力量在此刻尽显得特别微不足道。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拿着水果篮站在门口的白念和顾易敲了敲木质的房门,声音格外得响亮。 林安立马叫她们快点进来。她也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们了。 “林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笑了笑望着顾易,一脸神秘的样子。林安实在猜不出是啥事。 顾易走到林安身旁,拍了拍林安的头,眼睛里尽是温柔,是对朋友的那种温柔,他开心地说道。 “你妈妈可以申请一个扶贫的医疗,这样可以减轻你的一点负担,最近我爸爸说,医院有一个长期的志愿者团队,你可以去申请一个免费的义工,过来照顾你妈妈。” 林安正愁着自己该不该退学,来照顾妈妈,看来不需要了。终于有一件事,可以勾起她嘴角的笑容了。 白念牵着林安的手走到椅子旁坐下,将她额头上的头发缓缓地别在耳后。 然后笑着说道:“安安,你还有我们,我们都会竭尽全力地帮你的,枫溪和希平都在学校等着你呢。” 林安一把抱住白念,最近的泪水总是掉不完,不过终于泪水不再是那么悲哀,那么苦涩了,一滴一滴地砸在在白念的白色外套上。 林安心里确实特别感谢他们,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她可能真的会一蹶不振。 “谢谢你们。” 尽管这几个字很简单,但在林安的心里早已埋下了一颗感恩的种子,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发芽,长大。 这几天林安整理了整理资料,便向医院提申请,两个申请可能是有顾易爸爸的帮忙,所以很快就通过了。 明天她终于可以回学校了。但是今晚她在医院依旧待得很晚,对新来的义工嘱咐了好多关于妈妈的事,最后才匆匆赶上末班车回家。 她回到家,打开房门,可这扇门后面却变成无尽的黑暗,留下的只有孤独和伤感。她把自己的钥匙放在鞋柜上。打开客厅的灯,客厅里不知何时飞进了一只飞蛾,扑打扑打地飞在灯管旁。 出事以来,这是她第二次回家,心里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所有的摆设都原封不动地放在原位。她手里却提着妈妈出事的衣服,她径直地走到妈妈的房间里。 打开门口的灯,房间还是和从前一样,简单整洁。只是少了两个熟悉的背影,她朝着门口旁的衣柜走去,打开白色的衣柜,衣服满满地挂在衣杆上。 她看了看,将手里的衣服放在衣柜最底下那个空位上,空位旁边还放了一个米黄色小熊印花的收纳盒。 她好像在印象中并没有见过,她打开盖子,里面有一个关于自己小时候的相册,一个小时候自己玩坏了的维尼小熊玩具,一张自己第一次送给妈妈的超丑的画…… 她翻了翻,盒子角落里安放着一个锦盒。 打开一看,一对戒指。 戒指下面好像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安安, 新婚礼物!愿一切安好! 最爱你的妈妈 林安看着这对早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刚刚才建好的堤坝,又顷刻间被洪水冲垮。她抱头大哭起来,哭得稀里哗啦。 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哭泣声和客厅外飞蛾的扑打声。 在黑夜里,黑暗吞噬着整个房间,给她留下的只是灯光下照耀的无尽的悲痛和专属于她的独家记忆。 第十八章 所谓的真相 天空中的云一点点飘向前方,在云飘向的那端是绵延不断的山,看不到尽头。而云下那个正低着头的女孩,匆匆赶往前方,赶往看不到尽头的山的那端。 她刚坐到位子上,教室里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抽屉里还堆着两个礼拜的作业,桌上没有一点灰尘,还和两个礼拜前一样,左上角还摆放着数理化课本。旁边的冷慈还是和从前一样,沉默地低着头,看书。 她卸下书包,从书包里拿出一只黑笔来,弯下腰在抽屉里找来草稿本。可她总觉得怪怪的,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她身边的同学都投来异样的眼神,眼神里分明带着那么点明眼人都看得出的怜悯。 刚从教室外面进来的王晓莉,她前桌,还是和以前一样高调地身边总围着那么几个小跟班,看到她却突然像是看到捕捉到新的玩物一样,平常并不会理会自己的王晓莉带着一脸谄笑做到位子上,面却朝着林安。 王晓莉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这种人却在学校里也很受欢迎。 她撑着自己那张自信的脸,一手搭在林安桌上。笑着问道: “听说你爸妈离婚了,好像是因为有小三插足才让你妈妈躺医院的。是真的?” 林安并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流言,一脸无辜疑惑地望着王晓莉,王晓莉的脑回路简直让人无法理解,她觉得林安一秒的迟疑就足以证明事实的真相就是这个样子。而且有些人好像都有一个习惯,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事,至于真相这种事并不在乎。林安都来不及解释,她早就跑去和她的小团体分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果然,一个从开始就不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地也不会有丁点喜欢她。这件事后,林安彻底把她列入黑名单里。 林安坐在自己位子上,心思却飞向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光和窃窃私语,林安心里其实很想澄清这个,但是王晓莉真的是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会乖乖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待着。 终于在上课的时候,逮到了王晓莉,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着头,生怕数学老师发现,要是被数学老师看到开小差,就彻底得完了。数学老师可是出了名的“秦始皇”,霸道专横,一旦看见有学生开小差,小则让你出去跑个十几圈或者把你骂到六亲不认,最坏则是叫家长陪读。 但是为了清白,林安已经顾不上了,她挡着脸小声解释道:“不是这个样子的。” 王晓莉却完全不在意她的解释,就自以为是地笑着说道,“我都知道的。” 林安对这个答案一脸无奈,心里无比得着急,她知道什么啊,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自以为是地知道她所认为的事实。林安闷着头,用黑笔狠狠地戳了戳草稿纸。 突然,旁边传来一张纸条,林安打开看了看,认真听讲,你没有必要在意这些,清者自清。 林安在下面飞速地写了一句,你不会理解这种被别人乱贴标签的心情。尤其是被别人污蔑。在结尾处林安又愤怒地画了几个愤怒的表情。几分钟后,纸团又打到林安的课本上,这次她彻底惊呆了。 纸上写了一行字,很简短,却很心痛。 我爸是个杀人犯。 她抬头瞥了眼旁边这个男生,字里行间没有一丝仇恨,他的脸上在,只有平静,像波澜不惊的深湖。 她又盯着这张纸条上那几个字,我爸是个杀人犯。 一个粉笔头打在林安的头上,痛感神经很快起了反应,勉强地把林安拖回现实来,抬起头看向讲台上凶神恶煞的数学老师。 他大声叫道:“你干嘛呢?上课不好好听讲,和别人聊天聊得那么热火朝天,把手里的纸条念出来。” 林安站了起来,乞求地望着数学老师,“老师……” 数学老师用手里的三角板指了指冷慈,朝林安的位子上走了过来。“冷慈念。” 冷慈拿过她手里的纸条,站起来平静地念道:“认真听讲,你没有必要在意这些,清者自清。你不会理解这种被别人乱贴标签的心情。尤其是被别人污蔑。” 可是下一句,他久久没有开口,低着头,看着纸条上那句话。 数学老师趁其不备,一把夺过纸条,念道:“我爸是……” 尽管后面那几字念得很小声,但还是被前面的王晓莉听见了,“杀…人…犯” 王晓莉就像一个喇叭一样,大声重复数学老师的话,“我爸是杀人犯。”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只要一有爆炸性的八卦,所有人就跟无头苍蝇一样纷纷上前围着不停地飞来飞去。班上所有的眼光就像数以万计的手榴弹一样抛向了冷慈,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冷慈没有说任何话,缓缓地坐在位子上。他脑子里只能尽量地骗自己没有成为别人口中所谓十恶不赦的人或者别人饭后的所谓“甜点”。 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安分守己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老师也一脸懵逼的样子,或许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吧,他看着冷慈,欲言又止。林安低着头还站在位子上。 刚好下课铃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数学老师立马朝着讲台,灰溜溜地把课本带走,抬了下手,就出了教室。 果然,不出所料,班上就像一锅煮沸的水一样,所有同学都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去寻找所谓他们眼中的“真相”。有的早就一溜烟地跑出了教室,报道这个重大新闻,使之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人物。冷慈周围也不可豁免,以王晓莉为中心围成一个半圆的同学纷纷七嘴八舌地说着。 “冷慈,你真的是杀人犯儿子啊?” “你爸爸杀了谁啊?是什么罪?” ……………… 传播的速度堪比光速,很快整个年级都在传,连往日平静的办公楼里也变得热闹起来。 枫溪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窗前,笑眯眯地看这个所谓的“采访真相”。 “别人家的事这么上心啊!全都跟我滚回自己的座位!” 威严一出,所有人都朝着窗户那看去,看到枫溪便话都不敢说了,麻溜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毕竟武力至上的名声传在外头,但还是时不时地会朝这边投来异样的眼光,是好奇还是嫌弃,不得而知。 枫溪绕过窗户,走进教室,站在林安面前,“安仔,过来看看你。” 她越过林安,推了推正在看书的冷慈,笑着说道:“哎,小子,还有把刷子。以后帮我们补习下数学吧。” 冷慈看着这个笑得很帅气的女生,脑子里,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如此好奇,为什么她没有在意自己是杀人犯的儿子,想起以前,只要这个事情一曝光,他就要离开刚刚熟悉的地方,辗转到其他地方,他以为没有人会再在意他的感受,只仅仅因为他爸爸是个杀人犯,他这个人就已经在真相大白之前,公正的审判前就定了死刑。 枫溪晃了晃手,继续笑道:“你干嘛呢?傻掉了吗?答不答应啊?” 冷慈点了点头,继续低着头看刚刚那本至始至终都没有翻过的数学书。 林安望了望身旁的冷慈,自己刚刚确实被吓到了,她做不到和枫溪一样一点不在意,但是她的心告诉她,不该带着偏见看一个人,更何况他是自己的朋友。 这个时候,她应该像枫溪一样义无反顾地站在朋友身边。 她坚定着,心里这个想法。心里的愧疚像灰尘一样慢慢地堆积起来,无法清干净。 但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和他以前为她做的那样。 拍着他的肩膀,笑着对他说:“加油!” 第十九章 好久不见 “枫溪,你先去上课吧。”林安看了看手表,还有两分钟上课,便催促着枫溪回教室去。 临走前,枫溪还拍了拍他俩的脑袋,笑着说道:“好哦,你们要好好地等我回来哦,尤其是小冷子。” 枫溪走后,林安所有的疑惑都堵在喉咙里,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问冷慈他的过去,也许等他想讲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刚打上课铃声,班主任顾子峰,目光炯炯,一脸斗志昂扬的样子,拿着一沓语文试卷走进教室。拍了拍讲台,清了下嗓子说道:“大家安静下,马上期中考试了,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期中的成绩和期末的成绩都对下个学期的分班有很重要的影响。要绝对重视。” 顾子峰全身都在散发着必胜的信念,因为他的“手段”让他带的班已经连续三年在成绩上蝉联夺冠,继而他也荣获为优秀班主任。他的手段格外狠毒,就是往死里压榨学生的课余时间,拼命地讲习题,拼命地发试卷,做不完的后果会比数学老师严重一百倍。对于他这种看重成绩的人,今天居然公布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他停顿了下,说道:“今天会来一位新同学,掌声鼓励下啊。” 台下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一个平头男生低头说道:“我去,这都快期中了,老顾,是咋的了?居然允许别人转来,应该不会拉低我们班的整体水平吧。” 另一个男生应和着:“不会吧,那老师会整惨我们的唉……” 班上的大多数同学都望向门口,只有顾易和白念都忙着各自的事情,眼神里好像早就知道是谁大驾光临了。 他们跟个望夫石一样用炙热的眼光看着门口,都快把门给烧成碳了。他们好奇是哪位大神可以在这个时候转来顾子峰带的班。 只见,他从教室外面走来,穿着一件港风十足的黑白条纹衬衣,还搭配着一条蓝色的宽松牛仔裤。再加上他皮肤白嫩,在气质上,毫不输给传闻中的邻家小哥哥。他还是那么自恋地摆弄他的头发,迎面一笑,单挎着一个双肩包。 林安呆了,嘴巴都闭不拢了,她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柴言。 女生齐刷刷地朝着他看去,冰蓝色的眼眸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色淡如水。他手轻轻挽起衣袖,台下的女生都被他的动作迷倒了一大片,连男生都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柴言招呼都没打,径直地走到林安后面的座位旁,用他迷死不偿命的笑容勾搭着林安后座的小北, “同学,我要坐这。” 小北是王晓莉的跟班之一,超喜欢顾易他们那个影子乐队,今天有幸能够和柴言说一句话都觉得是菩萨显灵,她一脸花痴地点了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位子,乖乖地请柴言坐着。 柴言果然是有目的地选择这个位子的,至于目的只有柴言自己心里自己清楚,他把书包塞进了抽屉里,扯了扯林安的马尾辫,话从她后背轻声飘过:“好久不见。” 林安一脸疑惑,脑袋好像被别人打了一下,瞬间脑子瘫痪了一样。她还记得上次柴言看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尴尬死了。不过归根到底她知道自己还欠他一个谢谢。她捂着脸,没有回头,她知道只是现在不适合和他说话,否则又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她又变成别人口中赤裸裸的活靶子。 柴言看她没理,大概也猜得出来林安那个小心思,便坐在座位上,埋头睡着了。 下课的铃声响起,显然热度转而变成了柴言,冷慈的关注点也渐渐稍减。许多小迷妹就出现在班上的窗户外一睹他的容貌。 还有胆大的女生直接告白,班里敢这样的女生也就只有王晓莉了,她天生的优越感让她对自己的硬件和软件都很自信。她身材极好,长相稍微比白念要逊色点。但家世背景就不得不说她是第一了,她是北川的首富独生女。 她抬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风扇呼呼地转,然后自然地双手叉腰,直接站在柴言座位旁,自信地说道:“柴言,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但是柴言还是趴在桌上,蒙头睡觉,王晓莉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还有一大优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站在一旁一直念叨着:“柴言,你不知道我家很有钱,还不乖乖做我男朋友,你别不知好歹,别人求我都一口拒绝的……” 柴言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弯着腰,凑近点看了看王晓莉,仔细端详了一会,说道:“确实……”王晓莉一开始被突如其来的紧凑,惊吓到了,但是一听他说“确实”二字,骄傲的资本又砰砰上涨起来。她自信地以为接下来柴言会夸她的盛世美颜,最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 然而他却淡淡地说:“确实长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你知道你特别像一个人,你回家翻翻初中历史课本的第一页,你就知道了。” 王晓莉以为他是在夸她,不料窗外有个人直接在她那颗膨胀的心上浇了一盆冰凉冰凉的水, 他大叫道:“说你是北京猿人呢。” 话一出,引得好多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王晓莉更是气得脖子都涨红了,大骂道:“你妹的,别不识好歹。” 柴言说道:“你找她啊,这呢。”他扯了扯林安的马尾辫,用手指给王晓莉看,林安是他妹妹。 林安一脸懵逼地看着发怒的王晓莉,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妹妹,但是她的魂早已经被窗外的女生diss死了。顷刻间,背脊发凉,化成了烟灰。 幸好下课时间才十分钟。她本还想夸他还有点文化知识水平的,这情形嘴里的话如蠢蠢欲动的火山一样不分时间,地点地喷出来。 “柴言,你别占我便宜啊。” 她等来的不是柴言的回答,反而是站在台上许久的历史老师的答案。 “柴言是谁啊?” 历史老师立马进入包公断案的情景剧中,无法自拔。他拿着黑板檫伸张正义起来,林安一脸尴尬地捂着脸,实在不敢看老师。柴言嘴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立马站了起来。添油加醋起来:“老师,我。至于林安刚刚说的话,我会负责的。” 历史老师看他长得挺讨人喜欢的,还坦白得够快,便当起了一个看尽人间红尘的老者,老生常谈起恋爱的事情上来。 “我能够体谅你们这种朦胧的感情,但是这是上课时间,而且你们是高中生不要影响学习。历史上,有好多都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就像唐玄宗的宠妃,杨玉环最后还不是吊死在马嵬坡上。” 柴言毕恭毕敬地回答着:“好的。我们会不负老师的教诲的。”然后扯了扯林安的马尾辫,说道:“你说是吧。” 林安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着,她怕辩解下去,越描越黑。她的心里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又夹杂着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口的心塞感。她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看着眼前这本历史书。 柴言的出现,对她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厄运的开始呢? 第二十章 她的优乐美 窗外的那堵高墙上附着的紫藤萝不知何时开了花,一摞一摞的随风摇摆,教室里历史老师还站在讲台上,孜孜不倦地讲中国的农耕时代和经济制度…… 广播里响起了放学的铃声,一声长奏后,“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请你打开电视看看/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的走下去........周杰伦的《稻香》响起了学校里每个角落,清一色的白色校服朝着同一个地方涌去,有的在风里奔跑,有的还在和穿着同样的白色校服的朋友夸夸其谈,有的戴着耳机独自漫步。 “听说你们一个,是家里被小三搞得乌烟瘴气的悲情女,一个是囚犯儿子。你们真有趣哎。难怪是同桌?”柴言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林安,他走在林安后面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林安的脸可能是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对人摆出一张超级臭的脸,她内心深处告诉她快用520把他的嘴封起来,但是自知能力不足,只能心里一边庆幸冷慈没有在她旁边,一边诅咒柴言出门被车撞。想了想,有点毒。还是被自行车擦伤一下就够了。求上天怜悯一下小女子吧,整整这个情商低的人。 林安知道今天是冷慈第一次没帮她跑腿买饭,沉默地坐在教室里。不过今天心情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自己定不能负此重任。林安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停住脚步,回头假笑着:“你这音乐大才子,不和顾易他们坐,坐我面来干嘛?还有冷慈的事,麻烦你不要在他面前提了。” 顾易傲娇地走到她身旁,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自带亮光的女生,人不大,管起闲事来真的一套一套的,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事都没整理好吗,真不知道说她笨还是说脑子瓦塔了,不过这两意思都一个意思。 他摇摇头,音还是低了一个度:“你管我。” 林安没再说话,低头继续走着,把脚下那颗墨绿色的石子往前踢了踢,石子慢慢地滚向了她记忆里受伤的地方。食堂。她也好久没有来了。记得,这是她第一次见冷慈的地方,之后脚伤,冷慈为了谢罪会送午餐给她。她想不到第二次来这里,已经是一个学期以后了…… 顾易见林安,低着头只顾踢脚下那颗丑不拉几的石子,不回他话,加快了步伐走到她身后,一把扯掉她马尾辫上那个带着哆啦a梦小玩偶的皮筋,“哈哈……黑发丑女。” “柴言别闹。” 听到她说完后,柴言更不打算还给她,就猛地往前跑。林安也不得不跟着追。心里默默发誓下次手里一定要有一个预备的皮筋。 她最不擅长的就是跑步,没几分钟体能就跟不上了,她站在原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想了想自己应该停下来,自己为什么要跑啊?一个皮筋而已。还是和他尽量保持点距离比较理智。 他停下脚步,站在去二楼的楼梯那等她。不一会,周围就多了好多小迷妹远远地站着,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还是那样自信地仰着头,手里不停地转动着从她那抢来的皮筋。林安快速地从他旁边掠过,丢下一句话,匆匆地去往三楼的楼梯那边。 “等下给我吧。” 柴言偏偏就喜欢逗她,明知道她是想跟自己保持点距离,但是他就是不要,就要让她成为引人注目的热闹,他一把揽住林安的脖子,故作亲密的样子给旁人看,在她耳边说:“这么急,要带我去见爸啊。” 林安真的气得肺都炸了,还没见过这么油嘴滑舌的人呢。她用力地挣开柴言的手,拼命地跑远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混蛋混蛋……” 等她从食堂打包回来,枫溪早就坐到顾易白念那边去等她,冷慈还低着头看着那本刚刚就没有翻动的数学书,手里还握着一只晨光牌子的黑笔。 枫溪从教室里西南角跨过中间的重重座位,走到冷慈座位旁,直接从他手里抽出笔,说:“冷慈,林安回来了。先吃饭再做。” 冷慈沉默地走到教室门口帮林安拎饭盒,放在顾易的桌子上,坐到枫溪旁边。默默地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从袋子里拿出饭盒,大口大口地吃着干饭。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林安不禁有点心疼眼前这个少年。 枫溪笑着打开与她在外名声不符的哈喽kitty猫的便当盒,里面西红柿炒蛋和蛋饺满满地铺了两层。她拿着筷子夹了个蛋饺放在冷慈的干瘪瘪的盒饭里,顺手去夹菜盒里的水煮肉片。“哇塞,林安打包回来的比我带来的便当好吃多了。尤其是这水煮肉片。” 林安把肉片和酸辣土豆推到桌子中间,环视了教室一周,也不知柴言那个小子去哪了,不过他不在更好。笑着说:“你们都尝尝。” “好哦。顾易你尝。”白念从盒里夹了一块肉片喂给顾易吃。顾易笑得跟《熊出没》的二熊一样,样子傻傻的,眼睛弯弯的,嘴咧咧得高高的。 “念念,你们是要羡煞别人吗?” 枫溪大喊着,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手之间的缝隙早已赤裸裸地把眼睛抛弃在外。 白念笑了笑,“这样行了吧。”她夹了块肉给枫溪,也放了块在冷慈的饭盒里。 冷慈没有排斥,只是还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缓缓地夹起肉片放入嘴里,咀嚼着。气氛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半点尴尬。就像那句话从来没有出现在她们记忆里一样。 柴言到上课打铃时才回到座位,他用黑笔又戳了戳她白色校服,校服后面已经留下许多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像一个还未完笔的字。“林安,这道题怎么做?” “你可以别问我这个数学渣渣,可以吗?” 柴言趴在桌上大笑起来,轻轻地捶着桌子,发出杀猪的哼哼声。他拍了拍林安的肩膀,挑了挑眉说道,“数学渣渣,我也渣渣,我还有个朋友叫渣渣辉,看过电影《扫毒》吗?大家都是渣渣一族,下次介绍你认识认识。” 柴言正打算又用黑笔完成那个字的时候,冷慈突然伸手抓住笔头,莞尔一笑。“同学,你如果数学不好,周末可以和我们一起补,上课时间就别打扰林安了。” 林安心里突然来一股暖流,暖暖的。冷慈是恢复到从前一样了吗?像从前一样帮自己了,他应该减轻那句话带给他的伤痛了吧。 四月的季节里,她突然感觉手里好像捧了一杯周杰伦代言的优乐美。最爱的草莓味的奶香味侵入鼻内,甜甜的。 “给你一个面子。” 这几天,林安每天都来不及悲春伤秋,感叹着自己的悲惨人生。因为她随时接受着来自柴言全方位的摧残。她满脑子都在想怎么逃离柴言的魔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不再那么苦涩涩的了。 第二十一章 没有悲伤的少年 学校里的紫藤萝撒了一地,叶子孤单地发着呻吟,教室里空荡荡的,窗外的雨像芝麻一样,点点地打在站在校门口的林安的头上,她笑着问身旁那个短发帅气少女,还要继续等吗? 她总是那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当然。” 周末,她们原本打算去图书馆补习数学的,可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贴了张红红的告示,家有喜事,儿子结婚,临时闭馆三天。她们只能坐在三只小熊奶茶店里,优哉游哉地商讨着去个安静点的地方补习。 枫溪右手拿着电话,朝电话那头喊着“喂,念念,你家顾易和你怎么没来?他那个地理也是一塌糊涂。” 电话里那头温柔地回应着,“他的家里还有应酬,来不了。我要去上钢琴班。晚点会过来和你们一起吃饭的。” 枫溪回了个“哦。”就挂断电话了。她生气地搅动着杯子里的烧仙草,瞥了眼门口。 突然,她指了指带着个黑色的鸭舌帽的男生,压得只看得到一张嘴,嘴唇右下角那有颗芝麻大的黑点。他拿着一杯红豆奶茶正朝着她们走过来。“这不是那个拽到爆的柴言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安低着头,看了看柴言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委屈地说着,“冷慈就……答应了啊。” 柴言挥了挥手,“哈喽,枫溪,” “呵呵,你好啊。” 他把帽子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杯红豆奶茶,喝了两口,得意地笑着,“我过来帮林安补数学的。” 坐在林安旁边的冷慈突然冒了一句,“要不去我家。” 片刻,钥匙插入孔里,转动着钥匙轴,门开了。整个客厅里整洁得一层不染,单调的欧式风格,灰色的沙发,茶几……一切显得那么单调,死气沉沉的。窗外的风挑逗着阳台那灰色的窗帘,扑打扑打地作响,在阳台那还种着一盆满身刺的仙人掌。 冷慈脱下鞋,站在客厅那,眼神里好像很早就认识柴言了,他拍了拍枫溪的肩膀。“林安你和柴言去餐桌上,我和枫溪去茶几那。有什么不懂就过来找我。不过柴言应该能应付过来。” 柴言摆了个ok的手势,就拎着林安的书包连带她一起拖过去,走到餐桌那。他从书包里翻出一张数学卷,卷子上满是叉叉的红色痕迹,嘴角带过一丝笑意,却揪着林安的马尾辫一连数落起来。 “笨啦,这都不会,第一题直接把这个x带进去啦。” “快点啦,这么慢。” “这个,放进去……” 林安低着头,眼睛里满是怒火,想不到大周末也逃不过柴言这个无敌捉弄狂。“终于做完一道题了。我不要你教了。你好凶!你做自己的行不行。” 柴言摇了摇头,一个栗子爆头。大骂着“不行,你没看到冷慈那么忙吗?不知道资源利用啊?不晓得严师出高手啊。” 林安看了看客厅,冷慈低着头,正耐心地帮枫溪讲解数学,眉宇之间好像早就拧了一个川字。她只得乖乖就范,但是栗子爆头可没少吃。 柴言坐在她旁边,看她认真地解题,一笔一划。他撑着脸,又偷偷地笑了。 一个下午,她终于做完一张数学卷了,真的感谢上苍,终于脱离了他的魔爪了。她求神拜奶奶的样子却又被柴言看见,他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安,阴森森地扯开嘴上的笑容:“我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的。” 正好枫溪大叫一声“完工,我们去吃饭吧。” 柴言自带的不寒而栗的冷气久久地围在林安身边,许久都没有消退。她立马跑过来挽着枫溪的手,好像有了依靠一样。应和着“好。” 她们一起来到季季红,搓了一顿火锅,精品肥牛一片一片地缓缓下锅,再把手工虾滑大块大块地挪动到锅里,鸳鸯锅里的汤慢慢地翻滚着,再放点新鲜的黄丫白和菠菜,从锅里夹起一块肉片,蘸点自己配的料,酥酥辣辣的。 晚上,火锅味飘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们纷纷在灯火通明的街道里开心地逛着一家家商店。星辰早已布满天空,樱花道那的樱花树早早就谢幕,路旁的车子还鸣着大大小小的笛子,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吃完火锅后,大家都各自回了家。 林安走到冷慈旁边,小心翼翼地说“那天还有那天,谢谢你鼓励我。” “嗯。” 林安扯了扯冷慈白色外套的衣角,脑子里虽然犹豫着但还是问了他“不过我在公交那遇到你的那天……你为什么会在那啊?” 冷慈满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去看我爸了。” 林安停下了脚步,她眼前的少年还在继续前行,可是他的胸口好像很早就被被烫了一个洞,结了痂,再也填不满了。里面空荡荡的,风肆无忌惮地穿过,扑打在她的脸上,凉飕飕的。她也不知什么时候,眼角噙着的泪水,掉进了轻风里。 周日一大早,林安要去医院,至于柴言也没人知道他去哪。枫溪还是和昨天一样,准时来到冷慈家里补习。 冷慈穿着半袖bf黑色衣,嘴里还含着牙刷,问一早赶来的枫溪“吃早餐没?” 枫溪放下书包,坐在沙发上翻看着茶几上几本仅有的杂志,应了一声“没有”。 “我去买。” “好。” 冷慈在卫生间整理了一会,便出了门。她起身参观昨天还没有仔细参观的房子,厨房里没有一点油烟味,干净地和没人用过一样。客厅还是和昨天一样,灰色单调。不超过十件家具摆在客厅和饭厅。她摇了摇头,心里不禁很好奇,难道他的房间会和客厅一样吗? 于是将心之所想付诸行动。她轻轻地扭动房门,开了。和普通的房间一样,有点寂寥。灰蒙蒙的感觉。她走到书桌旁,一个老式的收音机放在桌子的一角,枫溪还是第一次到年代这么久远的物品,一张黑白照靠在收音机旁,照片里的女人在笑,相册下面安着一本书,是上次送给他的海子诗集。四周和客厅一样,没什么新意的。她低头瞥了一眼,桌上躺着一本没有合拢的牛皮包的厚厚的本子。 字迹隽秀,纸张上的内容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眼瞳忽闪忽现,沉陷着,他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枫溪回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冷慈, “你……”“对不起。” “嗯。” 枫溪走出房门,走到餐桌那坐了下来,从塑料袋里拿出吸管插入豆浆杯里。心慌慌的,毕竟她第一次没有经过别人同意,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但那段话却一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妈妈, 告诉她,自己是杀人犯的儿子。只是因为,因为,她是,她是第一个被我弄哭,被我弄伤,和我成为朋友的人。我不希望她再难过而已。我做错了吗?愿今夜你能在我梦里。” 枫溪递了递插好吸管的豆浆给冷慈,看着坐在对面没有悲伤,没有快乐的少年,笑着说“其实,你不需要遮掩过去,你的过去只有你自己越在意才越变得丑陋不堪。” 冷慈埋着头,喝着手里的豆浆,声音越说越小。“我已经习惯了,只是,你们会介意吧?” 但是枫溪还是听见了他不自信的问话。笑着“我们大家是朋友。既是朋友怎会抛弃你这个小孩呢?” 外面的风刷刷地催打着玻璃,街上的环卫工人还拿着扫帚,仰着头,天空上布满了灰蒙蒙的乌云,闪电在不远的天空突然闪了下,他慢慢地说了一句“要变天了。”又低着头,拿着扫帚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穿梭。医院里的灯也闪了起来,照耀着灰暗暗的走廊,一群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从一个病房又一个病房里来回追赶着。 林安慢慢地从走廊穿过,手里拿着温水瓶去打开水。她看着眼前迎面走来的那个少年,惊讶地问他。 “你怎么会在……这?” 第二十二章 真心话大冒险 “路过而已。”柴言抬起头,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撞向林安疑惑的眼神才不到三秒,就又低下头来,用帽子遮挡住他的尴尬。他立刻转移话题,“你妈妈在这?” 林安点了点头,领着他去病房。可刚走到门口,他丢了一句话就跑了出去。“你妈妈看上去好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压低了帽檐,疾步地消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 所有的事因为忙碌的时间而沉淀下来,他们渐渐忘记冷慈的重大新闻,他们之间的友谊因为忙碌的时间慢慢地愈加深,就如一坛刚酿的酒,在时间的沉淀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期中考试,如期地来临。林安也是在柴言的严控监管下,数学成绩猛地上升。整个班的成绩和顾子峰预想的一样,全年级第一,为了鼓励他们,特此五一劳动节放假期间没有任何作业。 枫溪听到喜讯后,窜着林安的胳膊,大叫着“我们去哪玩呢?” 柴言懒懒地打了个哈切,伸了个懒腰,迷散的眼睛望着前面的枫溪,说“枫溪,你五一应该有作业吧,你们家的霸主可是不会放过这次放假机会的。” 枫溪做了个鬼脸,一脸自信地告诉柴言她的作业秘籍。“希平会帮我做的,不用担心。” 转而又望着林安她们,兴致勃勃地商讨起来,“快,我们讨论去哪里玩玩吧?” 白念突然起身,一个想法从脑中闪过,询问着:“去我老家吧,虽然住的环境不好,但是自然可是完美的。” 所有人都举双手赞同,放假那天,他们各自背着行囊,在校门口集合,坐上同一趟的车,赶往同一个地方。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林安早就安静地靠在冷慈肩上睡着了。顾易和白念听着同一首歌,看着窗外的风景,希平和枫溪则坐在班车的最后一排,不放弃任何可以利用的时间,蹲坐着分工明确以鬼画符的速度抄起作业来。只有柴言没心没肺地打起游戏来,不停地叫骂着队友是猪队友。 车终于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稻田前停下,五月的风缓缓拂来,林安看了看手表,五点了。快落山的太阳烧透了半边天空,火红火红。应该是书里所说的火烧云吧。半空中飞着许多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蜻蜓,它们不停地飞来飞去,一会飞到屋檐上,一会停在绿草上。各种颜色的蜻蜓掺杂着全染成了火红的颜色,蝉鸣声也在这个时候开始此起彼伏地叫起来。 “你们快点进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撑着一根看上去久远的拐杖,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举起干绉绉的手,朝她们挥了挥。 白念快速地跑到对面的马路,一把抱住这位老者,喊了一句“爷爷。” 林安她们向他鞠了一躬,礼貌地问了句好,“爷爷好!” 爷爷颤巍巍地杵着拐杖走在田间小路上,笑容时时刻刻地挂在脸上。“好好,你们快点跟我来,晚饭做好了。” 枫溪背着自己书包,揽着林安的胳膊,呢喃着“难怪陶渊明要采菊东篱下呢?这的田园风光还是我第一次见。” 柴言无情地揭穿她的见识短浅,还感叹着“女人啊,真是见识短。” 枫溪本想在别人家里保持一下她的矜持,无奈柴言居然嘴这么欠,刚想翻身给他一拳的。但走在前面的爷爷突然慢慢悠悠地说,“到了。”她只得乖乖作罢。 一栋老宅屹立在她们眼前,屋檐上铺满了红褐色的瓦片,土色的砖头一块一块地搭在瓦片之下,一扇被岁月洗褪色的老门敞着,两个铜环深深地扎根在门上。进入主厅,一张高高的方桌放在正中间,桌上早就摆好了剁椒鱼头,粉蒸肉,玉米炖排骨,鸡蛋炒韭菜,焖烧茄子,两瓶大瓶百事可乐放在桌子腿旁边。 一个穿着碎花长袖,黑色长裤的质朴妇人,端了一盘色泽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上来。她打着乡音,和善地和她们说话,大概意思是随处坐啦,招待不周,还望你们见谅。 大家都立马摇摇手,说:“不会,不会。” 一顿饱饭后,便一起挑了下睡房。家里只剩两间空房,第一间卧室简直是独树一帜。四壁刷得雪白雪白的,只有一张古式的床榻和黑色的翻盖式箱子依着南面的墙,床榻散发的淡淡的檀木香,弥漫在空气中。房间仅有的光源挂在门沿上,开关在床头旁。照出的暖白色灯光从镂空的雕花床桕中细细碎碎地打在薄薄的被子上。 枫溪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做梦呢,立马把这间房占为己有,连带着拖上林安和白念。霸道地趴在软绵绵的床上,大叫着:“女士优先,你们去阁楼。” 柴言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地拖着枫溪的脚,说:“你是女的?” 站在一旁的顾易,果然散发他中央空调功能,抓住柴言的手笑了笑,拖着他离开这是非之地。“柴言,我们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希平也跟在他俩身后应和着“是啊。” 希平他们踩着木质的楼梯,发出“吱吱”的声音,上到阁楼上,打了个地铺。阁楼也不赖,阁楼上几个木窗嵌在墙上,可以一览外面的风景。 乡下的夜晚,格外的安静,没有车的鸣笛声,没有生活的压迫感……她们拿着椅子闲坐在门外,看着眼前的一片安静的黑暗,沉默了一会,枫溪兴冲冲地从跑进房里,又跑出来,大喊一声。 “兄弟们,我带了扑克牌!扑克牌!” 柴言懒洋洋的依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兴奋的枫溪,冷冷地扔出几个字“然后呢?” 见大家都提不起兴趣,枫溪似乎有先见之明一样,另做了一个准备,“玩大小,输的真心话大冒险。”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的竹签出来,“每个签上有不同的内容。” 这时,顾易又出来维持气氛,站在枫溪旁边,招了招手。“来吧。” 所有人围着那张方桌,开始第一轮游戏。 柴言大叫一声,吓到了众人,“啊,我九点。” 枫溪将卡片放在掌心里,双手合拢,求了求神明。一点点地挪动着扑克牌,“八点。”心中憋的那口气这才放了出来,长吁一声,说:“稳过。” 冷慈将手中的牌直接铺开在桌上,“八点。” 顾易和白念也纷纷说出了自己的点数。“七点。”“六点。” 林安甩出第一张扑克,梅花九。还以为自己稳在六点以上的,不料最后一张扑克居然是红桃二。自己只有一点,成为了最后一名。她捂着脸尴尬地笑着。 枫溪笑嘻嘻地看着林安,令人不寒而栗,她在林安耳边轻轻地嘱咐了两个字“保重。”然后将竹筒递了过去,摇了一下。 林安闭着眼乱抽了一根竹签,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枫溪一把抢过,大声宣告起来。 “大冒险。吻一下在座其中一异性的额头。哈哈哈……安仔你这次可霉了!” 林安低着头,又环顾了一周,顾易和希平直接over掉,就剩下冷慈和柴言了。考虑再三,心中已有了答案。 她径直地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双手搭在他肩上,慢慢地蜻蜓点水地吻在他额头上。她立马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快速地回到座位上。 “哇~哦~”枫溪在一旁鼓起了掌,“冷慈有福哦。” 坐在林安身旁的柴言不知抽什么风,阴着张脸,拿起桌上的扑克牌。“再来。” 第二十三章 秘密 到了深夜凌晨一点,他们才各自回房。乡村的夜很美,星星像碎钻一样不知被哪个有心人散在天空上,一亮一亮的。清晨的露水从青草上滑过,滚进了泥土里。 林安穿着哆啦a梦的睡衣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拉伸自己的身体。头上又迎来一个熟悉的疼痛感,栗子爆头,又是柴言。她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早。”柴言顶着一个鸡窝头,走到林安面前,一张臭脸摆在她眼里。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选我?” 林安笑了,瞬间明白他说的。心里默默地打起算盘来,平常都是他捉弄自己这次一定要逗逗他。眉毛也跟着演起戏来,微微抬起。“哦~你在那啊?” 林安绕着他转了一圈,打量着他现在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西式睡衣,还有两个老土的口袋。脚上却穿着白念爷爷的灰色人字拖,除了张脸还算清秀,但全被他的鸡窝头大大折扣。零分,零分。她摇了摇头,趁他没看自己,特意悄悄地走到大马路上,以保持安全距离,再大声放肆一次,“你太丑了!” “林安!”柴言胳膊上的青筋突然爆了出来,鸡窝头上的几根立着的头发都颤抖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长得丑,对此怒不可赦。他立马朝林安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清晨里,稻田里弥漫着未成熟的稻子香气,女孩被埋在绿色的稻田里,身后的少年拼命地追赶,空气里还留着女孩俏皮的话,“你是丑八怪!丑八怪!” 终于,少年在风里抓住了女孩的黑色的马尾辫,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骄傲地说:“看你还跑!” 林安举起双手,头反过去朝柴言求饶,“错了。” 柴言放开她的辫子,叉着腰,背着林安,轻声地喘着气,才短短百米的距离,他的额头上却冒了汗水,他仰着头看向稻田的遥远的那头,保持着自负的语气问道:“哪错了?” 林安看他松开了,刚想朝前迈一步,脚还悬在半空中,就又被柴言一把拉住胳膊朝后反身正对着柴言那张时而清秀时而妩媚的脸,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惊呆了。 忽然,他低下头靠近她,林安别过头,他的吻落在了脸颊上,林安将心中的怒火化为力气猛地推开柴言,巨大的冲击使柴言一下被推倒在地,地上大小不一的石子隔着薄薄的黑色西式睡服深深地陷进了柴言的背上,可柴言一点都不觉得疼。 林安生气地反身走了几步,用力地擦着脸颊,脸片刻就红透了。 “柴言过分了!” 柴言坐在地上,眼眸里的光突然暗了许多,拳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生气地问着背对着他的林安。“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让我欺负你?你不喜欢我,难道你喜欢冷慈?” 林安又朝前走了两步,丢了两个字,“没有。” 柴言立马起身,一个健步抓住她的手,他只是想让她再回答一遍,刚刚那个令人满意的答案。继续地问她“你不喜欢冷慈,那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就是喜欢他。” 林安用力地甩开柴言的手,对着一望无际的稻田,突然喊了一句,“对,我喜欢他,可以了吧。”心里突然像卸了一个重担一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在意冷慈,也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秘密成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安身后没有任何回复,清凉的风缓缓拂过,稻子的香味一点点扑来,静得只听见风来的沙沙声。林安回头看了一眼,他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头埋得很深,头上几根立着的头发在风里悲伤地摇摆着,苍白的脸突然倒在地上映在林安眼里,他艰难地叫出几个字,“药……药……” 林安立马跑了过来,将他的脸扶到自己怀里,慌张地问“你的药在哪啊?”她慌乱地搜寻着口袋,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惊吓出来的眼泪的也跟着掉下来,“是我不好,你挺住啊!”她急急忙忙地打开药瓶,手不停地颤抖,几颗药滚进了草丛里,林安又倒了倒,将药瓶里的白色颗粒,成功地倒出三粒。 “张开嘴。”林安一把倒进了柴言口里,极其认真地看着柴言苍白的脸,豆大般的眼泪也掉进柴言口里,随着药一同滚进胃里。 过了几分钟,柴言的脸才缓过来,他看着一脸愧疚的林安。其实,他知道她不喜欢自己,至始至终。她很善良,只是恨自己没有早点遇到而已。柴言眼里闪过的一丝悲凉瞬间又被掩盖住,柴言发出咯咯的笑声,立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没事啦,请我吃拉面,我就原谅你。” 林安看见柴言又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眼泪瞬间缩了回去。她发誓这一刻,除了自己以外,他所有的请求都会答应。 “好。” 柴言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慢慢地往回走。林安立马走过去扶着他,她想起上次在医院里碰到过他,难道他那个时候就病了吗?自己那个时候应该多问几句的,她愧疚地问他,“你什么病啊?严重吗?” 柴言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几个字轻飘飘地飞进林安耳朵里。“先天性心脏病。” 林安继续追问着,“所以你上次在医院是为了?” 林安仰着头,他的眼睛里多了几分从未看到的伤感,苍白的嘴缓缓回了颜色,慢慢地一闭一合。“嗯,为了复查。这几年本来都还好的,只是自从开完演唱会后,身体就有些吃不消。” 他突然停了下来,注视着前方的路,不晓得他的眼里放了什么,又变得明亮深邃起来。“不要告诉他们,否则就没得玩了。” 林安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替他保守这个秘密,点了点头,“嗯。” 他们消失在稻田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打闹着推开那扇被岁月洗褪色的老门,深深地扎根在门上的铜环发出铛铛的声响,传到了远方…… 可林安的心里却在这个安静的清晨里多了一个秘密。 第二十四章 梦想和约定 枫溪穿着墨绿色的外套加之黑色的工装裤,堵住他俩的去路,嘴里含着牙刷,口吐着白沫却依旧要问“你们去哪了?” 林安才突然想起刚刚没有对一下口径,一下慌了神,东张西望起来,扯了扯柴言的睡衣,向柴言发出求救的信号。无处安放的双手交叉一会又摊开,尬笑着“就……” 柴言摸了下鼻子,又看向林安说“出去散步啊。” 冷慈刚好走进主厅,走到餐桌上拿起一根油条,放在嘴里。见气氛不对也没敢多留,刚想转身离开。 柴言撒腿就朝他跑来跑,手自然地搭着他的肩上,“哎,冷慈,有事找你。”他们俩就一起上了阁楼。林安趁枫溪回头,也以最快的速度走开。 柴言搀着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刚摔了一跤,快帮涂下药。” 冷慈没有问原因,只是习惯性地责怪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柴言没有回答,就直接趴在被子上,好像他很早就知道冷慈会随身携带医药箱一样。冷慈娴熟地从行李箱拿出医药箱,打开盖子,从瓶瓶罐罐里抽出碘伏和医用棉签,涂了涂他后背上的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柴言回过头对着还在涂药的冷慈,嘟着嘴说道,“老样子哦。” 冷慈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医用棉放进一个透明袋子里,再放进小型的医药箱里。又将医药箱放回箱子里。就好像刚刚没有发什么事一样。 可是枫溪背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双肩包,早已站在楼下,倚着墙催促起来:“哎,你们在干嘛呢?快点下来,要出发了。” “这就来。”柴言起身看了看镜子里后背的伤口,还好没有很严重。他从箱子里随便拿出一件衣服套住身子,又配上一条五分黑裤。他穿着衣还不忘一拐地一拐地走去楼梯口,顺便回了个头,看了看还裹在地上的被子,朝冷慈露出皎洁的笑容出来,“这……你搞定。” 枫溪敲了敲木质的楼梯,发出清脆的扣扣声,枫溪的急躁顺着声音一并传给楼上两个磨磨唧唧的大男人, 柴言也焦急地踩着楼梯下来,一把搭在枫溪的肩上,推着她往前走,眉开眼笑地安抚着“大佬,走走……先去吃早餐。冷慈马上下来。” 她们简单的解决晚饭后,就朝着一座高高挺拔在云端之上的山出发,走过林间小溪,踩着铺满鹅卵石的石子路兜兜转转才来到山脚下。竹林沉寂地死守在石梯的两旁,可风刷刷地吹来,它们瞬间又一改风格,群魔乱舞起来。脚下的石子路走着走着就到了末端。抬头望去,只是数不尽的石梯,仿佛真正艰难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枫溪站在一行人前方,热情地喊着:“出发!”希平跟在她身后,顾易牵着白念的手一步一步朝着石梯迈过去,随后冷慈,林安他们紧跟随后。 无止尽的阶梯慢慢地消耗着他们的信心与体力,湿哒哒的空气被吸入肺里顷刻化为滚烫的二氧化碳呼出来,路程走了二分之一,可眼里不是高高的竹林,就是突现的小瀑布。小腿也渐渐地胀痛起来,领队的枫溪像泄了气的球,瘫坐在石梯上,向后面的人摆摆手,“我快坚持不住了!” 跟在身后的希平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了枫溪“你没事吧?” 枫溪埋汰着头,汗水从一根根短短的头发里掉在了石梯上,慢慢地蒸发得一干二净。“有事。” 顾易还牵着白念的手,靠着身旁的栏杆说:“那我们在这歇会吧。” 林安不安的眼神落在了后面的柴言的脸上,又开始有点苍白了,白色的短袖湿到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地问了问“你没事吧?” 柴言极力地平复自己的紊乱的气息,挤出了一个勉强地笑容出来看着林安。“没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早早准备的药水,一口灌进了胃里。 休息二十分钟后,他们又重振旗鼓,一步步迈向下一个石梯上,渐渐地摸着了白白的云雾。一块巨石卡在悬崖顶端,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但它偏又呆呆地停在那,守望着一天的日出日落。他们兴奋地站在这块石头上跳起舞来,朝着远方的白云,脚下的山林大喊着:“到了,我们到了!” 枫溪坐在石头上,掌心向后撑着硬邦邦的石头,回头望着身后的他们,“对了,你们的梦想或者愿望是什么?听说,在最高处大声喊出来,就可以实现。” 枫溪拍了拍手上粘附着的沙砾,站起身来,“好,我先来。” 她双手握成喇叭的形状,大喊着“我希望我可以去西部支教。” 顾易也跟着开心地站起来,大喊着“我希望我未来是一名著名的音乐制作人。为音乐而生,为音乐而死。” 顾易牵起白念的手,拉她起来,那一刻,她眼里多了一份坚定。“我希望我可以去哈佛。” 冷慈坐在石头上,久久没有作答,他看着远处的一望无际的空白,似乎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一样,“我……还没有想法” 林安便站起身,朝悬崖的边缘又迈进了几步,大喊着“我希望未来能成为一名医生。我希望……”喉咙突然哽咽起来,眼角的泪水像珍珠一样成串串地掉进风里,她继续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我希望妈妈能够醒来。”她扑地跪在地上,含着泪却开心地笑了。 因为冷慈蹲在她身后,搭着她的肩膀,这熟悉的声音在说:“我希望我最好的朋友林安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再流泪。” 而柴言却没有告诉这云,这天地,他笑着看着所有朝他看来的眼神,笑嘻嘻地回应着:“暂时没有想法。”等所有人看向林安的时候,他却低着头答给自己听,“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喜欢我。” 冷慈扶着林安走了回来,他们围成一个圈,一只又一只手搭在圆圈中心,大声地念着:“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几只手朝地压了压,又举向了天空。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心有灵犀地同时放声大笑,他们围坐在一起,放心地露出最脆落的背给对方。风里,云里,山里回荡着他们留下的歌声。 “多少次/迎著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不知不觉已变淡/心里爱/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第二十五章 人生的第一个分岔路口 五一小长假就这样飞速地从指尖滑过,她们坐着班车回到城市,各自背着行囊涌进人海里,不见踪迹。她们再次相见又是在学校里。 顾子峰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张脸,他拿着教尺拍了拍讲台,装模作样地严肃起来“好了,五一结束了!你们现在要面临人生的第一个重要抉择。”他单手撑在讲台上,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用正楷打印了许多字的a4纸,喉咙慢慢地上下滚动,稳重的声音包围着教室的各个角落里,“这是文理科申请表。回家给家长签字。” 林安看着顾子峰手里的那张申请表,她脑子里立马浮现了一个戴着白边金丝框眼镜的脸。她答应过他,以后不会再找他的,这才短短一个月,她难道就要真的去找他吗?想着想着,顾子峰刚说的那张申请表已经传到了自己手里,最后一栏上写着“家长签字”这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 顾子峰走到门口,朝冷慈招了招手,“冷慈,你出来一下。” 她都没有察觉,冷慈从她旁边走过,只是一直盯着申请表。 顾子峰拍了拍冷慈的肩膀,“鉴于你家的情况,这个签字你可以签……”冷慈点了点头,回到教室,看见林安还是盯着那份空白信息的申请表,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林安才回过神,问道“老师呢?” “刚走。” 林安立马拿着申请表,朝教室门外奔去,“顾老师,顾老师……” 顾子峰回过头来,林安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她犹豫片刻,低着头,指了指申请表最后一栏,“老师,这一栏一定要家长签字吗?” “嗯,除非你没有家人在这里你可以在这代填。”顾子峰回应着,听到这句话林安特别开心但接下来的话又把这开心凝固成冰块,随即化成水,“但是我会核对开学就一直保留在我这的学生家长的签字笔迹,不一样的话,我会打电话过去。” “哦。”林安失落的低着头,拿着这张申请表,反身离开。身后还传来一句,“有什么事找老师。” 她举着那张a4纸挥了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好。” 她将手里的申请表完整地夹在语文必修书里,又机械地将抽屉里一些没用的的书胡塞进去。她背上书包,向旁边的冷慈丢了一句话,“冷慈,你帮我和她们说下,我有事先走了。” 还没等到冷慈回答,她就消失在教室里。她脑子又回想起上次在咖啡厅上,喝着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尝的咖啡,看着伤害自己的人,讲着一些无情的话……可是这次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他,她跑回家里,她记得上次还没来得及看上面的地址就连同着卡被她丢进了抽屉里。 她从抽屉里翻出还没有丢掉的白色便利贴,默念着上面的地址:“夏临幸福小区3栋2单元1301。” 她又狂奔出去,火急火燎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随便地拦了一辆车,“师傅去这个地址。”她将手里拽得皱皱的便利贴传个了司机大叔。 她望着窗外的快速移动的绿化带,心里又莫名地紧张,见了面该怎么说呢?那个女人也会在吗?她脑子里在这一刻上演了无数遍和她见面后应该做什么,反复着……直到司机大叔告诉她到了,她才从钱包里掏出钱给司机,下了车。 “幸福小区”四个字大大地立在黑色的拱形门上,警卫室附在旁边,室内一个门卫正呼呼大睡,林安趁机弯着腰沿着警卫室的墙壁溜了进去。一栋栋暖黄色的建筑整齐地摆在她眼前,每栋建筑之前还有一个小型的花坛,玫瑰花争相恐后地开着。路上还有个贵妇领着一只拉布拉多犬溜达着,望西看去还有一个硕大的广场,几位老人在一旁的广场悠闲地打着太极。环境如此好,心里不禁想起自己只有100平米,一下雨就潮的平房,小巷里散发着正糜烂的垃圾的腐臭味,电线乱七八糟地搭在半空…… 林安摇了摇头,劝自己不要再添新堵。一会儿,转个弯,就到了三栋门口。她忐忑地走了进去,可是站在电梯那她又犹豫了,她双手放进口袋里,徘徊着,心一横,按了13层的按钮,电梯里空无一人,静得只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叮~”门缓缓打开,林安深吸了一口气,朝前迈了几步,抬着头,转弯朝1301室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手抬起来,猛地摁了一下门铃,低着头,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但是许久门还是没有开,林安又摁了几下,还是无人回应。 她低着头,心情也跟着低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遇到,心里却很难过。“叮~”电梯房又响了,一个手里拿着盼盼面包的小女孩,跑了出来。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嘴角还有黑黑的巧克力,朝林安跑过来,酥酥的声音瞬间暖化了林安,“姐姐好~”她眨着亮亮的大眼睛,弯弯的睫毛一摆一摆,可爱至极。林安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端详了一会这个小孩,还是和自己有那么点像。 林安蹲下来,从书包里掏出卫生纸,轻轻地一点点擦掉她嘴旁边的巧克力,眼里满是溺爱,“姐姐,帮你擦擦。” “好。”这个小娃娃就呆呆地站在那,纯真地笑着。 电梯房这个时候突然开了,一双蹭亮蹭亮的黑色皮鞋从电梯里出来,还伴着熟悉的声音,“妞妞,妞妞……” 站在林安前面的小女孩,跑了过去,一把抱住着穿着蹭亮蹭亮的黑色皮鞋的男人,叫着“爸爸,爸爸……”这个男人还是老样子,喜欢穿西装,可是手里却不是公文包,他一只手提着一个超大的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和带了同样的银色戒指的手。林安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见面方式见到他,他不是说那个女人有身孕吗?为什么这个叫妞妞的女孩看上去已经四岁了? 她的泪水瞬间积在眼框里,有点模糊,但是她突然明白了,是有身孕了,他没说错,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脸上还洋溢着幸福,顶着个大肚子。 她抬了抬头,她不想哭了,也不要再流泪了。十几秒后,她平静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这张脸有多恐怖。 林安突地冷笑一声,她在笑自己多余的幻想还是在笑还躺在医院的妈妈。 她使劲地拉开书包拉链,把夹在书里的申请表抽了出来,拿出一只黑笔,朝他走了几步,用力地将表和笔打在他胸前,“在最后一栏签字。” 林奇震惊地看着林安,脑子里的话都还没有组成语言,只是顺着林安的意思接过申请表,一秒签完。他刚组织好,林安就一把抢走手里的申请表,朝着电梯跑去,走进电梯猛地按关门按钮,这短短的十秒里,他还是没有追来,还是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只听到,那个叫“妞妞”的女孩撒娇地说“爸爸,抱抱……”。他笑着说“好”。 她彻底地失落,跑进黑夜里,无尽的黑夜里。街上没有凉风,没有悲伤地雨,只有热闹。她没有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想哭了,她听着川流不息的车辆鸣着笛,看着来去匆匆的路人,有人伤心,有人懊恼,有人喜悦,只有她,心里波澜不惊,犹如天空之境一般。 今夜,她没有哭的冲动。 第二十六章 她的担心 “林安,你今天没有看到柴言吗?”顾易扣了扣林安的桌子,看着趴在桌上的林安,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桌上的发出的声波透过空气打进林安脑子里,这才使她抬头看向顾易,可是她压根没听见柴言说的话,“啊?” 顾易缓缓弯下腰,双手交叉附在腹部,一双疑惑的眼神盯着林安的眼睛,“我说你知道柴言吗?自从上次五一后他已经几天没来学校了。我也打电话了,没人接。所以问问你。” 林安摊开双手,“没有看到。”她回头看看后面那个空空的座位,桌上还用修正液写了几个字“前面是个笨蛋”,她想了想这几天确实柴言没有来骚扰她。 他走之前还摸了摸林安的脑袋,“有事别藏在心里。” 林安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顾易看到后安心地带着失落的答案走开了。 语文老师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翻开课本,今天学……” 她知道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对那天的事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壳,熟悉的疼痛感没了,柴言他不会心脏病复发了?掌心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她拿出手机,在电话里翻出一个叫“混蛋-柴言”的电话,拨了过去。“嘟嘟……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林安眼睛飘忽不定,牙齿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心里更慌,手机不接,不会是真的吧?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答应他保密的,这样他也不会硬着头皮去爬山。 她拿出一张草稿纸,快速地写了几行字,随即揉成纸团抛给了冷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想找冷慈。 “冷慈,这会解释不清,总之我觉得柴言出事了,怎么办?” 几秒后,那个纸团刚好被扔在语文书的夹缝里,林安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只有一行隽秀的字。 “我们逃课出去找吧。” 林安惊住了,因为她从来没有逃过课,但是她只要想到柴言生命快垂危了,怕自己见不到最后一面,她还是点了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冷慈立马站起来,脸抽搐成一团,弯着腰,捂着肚子。“老师,我肚子有点痛。可以让我同桌扶我去医务室吗?” 老师手里的粉笔点在黑板上,回头看了看冷慈难受的样子,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快去,别耽误。” 林安立刻扶着冷慈的手,担忧地看着冷慈,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身旁的冷慈简直是影帝,他一边走着还不忘嘴里不停地呻吟着:“慢点,慢点,好痛……” 刚走出教学楼,他们就击掌庆祝一番,这才是逃课的第一步。 林安问“接下来怎么办?” “跟我走。”冷慈自信地捶捶胸脯,小跑到食堂后面。只见一片杂草旁边立着一堵米两高左右的水泥墙,除了林安他们在以外,还有三个染着黄发的不良学生,应该是其中的老大,他穿着夏季校服,衣服上还隐约可以看出许多非主流话,裤管挽到小腿,站在墙角,踩着由另外两个人刚刚搬过来的石头,再踩到他们俩的肩上,十秒不到轻而易举地爬上了墙顶上。 那人抬头瞟了一眼林安他们,做了一个“敢说出去就弄死你们”的手势,眼睛里充斥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凶恶。林安下意识地往冷慈身后缩了缩,抓着他的衣角,小声嘟囔着:“要不我们回去吧。” 冷慈笑了笑,朝那人挥了挥手“既然有共同目的,就合作吧。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找我。” 那人看了看林安,心里想了想,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后面啥的给忘了。反正决定救助下弱小的小情侣。“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帮你一把。” 冷慈立马跑过去和他们道谢。在那两位的帮助下,冷慈一个引体向上坐在了那黄毛老大的旁边,朝林安伸出寒玉似的手,修长的手指微微摆动。林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握住那只掌心有点凉的手,她仰着头望去,那一瞬间,视线不期而遇地撞在了一起。他的眼睛犹如淡蓝色的玻璃球印在了林安的眼里。 林安的心就开始砰砰地狂跳,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蔓延着,直到他松开手为止。 她默默地看着旁边正拉着别人上来的冷慈,心里有点小庆幸,没有人看见。 不远处的操场上,一个拿着木棍的警卫大叔大喊着,“那几个在墙上的,快点下来。” 可是已经于事无补了,他们顺便坐在墙顶上,朝那大叔做了一个鬼脸,气气那个多管闲事的警卫大叔。他们终身一跃,顺利逃脱。刚下来,那黄毛老大,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潇洒地站在另外两个人前面,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白色校服背后的那句“总喜欢犯贱。”直到走进前方不远的拐角后才消失在林安他们的眼里。 冷慈看了看林安,“现在我们去哪?” 林安想了想,如果他出事了,去医院找绝对找得到。她心里还暗自庆幸北川的大型医院只有三所。“先去最近的中医院吧。” 冷慈点了点头,两人便奔去了最近的公交站,去了中医院。可惜,他们到那并没有找到有关柴言的信息。 街道上的阳光越发得毒辣,街上步行的人越来越少。但林安他们依旧抵着毒辣的太阳,奔跑到下一个地方,“北川医院。” “柴言是得了什么病吗?”冷慈走在林安身后突然问了一句。 林安长叹一声,“先天性心脏病,前不久才查出来的。” 冷慈的眼瞳突地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嘴里带着一丝苦笑。 林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屏幕显示着“混蛋-柴言”来电。她快速地接通电话,“柴言?” 久违的骂声又从电话那端响起了,“笨蛋,怎么这么慢接我的电话啊?” 林安开心地在原地打转,完全没有注意到冷慈脸上的那一缕悲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还记得你上次说要请我吃拉面吧?” 林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今天吧,你定地方。” 林安开心的应着,“好。” 林安嘴角还浮着笑容,回头告诉冷慈这个喜讯,“他没事,晚上一起去吃拉面吗?” 冷慈摇了摇头,笑了笑,“不了,我突然还有事。” 林安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匆匆地跑到马路对面,打了辆出租车不知去去向了何方。 第二十七章 谢谢你喜欢我 林安坐在之前一直来的拉面馆里,玩弄着纸盒里的纸巾,时不时地瞥一眼门口。 “叮~”门被拉开,柴言戴着一个灰色的网球帽,宽松的衣服搭在他身上,可是他那张苍白的脸再怎么遮挡还是被看的一清二楚。 林安跳起来,朝他挥了挥,开心地喊着:“这呢!” 柴言慢慢地走到位子上,把帽子摘下放在桌子的一角,苍白的脸毫无修饰地展现在林安的眼前,嘴角还挂着一丝妩媚的笑容。林安怎么想不到才几天的时间,柴言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但他还是笑着。手背上红红的针孔硬生生地刺在林安的眼里,更刺在心里,无比内疚。“你这是怎么了?” 柴言靠在沙发椅上,双手自然地搭在两边,一副泰然自得的样子,说:“就在医院待了几天。无聊了就出来找你啦。” 林安点了点头,尽量地不要显得过于悲伤,挤出一个笑容挂在脸上“我点了我最爱的招牌拉面给你尝尝。” 柴言点了点头,一只手放在桌上撑着那张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另一只手敲打着桌子发出有规可循的音律,直勾勾地盯着林安看,一秒都没有离开过。 林安想了想,自己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啊,为什么他这样盯着自己看,难道脸上有东西。林安胡乱摸了一下,可是什么都没有啊。她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她把他得病的事告诉了冷慈。 刚好这时,招牌拉面上桌,林安带着歉意的笑容,毕恭毕敬地起身走到柴言旁边,抽出纸巾擦了擦黑色的木桌,又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弯着九十度的腰,一脸殷勤地双手奉上筷子。 柴言接过筷子,挑起滚烫的面吹了吹,“有事快说。” 林安小步回到座位上,笑了笑,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那个……我把你得了心脏病的事告诉了冷慈。”又突地站起身指着柴言,愤慨地说“还不是因为你不接电话,所以下午我们就逃课去找你了。” 柴言看着林安什么都没说,林安自知理亏,就跟个认错的孩子一样委屈地坐下来静等批判,不料柴言却咯咯地笑起来,并没有责怪她,而是放下筷子,起身向前俯下来,温柔地摸了摸林安的脑袋。“嗯,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手缩了回来,坐在林安面前。他笑着说“我再过几天就要去美国了,去治疗我的病。”可话里多了一丝五月里没有的悲凉。 林安点了点头,虽然知去美国是好事,自己再也不要跟这个坏小子生气了,多好啊!但是心里还是很难过。但是她还是将心里的隐藏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傻傻地笑着:“这很好啊。”又拿起筷子唆了一口面,仰着嘴一直呼呼着,“好烫,好烫。”以为这样就可以迷惑住自己的心,听不到那些悲伤的话。 柴言夹起碗里的牛肉放进林安的碗里,眼睛里夹杂着一些认真,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我还是想跟你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你如果愿意随时来美国找我。”随即,抽出一张纸巾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出来,一笔一划地写着他在美国的地址,或许他期望有一天他能够在美国见到她吧。 林安低着头一口口地吃着滚烫的拉面,没有看着他,没有回答他。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喜欢自己,可是心里的悲伤和开心糅杂在一起,化成鲜红的血流经身体的每个地方。 他将写好的纸巾整齐地折好,放到林安面前,缓缓地戴起灰色的网球帽,收起嘴角的还残留的妩媚,站起来,低着头悲伤地说了一声“走了。”拉开门,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只剩下门上的铃声还在叮叮作响。 桌上的那碗招牌拉面还冒着热气。那句“谢谢你喜欢我。”随着空气一点点地传到远方,可是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却不见了。 林安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面条一根根交错在一起,汤里的辣椒油一点点汇在一起,眼里的泪水扑通地掉进碗里,不知道是被辣椒辣哭的还是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 拉面馆外的红灯笼还挂在那,门还在不停地发出叮叮的响声,送走又迎来一位位客人,可是林安还会再见他,没有人知道就像没有人知道下一秒谁又在你生命里蒸发了一样。她带着沉重的步子,推开那扇叮当作响的门,一步步消失在纷扰的街道上…… 第二十八章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他犹如一缕清风轻轻地拂过林安的世界,却在学校里惊起不小的波澜,所有人以为他是去美国深造,只有林安悲伤他真正的离开。 顾子峰站在教室门口,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平静地目送一个个学生走进教室,手里的教尺轻轻地敲打着地板,发出“哐哐”声,嘴里慢悠悠地叫唤着走来的林安和冷慈的名字,拖着教尺,一步步地朝他们走进。“跟我来。” 他反身走过长廊,走进挨着厕所的办公楼。推开生了锈的门,坐在门口的掉了皮的沙发。林安和冷慈双手放在背后,低着头,他们已经猜到什么事了,只能老实巴交地站在顾子峰前面,听凭审候。 顾子峰猛地撕开他伪善的面具,额头上的青筋忽然暴起,手里的教尺一阵阵地拍在沙发上,一下子就凹出了久久恢复不了的印。怒火从喉咙里爆出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话一下震得办公室里的玻璃颤抖起来,也吓得冷慈和林安连连退了两步,许久不敢出声。 “说话。” 冷慈向前走了一步,低着头镇静地说:“老师,我们错了,不应该逃课的。” 顾子峰看在他们认错速度这么快的份上,这才火气才消了一点下来,但是一想到自己因为他们两个而白白地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心里还留淌着血。他站起身,声音瞬间又上了几个度,“出去操场跑十圈,回去再写一份一千字检讨。” 冷慈和林安低着头,庆幸这快速的暴风雨,可还没迈出一步,又被叫住了。“林安,我已经通知了你爸爸,至于冷慈就多加十圈作为惩罚吧。现在出去跑吧。” 林安的心拔凉拔凉的,她想不到自己又要和那个男人见面,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需要叫家长来,她跟着冷慈灰溜溜地出了办公楼,拍了拍冷慈的肩膀,“别回头,老师在楼上看。你快把不要叫家长的独门秘诀告诉我。” 冷慈停顿了几秒后,眼睛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前方,字里行间显得那么云淡风轻就好像诉说着别人的事一样。“我妈去世了,我爸你知道的。” 林安心里有点愧疚,想必她心里还是希望那个男的能苟活在世界里的某个角落里,即使他抛弃了自己,但他终究是自己的血溶于水的亲人。 “对不起。” 冷慈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没关系吗?可是他其实知道自己只不过善于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没有背负过伤痛的少年而已。他跑向操场上,奔跑在操场上,一圈接着一圈。 林安傻傻地跟在他身后一圈圈地跑着,尽管跟不上他的步伐,但她还是想尽力去抚平他的伤痛。 他终于停了下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抹去眼角的那滴泪水,扑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揣着气。林安缓缓地走过来,视线在冷慈抬头的时候相遇,他们相视一笑。冷慈伸出捂在胸口的手,林安一把握住,顺势坐在他身旁。 他们躺在红色的跑道上,望着湛蓝的天空,什么都没有说,却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了,微风缓缓地从远方吹来,拂过他们流着汗的脸颊,带走了他们的笑声。 冷慈开心地笑着,记忆里林安的那碗拉面,枫溪的那本诗集,还有他们的爬山之行一一浮现在天空中,就像一剂良药,慢慢地拂去他过往的悲伤,“谢谢你,你们出现在我的身边。” 林安侧着头看了看冷慈,他在笑,真诚地笑,她又将眼睛放在天空正飘来的那朵白云上,说道:“其实,我的名字是取自于胡兰写给张爱玲的婚书里。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冷慈看着那片云飘慢悠悠地飘走,笑着应答“原来你骗了我啊!” 林安吐了吐舌头,只是觉得那个时候冷慈太过于正经,并不想把气氛弄得太正式了,她继续望着空荡荡的天空,苦笑着“只是想不到,我爸妈的结局居然和胡兰成与张爱玲的结局一样,呵呵~劳燕分飞。” 冷慈将双手放在后脑勺处枕着,笑了笑,平静地叙述着关于他的过往,“我妈连面都没和我见,就去了天上看着我。”他指了指湛蓝的天空。 林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怕再说下去,只会让悲伤一点点将他们吞噬得一干二净。“走吧。” 她一步步地走开,逃离那个悲伤的沼泽,却躲不过前世的情人。 林安的爸爸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里还是拿着一贯的公文包,站在不远处等着林安。 他朝着林安走了两步,推了推他鼻子上的镜框,话里带着一丝责怪的语气,“安安,你这是怎么了?我从老师那知道点情况,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逃课?就算你妈妈不在,也不可以这样啊!” 林安停住了步伐,反身指着那个男人,看着他的脸,她就会想起那个顶着肚子的妇人和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就会想起妈妈还躺在医院,所有的回忆一起涌了过来,她就想大声宣告着“你不配。” 可是林安选择了沉默,她放下手,继续前行着前方的路,他还是老样子,接起口袋里振动的手机,停在原地,又离开了。终究还是没有再次站在林安面前。 林安回过头,那个人还是急急忙忙地离开,为了电话那头比她更重要的人。她失落地低着头,又抬头望着前面那栋死气沉沉的教学楼。曾经喜欢她的柴言走了,她好像一个不祥之人一样,越来越多爱她的人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想妈妈了。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林安侧着头望去,阳光一如既往地打在他洁白的牙齿上,就好像他又给自己棒棒糖一样,他的笑容放在他脸上,格外得让人舒服。 他笑了笑,眼睛里带着迷人的光照在林安的脸上,“林安,你要记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林安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脸上带着和冷慈一样的笑容,那么阳光。 “回去写检讨喽!” 第二十九章 分别这场盛宴 冷慈华丽的行楷一行行铺在信纸上,整整两页的瞎编完全可以体现他对这次逃课的忏悔,终于最后一行潇洒地落下自己的大名,大功告成。他瞥了眼,坐在旁边的林安,整齐的正楷字慢慢地从她笔下出来,她认真地看着信纸上所写的字,嘴里不停地重复刚写下的一句。 冷慈便问了句,“写完检讨没?” 林安摇了摇头,还差几句就可以完成有史以来第一份检讨。一分钟后,终于落笔。 她拍了拍冷慈的肩膀,“走吧。” 还没到七月份,办公室里的空调却莫名地发着突突的声音,冷风充斥整个房间里。刚走进去,林安就打了个喷嚏。办公室里只有顾子峰安静地坐在一张黑色的办公桌旁,桌上放满了不同的班级的作业,好像快要把顾子峰埋了。他手里的红笔不停地画着叉叉勾勾,最后在试卷第一页上面打上血淋淋的分数。 冷慈拿过林安手里的检讨,并在一起放在摞得高高的作业本上,“老师,我们的检讨。” 顾子峰没有抬头,继续埋着头批改着试卷,冷慈和林安尴尬地站在那,等候老师的指令。一张张试卷被批上了它应有的成绩,他手里的试卷终于画上了所有分数,他也终于肯抬头看看林安他们。 他指了指林安,话里好似藏着把刀,慢慢地架在林安的脖子上“你,期末考试快来了,抓紧时间复习数学。要数学被你拉了后腿你就等着我。” 林安乖乖地点了点头。这才放了他们。 太阳从东升起,从西落下。一天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过,傍晚的太阳还是明晃晃地悬挂在高空中,纷纷跑出校门的学生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倒在了地上。而她们还是老样子,站在老地方等着对方,挽着彼此的手,一步步踏出校门。 白念停驻了脚步,将手从她们俩那抽出来,仰望着天空。“安安,枫溪,我要去美国了。” 白念还记得,昨晚,爷爷坐在餐桌上,像往日一样夹着菜,放进她的碗里,然后放下筷子,和蔼地看着白念,只是这次看了许久。爷爷笑着告诉她已经帮她找好最好的高中,已经叫人准备好了一切,这个暑假就要去美国了。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悲伤,因为在那一刻她想起了顾易。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夹起爷爷刚放在碗里的菜,放进口里,却莫名地有点苦涩。 白念已经揣着这个事整整一天了,趁着顾易不在,索性告诉了林安她们。 林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挽起白念的手。 枫溪拉着白念的手,看着前方,笑着说“嗯,祝你前程似锦。” 她们知道这是她的梦想,去美国上高中可以让她离上哈佛的梦想更进一步。可是,下一秒她们不禁伤感起顾易来,他又该怎么办? 枫溪还是问了她,“你……有和他说吗?” “没有。” 白念知道,她在许多地方都可以自信地侃侃而谈。只有顾易,只有顾易,对他真的有些话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次的离开,是他们之间止步于此还是双方接受异国恋,所有的一切却变成了未知。 枫溪继续说着,“有些话还是趁早让他知道。” 她们一步步地走到校门口,伤感着也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次可以一起像这样走在一起。她们停在校门口,街上的车一声接着一声地鸣笛,悲伤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被吸进她们的肺里,呛着喉咙,打湿了眼眶。 枫溪拽紧她俩的手,打破这本不该拥有的悲伤,这不是世界末日,还是会见面的。 她高呼着“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她双手搭在她们的肩上,顺势将她们拉拢一点。嘴角的微笑像未落山的太阳明晃晃的,“这又不是见不着。只是白念更靠近梦想一步而已,我们要庆祝这个时刻。” 白念和林安点了点头,收住了快要掉下的眼泪。她们走进黄昏里,尽管周围的人都投来奇怪的眼神,她们还是要一起大声唱着周建华的《朋友》: 这些年 一个人风也过 雨也走有过泪 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真爱过 才会懂会寂寞 会回首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 夜里的游乐园依旧有许多人在尖叫,有几个和林安年纪相仿的人手捧着烤串或是甜得发腻的奶茶,跑向那些刺激的项目,准备大展身手。 在这热闹的游乐园里,只有摩天轮高高的屹立在游乐园的一角,缓缓地转动着,一闪一闪地变换着各种颜色。许多小情侣站在售票处安静地排着队,或许他们来此都信奉着那个传闻吧,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相吻,就能长相厮守下去。 在来的路上,林安她们特意买了个草莓蛋糕。看着长长的队伍等了二十分钟就轮到她们了,她们拿着蛋糕走进一个小格间里,透明的窗户外五彩缤纷的灯光轮回地闪烁着。门缓缓地关上,小格间一点点朝着高空升起。 枫溪摸了摸白念的脑袋,笑着说“祝我们家念念早进哈佛。” 林安则捧着蛋糕坐在一边,笑嘻嘻地说“快吹蜡烛。” 趁白念闭眼睛的时候,她们有默契地将奶油撇在白念的脸上,哈哈大笑这只小花猫。她们笑着,闹着。 “安仔,加紧猛攻。” “好。” “各位大侠,求饶!” “被我骗了吧,哈哈哈……” ……………… 她们玩累了,坐在凳子上,眼角还残留着嬉笑的泪水,她们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蛋糕,甜甜的奶油含在她们嘴里,可是再怎么甜都不及快要来临的分别的苦。 不一会摩天轮就缓缓地升到最高的地方,她们俯视着喧闹的城市,霓虹灯挂在北川大桥上,红色,黄色……慢慢地照映在黑漆漆的河里。桥上行走的人依稀可见,汽车一辆接着一辆驶过,去向了她们不知道的地方。 枫溪站在窗前,手触摸着透明玻璃,眼里装着只有黑夜里才能看到的美丽景色,嘴角露出久久的微笑。 “七年之后,我们在来这坐一次吧。” 白念和林安点了点头,一起沉默地醉倒在这属于黑夜里的景色。 第三十章 鲁莽的约定 清晨挥散了黑夜的悲伤,光射在玻璃上,照在课桌上。灰尘在光里显现,随意跃动,却无人欣赏。一个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迎着风赶往自己的座位上,铃声“叮叮~”响起,老师也纷纷站在属于自己的三尺讲台上,拿起课本讲着书本里的知识。 比如顾子峰正拿着他的标配教尺敲了敲讲台,粉笔灰一下白蒙蒙地溅进了空气里。他从讲台的一角拿出一根细长的白粉笔,在凹凸不平的黑板写下几个醒目的字:“期末总动员”。一个抛物线完美地将剩下的粉笔抛进粉笔盒里,台下无一人不安静下来,看着黑板上那几个大字。 他清了清嗓子,“再过一个半月,期末考试就要来了。你们的成绩都给我抓紧点,否则暑假……。” 他奸笑一声,环视了一遍所有的学生,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点头如捣蒜一样拼命地朝前砸在空气里,最大希望是暑假能够轻松地坐在空调房里,吃着西瓜,连着wifi。心里最渴求的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成为老师的陪葬品,顾子峰是出了名在暑假专研各类学术的怪咖,总是会时不时地布置一些能够让你在图书馆呆上几天都找不到答案的作业。 所以无论是头悬梁还是锥刺股,都要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打鸡血地读书。 只有林安却莫名地伤感起来,毕竟暑假,暑假,白念就要去美国了。 冷慈用笔戳了戳林安的手,“老师,点你名呢?” 林安忽地站起来,慌张地看着台上的顾子峰,回着“是”。 顾子峰举着教尺,指了指林安。“你,这个数学,这次再拿倒第一的话,我就……你知道的。” 顾子峰又露出标准的微笑,眼睛里满是小刀,万刀齐发,瞬间把林安幼小的心上插满了数不尽的小刀。 突然,坐在林安前面的王晓莉站起来,才仅仅几步而已,她还是要夸张地摆动着她妖娆多姿的身体,站在林安身旁。 她纤细的手慢慢地搭在林安的肩上,眼里却看着手上刚涂好的透明指甲油,吹了吹,指甲油里特有的油漆味一股脑地冲进林安鼻子里。 “老师,我们班除了她以外,谁数学低过六十分啊?上次的期中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让她考及格了。你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渺茫的人身上。” 林安低着头看着草稿纸上写满了数学的公式,王晓莉虽然说话那么难听,但是是事实。教她数学的柴言偏偏又走了,那能怎么办?忍气吞声吗? 王晓莉脸上绽放着胜利者的笑容,搭在林安肩上的手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又把手放到嘴前,吹了吹手指上已经快要干的指甲油,三两步地走回了自己位子上。 她就是那样,心里从来都不会对谁有愧疚感。看,她又笑嘻嘻地回头望向林安,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样子,将所谓的仁慈贴在林安的眼前。 王晓莉眨巴着她那双可恶的眼睛,又赤裸裸地嘲讽着“加油哦!” 林安闭着眼,再看下去,怕是自己都要瞎了,她深深地吐了口气,用力地拍在桌上,桌子的草稿都被这怒风撩起了大半。她俯视着着那张打了点粉底的脸,一字一句地喷在那张脸上,“谁…说……我……考……不……上的。” 林安又仰起头望着没有转动的电风扇,双手叉腰,继续说着:“这次我一定会考进前十名的,哼!” 王晓莉拍了拍手,手里好像拿着芭蕉扇一样,扇了扇小火苗,“哦,是吗?要考不进怎么办?” 火苗晃地变大,她还是要继续加把柴火进去,“要不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站在国旗下说自己是笨蛋,怎么样?” 林安果然任由火势蔓延,烧着自己还沾沾自喜,“好啊。” 台下不知是哪个人不嫌热闹大,也跟着往里面加火,大声地喊着:“王晓莉,要是你输了就穿女巫婆的衣服,围着操场跑一圈,还要说自己是丑不拉几的巫婆。” 话一出,引得所有人都笑了,但是这个赌是个明眼人都会站在王晓莉那边,毕竟林安可是长期占领着倒一的宝座。 王晓莉,眉毛上扬,嘴角的笑就没有消失过,站起身,自信地伸出手,挑衅着林安“好啊。” 林安只得握了握,达成这自己一时鲁莽的约定。 隔岸观火的顾子峰点了点头,见协议达成才敲了敲讲台,笑了笑“我见证。” 林安刚坐下就后悔了,自己数学那么差,就算柴言在,自己也考不到前十啊!说着他,不禁有点想他了,不知道他在美国怎么样? 窗外的天忽然开始变得灰蒙蒙的,雨牵着天与地,传输着它们之间的窃窃私语,就好像是在嘲笑着林安的愚蠢一样。 林安想了想,除了柴言以外,白念,她又摇了摇头,白念初中的时候帮自己补过但是无动于衷。她拿着一本英语书,立在桌上,眼球偷偷地朝右滚去,冷慈,应该可以是救命稻草吧? 她谄媚地笑着,甚是合意,她点了点头,“冷慈?” 冷慈回了个“嗯”,又低着头看这英语书上密密麻麻的英文。 林安从抽屉里拿出不晓得放了多久的小熊饼干,放在桌上,往他的桌上推了推,“吃饼干吗?” 冷慈瞥了眼林安,瞬间看清了她的小心思,却还是故意地问:“有什么事吗?” 正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为了让冷慈心怀慈悲,林安拿着小熊饼干硬塞进冷慈的嘴里, “没什么……就帮我补习呗!” “嗯。” 林安眼睫毛一闪一闪的,似乎得到了伸腿瞪眼丸一样。宝贝着呢。将头藏在那本立在桌上却拿翻了的英语书里,书下时不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终于,下课了。林安才伸出头来,把藏不住的笑容挂在脸上,哼着歌,从抽屉里拿出白色的草稿纸和练习题,整齐地铺在桌上。手里拿起黑笔就等冷慈开讲。 冷慈看着一本正经准备了这么多的林安,却并没有打算直接开讲,而是抛出一个问题给林安,“你知道sin45o等于多少吗?” 林安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看来冷慈准备放大招给自己了,又傻傻呵呵地笑起来。 冷慈不禁有点惊讶,柴言是怎么教她的,居然最基本的数学公式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个错误。 他叹了叹气,“今天晚上开始,你去我家补课。周末八点要到。知道吗?” 林安想了想,看来刚刚自己已经完美地通过了冷慈的考验,相信他应该是准备给自己放大招了,看来前十有望,心里瞬间美滋滋的。 林安点了点头,摆了个ok的手势。 第三十一章 结束 时间慢慢地在走,所有的人都背着各自的行囊,完成属于自己的使命。铃声响起,又各自归家。 林安却还待在自己位子上,做着刚刚老师已经讲解过的数学卷上的第一道简答题。 对于数学渣渣来说,绞尽脑汁还不如灵光一闪来得快。 她突地想到第一步应该是先画y=sinx的图像,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坐标图,脑子又跟断了线的风筝,因为不知道y=sinx图像长啥样,嘴里嘟囔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站在一旁的冷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林安手里抽出黑笔,在坐标图上继续画着:从原点出发画了一个先向上凸的波浪。林安似懂非懂地看着图。 冷慈摇了摇绝望的头,细心地对着她说:“书本的第25页,自己去翻。” “为什么?”巨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有征兆地冲进林安和冷慈的耳朵里,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禁让她回头看了看,只是惊住了。 居然是顾易,他站在教室靠着窗户的角落里,手硬生生地一下一下地捶在水泥墙上,窗户发出阵阵的颤抖。他没有停止还对着空气咆哮着:“为什么?” 白念却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脸上掺杂着各种悲伤和害怕,泪水无情地从上面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这悲伤与害怕。 林安擦了擦双眼,没错,顾易居然发火了。白念居然被他弄哭了。她跑了过去,看了看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顾易,半蹲在白念的课桌旁,“念念,没事吧。” 白念摇了摇头,却哭得更惨了。这一哭林安心里更加着急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别人。但她心里已经有了偏袒的答案。一定是顾易惹白念哭的,一方不说只得逼另一方了。 她站了起来,指着顾易,大喊着:“你怎么可以这样?” 顾易手上的青筋爆了起来,一拳打在涂满了绿漆的墙上。血从缝隙里透了出来,顺着墙壁流了下来,染进了水泥地板上。 一滴苦涩的眼泪也跟着用力地打在水泥地上,却没人看到,因为它过于微弱了,就仿佛他的喜欢一样,微弱。 顾易低着头看着地上那滴泪水,冷冷地说着:“好,我们分手吧。” 反身一步一步地踏进风里,带着无尽的悲伤,冲出了教室。 看情形,林安大概知道了是因为去美国的事,本想冲出去和他解释解释的,但是白念还在。只能焦急得叹了口气,站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旁的冷慈抛下了两个字,就跟着跑出了教室。“我去。” 林安便安心地回过头来看着白念,抚摸着她的背,什么话都没说就站在旁边守着她,听着她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纸巾一张张地被揉成纸团丢在桌子上,堆成了山。她哭了好久好久,久到最后一丝夕阳都消失在空荡荡的天空里。 枫溪轻悄悄地从教室后面走了进来,坐在白念的身旁,眼里满是心疼。 枫溪突然拽起白念的手,走出了教室。她何尝不心疼眼前这个为了个男生而哭得死去活来的丫头,但她只希望她能够少些悲伤的时间。 天上的几颗星星洒在了她们头顶上,白念乖乖地跟着枫溪走出了校门,走进一家便利店,又不知走了多久,她们停在北川大桥上,那座曾经俯视过的北川大桥。 枫溪放下书包,半蹲在地上,好像在书包里拿着什么东西,她放在桥杆上,三罐青岛啤酒。然后抓着桥杆,踩在杆子间的空隙底部,笑了笑,朝前方黑漆漆的大河里呐喊着:“去你妹的!” 她回头看着林安她们,开心地笑着:“真的好爽!你们试试!” 林安也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紧紧地抓着栏杆,看着不见底的黑暗在涌动,闭上眼大声喊了一句:“去你妹的!”心情却莫名地好了起来,她放开双手,迎着吹来的风,心里却想起了讨人厌的王晓莉。 林安大叫着:“王晓莉是个老巫婆!!” 白念也站了上去,但她不知道喊什么,她呼吸着迎来的凉风,肺也跟着清爽了许多。她低着头,听着桥上不断的鸣笛声,她知道,她一定会去美国,而顾易只能… 枫溪和林安站在白念的两旁,两人分别握住白念的手,双手被高高地举在空气里。 枫溪和林安一起喊着:“顾易是个混蛋!” 白念低着头,望着滚滚西去的河水,泪水滴进了黑色的河里,随着水漂走了。 “顾易不是混蛋,我才是。” 枫溪靠了过去,搭在白念肩上,假装生气地说着还用眼神示意林安。“惹你哭的就是混蛋,你说是吧,安仔。” 林安看着枫溪,心里默默地感觉有她在,什么都会变好一样。脸上的笑容由心一点点地绽开。 林安点了点头,身体也靠了过去,右手搭在白念的肩上。 白念看着她们俩,突然觉得不那么伤心了,淡然一笑,她们拍了拍她的肩,仰看黑夜大笑着,大喊着。 “顾易是个混蛋。” 她们喊累了,坐在地上,靠着栏杆,望着川流不息的车子飞速地从眼里逃离。心中累积的悲伤,忧郁,愤怒好像被通通一扫而空。 枫溪拉开啤酒罐,“斯斯”,白沫喷了出来,啤酒罐碰撞在一起,随即被吞入胃里,苦苦的,但是她们满面笑容。 “今天,明天,我们都会开心。” “今天,明天,我们都会开心。” ……………… 第三十二章 哭过后更爱笑 “念念,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啊?”枫溪右手拿着一根刚从小摊上买来的油条白念,左手搭在刚碰到的肩上。 白念低着头,摸了摸红得发烫的脸,没有说话。 这才一夜之间,白念就转性了。看来,不会是自己是让她得了失心疯吧。枫溪看着白念心里胡思乱想起,不过转而一想就只有一个人能够让白念喜怒无常,铁定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枫溪将油条一口塞进嘴里,站在白念前面双手重重地搭在她的肩上,堵住她的去路。“白念,老实招待怎么了?” 白念真心觉得自己在枫溪面前一点都掩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她傻傻地笑着,手轻轻地搭在单肩包,老实交代起来。 喝完啤酒后,她们各自就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喝了啤酒有点微醺的白念,眼前时不时地冒着小星星,撑着水分抽干疲倦的身体走到楼下门口,她没有上去,只是坐在楼下的阶梯上,想整理下心情以防被妈妈看出来。 她看着月光洒在草地上,月季上。淡粉色的月季在月光的照耀下换成了白色的颜色。 她看着美丽的花朵,又想起了顾易,没了顾易的自己是不是又会和月季一样变回原来的颜色呢。 说到底还是怪自己对他说的那样的话,“分手”那两个字像沉重的石头一样,又落在白念的心里。压榨自己身体里仅有的水分。她坐在阶梯上,头埋在双手下,水流出了身体,咸咸的,一滴一滴打湿了膝盖上的那一抹黑色的牛仔裤。 忽然,一个人踏着轻快的步伐站在身后,楼道间的灯接触不良地闪烁着,他站在身后,什么话都没说。 白念没抬头,因为知道是他,她想着是自己提出来的,自己还哭哭啼啼地在挡别人的路,实在有点不像话。她向右挪了挪,缩进了黑暗里。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埋藏起来,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心痛的感觉不散布出去。 顾易没有走,只是坐下来,明目张胆地看着蜷缩在黑暗里的白念。微弱的灯光实在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伤心还是开心。 白念又挪了挪,肩膀靠着白色的墙壁,低着头,擦了擦泪水,十指交叉无力地放在膝盖上,她不敢看他,怕他伤心,更怕他开心。 顾易又向右移了移位子,没有退让的意思,把白念紧逼着靠在墙旁。 白念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气氛,尴尬难堪还有那么点害怕。她头都没向左看去,就起身。膝盖部位那湿湿的牛仔裤在她起来的那一刻就暴露在空气里,暴露在顾易的眼里,尽管月光并没有特别明亮,但还是看得清与众不同的颜色。 刚走出第一步,就被那只白皙的手强有力地牵住了,他掌心的温度顺着胳膊里的血管传到白念的心里,她一下心乱如麻,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干什么,身体却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顾易用力地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的肩膀朝左转动,那张脸就彻彻底底地放在顾易的眼前,还没来得及抹干净的眼泪还残留在眼角,红红的鼻子和眼圈都在这张脸上突出地显现出来。他心里却既心疼又开心望着这个轻易说分手又傻傻地哭的女孩,他一把将白念拥入怀里。 一下子,白念蒙了,她不知道顾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她很眷恋着他的温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 顾易抚摸着她的长发,脸靠着她的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喝了啤酒?” 白念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尴尬,身上的啤酒味应该很难闻吧,所以他才会问吧。于是她想挣脱开他的怀里。 但是顾易却更紧地将她锁紧在怀里,“以后你只能和我喝,听到没?” 白念心里像草丛里的月季一样怒放着,这应该是在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复合了吧。她开心地在怀里使劲地点了点头,藏在怀里的双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可以喝啤酒吗?”顾易望着正抬头看着自己的白念,她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一盏特别明亮的油灯。她点了点头。 顾易渐渐凑近,轻轻地吻在那微凉的红唇上,鼻尖飘过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清香气息,一下子他失了控。舌尖直驱而入强烈地醉倒在那甜香的吻里。 白念脑子一片空白,心狂跳着,脑袋晕乎乎的,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任香津浓滑在口里。 “不管以后你去哪,你记得我会等你,会去找你。”顾易抚摸着白念的长发,酒窝微微淡现。 白念依偎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顾易牵着白念纤细的手,起身,踏上了红色砖块的楼梯。“走吧。我们回家吧。” 白念紧紧地握着他,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雨过天晴后,彩虹缓缓地落在她的心尖上。她开心,也许体会过失去后的难过,所以当重新拥有的时候,更会紧紧地握住吧。她望着身旁这个男孩,心里甜出了蜜。 夜晚的月亮又悄悄地溜进了云里,转眼就到了另一天的清晨,白念遇到了枫溪,她娇羞地低着头看着地下的小石子,在枫溪的询问下,诉说着昨晚的事。 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昨晚他们和好了,还接吻了。仅仅几个字却令白念心里的蜜罐溢了出来。 枫溪轻轻地用肩膀撞了撞白念的肩,脸上挂着姨母笑地看着白念,“不错哦,不要害羞嘛。” 林安得知后,也为白念开心。因为她知道能够让白念哭得那么伤心又开心得合不拢嘴的只有一个人,心里默默地希望着他们能够一直在一起。 林安站在座位上,接过王晓丽手上那张数学卷,看着这刚发下的数学卷,脸上的笑容又明目张胆地溜去了王晓丽那。 唉,都自身难保了,林安看着数学卷上那血淋淋的分数:44分。 心里早就无坚不摧了,但是因为那个赌约她又该对它如何是好呢? 第三十三章 动心 她拿着这张44分的数学卷,感觉要完了。要是柴言还在的话,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吧。她紧紧地拽着这张已经被预判了分数的数学卷子,坐在位子上。 听着王晓莉的无情嘲笑,她双手撑着脑袋,看着前面梳得漂漂亮亮的丸子头,长叹一口气。 桌上的数学卷被冷慈拿起,他看了看,选择题错得离谱,简答题差不多空白。他拿着黑笔敲了敲林安的脑袋,“下节课英语,这试卷先放我这。今天晚上你不会又打算放我鸽子吧?” 林安一时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哦哦,说好的补习又被自己抛之脑后。她拍了拍自己的榆木脑袋,双手合十朝冷慈拜了拜,无辜的眼睛看向冷慈,“错了。”又指了指白念她们,“我昨天因为……” 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慈打断了,“我知道了,晚上和我一起走吧。” 林安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等下和她们说一声。对了,我告诉你白念和顾易和好了。” 冷慈“嗯”了一声,望着窗外早已经结青涩果实的紫藤萝,想起了昨天。看来顾易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了。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喋喋不休地讲着虚拟语气的用法,黑板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和字帖上一样的英语字体,他们一起朗读着关于if的句子。 “ifweatherpermit,wewillgototheparktomorrow.” “ifyouwanttowatchmore,pleasegoupstair.” ……………… “你带上关于数学的所有资料,我等你。”冷慈站在她的桌子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林安快速地搜索着抽屉里所有有关的数学资料,书包不一会就撑得满满的,这还是林安第一次整理关于数学的东西。以前她都喜欢把考完的试卷,做完的习题统统扔进抽屉里,下一秒就抛之脑后,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整理。 她艰难地拉起书包的拉链,又将试卷使劲地塞了塞,终于拉好了拉链。她笑着拍了拍书包,“可以了。” 可是她背起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往后仰。扑地坐在了地上,看来要量力而行啊。她把书包放在地上,歇了会。 林安正想着怎么背出去的时候,冷慈走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提起书包就出了教室。 她马上跟了过去,走在冷慈的身后。“谢谢。” 冷慈侧着头看了一眼走在身后的林安,“为了不浪费时间,我现在跟你讲讲你的问题吧。” 林安三两步跑到他旁边,牵着他的双肩包上的黑色带子,猛地点着头。 “首先,你数学的基本公式都没有搞懂,其次,你太粗心大意了,刚从试卷上有一道题目,你算得最后居然把答案算错……” 林安耐心地听着旁边这个少年细心地指点自己的问题,她牵着他书包的黑色带子,紧跟着他的步伐。夕阳下的阳光宛如碎金一般落在他们的后背上,地上映出了长长的影子。 林安第二次走进他家里,还是老样子。她脱下白色板鞋,走了进去。窗外的那仙人掌好像长大不少,家具还是一尘不染地摆在原地。她老实地走到餐桌旁,坐在原来坐的位子上,她又想起了上次的补习,又想起了柴言,或许,有一天他还回来吧。 冷慈将手里的书包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所有东西倒了出来。试卷皱成了一团,习题册不是缺了一角,就是封面不知去向。林安尴尬地钻下桌子,捡起刚掉落的一张数学纸团,扯开一看,46分。还以为是那唯一张得了100分的试卷,她无奈地抬起头,看着冷慈,干笑一声。 冷慈摇了摇头,走进一间卧室。几分钟后,又出来了。他拿着一个黄色的试卷夹出来,放在桌上。 “你把试卷按顺序夹在这里面好讲解。” 林安将桌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试卷,一张张打开,惨不忍睹的叉叉,鲜红的分数画在上面。半个小时后,终于整理好了,刚那一堆在林安眼里的废纸。 冷慈却一直坐在林安对面,低着头拿着一个本子写着许多数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林安悄悄地走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走近一看,只分辨得出那是数学。只得又悄悄地坐回原位。 刷刷的笔声终于停了,冷慈将手里的本子递了过去,“这是这个学期你要记住的公式,我等下会开始讲解试卷。你先看看。” 一个哆啦a梦封面的本子放在林安面前,打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学字母一下子眩晕了林安的脑子,她苦笑着,“呵呵,这是要我命啊!” 冷慈敲了敲她的脑袋,一样的触感,感觉是柴言附体啊。但是林安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凶神恶煞的眼光,而是那个阳光的笑容。 冷慈走到林安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拿出一张白色的的草稿纸又开始涂涂画画起来,又放在林安面前,“先把这道题做了。” 林安望着草稿纸上那道题,颤颤巍巍地拿出黑笔,写什么好呢?这题目都是啥,居然有点搞不太明白。什么sinx,什么cosx啊,她瞅了一眼冷慈,他双手放在口袋里,望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光。 林安只得又继续硬着头皮写了一个解字,在最下面写了一个答字。半个小时过去了,冷慈终于开始催促了,“好了没?” 林安向左撇过头,朝右挪了挪那张和半个小时之前一样的草稿纸。 冷慈居然笑了,是冷笑还是嘲讽在她耳朵里都没那么重要了,她咬着笔端,等待训斥的结果。他没有骂人,只是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坐标图。 “这道题,审题很重要。你先看这几个数字,再看题目的最后一句话,要求的是x等于多少,那就要根据上面的知道sinx和cosx之间的关系,翻开数学书上第10页,数学公式套进去就可以了。” 林安立马拿起数学书翻开,真的写了sinx和cosx,但是她要用哪个呢?冷慈画了画,第二个和第三个。又画了画草稿纸上的题目里出现的条件。 “这里和这里不是一样吗?直接带进去。算出来就可以了。” 原来题目这么简单啊,只要将公式带进去就可以了。林安心里一边鄙视自己的无脑,一边崇拜旁边的冷慈肯耐心教自己,这次一定要努力点学。 手里的笔哗哗地在草稿纸上书写着,完成!“答案x是45度。” 冷慈看了看解题过程,点了点头。 林安一把圈住冷慈的脖子,开心地笑成了一朵花,“耶!一道题又被攻克了!” “咳咳……” 林安也觉得自己高兴得有点过了头,她笑嘻嘻地掩饰自己的心,放开了手,举着草稿纸,看了又看,一个大大的“√”,信心十足。“继续!” 冷慈又出了几题,林安一脸兴奋地接过题目,开始按照他刚说的办法看题,翻书找公式。 时间哒哒地,一分一秒地离开,窗外的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落进了室内,第二题又难倒了林安。 她挠了挠头,咬着笔端,瞟了眼旁边安静的冷慈,他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林安看了看手表,11点了。 她情不自禁地凑近看了看,淡红的薄唇轻轻地抿着,面如傅粉,高挺的鼻尖上有一颗细微的黑痣,不仔细看都不知道。她伸出小心翼翼地触了触眼睛上那两道紧紧皱着的浓眉,在梦里他也是如此烦心吗? 她趴在桌上,侧着看向他,她有点愧疚,可心里却多了一份想了解他的心,想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过去和未来。手轻轻地指着他的鼻尖。 她晃了晃头,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吗?她轻轻地起身,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 她将书本放进包里,又看了看还睡在那的冷慈,背起书包,她走了两步,又往回跑了几步,俯身一下,又快速地跑出了门,跑进了雨里。 吻还落在他的脸上,可是他并不知道。 雨还在下,她还在跑,她还是对他动心了。 第三十四章 害怕 林安擦了擦湿透了的头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看着台灯下那张还没解完题目的草稿纸。 她想是真的喜欢冷慈,至于什么时候喜欢的,她也说不清。 那张脸又浮现在她的眼里,脸上的笑容情不自禁地绽放,高高的鼻子…… 心里恍然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坚持,她想不要辜负他的期望,她想要努力,要努力证明自己。 她紧紧地握着黑笔,埋下头,继续解着还未解完的题目。一张一张地翻动着数学书,一点点努力去学数学。 凌晨两点,巷子里的流浪猫还在凄惨地叫着,微弱的路灯一闪一闪地熄灭在夜里。一切显得格外得安静。可那女孩的桌上的台灯还亮着,手上的笔在草稿纸上输出黑色的笔芯,写着许多她完全不懂的数学公式。 sin2x=2sinxcosx, cos2x=1-2sin2x-1, ……………… 林安嘴里含着面包,拿着那个哆啦a梦的数学公式本,还不停地嘟囔着:sin2x=2sinxcosx,cos2x=1-2sin2x-1,………… 一个晚上的时间,她也才记住几个公式,一旦多记住一个就容易将它们串在一起。真的一大早就不美好,林安站在公交车站那,看着手上的公式,心里还打了一个小算盘,准备花一晚的时间就把这些通通记住,在冷慈面前炫耀一番的。不料自己太高估自己在数学里的分量了。 她朝左看看了快要驶来的公交,却意外地瞟到走过来的冷慈。一个健步飞奔过去,问了句早安。她没有提昨天的事,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隐藏得非常好。 她拿起手里的笔记本,指了指上面的公式,“这我花了几个小时都没有记住,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冷慈点了点头,“好。” 他指着本子上的第一个公式开始讲起来。车上,路上,课间,所有的时间积累在一起,数学好像不再像从前一样刻薄。公式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难记了。 她每天早上都追在冷慈身后,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听着公式的讲解,一次又一次地降低数学的门槛。 每天晚上,一题题地攻克,熬夜熬夜,杯子里的咖啡总是要续,房间桌上的台灯总是亮到了清晨。闹铃总是准时地叫醒睡在桌上的林安。 一个月半的时间,她一直重复着一件事,做数学题目。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只知道不想辜负那份期望。 期末如期而至,她的心紧张得要命,手里的笔还在不停地书写着一遍又一遍数学公式,写完公式又接着看这一个月积累的数学错题,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下,打在窗前,溅进了房里。 她拿起床头上的闹钟,看了看时间,时针刚好指在凌晨一点的位置。她擦了擦眼睛,今天就要考试了,还是早点睡吧。她将桌上的台灯摁灭,滚进了被窝里。 雨越下越大,不远的天空上,闪电伴着轰轰的雷鸣声直接劈在了高高的树上,路上滚动着雨水,看不清是路还是河。 “各位市民请注意未来五天都会连降暴雨,请注意自身安全……”电视里的天气预报主播不紧不慢地说着这条讯息。 “完了,迟到了!”林安从被窝里跳了出来,手里的闹钟指到了九点。 一脚穿进了拖鞋里,湿湿的,凉凉的,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积了水,都积到了脚踝的地方。 林安打开房门,一片汪洋。水从大门里慢慢地溜了进来。餐桌,沙发下无一幸免。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去参加考试,她立马冲进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又跑进房间里收拾着桌上的笔和草稿纸。又清点了下,手机没拿。 她翻了翻被子,枕头,没有。又急匆匆地跑到客厅和饭厅找,终于找到了,没电了。她摇了摇头,今天也不需要手机,就又把手机放回了桌上,背起书包就走。 大门一开,水高到门槛那,涌动着打进了房里。林安没想到住在平房里这么多年居然会漏水进来。 灰蒙蒙的天空好像打开了水闸,直接从天上倒在了地上。林安看着街道上的溪流,颜色浑浊,都分不清哪是人行道,哪是车道。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考试铁定要败了。 刚走下去一步,水直接漫到了小腿部位,林安盯着水,一只老鼠活生生地游在水里,湿漉漉地朝林安游来。 老鼠,这是林安最怕的动物了。 她吓了一跳,马上往回跑,关进大门,眼泪直接蹦了出来。老鼠好像并没有打算走,扑在门外,发着滋滋的声音。 妈呀,这下她连门都不敢出去了!准备了这么久,居然被一只老鼠堵在了门口。 她立马跑到餐桌那拿起手机,去充电,找救援。插上,没反应。停电了。她彻底崩溃了!什么鬼! 她又想了想,这种天气,应该不会考试吧,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天灾,就算不考试,她又该怎么办,一只活生生的老鼠堵在家门口,一点点地在咬门,它进来了,那她就活不久矣。 眼泪挂在脸上,心碎了一地,她一步步走到门口,厌恶的声音还在,门的一角那更加愈烈。 她真的怕了。她发誓如果有幸可以出去,一定把门换成铁门。 她看了看手表,十点了。她已经赶不上了,急得跺脚,在客厅里徘徊来徘徊去。 还是先救自己的小命要紧。她从房间里找来一卷透明胶带,走到门口,嘴里唱着歌,强装镇定地将胶带贴在那个角落里,巩固下门的厚度。 水从门的缝隙落了进来,越来越多。一整卷胶带没有浪费一点地贴在那个角落里。 她这才放心从卫生间里拿出拖把,将水一遍一遍地拖进卫生间里。 “扣扣”有人在敲门,林安立马把手里的拖把扔在地上,径直地跑到门口。 “林安,林安……” 是冷慈,林安开心地叫起来,眼泪又刷刷地往下流。“冷慈吗?” “嗯,开门。” 林安不敢开门,她怕那只老鼠还在那,躲在门背后,喊了一句“它还在吗?” “谁?” “就是门口不是有只老鼠吗?” 冷慈看了看脚下,什么都没有。 “没有。” 林安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探出头来看了眼。长吁一口,终于没在了。她招了招手,请冷慈走了进来。 看见冷慈来了,林安就笃定考试取消了。但她拿起拖把朝客厅走去,还是问了句“今天考试取消了吧?” “嗯,今天下大雨。”冷慈指了指房里还没清干净的积水。 她继续将水拖进卫生间,嘴里回了一句“那就好。” 冷慈走到卫生间门口,堵住了林安的去路,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心,“你怎么没接电话?” 林安低着头将手里的吸水拖把拖干水,转身看了眼冷慈。 “手机没电了。” 林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冷慈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手里的拖把放在一旁,快速地朝门口走去。 第三十五章 喜欢 “你去我家吧。”冷慈走到门口,放开林安的手,心疼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门外的水顺着门槛跳了进来,冷慈的鞋浸泡在水里,白色的鞋带悄悄散开,他还是站在那看着林安,呆呆地等着她的回答,他知道自己只是想让她住得舒服点,他心里只是不希望她再出现刚才那种情况,被一只老鼠堵在了门口。 九秒,十秒,十一秒,她还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他有点恼火,蹲在她面前,一把搂过她的小腿,背在背上。回头对林安威胁道:“你要是不怕老鼠,就就继续待在这里。” 林安只是想着刚刚那话有点暧昧,脑子稀里糊涂地开始乱想起来,本想矜持一会,拒绝他的。可老鼠两个字,她身体立马哆嗦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他背着了。 大门“哐”地关上了,那双黑色的板鞋一脚踏进水里,一步步踏进得更深,脚踝,小腿全被浸泡在这浑浊的水里。林安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温度顺着白色校服传到她手上,只属于他的温度。嘴里数着步数他走过的步数,“一步,两步,三步……” 十五步,走到一辆被雨冲洗得崭新的自行车,他停下了步伐。雨还在下,打在他们身上,打进脚下的水里。冷慈缓缓地弯下腰让林安下来,腰间的白色校服浮在水里一会又紧紧地贴在他的腰上,他从自行车前篮子里的蓝色哆啦a梦雨衣拿出来,递到林安面前。 “穿上。” 林安点了点头,将雨衣套在了身上。雨或许太大了,雨滴不停地从额头滚到睫毛上,逼迫着手时不时地要擦去这有重量的雨滴,搞得雨衣上的扣子都来不及扣。 冷慈忽然俯下身子,他那双修长的手将白色的纽扣一个个扣进另一边蓝色雨衣相应的洞里,林安惊得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为她系扣子的男生,她喜欢的男生。 雨滴从天上掉进了他的头发里,快速地流向了他的额头上,滑过他精致的轮廓,滴在浑浊的水里。 林安的嘴里好像被他塞了一颗糖一样,甜甜的。她立马将双手并在一起,放在他的头上,这一刻她只想力所能及地为他遮挡这片刻的雨。 冷慈嘴角的微笑犹如一缕阳光一般照在林安的眼里,他抬着头看着那双白嫩的手还伫立在他头上方,雨还是渗进手指间的枫溪滴在他的脸上,但那一刻,他还是很开心。 “谢谢。” 林安笑着回应他那声谢谢,脸上洋溢着不可言喻的幸福,她坐在他的后座上,手握在椅子下的铁杆上。 “对了,你怎么会来我家?为什么会知道我家?” 冷慈简单地穿上雨衣,手扶着自行车,责怪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笨蛋不接电话,所以我打电话给了枫溪。” 林安低着头,都怪自己害他淋雨,昨天手机应该充满电的,眉毛耷拉了下来,低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冷慈本想说说她的,但听到那几个字,心又软了下来。 “抱紧点,别摔着了。” 修长的手指握住林安的手,将它慢慢地放在他的腰上,林安红了脸,嘟着嘴,还是从他身后抱住他。 半个车轮埋在水里,慢慢地行驶,慢到林安不知不觉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看着街道上滚动的水,空无一人。 她多么希望这一刻,再慢点,她可以抱着他喜欢的人,不需要任何解释就可以离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近。心里又那么点邪恶的念头,她希望这雨下久点,这样她可以这样待在他身边更久点 雨拼了命地从天空逃离出来,冰凉地投入另一个地方的怀抱里,它不会在意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它只会在意结局,它到了。就像冷慈一样,他永远不会知道他身后有一个深深喜欢他的人,多么希望雨下得久一点,她可以在他身边待久一点。 他只是继续看着前方的路,用力地滚动着水里的轮子,拼命地骑出巷子里,骑过十字路口,抵达最终目的。 十几分钟后,终于到了他家楼下。 她还是傻傻地给他一个笑容,隐藏住自己的心思。转而走进楼道里,丢下一句话。“终于到了!” 冷慈把自行车放好后,也跟着了上楼。 林安尴尬地站在客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湿透的头发和衣服还滴着水,弄脏了本该一尘不染的地板。 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想换衣服又没衣服在这,这才想起,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跑到一个男生家里。她咬着指甲,看了看正脱雨衣的冷慈。眼睛睁得大大的,圆溜溜的。心里邪念一下四起,什么鬼,就算是喜欢的人也不能这样吧,居然脱衣服!! “喂!” “怎么了?”冷慈将刚脱下的雨衣搭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手摸了摸还在滴水的头发。 林安拍了拍自己的脸,脑子乱想什么呢,又处在那,不晓得干嘛。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家不知道干嘛的。她揪着雨衣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我,我……” 只见冷慈走进了卧室,完全没有理她,几分钟后,他再次出现林安的视线里,手里拿着衣服,他拉着林安的手,径直地走到卫生间那,将手里的衣服放在洗漱台那。“这衣服是我初中的,应该适合你。” 林安呆呆地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头冲洗着,雾气氤氲着整个房间里,雾气附在玻璃门上化成了一个个细小的雨滴。她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水,看着身上硕大的白色短袖变成了五分袖,黑色七分裤变成了长裤。 林安笑了笑,拿着湿透的衣服走了出来,站在客厅那,看着冷慈站在窗户旁,他身上湿湿的衣服已经不再滴水了,心里莫名有点愧疚感。 “你快去洗吧。” 冷慈回头看了看林安的穿着,甚是满意。满怀笑容地走了过来,从林安旁边擦肩而过,去向了卫生间。林安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揣测刚刚那个笑容,晃了晃脑袋,她看了看餐桌旁椅子上的雨衣,顺势拿起,走到洗衣房那。 片刻,一件件衣服挂在晾衣杆上,水打在地板上,微弱的声音被窗外的雨盖住了。她又走到厨房,拿起烧水壶,装满水,放在一个黑色的底座上,灯亮成了黄灯。水开始慢慢地向上冒着气泡。林安走到餐桌的椅子旁,坐下,看着厨房里的烧水壶发着“呼呼”的嘈杂声,眼里一幕幕地在拂过今天的事情。 薄薄的红唇向上微扬,她喜欢的男生,背着她蹚浑水,为她扣扣子……所有的回忆变成粉红泡泡在心里冒着泡又一个个消失,他会喜欢自己吗?自己又真的配吗? 或许当一个人先喜欢另一个人开始就注定,开始卑微了吧。林安盯着那黄色的灯熄灭,眼里满是伤感。 第三十六章 朋友 也许是朋友是最好的选择吧。她紧握的拳头锤了捶椅子,她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最好的,只有当自己变得更加优秀的时候才更配得上他吧。 “你干嘛呢?”冷慈将手上的干毛巾放在林安面前甩了甩。 林安摇了摇头,起身跑到了厨房。端来一杯热开水给冷慈。“喏,这给你。今天谢谢你啊!” 冷慈接过冒着热气的开水,放在桌上,拿着毛巾放在头上,擦了擦还未干的头发,“谢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对,我们是朋友。”林安背对着他,看向厨房里剩下的那杯热开水,告诉自己,对,朋友,我们是朋友。 她跑进厨房里端出另一杯开水,走到客厅灰色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滚烫的开水烫着了她的嘴唇,烫醒了那颗满是幻想的心。 她将手里的水放在白色的方形茶几上,拿起茶几上的数学资料书。才想起今天的考试泡汤了,那个赌约也不见了。她翻动着数学资料书,黑笔红笔加叉地躺在每一页上,努力了一个月,想不到连考试都考不了。 “唉,要是今天考试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要是今天的考试的话,她一定会答一张满意的卷子给冷慈的。 冷慈端着水杯走了过来,疑惑地问着,“要是今天考试的话,你会怎样?” 林安将手里的资料放在茶几上,眼睛飘向了窗外的雨里,打趣着,“绝对没你好啊!你说是吧?” 冷慈水杯放在茶几上,躺在沙发上,头靠在灰色的方形枕头上,看着没有一点装饰的白色天花板,心情也被林安刚刚的话捧上了天。“那当然啊。” 他们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茶几上那对情侣杯同时冒着白腾腾的热气,慢慢地升到本就潮湿的空气里,渐渐与空气里融为一体。 “林安,你现在在想什么呢?”冷慈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上,看着天花板。 林安拿起旁边的一个抱枕放在腿上双手抱着,笑着回答冷慈这个问题,“在想你啊!” “想我?想我什么?” 其实林安一直都想知道有关他的过去,因为她从未参与过,所以更想了解。 她将身子转向躺在沙发上的冷慈那,换了个姿势,盘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想知道你的过去。” 冷慈还是盯着天花板上,“我的过去?” 他也是第一次有人想知道关于他的过去。他没有拒绝,他很愿意告诉,告诉眼前这个女孩。 他仔细地回想着他的过去,记忆一下拉回到他七岁的那年,他慢慢地将他熟悉的这个小男孩的故事一点点挖掘出来。 七岁,是个天真的年纪,是有一颗无忧无虑的心的年纪。他七岁,总坐在一棵大枣树下,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穿过刺痛着这个小男孩流着血的皮肤。 他运气不好,生在农村。妈妈从出生就去世了,他成为了全村小孩的笑柄,七岁他听的最多的是扫把星,没妈的孩子。 大人们都会拉着自家的小孩指着他说,不准跟他玩。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一颗大枣树旁,看着村口,等着在外打工回来的爸爸,可是七年的时间里,他只见过他三回。 冷慈笑着问着空气,“你说他是不是煞星啊?” 第一次,他已经记不得了,听姥姥说,是他出生的时候。第二次的时候,是他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要他叫一个从未素面的女人叫妈妈。而第三次,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那棵大枣树下,看着村口。 孤寂的风从远方飞来,拂过他头发,清秀的脸上总是抹上了一层层灰土。嘴角还泛着刚流出来的血,白色的衣服也爬满了灰,怎么拍也拍不掉。 因为村里的孩子王又来了,他总是有事没事地带着几个小孩把他围起来,笑他没爹没娘,还是个扫把星。他学不来忍耐,即使处于弱方,他也要一拳打在那个孩子王脸上,接着他就被揍倒在地上无法反抗。 他灰头土脸地又坐在那棵大枣树下,看着村口。他没有哭,反而沾沾自喜今天打了那个人一拳。 也是那天,他看到村口有一个和爸爸长得很像的男人,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短t裇和牛仔裤朝他走来。 他擦了擦眼睛,是爸爸,爸爸终于回来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抹掉嘴角残留的血,整理整理衣服,他抬头再次看过去,却发现多了几个人。他右手牵着一个和一样大的小孩,挽着一个穿着短裙的浓妆艳抹的女人。 他心里很难过,因为他觉得爸爸身边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那女人是那个很小见过面的妈妈,自那以后,他知道自己又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童年也有了一个玩伴。 冷慈没有再回忆,没有再说下去,他起身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已经微凉的开水,喝了一口。他看着林安一脸认真的样子,眼睛里闪烁着是悲伤还是好奇,他看不懂。 “今天就说到这吧。说到过去,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完后,有点同情有点悲伤,但更多的是故事里掺杂着一种感同身受的复杂情感。林安本想继续听下去的,可是,既然主角选择停下了,那她也不好再问。 她双脚踩在冰凉的瓷板地上,双手撑在沙发上。 “我的过去没什么说的,童年生活很开心,枫溪和白念是我儿时的同伴。” 她说完以后,她低着头看着映在地板上的黑影,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失落,“只是高中后,我妈住院了,我爸再婚了。” 冷慈放下水杯,起身拍了拍林安的肩膀,“那下次我去看看阿姨。” 林安点了点头,尽量地将身体散发的悲伤收回来,笑逐颜开,“好啊。” “你说我们是同病相怜啊?” 冷慈拿起杯子,朝厨房走去,背对着林安说了一句暖心的话,“我们是,但我们很幸运可以碰到对方。不是吗?” 说完,他回头望着林安,眸含笑意地望着林安。 林安也笑了,她赞同他的说法。缘分让你在几亿人中在特定的时期遇见该见的人。她想起了枫溪她们。 “这倒是真的。” 冷慈走出厨房,手里拿着两把雨伞,“饿了,我们去商店买东西吧。” “好。”林安马上穿起那双粉色的拖鞋走到他面前接过雨伞。 晾衣杆上的雨衣晃悠悠地摆动着,窗外的雨没了声音,雨点也变小了点。街道上的行人似乎也多了几个,撑着雨伞,若有若无地闪现在路旁,或许也有人和他们一样,去奔赴一家最近的商店吧。 第三十七章 欢迎会 “嘟嘟。”放在桌上的手机忽地亮起了屏幕,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冷慈拿起瞅了眼,嫣然一笑,“林安,你的好消息。” 他将手机递给了正在厨房切土豆丝的林安,她低着头右手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目不转睛地切着左手土豆,薄薄的一根根丝条在刀下越变越粗。“我现在没有功夫看,切土豆丝要全心全意才行,否则不好吃的。你读给我听吧。” 冷慈粲然一笑,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歪理,明明是在为自己不会炒菜找借口罢了。他滑动手机将手机里的信息念了一遍。“由于天气原因,期末考试改为开学前两天。请各位看到回复知道。” 林安手上的菜刀停止了两秒,心情彻底灰蒙蒙一片,她双手握着菜刀胡乱切起砧板上还剩下的半个土豆,瞬间分割成几个土豆块,一小块土豆直接弹飞到她的脚下,她还没有泄气,简直气得肝都快炸了。 什么鬼,那自己数学魔鬼训练岂不要延期了,该死的学校居然一次考试都不愿放过。她继续举起手中的菜刀一刀斩在砧板上那块小小的土豆,两半。一道深深的难堪的刀印留在砧板上。 “大姐,按你这样切,我都要换砧板。还要买十几个土豆才够你炒了。”冷慈惊得看着瘆人的后背,砧板上的土豆打在林安脚上,滚到了他面前。他立马三步做成两步,一把躲过她手里的菜刀。 冷慈把菜刀藏到身后,笑呵呵地看着林安那张阴着的脸,“没事,你数学不是还有我吗?我继续帮你补就是了。” 冷慈将手上的菜刀放在电磁炉旁,双手推着她的肩膀让她离开厨房,刚好口袋的手机又响了。 “嘟嘟。”手机屏幕上显示:枫溪:快开门,我们来了! 救星来了,冷慈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故作神秘地说:“你去开下门,有快递。” 林安想都没想就直接走到玄关,打开门,“surprise!”一句震得林安一下没缓过来,伫立在门口。 枫溪双手拿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安仔,咋的了?” “是不是很惊喜啊?”枫溪一个熊抱勒得林安立马喘不过气来。 “咳咳,枫溪,停下停下。”林安着急地拍了拍枫溪的手,再抱下去准会没命。 枫溪笑呵呵地将手缩了回来,挽着林安的胳膊,领着她走出门口。 “surprise!”白念,顾易,希平站在楼梯上,朝着林安大喊了一声。整个楼道成了一个免费的扩音器直接将声音放大了一倍。 林安刚刚安抚好的心又被无情地架上了过山车,咯嗒,终于停了。林安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胸前。十秒后,她体内的兴奋剂才蹭蹭地上升,欣喜若狂地立马抱着白念,“欢迎欢迎!” 门哐地关上了,白念她们将手里的塑料袋统统搁在餐桌上,这时,冷慈早就将围裙套在身上,拿着锅铲走出厨房,“欢迎欢迎,随便坐。” 白念她们点了点头,冷慈又转进了厨房里。 房子里的气温慢慢地上升,热闹的谈笑声代替了以往冰冷的孤寂感。这还是冷慈搬来后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来,都是朋友,关键他们都是朋友。听着他们聊天,笑容情不自禁地搁在了他脸上,他手上的锅铲一遍遍地翻炒着刚下锅的土豆丝。 “我们买了好多零食,还有炸鸡。”白念将超大的白色购物袋打开数着里面的零食,咧着嘴,将战利品摆在林安面前。 林安心里还是有点奇怪他们怎么来了,她疑惑地看着白念她们,“嗯嗯,不过,外面的路不是积水吗?你们怎过来的啊?” 枫溪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包番茄味的薯片撕开,迫不及待地把薯片放进口里搅动,坐在餐桌旁。边仰着头将手里的番茄薯片倒进口里,边解释着“听过小电驴吧?骑那个过来玩的。 小电驴不是共享电动车吗?没湿着吧?林安担心地看了看她们的衣服,幸好很干。 枫溪将吃完的袋子放在桌上,咀嚼着满口的番茄薯片,随手擦了擦嘴角。继续解释着:“我们带了雨衣过来的。所以没淋湿。” 枫溪朝坐在沙发上的顾易和希平招了招手,“过来吃东西啊,兄弟们。” “好嘞,马上过来。”希平立马将手里的塔罗牌放在茶几上,跑了过来。 希平自觉地翻看着购物袋里的零食,顾易也慢慢地走过来,看着林安她们。枫溪一巴掌拍在桌上,咋咋呼呼地气着,“怎么就只有一包番茄味的薯片啊?”沮丧地又从购物袋里扯出一包小熊饼干出来。 “老大,你可以吃香辣味的啊!”希平拿起一包香辣味的薯片摇摇晃晃地摆在枫溪面前。 枫溪从白色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熊饼干放进口里,嘴里嘟囔着,“你不知道我只爱吃番茄味的薯片吗?” “对了,你们两个男人怎么不去帮下冷慈的忙啊?”枫溪翘着二郎腿,手里兜着那盒小熊饼干,看向顾易和希平。 顾易马上躲到白念身后,双手举起,一副举械投降的样子,“我不会做饭。” 希平继续翻着购物袋里的零食,完全没有在意枫溪在说什么,嘴里还不停地说,“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选哪个呢?” 枫溪立马起身,健步如飞,站在希平旁边,一个假笑,揪着他的耳朵,“我说话呢,” 耳朵疼痛感立马让希平束手就擒,将手上拿的零食又丢在购物袋里,摸着耳朵,委曲求全地喊着,“错了!错了!” 林安和白念站在一旁,捂着嘴笑了,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我这就去。”希平双手摆在胸前,往后退了退。转身就溜进了厨房里去了。 枫溪又继续回到座位上和白念,顾易聊天。林安也跟着进了厨房,那盘酸辣土豆丝已经炒好了,用着一个青花瓷盘端着放在一旁。 冷慈背对着林安,埋着头,将一条刚洗好的鲈鱼放在砧板上,一字花刀切在鱼上,一刀两刀五刀,每刀刚好切到鱼骨,他右手又从一个袋子里用勺子挑了两勺干面粉撒在鱼身上。 “哇塞,好专业啊!”希平凑到冷慈旁边,鼓着掌,一脸敬佩的看着冷慈,这下晚餐不愁没找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冷慈犹豫了会,毕竟他们是来家里的客人,他摇了摇头,汗水也跟着摇摇欲坠地悬在下巴那,他抬起胳膊擦了擦,“额,不用了。” 明明就需要帮忙还嘴硬,林安实在看不过去了,直接走了过去,穿到他们中间,闷声地将洗菜池里的胡萝卜拿起,越过冷慈拿起挂在墙上的刨子,刨起了皮。 希平笑嘻嘻地蹭了蹭林安的肩膀,“你也来帮忙啊,安妹子。” 林安点了头,冷慈站在一旁,看着林安,淡然一笑,又继续将干粉拍打进鱼肉里。忽的一下,他心里不知感觉甜甜的。 “拿姜过来。” “好。” 第三十八章 终须一别 “来来,开饭了!”希平端着一碗红烧鱼大摇大摆地走出厨房,感觉就是他做的一样,双手捧着,虔诚地放在桌上,就差拜一拜了。“快来尝尝本大帅的独一无二的作品。” 枫溪她们不约而同地将桌上的零食放到客厅那,将早就买好的炸鸡和可乐提到了桌上。 “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你做的,小人作怪,奇丑无比。哼!”枫溪凑到餐桌上那盘鱼上看了看,稠密的汤汁环绕在鱼旁,香味肆虐地爬进鼻尖,滚动着枫溪的味蕾,盘上还点缀了些芝麻,这种小细节一看就知道希平那小子做不到这么精致。 “你呀,做这菜,你的笨手还要修炼几百年才行。”枫溪得意地识破他的小心机,用食指戳了戳他那个笨脑子。 枫溪慢慢悠悠地坐回到自己的宝座上,香味怂恿着枫溪蠢蠢欲动的味蕾,哈喇子都快被召唤出来了。不行了,她站起来弯下腰,露出久违的兰花指,轻轻地捻起一块鱼肉放到口里,香辣感爆棚,果然是她喜欢的味道。 “嗯嗯~这鱼真好吃哎,看来以后要多来冷慈家蹭饭了。”她跺了跺脚,简直好吃到不要不要的。 冷慈站在油烟机前,完成最后一道浇油的工序,滚烫的油倒在虾上,发出呲呲的油炸声,再撒点葱花,完成。 他端着这盘虾走到餐桌旁,心里暖暖的,幸好合胃口。“好啊,随时欢迎!” 冷慈感觉走进了另一个时空里,虽然同样的家具摆设,但心变了,就好像沁在了一杯刚泡好的奶茶里一样,暖暖甜甜的。他留恋着这仅有的奶香味,让它滑过心尖,含在口里。 “一言为定!”枫溪幼稚地勾出小拇指来,悬在空中,“要盖印才算。” 冷慈愣了愣,伸出手,与她盖了章,成为了永恒的约定。 枫溪傻傻地朝冷慈笑了笑,又朝客厅里喊了喊,“开饭了!开饭了!” 她又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拿起摆在桌上的筷子,像个孩子一样,满怀雄心地向着那盘虾,大举进攻。 “干杯!”冒着泡的可乐在空中杯杯碰撞在一起,愉快弥漫着整个房间。 他们好似回到七八岁的时候,各自都不让步,护着碗里的菜,单纯地幼稚地为吃的大战,嬉闹着。 一顿饱饭后,餐桌上一片狼藉,他们又丢下碗筷迅速逃离是非之地,围坐在茶几旁。手上又拿着各自爱吃的零食。 希平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塔罗牌,招揽起生意来,“来来,算命了,算命了,不准不要钱啊!” 一说算命两个字就勾起了枫溪的兴趣,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怎么玩?” 枫溪立马拖着坐在旁边的林安,举起她的手,笑嘻嘻地说:“你先算她的。” 作为玩塔罗牌的小白,希平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怎么的也要正式点,他正襟危坐,其实就是把腿盘着,坐在地板上。从手里一摞的牌中,发了几张放在桌上,“在这几张牌中任意挑一张,测测你的运气。” 林安翻开一张扑克牌,牌上画着一个小丑,倒着玩皮球的小丑。她把牌递给了希平。 希平看了看,第一次就遇到自己不知道的,可不能跌面子啊。记得塔罗牌里倒着的人物好像都是不太好,那就一概而论吧,反正是玩而已。希平笃定这个想法,开始他的胡诌。“那个,你看这个小丑,面无表情。还有一个小虫爬到他身上。” 希平指着牌里的小丑,看见林安认真听他讲解,更加坚信自己的胡乱解释,单手托着下巴,一副很沉重的样子,林安也跟着显出忧虑的模样。希平心里暗自窃喜起来。看来有效,继续继续。“最近,你会碰到一些手足无措的事,尤其是坏事情会碰得比较多。你要慎重地做好每一件事,以防不测。最好的方法就是待在家里,否则有血光之灾。” 林安恐慌地问着,“是这个月吗?” 希平又看了看纸牌,指着牌上那个黄球,点了点头。“看来是的。” 枫溪见愉悦的的气氛一下被希平这个搅屎棍给搅黄了,一巴掌呼在希平头上,叉着腰,俯视着希平。“一看就是骗人的招数,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我靠,这都知道。真的是小瞧枫溪了。居然这都知道。希平马上求饶着“嘿嘿,我闹着玩的。其实我也才刚学。” 居然被自己歪打正着,枫溪心里嘚瑟起来,这小子一看就是皮痒了。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枕头狂揍希平,简直好爽。 “你还敢骗到老子头上。” 白念看着惨不忍睹的希平,怜悯之心泛起,挡在希平前面,接过抱枕。“好了好了,放过希平吧。我明天就要走了。”白念抱着枕头开心地告诉这个不好的消息。“因为天气的原因,我要提前转车到上海。” 一丝伤感掠过枫溪的眼里,但她不想破坏最后的聚会,站起身来抱住白念,又用傻笑挡住自己的心,“恭喜,恭喜。” 顾易一点都不惊讶这个消息,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吧。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没有作声。 林安坐在地板上,沉默地看着桌上那张被自己翻开的纸牌,硬生生地撑起一个笑容挂在脸上,苦涩涩地说出“恭喜”二字。 “说好了,不是离开所以不需要去送别。”白念拍了两下枫溪的肩膀,蹲了下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翻开了一张纸牌,试图扫掉这话里的伤感,“希平,这什么意思啊?” 林安起身走到冷慈旁边,掩藏不住的泪水就掉在冷慈眼前,装作满心欢喜地拉着冷慈走去餐桌旁,头也不回地走去,只留下一句满是开心不带一点落寞的话。“我们去收拾了!” 所有人都竭力地陪着对方演着一场明知道结局的戏,她们将眼泪放在心里,满怀欣喜地将悲剧化成喜剧。 “白念,一看你就是富贵命啊!” “是吗?” “你看这张牌……” ………… “明天去医院吧。我怕我会去……”林安,她怕自己真的会跑去送白念,美国那个地图上看上去不远的地方,在现实中却变成最遥远的地方。 她将桌上的碗慢慢摞起来,卷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在她眸底沉下一片暗影,眼眸紧缩。冷慈站在一旁看在眼里,依附着她。 “嗯嗯。” 第三十九章 猝不及防 清晨的光懒懒散散地透过窗户照在冷慈的脸上,他皱了皱眉毛,拖了拖掉在地上的被单,罩着脑袋,藏在被窝里。 “早啊。” 冷慈从被窝里伸出手,有气没力地应着:“嗯。” 他迷迷糊糊地恢复着意识,怎么会有人声,他努力地回想起来,他居然忘记林安在这,林安还在家里呢。他又猛地跳起来,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今天还要陪她去医院呢。他摸了摸脸,做了做颈部操,左歪歪右压压。 清醒后,他立马将被单折好放进柜子里,冲忙地赶去洗手间洗洗。 “你慢慢来,不急。今天晴了,应该有公交。”林安撕开一个吐司袋子,抽出一片吐司,涂点葡萄酱又放了一块吐司,夹心面包搞定。她递给了匆匆坐下来的冷慈。 “谢谢。” 路上的行人慢慢变多,久违的假期又被工作给压榨了,他们又不得不匆匆赶着公交,吃着早餐。还有环卫工人拿着扫帚清扫着没有积水的道路上的垃圾,林安看了看家的方向,还有几个穿着橙红背心的工人正在系着安全绳,打开的下水道井盖笨拙地被安放在一旁。水好像退减了许多,看来今天就要回去了。 林安和冷慈一起走过樱花道,冷慈和往日一样,习惯地沉默。她又想起那次演唱会,她没有等到身旁这个少年,她只身一人去赴宴。今日,树上的花早就在两个月前凋谢,叶子发着沙沙的声音。想来也这么久,自己也挺了这么久。 她抬头看着被树叶遮挡得差不多的光线,刺眼却很温馨。白念,这个时候应该走了吧。她身边又走了一个,她笑了,笑这世界的无情,笑自己的悲哀。 树下没有樱花,没有笑容,只有安静。两个人沉默地并肩,迈着一致的步伐去向同一个地方。 他们一起坐上公交,看着同样的风景,戴着一只耳机,听着同一首歌,没有说话。这莫名地成为了他们达成的共识,不需要语言,只需要静静地待在旁边即可。 林安下了车站,踌躇站在公交站牌那,她叫了叫走远的冷慈,还是提前给他打下预防针吧。“我妈是因为我,才出事的。她现在成了植物人。” 一辆吉普突然从远处奔驰而来,直接淌过车站旁的水坑。黑色浑浊的水直接劈头盖脸地打在她身上,水里的沙子也跟着黏在她的头发上。 冷慈立马跑了过来,拿出纸巾擦了擦她的脸上,“你没事吧?” “没事。”林安皮笑肉不笑地假笑着,擦了擦手上的脏水。 林安刚走两步,又被一个小女孩撞上了,她手上的彩虹棒棒糖,直接黏在了她的黑色的裤子上。 林安还没来得及看清她长相,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扯了扯林安的裤子,叫着“姐姐,姐姐。” 林安低着头看了看,一张消瘦惨白的脸,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着,胖嘟嘟地手上还贴着一个白色的创口贴,是妞妞,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 林安惊讶地蹲在她面前,“妞妞,你怎么了?” 妞妞毫不嫌弃地又将手里弄脏的棒棒糖放进嘴里,自豪地说:“她们不让我吃糖,所以我逃出来了。” 逃出来,她看了看妞妞身上的病号服,看来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那个男人怎么随便把一个小女孩放进医院里不管,她看着妞妞又想起曾经自己也被抛弃过,她想了想那个男人就是这样。 林安耐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妞妞,姐姐带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妞妞要离家出走。那些护士姐姐每天都要扎我,我不要回去。”妞妞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委屈地伸出胖嘟嘟的手给林安看那受伤的小手。 林安也没办法了,这哄小孩子她最没办法了。 冷慈蹲下来,在妞妞耳边不知呢喃了什么,她立马抱着冷慈的大腿,“哥哥,我们回去吧。” “好勒,我们走。”冷慈一把妞妞抱在怀里就往前跑。 林安笑了笑,终于解决了一个难题,她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沙子小粒小粒地被甩开,黑色的水迹印在白色的短袖上,她也跟着开心地跑了过去。 终于到了妈妈的病房里,她立马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福子姐,我妈还好吗?” “嗯嗯。”一个胖胖的女生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一包薯片,点了点头。 冷慈一进门就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坐在旁边。 妞妞更是不客气地爬到福子姐的怀里,抢着她手上的薯片。“漂亮姐姐,给我一片呗。” “不是前几秒给了你吗?你属猪的吗?吃这么多。”福子高高举起薯片,捍卫最后袋子里最后一片薯片,这是她这个吃货的奇怪准则。 每包被她打开的薯片,最后一片都要放进嘴里,这是她表示对薯片喜爱的一个规定。 趁着妞妞手短,福子立马从袋子里拿出最后一片薯片,力挽狂澜下,塞进口里,咀嚼着每包薯片最后的灵魂,“哈哈……” 妞妞不干了,嘟着嘴,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立马坐在地上,打起滚来,“臭姐姐,臭姐姐……” 福子姐姐也无奈,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安慰小家伙,“喏喏,好吃的夹心糖。” 妞妞立马爬起来,笑嘻嘻地喊着:“漂亮姐姐,我……”跑到福子面前,胖嘟嘟的手指着自己。 真的和顾易小时候一模一样,林安感叹着刚刚看到的一幕。要有机会一定让顾易来看看他的缩小版。 妞妞高兴地接过福子手里的夹心糖,快速地放进口里,开心地跑到福子姐前面蹦蹦跶跶地左扭下右扭下。林安缓缓地坐在椅子旁,静静地看着妞妞精彩的表演。 福子拍了拍林安的肩膀,一脸抱歉地说:“安安,我暑假可能没太有时间过来,最近在准备一个论文。” 林安看着眼前这个和善的姐姐,她才大二,就荣获了好多奖,她不喜欢参加社团什么的,所以来做义工了。她高三直接就被本地的c大学录取进入了医学系。 “好的,我明天就过来,福子姐你好好准备吧。” “嗯嗯。”福子姐又从包里拿出一包薯片,递到冷慈和林安面前,“你们吃吗?” 福子还有一个喜好,就是对眼缘特别好的人会递薯片给他们吃。 林安和冷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妞妞催促着她那小短腿,跑了过来,“我吃,我……”她的鼻子流着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嘴上还含着笑,她还没说完话,就扑地倒在地上。 福子立马跪在地上,抽了几张椅子上的纸巾捂住妞妞流血的鼻子,冷静地叫着一旁的林安。“安安,去叫护士来。” 第四十章 猝不及防2 福子拿起妞妞胖嘟嘟的手,把了把脉搏。 这时,林安跟着护士推着一张移动病床停在门外,福子右手托住妞妞的头,左手抱起她的腿,慢慢地放在移动的病床上。 “冷慈和这位护士姐姐你先去三楼儿科叫医生。” 护士和冷慈纷纷点了点头,一起跑到电梯房那,下去了。 福子推着病床在专用电梯房外焦急地等着,还不忘提醒着林安,“安安,你认识妞妞的家长吧,快打电话给他们。看着这情形,有点危险啊。” 林安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妞妞,她这是怎么了,脸越来越惨白,鼻子里的血还止不住地流着,染红了床单。她拿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拨动着那个男人的电话,“喂,你在哪?你怎么照顾得妞妞?” 电话那头传来着急的声音,看来他还是担心妞妞的。“怎么了?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儿科手术室外。” 专用电梯缓缓打开,林安立马挂断电话,和福子一起推动着病床进了电梯,又匆匆地赶往手术室。福子冷静地和赶来的医生讲诉着妞妞的病情,脉搏状况和出血状况。 林安一下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还是不习惯。尽管经历过一次,但还是手就是不自觉地抖动着,她盯着颤抖的手,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妞妞的血,她看着使劲擦掉,她害怕,她害怕了。 福子冷静地走了过来,坐在林安身旁,严肃地告诉林安妞妞的情况。“我看有可能是凝血功能出了问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看她的状况应该是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白血病那个只有在电视里情节才出现的恐人的病,居然真的这么狗血地出现在自己身边。林安紧紧地握住自己颤抖的手,让自己冷静一会,上次明明见到她还是一个健康可爱的小孩,一定是那个男人没有关心妞妞。 手术室里的医生很快就出来了,他摘下口罩,说:“她的病暂时稳定了,等下就可以转进病房了。” 林安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到医生旁边,问道:“医生,她什么病啊?” 医生双手放在口袋里,告诉林安,“遗传急性白血病,她已经住院三礼拜了。” 福子继续问着一些关于专业性的治疗方法,还没来得及注意旁边的林安。 这话一出,林安吓得连连退了几步,瞳孔里闪烁着害怕,惶恐,她捂着脸,怎么会得这个病呢?她记得家里好像没有人得过这病啊,她低着头,失落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慈看见她失落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事了。他走了过去,半跪在林安面前,温柔地问着“林安,怎么了?” 林安埋着头,脑子一片混乱,她告诉冷慈,“其实,其实妞妞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冷慈吓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当头一棒,那岂不是林安也会得这个病,不不,他记得好像只有百分之十的可能引发,他看着林安害怕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安,他尽量平稳地安慰着:“林安,林安,会没事的。” 福子向医生道了一声谢就走了过来,“安安,我们还要去和……”看见林安和冷慈好像被什么事打击了一样。 冷慈站起来,考虑着该不该告诉她,或许告诉她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呢。“那个,妞妞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到是够劲爆的,福子眼里满是惊讶着,但她又立马收了回来,她站在旁边沉着冷静地运用她的专业知识解释着:“这个遗传急性白血病,是父母双方或亲人有这种遗传基因导致的,你要是担心可以去做一下血液分析报告,不要自己吓自己。” 林安听着福子的话,但她实在没有信心去相信她爸爸,更何况她从小就没有见过她爷爷奶奶。根本就不了解会不会得。 “林安,林安,你妹妹还好吗?”林奇焦急地跑了过来,站在病房外有点兴师问罪起来,“这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不来骚扰她们的吗?” 林安靠在墙上,骚扰,居然用骚扰这样的字来说自己,还这么笃定是自己害妞妞受伤,真的犹如一个外人一样,她苦笑着,死死地盯着林奇的眼睛,“你好意思问我吗?你知道妞妞得了什么病吗?” 林奇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最近在公司受的气直接撒在林安身上,“不管什么病,你跟她在一起,不怪你,怪谁啊?” 林安心彻底死了,冷冷地问了一句,眼里满是看不见的伤痕。“我们家有得过白血病的吗?”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我还没说完呢?”林奇指着林安回了她突然抛出的问题,她转身离开听都没有听他说话。 他更加生气了,呵斥着:“林安,我还是你爸。你给我站住!” “妞妞得了遗传急性白血病。”她留下这句话,赌气委屈地继续走下去,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他还知道他是自己爸爸啊,他不配!!她安慰着自己,最起码自己没有得遗传急性白血病,最起码我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林安,你给我听清楚了,不要哭了。她努力地,努力地不在冷慈面前哭。 冷慈没有说话,他并不了解这来龙去脉,最好的方法就是默默地跟着她,他的双手兜在口袋里,摸着口袋里的纸巾,本想拿出来,但他还是放弃了。一个人安静或许是最好的吧。 站在病房里的林奇气冲冲地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妞妞怎么回事?” 电话里头一直满怀歉意地解释着,冷慈听不清,只是听见林安的爸爸,大骂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我呢?” 冷慈看着林安落寞的背影,就好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一样,那么无助,那么委屈。他跟着掉在地板上透明的泪水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去,泪水过了好久终于消失在路上。 她也终于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前方,站在北川大桥上,手握着栏杆。她大喊着:“我很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他了。” 冷慈站在她身旁,不知为何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尽管以前从未相遇,尽管并不知晓她和她爸爸之间的事,可是他莫名地感觉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的吸引力。他理解她的痛处就好像看到曾经的伤痛一般。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加油,你还有我……”他停了停,又在后面加了一个“们”字,因为他知道一个人或许在她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一群人永远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嗯嗯。”林安看着那条西去的大河,泛着黄色的沙子,翻滚着。光撒在桥上,亮着河里的沙子,波光粼粼。 她抓着栏杆继续大喊着,仿佛这一喊就可以给她勇气,给她鼓励。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第四十一章 一个人的悲伤 “谢谢,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回医院照顾我妈。”林安知道冷慈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她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无力地将双手搭在栏杆上。 她又一次被冷慈看到自己哭的样子,看到自己最脆弱的模样。明明答应过他,不要再哭了。可是就是不争气,掉下廉价的眼泪。 其实,林安有点矛盾,她不想让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出丑陋不堪的一面。但是,她心里又渴望他能够对她说:“我不走。”贪心地希望他能够寸步不离地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他回了,只是她不想要的答案,“嗯。” 冷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着她悲伤的侧脸,在微微的清风里更是一览无遗。或许在此刻,她需要得更多的是静静地一个人待会吧。冷慈转身走去,还时不时地回头,心里默念着,如果林安回头看自己,他一定会跑回去的。一定会跑回去的。但是她始终没有看向自己。 冷慈失落地离林安越来越远,连最后她的悲伤都消失在他眼里。 林安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滚动的河水。冷慈的转身离去,她不想看,因为不想徒增伤心,不想在记忆里多一个离开的背影。 她,林安,不想再目送一个人的离开了。 远方吹来的风撩起她前方掉下的几根长发,桥上的车好似没有往常那么多,她听着冷慈的步伐一步步走远,到最后一丁点都听不到,她才回头,有勇气再重返原来的路途,回到医院。 “福子姐,不好意思啊!”林安将悲伤收回到心里,走进病房看见福子正弯下腰为妈妈做按摩,额头上不停地涌出小小的汗滴,心里有点愧疚,本来福子姐就没有时间,自己还傻不拉几地为那样的人浪费时间浪费泪水。 林安微微地晃了晃脑袋,勉强地笑着“我来吧,你先回去准备论文吧。” 福子轻轻地抬动妈妈的左脚,揉捏着小腿肌肉,“没事,你先坐那,我马上搞定。” 林安径直地走到福子姐,上天其实还是眷顾自己的,否则怎么会碰到福子姐这么好的姐姐呢,林安心怀感激地从她身后圈住她,“福子姐,谢谢你。” “这有什么的,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福子放下腿,反身,双手搭在林安的肩上,“关于你自己的身体,我多一句嘴,你还是去做个检查比较好,知道吗?” “好,我有时间会去的。” 福子从林安身旁走过,走到椅子旁,从鼓鼓的书包里拿出一包薯片出来,脸上又笑得跟朵花一样。 福子姐以前说过,每包薯片都需要开心地去接纳,不管好不好吃,只有这样,不管什么味的,吃在嘴里会有一种幸福感。 “番茄味薯片。” 福子坐在椅子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她将身子向右挪了挪,拍了拍她左手空出来的位置,挑了挑眉毛,右手晃动着拿包番茄味薯片,“安安,过来坐吧。” 她双手一拍,“砰”的一声,包装袋子开了一个口子,福子又扯了扯,笑嘻嘻地递给林安,“这样的薯片更好吃,你尝尝。” 林安从里面拿出一片放在嘴里,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很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 她看着福子姐却很开心地将手伸进去拿出好多薯片直接裹进嘴里,嘟起嘴慢慢地咀嚼着。 林安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好像也被感染了这种快乐细菌一样,笑了。 “跟我一起吃呗。” 林安点了点头,学着福子的样子抓一手薯片直接塞进自己嘴里,上齿和下齿不停地配合着,耳朵里只听得见薯片变成渣的声音,满满甜香味的番茄留在嘴里。 林安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将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尽情地吃着薯片。 一包又一包薯片,垃圾桶里堆满了各种味口的薯片包装袋,林安她们终于吃撑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福子姐包里会随身携带这么多薯片,但是今天也正是因为这薯片,她才少些难过吧。 福子拍了拍手掌,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留下的残渣,起身将书包的拉链拉好,背在后背上。“安安,你要加油啊!我先走了!” 林安立马站起来,“嗯,我会的。福子姐。” “有什么事call我。”福子将手里的纸团准确无误地丢进垃圾桶里,做了一个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那么可爱,亲近。 “好。”她站在原地,微笑地点了点头。 福子从林安擦肩而过,背着她那个还鼓鼓的包,包上还挂着樱桃小丸子的吊坠,晃晃地消失在病房里。 冷清清的气氛顺着窗外的红霞偷偷地包围着林安,心里刚有的满足感也随着那个樱桃小丸子吊坠转瞬即逝。 她站在门口,不经意间瞥见了今天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脏兮兮的白色短袖和宽松黑裤还沾了许多干掉的黑色水迹和沙砾,她又想起了今天的事,冷慈,他回家了吗?他现在又在干嘛呢? 她心里不停地骂自己,林安,你个笨脑子还有心思想这些。想这么多干嘛。 她节制自己过多的空想,蹲下身去,捡起放在地上的衣服,裤子上不知道怎么黏糊糊的,还沾着橘色的糖粒。 应该是妞妞金早撞到留下的,她应该没事了吧。 她安慰着自己,妞妞一定没事的。她拿起衣服扔进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水刷刷地打湿着白色的短袖,很快将它淹没在水里。林安看着水里浸泡的衣服,又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心里埋下的伤心又忽的全跑出来,她生气地关掉水龙头,走到妈妈的床旁,看着营养液一滴一滴地滴进透明管里,流进血管里。 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安详地沉睡在那里。林安心里还有点羡慕这样的妈妈,毕竟她再也不需要伤心难过,她只需要一直保持着安静平稳的心跳睡在这张白色的病床上。 林安彻底崩溃了,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冷冷清清的,听不见任何声音,心一直往下坠,无人问津。 “妈,我好难过。”她坐在病床旁,头趴在妈妈的胸前,哭泣着,歇斯底里地痛哭着。 第四十二章 琢磨不透的心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风缓缓地吹动着窗户旁的白帘,带着雨点的风打在林安背上,催促着趴在床旁整整一夜的林安起来。 林安微微睁开眼睛,有点肿痛。她带着灰蒙蒙的心情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走到窗户旁,伸手拉拢透明的窗户。她仰头望了望天空好像就和自己的心空一样,它下着冰凉地雨点,告诉全世界关于它的悲伤,就算撑着伞下,躲进房子里,他也能勾起一些人的心痛。 雨打在透明的玻璃上,连它都在这玻璃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雨滴缓缓地消逝着水分,在玻璃上留下痕迹,又匆匆地滚进下一个地方。 林安伸出食指指着刚刚飘在玻璃上的雨滴,顺着它的痕迹往下滑,她看着它又从高空落下,落在,走在石板上的人,撑着的雨伞上,又失落地从雨伞上打在地上,打在大理石板上,发出最后的呐喊。 林安心里心疼着这雨水,仿佛是在心疼自己一样,她看着楼下的寥寥几人,一个没打伞的中年大叔手里抱着看上去像早餐的袋子正匆匆地跑来,两个撑着格子伞的人站在雨里,摆动着他们手中的伞,好像焦急地在等待什么。 林安刚想离去的时候,一个穿着透明雨衣的男生吸引着林安又回到窗前,他走路的姿势像极了冷慈,实在离太远了,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依稀可以看清,他手里好像拿着两大袋东西,拉动着那个男生的头时不时地低下。 “扣扣”门声,一下将林安拉回到门口,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阿姨站在门口,麻雀斑点缀在她那张稍微白点的脸颊上,嘴里还打着哈欠。她摁了下手上的按动黑笔,在一个铺着一张白色a4纸上的板子上,记录着什么。“查房。” 护士走了过来,调动了下点滴的速度,“这是你妈妈吧?” 林安站在窗旁,规规矩矩地回答着护士的问题,“嗯。” “昨晚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吧?”护士又从衣服上的口袋里拿出黑笔,摁了下,在那张纸上写了写。 “没有。”林安回了一句, 那个护士看了一眼林安,又将手里的笔放回口袋,“有什么事记得摁床头的按钮。” “好。” 临走前护士又打了一个哈欠,脸上的斑点也跟着向上爬了爬,林安唯唯诺诺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后才敢将目光透到窗外,可是雨里只剩下那两个撑着雨伞的人,看来他们还没有等到他们想要等的人。 林安失落地坐到靠墙那边的椅子上,这椅子又发出“吱呀”的声音。 “姐姐,姐姐……”林安抬起头看了看门口,还以为妞妞来了。可是门口空无一人,只看见走廊对面紧紧闭拢的门。看来她是有点想妞妞了,也不知道妞妞怎么样了。 她站起身来,应该去看看她的,她刚迈出一步,她又想着,那个男人或者妞妞的妈妈应该会在那,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 刚坐下来,林安心里又想起妞妞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又不是去看他,我是去看妞妞的,她还叫自己一声姐姐,我就有理由去。再说了,只是去看一眼,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现在还这么早,应该不会撞见他们。 嗯,不会看见的。林安说服着自己,她又起身,这次真的走出了房门。她将门轻轻带拢,心里忐忑起来。她进入电梯,按下三楼的按钮,果真是太早了,电梯里只有她一人。 三楼儿科到了,她走出电梯,站在护士站那,踌躇着,她又不敢了。要不下次去见她吧,林安心里又出了一个声音,如果撞见了,那个男人又会以为自己图谋不轨的,那岂不很尴尬? 林安又扭头往回走。还是先回去,下次来吧。林安点了点头,赞同这个想法。 “林安?”熟悉的音色又贯穿到林安的耳膜里,林安抬头看向前方,一个穿着雨衣的男生站在她面前,是冷慈。 他笑着,嘴边的梨涡悄悄微陷,他的眼里闪烁着一片温柔海。这笑融进林安的眼里,暖进了林安的心。 林安向前走了两步,他额头前冒出来的头发被淋湿了,还滴着没落在大理石板上的雨水。 “你怎么在这?” 冷慈应着:“昨天答应了妞妞,要给她带芭比娃娃和维尼熊。” 林安看去他放在脚旁边的两大袋东西,难怪他昨天能够带妞妞回来了。 “哦。” 林安从口袋里里拿出一包纸巾出来放在冷慈面前,朝右看了看,脚不自觉地敲了敲地板,“喏,你擦擦吧。” 冷慈愣了愣,又笑了。他接过纸巾,“谢谢。” 林安看着墙上的名医介绍,故作不在意地问:“你送完就走吗?” “不,我还买了早餐给你。本想等下……”冷慈还没说完,林安就打断了。“那你去吧。” “你不去吗?”冷慈拿着一张卫生纸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问着还在盯着墙上的林安。 林安,想了想,还是不去了。“我去过了。你去吧。” 她看着墙上那个名医介绍栏,第一个不就是昨天那个医生吗?“我在这等你吧。” “好。那我先去了。”冷慈也不想勉强林安,又提起脚旁边那两袋的东西,走了。 林安继续看着昨天那个医生的介绍。李峰,儿科主治医师。毕业于c大医学系。 咦,那不就是和福子姐姐一个大学吗?看来他应该很牛逼。 林安继续往下看:从事小儿医学研究20余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对各种外感伤寒、以及心脑血管等诊治也具有很高造诣。 看来妞妞这次应该有救了,林安靠着墙,心情突然明朗了许多。脚轻快地拍打着地板,发出喜悦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来了啊!”妞妞穿着病号服,高兴地从走廊的另一端跑来,胖嘟嘟的小手又被扎得肿肿的,在空中咿呀咿呀地摆动着。 林安回头,半蹲在地上,“妞妞,嘿嘿……” 可她抬头的时候,那个门口前除了冷慈还站着一个人,一个并不陌生也不熟悉的人。笑容就这样凝在半空,嘴里还是叫着朝她奔来的妞妞。 第四十三章 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那个顶着大肚子的妇人还是那么温柔,肚子好像又大了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多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又把眼神缩了回来,看着跑来的妞妞。 林安双手撑开,将妞妞拥入怀里。妞妞好像消瘦了许多,感觉抱了一个骨架子似的。但她还是那么有活力,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 “姐姐,姐姐,我想去找上次那个胖嘟嘟的姐姐玩。”妞妞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食指放在惨白的嘴唇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林安看着满是心疼,但是看着她手上又肿起的的血管,她又想起昨天她躺在染红鲜血的床单上,毫无生气地躺着,她更不能让妞妞这样任性地玩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白白的小脸,笑了笑。“妞妞,福子姐姐今天没有来,我让哥哥陪你玩芭比娃娃好吗?”她又给妞妞指了指走来的冷慈。 “好吧。”妞妞委屈巴巴地嘟着看不到一点红的小嘴,点了点头,又用小手抓着林安的衣袖,“姐姐不陪我玩吗?妞妞,痛痛。” 一听到痛这个字,神经就紧张起来,她立马“妞妞,哪里痛?我们快回病房。”说完就拉着妞妞的小手往病房走。 看来这招又不行,现在只得乖乖回去再想怎么逃出去了。妞妞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先博得同情好为以后出逃铺路,妞妞立马实践起来,抱着林安的大腿撒娇道:“好。妞妞要抱抱。” “好。”林安一把抱起妞妞,这还是第一次她抱妞妞,只是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可爱,她一点都不想排斥她。 妞妞歪着头亲了一口林安的脸,林安惊呆地看着怀里的小孩,如果她不是爸爸的女儿,或许她会经常去看她,陪她玩吧。可惜她是,她让自己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假想敌,林安只得逃远点。 “冷慈,你抱她回去吧。”林安走到半路,还是退缩了。将妞妞放到冷慈的怀里。那个吊着翡翠耳环的妇人还站在门口,林安还是没有勇气或者是理智地和她打招呼,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妇人的脸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反身走去,越走越远。可她还是听到了妞妞说话的声音,“姐姐,姐姐这是怎了?” 冷慈回道:“姐姐,要回去照顾妈妈了。” 她脑子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犹豫,放弃。她越走越快,她摁下电梯的按钮,走进空荡荡的电梯里,回了她应该待的病房。 她走进病房里,看着还泡在水里的衣服,她好像失去了意识,跟个丧尸一样,机械地搓动着洗手池里衣服的污渍,洗完后,又把衣服晾在晾衣杆上,或许是她的力气太小了吧,都没拧干,衣服上的水不停地流出来,流在地上,积在地板上。 林安看了看妈妈的营养液,又坐回到那张破旧的椅子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些什么。 “林安。”冷慈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左手搭着那件已经没有雨水的雨衣,右手上还提着一小袋东西。 林安回过头看了看门口,“嗯?” “我带了早餐,一起吃吧。”冷慈走了进来,将早餐放在桌上,向着床前,问了句早安,伯母。 即使无人应答。 他坐到林安旁边,将袋子里的吸管插进豆浆杯里,放在桌上,“不知道你吃些什么,给你带了油条豆浆。” “你怎么会来这?不是在陪妞妞吗?”林安拿起桌上的豆浆放在嘴里。 “她让我来陪你啊。”冷慈理直气壮地回着她的问题。 “哦哦。”林安将信将疑地相信了冷慈说的话,想不到妞妞还这么关心自己,笑容跳在脸上。 冷慈坐在一旁,回想起刚刚在妞妞病房里发生的事。 他把妞妞送回病房后,妞妞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又使出她一向的策略,先假装生气,“哥哥,要走了,我不理你了。” 她背对着冷慈盘腿左在床上,压着的被单被凹出一个大坑。 刚走一步,冷慈只得又回到她床旁,解释:“妞妞,你看你妈妈在这陪你呢。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诱敌成功,下一步打滚。妞妞趴在床上,滚起来,嘴张得大大的,叫着:“不要,你们都是这样。每次都说自己有事把我扔下。” 冷慈彻底招架不住了,她的话里好像又一种和冷慈经历过的悲伤和孤单,一下勾起了冷慈的怜悯之心,他坐在床旁,“那我们玩吧。” 妞妞立马爬起来站在床上,想了想,姐姐刚刚好像很失落,还是放了哥哥吧。她又看了看放在墙那的玩具,她知道哥哥一定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她笑了笑“哥哥,你答应我。每天来医院陪我一小时,好不好?” 冷慈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又嬉皮笑脸起来,真的是中了她的圈套了。但是他想了想暑假也没什么事,也可以过来陪陪她,顺便,顺便去看看林安。“好。我答应你。” “那今天你先去姐姐那吧。我想睡觉了。”妞妞拜了拜手,又钻进被窝里。 冷慈直接被这个小人精给逗笑了,“好好,大人。” 他现在也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在医院里瞎溜达了。他看着身旁的林安,心里不知为何,需要有一个理由才能待在林安身边。 林安将最后一口油条放进嘴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手上的油,“谢谢,早餐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冷慈双手放在口袋里,仰着头,看着头上的灯管。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在意林安的喜怒哀乐,是因为她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吗?还是因为自己喜欢上她了?可那又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呢?可自己为什么喜欢身旁这个女孩呢? 所有的疑问堆积在冷慈的心上,他无从得知,或许有一天他会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感觉,明白自己的心吧。 “你回家吗?”林安将桌上的豆浆杯扔到垃圾桶里,问着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冷慈。 冷慈回过神来,没有听清她刚说的话,疑惑地看着林安,“嗯?你说什么?” “你回家吗?” “外面的雨有点大,还是晚点回去吧。”冷慈也不知道怎么随口就说出了一个这么个理由。 林安看了看窗外的雨,好像停了。但是她并没有拆穿,只是接着他的理由回答。“嗯。” 第四十四章 微不足道 连着三天,冷慈准时地会来医院送早餐,然后坐在那破旧的椅子上,一待就待几个小时。 他们之间不需要很多的话语,安静地守在各自的位子上,看着手里的杂志或者小说。 来医院的第四天,林安坐在床旁,一页一页地翻动着金庸写的《神雕侠侣》,这是她最爱的一本武侠小说,她有时候希望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找金庸先生要一个签名,就签在她手上这本小说的封面上。 书里的古墓派小龙女是她最爱的角色,她总是看着看着就会入神。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金庸书。她心平静得犹如不见底的湖水,她总是能在十秒内迅速地进入金庸写的武侠世界里,做一个旁观者去感受他书写的武侠世界。 忽地肩上沉重了下,林安才抽离出来,后面站在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包原味的薯片,嘴里还在不停地吃着。 “福子姐,你怎么来了?”林安坐在床旁,将手上的《神雕侠侣》放在一边,望着她。 “我的一篇论文没有头绪,所以过来放空下脑子。”福子又坐到那张椅子上,坐在冷慈旁边,将手上的薯片放在他面前。“吃吗?” “不了。谢谢。”冷慈拒绝了福子,继续看着手里的那本小说《天龙八部》,翻动着小说。 “你的手机呢?”福子继续吃着薯片,“我昨天打了几个电话,都关机。” 福子姐不说,她都快忘记自己的手机还搁在自家的餐桌上,“我没带,在家里。这几天下雨,家里还积水,就没回去。” 福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说家里进水的情况,不过也不稀奇,雨已经连着狂下好多天了。她将最后一片薯片放进口里,“那你先回去,我在这。你明天过来。”说完,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薯片包装袋落进了黑色的垃圾袋里。 “好。”林安想了想没有手机也不好联系人,她又想到那次妞妞进手术室的事了。 但她很享受这无人打扰的这几天,她将书签夹在小龙女正大战各路高手那情节,关上了小说,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你和我一起回家吗?冷慈。” 冷慈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好吧。” 他们坐上公交,走过那条他们走过无数次的樱花道,苍郁的樱花树摆在两旁,树旁的椅子上还停留着几片枯叶,这天,没了雨,阳光明媚却并不刺眼,逆着光看去,空气中扬起了无数的尘芥,丝丝缕缕的阳光的阳光温柔的投注在叶子上,荡起极其微小的光晕。 冷慈没有回家,而是跟着林安穿过巷子,拐了一个又一个弯,路上的积水退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还兜着黑漆漆的水,他们站到了那个右下角被老鼠咬了一个小洞的木门前。她从地上那个红色的脚垫下拿起钥匙,打开门。 和离开的那天一样,一股潮湿带点霉味的气味冲鼻而来,水还在地上静静地待着,透过窗户的光微弱地泛在水上,小小的光圈刻在了白色的天花板上。林安脱下鞋,走了进去。“冷慈,你还是在门口等我吧。” 冷慈早就脱下了鞋,卷起黑色的牛仔裤,跟在她身后。“不了,你一个人绝对搞不完的。我现在打电话给枫溪她,叫她过来。” 林安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走进房间,插着充电线的手机好一会才开机。她翻开手机看了看,十个福子姐未接电话,一个枫溪的未接电话,手机里还冒出一条讯息。 白念的,信息内容很简短:你和枫溪要好好的,我很快回来的,等我。 冷慈站在客厅里,看着这地上的水,“喂,枫溪吗?林安家里积水了,你过来帮忙吗?” “我马上过来。” 冷慈回了个好就挂断了手机,朝着还在房里的林安喊了喊,“林安,我们从哪开始啊?” 林安这才放下手机,关闭那条讯息。“我们先把水脱掉吧。”跑到卫生间里拿出两个拖把,走到客厅里。递了个拖把给冷慈,“你吸水,我用这个拖把,把水拖进卫生间里。” 冷慈双手撑着拖把,“好,不过你可以先把房间里那些潮了的床单什么的先放在洗衣机里洗,再过来拖地比较省时间。” 她怎么没想到呢,林安立马把手上的拖把靠放在墙旁,走进房间里,摸了摸床,确实很湿,她马上把被单全都拆下来放到洗衣桶里,又跑到妈妈房间里拆了,一起塞到洗衣桶里,放了点洗衣粉。“滴滴”洗衣桶开始转动起来。 林安跑到客厅,冷慈早就挽着腰,拿着拖把,吸着地板上的水,水上的光圈打在冷慈的身上,水泛起了阵阵涟漪,她呆呆地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清晰的轮廓和白净的脸在水的反射下更加明亮,更加魅力。 “我从卫生间里随便拿了一个桶,来装水。这个。”冷慈杵着拖把,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旁边那个红色的水桶。 林安一下慌了神,他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在看他吧,她捋了捋掉下来的头发,“那……个,本来就是用来装水的。” 她立马跑到客厅里,拿起拖把,将水一次次运输到卫生间里,客厅里的水慢慢地减少,一个小时后,林安早已大汗淋漓了。她把手上的拖把一扔,“冷慈先歇会吧。”又看了看手上的手表,“11点了。” 干了这么久,还没吃午饭呢,午饭吃什么呢?还是问问冷慈吧。这次,她请客。林安站起身来,“冷慈,11点了,你要吃什么?我请客。” “随便吃点吧,还是把你家弄干净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医院吗?”冷慈提起那个红色的水桶,走到卫生间里。 哗啦啦的水被倒进下水道里,冷慈又提着水桶走出来。“你看下家里还有什么速食吗?”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家里还真的没什么可以吃的。自从妈妈住院后,她就去过一次超市就是在冷慈家的时候,她还是走进厨房,翻了翻柜子,果然没有。她不失礼貌地笑着:“我叫枫溪顺道带过来,你吃什么?炸酱面怎么样?” “随便。” 随便是什么意思,她最讨厌随便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谁发明出来的,真的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炸酱面也不错,自己也吃了那么多次,百年老店,应该符合他的味道。林安跑回房间里,直接打电话给枫溪叫她去巷子口那的老地方买两碗炸酱面来。 冷慈继续拖着地,客厅厨房都搞定了,他抬起头擦了擦汗,“我可以进你的卧室吗?” 林安立马答应了。 冷慈推开门,她的房间虽小但五张六腑俱全,头顶上还铺着满空星星,她还是那么喜欢哆啦a梦,桌上,床上连墙上都挂着大小不一的哆啦a梦玩偶,他拿着拖把走到书桌旁,台灯旁还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面容清秀,笑容可掬,她挽着妈妈的手,还比着一个“耶”。 他好像从未见她如此笑过,他记忆里好像自己总是出现在林安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心里有点希望能见她这么笑就好。 “安仔,我来了。”枫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你们快点跟上啊。”时不时地瞥了眼她的后面。 既然帮忙就拖家带口,亲朋好友一起上嘛,正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枫溪特意叫来了顾易和希平。 希平不耐烦地跟在后面不耐烦了。“哥,大佬,你走慢点行不。什么东西都让我俩扛着,真的是,还催我们走的慢。” 顾易手里也提着一大袋不明物体,附和着“对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是特意推了乐队表演来的。” 冷慈将手里的照片放回了原地,走到客厅里。指了指后面喘着大气的顾易和希平,“你们这是干嘛了?”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你问她。” 枫溪笑了笑,坐到林安旁边。“你不是说你们没吃饭吗?我就去打包了一个火锅,然后又去了一趟超市,嘿嘿……” 顾易把手上的一大袋东西放在餐桌上,又把背在背上的吉他放了下来。“快来吃吧。” 林安看着顾易放下的吉他,“柴言不是你们乐队的副唱吗?他去美国了,你们?”她一直以为顾易那个乐队在柴言走后就解散了。想不到还在。 顾易坐在餐桌旁,“柴言临走前,介绍了一个人给我。他还不错,所以我们的乐队发展得虽然没以前好,但也不错。” 想不到柴言还会特意找一个人来顶他的位置,他比自己想象中要有责任感多了。林安看着靠在墙那的吉他,她好像还没看过柴言弹,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他弹一弹。 枫溪一把拉起林安的手,走到餐桌旁,“来来,吃火锅了!” “哇塞,肥牛,虾滑……都是我爱吃的,不枉我费劲毕生力气把你搬来这啊。”希平拿起筷子就往火锅里狂加菜,嘴都合不拢。 林安看着身旁的人,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她想起了上次的火锅聚会,他们还其乐融融地干杯预祝彼此前程似锦,这才短短的三个月,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这就好像在告诉林安,人们之间的相遇总是突如其来的,而离别却是他们最无能为力的事。所以,只能选择坦然接受,再一笑而过,最后淡然忘记而已。 对于林安,或许最后的结局不是忘记,而是刻骨铭心吧。 第四十五章 人情 洗衣桶里的被单早已卷成了一个空心球搁置在那,窗户上那块破掉一个角的玻璃还透着窗外的空气,麻辣味的火锅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爽辣的味道还留在舌尖,没有什么不能用火锅来解决的,所有的伤感烦恼都会被火锅的麻辣味一扫而空。 枫溪放下碗筷,摸着微微撑起来的肚子:“希平,这里你搞定。打扫的话,地已经拖干净,还有什么需要搞的。” 枫溪站起来好似一个区长来地方视察一样,她走到客厅,瞅了眼窗户,又摸了摸茶几,“这个,和这个也要擦,那个窗户要打电话换一下,其他到没有什么要搞的了。” 冷慈擦了擦嘴,“还有门要换,我等下和顾易一起去买门吧。” 对对,这才是最关键的。林安又想起自己上次被一只黑乎乎的老鼠堵在门口,那木门上还有它来过的证据,为了不让它再次带着它的同胞造反,必须要换,还有换个很厚的铁门才好。林安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同意这个做法,“换,一定要买,你去买,我等下微信转钱给你。” 枫溪看了看那门用是可以用,不过上面的油漆也掉的差不多,开门还要使劲地推。“ok,那就这些活了。希平你负责清理这,顾易和冷慈买门和换玻璃还要擦下窗户和茶几,我和林安负责被单什么的,拿去楼上晾。” 很快,他们就开始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林安和枫溪也领着被单出了家门,右拐上楼梯,平顶房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个吧,不要两分钟就到了楼顶,一张破烂的沙发躺在正中间,那曾经是林安她们小时候最爱躺的地方。旁边的花盆里还种着带刺的仙人掌,遥望着天空刚飘来的一团云朵,地板上被头顶上的太阳晒得没有一点水分。 枫溪将手上简易的晾衣架放在沙发旁,“好久没有上来了,记得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这里玩过家家,把这当做基地,那盆仙人掌以前都只有巴掌那么大,几年没见,都已经长得好大了。” 是啊,小时候总爱来这铺一个凉席看星星,或者拔一片仙人掌来过家家。时间一下晃得她们早已不是年幼时拿着沙子当玩具乐呵半天的她们。林安甩了甩手上的床单,苦笑着,“是啊,我们都长大了。若不是睹物或许都不曾会拾起过往的记忆卡吧。” 枫溪往右扯了扯被单,她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她怕再说下去林安又会难过。“对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去看阿姨了,她还好吗?” 林安蹲下身来,看着花盆里被人丢弃了好久的仙人掌,“嗯,还是老样子。不过……”说起医院,她又想起了还在医院的妞妞,“不过,我前几天见到我爸了,上次去找他签了文理分科表,才知道他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叫妞妞。反正后来因为一些事,就和她认识了,她得了遗传急性白血病。” 枫溪一下惊呆了,“遗传?你说的是遗传。” 林安点了点头。 枫溪立刻拽起她的手,吓得小心脏上跳下窜,“走走,快去医院检查。你可千万别得这个病啊!” 林安握住枫溪的手,她很谢谢枫溪这么关心她,“我问了我爸爸,他说家里没有人得过。” 枫溪这才放下手来,心里还是不免担心,口头的话还是没有什么可信性。“不过,你也要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啊。还有就是,白血病,那个,如果按你爸爸说的那样,那就那个叫妞妞的妈妈的问题。如果真是那样,你爸爸没有找你去捐赠骨髓吗?” 林安又继续蹲在那盆仙人掌旁边,小心地触摸着它的刺。“嗯嗯,我明天就去。至于捐骨髓这事,他没有找我。” 枫溪整理了下最后一床被单,“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一个下午的时间,那块残缺的玻璃被扔弃在了垃圾桶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崭新的透明玻璃。门也换成了铁门,不过买的是二手的。虽然是二手货,但顾易和冷慈还特意在门上重新喷过了漆,和崭新的没什么太大区别,上面画的是林安最爱的哆啦a梦,虽然幼稚但却很合林安的心意。 落日又升阳,林安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医疗保险去了医院,和她爸爸说的一样,她不需要再担心自己会不会得白血病了,但是她又开始担心起枫溪说的话,他如果来找自己,自己又会真的答应捐赠骨髓吗? 林安在医院待了很多天,依然没有等到他来找自己,或许他应该找到更好的捐赠体了吧。林安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手上那本《神雕侠侣》剧情已经发展到了杨过跳下断肠崖,她合上小说将最后的结局留给明天,毕竟在医院只有小说可以打发时间了。 “姐姐,姐姐……我来了。”几天不见,妞妞的脸越发得病恹恹的,但她还是那么有朝气地喊着林安,她站在门口。 林安把小说放回了抽屉里,“你怎么来了?” “妈妈说,今天可以去找姐姐玩。所以她和我一起来了。”妞妞拉着那个妇人的手,站在门口。 那个妇人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她那副翡翠耳环还在空中摆动着,她的眼里是愧疚还是善良的,林安看不懂也不想猜。 林安站在床旁,她想不到是妞妞的妈妈来找自己,她看了看床旁的妈妈,其实她这几天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自己不是欠他一个人情吗?如果符合她会捐赠,这样欠他的就一笔勾销了吧。 林安没有请那个妇人进来,因为妈妈还在。她走到门口,蹲下来,笑了笑:“妞妞,你和冷慈哥哥玩一下吧。” 妞妞兴奋地狂点头,开心地跑到坐在椅子旁的冷慈身边。 林安走出了门,穿过走廊,走进了楼梯。妞妞的妈妈也跟着抬着她臃肿的脚走在后面。 林安坐在阶梯上,看着妞妞的妈妈,没有说话。 妞妞的妈妈右手撑着她的腰,真挚地说:“你好,我叫刘静。你是林安吧。林奇常常会提到你,我今天来找你有件事。” 刘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说,“我从主治医师那知道有一个人符合给妞妞捐赠骨髓,所以托关系查了下是谁,所以今天……” 刘静还没说完,直接被林安打断了,“所以你查那个人是我,所以你来找我。可是为什么是你来找我,不是我爸?” 刘静左手托着她还未出生的宝宝,啜泣着:“我有和林奇商量过,但是他不同意。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带给她的厄运。但是妞妞的身体真的不能再拖了,所以我在这求你,帮帮忙。” 她缓缓地托着她的大肚子跪在林安面前,泪水扑地泛滥起来,滴在地板上,打进林安的心里。 林安震惊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跪在地上求她,求她救救她的女儿,林安忽地想起自己的妈妈那个时候为了自己向不值得的人下跪,可是那个人还不买账。她特别生气,生气若不是这个女人出现,或许她妈妈就不会在这了。 等了好久好久,刘静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林安心软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恨的是她爸爸的始乱终弃而已。她扶着刘静慢慢地站起来,“我答应,就当我还之前欠他的人情。” 刘静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那你可不可以去见见你爸,劝劝他。” 林安也疑惑,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是目前唯一的骨髓捐赠体,但他没有来找自己。难道他知道是刘静带来的病所以打算想想当初抛弃自己一样抛弃妞妞吗?她需要他的一个解释,“好吧。” 刘静递了张名片给她,“他现在这工作。” 林安接过名片,回了病房。妞妞还在和冷慈玩一二三木头人,她看着名片上:a临有限公司行政总裁林奇。 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律师顾问,怎么就成了行政总裁。或许明天去问问他就一清二楚了吧。 第四十六章 不祥之人 第四十六章 晚上,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医院外的十字红灯也开始亮着楼下的大理石广场。林安看着手上下午妞妞为她编的手链,心里暖暖的。 她走到妈妈的床旁,拿出抽屉里的《神雕侠侣》,继续看着最后的结局。 另一天,冷慈还是和往常一样,带着早餐来了医院,不过今天手里还多了几本林安化成灰都认识的书,数学资料。“早餐,在医院也是闲着,不如补下数学。我们开学前不是还要考试分班吗?对了,一直都忘问你,你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林安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想了想暑假也没什么事,补补数学或许我还有望和冷慈在一个班。“好,不过还是明天开始吧,我选的是文科。你选的理科吧,你数学和物理都那么好。” 冷慈好像早就知道了她会选文科,所以在填写文理科申请表最后一天,涂掉了理科选项旁的勾,选了文科,他没有告诉林安自己的选择,叉开了话题:“我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学前的分班。” 林安接过那几本数学资料书,笑着说:“我今天还要麻烦你在这呆到我回来为止,我今天有事。” 冷慈继续拿着放在椅子上那本《天龙八部》,“好,早去早回。” 林安吃了两口拉面后,就背着包出去了。在医院门口还是很容易打到出租车,她很快就站在一栋高高耸立的建筑前,一扇扇深蓝色玻璃成为了这栋大厦防紫外线的盔甲,最顶上还立着a临有限公司的字牌。这里还是林安第一次来,她拿着名片走了进去。 林安站在前台,把手里的名片放在白色的柜台上,“你好,我还找他。” 前台站着一个长相很得体的女人,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向上微扬四十五度,“你好,你和林总有预约吗?” 居然还要预约,她有点吃惊,她没有想到她爸居然混到需要预约才能见到。但气势还是要有的,林安故作镇静地说:“帮我打个电话,说下我是林安。” 那女人拿起电话,不一会就拨通了,“你好,周秘书,这里有位叫林安的小姐,找林总。” 她放下电话,又露出标准的微笑,“你好,请走这上去。” 林安很快就到了14楼,她慢慢吞吞地走过这层办公区,有人急急忙忙地敲着电脑里的键盘,看上去在打份文件,还有一个穿着职业服的阿姨坐在一堆文件旁,拿着电话不停地讲着些什么,办公区旁边连着休息室,里面还坐着几个人。 突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堵在林安面前,这应该是前台说的周秘书吧,林安看了眼,大概三十岁出头,却让人不寒而栗,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你先到这等下,我去通报下。” 林安乖乖地坐到休息室的沙发椅上,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看了一眼林安,又继续他们的话题,其中有个女人端着一杯浓咖啡,导致整个房里都弥漫着一股咖啡的苦涩味,“你知道吗?我们的总裁好像是被坑来,当替罪羊的。他还信道。” 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男的,发话了。“怎么可能,我们现在手上的项目都进行地很顺利。他不是学法的吗?应该信仰马克思主义啊!” 那女的在咖啡杯里加了一块奶糖,抿了口,“那为什么之前的总裁要走?还有就是我刚看到有个道士进了林总的办公室里。” 那男的端起茶几上的杯子,“你啊,妇人之见。管他信什么,只要给我们发工资的都是好老板。” 他们口里的总裁说的不就是我爸吗?林安也有点疑惑,她爸怎么……周秘书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站在她面前,不远处那两个人也停下来拿着各自的水杯出了休息区。 周秘书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跟我来。” 林安终于走进了她爸爸的办公室里,墙上挂着用毛笔写的“宁静致远”,一套高端的檀木椅放在东南角落,茶几上还摆着一副高档的茶具,一杯还冒着气的茶还放在上面。一个青袍裹身,发髻锁发,脚穿棉布鞋,挎一打了补丁的布包,穿着道士服的人,站在茶几旁。手里不知从布包里攥了什么出来,抛在空中,又撒在办公室里各个角落里。 林安刚踏进一步,那道人就朝林安抛了像沙子样的白色颗粒,他嘴里还念叨着:“妖孽快快现身,快快现身。” 那白色小颗粒落进了林安的口里,咸的,盐。她还是确信刚刚那个喝咖啡的女人说得没错,她爸居然信道,那道人抛完盐,继续拿起茶几上那杯茶水直接泼到林安身上。 吓得林安往后退了一步,什么嘛,她莫名地被一个人撒盐又泼水的,她站在门口生气地看着里面那位林总,等待一个解释。 但是他没有过来,那道人惊慌地把茶杯扔在地上,握着手里的拂尘,“林总,这次我可能救不了你了,站在门口的是你女儿吧,她可是不祥之人。我的道术还太浅,招架不住她体内的妖气,你还是另请高就吧。” 林安站在那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什么这次,难道这不是第一次?那死老头,怎么知道我身份的。真的有两把刷子,什么不祥之人,我看你才不祥之人呢。穿着道士服你就是道士了,这种骗人的戏法骗骗小孩还行,居然来骗一个高材生。林安决定继续站在门口,她要看这老头怎么出去的。 她以为她爸会骂他一顿然后就把他赶出来的。不料,林奇抓住道士的手,求道:“大师,别走啊。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去灾,多少钱都可以。” 林安一肚子火,居然还要祈求这种骗子,她突然觉得好陌生,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那个承诺为她买世界的爸爸,一次次在刷新她对他的认知。林安越想越气,使劲推开玻璃门,一把抢走那道人手里的拂尘,摔在地上,“骗子,你有意思吗?来这行骗。” 林奇一把把林安拽到身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小女有些鲁莽,还望道人别一般见识。要多少钱你说,我照办。” 道人被林安吓得后退了一步,胆怯地捡起地上的拂尘,整了整衣衫,清了清嗓子,好像没人看到他刚怂的样子。“好,我姑且帮你这回,这有一个福包,你压在你的桌子下,能保你一路财源滚滚。不过……” 林奇又上钩了,“不过什么。” 道人欲言又止,来回踱步,“不过这耗费了我很多体力,加上这次为你去霉气。价钱方面可是要再翻一番。” 林奇居然一口答应了,沾沾自喜地接过那个极其普通的福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林安也不想多说什么。那道人接过支票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你这女儿尽早撇清关系,否则有大难。”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林奇弯下腰,还真把那个福包压在桌底下。“有什么事吗?” 林安生气地坐到沙发上,抽了几张卫生纸,擦了擦身上的茶水,也不知道那死老头在里面加了什么,一股难以表达的恶心味,粘附在她的衣服上。“妞妞的事,我会去捐骨髓。就抵之前你帮妈妈打官司的人情。” 林奇又重新坐到电脑前,“不用了,你还是不要管她们了。” 他不会真听进去那个道人的胡说八道吧,再怎么样,救妞妞要紧啊。林安把手里的纸揉成团猛地抛在地上,“你不会真的听那个老头的话吧,就为了躲我这个不祥之人。好,随你怎么样,妞妞你爱管不管。跟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说完。林安就摔门而出,休息室里早已不见那几个闲谈的人,那道人也消失不见了。 林安简直快气死了,她看着手里妞妞为她编的手链,气不打一处来,看来自己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中,那个记忆里的爸爸在很早以前就死了,只有一副躯壳留在这,留在这利益熏陶的大厦里。她低头丧气地回了医院,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四十七章 寻找 冷慈还坐在老地方,手里还拿着那本《天龙八部》。最后一页翻完,他长叹一口气,将《天龙八部》放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他看了看病床,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一样,他扭头看去门口,四目相撞。 林安不知所措起来,眼光逃避着,生怕会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一样。她肚子里的火还没消,但是当看到冷慈安静地坐在那,好像自己也能变得不那么浮躁。她走了进来,尴尬地随口说了个话题,“今天中午你吃了没?” 冷慈也拿出手机,翻动着什么,“你吃了吗?我现在订。” 林安拿起那本《天龙八部》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我不是很想吃。你订自己的吧。” 冷慈继续滑动着手机里外卖页面,“吃炸酱面吧,上次不是没吃吗?还有就是你还是去换换衣服。”很快两份炸酱面的订单显示在屏幕上,冷慈直接摁了“确认”按钮。 林安又看了看衣服上的那黑色的污渍,干成了印记。她心里的火又蹭蹭地往上涨,“都是那个死老头,真的是!气死我了!”林安跺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冷慈放下手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安发货骂人,嘴巴嘟嘟的,实在可爱。他不禁从口袋里又把手机拿出来偷偷地车侧在大腿上,45度,咔擦,林安的生气照永远地存在了他的手机里。 他看了看手机,很满意地塞进口袋里,关心道:“怎么了?” 林安也不知怎么的,她是在等他关心自己吗?然后再全盘托出自己委屈生气的事吗?反正林安顺着他的意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冷慈。 冷慈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白色的瓷板上投下耀眼的光芒,却被一张不大的桌子挡住了光芒的去路,照在了桌上那吃得光光的炸酱面碗里。 冷慈递了张卫生纸给林安,“你有真的了解你爸吗?你对他的记忆停留在哪?” 林安一下语塞,扪心自问,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爸爸是律师,曾经是个好爸爸。仅此而已。林安擦了擦嘴,“我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我爸。” 冷慈站起来,收拾起桌上的垃圾,“其实你心里对他的预期太大,所以在知道他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的时候,心里的失望远比你想象得要大。”收拾完,又走到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也许是水声太大,也许是冷慈的声音太小,林安并没有听到后面那句话,“其实,失望比失去好一点。” 林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冷慈说的话,像一把钳子深深地撬开了她对过去的留恋以及对她自己的一厢情愿的保护壳,什么都在见到阳光的那一刻,烟消云散。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落进她黑色的眸子里,她沉默了。 卫生间里的水还在唰唰地放着,床旁营养液滴落的声音,窗外救护车时不时地经过,“笛嘟笛嘟……”的声音也时而传进房内。 林安起身,或许她该重新接受这样的爸爸,应该去试图了解他的过去吧。可她还有机会吗?还是随缘吧。营养液瓶里滴下所剩无几的透明液体,林安走到床旁,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很快,护士就过来了,又一瓶药水挂在原来的位置上,又慢慢地滴落进管里。 “姐姐,姐姐……我又来了,呵呵呵。”妞妞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只维尼熊。头上还带着一个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帽子。 房间里那不寻常的安静一下就被打破了,林安朝妞妞招了招手,“快进来。” 妞妞这次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没有缠着林安和冷慈,没有哭闹。她抱着怀里的维尼熊,“姐姐,我马上就要走了。” 她要去哪吗?林安疑惑:“妞妞,要走去哪啊?” 冷慈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问了同样的话。“妞妞,要走去哪啊?” “秘密。”妞妞捂住脸,又开心地指了指林安和冷慈,“下次,我回来的话,我带姐姐和哥哥去游乐园,好吗?” 林安和冷慈都点了头,她说完,就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门。“姐姐,哥哥。拜拜,我妈妈在外等我,我先走了。” 林安还没来得及回她,妞妞就消失在了林安的视野里。真是火急火燎的,林安笑了笑,“冷慈,你什么时候走?今天还有时间补数学吗?” “好。”冷慈走到椅子旁,把书放在桌上,“现在开始吧。” 我是在给自己挖坑吗?好好的,说什么数学,林安垂头丧气地搬了把椅子坐在桌子旁,才半个月没有看,就感觉陌生了好多,握笔的姿势都有点不舒服,但她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因为这样可以取悦她喜欢的人。 落日余晖,挥洒着这碎金般的光,道路街道上满是这碎金,而那些从树叶间漏下的碎金则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变成或明或暗的影子。 林安看了看手表,五点了。可是窗外的太阳还是那么耀眼,她该不该问冷慈回不回家呢?还是和自己一起吃完饭再回去呢?她手中的笔还在打转,画着凌乱的圈圈。 冷慈敲了敲林安的脑袋,“你干嘛呢?”用黑笔指了指草稿纸。 林安停下了笔,结结巴巴地问了句“你……你……你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妈耶,居然说出来了,林安又盯着书上那道她已经解出来的题目,她也不知道咋回事,怎么就这样呢?是朋友这样问,没什么不妥啊。不要怕啊,抬头啊,抬头啊,林安心里不停地叫喊着抬头,但是她还是不敢,她在等一个答案。 “我今天有事,要早点回去。要我帮你点个外卖吗?”冷慈合上了那本高中必刷题,又掏出了手机,“你要吃什么?” 失落了,自己是蠢猪吗?为什么要问,别人回了又不高兴,她又握起笔,话里还带点生气。“我等下自己去买,你要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冷慈没有察觉出来,继续翻动着手机里的外卖页面,自顾自答着“你要吃兰州拉面还是麻辣烫啊?还是兰州拉面比较好,晚上不适合吃辣的。” 林安使劲地在草稿纸上写公式,急了:“怎么这么多事啊,这道题真的是!烦死了!” 冷慈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焦急的敲门声,刘静站在门口,神情好像非常着急,“我能进来吗?” 还没等林安说,刘静就自作主张地踏进来了,“妞妞不见了。” 林安还在生气她的擅自主张,走进妈妈的房间里,但她这话一出,林安立马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妞妞上,“妞妞不是中午的时候回去了吗?” 还没回答林安的问题,刘静就自顾自地流着眼泪,抽泣着,这是林安第二次见她哭了,又是为了妞妞,也许正是因为妈妈这个角色吧,所以最心疼的不是自己反而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 看见刘静哭,林安其实心里也不好过,或许她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吧。林安放下手中的笔,径直地走到刘静面前,“阿姨,你先别哭。我会帮你去找的。你先回去,说不定妞妞就回去了呢?” 林安没有请她进来,这是她最后的底线,怎么说呢,她只是不希望刘静看到妈妈的这脆弱的样子,毕竟刘静在她心里还一直贴着拆散她家庭的小三的标签。 “那麻烦你了,我回去等着。”说完,刘静也没有多留,迈着她那双水肿的脚,走在走廊里。 林安目送着这个和她一样孤独的背影,她心里更同情刘静,顶着一个大肚子还要天天来医院照顾妞妞,那个男人却在公司里相信那些封建迷信,自己的妻儿也不顾,她还有点庆幸自己早就被抛弃过。 她回到房间,看着已经背好书包的冷慈,“你现在回去吧,我也要马上出去。数学还是明天教吧。” 冷慈拿过林安放在桌上的手机,走了过来,“说什么鬼话,我和你一起去吧。我的事刚打了电话解决了。” 林安在护士站逗留了一下,她求护士多多照看下妈妈。很快,那护士阿姨一口就答应了。现在只剩下妞妞了,林安也一头雾水,不知道应该去哪找开始,偌大的北川市,找个小孩就像海底捞针一样。 她突然想起妞妞中午说的游乐园,看来要先去那里找她了,可是游乐园在北川就有两个。 “冷慈,我们先去游乐园吧。” “林安,我们先去游乐园吧。” 突然的默契,缓解了林安心里的紧张,“游乐园有两个,分头还是一起?先去哪个呢?” “一起吧,我们先去最近的。” 夜幕降临,一盏盏灯,闪着橘黄色的光芒摆在路旁,街道上的汽车一辆紧跟着一辆,一排紧挨一排,鸣着刺耳的笛声,他们还在沿路询问路人有没有见到过一个抱着维尼熊的小女孩,不停地跑着,赶着,赶去游乐园,只希望那个抱着维尼熊的小女孩还等着他们。 第四十八章 星空不问赶路人,他们早已忘却了他们行了多少路,问了多少行人。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关于妞妞的半点线索。 游乐园里的几分繁华和热闹躁动着人们那颗平静的心,明晃晃的霓虹灯炫着一圈光晕,投在方块地板上。 林安想不到自己会再来一次这里,她还记得在游乐园沿江的那个角落里,还立着旋转的摩天轮,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那里还守着她们三个人的七年之约。她的一腔悲伤宛如洪水灌进了她的口里,呛得她喉咙生疼。 冷慈站在一旁喘着粗气,走了几公里的路,终于停歇了一会。他从书包里拿出仅剩半瓶的矿泉水,放在林安面前,“哎,你别嫌弃,我们现在怎么找?” 林安接过水,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了冷慈,看着这纷杂的游乐园。 几个小孩站在一个冰淇淋的小车推前不肯走,一直求着他们旁边的大人再为他们买一个。几对情侣穿着粉色的情侣装站在门口自拍了几张,笑容接着笑容,林安眼里满是他们的欢笑,可是她却笑不出来。 因为这个适合狂欢的地方,却埋葬着她们的约定,却丢失了她最疼爱的小孩,妞妞。 林安指了指东边,“我们兵分两路吧,你往东去,去海洋馆那边顺带去下旁边的摩天轮那边。” “好,我们电话联系。”冷慈就一溜烟跑进了人海里不见踪迹,混进了这片黑色的大海里。 这片大海里时不时地涌动着,荧光棒或是发光气球被拽在童心未泯的孩子手里,摇晃在半空中,犹如深海里一跃一跃的水母,亮着前行的一小方地。 林安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挑一个荧光气球,也没时间闲逛在这芳香四溢的小吃街上,忙慌的她反而迷失了前行的方向。她着急地向西去,一看见有和妞妞长得相似的孩子,她就立马跑过去,一探究竟。可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渐渐加重了她双脚被铐住的枷锁。 经过的奶茶店里不停地放着汪苏泷的《有点甜》:摘下一颗苹果/等你从门前经过/送到你的手中帮你加解渴/像夏天的可乐/像冬天的可可…… 可她心里一点甜都没有,全被焦急,自责占据。林安看着手里妞妞为她编织的手链,又继续挤进了这片人海里。不停地叫着妞妞的名字,她一次次带着希望,可是看到的答案永远是失望的。 她疲倦了,她坐在旁边的座椅上,看着这缤纷的城堡里,不远处在人群的间隙中还可以依稀辨别出是旋转木马,“叮叮当,叮叮当……”音符穿过人海,爬进了林安的耳朵里。 她继续看着这陌生的人海里,她记得曾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前世的缘分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即使不曾说过一句话,但她在这时已然成为某张照片里的背景,或是某个人眼里的一扫而过的风景。 林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个不到六岁的小男孩身上,那个小男孩坐在爸爸的肩上,手里还牵着一个发光的透明气球,嘴里还高兴地唱着:“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他们嘴里都含着一颗蜜糖,笑进了他们彼此的心里。 她望着那个小男孩,惘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曾经的自已也曾拥有过这样的时光,坐在爸爸的肩上,唱着一首她现在怎么都记不清的儿歌。可如今身边只剩下朋友,这一刻她觉得连她自己都快要抛弃了自己。 好像深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里,林安晃了晃脑袋,还是继续找妞妞吧,至少她希望妞妞的未来里只有快乐。林安顺着那对夫妇走的方向看去,恍惚间,有个小女孩一直站在那,仰望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个气球。挎着一个小小的包包,站在前方。 林安再次走了过去,小心地叫了句:“妞妞。” 她回头了,还是那么有朝气。在黑夜里,旋转木马还闪着橘黄色的灯光,扑在她脸上,染成了相同的橘黄色。真的是妞妞,她终于找到了。 林安双手圈住妞妞,紧紧地不放手,“你个傻孩子,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你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吗?” 妞妞靠在林安的肩膀上,“爸爸每次说好带妞妞来的,可是每次他都骗人,所以妞妞自己来了,想下次带姐姐一起来玩而已。” 林安双手轻轻地放在妞妞小小的肩膀上,她这才看清,妞妞斜跨着一个粉红色的哈喽kitty。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褶皱的票出来,“姐姐,我想坐旋转木马,可是那里的叔叔不让妞妞一个人玩。”她眼里看着跳动的旋转木马,半步都没有离开。 “好,姐姐带你去。”林安牵着妞妞的手,慢慢地走进入口。 妞妞靠在林安的怀里,木马一下一上地浮动着,妞妞开心地笑了,“妞妞,最近知道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林安疑惑:“哪里啊?” 妞妞说:“是天堂,隔壁的哥哥告诉我的,他说那里有好多好多糖果,还有好多小朋友。” 这话一字字地打在林安的心里,尽显悲伤,她还那么单纯,林安不允许。 妞妞继续说着,“但是妞妞不可以去,因为妈妈说,那样子就见不到姐姐和哥哥了。姐姐,你说妞妞是不是乖孩子啊?” 林安噙着眼角的泪水,忍住着突如其来的伤感,笑着回答她,“妞妞是全世界最乖的孩子,姐姐最爱妞妞了。” 旋转木马还在绽放自己的光芒,唱着最好听的儿歌。 可是妞妞却没有再说话了,她倒在了林安的怀里,在这么欢乐的歌里,她却沉睡了。林安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抱着睡着了的妞妞,走出了出口,站在旋转木马前,等着冷慈过来。 “妞妞,妞妞,醒醒。”林安轻轻地摇着妞妞,可是无论怎么叫她都没起来,手上的小黄鸭气球忽地松开了,飘向了那深沉的黑夜里。鼻子里的血,一滴滴地流了下来,滴在黑漆漆的地板上。 游乐园里依然还是那么繁华,只一人,还在摇醒着沉睡的人,滚烫的泪水混在血里,淡化了鲜红的血,却叫不醒躺在怀里的女孩。 她拼命地奔跑着,死死地抱住怀里的孩子,泪水在风里流向了远方,人群里还是那么拥挤,没有人为她们让路,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在响,她拼命地赶着,纵身赶进了迷茫的黑夜里。 第四十九章 安宁 游乐园的灯还是那么绚丽多彩,照耀着这黑夜里的一寸之地,林安站在手术室外,这是她第二次站在这,时隔这么久,那种伤痛又被悄然唤醒。 可是她哭不出来,她冷静地看着手上干掉的血迹,暗红色的血嵌进了皮肤里。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但她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即使那个男人不答应自己捐赠骨髓,自己也要去。 她不想再悲痛下去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在林安的身体里残喘苟活,直到现在。 她灰暗的眼睛里装满了坚定。 冷慈默默地站在不远的地方,在这寂静的走廊里,焦急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 “妞妞,我的妞妞。”刘静蹒跚地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泪水,“怎么回事啊?” 冷慈挡住了刘静的去路,“阿姨,我来解释吧。” 林安还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连姿势都不曾换过。 妞妞的主治医师从那道隔离门出来,表情沉重,“妞妞的情况不容乐观,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还没有人捐骨髓的话,可能……” 林安冷静地站在那,“我捐。” 主治医师惊讶地看着林安,看了看刘静,他知道了现在唯一的捐赠体就是她了。“如果有合适的,就明天我准备手术。” 林安回了一个“好”字,头也不回地走在那空荡荡的走廊。 她没有回病房,而是去了天台。这还是她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着这繁华喧闹的城市,灯光通明,一点都没有死的寂静,这繁花似锦好似在掩盖着这城市身后的结了痂的伤疤。 狂风呼呼地吹着林安掉落在额头旁的黑发,她看着黑夜,仰望着泼了墨的天空,还有几颗碎星在摇摇晃着,一亮一亮的,亮进了林安的心里。 她的心情好多了,她想明天的手术一定会成功,可她心里没谱的是明天会被爸爸给阻扰吗?她不懂为什么爸爸要阻扰自己,是担心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是他崇拜的道人口中的不祥之人,风吹得林安单薄的身体,有点冷。 冷慈站在她身后挡住了迎来的风,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林安没有回头,在黑夜里淡然一笑,“嗯,很好。”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她一点都不好,她不想让妞妞走。她感受着掌心凉凉黏黏糊糊的东西,她心知肚明那是什么,但是黑夜里裹住了她的眼睛,她眼里只有也只剩下黑色,单调得很。 冷慈拉着林安的手臂,走到天台的中心,一片空旷地带,“你知道吗?当女生说自己很好的时候,其实,其实是另外一个意思。”他直接躺在地上,看着这星空。 林安也躺了下来,看着和他同一片的星空,她从来没有想过躺在身旁的少年到底是何许人也,总是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这也许是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正因为这样,林安在一个适合的时间里恰巧遇上了她喜欢的人。 她忘记了心里那一抹烦恼,精心的享受这暂时的安宁。“也许吧。” 第五十章 甘做骗局的俘虏 林奇站在病房门口咆哮着,“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去找她,” 刘静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抽泣着,“妞妞是我们的女儿,你一点都不心疼她吗?是我有错在先,隐瞒了这病,我不是也没有吗?我以为……” 林奇指着刘静的鼻子,“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不要在为你的欺瞒找借口。” 林安站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她知道这事,她不应该管,不是希望他们争吵好吗?冲动地像匹野马,走到林奇面前,“你呢?你在干嘛?自己女儿生病了,自己还在求升官发财。你才是真正的王八蛋!” 林奇一巴掌打在林安的脸上,红透了半边,血慢慢地在光滑的皮肤上集聚在一起,那么显眼的掌印,深深地刻在林安的心里,“你这个没教养的人,我还是你老子呢!” 火辣辣的印记,一点都不痛,有点麻而已。林安捂着脸,他是在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妈妈吗?他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凭什么!“我是没有教养,”食指一字一字地戳在林奇的胸前,“你不要忘了,我现在只是胡华的女儿。你已经不是我法律上的爸爸了。” 她不喜欢有人诋毁自己的妈妈,就算是亲生爸爸也是如此。这么多些年来,他就是一个不称职的爸爸,记忆里那个为了她可以跑遍大街小巷的爸爸,已经在几年前消失了,在她心里泯灭了。字字珠心又如何,他趾高气昂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是为爸爸,他又资格吗?林安看着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到只不过是一个被金钱所支配的傀儡而已。 果然大师说得对,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是自己的女儿了,而是被邪祟给附身了,林奇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惊奇带点恐惧,“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从来不会这样顶撞自己的。” 林安笑了,是苦笑。“对啊,我已经不是你的乖乖女了,你也不是我的好爸爸了。从你抛弃我和我妈的那一刻,你就是陌人!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只是林奇,不是林安的爸爸。” 林奇没有说话,“……” 林安继续说下去,“你还是多关心妞妞吧,我说过,我会救妞妞的,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林奇应着,“既然你这么想断干净,好,我答应你。不过,我等下要请大师过来施法,下午就定手术。” 云飘在空里,好似泡沫,不是苍白而是纯净的白,林安好久没有见过这种白,可是现在她无暇顾及这些,她又看到上次那个斜跨破布包的道人,总觉得有点不同。她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 那道人环视了下病房,单独把林安和妞妞留在病房里,他笑了,一颗金牙闪着林安的眼睛,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小道名重阳,是全真道人座下第九万九百九十九位弟子,吸取了日月精华,特来此降福。” 果然是个骗子,林安放声大笑,吓吓他也不错,“可是《神雕侠侣》的里的古墓派的死敌全真道人?那真的是久仰啊。”林安作了一个揖, 那重阳更加涨了势气,鼻子仰着天,“看来对我派有所研究啊!” 那当然,自己可是看了十几遍《神雕侠侣》的老粉,最讨厌的就是全真派弟子甄志丙,全真派的武功也不能说很厉害,但在武林也算得上一派。林安看了看那个重阳,手无缚鸡之力一看就是个骗子,“那是,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骗子。你还是快点做个过场吧,我们的事你担待不起。” 重阳气得脸都白了,“混账东西,果然是妖孽缠身,看本座的神仙水。”他立马从破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直接泼到林安身上,一闪林安躲过了水灾。他又继续从包里拿出一个和上次一样的福包,在大街上一块一个的平安包,强硬地套在林安头上,“看你还敢作妖吗?你现在出去。” 林安一把扯掉脖子的平安包,“谁稀罕,这一块钱的东西。走就走,这还给你。”就扔在重阳的脚下。夺门而出。 几分钟后,林安立马后悔了,不该让骗子一个人在病房里的,刚想进去,重阳开了门,才一会功夫,就虚弱得脸都苍白了,这功力吓得众人,也不能说众人,就只有林奇和刘静惊呆了,当真相信他是施法过度,导致他耗费过多精血。 林安一把推开重阳,不知哪来的白色粉末沾在了衣袖,以为是墙上蹭到的,拍了拍,走进病房里,和刚才一样,没什么异样,妞妞还是安静地带着呼吸机躺在那睡。 病房里的安静像把放大镜一样把走廊的谈笑声放大了十几倍,热闹喧腾,门外一阵寒暄后,林奇慌忙地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支票,递给了重阳,“小小敬意,还望笑纳。” 重阳接过,嘴都咧到后耳根上了,张着那张丑陋的嘴脸,“嘿嘿,知我者莫若林总也,这,我就收下了。”毫不晦涩地将支票折成一半,放进口袋里。 林奇开心地拍了拍重阳的肩膀,“中午就还劳驾大师赏个光,去珠光大酒店小酌可否?” 重阳简直不亦乐乎,既有美酒又有票子,简直人生一大爽事。一点都不推脱,“好啊!” 林安悄悄地房门关起,看着他们走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看着坐在椅子那的刘静,脸上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有种从未看到过的安心,林安感叹,即使是知识分子也不过也摆脱不了对这种封建迷信的心灵的寄托,或许只有这样做,他们心里才更加安心吧。 林安这才懂,有时候他们明知这是一场骗局,也要义无反顾地相信这场骗局,因为这样他们的心里才能有所寄托。 下午一点的手术,手术前的准备一切都顺利地进行,没有什么阻碍。她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铺在她的身上,有点冰冷,看着天花板上快速的灯光,刺眼,终于妞妞有救了,她心里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进手术室,那个充满医用酒精和消毒水的地方,曾经妈妈进去过的冰冷的地方。 “前面的,给我停下,快给我停下。”身后好像隐约传来一句话,熟悉,林安抬头看去时,那扇宣告生死的隔离门已经关上了,她又继续躺了下来,也没再想什么。心里只是期望生的人是妞妞。 第五十一章 你是我今生的债 当林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的依旧是那乳白色的天花板,房内的摆设还是一切照旧,只有在她的脑子里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 刚醒手上的针孔就疼得厉害,她微微抬起手,可是还是抬不动。她只得做罢。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她一人和一瓶吊水,点滴混着呼吸均匀地滴进管里,流进血液里。 心里突然有点难过,或许是疼痛牵扯出来的悲感吧。她撇着头,看去透明窗户外的景色,只有一扇窗的蓝天,就当真以为自己是那井底之蛙,守着那一寸天,是白云还是飞雁掠过,她只能看着天,不能强加干涉,天还是湛蓝湛蓝的。 开门声惊动了林安,她看了过去,眼泪却有点止不住地流,顺着眼角,流在枕头上。 冷慈着急忙慌地跑到床旁,“你怎么哭了?难道是因为?” 林安堵住了他说的话,“我只是手上的伤有点痛而已。是它自己留下来的。” 冷慈长叹一口气,好像有什么事隐瞒着林安,“那就好,我跟你聊天吧,这样或许能分散点注意力。” 林安:“好。” 冷慈从窗户旁拖了把椅子到床旁,坐了下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林安白得像摸了一层白色粉底一样,嘴干得都裂开了。心疼,或许将自己的故事,她能够更加好过一点吧。“你上次不是说要听我小时候吗?我给你再讲讲吧。” 林安也投来了好奇的眼光,自从上次说到他有个弟弟以后,他就没有再说了。“好啊。” “那个时候,我有了弟弟后,并没有和弟弟争执什么过,反而成为了朋友,和亲兄弟一样,他总是会把他妈妈偏心的鸡汤,零食都通通分我一半,他还喜欢和我一起去小溪里抓小鱼,爬树抓知了,透鸟蛋……” 林安听着听着就入神了,他原来并没有他表面的那么沉默寡言,只是他没有机会吧。林安继续听了下去。 “我们的生活总是过得很短暂,尽管他妈妈也就是我后妈,和爸离婚后,但弟弟还是弟弟,他还是照常联系我,有时候,一周一次,反正从未阻断过。” 林安听着他口中诉说的弟弟,和联系,难道上次也是因为要和弟弟见面,所以要回家吗?“妞妞失踪的那天,你是不是打算回家见你弟弟的啊?” 冷慈点了点头,“对。” 林安心里愧疚起来,毕竟对他这么重要的人,平常就很少见,还被自己拉去找妞妞。“对不起啊,不应该叫你去的。这样你就可以和你弟弟叙叙旧了。” 冷慈摆了摆手,“没事,反正他不在北川,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也许,未来,自己和妞妞也会如此吧,成为朋友。说到妞妞,林安还没问冷慈,她还好吗?她立马脱口而出,“妞妞的手术顺利吗?” 冷慈没有看向林安,而是起身摁了一下按钮,一声嘟后,“这边的药快没了,可以快点来吗?”那边很快传来了声音,娇小的女声,“好的。” 冷慈这才回答林安的问题,“是的。” 幸好手术一切顺利,妞妞终于可以有完美的人生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笑着:“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妞妞啊?” 冷慈没有说话,一秒接着一秒,好像是在拖延,又或者是在等谁。 第五十二章 少数人 林安醒来后,才知道妞妞术后感染走了,刘静因为妞妞的事难产,和妞妞一起走了,毫无征兆地走了。留下一个还刚刚生下来的小孩。走得那么突然,那个温柔的妈妈和可爱的妞妞真的去了她想去的天堂。 林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她突然想起三毛的一句话,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像她这种人或许连成为一棵树的资格都没有吧。她又想起那个闪着星星的晚上,她陪着妞妞坐旋转木马,恍如昨日一般。可伸手去触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她们真的走了。 若是不是听主治医师亲口说,她都以为是骗人的。她不敢去看妞妞最后一面,害怕自责。就像昨天林奇站在门口说的那样,她才刚刚醒,声音就充斥着她的耳膜里,魔音绕梁一般盘旋在林安的耳边,“你如果不把这个平安包扔掉,妞妞或许就不会被你害死。你就是煞星,克了你妈!还克妞妞!”林安相信了他说的话,若不是自己扔了那包,就不会害死妞妞了吧。她在那一刻更加相信那道士的话,自己就是一个不祥之人。 才几天没有见妞妞,记忆里中的她长相就好像模糊不清了,她拿出手机,翻看了相册里。原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妞妞拍照,妞妞急得去了她那个想去的天堂。 枫溪提着一筐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叫了声“安仔”,许久,天空的云飘过去后,她才缓缓地应了一声,“枫溪,你说我是不是不祥之人啊?为什么他要那样说我。” 枫溪抱着林安的头,摩挲着她的后背,“你是你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记住你要知道妞妞的事是医院和你爸的责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安拼命地在枫溪怀里点头,她没有哭,因为眼泪都在黑夜里流干了,她只能扯着嘶哑的声音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问题。” 但是只要想起若真的捡起那个包,或者在手术室关上隔离门的时候再看一眼,或许这场该死的手术就不会牵扯到妞妞了,或许刘静就不会走了。 虽然他们都说和自己无关,但是只要一个人觉得和自己有关,却宁愿相信那个少数认为自己有罪。这就是林安,一个善良的傻丫头。 冷慈脸上的淤青好像好了好多,消肿了些但还是可以在脸上看得一清二楚,他一直待在林安病房外,生怕林奇再来一次,这个时候,不去打扰她是更好的选择吧,再过几天吧,自己做的只有站在门外等她出来吧,冷慈看着走廊急促的脚步声,护士和医生匆忙地赶着来赶着去。这就是林安的梦想吗?在这个紧张又喘不过气的地方,医治着那些受伤的人们。 他继续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走廊上红色的数字时钟表,又加了一秒。他拿起手机,“喂,老师吗?我想改成理科。” “你这臭小子,之前一直在劝你选理科,最后又死活选了不擅长的文科。怎么又变了?”顾子峰在电话的另一端暴跳如雷。 冷慈停顿了一下,“我想考医学。” 顾子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好像很懂他的话,只是在询问了他一遍,“你确定吗?医学可不是你想考就考的。” “嗯,我下定决心了,我要考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知道想在医学范围里挑一个喜欢的就必须选择读理科,才两年而已。他相信自己会一直在林安身边的。 病房里的林安浑然不知,只是待在椅子上,看着格外明媚的天空,麻雀时不时地飞在林安眼前,给她一点小小惊喜。明天就是妞妞的葬礼,她会去吧,她有勇气去看她吗?一个人又能独自面对吗? 枫溪站在她身旁指着窗外的自由自在的麻雀,“还是它们,想去哪就去哪。你说是吧?安仔。”她继续说下去,“想去就去,妞妞或许还是想让你在去她的葬礼上的。” 林安心乱如麻,她已经好几夜没有合过眼,一睡着她就会梦到第一次和妞妞相遇,和妞妞在游乐园的时候,妞妞在梦里怪她,天堂一点都不好玩,妞妞回不了家,就看着林安哭,怎么也止不住。她也想在葬礼上去和妞妞说声对不起,但是林奇会允许吗? 她没有答枫溪的话,看着麻雀飞走,越飞越远,芝麻点渐渐地消失在湛蓝的天空里,她低着头,看着手上空荡荡的,妞妞的送的手链也早已不见了,她还有资格去吗? 第五十三章 如果 葬礼如期举行,林安还是没有收到请柬,但她已经换上了黑色的裙子,是她特意拖枫溪买回来的,手里拽着打着蝴蝶结的手链,看上去廉价的很。 一个人,偷偷地起床,天早已亮了,路上的行人不止林安,但他们都埋着头悄悄赶往一个地方,是公司,亦或者是车站……阳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往上攀爬,林安追逐着朝前迈去,乘过公交,踏上归乡的大巴。 枫溪昨天就发信息告诉了林安,会在北林镇也就是林安的老家举行。说是老家,但她好像从未去过。林安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稻田绿得发亮,安慰了她。 也许走着走着就碰到了吧,也许她赶得上吧,也许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也许她还能把手上的手链放在妞妞的灵台上,这些也许成为了林安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 车停在一个杂货铺前,墙上还挂着一包包五毛或者一块的辣条,还有用夹子夹的跳跳糖,用灰色的石头砌上的一个台上还放着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瓶,玻璃瓶里一个酒盏浅浅地搁在白色的葵花籽里,还有棉花糖,彩虹糖……这些她好像在哪见过,她没有多想只是沿着杂货铺的小路离开了。她却莫名地熟悉得很,好像来过一样,几个分岔路口,她都能确信应该走那条。 直到掠过茫茫的稻田,她站在长满野草的乡间路上,看到那一眼就能看到的一棵桂花树开着绿叶站在这苍茫的稻田里,依附着一栋新式的别墅。林安站在原地,身子好像僵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行。有两三个老人从她旁边经过,不免多看她一眼她这个陌生人。 一个光头的老人穿着一双绿色的解放鞋,鞋明显大了,他趿着鞋,后脚跟的老茧也跟着在外晒着太阳。他手里牵着一个粗细刚好的绳,赶着一头灰色的水牛慢慢悠悠地从林安身旁经过,看了一眼林安,继续走了过去,但他又牵着牛折了回来,“你是来参加林奇家的葬礼吧?就在前面那桂花树下,你沿着这条路往西走就好。” 林安点了点头,回了句谢谢,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好像只是时过境迁,林安依稀还记得乡间小路上她现在走的这条通往爷爷家的路,长满了野草,那桂花树还在那,即使曾经的房子已经被水泥钢筋给代替了。 她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多少岁,只是有些事时间在怎么让人遗忘,有一天还是会想起来。她在这生活的记忆马上涌上了心头。心很痛,因为她记得很清楚这里没有人欢迎过妈妈,就连亲人都不承认妈妈的存在,即使是名正言顺地登记过结婚证那又如何?只要妈妈没有儿子,在这依旧只是个罪人。这是林安记忆碎片里记得最深刻的话,儿时她以为自己幸福只不过是站在伤痛上喜悦而已。记忆在踏上这条路就一点点变得清晰。 门上悬挂着两个大大的白色灯笼,老远就可以瞧见,尤其是那凄惨的唢呐与锣声伴在一起,飘飘地很远。林安远远地站在那条长满野草的路上,和从前一样,野花长得那么美,开着白色的花,依旧没有人会去在意杂草的肆意生长,更何况开花呢。 什么话都锁在喉咙里,她现在真的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儿时本不该记住的记忆,居然重新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林安,刻在林安的心上。原来所谓的从小没见过的爷爷奶奶,只不过是自己忘记了而已。什么好爷爷和好奶奶只不过是对于某些人而已罢了。 她每走一步,看得越清,那个曾经嫌弃妈妈的家正在接纳一个还未登记所谓的小三,她看着站在门外的斑白的老人喜逐颜开地抱着一个小孩,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眼里满是愤恨与委屈,可是她自己知道这是刘静和妞妞的葬礼,她不能胡闹。这是她欠妞妞的。她把手上的手链放回了口袋,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她仰起头头看了看天,淡薄的云在漫无目的地飘着,一会,泪水被逼了回去。 她继续走下去,站在那桂花树下,院子里满是穿着黑色西装或者职业装的人,一小团的男人脸上露着职业笑容,相互寒暄,弯腰递名片,一起抽着烟。女人们就挎着自己的包包,开心地和多年没见的人聊起了这些年的事。这真的是一场葬礼吗?没有人悲伤,他们都带着自己的目的赴着这场黑色葬礼。 那对抱着刚出生的小孩的老人走了过来,满心欢喜地邀请着林安进来,“你是哪位啊?先来这坐坐吧。” 林安看了看四周,跟在她以前的爷爷奶奶身后,“我是刘静的朋友。” 他们怀里的小孩突然咯咯地笑着,声音那么纯净,林安没有看向他们怀里的孩子,而是站在大厅前,那个道人站在遗照前念经,旁边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一旁吹着唢呐,打着锣。还有一个披着麻布的女人跪在遗照前大声哭,还叫喊着:“怎么去得那么早啊?”放着遗照的桌子下还放着一个火盆烧着火,这里没有见到林奇,她看着遗照里笑得那么阳光的妞妞,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愧疚,后悔,她将昨晚连夜编的手链丢进了火盆里,退到后面弯腰鞠了一躬。就匆匆走了。 她怕后面的道人注意到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刚走出大厅就看到林奇站在一个角落里大声谈笑着他的丰功伟绩,好像这场葬礼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那么刺耳,那么不堪入目。林安低着头离开了,这桂花树,这栋新式小洋楼。 但她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那条野草茂盛的路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座老桥上。 第五十四章 新朋友 自从去了妞妞的葬礼后,林安再也没有和林奇联系了,林奇也人间蒸发了。福子在这一个月里完成了医学论文,她又回来了医院帮林安照顾妈妈。她知道后没有安慰林安,只是诉说了关于这场手术的过错方是医院的责任这个事实。福子还告诉了林安,她爸在这场医疗事故中拿了两千万。林安想了想,毕竟她爸是一名律师,拿这么多并没有觉得不妥。她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那么自责和后悔了,她独自继续生活着。 她没有在像之前那样忙着每天去医院了,开学还有半个月,她的数学又开始了继续补习。可这次她铆足了劲努力学习数学,一本接着一本数学练习日日夜夜不停地在做,总是会在冷慈家里待得很晚才走,许多简单的题目林安已经会了很多,她脸上的黑眼圈也重了不少,手指上握笔的地方又生了一层厚厚的茧,有点疼但是林安还想继续做下去。 至于枫溪去了外地旅游,还没有回来。冷慈除了帮林安补习外也没有什么事。 林安将手上的数学练习最后一道题写上了答案:cosx=45°,“冷慈,我想这几天去医院呆呆,数学练习已经做完了。考试分班应该不需要担心了!” 冷慈坐在林安的对面,也在解高二的数学题,“嗯嗯。有事打电话给我。” 自从那次回来后,林安和冷慈好像约定了一样没有再提关于妞妞的话题,林安拿起旁边的书包收拾好,就回了家,她其实很感谢冷慈,在她难过的时候,在她开心的时候,他都在,像空气一样习惯了。以前总会害怕他会嘲笑自己的懦弱,总会不想在他面前显得那么爱哭。渐渐地就习惯了他站在身后看着这她的难过,她的懦弱。 林安站在家门口,看着门上的哆啦a梦,又想起了冷慈,打开门后,林安径直地走到房间里,卸下书包,睡着了,睡得很熟。没有噩梦缠着她。 她去了趟医院,妈妈还是老样子,有时候生命体征不是很稳定。福子姐还是那个爱吃薯片的姐姐。在来之前她去了超市买了许多薯片给福子,提着两袋不同的薯片,走进病房,“福子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各买了些。” 福子放下手里的薯片,抱了抱林安,眼睛弯弯地眯着,笑着:“谢谢,安安。” 林安在医院待了一会,帮妈妈做了一个全身的按摩就又回去了,毕竟待太久了容易触景生情。其实她不是忘了,只是相约不要说出口,选择暂时删去那端记忆。她现在还是那个脆弱的林安。 开学前的分班考试如约来临,林安枫溪顺利地进了文科实验班,希平和顾易也和她们在一个班。只有冷慈去了理科零班。林安还很开心这样的安排,各自去了各自想要呆的班。 林安时隔两个月后,又穿上了那套白色的校服,后背上还有洗不掉的黑点。她又想起了柴言,也不知道他在美国过得怎么样,有时间打个电话给他。一边预约着未来的时间一边出了门,同一时间她和冷慈都站在公交站那,一起去了学校。 冷慈放慢了脚步和林安走在同一排,“你买自行车吗?高二要开始上晚自习了,晚上九点没有公交了,你要买吗?” 林安想了想,犹豫了会,“我不太会骑。” 冷慈拍了拍林安的肩膀,“我教你。” 林安这才放心,“好。” 枫溪,顾易希平他们三个人站在校门口,等着林安他们,“” 一起走进了学校,好像变了许多,朋友越变越多,而教学楼的染上了亮眼的暖黄色,好像焕然一新了。他们各自去了各自的班, 枫溪坐在林安旁边靠窗的位子,顾易和希平则坐在身后第四排。 枫溪折过头,急促地拍了拍桌子,“你们快往后看看,那个寸头不就是校长的儿子吗?”林安顺着枫溪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是黄毛吗?她突然想起那次逃课翻墙的事,那个仗义的黄毛,怎么变了?头发剪成了寸头,白色的校服上还有那些非主流的话,双手兜着裤口袋,站在后面和几个不认识的男生说话,宛然一副劳改犯的模样,林安又低下头,“我认识他,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校长的儿子的?” 枫溪回着她的问题,“我家不是饭店吗?上次看到了他和校长一起吃饭,那个时候他还是黄头发呢。” 顾易一脸疑惑,“你为什么说他呀?”希平也投来疑惑的眼神,因为枫溪很少会评论一个男生的。 枫溪挠着头,就是上次在他在我家饭店闹了些不愉快,反正我吃了亏,这次我一定要报仇。 这才符合枫溪的性格,顾易没有继续听下去,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桌子,他知道再认真听下去的话,准没好事,估计要拉去当帮凶了。 枫溪果然是要他们一起去捉弄捉弄那小子,“希平,顾易,一句话帮不帮?” 顾易往后看了眼,“他叫啥啊?做兄弟的,不该让你祸害众民。你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希平也往顾易那边倒,毕竟人在江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你们就是没胆,他叫沈文,一个文绉绉的名字。”枫溪挑衅他俩。就不相信他们不上钩,哼!枫溪继续添油加醋起来,“你们还是男的吗?这么怂,沈文,一个这么娘名字的人都不敢上吗?” 只见沈文从最后面走了过来,应该是没有听到枫溪的话,若无其事地站在桌旁,敲了下桌子,“好久不见,你们俩。” 枫溪一脸不屑,又折回去收拾她桌上的东西,像这种小喽啰我三两下就把他搞定,叫他上次给我闹事。眼珠子转了转,一妙计已出好,就差沈文那东风了! 沈文没有理她,转而看向林安,“你不会不记得我吧?你家那位去哪了?” 什么鬼,他居然还记得自己。自然不能告诉他冷慈的名字,先看他有啥目的再说。林安挤出一个笑容来仰头45度应付着,“嘿嘿,你说他呀?你找他干嘛?” “也没什么,上次说好的。你个女生就别管那么多了。还有就是以后同班同学有什么相互照顾。”沈文指了指桌上的练习,“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只要你帮我,以后我绝对护你周全。”他拍了拍胸脯,站在那等着林安的回答。 有时候,朋友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在你生命中出现,你只得双手举起以示欢迎。还没等枫溪阻止,林安就已经老实地答应了。以后的作业将翻成了两倍,林安并没不觉得委屈,只要他不去找冷慈就好。看着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有点怕沈文干出与他名字不符的事。 第五十五章 有种思念 课一节跟着一节,下课上课铃声也准时地响起。在熙熙攘攘中,或是在老师的滔滔不绝中,林安都心不在焉的,她安静地望着窗外,总感觉眼里的某一角少了什么,透过窗户还能远远地看着二楼的天桥静静地躺在那,没有人经过,空荡荡的。 今天从上学开始,林安就没有见到过冷慈一次,虽然她抱着极小的期望能够看见他从天桥那过,她也知道冷慈下课很少会出去。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瞧一瞧。 枫溪看着桌上的言情小说一边小声咒骂男主是渣男一边又夸他全世界就只有他帅。希平也撑着脑袋一倒一倒的,顾易则在草稿纸上不停地填词,一涂一改。 所有人都好像懒散起来了,林安也画着蹩脚的画,没有人看得懂。只有林安知道,她画的是某个人,一个火柴人,一个有名字的火柴人。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她立马收拾起手上的书就站起来。“枫溪,我先走了!” 老师拿着书,惊讶地看着已经跑出去的林安。只得放下书,摇了摇头,“你们这些淘孩子,这么想那就下课吧。” 悉悉索索,书装进书包里的声音。一阵功夫,教室空得只剩下值日生。林安拼命地跑,冲过保安室。冲过斑马线,站在公交站台那,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也不晓得自己在干嘛就是想早点见到冷慈,也不知道他这一天过得怎么样了?她这一天老想着他,可能是以前天天都会待在一起,突然之间隔了一天没见到就特别焦急。 她的手放在口袋里,徘徊着,走来走去,等下怎么和他说话呢?路上聊些什么呢?忽然的紧张感让林安有些不知所措。 公交站台上慢慢地站了许多和林安一样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就是没有见到冷慈。公交车一辆一辆地驶来,站在公交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有时候,只有林安一个人。 她,还是傻傻地等在那。从黄昏等到黑夜,道路两旁的灯都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高高建筑上的彩灯也亮了起来,林安看了看手表,“八点” 最后一班车驶来,她看了眼正对面的学校,保安还守着没有人出来的门口。她还是没有等到冷慈,脑子里想了那么多话题,全都咽回了肚子。她掏出公交卡,红色的感应器响了下,“滴”。 末班车上好像也没几个人,穿校服的人也就她一个人。公交停了好一会,好像在等一个人。反正不是在等自己想要等的人。林安低着头,拉开拉链,她拿出手机,开了机。不一会,在昏暗的白织灯光下“嘟嘟”亮出了一条信息。 冷慈:我有事,不用等,你先回家。 林安看了看信息时间17点35分,才下课五分钟。他就发了这信息。她手生气地往下拉信息,一遍遍更新信息。自己都没回他,他就不担心吗?这么久了,就发一条消息,也不问问有没有安全到家?吃晚饭没?她有刷新了一遍手机信息,还是没有。她生气地将手机摔回包里。对着空气骂了一句:“混蛋!”锤了下书包。 “你骂谁混蛋啊?” 第五十六章 感同身受 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公交车上又看到了冷慈,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林安站在冷慈身旁,一起等公交。 自己该不该问他昨天去干吗呢?林安侧着身子假装在看公交来没,仰着头看着冷慈。他开口了:“你昨天怎么没回信息啊?” “啊?”林安愣了下,还以为他会说昨天去干嘛呢?信息是看了,但那个时候很生气所以不想回,“我手机没电了。所以就没回。”随便扯个谎心不跳脸不红,有长进了。林安看着对面的早餐店,排在门口的队伍越来越长。不敢看冷慈,她最不撒谎的就是那双眼睛,对视不了实诚或者来势汹汹的眼睛。 “公交来了,走吧。”冷慈没有怀疑,轻轻推了一把林安,让她走前面,又背着她冒了一句话,“我们星期六去买车吧,下个礼拜开始就要上晚自习了,我昨天问了我的一个同学。” 林安答应了,这一天,林安还是会时不时地看上天桥上有没有他的身影,但答案和第一天一样是没有。林安又会低着头继续写笔记,努力地融进老师的讲课的速度。 一天接着一天,平凡又平凡,枫溪抽屉里的小说越积越多,顾易还是烦恼下一个空应该填什么词,希平继续拼命地在记笔记,潦草的字迹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而至于,沈文还在最后一排睡着大觉,好像就没醒过一样。 星期六林安和冷慈去了一趟医院,福子姐拿着电脑打着一些专业术语,妈妈还是安静地躺在那。他们又去了一趟批发市场,挑了一辆水蓝色的公主自行车,坐上去脚可以挨到地。他们找到一个公园开始练了起来。 “你一定要扶着啊!”林安一脚踩在踏板上,自行车扭扭歪歪地骑上前去,好像随时都要倒。林安实在不放心,又回头看了眼冷慈,还抓着后面的座椅。 她才继续踏着踏板,越骑越快,转弯,加速,下坡,只要没人,林安都能做到,手心的汗也不再出,也不知道上学的时候会不会上路,但她完全一点都不想过几天的事,她越骑越快,迎着风,感受风的速度。心情也感觉不错,飘飘的。 她骑回了原地,冷慈还坐在阶梯上等她,但有个女生也在他旁边,隔得太远林安根本听不清,只看得清那女孩身穿一件杏色的格子连衣裙,背对着林安。冷慈一直不停地在笑还点头。林安骑得特别慢,慢到停了下来。她推着车走了过去,那女孩好一会才走,林安还是磨磨蹭蹭地推着车穿过大理石广场,走到冷慈旁边。林安闷声地看着他合不拢的笑还在嘴角,他看了眼林安,“我刚碰到了我理科班的同学。” 林安推着自行车就往旁边的路口走去,“我看到了。” “你应该过来和她打个招呼的,她今天碰巧和她朋友来这玩。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很投缘,下次见面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冷慈跟在身后,不停地在讲,“她是班里的副班,那个晚自习的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她人很好的。” 林安看到冷慈这么侃侃而谈一个女生,心里莫名地有点嫉妒,但是她没有变现出来,毕竟是自己先喜欢他的,现在只是朋友而已,过了一会,林安才说话,“好啊,下次一定会认识的。” 你无法阻挡一个人在他的人生中遇见哪些人,你能做的是尽量去接受与容忍。林安推着车继续前行,冷慈还走在身后,一步步地跟着林安。 一阵微风过去,天上细碎的水珠沫儿飘跃起来,在淡淡地晕黄的阳光中折射出华光,雨下地突然又短促,忽然见阳光变得灿烂耀眼,金色的光晕暖暖地拢在手心眉间。 他们也难免躲过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他们闯进一家小卖部,明晃晃的灯光照在架子上,门口的冷气还在呼呼地作响,里面只有一个穿着绿色背心衣的员工坐在收银台处,嗑着瓜子,看着靠在一瓶矿泉水的手机,应该是在看韩剧。这声音林安去枫溪家经常会听到,要是枫溪在,一定会知道那个员工在看哪部剧。 林安环视了下,除了零食以外还是零食,一包包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货架上,各种各样的辣条,小时候吃的四海和大刀肉都有,墙上用夹子夹着各种味道的跳跳糖还有深水炸弹。自从巷子里的杂货铺不再进辣条和糖果改为生活用品店后,林安就没去过了。她也真的好久没有见到过了这些满是童年记忆的小零食了,她还记得她和枫溪白念她们一起买各种口味的深水炸弹,泡各种五颜六色的水,偷偷地瞒着大人们放在楼顶上的沙发里。晚上就会摸黑爬上去喝那酸酸甜甜的水。后来好像因为什么事,就没有再去拿了。 她穿梭在这些单架间,这些埋在记忆的零食一下被勾了起来,她没顾头发上还停留的水珠,一包接着一包放在篮子里,除了吃过的以外还有一些没有吃过的辣条像双胞胎兄弟这款辣条,林安还是第一次看她每次拿都是拿两包,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们三个人三包就太多了,两包刚刚好,而且好事成双,上学就拿给枫溪。她忘乎所以地拿着零食,满满一筐。她又走到柜台那拿了一个,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她往右看了眼冷慈,冷慈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守着刚买的自行车,“冷慈,你要吃啥?” 声音透过巨大的的落地玻璃门,传到冷慈耳边,他站在门口,擦了擦身上的水,一个“随便”又脱口而出。 林安只得依着自己的心意再挑一挑了,他好像不太能吃辣,就买这甜辣味的印度飞饼,还有小浣熊,小熊饼干…… 林安也不知道挑了多久,落日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投下耀眼的光芒,收银员早已将柜台那一侧的卷帘拉下来了,继续在那看着手机里的韩剧,时不时地蹦两句韩语出来:“阿尼阿瑟哟(你好),肯恰呐(没关系)。” 林安拎着两大袋吃的,兴高采烈地推开了玻璃门,“冷慈过来帮我一下,我买了好多吃的。”她将袋子打开,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两包她最中意的辣条,“你要吃这个还是这个?” 冷慈指了指右边拿包四海,满是笑容,“好久没吃了,还是小时候和弟弟一起吃的。我先把这个袋子放进前面的篮子里,吃完晚饭再吃吧。” 冷慈笑了,林安也跟着笑了,“我小时候也喜欢吃这个哎,简直无敌了,枫溪和念念都爱吃。”她晃了晃手上剩下的拿包大刀肉辣条,“这个也好吃,等下可以尝尝。好,先吃晚饭再来吃辣条,额……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兰州拉面吧。”冷慈推着自行车,放缓脚步走在林安旁边询问着。 林安应着:“可以,就去我常去的拉面馆吧。” 他们在路口打了辆车,开心地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拉面馆。 第五十七章 原来有喜欢的人啊 “枫溪,星期六买的,喏。”林安骑着她那辆自行车,穿过好多条十字路口,走过教学楼前的大理石广场,提着一大包零食放在枫溪的桌上。 枫溪眼睛立马有了神色,手里的那本余华的《活着》立马被她随手扔进了抽屉里,盘在凳子上的腿立马着地,手早已经伸进了袋子里,“哇塞,这不是我们小时候吃的四海吗?安仔,你在哪买的呀?牛逼了!顾易,希平,你们要吃吗?给你推荐下这个大刀肉,超好吃。至于快灭绝的四海等下撕开,哥赏你们一片。”说着就把那一大包零食放在顾易的桌上,沾沾自喜。 林安坐在位子上,拉着书包的拉链,“我星期六去骑自行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所以买了些回来给你。” 枫溪摇晃着林安的肩膀,“安仔,你最好啦。” 震得林安手上的书都快掉地上了,看见枫溪那么开心,心里也自然开心起来。“好啦,瞧你那么开心就好了,对了,你和白念视频了吗?还打算找个时间一起和她视频的。” 枫溪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顶着撕开的辣条,咽了下口水,“没有,听顾易说她在美国很忙,刚去那边压力有点大,连顾易都不太敢找她,”说完,一口将辣条放进嘴里快速咀嚼,一分钟后,又情不自禁地又开了一包。 林安将书包挂在桌旁,自言自语起来,“好吧,她应该会过得很好吧。”又翻开了数学的第十一页,看着有点熟悉感的数学公式。 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黄老师走了进来,径直地走在黑板前,拿起粉笔就开始写题。枫溪赶紧地将零食放到脚边,把桌上还剩半包的辣条,塞进口里。拍了拍手,用张卫生纸擦了擦手上沾的油。 黄老师写完就把粉笔丢进了讲台上的粉笔盒里,没有任何表情可以告诉其他人他今天的是喜还是怒,“上课前,先把这道题给解下。那个第三排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叫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从草稿纸上移到枫溪的身上,枫溪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把手上的卫生纸扔在地上,站了起来,朝左看看第三排还有没有短头发的女生,只有一个人就是本人没错,倒了霉啊,居然被点名了。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枫溪抬头平视着黄老师,“老师,我叫枫溪。有什么事吗?” “你还问有什么事吗?你的数学那么低,你好意思吗?”黄老师敲了敲讲台上的玻璃,拿起讲台上的教尺,“我在上面写了那么久的题目,你还在吃那些垃圾食品。津津有味吧?” 枫溪挠了挠头,“嗯嗯。”回头的男生还悄悄地给枫溪竖大拇指,这下枫溪更有信心了,“老师要尝下吗?我跟你说……” 黄老师被气得头昏脑胀的,抓着教尺就走了过来,“伸手。”一声响亮的的声响打在枫溪的掌心上,瞬间红了,枫溪马上缩回了手,放在后背上。幸好枫溪练过跆拳道,这点小伤她并不在意,可是黄老师还没完,“你跟我上去,把这道题解了。” 枫溪立马跳起来了,遇到难事,狗急了都跳墙,更何况枫溪这种血气方刚的女侠。“老师,你还是打我吧。我压根就不会。”她才不想在讲台上丢面呢,还是先认错早点了结比较好。就又自觉地把手伸了出来,掌心朝着旋转的电风扇。 黄老师果然吃这套,又回到了讲台上。“好。”听到这话枫溪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做法特别明智,可是不料,他又看了眼枫溪,“下课跟我去办公室,据我了解,下节课是体育课,你不要去上了。” 咯噔一声,枫溪欲哭无泪,想逃也逃不掉啊。这该死的数学老师,居然这么对自己。下次一定要报仇,哼!这不就是《神雕侠侣》的桃花岛教主“东邪”,黄蓉她爸吗?性格怪异简直一模一样,惹不得,惹不得。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气地撑着自己的脑袋看着黑板,心里不知道诅咒了多少遍,那该死的黄教主。 林安写了几个字,递到枫溪面前,“别气坏了!”枫溪看完就埋着头睡觉,这还是她头一次上课睡觉,有点幼稚地做法,但这才是枫溪。林安转过头继续听老师讲课,或许是老师刚上课就来这么下,都不敢分心了。 好不容易下课了,枫溪垂着头,好像荆轲赴死一样,挥短袖一别,“安仔,帮我护住那大包零食。我马上回来。我可是看了很多遍《神雕》的人,像黄教主那小伎俩,我一下就能拆了他。” 林安直接被枫溪浮夸的演技给逗笑了,拿起手上的黑笔在枫溪的手上画了一朵花,“哈哈……好,祝你好运!” 枫溪走后,她不经意间又看向窗外的天桥上,人来人往,就是没有冷慈的身影,她又低头写着刚刚留下来的课后作业,可刚刚她低头,天桥就停驻了一个人,只是林安没有抬头了。 他的手随意的搭在天桥的栏杆上,望向林安的目光格外得专注,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但没有歌声。大片厚厚的云朵在天空中缓缓地往他的头顶移来,但丝毫没有让他转移目光。看了好久,在他眼里怎么都看不厌,玻璃那么透明,坐在靠窗的林安还低着头在桌上的草稿纸上刷刷地画坐标,写公式,那么认真。所以才会有人说,认真地女生是最漂亮的吧。他心里想着想着林安。 “嘿~”一个女孩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你怎么在这?马上上课了。” 吓得他立马把眼光缩了回来,取下耳机,“听歌呢。” 那女孩轻巧地拿起他手里的耳机,“什么歌啊?我也要听下。” 他不得不又从那女孩手里夺回耳机,匆忙地放进口袋里。“也没什么歌,我们还是回去上课吧。” 那女孩的手忽地搭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整理了他的衣领。“你衣领歪了。” 他只得乖乖地弯下腰站在原地不动,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只能老实地回了个笑容给她。说声“谢谢!” 刚写完一题,仰着头又瞥见了天桥,冷慈,没错就是冷慈。她看见有个女孩抱住了他,她立马低下头,拿起笔继续解下一道,可心一下一颗石子荡起了涟漪,怎么都静不下来。冷慈,他有喜欢的人了。是那个女孩啊,她又回想到刚刚抱住冷慈的女生。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她还是记住了她的身影。 “咚咚”课桌震动了起来,林安立马回了思绪,只见枫溪敲着桌子,就好像在敲战鼓一样,有节奏的拍着。“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感谢各位乡亲父老的祈祷,我能再次回来。”说完,她就抽出了林安手里的黑笔,牵起她的手。 “安仔,我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冷慈,和一个女孩在一起,那女孩还长得挺漂亮的。”枫溪拉着林安的手,就往教室外走,“对了,刚刚黄老师他有事特此赦免了我,你说我运气是不是爆棚?等下我们回来再吃零食吧,好不好?” 林安回了唇角有意无意勾起一丝苦笑,没有说话。光点着头答复着枫溪接连不断的问题。原来,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啊,原来,冷慈有喜欢的人啊。这话就好像在林安的眼前起了一场薄雾,一下子失了分寸,林安有点冲动,她想知道是真的吗?她心不在焉地跑过操场,直接奔去了她要去的地方,二楼的理科班。 第五十八章 一场闹剧 刚上楼就撞上了一个人,林安抬头看了眼,是王晓莉,她怎么会在二楼?应该是学理科。既然不再一个班还是少惹她为好,林安低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刚往前楼上走去。 王晓莉果然还是以前的样子,她挡着林安的去路,双手撑腰,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实在是让林安眼球着实不舒服。“林安,怎么见到老朋友都不叙叙旧啊?”她又笑了,涂了淡粉色的嘴唇咧起来,假兮兮的。“我们打的赌不是还没兑现吗?我打听了下你这次分班的数学成绩只有101分,你该去兑现下你当时说的吧。” 林安真是没想到这女的还喜欢翻旧账,叙旧是吧。好,说得你哑口无言。林安踏在阶梯上的左脚往后退回了一步,“你真的要说那场赌约吗?”林安见她点了头,继续说下去,“我们定的是期末考试,可是上天眷恋我,下大雨给取消了它,那我,你,还有大家的数学成绩不都一样,是零分吗?” 王晓莉气得跺脚,站在林安面前拽着她的手,就往二楼的天桥走去,“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不就是想去找冷慈吗?我就不要让你去找,我告诉你,你别惦记冷慈他了,他现在新的同桌可是我们班的班长许子晴。像你这种小麻雀就该跟我去老师那。” 林安的手被她拽得生疼,也不知道王晓莉哪来这么大的力,但是她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名字,“许子晴”,很好听,她停住了,这是冷慈站的那个位置,那个女孩也在这抱住了她,她一把把王晓莉的手摔在空中,站在这个位置看着二楼,刚刚好的视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冷慈,他还是那么认真,听着课,旁边的女孩林安看不清她的脸,只是和冷慈一样低着头看着书,扎着两个马尾辫。 王晓莉还在旁边喋喋不休,“林安,你几个月不见长本事了啊。居然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这就打电话给我家司机修理你一顿……” 可林安的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她抬头望着天空,蓝得不带点白,空旷有点孤单,或许是因为云飘走了吧。可站在同一个位置上,那也是看见一楼靠窗位置的最佳视野。可是林安没有低头,她捂着耳朵,王晓莉还在说一些幼稚的话,而林安继续看着天空,什么时候会等来白云呢? 等不到,等得到。 可是林安等不到了,王晓莉真的幼稚起来简直就是个没有小学毕业的小孩,她扯掉林安头上的皮筋。 毕竟以前柴言以前常常这样玩弄林安,所以林安手上会环一个备用的。她没有理会这样老套的做法,支着头,手上的皮筋慢慢也往下一圈圈地掉在手臂处,安静地一起看去远方的绵延的山。她的心是怎么了?喜欢冷慈也不能太明显啊,如果有一天,真的亲口听他说不喜欢自己那怎么办呢?还是尽量少和他接触或许能够…… 林安还没想清,不知哪来的水洒在她的肩膀上,头发上,凉透了。她朝左看去,王晓莉居然拿着地上浇花的水管接着外面洗手池上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喷到这边来。幸好还站得比较远,才淋到一点。可是王晓莉不知哪来疯婆子这一体质,拿着水管开心的像个傻子样,往林安这边冲。“林安,给我看招。你这个胆小鬼!” 越跑王晓莉就越得逞,就想要抓着你玩个够。这就是林安对她长时间接触的了解。虽然她讨厌王晓莉但是她却好像很了解王晓莉。究竟讨厌哪,林安也说不清。她奔着王晓莉跑去,“我才不怕你呢,你个幼稚鬼。” 水像雨水一样飞在空中,雨经过的地方挂着一道浅浅的彩虹,她们尽情地笑着,像小孩一样天真地笑着。林安从王晓莉抢过水管,“斯斯斯”水四射喷湿了王晓莉扎的丸子头,粉色达芙妮流苏单鞋,一步又一步溅在水里,溅出了水花。可是王晓莉一点也没有生气,她双手打开,感受这场人工降雨,脸上露出第一次见到下雨的模样,惊奇带点喜悦。“好爽啊,好爽!” 林安听到后更是不亦乐乎,把水管举过头顶继续喷着,“哈哈哈哈,你真的是个疯婆子!” “你是个傻逼,等我来逼你现原形吧。”王晓莉从雨里跑了过来,和林安抢着水管。水噗噗地往天上去,左右摇摆着,细细绵绵的雨水飘进了那堵高墙上的紫藤萝的叶子上,化成了一抹浓绿。她们的欢笑声一下响彻了对面的教学楼,安静的教学楼。在别人眼里,她们像两个傻子一样在玩水,但其实更多人投来的是羡慕,是嫉妒。羡慕她们的胆量,居然敢在办公楼玩这一套,嫉妒她们可以这么肆意这么自由地笑着,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干再说。 “你们两个学生给我停下来!上课时间你们干嘛呢?”一个戴着黑色镜框的老花镜,鬓角有点花白但留着八十年代还是九十年代过时的发型的老男人站在离她们五米远的地方,指着她俩。 争吵声太大,雨水马不停蹄全面覆盖在她们的脸上,来不及看清前方是否有人。不管是哪,先来他一水管。“杀啊!” 水直接喷进了那个人的嘴里,淡蓝色的西装顷刻间变成了深蓝深蓝的,脚上那双黑色的皮鞋也跟着蹭亮起来。他站在原地,肚子里的火一下被冷水给灌饱了,水还在打,林安和王晓莉还在笑那个被ko的人,“哈哈哈,发现一个傻子。” “冲啊,打扑他。谁先打赢谁就比旁边的人更聪明。”王晓莉拿着水管就往前冲,也没有什么三二一就说完规则就跑。就是个无赖,林安心里想着,也跟着跑了过去。 还有三步,水管里的水一下冒不出来了,旱了。往后看了一眼,穿着白色短袖的大爷关了水龙头,回过头来,王晓莉立马锁住了脚,一步都不敢往前冲,把手上的水管直接扔在了地上,双手举起。假笑着,又快速指了下姗姗来迟的林安,“是林安强迫我的。” 真的是被反将了一下,林安也老实地站在王晓莉旁边,手藏到后背,嘟囔着:“脚长在你身上,我又没绑着你,而且你还在我前面。”说完,林安往后缩了一步。 被淋湿的人就是教务主任还是王晓莉的班主任,他甩了甩他那中二分的头发,阴着张脸,指了指林安和王晓莉,“你们,给我过来。” 只好跟了过去,这下完蛋了。还是尽早承认错误比较好。林安慌了,看了眼旁边那个不靠谱的大小姐,这次黑锅肯定要自己背。几缕头发湿湿地垂落在太阳穴处,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滴落在地上。 啪嗒一声,“老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还请你能够大人有大量,原谅这么诚恳的我。”林安把从书里看来的求饶全都统统用上,说不定那句就奏效了呢。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教务主任,无坚不摧。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你,玩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后果呢?王晓莉,下不为例,你出去。” 就知道是这个结局,王晓莉有个后台老爸,她什么都没有连成绩都不是拔尖的,不拿她开刀又拿谁啊。林安低着头,叹了口。只能听这势利眼教务主任发落了。 “老师,这个事应该是我和她一人一半的责任。你要罚就罚两个人。”王晓莉站在原地,话里很真挚。 这一刻竟感觉心里有点暖和,林安右瞅了眼王晓莉,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高傲。连领罚都这么自负怕是只有她一人能够这样吧。 教务主任刚想说话,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进来。” 是冷慈,他拿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没有看林安,有点冷漠,径直地走到教务主任旁边。“李老师,这是班长让我给你的,这里有几道题是物理竞赛中比较难的,有几位同学希望你能在等下上课的时候讲下。” 主任的脸一下转化成温和的小猫一样,“是吗?那我看看吧。”他拿起题目看看,皱了下眉,“确实有点难。” 主任又抬头看了眼她俩,“你们一人写一个一千字的道歉信下个礼拜国旗下讲。” 逃不了的国旗讲话又来了不过只能说比说自己笨蛋比较好,按照枫溪的话说,还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只得答应着,她们走出了办公室。谁也没说话,王晓莉踩着她那双五厘米的流苏单鞋走去了二楼的天桥回了教室,林安则下了台阶经过紫藤萝,穿过白柱走廊。 “林安。” 林安回过头,熟悉的声音。一包粉色的未开封的纸巾被塞进了手里,是冷慈。她站在原地懵了下,刚刚说好的做朋友,心又忽地被他一手扰乱了。她又该怎么办呢?她看着他的身影,一步步上了阶梯,消失在天桥上。 第五十九章 风吹麦浪 林安回了教室,口袋里还放着冷慈递过来的纸巾,坐下来想想,还是会傻笑一会,但是她脑子里还是有挥之不去的身影,那个女孩那么优秀,虽然自己还没见过她的真面容,这总让林安有点自卑。 没有优异的成绩,没有一职半位,更重要的是现在她已经不是冷慈的同桌了。尽管只相差一层楼的距离,可林安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总在冷慈面前哭,要么就特别麻烦他,想想过去。林安实在太没用就没让冷慈看到过自己的闪光点。可自己又有什么闪光点呢,林安趴在桌上看着黑板上留下的数学题目,呆了。 “乖宝宝,你去哪了,怎么头发都湿了?”枫溪拿着两个冰淇淋走进教室,看到林安那样立马跑了过去。“这才十几分钟,你是被谁泼了水吗?” 林安接过冰淇淋放进嘴里,又舔了一口,香草味的,她最爱吃的。“这冰淇淋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 枫溪坐到自己位子上,“哎哎,林安小伙子,我在说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哎?你倒是快说啊。”说完就把冰淇淋一口挤进嘴里,疑惑的目光盯着林安就没放过。 林安一把别过枫溪那双审犯人的眼睛,“我刚和王晓莉在那……”她一下想不到什么好的措辞,干了一架吗?可是皮肤接触都没有,还是说玩水管,可自己和王晓莉压根就不是朋友说不到玩上。“额,就是我们俩互相拿水管喷了水,然后喷到了教务主任后来就要回来写检讨。” 枫溪炸了起来,狂拍桌子惊讶:“我去,你还真的福大命大,这教务主任可不是盖的,最爱叫家长了,要是被他抓到了,你就是重点关注对象了。恭喜恭喜,安仔喜提对象!”枫溪幸灾乐祸地伸出右手,挑逗林安。 林安没有去接枫溪的梗,而是吃着香草味的冰淇淋,“呵呵。你要你拿走。写千字道歉信倒没什么,主要是在国旗下讲,真的丢脸死了。” 枫溪拍了拍林安的肩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老脸,劳其嘴皮,在饿个三两顿,方能成大事也。你还是忍忍吧。看窗外还有蓝天和紫藤萝呢,放宽心。” 林安被枫溪浮夸的演技和话给逗笑了,“哈哈哈,嗯嗯,我是天之栋材嘛。”配合她握紧拳头轻轻地锤了下桌子。桌子震震声响震进了林安的心里,忽地觉得国旗下讲话也没那么难,不就低着头念个稿子呗。更何况还有王晓莉作陪,心里还是有点慰藉的。 窗外的热风呼呼地吹响窗户上的玻璃,带走林安头发上的水分,一点点又一点点没了水,头顶上的风扇也比平常得要转得老快,咯咯地转个不停。黑笔落在课桌上,一千字对于林安这位文科生来说,简直就是soeasy,她很快就写完了稿子,读了读,还算满意。 她把稿子压在草稿本里,听课发呆,窗外天桥上白色的云变成了绯红的颜色,转而消失在深蓝色的黑夜里,一天又浑然过去。校园里的路灯亮着灯,虫子飞扑在灯光下,自行车一辆辆地整齐地放在乳白色棚子下,路灯透过乳白色的棚子光线暗淡了许多,照在自行车上,依稀还看得清车的颜色。林安推着自行车站在车棚外等着冷慈。 想起,今天狼狈不堪的自己实在有点丢脸,但自己又不想放弃一次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心里有点气恼又有很想和冷慈在一起。有点心烦,她一脚把自行车旁的那块石头踢开,石头咕噜咕噜地滚下了斜坡,好像停在了某个人的脚旁,林安没太注意。 冷慈和一个女孩站在斜坡那,那女孩背对着林安,但还是一眼能够认清那是上午在天桥看到的那个女生,扎着马尾辫,身高大概有到冷慈的下巴那么高,挎着一个白色的单肩包。没说几分钟,冷慈就带着笑走了上来。林安尴尬地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背如针扎一般。有点疼,林安握着手柄,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尽量平息自己的气息,冷静点。她向冷慈挥了挥手,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和他招手,一起回家。 “冷慈?”林安特意慢点骑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或许更有勇气吧。他那白色的校服逆着风鼓了起来,后脑勺那几缕头发也跟着飞了起来。想着还是问问吧,林安等着他的回应。 “嗯?”冷慈没有回头,继续骑着。 “我……”林安还没来得及说完,冷慈一下就打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打断自己,声音从他背前一句句穿来,很温柔也很容易误解。“刚才那个女生叫许子晴,是我们7班的班长。是上次在公园碰到的那个女生,我和她就只是讨论各科题目的关系。” 她不知道冷慈为什么要解释这个,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告诉自己他和许子晴没有任何关系呢。这样解释的话,林安的心情也就好很多,好像路上行走的车尾灯一样闪着桔色的灯,忽明忽暗,心又跟着亮了。“哦,对了,我们去吃拉面怎么样?刚刚晚饭都没怎么吃好,去吗?” 冷慈朝前点了下,“嗯。” 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信号灯上的红灯有规律地数着秒数,走走停停,林安迎着晚风,用力地往前骑去,她想骑去拉面馆,吃一碗放很多辣椒的拉面,然后继续骑,十字路口说声明天见,各自蹬着自行车回了家。她想明天还是和今天一样,一起回家,饿的话就吃个夜宵,往复如此足矣。 林安骑着自行车穿过小巷里,巷子里老早就熄灭了许多灯,今夜摔东西的那家也早早关上了灯,好戏早早退场,人们的倦意也来了,灯一盏又一盏灭在地上,化成了黑漆漆的影子。躺在杂货铺前那张摇椅上的老板还握着那蒲扇,一摇一摇听着电视里放的戏曲《牡丹亭》。咯噔咯噔地骑过松动的下水道水泥板,林安好似发了疯一样,唱起了歌来:“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这歌还是白念最爱的歌是李健的《风吹麦浪》,以前常常听渐渐地也会哼了,脑子里现在也只记得这首歌的歌词,也就唱了出来。像这样在巷子里大声唱还是第一次,就是很开心,所以有点中二了。 林安骑着自行车在暗暗的巷子里,继续唱着:“我们曾在田野里歌唱,在冬季盼望,却没能等到阳光下………” 第六十章 陪练 星期一的国旗讲话还是来了,林安手里紧紧拽着那张早就写好的道歉信,嘴里默默地念着:“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林安,因……”她站在二楼的观望台上,校长还在慷慨地致词,等校长说完马上就要上了,林安手心的汗不停地冒出来,心扑通扑通地快要跳了出来一样,毕竟台下泱泱一片全是穿着和自己一样校服的人,高一高二高三加起来都有三千多人,以前站在下面的时候,林安觉得站在台上说忏悔信的人都是学习成绩不好例如沈文就是这样看着挺会惹事的人,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站在这,成为自己认为的坏学生,或许是站在观望台的原因,广场上所有的窃窃私语一下放大了几倍,有点嘈杂。 她瞥了眼旁边的王晓莉,一脸悠闲的嚼着个蓝莓味的口香糖,嘴胡乱地嚼了几下,就朝空气吹了一个紫色的泡泡,又“啪”地灭了,卷进嘴里继续嚼动。手揣着口袋,若无其事地看着远方那堵惹人显眼的红色墙,上面写满了历届来金榜题名的学长学姐。可这么远也看不清啊,她为什么盯着那看呢?林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穿着西装的寸头男站在那,手里好像还夹着一根还在燃烧的烟。林安并不认识他,大抵不是学校老师吧,难道是她家司机?她可是北川首富的女儿,司机穿那样也并不稀奇。 林安刚把眼神收回来,王晓莉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上去了,走吧。”林安跟在她身后,长叹一声。心里鼓着劲要加油啊! 教务主任没好气地传了个话筒给林安,“上去念吧,要让我感受到你的真诚,听到没?”林安接过话筒,什么真诚?怎么表达啊?要做作地念吗?林安踏上木质的阶梯一步,两步,三步,清脆的脚声打在林安的心里,紧张到嗓子眼里了,好像都发不出了声。她推动手里话筒的开关,呼吸声也变得更加急促了,“我……”腿在打抖,手也跟着抖了起来,有些无力,控制不住。 幸好看到这一幕的只有王晓莉,她现在完全不会想下台以后会被王晓莉当成笑柄,因为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死死地盯着稿子上那几个充满诚意的字。制止不住的颤抖声也从嘴里出来了:“这次我犯下了很大的错误,我不应该和王晓莉一起玩水,在教学楼前大声喧哗影响老师上课,我不应该拿水管对着教务主任,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在此……”还没说完,手上的稿子在一阵强风下,吹跑了。忽高忽低飘在了空中,轻轻地坠落在一棵茂盛的老樟树下,一个男生的脚下。林安实在看不清是谁,有点远,不过她知道那个地放是高二站的地方。 没了稿子的林安,一下有些懵。她看了下台下白色汪洋,时不时地浮动着,嘈杂声比刚才的要大些,有些刺耳。林安停顿了会,觉得自己念得也差不多,还是撤吧。就机械地念着脑子里稿子最后的一句话:“由此诚恳地道歉,谢谢大家,2017年9月28日。” 终于念完了,林安马上跑了下来,把话筒抛给了王晓莉,“胆小鬼啊!”话一下通过广播传到了校园里各个角落,林安红了脸,声音还在回荡一声声地传进了林安耳朵里。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她立马跑下楼,回了教室。王晓莉接过话筒,气势简直是震慑全场啊。林安坐在教室里,听着广播里王晓莉的稿子,仔细地在找错,可是什么都没有。“今天,我在这承认一个错误,我不应该和高二一班林安……”说了五分钟后又转成了英文,“today,ihavetoadmitamistake.ishouldn''thavebeenwithlinaninssoneofseniortwo……” 嘴巴张得大大的,真的甘拜下风,是自己的错。以为是个青铜,想不到是个王者。林安合起自己张得大大的嘴巴,输了,这样的internationalstyle(国际风),林安怕是永远都不能在王晓莉面前抬头了。以后看到还是绕着走比较好。林安点了点头,撑着头看去对面墙上的紫藤萝,花早就凋谢没了。光秃秃的腾干上还留着几片快要枯萎的叶子,黑色的果实在风里赤裸裸地摇摆着。王晓莉的声音过了好几分钟,才在广播里消失不见。藤干上一片褐色的叶子晃地吹了下来,掉在地上,旋转了几圈,又被吹到了远处。林安这才想起自己那张稿子,也被吹走了,要不要找回来呢,不过应该会被当成垃圾扔进垃圾桶吧。林安这样想着,窗外的走廊上,走着三三两两人,枫溪也该回来了吧。 果不其然,有点王熙凤的意思,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安仔,你知道吗?我刚刚真的被王晓莉吓着了。” 枫溪瞳孔放大,嘴里开始碎碎念起来,撑了下一屁股坐在林安的桌上,晃动着她的双腿。“我跟你说,王晓莉站在那个台上完全镇压了全场啊,一句完美的美式发音开始渐渐进入佳境。我周遭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还在说这完全不是认错应该有的态度,而是来炫耀自己的英语的。我也觉得是这样,难怪你不喜欢她,她这个人啊,英语确实是不错,但有点自负。你说是吧,林安。” “呵呵~”林安抬起头假笑了一番,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噱头还是全被王晓莉抢走了啊,都在夸她的美式发音简直完美,很少人还会注意这是在道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苦涩的。“这样也好,这样就没能注意我了,你说是吧?枫溪。” 枫溪哈哈大笑起来,“孩子,你醒醒吧。你怕是要出名了。王晓莉骂你的那句“胆小鬼”已经人尽皆知了。只要一说起林安你的大名,所有人都会在前面加上一个前缀—胆小鬼。幸好之前你也不是什么公众人物,所以就班上的人知道而已。” 晴天霹雳啊,林安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了个人尽皆知的绰号,这也太难听了吧。王晓莉,这辈子都跟她没完,气得肺都快炸了。林安捂着脸,漏出一条缝隙,看了看周围。所有的人都带着笑意看着她,嘴里还在说话,还有人明目张胆地对她指指点点。 但更过分的就是沈文了,他径直地走了过来,举起林安的胳膊,嘴角一抹嘲讽的笑“胆小鬼林安,不错嘛。哈哈哈……”林安用力挣脱他的手,但没有用。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后大佬罩着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哈哈……” 林安看着红了一块的胳膊,有点心疼。这个人怎么这霸道,谁要他保护啊,真的是!林安翻了个白眼给他,坐在桌上的枫溪听到不安分了,跳下桌来,“谁要你保护啊,你个文文弱弱的小混混,来十大我都不再怕的。”枫溪又向前走了一步,食指使劲地戳了戳沈文的背,“你以为你是老几啊,我跟你说,有我在的地方,你就是个渣。” 沈文显然脸都青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戳他后背说这么张狂的话,看来是活不腻了。一个反身抓住枫溪的食指,笑得有点怵人,“你,是要找死吗?我跟你讲,我沈文和名字一样,对女人都是彬彬有礼的。你别自找苦吃。” 枫溪笑了,她也是看见有男生居然这么有胆量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开心地笑了,好久都没有用大招了,今天就用他试试手吧。枫溪用力地缩回指头,抓住他的手腕,三秒,“咚”,挨过没有打开的头顶风扇,直接over了对方。头顶上的风扇还卡嚓卡嚓地转动起来,他躺在课桌之间的走廊,左一下右一下地捂着肚子滚在地上。 沈文立马站了起来,摸了摸后背,心里早就开始骂爹爹告奶奶的了,他搀着腰,指着枫溪:“这次不算,看来我没有必要把你当女的了,下次单挑。” 枫溪拍了拍手,这种小喽喽枫溪见多了,就是不相信自己大不过女的,正好拿来练手也不错。枫溪打量着沈文的身板,还可以。“好啊。你约时间。” 第六十一章 老黄很好,所以认真了 “上课了,你们围在那干嘛呢?”东邪老黄怀里抱着一本破了一个角的数学书,站在讲台上,指了指围在课桌中间的那群人。 “老黄啊,”枫溪竖了个中指给站在前面的沈文,撞肩走过,一脸贱兮兮地看着老黄,又挥了挥手,回到座位上。 黄子景看到枫溪后又指了指她,“我叫黄子景。你不要叫我老黄,虽然可以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是你的老师,要尊师听到没?对了,看到你我又想起来了,你今天晚上的晚自习去办公室。听到没?” 枫溪刚坐到凳子上,面如土灰,呵呵,这什么鬼,挡得住恶人作恶,挡得住妖魔鬼怪,咋就挡不住黄老要作孽呢?苍天啊,枫溪摆了个ok的手势,“好好,你大王。老黄听你就是了。别上火。” 枫溪乖乖地拿出抽屉里压在最深处的数学书,崭新的都可以敬奉给黄老了。想了想,从林安的笔袋里拿了一支黑笔开始记起了笔记。 林安笑了笑,看着黑板上死气沉沉的数学符号,老黄已经开始讲解了。笔在草稿纸上转圈圈,她还是没太有心思在这,心里沉淀了会。自己好像又丢脸了,她并不在乎其他人,可那句胆小鬼,他应该听到了。心里又陷入了死循环。我又在他的印象分上大打折扣,这样他就更不会喜欢自己了,再加上新的同桌来了,她可能连朋友都没有那个新同桌重要了,这样自己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枫溪一个栗子爆头敲在林安的头上,熟悉的痛感只不过这次下手不重,林安看着旁边的枫溪,她用黑笔指了指草稿纸上的两个字“冷慈”,啥时候写的,她慌张地撕掉整张草稿纸,摇晃着手。 她其实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喜欢冷慈,就算是闺蜜的枫溪也不太敢诉说关于这样方面的问题,毕竟是身边的人。她心里明白因为单恋已经算是失败了。还不如默默地等着喜欢的人和自己告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不等得到,但她想等。 桌上笔摩擦着洁白的纸,刷刷的书写声从一个教室传进了微茫的阳光里。外面看得见的风吹走了九月末的枯叶,连带着沙子也卷走了。雨悄悄地打在玻璃上,流了下来积在窗户的凹槽里。雨冲洗着天桥上的攀爬在栏杆下犄角旮旯里的青苔。烈日下显现在白色漆上的灰色点,在雨这层保护色下悄然变得没那么刺眼,隐匿在白色的墙柱上。 晚自习枫溪还是听了老黄的话,去了办公室。门知啦知啦地作响,枫溪支开一条缝,办公室里微弱的灯管照亮着整个房间,一盏台灯在办公室的左侧靠窗的地方亮了起来,亮度比灯光要强十倍。光打在没有原样的桌上,铺满的试卷和作业本一摞摞地堆着。枫溪环视了办公室其他的座位上,桌上都是整齐地摆放着极少的作业本,桌上的油漆在微弱的灯光下依然还泛着反光亮泽。 “报告。”枫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草稿纸和数学课本,还有从林安那借来的黑笔。老黄“嗯”了一声,枫溪走进办公桌,满桌的试卷,除了高二的还有最新高三的考卷,黄岗,衡水中学的居然也有。枫溪翻动着这一叠叠试卷,每一张都不一样。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开心这不是自己要做的。自己才高二肯定不是自己要做的。 “老黄,黄老,你叫我来了,我来了。你怎么不理人啊。”枫溪看着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窄窄的方形眼睛坐在桌前仔细地改着作业本。看上去老黄也就40岁左右的中年大叔怎么这么有耐心一道道改啊,真的有点佩服,想想以前的老师,作业本基本不会自己改而是给课代表改,有的老师连试卷都不见得抬手登分,全都给学生。还没见过这么自找苦吃的老师。枫溪想了想,又问道:“老黄,像这种改作业这种小事,你还是给课代表改吧,不要浪费你的大好青春你说是吧?” 老黄在作业本上打了个小小的勾,扶了扶眼镜“学生应该做自己的事,改作业这种事本来就是老师负责。学生只要负责学习就好了。对了,你给搬个凳子坐我旁边,我来理理你。” 枫溪把书放在试卷上,从灯管下搬了个凳子,“说吧,我听你念经。” 老黄放下红笔,合上改好的数学作业本,“嘿,你这皮孩子。居然说我念经。不过也没错,好了,我开讲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关于她数学成绩的分析图。 “你看啊,你一直很稳定。这值得表扬。”老黄指着图上一直在徘徊在50到45分之间的那条红线,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哪门子的表扬,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挖苦人嘛,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所以枫溪冷笑一声,开始反击:“老黄,你看啊,你长得都没人敢跟你搭讪了,也是值得鼓励的。” 老黄反倒没有生气,呵呵地笑了:“你这孩子,居然让你发现了我单身这么多年的理由了。可是不瞒你说,我已经有人要了。”他又翻动着下一页,一张关于试卷题型对错分析图,“说正经的,其实你的数学还是有救的,看啊,选择题做得还可以,还可以做到一半对一半错。大题目前两题也动了笔,对的机率也还可以。你啊,多花心思,高考就有机会去一本学校了。” 枫溪有点吃惊,这还是第一次,有老师收集自己的成绩进行整理帮自己找原因。不管以后会怎样,就冲这老黄这份心,以后谁要在他课上吵闹就准备完蛋吧。枫溪盯着那张图,“你说得不错,不过你这未雨绸缪未免也太早了吧,高考离我还有两年呢。” 老黄耐心地解释着:“你要知道一件事,我们高中三年是为了什么?高考啊,现在不开始赶的话,你以后就等肠子都悔青吧。还有就是,你现在在我们班上的数学成绩可是倒一,虽然说你的语文是全校第一,除了数学以外其他也不错,但数学也很重要。你既然是我学生,我就有义务帮你提升。” 枫溪想了想,他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很暖心。也不想拒绝想对自己负责的老师。枫溪立马拿起桌上的黑笔,斗志昂扬地站起来:“好,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 老黄听到后,眼睛里散发着没有在课堂上从未看到过的温柔,绽放着笑容,点了点头:“那好,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试卷,是我历年来加上今年的数学卷整合的。你每天过来领一张,今天先坐高一的入学考试的卷子。” 枫溪苦笑着:“可不可以撤回刚刚说的话,这不是要人命吗?”枫溪抖动着已经传到手里的试卷,想哭哭不出来,抓狂好一会。好吧,还是认命吧,跟老黄违约等于没命。枫溪坐在旁边绞尽脑汁,用尽毕生心血写着记忆里的公式。一张接着一张草稿纸。 窗外的雨还在下,办公楼旁的那棵梧桐树疯狂地摆动着自己茂盛的叶子,不仅惹得枫溪有点焦虑抓狂,还有坐在教室里的林安焦虑,她也算着作业本上还留下的最后一道题,算到一半又错了,她扯掉草稿纸又重新在一张白色的草稿纸上写着步骤。还是没思绪,笔一扔还是静静比较好。换下脑子比较好。晚自习并没有下课时间一直连着上到九点。她跟老师打了个报告,出去上厕所。走出了门,一阵凉意瞬间带走了心里的烦闷,风还在撩动着办公楼后的那梧桐树,林安揣着裤口袋站在百米走廊那,倚着柱子,看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下雨了,冷慈应该和自己一样没带雨伞吧,看来这下只得淋雨回去了。 第六十二章 鬼迷心窍 一场磅礴大雨后,清晨,见不到雨的飘零,只留下地上的湿迹,均匀地覆盖了水色,云里透过的微弱的晨光照上去,泛着凉凉的湿意。路边的摊子也泛起了寥寥黑烟或白烟,三三两两人围在各个小吃摊前,点着今早的早餐。 “安仔,你昨天怎么没等我啊?你带了伞吗?”枫溪坐在馄饨小吃摊后的桌子旁,红色的塑料凳显然很高,枫溪佝着背,手肘撑在桌上。 林安舀起碗中的玲珑剔透的馄饨,吹了吹,“我昨天有事,先走了。你昨天顾易送你了吗?” “有,有,也是怪了。平常都不等我的。昨天希平和顾易都在教室里等我。不过,就一把伞。”枫溪端起碗喝了口汤,浮在清汤上的葱花不停地打转聚集在一起。“我们仨,就这样挤着回去的。我跟你讲,希平总是往里蹭,一脚把他踹到伞外老远,一下就成落汤鸡了。哈哈,我当时还让他不要进来了,他果真就淋着雨倔着不打伞。你说他是不是傻?平常都不见他那么听话,哎哎~男人心海底针啊!” 估计是不想让枫溪淋雨吧,林安这样想着希平,嘴里又放了一口馄饨。对啊,她赞同枫溪最后的那句话,冷慈就是这样。“嗯嗯。对啊,男人心海底针。” “啊切”林安一个喷嚏猝不及防地打了出来,身体还有点感觉冷,看来是昨晚淋感冒了。林安没有再吃了馄饨。起身推着自行车。“枫溪,我们走吧。不想吃了。” “好。我再吃一个。”枫溪忙着一勺接着一勺送进口里,三四个馄饨挤在口里。枫溪就跑了过去,嘴里还在笨拙地嚼动,还不停地呼着气。 终于咽了下去,枫溪走在林安身旁,“对了,今天我怎么没遇到冷慈啊?平常只要碰到了就会看到你和冷慈,你不是经常和他一起去学校的吗?今天怎么了?” 林安空洞地看着两旁的高高的树木,她今天就是想避着冷慈,只是不想说原因。“他刚又回去拿书了。” “哦哦。”枫溪一看林安的神情,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既然拿愿意找个理由来搪塞自己,那还是顺她的意。不再问了。“对了,国庆假日你要去哪?” 林安摇了摇头,她还没想这个问题。毕竟现在她满脑子是怎么疏远冷慈,怎么让自己不要再像个疯子一样嫉妒,无故生气。 枫溪揽着她的肩走着,短发里飘过一缕清香引着林安闻着,“我跟你讲,我有一个n,就是去孤儿院做志愿者。去吗?” 也好,这样就不要再找啥理由就可以避开冷慈了。林安立马就答应了。 车轱辘子慢慢地拉动着黑色的链子转动着,她们走着走着,就进了教室。林安刚坐下来就摸了摸额头有点发烫,应该挺得过今天,晚上回去吃下感冒药。林安拉开笔袋,拿了两支笔,一支放在枫溪桌上,一支拽在手里,昨天还剩一道题没做。林安认真地在草稿纸写着公式。很快题目就解开了,她紧皱的眉毛忽散开了,她抬起头看着窗外二楼的天桥上,没有人,一个也没有。 就像昨晚一样,开学以后,每次都没有等到过想要等的只身一人,有时候期待过多了也就变成了更多的失望。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吧。 林安还记得昨晚自己像个傻子样跑到学校门口的商店买了两把雨伞,她举着把透明的一次性雨伞站在雨里,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风带着雨滴打进了林安的裤脚,冷冷的湿意袭来,她还堵着气站在雨里看着前方,那女孩侧着身,马尾辫紧紧地贴在后背,她把手里的伞递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冷慈接过了她手里的伞,撑开。往前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见得笑容一直在她脸上,深深地刺痛了林安的心。 她拿出手机,滑动着屏幕。打着几个字,“我有事,先走了。”她请轻轻地点了右侧的发送。上面的聊天框里还留着“在教学楼门口等我。”他回了一个“好”字。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好”。林安苦笑自己跟傻子一样,怕他淋雨特意跑去买伞。果真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也不过是自己犯贱而已。她把手里的雨伞扔进了垃圾桶里。转身奔进了雨里。朦胧的雨模糊了她的眼睛,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喜欢他,变得都不像从前了。 林安立马收回了眼神,昨晚的事又悄悄地藏了起来。一个人挡在窗前,手里拿着不知哪来的保温杯,递了过来。“喏,这是我今早泡的红糖姜水。”他说完放在窗户的台子上,转身走去。 林安看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左手还拿着另外一个没有见过的保温杯。还是安分点吧,别在过多地感觉他对自己的好是一种特别了。就像有人曾说过在对方没有说我喜欢你时,你不要故作姿态将自己暴露在空气里。喜欢只是暂时的。林安低下了头,接着把作业本里的题目原封不动地抄写在草稿纸上。 坐在旁边的枫溪一把拿过保温杯,打开闻了闻,“还不错,这小子还可以,以后成为我妹夫也不错。林安你说呢?” 林安继续写着,“枫溪还是不要乱说了。”她怕自己会当真,所以还是不要再让她说了。 “好好……”枫溪倒了一杯在她的瓶子里,深红诱人,姜味夹杂着红糖的甜味,“你喝一口呗!” 还没放到林安的桌上,林安还没说“不要”二字,一只黑手就从后面穿了过来喝了一口,大叫一声:“不错不错,正好我感冒了喝了应该可以驱寒。” 希平又一口倒进了嘴里,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谢谢了,林安。” 枫溪把保温杯砸在桌上,眼睛的不明火蹭蹭地在往上涨,一拳打在希平的桌上“你是有病是吧?又不是送你的。我弄死你。”枫溪站起来抓着希平的衣领死命地摇着,就算希平求饶也没用。 林安停下了笔,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保温杯还冒着白烟慢慢地蒸发在空气里,她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味道还是和以前在他家喝的一样,她想起这还是她无聊的时候教他煮的红糖姜水,想不到他还记得。不过以他的记性应该也不难,她笑了笑,又想起刚他转身时手里握的另外一个保温杯,应该是给那个女生的吧。凝住的笑容又消失了,她把手里的保温杯放了回去。 “看我不弄死你。居然还敢喝我的水杯!”枫溪一手揪着希平的耳朵,扯得老高。希平的脸都涨得通红了。 “好了,他要喝就给他吧,杯子再洗洗吧。”林安抓着枫溪的胳膊,摇了摇。 这才放了手,撑着腰,枫溪气嘟嘟地说:“你不喝吗?” 林安仰着头,“我喝了,他不介意的话就让他喝吧。省得浪费。再说了,他昨天不是淋雨了吗?” 既然林安都点了头,枫溪只好拱手让人了,摊开双手,坐在了位子上。 希平则完全不客气地越过桌子,靠着他的大长手把保温杯拿了过来,毫不介意地喝起来。“咕噜咕噜”没一会就没了。 也是个奇才居然不怕烫,枫溪瞅了一眼,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瞎了眼怎么会对他有点意思。哎,枫溪摇了摇头,一定是鬼迷心窍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希平拿出去洗了又安静地放回了原地,拍了一下林安的肩膀,“谢了,哥们。” 第六十三章 春秋大梦 一上课,班主任顾子峰就说了一个对于学生来说的好消息,要放国庆假七天。枫溪也和顾易,希平说了自己假日计划。顾易不能去了,乐队刚刚重新上轨所以要参加一些公演。枫溪也只好不强人所难,就马上计划这次计划。 林安坐在位子上,手里转动着笔。不知哪来的一阵阴风袭了过来,一个寒颤,林安哆嗦了一下,谁知沈文像个阴间使者一样站在身后,好像要索谁的命一样。他的眼睛完全是盯着枫溪的,也不知道他想干嘛。林安只得用胳膊肘戳了戳枫溪的手,“后面。” 枫溪顺着她的意,看了过去。两秒又重新回到草稿纸上写着刚刚想出来的idea,完全不理会沈文。沈文像他这种富家公子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居然还有人无视他。他心里自然恼火些,他憋着火让林安站起来,他走到枫溪旁边。一掌打在桌上。“你,别狗眼看人低。星期六跆拳道一战,怎么样?” 对这种找死的挑衅,枫溪就当他开了个玩笑,看来沈文还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吧。她嘲讽地笑了一声。后面的希平忍不住拍了下沈文的肩膀,竖起大拇指:“沈文,沈哥,你大佬知不知打她的跆拳道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啊,果然是英雄,有胆!” 沈文没有退缩,反而很自信地讲:“我知道啊,所以这样别人才不会说我是欺负女生啊?你说是不是?”沈文摸了下枫溪的短发,肆意地笑着。 枫溪一把打开了沈文那只手,“好啊,既然这么想死就成全你。几点哪里?” 沈文转身丢下一句话,挥了挥手“早上八点,北川跆拳馆。等你哦!” 枫溪没答话,拳头嘎吱嘎吱地作响就当答应了,这下是动真格了。最近也好久没练了刚好需要一个沙包,在少年这项体育项目里,枫溪敢自豪地说她在北川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二。打小她爸就带她打很多比赛,家里还有一个柜子上全是金色的奖杯。她当然自信可以把这个和沈从文作家大名差不多但少了从容的毛躁小子给打趴下。 林安呆呆地又坐回了座位,她并不担心这场比赛枫溪会输毕竟她也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朋友,在枫溪的字典里可能就没有输这个字,她的赢率基本高达百分之九十。她倒有点担心沈文这个嘚瑟的样子会被枫溪给打爆。“枫溪,你还是手下留情。最起码是同班同学嘛。” 枫溪一旦认定要什么结局,就必须是这个结局。她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不教训下这小子。她奸笑着,“有分寸的。” 她手里继续编纂着她的春秋大计划,枫溪本来想叫冷慈来的。但鉴于今早的情况只得作罢,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啥居然在这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有距离。看来这次去孤儿院天使之家还有一个重大任务就是去了解原有,然后解决。 林安看着黑板上的英语单词,有气无力地念着,心早就不知道飘去了什么地方。心不在焉却要假装很认真的样子,林安还是很会的。 这一天还是过得很无聊,好像失去了色彩。枫溪虽然还是老样子拿着本小说,这次是《平凡的世界》,但是一上数学课枫溪就全神贯注地听讲,尽管听不懂也不会看小说干其他的事。希平也每天喊累,回家要放飞下自我。顾易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可能是因为白念走了吧。 林安自己呢,她脑子一片混沌。有时候在克制自己要少接触冷慈,可有时候又特别想看见冷慈。她真的一点都不开心,回想起这高中以来的事,自己就好像衰了一路,又很幸运能够遇见冷慈。但她觉得如果要是自己可以重新选的话,她不要这样,因为她心里知道冷慈还是没有那么那么重要,但她现在的心就被他这样牵绊着,转不过去走不开。 怎么解开,林安还没有找到答案。除了冷慈以外,班里的同学也在她身后说三道四,就是因为王晓莉的一句胆小鬼一下成了班里的热搜词成了她的标签。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但林安的耳朵又不是聋的,总有人生怕自己的声音别人听不见,嘲笑着一个泛泛之交的人。 林安自然没有理会,经历多了自然也会了些忍耐,什么都斤斤计较受伤的永远是自己。这道理林安老早就从妞妞那体会到了,她浅笑一声,没有理由地看着桌上的写满了英语符号的笔记本。写了什么林安一下课也没了印象。她拉开书包将笔记放到包里,那保温杯又出现在林安的眼里。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去还给他,还是下课去吧。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看看那个班长,他的新任同桌。 林安拿出保温杯走出了教室,一步步上了台阶。心里还有点紧张,说什么好呢。既要显得没什么又要有点什么。真难,林安退了一步,又往前走了一步。还是去看看吧,或许就能死心吧。林安紧紧地握着保温杯,掌心不停地冒汗。 有时候,不是你想见就可以见到某个人的。林安走到冷慈教室门口,就有碰到了王晓莉。她还是那么傲娇地堵在门口,一眼就看清了林安的心思,双手搭在门框上,“冷慈不在,你怎么还没死心啊?我上次说得那么明,你是脑子有洞吗?” 林安焦急地跺着脚,怎么就一下就被她抖出了自己的心事,“我才没有呢,你让开,我自己找冷慈。” 王晓莉还偏偏不让开就挡着她的路,不让她看进教室里,左挡下右防下,着实像老鹰捉小鸡。“你就是喜欢冷慈,不是的话,我转交不都一样吗?不会是什么见不得的东西吧?” 林安气坏了,不过她又记起冷慈是坐在靠窗的位子。她忽地又开心起来,走到窗户旁。没有人。果然王晓莉没骗人。心里有点怅然失落,她低着头,单手拎着保温杯,走到王晓莉身前,“你给,行了吧。”保温杯就放到了王晓莉的手里。 王晓莉一脸惊愕,这次居然没有和她闹着玩,简直无趣,她捧着保温杯,嬉笑着:“下次再来啊!” 林安没有回,她才不想再碰到王晓莉这个人呢。每次碰到准会要说个不停。但心底却没有以前那样讨厌她了。林安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撞过迎面而来的陌生人,丝毫没感觉。还是不想了,要见面就会见面的。林安狂奔回了教室,风快速地跑进了肺里,有点刺痛。林安没了心思,找枫溪要了本《半生缘》,看了起来。现在最需要的是静静心,林安翻开了第一页,阅读着关于顾曼桢的前半生。 第六十四章 星光 这已经是没有理冷慈的第三天,对于冷慈来说可能这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吧。毕竟林安还是花了点心思在撒谎上,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这几天的分开她也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的隔离感,在渐渐地驱散着林安心里莫名地悲伤。 她坐在教室里,书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一下眩晕了她的眼睛,恍恍惚惚的。她关上书,看着旁边的枫溪。 今天的枫溪有点不一样,没了之前的问长问短而是安静地掏出一本小说坐在那,像一尊佛像。林安一把捻起她手里那掩饰自己生气的道具,她便娓娓道来已经和沈文大战了一场。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小混混居然和枫溪打成了平手。听到枫溪平静地说出这个结局的时候,林安明显地感受到枫溪语气与眼神里的那种不可思议加之还有点佩服。讲完,她又嘟着嘴拿出另外一本小说看去。 但林安知道枫溪生气的应该是自己退步了,在一场对决中,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枫溪更多的是尊敬,没了之前的不屑与傲慢。也正是因为这场约架,枫溪对沈文的语气也有了180度大转玩,也约好了下次再来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林安自己看错了,沈文没有得瑟自己和枫溪打了平手,竟也爽快地答应了。 后天就开始国庆节假日,顾子峰没有布置很多作业,可各科的老师却加紧地趁着假期撒起了漫天的试卷来。一卷卷堆满了抽屉。连老黄也加入这可恨的大军中还是头领。枫溪应该是受了老黄的关心数学也慢慢有了长进,也就没有挑起反抗的大旗了。 枫溪忽地偷偷凑在林安的耳朵那,“安仔,我叫了冷慈来参加,但是他好像有事来不了。” 心里一紧,林安也没想到答案是他居然不会来。这几天躲着他,可他也没来找自己。心里还是有点失落,自己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忘记除了友情以外的感觉,想方设法但还是没用。她还是喜欢他,喜欢他什么林安也说不清。如果让她做选择,是继续逃避还是坦诚相待,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她就是这样懦弱,现在只能尽量地不去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这样心里就不会翻腾起来。 林安只是应了一句:“嗯,我们先听课吧。”有些话硬是被她放在胸腔里没发出来,也该趁这次机会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才能像从前一样不为他的一颦一簇而牵动。 “叮叮~”下课铃声又响了,枫溪躁动地站起来,催促着林安:“走了,陪我去厕所。” “我也去。”希平举起那黑黝黝的手,其实也不黑但在林安面前就可以论为黑种人了,“这种事,记得也要叫我啊,正好没有伴。一起一起,该放放了。嘿嘿……” 枫溪一掌打在希平举起的手背上,隐约看得到有那么一块红色的烙印一样。希平立马缩了回去,规规矩矩地站座位上,摸了摸他被打痛的手。“希平,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硬气点,上个厕所也要人陪,你又不是女生。” 希平躲在林安后面,顶撞着:“不能,这又不是你们女生的特权。再说了溪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枫溪叉着腰,俨然有点冒火。这话里意思不就是说自己不是个女的吗?搁以前枫溪也不会生气,还会很开心别人这样说,但现在却也有点恼火。以前希平都不太敢跟她顶嘴的,还对她唯唯诺诺。看来这个学期没给他松皮就变得如此不守规矩了。“你这死小子,是想死了是吧。来来,我成全你。” 林安站了起来,按照这局势要再不出面的话,希平铁定要趴在地上了。这厕所也去不了了。林安挽着枫溪的手,抚摸着她的背,帮她顺顺气。“枫溪,你别生气了。希平脑子缺根筋,你别理会。我们先去上厕所吧。” 希平也跟在林安旁边,附和着:“是啊,我们先走。” 枫溪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一答一答的。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下节课还是老黄的课,还要默写公式,还是先忍了这一次。她也只能作罢,便点了点头。 她们一起走去了那堵没了紫藤萝话的高墙那边,枯干的紫藤硬邦邦的绕在斑迹点点的墙上。可是还是丑陋地在细细的长枝缝隙里看见了墙上那被晒成了黑色的青苔粘附在那。待到已褪去了原有的颜色,躲在墙里的青苔才肯大胆地冒出来依恋在墙上。可在过往人的眼里,它只不过是已经死去的植物而已,没了生命,没了一丝关于它的记忆,可它依旧还在那。 跨上台阶,一步跟着一步,板鞋敲打在石阶上的声音尽显沉闷,林安站在洗手池旁的栏杆旁,等枫溪和希平。她的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天桥,穿着白色校服的他们匆匆而去,那间还可以看到一角的教室里,后排空落落的座位上还有几位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趴在桌上睡觉,也不知道冷慈在干嘛,应该还在写作业吧,像他这样厉害的人。林安低下了头,食指在用水泥砌成的栏杆上画起了圈圈。几张白色的试卷从她的眼前飘过落在了石阶上,那枯干的紫藤干下。 林安往右望了一下,不远处,一个女孩正埋头慌慌张张地在捡着试卷,细致乌黑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披在肩上,没有一点凌乱的样子。她抬起头,修眉端鼻,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颊边梨涡微现,很是清秀。嘴里还不停地在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个善良的姑娘,这次林安对她的第一印象。也不免想帮帮忙,她捡起脚下的卷子,上面标着漂亮的红色分数,格外地张扬。130分的数学卷,林安还是有点吃惊的,那是她一辈子努力也得不到的分数。她不免看了一眼班级和名字,高二八班,万岩。那不是冷慈和王晓莉在的那个班吗?压力山真大,果然都是优秀人才,但林安觉得冷慈一定会比这个万岩要高些。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使林安没有看到冷慈的试卷。接着林安顺着阶梯跑了下去,捡起了落在下面的几张试卷。 林安整理好递给了那个眼里有星光的女孩,她回了句:“谢谢。”林安示意地对她笑了笑,想必这一定是个既优秀又温柔的女孩。枫溪和希平也出来了,上课的铃声响起,枫溪拉着林安的手从那女孩身边擦肩而过,一抹淡淡地茉莉香水滚进了风里,扑在林安的鼻子里。那女孩也朝着二楼的天桥跑去,最后消失在林安的视线里。 幸好老黄还没有抵达教室,她们坐到位子上,有点大喘气。 跟在身后的希平也有点抱怨起来,“你们跑啥?真的是累死我了?” 枫溪一个白眼翻了过去,顿时,希平禁言了。 林安坐在位子上,喝了口水。想起了刚刚碰到的女孩,是个很甜的善良女孩,下次如果再遇见一定要和她成为朋友,林安想着。拾起桌上的笔,写了几个字:“眼里有星光的女孩”又继续提笔在草稿纸上写着马上要默写的数学公式。 第六十五章 一二三木头人 等来了放假,电视里迎来了许多关于国庆度假广告,以前常常看的《国庆七天乐》也开始了播出,那个时候她总是和枫溪还有白念一起去巷口的小卖铺买辣条薯片然后围坐在只有十几寸的彩色电视机前,每次一看到里面的的二人转或者小品,总会笑得前俯后仰。她们搬走后,一个人看电视也变得无聊起来,林安就索性再也不看了。国庆也就变成了平常的周末,林安睡觉或者看书,或者陪妈妈一起去买菜。 枫溪穿着蓝色的短牛仔外套和墨绿色的工装裤站在公交站台那,手里还拿着开了封的番茄味薯片,旁边站在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希平,一脸惨兮兮地跟来做苦力。心里别提多么憋屈,但是他也没有想过随便找个理由开脱,是不敢还是愿意,只怕希平心里有已有了小九九。 林安跑了过来,裙摆的白色蕾丝在空中往后飞扬,额头前的几根绑不住的黑发乱哄哄地逃窜着,几米的距离在几十秒里缩成了一条短线。林安站在枫溪面前,其实林安并不知道天使之家在哪,有点茫然地杵在那。 枫溪揽过林安的肩,“走,我们先去买些东西给小朋友,总不能空手去吧。希平跟上。” 希平一句“好嘞”就屁颠屁颠地跟在枫溪身后,林安也赞同应该去买些什么,但买什么现在还没有想法,只是跟着枫溪坐上公交去了步行街,刚下车就感受到的节假日的狂躁气息,不同以往的热闹。 小摊子上摆着满满的各种小吃,新鲜地引诱着穿梭在人群里的味蕾。各种小玩意也被摆了出来,行车的通道早已被堵得死死的,以前玩的用圈圈套金鱼或者小乌龟的游戏还摆在马路中间,维修手机的小摊也紧跟随后,沿路的店铺一一在门前摆上了国庆的活动以博眼球从而诱使他们上钩。 林安也好久没有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瞎逛了,记起来最近一次还是去找妞妞的时候去过游乐园那里,恐怕这一辈子林安再也不会去那了,那里有着她这一生都记得的悲伤。想起妞妞更多的是后悔,林安晃了下脑袋,不能再想了。她继续穿进人群里,枫溪牵着她的手不停地指引她往前走,还不停地激动着:“安仔,我们去看看那个吧。” 林安完全看不到她所指的是哪,只是顺着她的手前去。跟在身后的希平就不爽了,本来人多再加上男女授受不亲,又不知道她们窜进哪里,着实有点上火。“大哥们,你们能不能别瞎走,我都快把你们给弄丢了。” 话语里更多的是哀求与无助,走在前面的枫溪不知怎么就听到了他的话,一把握住希平的手,林安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她就自顾自地往前走,手里好像牵着两个大龄儿童一样,“走,这样你们就不会走丢了。” 希平对这法子也没有反抗只是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惊愕,还是被林安看见了。林安知道那惊愕的意思,毕竟以前枫溪并不是很喜欢男生,连跟希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不苟言笑,长达一个礼拜不理人。他应该想不到枫溪居然会在他的眼前慢慢改变,自己却浑然不知。林安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继续跟着枫溪走去。 走到一家精品店里,满目琳琅的小物品亮闪闪的挂在墙上,天花板上贴满了褐色的镜子,倒映着走在货架之间的人们,枫溪撒开了手,径直地走在一个挂满了手机吊坠的墙前,她没有选小白兔反而选了小猪佩奇,眼睛里闪闪发亮,爱不释手。“老板,我要这个。林安,希平你们也挑一挑。我付钱。” 希平一下就忘了刚刚的事,热情地投身于选手机吊坠的事。完全就是一种捡便宜的心态,不要白不要。希平跑到那,看了一眼挑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金色环戒,上面还镶着碎钻。林安看了一眼,小猪佩奇,小白兔,猪八戒什么形状的都有,从上看到最底层,终于在角落里找到自己喜欢的哆啦a梦,小小的。笑着很是可爱。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真的铃铛,拿起就泛着叮叮的声响。林安立马把它挂在了手机上,抱了下枫溪:“谢啦。” 希平跟个傻子样,笑呵呵地摇着手里那个一闪一闪的环戒,“谢啦,溪爷。” 逛完精品店,她们才开始真正的购物,走过步行街就是农贸市场。枫溪很负责地一家家挑,眼里闪着以往看不到的认真,林安很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枫溪对砍价和挑水果这么在行,不过转而一想,枫溪和她爸爸的关系很好,再加上她家是开饭店的,对蔬菜花果熟悉也没什么稀奇的。但对一无所知的希平来说,简直就是没见过世面一样,大吃一惊,下巴都掉了。平时雷厉风行的枫溪一下变成了家庭主妇的样子,实在被吓得不轻。 枫溪好像察觉了希平那吃惊的模样,边挑水果边说:“你是傻了吗?没看过买水果的吗?还有请你记住我家是开饭店的。” 希平托起自己的下巴,“我以为家里有钱的女生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实在没想过会有这么知道水果价格的你。” 枫溪递了一大袋水蜜桃给老板,“老板,这水果你打点折,下次我还会来的。而且你的水果看上去没有别人家新鲜是不是昨天的。”枫溪挑了一个桃子放在老板面前,看上去色泽什么的都好,双手环抱等着老板的回答。 老板好像一下被枫溪看清了心思,也不好不降价,“你怎么……好吧,我给你降降,下次记得来。” 枫溪提过刚挑的水果,回过身敲了敲希平的脑袋,“希平,难怪你脑子不好使,今天让你开开眼界。富二代也不都是啃老的,也不是那种衣来伸手的人。” 希平往后退了一步,缩在林安的背后,摸了下脑壳上的痛处,“知道了,君子动嘴不动手。” “给。”枫溪把买来的水桃给希平提着,挽着林安的胳膊,“我不是君子。” 希平接过水果袋,哀愁着:“女人和小人难养也。”一下逗笑了走在前面的林安她们。 逛了许久,希平手里提着七七八八的东西,林安和枫溪也提了点零食,走去了公交站台。 今天的太阳温和地射在地上,风慢慢悠悠地带着点凉吹走林安她们手心里的汗水,她们坐在公交座椅那,头顶上的棚子为她们遮掉了一点阳光,脚上穿着的白色板鞋在明晃晃的光下更加亮白了。 她们等了许久,才等来要坐的公交。一路上,枫溪和希平打打闹闹,实在是一对欢喜冤家。林安也无暇去想自己的烦心事一直在劝枫溪不要生气,有时还会哈哈大笑。这就是希平的魅力吧,能够让枫溪时而开心时而生气得幼稚。三十分钟的路程,终于到了天使之家。 她们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了孩子的欢笑声,在院子里好像还有其他的志愿者,声音熟悉又有点陌生,掺杂在欢笑声,俏皮地说着:“一二三木头人。” 林安一步步走近,越加笃定那个人是谁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出现在这? 第六十六章 天使之家 院子里,半空中吹了十多个彩色的气泡,一条狭窄的石子路通向了一栋白色的教堂,原以为教堂在欧洲或者台湾一些地方才能看到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看到,林安不免多看了几眼,教堂的顶端还挂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除了那条石子路以外,其他的地方都铺上了深秋泛黄的草坪,围在墙上的绳子一直拉到系在草坪中间的一大树上,这树看上去好像过了几百年一样,在深秋里依旧还是那么苍郁茂绿。 几个孩子围在大树下玩着肥皂泡泡,刚刚再门口听到的声音又好像没了。从教堂里来了一个女人,大概也就三四十岁左右。她给林安的整个感觉就是柔柔淡淡地样子,七分慈祥三分客气。这种善意让林安不得不礼貌地先和她问声好,林安跟在枫溪身后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绳子上放着的白色床单还有些泛黄,在空中飘了飘又回到了原地,好像被地上的草给染成了相同的颜色依稀看得清床单上仅有的白色。林安还是往孩子堆里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人。看来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女人简单地来了个自我介绍:“很高兴你们来这,我姓韩,叫韩院长或者阿姨就好。”面带笑意领着林安她们继续参观着天使之家。 枫溪把买来的礼物放在韩院长面前,林安和希平也乖乖地摞在那,“韩院长,这是我们送给孩子的礼物,礼轻情意重,希望能收下。” “那就先替这些孩子谢谢你们了,晚上如果不着急回去,我也尽下地主之谊。在这住一晚,虽然这里条件不是很好但还是勉强可以的。”韩院长鞠了一躬,脸上的笑容比刚刚的还要浓烈些,应该是多了些感谢吧。说完她就叫来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人把地上的东西一到领去了,绕过大树走进了围墙后。 枫溪也只客套地应付着:“那先谢谢韩院长了,到时候再看情况吧。这次来是来当志愿者的,希望可以能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那些天真的孩子。” “哦?看来今天又多了几位好心人了。那你们先参观下,下午再开始怎么样?”韩院长答道,既没有强求,也没有约束她们,让她们自由逛逛,先了解下。枫溪也应了声“好”,至于刚说的还有其他志愿者枫溪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只是有人和她们一样的目的。林安也没有多心,希平也是没带脑子出门的家伙自然也不会理会别人。他就负责跟在枫溪和林安后面看看风景,出出力就可以了。 林安一个人走进教堂里,好像深深被它吸引了一般。漆黑的座椅一排一排地安静钉在那,沁凉沁凉的。林安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五彩的玻璃没了什么光彩,还有点昏暗。没了牧师的教堂有点凄凉,林安安独自静地坐在那,果然是个好的祷告地方。林安躺在并排的的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楼顶,白色锥形下一扇透明的田字格玻璃涌进了外面温和的光,光晕也印在了对面的墙上,慢慢地往下移动。 她以前在电视里或者书里都会看到许多都会虔信佛教或者***还有基督教,那个时候她觉得求神拜佛只是对自己的一种罪孽的开脱,求一点心里的安慰。但今天,她躺在这个椅子上,却莫名地感觉到舒服,没了排斥感。她也想在这里祷告下以后上帝能不能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回想高中以来的日子,妈妈,妞妞,所谓的父亲,还有那个妞妞的妈妈,这真的是在告诉自己是那道人口里的妖孽吗?眼角的泪水顺着太阳穴打在了漆黑的椅子上,她望着空荡荡的教堂,有些痛不是不说就会遗忘,只是强忍着自己尽量不要去想。 她眨了下眼睛,冷慈浮现在林安的眼前,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原来是一种这样的感觉,比起之前的沉痛,这是一种由浅至深的疼痛慢慢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想,有些事勉强不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护他们之间的友谊吧。 她闭上眼,最后一滴泪水也跟着躺在漆黑的椅子上,在黑暗里,林安一点都不好过,可她想在这个教堂里再祈祷一次,希望未来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他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椅子上的泪水早就蒸发不见。枫溪也从外面跑了进来,摇了摇林安:“安仔,安仔,你怎么了?” 林安睁开双眼,照在墙上的光移到了过道的中间,林安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是这一觉好踏实,至于梦见了什么。林安也什么都不记得了。枫溪一把拉起林安,“你昨天去干嘛了,怎么睡着了?” 林安还没得及说话,枫溪继续说:“你跟我出去一下,我带你见个人。”林安跟着枫溪走了出去,一个没有信徒的教堂。孤零零地站在那,好像在期待林安回头看它一眼。但林安没有回头,而是被枫溪拽着走过大树,一群天真的孩子在那玩一二三木头人,站在墙那的是个女生,熟悉的背影,还带点以往没有的童真。“我要开始啦,一,二,木头人。” 跑在最前面的小男孩跳着说:“姐姐,你耍赖,还有三没念。” 王晓莉蹲下身子,刮了下那小男孩的鼻子,眼里满是宠溺。“你这小孩,好,是姐姐错了。我重来,你别生气。” 真的和王晓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较真。原来王晓莉也有这样的一面啊,居然这么容易就摆在一个小男孩面前。想想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怎么都不肯认输,看来等下要找那个小男孩取取经了。林安站在原点线,嘴角微微上扬,想不到她也会有一天和王晓莉这么有缘,心里对她的讨厌也渐渐消弭了许多。 林安等着王晓莉回头。王晓莉刚起身,四目相对。空气好像凝结了几秒,枫溪站在旁边没有说话,院长忽地走了过来说了几句话,就把枫溪带走了。 林安还没说话,王晓莉又散发了那种在学校里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双手环抱,“哟,居然在这能够遇见你,你不要补你那很差的数学吗?” 林安也怼了一句:“你怎么蹲在那跟个哈巴狗一样?”她们相互笑了一下,那种会心一笑的感觉,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明明很讨厌一个人但是总是在恰当的时间里就变成了莫名的好感。所有的标签在那一刻全都撕掉,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站在你面前。 林安走了过去,伸出右手,“我们做朋友吧。” 王晓莉还是保持一贯地傲娇,仰着头:“我才不要。” 那个小男孩扯着王晓莉的衣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妞妞的一模一样,眨巴着,“姐姐,你怎么不和这个姐姐握手啊,韩妈妈说别人跟你握手的时候,你也要和别人握手,这叫什么?” 小男孩把食指放在嘴前,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林安蹲下去,摸了摸那男孩的圆溜溜的脑袋,“以礼相待。” “对,姐姐说得对,那我可以带这个姐姐和你握手吗?”小男孩露出了虎牙,眼睛眯了起来,伸出黏糊糊的手。 林安握了握他的小手,“当然可以。”林安又转过身,质问王晓莉起来,“你看,小孩都比你要懂事。” 王晓莉做了个鬼脸,就跑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哪里惹她生气了,林安摇了摇头,继续摸着小男孩的头,“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吗?” 小男孩好像看出了林安眼睛里的无奈和不解,他也摸了摸林安的头,“姐姐,你不要怪晓丽姐,她只是有点害羞而已。她经常会来这里和我们一起玩,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我们爱吃的糖果。这里的小孩都认识她,都喜欢她。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啊?” 林安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只能说现在不是很讨厌她而已。 小男孩缩回了手,跑开了,跑到一半又折回来,“对了,姐姐,我叫陈小武,今年五岁了。” 第六十八章 泛泛之交 林安怎么也没想到,她站在那会看到冷慈,和小孩子们一起玩。上前打招呼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事了,林安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挤出一个笑容,麻木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会在这?难怪会拒绝枫溪? 冷慈慢慢地走了过来,也跟着笑了。站在林安面前,挠了挠头,像个小孩子样。一下感觉回到了第一次请他吃拉面的拉面馆。解释着:“班上组织了这个活动,所以只能拒绝枫溪了。” 看见他这么真诚的样子,林安捂着嘴,怎么还是老样子。好像一下拉近了这些日子被刻意疏远的距离,林安心里满是欢喜,“我知道了。”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踩在泛黄的草坪上。沉默了一会,“你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啊?” 这个问题,一下被打得措不及防。难道要说自己嫉妒吗?可是就算没有那个女孩在,还是会有其他的女孩出现。林安结结巴巴地蹦了几个字,“我……没有啊。” 冷慈笑着说:“好吧,就当没有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还好冷慈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以前也是这样。不管她说了什么,冷慈还是会相信她的话。林安看着走在前面的后背,下意识地放轻了放慢了脚步。想多看看,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像这样能够在他身后,林安有点惆怅,冷慈转来转去,林安眼里装不下任何东西了。等到回神时,林安已经到了一个小山后的碧潭前。 冷慈坐在草丛上的大石头,他看着远方,几只麻雀拂过水面上,带起了一圈圈涟漪。这里静的出奇,好像只听得进彼此的呼吸声一样,尽管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她还是可以听得清他均匀的呼吸声。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下什么都没有,只有重复的山一叠叠地在很远的那端。 林安看不见冷慈的脸上细微的表情,他说:“这是我有一次无聊就走到这的,你看到对面的月老树吗?”林安看了看碧潭对面还是没有看到冷慈说的月老树,除了黄色叶子的柳树以外。 他继续指了指还是一棵柳树上挂着一缕红线,要仔细才看得出来,就挂在树梢上。跟着风飘在了空中。他继续说着:“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划了旁边那的船在那柳树上系了一根口袋里的红线,自己取的月老树。你说我在这许的愿会不会实现?” 什么时候他第一次来这,他许在这的愿望又是什么。林安看不透,只是撞上了冷慈渴望的眼睛,不管是什么,她还是会尽自己能力帮助他的,“会的。一定会的。”后面一句话更像是在为自己鼓劲。 “你怎么不问我许的什么愿啊?”冷慈换了个姿势,盘坐在那块大石头上,“林安。”他没有说,只是声音越来越低,听不见他还有没有说。林安走了过去,掠过走到碧潭前,水清澈得把林安的脸映在了上面。林安咧了咧嘴,水里的林安也跟着咧了咧嘴,“冷慈,我也想去那月老树许个愿。”许一个关于他的愿望,林安从口袋里搜了下,没有红线,只有一个硬币。她从来没有想过冷慈会拒绝他,所以举起手里的硬币,“走吧。” 冷慈从石头下来,二话不说,将那艘发了霉的木船推进了水里。“走吧,我们去。”林安跳进了船里,船又往下沉了一点,潭子里的水藻也轻柔地浮动了一下,游过湖心,水越加绿,溅进船里的水也越发得变得更凉。冷慈认真的站在船头划着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学会这些的。说心里话,其实林安一点都不了解冷慈的过往,就只记得他以前和她提过有个弟弟,现在呢,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也不是很知道,但就是喜欢他。喜欢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信任。看着他,林安心里默默地在想以后一定会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就像朋友一样时间越久有种说不清的情感也会慢慢产生,即使有一天身边站的人不是自己,她也希望能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船不一会就靠岸了,林安走上岸,靠近水的地方,脚陷阱了黄色的泥巴,一步步踏了几个深深地脚印在那。冷慈在那棵和在对面的树没有区别的树前,双手合掌,拜了一下。林安也跟着拜了下,“我许好了。”林安走到这棵树下挖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洞,黑色的泥土嵌进指甲里,林安并没有在意,把掌心的硬币放了进去,拨动着泥土,埋了进去。“我们走吧。”树上的红线缠在树上,在这荒芜的地方还是那么耀眼一样,林安看了一眼红线,甚是开心。这是一个属于他们的记忆,属于他们的树,柳树意为留下之意,林安想了一个名化为这段记忆的钥匙:愿留。 太阳一下升到头顶上,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没有及时抵达午餐的用餐时间,鞋底上留下的黄土还有点嵌进了板鞋的凹槽里,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问他们也是随便说了说。 午饭过后,林安和王晓莉被派去洗被单,冷慈却被当成苦力,去搬运菜什么的。林安拖着一个大澡盆子,拿着水管放起了水,一看到水管,林安笑了,上次王晓莉和自己都被淋成落汤鸡,不过蛮爽的。“王晓莉,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一起玩水的时候啊,当时不是还被教务主任抓了吗?” 王晓莉抱着一摞白色的床单,显然和上午看到不一样,没了陈旧的颜色。“我当然记得,作为优秀生,还是第一次被教务主任批评了。当时,教务主任明明就是你淋湿的好不好,硬是把我也带走了。” 林安抖动着水管,“你说什么鬼话,我跟你讲,明明就是你好不好,这场战斗是你先挑起的。想再来一次吗?” 王晓莉把手上的被单放进了澡盆里,摆了摆手,“别别,我们这是在别人家,不好。我也是个要脸的人。再说了等下司机来接我,看见我那样,你的皮可能都要被脱掉一层。他可是在世的容嬷嬷。” 林安只得老实地将水管放进被单里,不是怕王晓莉口里的容嬷嬷,主要还是她说的,在天使之家。也不好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尽管早上见过的韩院长不会说什么,但是在外的名声还是要的。“这次就算了,刚刚你跑掉干嘛,不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林安继续故意地说,“你是不是嫌贫爱富的富二代啊?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平民一起玩啊?” 王晓莉生气了,双手环抱,眉头紧锁,“我才没有,只不过有时候比起朋友,我更愿意和你成为熟悉的泛泛之交而已。” 话里的悲伤,林安看不清她到底怎么了,什么叫做比起朋友更喜欢泛泛之交。在她的认知下,朋友和泛泛之交是完全不能比的,朋友会陪你难过,陪你开心,陪你生气。但是泛泛之交就不同了,也许只是互相知道名字而已,偶尔打下招呼。林安还没有开口反驳她的谬论,她又继续说道:“这样我就不会把真心喂给狗吃了,这样我就可以变得开心点。” 林安一下语塞,究竟她经历了什么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水管里的水淹过白色的被单,溢出了盆里,流进了泛黄的草坪里,那一下,没有人离开关掉水龙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任凭水往上溢出,光泛在水里,变成了颜色。 第六十八章 一个女孩 冰冷的水打湿了林安脚上的鞋,林安一下慌了神,后退几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鞋已经湿了一大片,渗进了袜子里,脚底都有种凉凉的湿意。她弯下腰,关紧了水龙头。“哎,我鞋都湿了。” 其实,林安心里明白她话里的故事,即使没有说出来,林安也能猜得出个一二来,像她这种有钱人家的富家小姐,什么人不会往上巴结。可真心待她的可能就像她说的那样变成了狗,啃完就跑。回想起高一的时候,王晓莉身边虽然有几个小跟班,但应该也很孤单。只有陪自己演戏的演员而已。 林安又换了一个话题,只是不想让自己过多地去同情一个不需要同情的人。有时候,受伤的人需要的不是带有怜悯的安慰相反不去揭开伤疤才是最好的办法。至少对于现在的林安来说,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刚才那个小男孩叫小武,他好像蛮喜欢你的。你什么时候来的天使之家啊?” 王晓莉解开脚上的板鞋,脱掉白色的袜子,又站起来,就好像刚刚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一点都没在意,“我嘛,我想想,好像是初中的时候。小武那个时候才一岁左右吧,他超级搞笑的。有时间你可以和他做朋友,陪他玩玩。你会发现这小孩有点较真但是有点傻不拉几的。上次教他数学怎么算五加七他都等于十,你知道为什么?” 林安拿起旁边一大袋的立白洗衣粉往盆子里倒,“为什么?” 王晓莉摊开手,“因为他说他只有十个手指,没有十二个手指。我当时又想笑又想发火,唉。”她又弯下身子,卷起了黑色宽松的裤管,白嫩的脚落了出来,她踩进了大澡盆子里,另一边的湿了的床单鼓了起来。 林安按了下去,笑了笑,也只有几岁的小朋友才能让眼前这个女生如此情绪不稳吧,一向自傲的她居然也会耐下心来教小朋友写作业。林安实在难以想象当时被气得要吐血的王晓莉的样子,她确实和以前不一样,林安脱掉了鞋也踩了进去,盆子里的泡泡顺着浮在水上,飘影而过。“小男孩就是这样的,我以后也试试他的折磨,嘿嘿……” 林安踩进了盆子里,一下拉近了她们俩之间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王晓莉不好意思,她转过身背对着林安又开始贬低起来:“你呀,我觉得你那水平还是去再学几年吧。现在的数学可不是你的脑子能够容量的。哈哈……” 林安拱了一下王晓莉,扑通地她四脚朝地,“像你这种动作不敏捷的人,怎么有资格来说我?再说了我现在的数学成绩也有进步了。可是有一百分的人。” 王晓莉爬了起来,脸涨得通红,“偷袭我,小人。”她吐下了舌头,“你那一百分在我这就是。”她伸出了小拇指,“简直入不了眼。” 林安拼命地往死里踩又鼓起来的床单,白色的泡沫慢慢地堆满了脚下,低头全是白色泡泡,都见不到脚下踩的是什么,只是很柔软很舒服。平静大法,林安屏住呼吸冷静,像王晓莉这种富家小姐,并没有像一些纨绔子弟一样,不学无术。她的成绩也是在学校的百名榜有名次的人,所以她以前在学校讽刺自己的数学也是有底气的。只能怪自己数学很差,没有找点遇见冷慈,“是是,你老人家数学第一行了吧。” 王晓莉撇了眼林安,又背了过去。林安并没有看到,好像有讨好之意。“此言差意,数学方面还是你家的冷慈和白念厉害,白念走了不就只剩下冷慈称霸了。哪有我的出头之日啊?” 她接着又说了下去,“刚分班我前头又多了一个人,就是我们的班长。她也是这次我们组织的活动的领袖呢,地方是我提出来的。她早上来了一下又回去了,好像是家里有事。” 林安顿了下,班长是不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是不是那个坐在冷慈旁边的女孩?林安没有问出口,现在不是很重要,因为她已经决定了要像朋友一样待在他身边。至少毕业前她是不会告白的。林安想着,但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还是有点敏感,但话里她并不想漏出半点不好的幻想给别人,“哦,是吗?有机会我也想见见。” 王晓莉继续踩着床单,应该是累了。她把脚伸了出来,站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没有半点小姐的架子,“我们的班长大人也是个牛逼的人,自愧不如。”她摇了摇头,“你啊,还是望尘莫及的。有机会我让你看一眼。” “好好。”林安也叉着腰停了下来,其实自己也可以去看啊,看个人而已。只要走二十多个台阶在右拐两米就可以看到,但林安不想看,因为她宁愿记忆里的她是一个抽象的人。也只好声迎合下王晓莉改不掉的小傲娇。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叹息。没有任何理由地叹了口气,脚上的一个个白色的泡泡随风而碎,没人知道哪一个会什么时候消失掉。心里有点沉重,她又埋下了头,继续完成她的洗衣大业。当她再抬起小腿的时候,已经有点胀痛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原地踏了多少步。王晓莉还坐在草坪上,在那摘小草。 “早知道先买一个洗衣机了。”王晓莉嘟囔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穿进了空气里,被林安听到了。 林安也在想为什么不买个洗衣机呢,对于首富家资助一个洗衣机也不是难事啊。不解:“那你为什么不买个?” “不买就是不买啊。你管得着。”王晓莉有撸起她的裤管,跑进了泡泡里。“快点洗吧。废话那么多。” 资助洗衣机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幸好林安早就习惯了王晓莉说话噎死人的本领。所以也没有太在意,“是是,你也快点啊,乌龟样。” 林安后来听小武说是这些钱都是王晓莉自己挣来的,至于去哪挣得王晓莉没和小武说,也没人知道。只是后来机缘巧合下,林安知道了,但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夕阳西下,白色的被单被晒在了那根麻绳上,水还在滴滴作响,林安和王晓莉还是力气太小了,没有办法拧干。汗水早已浸透了她们白色的衣服,汗如雨下。她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把剩下的事搞定了。 林安脚上的鞋还是没有干,但林安已经无暇顾及了,洗个被单已经累得不行了。她们倒在草坪上,看着深蓝的颜色已经铺洒了半边天的天空,好像还有几颗星在发着微茫的光。呆了一会,她们又站起来,跟着一个大妈去了中午吃饭的堂子里吃过晚饭。餐桌上坐满了十几个小朋友,各色各样的小碗七七八八地摆在了桌上,林安坐到最前面,作为她们的贵宾。枫溪和希平也坐到了旁边。冷慈则坐到了对面,脸上没有一点和希平一样的疲倦的神色。他的手放在桌下,规矩地坐在那,活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在等妈妈盛饭,若不是因为他的身高摆在那,林安绝对会以为他是那些小孩里的一份子。就不知怎的一下引得林安不经意间笑出了声。 第六十九章 纸飞机 林安尴尬地解释了一番,他们勉强地相信了,这顿饭吃了好久,但林安还是蛮开心的,尽管有点累。枫溪向韩院长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了。林安和希平也起身了。希平一副重获新生的模样正好被林安给撞见了,但是知道他的人一般是不会曲解他的原本的意思的,只是太累了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枫溪还是提醒了一下他,叫他收住。毕竟韩院长还在不好表现太过于不礼貌。希平也实相地收敛了下,佯装在哈哈大笑,很开心的样子。 韩院长看到后自然也是很欣慰,一番含蓄谈话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天使之家。只是令林安想不到的是小武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他们,没有出声就是沉默地看着他们走去的背影。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因为他们已经乘着王晓莉家的私家车走了,只是坐在副驾驶位子的林安在后视镜里看到有一个小男孩和小武一般高,黑色模糊了他的脸,有点孤独更多的好像是不舍吧,就那样不跑也不叫地站那,直到车子拐了一个弯,后视镜里没有他的身影。林安才把眼神收了回来,幸好王晓莉家的车还算大,看了看后面稍微有点挤的位子。他们好像已经累得不行了,谁也没说话,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只有司机一直握着方向盘在打转,弯弯绕绕,停停走走。沉睡了一下恍然间,后面的座位上已经空掉两人,只剩下冷慈,王晓莉在车上,林安还是被王晓莉的河东狮吼给吓醒的,她一下脑子就清醒了,下了车。王晓莉赶紧让她下车,她并没有让司机送林安到家门口。林安总感觉她好像在特意创造一个机会给冷慈和自己。林安也没有多问,乖乖地下了车,和她说了声再见。 冷慈站在那一动不动,林安脚上的鞋好像已经干透了,袜子没有湿湿黏黏的了。她有点踌躇,该干什么好呢,应该说再见然后再接一句明天见吧。她立马付诸了行动:“冷慈,再见,那明天见啦!”她摆了摆手,弯起了眼睛,用最强大的笑容来掩饰自己的虚心和紧张。 冷慈好像异常地平静,三步做成了一步跨了过来,一把抓住林安的手腕,不是很痛,但林安分明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恰当的握力,“嗯,那明天就老地方见。别再躲着我了。” 虽然话里明显地感受到一丝乞求的意思,但林安还是假装没听懂冷慈说的话,打哈哈道:“哪有的事啊?你别多想了,最近我有很多事所以,”她蹭了下鼻子,“明天老地方见。” 背对着他,眼睛闪过的惶恐还是在黑夜里变成了一样的颜色,就像脸上被蒙上了黑布一样,她不敢轻易往后看冷慈那认真的模样。她没有抽开手任凭他握着,她另外一只手放进了口袋,好像是个什么东西。对了,她想起上午和枫溪买了一个手机吊坠,她当时还多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其实,她是想以后如果可以找个机会就冷慈的。现在正好可以送给他,就当弥补这些日子自己闹小脾气的礼物何尝不好。 林安回过头来,向冷慈走了一步,那个小巧的哆啦a梦放在掌心,“这是我今天上午在一家小店看到的,觉得很不错,所以买来送你的。” 冷慈放开了林安的手,拾起林安手里的吊坠,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眼里好像多了一份光,他端详了一下:“这不是你喜欢的吗?”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很喜欢。” 他喜欢就好,林安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有喜欢的玩具吗?蜘蛛侠还是变形金刚?”林安又想了想,男生除了这几个以外,还有什么呢?“对了,你喜欢漫画还是游戏机啊?” 冷慈摇了下头,把手机吊坠收进了口袋里,“我喜欢纸飞机。” 纸飞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完全不需要花任何高价就可以买到的玩具。为什么他会喜欢呢?林安刚想问,冷慈就先发制人,“我先走了,今天的礼物我很喜欢。再见!” 逃避,居然选择了逃避。林安也没追问下去。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强求。她回身走过十字路口,埋在了巷子的黑暗里。林安回了家就打了个电话给枫溪,说了些有的没的。总之目的就是报下平安。洗完澡后,林安拉了两下桌上的小台灯,换成了白色亮眼的光,从抽屉里拿了一个本子出来。 两个手掌那么大的本子,一个巧克力颜色的纯封面,在第一张干净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10月1日,我知道冷曦喜欢纸飞机。” 纸飞机,林安小时候也玩过只是后来觉得无趣再加上枫溪和白念在身边也就没有再玩了。心里的疑问化成了一个很小的洞,最后被抛之脑后。她想如果他喜欢,她就为他折。 次日,桌上堆了大大小小的纸飞机,各种颜色的都有。林安趴在床上没有盖被子就睡着了。嘴里好像说着一些胡话。什么我还没折完,你别扔掉这样的话。一看就是一个不好的梦,但她还没有想起来的意思。直到九点外面卖菜的三轮车再喊:“十块钱三斤的豆角,出来看看啊,新鲜又好吃的豆角啊!”她才挪动下身子,又倒在床上。 十点她才磨磨蹭蹭地起床,刷牙洗脸出了门。今天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要去医院看看妈妈。让福子姐回家休息休息。她好像完全忘记了昨天给冷慈的约定,就是脱口而出的一个约定。她的肩膀和小腿都有点酸痛,这是昨天留下的后遗症。她活络了下筋骨,拉了下筋。就慢慢吞吞地路过樱花道,走到了公交站台那。 她也没想到冷慈站在那,是在等她吗?林安马上背过身,整理下头发,扯了下衣服的褶皱的地方,又折回去,镇定自若地打了个招呼。冷慈拿出手机在林安面前晃了晃,昨天送给他的礼物,黑色的外壳就该配给有颜色的吊坠才好看,林安脑子里光想着迷你的哆啦a梦。完全没注意到冷慈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真好看。” 冷慈侧着身子,好像笑得比刚才还要灿烂。“我们今天去哪?” 林安这才记起昨天自己说的老地方见,有点愧疚。“我今天要去医院,对不住了,我给忘了。”她敲了下脑袋,都怪自己睡糊涂了,把这事给忘了。赔了个笑给冷慈只能抱歉地跟他说改天在在约了。 冷慈并没有介意,今天的心情好像还不错,笑容一直在他脸上,没有半点消退的意思。他站到林安的旁边,左手轻轻地,就轻轻地放在了林安的头上,好像有只蝴蝶飞在了头上的感觉,轻飘飘地但可以感受到他的重量,“我陪你去。” “我陪你去”仅仅四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一点都不像真的,林安怔了下,心里很甜,很甜。又像山月里的清辉,透澈清凉拂过心田,发了芽。 第七十章 突如其来的话 冷慈还是以前一样跟在她身后,沉默却又存在。回来后,林安走在樱花道那,停下了脚步,说实话,只是想更了解他,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喜欢他的人。“冷慈,我忘记问了你在新的班级里过得怎么样?” 冷慈也停在了身后,“嗯,还好。” 话还是那么少,那就多主动些。林安,你做得到的。林安给自己鼓着劲,走到旁边的座椅上,椅子上已经有明显的黑色斑点爬进了林安的眼里。但林安还是坐了下来。“你怎么不问我”林安把后段话没和你当同桌的日子过得怎样,给生吞回了肚子里,喉咙朝下滚动了一下,“在新班级里过得怎么样?” 冷慈知道她一直过得很好,因为他总是会在天桥上看到她努力做数学的身影。只要一遇见难题就喜欢在草稿纸上乱画,他常常偷偷地躲在天桥上看着这个女孩没有笑容的样子。可是林安都不知道,冷慈也不打算告诉她,最起码现在冷慈觉得未来可期,他不想在现在这个没有半点成就的年纪失去一个重要的人。冷慈开口,看着她:“你在班上过得怎么样?” 原来他真的没有关心自己,林安自然也没有感觉特别难过,因为他就是如此沉默,所以林安要发挥一下她的锲而不舍的精神,仰着头问了一个没有水平却又很戳心窝子的问题:“冷慈,我们是好朋友吧。一辈子是吗?” 冷慈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他还是回答了,“我想高中是,往后谁也说不定。”因为往后他不想让林安只是朋友而已,等到他有能力保护眼前这个女孩的时候,他会坚定地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只是朋友。 冷慈走了过来,坐了下来,枯黄的叶子落在了他的手上,见林安没有再说下去。他也沉默地看着手里落叶的纹理,时间好像就在这一下静止了。他们都各自怀着自己的心事,就好像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林安看着叶子一片接着一片遮挡头顶上晴朗的天空,脱口而出一句话来:“我们一人回一个问题吧,我先问。” 没过一秒,冷慈回了一个“好”字。林安没有看他,但大致还是能猜出他此刻的表情,平静,没有半点波澜。“你为什么喜欢纸飞机啊?” 冷慈转动着手上的枯叶,“那是我和弟弟小时候一起经常玩的游戏,我们会爬到屋檐上,把自己折的纸飞机放在嘴前哈一口气,然后抛向高空。每次看到纸飞机飞得很远的时候,我心情都特别好。其实我没有玩过什么游戏机还有你说的变形金刚什么的。”冷慈摸了摸枯叶上的经脉,干燥地凸了出来,清晰骨感,“好了,该我问了。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林安还停留在冷慈喜欢纸飞机的理由上,听到他的问题,不免有点惊。她以为冷慈只会问些平常的事,不过林安还是老实回答了:“嗯,有。”她不想欺骗他,因为迟早会告诉他的,只不过不是明天,但很快了。林安又反问了一句:“你呢?” 冷慈回答地很干脆,“有。以后你就会知道的。该我问了,你高中会告诉他吗?” 他说有,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呢?林安报了一丝侥幸在心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林安也要说出来,她毫不犹豫地说:“我会的。” 冷慈拍了下林安的脑袋,“笨蛋,高中毕业后再说吧。”他起身走了,没有等林安的意思。步伐越加快了。 冷慈怎么会骂别人笨蛋啊,是在新的班里学坏了吗?林安想了想,不对啊,自己为什么要等到毕业后啊。林安招了招手,“冷慈,为什么要等到毕业后啊?” 可是冷慈没有回头,越走越远,林安站在原地,不懂他的意思。但是林安却真的决定毕业后再告诉他,也许这样的机率会大点呢,再说了,他有可能是在给自己暗示呢。林安想着想着就自顾自地笑了。 自那天以后,他们的关系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一起回家,一起在十字路口等对方。刚放完国庆假后的一个礼拜,突如其来的一个重磅消息砸在了他们头上,要展开冬季运动会。最开心的要属的就是枫溪了,她还特意去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来庆祝庆祝。 希平也跟着兴奋起来了,“溪爷,这么牛逼的吗?还有我最爱的牛肉干,那就我先干为敬了。”他撕开塑料袋没有问枫溪,问的反而是顾易,“给你,我最爱吃的原味牛肉干。” 顾易接过剥开,放在了口里,确实很好吃,他又连吃了几个。顾易自从白念走后,就变得话少了,有时候,林安也没太在意他的变化,只是这次无意间发现了他有着和冷慈一样的沉默。他吃完以后,又埋着头看着那本页脚已经被翻烂的数学书。 林安也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估计是在为白念努力,努力有一天和她在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大学相见吧。而身旁的枫溪就显得咋咋呼呼了,二话不说又揪起了希平的耳朵,“你则呢么一个这样的坏习惯,要有礼貌。知道吗?”有点像红太狼和灰太狼的感觉让林安有点毛骨悚然。红太狼在怎么凶都有一个爱她的灰太狼,为她买平底锅的灰太狼。可惜希平不是那灰太狼。 这次希平真心生气了,他打开枫溪的手,“你给我放开,以后不要再跟你玩了。哼!” 这话任谁听到了都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说的话,但枫溪当真了,“不玩就不玩了,我也不稀罕。” 希平把桌上撒开的牛肉干都扔到了枫溪的头上,跑了出去。整整一节课,他都没有回来。枫溪也很生气,眼里的泪水在打转但没有流下来。 林安有点窘迫,第一次看见枫溪这么脆弱的样子。换成以前她根本不屑一顾的,林安抱住了枫溪,就像以前抱着自己一样,让她也感受到有一个随时都在的枕头,可以闷声让泪水夺眶而出。可是枫溪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又冷静地掏出一本小说出来,哈哈大笑。 林安知道她是装的,那本余华的《第七天》再怎么样也是笑不出来的,但林安没有揭穿。她又坐了回去,要是冷慈他会怎么样呢?会像顾易一样默默地坐在位子上无动于衷吗?林安看了一眼顾易,还是波澜不惊。 心里有点凄凉,但也许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吧,林安试着理解他的行为,从桌子里抽出了本历史课本,无心地听着老师的课。 下完课后,希平果然自觉地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他没有那个胆量翻墙逃学,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离开,连老师都没注意这个问题。他还是摆着张臭脸坐在林安的后面,没有道歉。到了晚上还是老样子,枫溪也一如既往地拿着数学课本去老黄那补课。 其实班上已经有好多人对枫溪不满了,完全是嫉妒她,老黄就给她一个人开小灶。话里话外全是赤裸裸地嘲讽,还有几次被林安给撞见了。但林安也没说什么,毕竟只有一些无聊的人才会这样对别人不怀好意。清者自清,也没必要过多的解释。就想当初冷慈的事一样,最后还是被一些人淡忘了。 第七十一章 关心的人 枫溪没精打采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没有进去。晚上的风有点凉,她缩了缩身子。十月中旬的夜原来是这么冷的啊,枫溪看着还有点微光在在操场上照着张扬的红色塑胶跑道。远远的,变成了一个点,模糊了枫溪眼睛里的那抹微不足道的光。她仰着头,尽量不要让自己的眼泪流来,她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哭,什么事都喜欢逞强什么事都喜欢扛在自己的肩上。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情很快地又平复下来。 刚想反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老黄竟然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根中华的烟,微弱的星火点起了灰白色的烟,有点迷眼睛。他走了过来,手搭在栏杆上,又把手里的烟放在嘴里嘬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有什么事和我说说,我吃过的盐”老黄还没说完,枫溪就强在他前面替他说,“比你走的路还要多。这是要倚老卖老吗?你还是先说说你自己吧,眉头就没放开过一看就是师母把你怎么了?” 老黄哑口无言,竟让一个黄毛丫头片子给猜中了,他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了一会,才说:“你不去算命真的是枉费你的天赋了。” 枫溪突然认真起来,若自己真的会算命,也不至于让希平那小子如此了吧。又叹了一口气,“我才不是算命的呢,抽完烟了回去教我数学吧。” 老黄看上去并不着急,反而是悠闲起来站在那,看看对面高一的教学楼,那是新建的一栋,白色的灯光照亮了那里21个班级,一片寂静。“着什么急,今天就不跟你讲了。数学这东西要循序渐进,你懂不?” 枫溪懂这个道理但她不想把事情告诉老黄,他是朋友但又有区别。她时刻都记得他是位老师,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哪一天被哪个人知道了,又该在班上风言风语起来。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回教室,只是杵在那,没有说话。 老黄好像知道了她的顾虑一样,还是先道出了自己的烦心事,“你家师母以为我在外面有小三,在家里闹。你这么聪明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枫溪凑了过来,既然他没提自己的事倒饶有兴趣地为他解答那些妇人的事,“老黄啊,你不懂了吧。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沉着冷静,通过一些花言巧语和一些实际行动去表示表示。像买玫瑰花啊,买戒指啥的。要你一穷二白就负荆请罪,虽说你没罪,但师母说有那你就是有了。” 老黄听的糊里糊涂,“什么叫有罪啊,我明明就没有啊。再说了七尺男儿怎么能够跪黄金膝盖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女生一定要这么无理取闹啊,什么事都没有就硬是要让男的服软呢?” 枫溪若有所思,“那是因为师母很爱你啊,你不懂。”对,就像希平那个傻子样不懂。 老黄又开始巴拉巴拉起来:“我觉得男生在一定时候也是要面子的,给个台阶这事就过了,你师母就是得理不饶人。所以没救了,但谁叫我喜欢呢,回去继续讨好讨好下她。你呀,脑袋瓜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在和朋友相处的时候要该怎么更好维持一段长久的关系吧?” 枫溪就当没听懂,其实她心里明白得很,但是希平没有给她台阶,她宁愿站在高处,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嘛。她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尤其是在希平那,自尊心极强。“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朋友?你还是多想想师母吧。” 老黄咳了咳,“我今晚就把你师母搞定。”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斗志昂扬地看着枫溪,没十秒弯了腰背着枫溪,又咳嗽起来,“咳咳……” 枫溪拍了拍他的背,“你还是少抽烟,也不会抽还逞强。活该受罪,小心以后活不久。” 老黄缓了下,跑进了办公室里喝口开水,枫溪没有进去,“我走了,今天谢谢啦。”老黄还没回头,枫溪早就转身离去,没有回教室,而是朝学校门口那个方向走了。 枫溪摸着光滑的楼梯扶手,一步步下了楼,数着一二三,一二三……走过车棚,十五分钟的路却一下就走完了,枫溪站在门口,等着下课的铃声。门口的保安还在门卫室里看着电视《楚乔传》,现在的保安都这么紧跟时代潮流的吗?枫溪蹲在门口,沿着门缝看了一眼赵丽颖举着大旗朝城门冲了过来。 正当枫溪看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颗不知名的石子直接命中后脑勺。枫溪摸了摸,还没回头就知道是沈文了,他那嘚瑟的说话语气和混混一样,简直化成灰都记得,“好学生也逃课啊。” 枫溪用死神的眼睛凝固他,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这种杀气腾腾的感觉在他那,丝毫没用。不过枫溪还是放出话来,“别来招惹我。” 沈文哪有那么安分,一把揽住枫溪的肩膀,“既然碰到你了,那老子带你去吃串串。我请客。” 枫溪往前走了一步,把他搭在肩上的手甩开。她一点都不喜欢跟玩的不好的人一起去吃东西,她没理这个自来熟的沈文,继续盯着门缝里的电视,可才没一会就放起了广告来,什么三石弟弟的饮料广告。 沈文也觉得自讨没趣,可他好像就是成心的。坐在花坛旁,跟个二流子样,完全没有富家公子的气质,“我跟你讲,那韭菜撒些孜然再加点辣椒粉,刷点香油,翻着烤一烤简直完美了!还有煌上煌的鸭脖子,那卤味简直了!直流口水,还有香肠,鸡腿啥的,除了烧烤卤味,还有爆炒小龙虾啥的。” 枫溪把眼神移了过来,落在了沈文的脸上,十分真挚。“好吧,我去。但是你说的那些都得有。”还是败在了吃的上面,正好今天心情不好可以大吃一顿还不要自己花钱多好啊。 沈文果然是逃课高手,居然对学校围墙的高度了如指掌,他跑到门卫室后面的花坛里,这里栏杆比其他的都要矮很多两三步就可以爬过去,可能是因为是在门卫室旁边所以也没有人会想到谁会如此猖狂顶风作案。 沈文蹑手蹑脚地爬起了栏杆,一跨就跨了过去。他自豪地站在外面向枫溪挥了挥手,枫溪也不甘示弱,现在,她只想逃出这个地方去吃一顿好的来。 十几秒的动作成功地毫发枫溪拍了拍胸脯,“优秀吧?” 沈文却脱下了外套半蹲着,把衣服围在枫溪的腰间,“优秀,就是有人看不到。”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那个“有人”没有戳破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心情又有点不爽了,她其实很怕别人看出她的心思。她不习惯别人的安慰和自己的暴露。她无意识地单手附在腰间,衣服,枫溪低头看一眼这校服,长长的袖子打成了一个结在手边上。枫溪刚想把腰间的校服解下来,因为她不是很懂沈文这是干嘛。 沈文早就走在了前面,后背显得很是若无其事,他没有回头,应该是出于尊重吧。“你不要怪我,你的裤子后面被撕了一口子。” 第七十二章 善良的人 一阵尴尬后,枫溪,摸了摸裤子上的口子,冷空气肆无忌惮地从大腿那一条十厘米的缝里跑了进去,她把衣服向下扯了扯,虽说自己像男孩子样风风火火但还是保守着传统的思想,“咳咳。”枫溪故作镇定地走在沈文身后,“你保证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没看到,要没看到怎么和你说啊。沈文摇了摇头,右手插着口袋,“嗯嗯,我保证。”左手竖起了三根手指背对着枫溪做了一个保证。 枫溪也就只好相信他,“走吧。去吃夜宵。我要你刚说的麻辣小龙虾,烧烤,卤味。” 沈文也就点了下头,没有回头。他一直领着枫溪走到一个街边的小摊贩上,豪气地递给了枫溪菜单,点了好多喜欢的东西。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可能是太早了吧。才八点多,所以来的顾客也只有枫溪和沈文。枫溪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种有钱人也会忠爱路边摊吃的。记得上次还是在自家饭店看见他,家里的饭店自然比不上五星级那种有名又贵的饭店或酒店,但也足够养活一家人的日常开销还能留点钱养老。 枫溪实在想不起是因为什么事就和他闹了一个小矛盾,端详着坐在对面的男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发生了什么吗?” 沈文撑着自己的头,“记得啊,不就是因为你不小心还是蓄意泼了水在我身上,然后我就骂你。然后就越吵越凶。最后我就跑出去了。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家应该免了那单吧。” 枫溪一下被他拽进了那个不好的局面里,那天她明明就没有怎么样,明明就是他这个无赖碰了下自己的胳膊肘水就撒在了他身上。她反控着“我才没有故意的呢,谁知道你那大公子脾气那么爆,都道歉了,还钻起牛角尖来。那我当然要据理力争一下。” 沈文双手举起,“我求饶,那天,我确实把你当挡箭牌和垃圾桶了。”他又将手放了下来,眼神里有种伤感和生气,他没看枫溪而是盯着桌子上那反光的油渍。“那天,我爸带了继母来。而且你家饭店还是那个狐狸精挑的,所以就借机想跑。” 枫溪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投来同情的眼光,她大概也能猜得到一二来,据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来看,无非就是他老爸出轨和原任离婚,抛弃了沈文的妈妈了呗。怎么开导确是世界大难题,枫溪转了转眼球,“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来,我们先干一个百事。” 枫溪跑到旁边台式冰箱里拿出了两瓶可乐出来,摇了摇“虽说不能醉但都差不多,凑合下吧。” 沈文笑了,那颗美人痣也弯进了白皙的酒窝里,“好,我奉陪。” 他们点的烧烤和麻辣小龙虾也好了,一位穿着黑色围裙的大妈走了过来,银发一根根带着点黑发被梳得整整齐齐别在了耳后,满怀笑容地端着一大碗螺丝走来,“小文,你来了啊,这个是送给你的。这是?”大妈指了指枫溪。 “啊,我朋友,叫枫溪。”沈文又对着枫溪介绍了下围着围裙的大妈,“枫溪,这是李阿姨。” 枫溪鞠了个躬,问了声好。李大妈笑得合不拢嘴,待了一会就走了。枫溪方才坐下来,戴起了一次性手套,她早就馋了,小龙虾色泽发亮,麻辣香已经引动了她的胃口在蠕动,她边吃还不忘八卦,“你和李大妈怎么认识的?你经常来吗?说实话,这里的小龙虾真是又便宜又好吃。” 沈文拿着旁边的银色方形盘里的一根烤肠,“我高一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还蛮不错的。而且李大妈一个人也很辛苦,所以会经常来。” 枫溪不解,手里还在剥着小龙虾红色的外壳,蒜香味扑鼻,“一个人?李大妈没有女儿和老公吗?” 沈文把手里的棍抛进了垃圾桶,又拿起了几根牛肉串。“不是,李大妈还有个女儿,听她说也在学校读书,但我一次都没有碰到过她……就感觉一个人养孩子蛮辛苦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尽管枫溪察觉到了但没有揭穿他那颗对人善良的心,“这里的小龙虾蛮好吃的,你也吃呗。” 枫溪把碗推倒了沈文面前。喝了一口可乐,“虽然只剩两只但也是敬意,哈哈哈。” 沈文没有动,翻了一个白眼,“我现在不是很喜欢吃小龙虾,你吃吧,吃死你。” 枫溪也不客气地一网打尽,全干掉了。她脱掉满是油的手套,打了个气隔。沈文果然像别人一样投来了异样的眼光,她平静地抽了张卫生纸,“听没听过一句话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打嗝没见过吗把?不要有性别歧视。” “呵呵。”沈文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是是,我孤弱寡闻了。你压根就不是女孩。” “压根就不是女孩”这几个字重重地压在枫溪的心口上,有点委屈,她一口闷掉了四分之一的可乐,瓶子哐哐地投进了隔壁桌下的垃圾桶里。“这就不是女孩了吗?难道我就这么不像女孩吗?” 沈文似乎注意到了枫溪细微的变化,喝了一口可乐,“你是女孩,只不过你不是男生眼里那种温柔娴静的女生,你是很特别的女孩。”至少在沈文心里她是特别的,不会像一些女生斤斤计较,不会像一些女生哭哭啼啼。 “看。”沈文憋了一个口气嘟着嘴,打了一个长嗝,“额额……” 枫溪一下被逗笑了,招了下手,又拍了拍桌子,“别再这样了,哈哈……笑死我了,你真是卓别林再世。” 沈文见她笑了,也就停了下来,欣慰又奇妙,她也想不到她是这么一个特别的女孩,“好啦,笑够没?我结账。走吧。” 枫溪站起身等沈文过去和李大妈结账,桌上一片狼藉,虽然没有醉,但今天晚上的愁一下烟消云散。枫溪望着沈文的身影,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吊儿郎当,李大妈脸上的笑容还在那,刻进了枫溪的心里。不远处下课铃声飘飘荡荡地打进了空气里,熟悉而漫长。 枫溪打开了手机,屏幕跳出了一条信息,“还好吗?”是林安发的。 枫溪动动了键盘,回了一条信息:“嗯,很好。”在后面又加了几个呲牙的表情。 沈文走了过来,枫溪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又紧紧地将围在腰间的结系得紧紧的。“走吧,还要去哪玩?还是回家?” 枫溪看了看陆续走来的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再不走的话可能就会碰到希平了。枫溪手别在后背,往前走去腰间的校服也跟着摆动起来。“回家吧,你不要送了。今天谢谢你啊!”枫溪往后挥了挥手,像老大爷那样将手放在腰后,朝着那闪亮的街道走去,孤身一人。 沈文站在那很久,他没有追过去,而是反身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逆流在白色校服里依旧那么显眼却又格外地自信。 第七十三章 遗憾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捶在沈文的肩上,轻轻地。他站在学校门口,在等一个人。今天的事他其实看到了,可他的心是偏向枫溪的。也许所谓的自尊心也没有那么重要吧。沈文一边想一边坐在学校外面门口的花坛旁的大理石上,石头上还是有点温度的。沈文盯着出来的人群,仔细地找人。 等了十多分钟吧,终于看到了他,除了他以外身旁还站着一个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五官长得有点妩媚。沈文看了一眼,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丝毫没有阻止他想说的话,“你去和枫溪道个歉。” 说完就走,他没有往后看希平脸上的表情,但是还没听到希平的回答,应该是站在他旁边的那女孩跺了跺脚,“为什么要你先道歉啊,你要是道歉,你就没资格再和我说话了……”后面说了啥沈文也没听清楚,只是冷笑一声,笑的大概是枫溪吧。 一个小小的波动就这样在一段友谊间慢慢变成了永远的间隙,在那没人愿意下台去和解,就这样砌成了墙。听不见彼此的话,看不见彼此的快乐和悲伤。 林安那天晚上也叫住了希平,她放下笔,拦住了希平的路。“你还是和枫溪道个歉吧,不要因为一件小事搞得朋友都做不成了。” 林安还是很希望他去道个歉。可他的回答却深深地刺痛了林安的心,“为什么要我先道歉,我就活该道歉吗?我受够了!”他背起书包,扬长而去。 林安并不知道一向爱笑的希平会发如此大的火,究其原因也只有希平自己知道吧。还是作为朋友根本就没有太在意他才会这样吗?他说的那句话,一直让林安耿耿于怀。她承认她心里的那把秤早就偏向了枫溪那头了。可作为一个男生不应该忍让些吗?除非他是不想在继续那段友谊了。林安一想到又不敢把结果想得太坏,她还是希望以前的他们都还在。 那几天,希平都换了位子坐在了后头,一个女生旁边。那个女生,林安并不清楚,也没太在意的。只不过林安更要注意的是她不知道沈文又要干嘛,又和那个换位子的人换了座位,坐在林安后面。几天后,希平索性地坐到了后面,沈文也用了强制手段坐到林安后面。枫溪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在看小说,看到尽兴的时候还是会捂着嘴在笑。但再也没有回过头,看林安的后座一眼。 也许是在强颜欢笑吧,林安明白枫溪,她是个从来不会把对不起挂在嘴边的人,即使要失去也只会躲在被子里掉眼泪却不哭出声。林安小时候就知道了,她是个逞强的人。就算膝盖磕破了皮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人,一个人瘸着回家处理伤口。 林安有点着急却无能为力,但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两个人都不愿意,也只得这么胶着下去。林安拿起书又放了下去还是报点希望在枫溪身上吧。她扣了下枫溪的桌子,“枫溪,周六去我家吃饭吧。我一个人在家无聊,陪我好吗?” “好啊。”书还是遮住了枫溪的脸,没有半点落在林安眼里。 算了,答应就好。林安又拿起了笔继续看着语文书,心不在焉的课果然是漫长的。林安突然想着,若是这种情况出现在她和冷慈身上,冷慈会过来和自己和好吗?她想了想也许不会吧。一分接着一分钟,在教室里就像是一种煎熬。下课的铃声又响起,她走出了教室站在走廊上,双手叠放在石台上,头耷拉着,看着天桥发起了呆。忽地好像看见了冷慈从那走过去了,林安又精神地看了一眼,确实是冷慈。只是他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吧。他身边没有人,是一个人。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二次。林安没有叫住他,就安静地看着他走去办公楼。她喜欢这种感觉但又觉得自己像偷窥者,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却止步不前偷偷地站在墙注视着。林安打了打脸,让自己清醒点,什么偷窥不偷窥。不要想这么七七八八的东西了。她挪着步伐又走进了教室里。 放学后,林安问了冷慈那个问题,他的答案不是林安所期待的那个,也不是失望的那个。他说:“我们之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没有这种如果。” 冷慈推着自行车走在马路上,林安跟在身后,听着他的话,有点想笑。就是莫名的感觉,看着他宽厚的背,林安动了心思,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是在说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意思吗?林安鸣了下铃铛,冷慈回头了。 林安问道:“那你会后悔和我做朋友吗?” 冷慈:“不会。”永远不会,冷慈也鸣了下他手里的铃铛,以作回应。 冷慈继续推着自行车,“我们去吃拉面好吗?” 林安一点都不饿,只是想奉陪他到底。“好啊。”就骑上了自行车,转过一个弯道。 她和冷慈并排地骑在这个清冷的马路上,路灯泛着橘黄色的灯,一会一会地闪在冷慈的不短的头发上。他还是老样子,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他说枫溪和希平的事,是他又会怎么做选择呢?他又会偏向何方? 林安和冷慈没有去原来的那家拉面馆,他们到的时候,面馆已经关门了,他们又骑了段距离,去了下一家。 可林安站在门口硬是愣愣地不敢进去,希平背对着坐在面馆里的一张白色的桌上,对面是那个女孩。那女孩笑容可掬,主动地摸了摸希平的头。她叫什么,林安也没太有印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会在一起的。是女朋友还是暧昧不清的朋友。 林安没有上前问清楚,就当没有看见这一场景。她拖着冷慈走到马路上,“走吧,我们去便利店吃泡面好不好?这家店的味道不是很好。”说完林安就蹬着她的自行车走了。 冷慈很快就和林安并排了,像冷慈这么心细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一些她的小心思来,“是因为希平刚和那个女孩吗?你喜欢的事希平吗?” 林安恼了,“我才不喜欢希平呢,我喜欢的是你……”嘴没把住一下说出来了,有点后悔,她没敢看冷慈,几秒后又加了个“们”字。 冷慈摁了下铃,“叮叮~”又骑在了林安的身后,“那就是希平和枫溪吵架了,因为那个女生。” 说到底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生,林安也不清楚,只能说那个女生是导火线,绝对脱离不了关系。“我也不知道,你说明明两个玩得那么久的朋友为什么会因为一件极小的事而老死不相往来了?” 冷慈仰着头,看着黑色如漆的夜空,“因为太熟悉了……” 林安不懂,她和枫溪还有白念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啊,是自己没有发觉还是有一天也会这样?林安继续蹬着自行车,心里的愤懑慢慢地被吹来的冷风减退了直至冷却…… 有时候一些朋友总是能够在一瞬间让你一下失去,没了以前的熟悉和心有灵犀,只有冷漠和令人心痛的冷漠。那个时候一时赌气就可能会成为遗憾吧,至少对于枫溪来说,是如此吧。 第七十四章 运动会 十月也这样渐渐地在她们眼里展露了尾巴,她们都穿起了加了棉絮的冬季校服,只剩下红与黑的颜色。枫溪和希平还是在冷战。林安没有告诉枫溪那天在面馆看到的事,怕她更伤心。一如既往,早自习顾子峰会在坐在讲台上玩微信小游戏,像什么跳一跳,成语猜一猜简直玩的不亦乐乎。 但今天有点不同,他手里还带着白色的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没了往常那种松散,而是斗志昂扬地站在讲台上就跟以前和她们讲数学竞赛的事一样,“下下个礼拜就要举行运动会了,尽管是文科吧,但是也要积极报名,班里的男生都要参加,这次我们不能让理科班抢占风机,既然我们体育搞不定就写稿子。广播站念一篇就加一分,所以我希望听到的都是我们班的。” 自从知道顾子峰这个死要面子的人后,谁都不敢在明面上反抗他的话,更何况这次是和理科班竞争自然也要拔得头筹比较好,哪怕一方面也好。顾子峰指了指枫溪,没错,就是枫溪。她可是全年级语文第一名,在这时候就要发挥她的文笔了,简直在点兵上阵一样,挥一下手,班上的人就都变成了他手里的棋子。而枫溪就成了棋盘上的炮,隔棋将军。“枫溪,我必须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名字十五次,要求不高吧?” 枫溪偷偷地将手里的《红与黑》放进了抽屉里,正看到于连进市长家还没开剧情就被当头一棒,只能站起来,“老师,呵呵呵,我尽量。”原本打算利用运动会的时间去玩一下的,想不到居然被逮住写稿子。枫溪的心自然在滴血,不过幸好只有十五篇,每篇两百字也就那么些字吧。 顾子峰又叫住了沈文,“沈文,你的体育成绩在初中的时候不是拿过好多奖项吗?这次你要发挥下帮班级集体获得荣誉好,知道吗?这个填写表就放你那,你指定人报名吧。” 话里完全是命令的语气来不得什么回答是不行这两个字,沈文摊开的校服往后飘,拉链打在过道的课桌上发出独有的声音,喜悦已经埋藏不住了露出于形表之外,“老师,积极完成任务。” 沈文就好像领了一个天大的奖一样,他那神情好像在说:“等我来折磨折磨。”他神采奕奕地走回了座位上。 半个小时的早自习就这样被顾子峰一个人下了一盘棋,自认为很完美的棋。只要枫溪在旁边笑他忘了一个体育班那里聚集的可是超级优秀的体育特长生,还有理科班的语文也不是那么差的,说到底还是一盘散沙。 一下课,顾子峰自傲地离开了教室,沈文也开始“招兵买马”起来,除了他自己以外,果然没有会积极去报名。没有人愿意在一场已经注定了败局的比赛里当别人的陪衬,大家都心知肚明每年的运动会完全是给体育特长生开的,即使有高一的学弟学妹来参加不会拿倒数第一,但也改变不了拿不到第一这个不争的事实。 枫溪看他那么颓废,自从上次和沈文一起逃课吃小龙虾后,枫溪也没有好好跟他说声谢谢,既然他在江湖有难,岂能不帮他一把,这是看多了金庸小说的后遗症,枫溪特别喜欢金庸的侠义风范。她这么久以来才别过身子,敲了下她以前经常拳打脚踢的桌子,“帮我报个吧,我要报长跑1500。” 沈文马上拿起笔就记下来了,嘴里还呢喃着:“枫溪,女,1500米。”写完最后一个零后,沈文抬起头来有些质疑,“你确定选1500米吗?你要知道这个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跑完的,你到时候别被抬出去了。” 枫溪架着腿,靠着墨绿色漆的墙壁,“你都说那不是一般人能报的,那我当然要为班级其他女生身先士卒啊,你说是吧,舍我其谁?” 沈文合上了报名表,“好吧。你开心就好。到时候,我可不去看你丑相的。” 枫溪又拿出了那本《红与黑》出来,把书签夹在了最后一页上,“你还是等到下辈子吧。” 林安其实也想帮忙的,但是她天生体育就不行,初中的体育考试也是勉强老师仁慈帮她打了一个及格分,还是弱弱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沈文时不时地往后看了看后面的男生,在眺望了下远处的男生,就十几个。自顾自地在申请表上写来写去,“你到时候还是看着点枫溪吧,别让她太逞强了。” 林安只得又折回去,她其实想参加的,但又不想拖班上的后腿,所以还是放弃了,要有点自知之明要好些,林安使劲地往前点了下头,拿起笔继续赶着语文作业。 沈文又搜寻着班上的男生,大多数还是文弱得不堪一击的男生,沈文摇了摇头,要是搁以前初中的班,他随随便便就可以弄一个篮球队来去打市里的比赛,像这种校园里的运动会压根就不会放在眼里。只是后来他不想接下去想了,过去有什么好只得记住的,他画了一个圈在一个名字上—希平。 说实话,他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但他在这犹豫了一会,希平并没有招惹他,只不过就是看到他的名字有点不爽而已,他知道运动会前夕会有个运动员培训,这是学校的老规矩。他到底该不该给他们俩之间创造一个机会?他紧握着笔,又看了眼希平,还有旁边那个女孩,靠得那么近,很显然她的意图是什么。沈文只是没有想到是她,上次看见她的时候是晚上有点没太注意到那个女生是谁,这次他彻底清醒了,这不就是大哥的妹妹吗?王舒。尽管只见过一面但有些人还是要时刻记住,尤其是这个女生。 他还是没有把希平写进去,既然王舒那么喜欢希平。沈文也不好不看在大哥的面上,从申请表里划去了希平的名字。沈文上次也是无意听到她对枫溪的意见,只要他们的关系还是现在这么僵持的话,枫溪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写完以后,沈文直接将申请表里的人的名字公布在后面的黑板上,他的字很难看,但勉强看得懂写的是谁。几家欢喜几家愁,就算不服也没有人敢和沈文理论,这可是顾子峰给的实权。再说了沈大公子的家庭背景也不是好惹的,而且以前还是个混混更没能敢了。 枫溪坐在位子上,吐槽起来沈文的字,又拍了下林安的肩:“你呀,还是和安仔学下字吧,你那鸡爪的字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赏心悦目吧。安仔快拿出你的本子出来,给他看看什么是好字。” 沈文嗤之以鼻,“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林安的字是好看但又不是你的,再说了,我的字也是有个性的,和书法八大家的字也差不多啊,在历史上也是开山鼻祖,你看下有谁会写啊?” 枫溪指着沈文的鼻子,“你可不要侮辱八大家,我跟你讲,你的字也就只有阴曹鬼府的黑白无常勉强看得懂吧。你还要带着侮辱下八大家,你牛逼!”枫溪转而竖起了大拇指连连点赞。 林安也没有说什么,坐在旁边看着枫溪又恢复了以前怼别人的时候,见缝插针,林安欣慰地笑了,但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天她叫枫溪来家里玩的那一天。 第七十五章 熟悉 绯红的霞漫进了西边的天空,巷子里的人都早早地开始了坐在自家的饭桌上吃着菜,对面楼上的小孩光着膀子跑了出来,指着西边的太阳,“妈妈,你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是不是可以不要上学了!” 小孩的妈妈一把搂住他的小腰,被逗得不行又有点堪忧孩子的未来,“你这孩子,还不给我老实点。不上学你去搬砖吗?这么小就不想读书。可怎么办啊?”小孩继续在怀里扑腾着,看来是有点恼了。她又拍了拍小孩的屁股,没有半点红的迹象,可引得他嚎啕大哭起来,“知道疼不?老实点。再哭,我就叫警察叔叔来。” 林安坐在楼顶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觉得那话有点像妈妈的口吻,总是会拿警察叔叔来逼自己就范。心里却有点怀念。她坐在楼顶上,看着不着边际的平顶房,除了白色泡沫盒以外,什么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林安坐在那等着枫溪,她放了一张简易的桌子在楼顶上,沙发旁边的仙人掌也被她挪了一个地方,放在了楼顶的沿边,一个白色的圈圈就印在了地上,被桌子给压在了底下。她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了,枫溪应该快来了吧。 她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对面的二楼的过道上,掩着一扇窗户,或许是隔得不是很远吧,林安还是听清了房里的电视机播放的声音,很大很清楚。熟悉的声音,小猪佩奇的动画片,声音里还时不时地夹杂着一些训斥的话,但电视里的动画片依然还在播放。 她也不知道对面那户人家几时搬过来的,又要什么时候走。因为对面的房子是全都是租房,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待在这里,就像枫溪和白念她们家一样。以前她们都是用一个公用的厨房连厕所也是,到现在林安依然还记得对面二楼房子有几间房,厕所和厨房又在哪。房子没变,走的人却越发变得多了,除了巷子里那个拿着蒲扇扇风的老板以外,林安好像大多人都不知道是谁。 手在林安的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这么津津有味。”枫溪站在桌子前,手里提着一堆今天的晚餐。 林安指了指那个还在放动画片的房间,“对面的房子。你以前的家。”她又继续说:“枫溪,那里住了一个跟你小时候很像的小男孩,刚刚还被妈妈打了屁股呢。你妈妈以前不也是这样经常教训你的吗?” 枫溪看着袋子里的零食,翻动着:“你怎么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丑事啊,虽然在这里的生活很艰苦,但还是很开心的。刚刚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巷子口那看到那个杂货铺的老板,他居然还认识我。有时候记忆真得是很神奇。只是啊,我们该向前看,你也是。安仔。不要太拘泥于过往的回忆里了。” 林安何尝不想潇洒点不念过去,也许是现实太残酷,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想起以前开心的日子。挂在脸上的笑容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逢人就笑的虚伪。林安越长大越不想长大,她突然想到了白念,“枫溪,我们打个视频电话给白念吧。我想她了。” 枫溪拿出手机放在桌上,“你打吧,我也想她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美国大学的纪录片,想考大学的压力还有择校的压力在美国,真的是很大,我想,她应该还在努力。” 林安拨动了视频电话,果然还是没有人接。打了两次依旧没有回声,林安放弃了。距离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硬伤,林安叹了一口气,最近她叹息的次数越来越多。枫溪也发现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累啊?一个电话而已,以后见面的机会有很多呢。来,吃点薯片。” 林安没了胃口,她支着头撑在在桌上,“也没有什么事,你……” “你……”枫溪也说出了一个字,在相同的时间里。 “我……” “我……” 枫溪扯开一包薯片坐在林安旁边,“我先说吧,你和冷慈怎么样?不要告诉我没什么。据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来说,你的喜怒无常绝对跟冷慈脱不了干系。快点从实招来。” 说不上反击,林安又反问:“那你和希平是打算一直这样吗?一个这么小的事都要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真的好吗?” 枫溪一下被套路进去了,含着一片原味薯片,“你知道的,我不会轻易和别人道歉,再说了这么些年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希平给我一个台阶我一定会下。可是他没有,那我也不想。” “打肿脸撑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他在等你给他一个台阶呢?这样互相冷着也不好。对,我了解你。可是希平不了解你吗?他可是从初中到现在,五年了。对他唯一一次的主动又不会死。” 枫溪的眼睛落寞了,她仰着头,林安还是看见了她眼角的还未掉下来的眼泪,“他明明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就不愿再迁就我一次呢?说明白点,他应该是真的不想再和我当朋友了。你看不出来吗?” 那次在面馆就看出来了吧。林安只是想假装不承认而已,在没有听到那句话之前,她一定会坚信希平只是还在闹脾气,过些日子,还会和好如初的。但是林安还是没有自信说出口。 “我去楼下泡个面,你等我。”林安从袋子里拿了俩泡面出来,下了楼。她没有勇气看见枫溪落魄的样子,仅仅因为一个男生,一个朋友。其实,她们都一样重情义。 十分钟后,林安端着两碗酸菜拉面走到桌前,枫溪又成了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她们嗦着泡面,嚼着香肠,沉默再次包围了她们。 这次,枫溪来了一个措不及防的话,直接掀开了林安藏在心里的秘密,“你喜欢冷慈,就像我喜欢希平一样。” 林安默认了,没有辩解。她继续说着:“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你喜欢他就去和他告白吧,冷慈这个人还可以。至少对你是可以的。”林安放下了筷子,看着枫溪的侧脸,没了以往的嬉皮笑脸和阳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认真,“但谁也不知道我喜欢希平。每个人喜欢的方式不一样,我就喜欢用这种不恰当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时候放弃我也不清楚。但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告诉他。” 听完后,有点震撼,但也是预料之中的,希平是枫溪青春里最特别的人。从初中开始,这个男孩的名字就时常被她挂在嘴边,可是当她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又有很特别的感觉,悲喜交加。那个在面馆里碰到的女孩是不是希平喜欢的女孩呢,那枫溪又该怎么办呢? “只是你在他眼里隐藏得很好,喜欢说不说出来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不管你做什么我还是会支持你。” 第七十六章 一滴泪水 “那你会去告白吗?” 林安蜷缩着身子靠在沙发上,如实相告,“冷慈说希望我高中毕业再和喜欢的人告白,我想我会按照他的话去做吧,等到高中毕业后吧。” 枫溪打开一瓶啤酒罐,闷声喝了一口,“高中毕业后也好,你要加油啊!” 那天晚上,她们聊了很多,对面窗户里的电视被关掉,所有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她们还坐在楼顶上,盘着腿,喝着苦涩的啤酒。 看到枫溪现在开始和以前一样,又感觉回到了从前。希平成为了那天以后她们再也不会提的名字。林安心里明白,再怎么样,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冰释前嫌的。虽说会偶尔碰面不到招呼,连林安都觉得有点尴尬,更不要说枫溪了。 沈文还在筹备运动会的事,枫溪还在看小说,林安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再去想其他的事,当务之急是要写完作业。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只有自己有永远写不完的作业,有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的成绩。班上对枫溪的风言风语不知怎的又掀起了风浪, “枫溪啊,就是被老师经常叫去办公室的那个。据小道消息说,枫溪好像被我们的数学老师给潜规则了。”一个女生偷偷地在另外一个女生耳边窃窃私语。 话传话,三人成虎,果然不假。话变得越来越难听,最后还是传到了枫溪的耳朵里。 最后的版本居然是枫溪自愿被数学老师潜规则还威胁老师。枫溪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当机立断撕破那些人的嘴脸,她手中的小说重重地被摔在桌上,连着林安的桌子也颤抖了一下,她通红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她指着所有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别传那些莫须有的罪出来,谁要是再说,我就不客气了。” 还真有想找死的人,往枫溪这大炮口上撞,她站在后面,希平的旁边,趾高气昂,有点王晓莉的风范但绝对比王晓莉还要拽上十倍,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啊,你做了还不允许别人说吗?” 枫溪直接踩在凳子上跳上了桌子,迈了几步。站在那个女生的桌上,蹲了下来,盯着她那双黑色如漆的眼睛,没有半点亮。“要拿你来示范一下吗?你眼睛是瞎的吗?没听过眼见为实吗?就凭你那张丑陋的嘴和肮脏的心,我都不知道谁给你的胆让你拿出来吓人的。” 林安立马跑了过去,扯了扯枫溪外套的还在晃荡的拉链,“我们还是私下解决吧,老师来了的话很麻烦。”林安又对着那女生说,没有半点客气的语气,“你还是管好你的嘴,不要太过于得寸进尺了。” 那女生也很生气,她推了一把林安,“你不过是这贱女人的狗腿子而已。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我。” 枫溪露出了瘆人的笑,她捡起桌上的书,翻开第一页,“王舒,是吧?” 那女生夺过枫溪手里的书,话直接喷到枫溪的脸上,“我的名字不配你叫。” 枫溪冷笑一声,直接一把扯住王舒的头发,把她的头往桌上撞,枫溪自然有分寸,只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砰”的一声,王舒的额头上有一块两厘米为半径的乌青的圆,挂彩了。枫溪还没有消气,但她已经放手了。 希平从一个圆圈里挤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抓住枫溪的手腕,“你不要再把你的暴力发泄到别人身上了,你真的太自私了。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有就快点给我滚。” 枫溪看着希平,脸刷刷地惨白,在别人口里说出来的话忽然在一个从来不会对她发怒的人嘴里说出来,味道全变了。她继续笑,发出了声,像是在笑自己的愚昧一样,别人越激她她就越对着干,从这一刻,希平也不例外。她又继续抓住了王舒的头,往后扯。“你能拿我怎么办?” 话里感觉到的分明只有绝望,可是所有人却觉得是在挑衅,连待在她身边五年的希平也是如此。他用了力,力气深深地打在了肩上,麻麻的,枫溪放开了手,直接往后仰,磕到了桌角,后脑勺磕到了,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慢慢地滚进了地上的尘埃里。枫溪倒在了凳子下,背也被摔得不轻。很痛,但枫溪没有表现出来,居然真的对自己动手了。眼角最后一点希望还是被化成了泡影,没了踪迹。 林安扶起了她,可她还在笑,笑得林安都有点心痛。希平什么都不懂,却还是宁愿相信一个只会谗言的女生,仇视地望着王舒和希平,陌生感一下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做出来的反应才是最直接表达内心的。林安明白这个道理,枫溪自然也不要说。 还没等林安说话,沈文就闻风赶来,站在希平面前,“希平不要太过分了,王舒,你也是。我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一直照顾你的,如今你都欺负到我朋友身上,那我一定会管到底的。”沈文又折过身,背起了枫溪,“我带你去看下医生。” 看到血滴在地上后,希平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过,似乎有话说可又欲言又止。枫溪也没有精力再听他说下去了,脑袋还是有点眩晕,路过希平的时候,她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话,隔着一张浅黄色的课桌放进了希平的脑子里,“我不再欠你的了,好自为之。” 一步一步,枫溪终究还是被疼痛疼出了眼泪,流在了沈文的那冬季的校服上。以前奋不顾身地保护他,买零食的时候总是记得他的喜好,从不让他吃亏……很多积累的事压在枫溪的心底一下被翻了出来,又有谁知道她这么喜欢过一个人,那个给她伤害的少年在最后依旧没有说出她想要听的话,简单到只有三个字:还好吗? 枫溪现在终于有一个理由可以正大光明地哭出来,可她滴完那一滴眼泪后再也不想哭了,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就是平静地坐在医务室里的病床上,任由医生包扎伤口。 林安跟在身后,没有说半句话,只是陪着她。她伤心也难过,可是再怎么也不及枫溪的难过。她倚在床前的墙上,忽地想起,真的是造化弄人,她还记得高一军训,白念也躺在过这张床上,窗户下的药瓶却被放进了一个靠在墙上一米八高的新柜子上。沈文和医生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还嘱托林安好好照顾枫溪。 很快这事就被传到了班主任那里,顾子峰也火急火燎地来了医务室,问了下枫溪情况如何?枫溪也就简单地回了几个字,加起来的字数都不超过二十个字,顾子峰也不敢过多打扰就草草地回去,了解事情原由。 事情老师都知道了那可想而知就等于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又要被冠上什么不好的名声。林安紧锁眉头,沈文去了很久,还没有身影。没过多久,连冷慈都过来看了一样,林安就知道这事已经很严重了,但枫溪脸上依旧没有半点变化,好像心早就飘走了一样,失了魂。 林安也没敢过去打扰她,冷慈也是悄悄地过来询问了下林安这放了心肯打道回府。她站在那,看着枫溪,莫名地有点惶恐,她也不知道窗外发生了什么,究竟会有什么在等待她的好朋友呢? 第七十七章 徒劳 匆匆地,时钟上的秒针飞速地旋转。枫溪又忽地开始隐藏她那脆弱的心,坐在窗前,拉开那薄薄的白色帘子。这次的笑换成了那种缺心眼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林安也很是惊讶,惊人的自愈能力,也没有和她再说刚才的事。她走出了医务室,手里还拿着从药柜上开给她地消炎药,她没有直接去教室。林安只得默默地跟着她,她去哪就跟到哪。 刚出门就碰到了自身一人的王晓莉,神情仿佛闪过一丝担忧,只是在见到林安后又变回了以前那样,“你没被打死啊?命真硬,这种事你也要掺一脚,你是脑子有病吗?” 一见面就开骂,真不愧是王晓莉。高一的时候还是蛮尊重人的,怎么越接近越来越蛮横起来,林安往右走了一步,手挡在前面,“对对,我有病。行了吧,你能不能别挡道啊?你怎么一见面就损人啊?” 王晓莉摊开手,手又放进了口袋里,“可以,我爱跟你吵怎么了。”她又返回去,走了几步又说了几句话但林安没太清楚,“你没事就好。” 林安看着她大摇大摆的身影,看上去还有点开心。林安摇了摇头,还是多多想着点枫溪吧,她又看了眼已经走去操场上的枫溪,她小跑了几步,和枫溪保持一段刚好的距离。心里只是怕枫溪会想不开,虽说林安跟她认识很多年了,平常大大咧咧得像个小孩,但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那么瘆人对一个人,未免有点担心,希平对她的打击有些大。 她一个人坐在篮球场上的观众席上,还是水泥砌成的没有一点颜色的座位,旁边曾经开的野花早就被拔掉了,枯黄的树叶从远方奔来,又转圈圈地跑到下一个地方,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 枫溪好像似有意地在等走在后面的林安,她拍了拍她旁边的位子,捡起地上马上要走的枯叶,叶子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她举起手里的叶子,看着那个洞口的天空,只剩下蓝色。纯蓝纯蓝的,会让人心静。 林安坐在她旁边,满满的悲凉从身旁袭来,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微风徐徐吹来,远方的操场上依旧还是有俩学生提着红色醒人的垃圾桶,走向垃圾场的。林安一直在等枫溪说话,直到那那学生走进了垃圾场没了踪迹,她才缓缓地放下手里的枯叶,握在掌心里。 她说道:“我第一次见希平的时候,并不是他记忆里成为同桌的时候,而是在篮球场。你还记得我以前很喜欢李易峰吧。”林安点了点头,她记得初中的时候枫溪嘴里天天念叨的就是李易峰,喜欢他的第一部剧是《爱的秘方》可那里的男主并不是李易峰,枫溪却偏偏就喜欢那个男二。直到现在房间里还贴着一张李易峰的大海报。 林安继续听着她讲,“因为李易峰我才开始渐渐地接触篮球,喜欢上篮球。初中那会,我经常会留得很晚就是为了在学校里的篮球场练练球技,也就是在球框下我第一次碰到了希平,他的球砸在我的头上,我刚想发脾气,他就跑了过去很真诚地和我道歉,还为了跟我道歉他教了我一个动作怎么才能提高命中率,他那个时候说话的声音很温柔,那天晚上我篮球的命中率也提高了不少。应该是从那天就记得他吧,就这样记了他好久,那个时候我不是短头发吗?他应该没有认出我来。直到后来他成为我同桌以后,我就再也没打篮球了。” “为什么?” 枫溪握紧了手,“既然他没想起我,我又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他呢?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你?可他回的是我们以前认识吗?我没有说,我以为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是朋友的关系,想不到连个王舒都不如,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揉碎了掌心里的那片枯叶,拍了拍手心里的残骸。 林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感情的事她也不是很懂,懵懂年少的认识和喜欢真的要这么在意吗?林安想起网上有一个人曾说过,先喜欢的人真的很卑微,为了不卑微,枫溪一直在隐藏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一个人的身边,可是别人不领情又能怎么办?只能灰溜溜地走开就像现在这样。 枫溪站了起来,没了伤心和生气。“我们走吧,该来的总会来,我强求不来。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她们回了教室还没坐下来就又被叫去了办公室,枫溪的爸爸和妈妈都来了,正襟危坐在那,林安朝他们鞠了一躬,问了声好。可他们的注意全转到了枫溪头上的白色缠带,躁动还带着点训斥的口吻对着班主任,“顾老师,你说怎么办?我家崽崽被伤得这样,总要叫来当事人吧。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溪爸也一掌拍在了桌上,桌上那张试卷一下被弹了起来,落在了地上,被溪爸踩了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他指着顾子峰的鼻子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当班主任的?我家崽崽参加跆拳道比赛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你快点叫来那个打人的人,看我不三两下锤死他。” 枫溪径直地走到她爸面前,“老爸息怒,你先坐下。”又对着顾子峰说,“老师,你见谅啊。” 顾子峰擦了擦汗,一看就招架不住枫溪老爸的暴力,借了个理由出了趟办公室。站在窗户那打了一个电话,是去叫救兵了,因为老黄匆匆地赶来了,顾子峰这才又叫林安把希平和王舒他们叫来。林安也只好照办,回了教室叫来了希平。 老黄显然很老道,虽说只有三十多岁这经验一看就比顾子峰要强得多,他端了两杯茶放在枫溪爸妈的面前,又好声好气地说:“我一定会给令女的交代的,你们先别着急,我们都是社会的知识分子,一看你们就是通情达理的人,我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们还是先该了解来龙去脉再来看看如何解决,好吗?” 溪爸和溪妈也没有刚刚那样焦躁,溪妈牵着枫溪的手,看了看伤势,见女儿还是那么笑嘻嘻的,也放心了许多。希平刚踏进办公室门口,溪爸和溪妈一脸狐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女儿是被希平弄伤的。以前玩的时候,希平时常会去枫溪家的饭店蹭饭久而久之溪爸溪妈也就认识了希平。还时常打趣希平要是自家的女婿就好了。 当头一棒,他们一下变了脸,溪爸直接走到办公室门口揪着希平的衣领,“你小子,我家崽崽待你不薄吧,你居然这么欺负她,看今天老子不锤死你。” 老黄立马跑到他们俩中间,双手插在中间以防发生下一步不好的事,“枫溪爸爸,你息怒。刚刚不是说好了要冷静解决吗?” 溪爸举起拳头,没有打下去。可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一幕。王舒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林安也吓到了,从小到大溪爸在她眼里都是一个爱笑很开明的胖乎乎的叔叔。他一拳砸在门口的白色的墙壁上,一阵冷气打进了希平的耳朵里,“好,我就看是什么事让他出手的?”溪爸松开了希平的衣领,折回坐在椅子上。 溪爸严肃地半点祥和都看不见,眼里冒着怒火,盯着希平。枫溪也不好为希平说话,呆呆地站在那看着希平走了几步站在老黄旁边,顾子峰关上了门。低着头,紧闭着口。王舒唯唯诺诺地跟在希平身后。 老黄这个时候出来说道:“因为希平的家长和王舒的家长还没来,我们可以先了解一下事情的原由等他们来了我们就再讨论下该怎么办吧。” 王舒这个时候就站了出来,跺着脚,叫喊着:“老师,一人做事一人担,你叫我家长是几个意思啊?不准叫。” “叫家长是必须的,你不要胡闹了。”顾子峰把王舒往后扯了下,使得她不得不往后退一步与希平站在一排,杵在那看着这个局势发展,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老黄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中间,指了指希平,“你先说吧。” 希平依旧低着头,等了几分钟还是低着头半个字也没跳出来,就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好像是在做无声的道歉一样。 溪爸已经等地不耐烦了,连连喝了几口茶,老黄也看出来了,就又看了下王舒,王舒一副完全不认罪的样子背靠着老黄,只好叫林安来答了。 林安想了想,双手放在腹部前,左手不停地抠着右手的食指,生疼地让自己清醒点不要随便说错一个字,“当时,我就是看到枫溪踩着桌子,跑到了后面,和王舒说了几句话,然后她们俩吵了几句,我过去制止,王舒就推了我一把,枫溪没忍住就磕了王舒的头,后来希平跑来直接把枫溪推下了桌子,事情就是这样的。” 老黄又穷追不舍地问“那是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导致枫溪跑到后面和王舒理论的呢?” 林安还没说,就被旁边的王舒给先发制人了,实则应该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吧。她一副自恃清高的样子,走上前指着老黄的鼻子,半点教养都没有。还好老黄脾气比顾子峰要好很多,要是顾子峰怕她三个指头都没了,“不就是因为你,你和枫溪的那些事吗?传到了班上她就很生气。” 顾子峰果然看不过去王舒那个姿势,抓着她的手往后拖,“我平常在班上是怎么说的,要尊师。你怎么半点尊师的样子都没有。成何体统?” 老黄疑惑,招了招手示意让顾子峰放开她,又问:“我和枫溪的什么事啊?” 王舒简直是只蠢鸟,自己往玻璃上撞也怪不了别人,枫溪突然走到王舒面前盯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再说了。王舒还不领情,“你每天晚上都叫枫溪来办公室,明面说着是补课,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补课啊?说不定早就……” 老黄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手上的青筋爆了出来,他指着天花板,声音震动了嵌在窗户里的玻璃,“混账,是谁在外面乱传。气死我了!”他来回地踱步尽量平息自己的怒火,这事是他听到最荒谬的事,连溪爸和溪妈也吓了一跳,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师一下跟炸了毛的刺猬一样,危险度很高。 顾子峰也慌了神,跑到老黄旁边。安慰了安慰他。“好了,我们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首先,王舒有错误,是在言语上有不恰当,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随意乱传谣。枫溪也过于冲动,对王舒动手了。至于希平也有错,你们先互相道歉。至于枫溪的医药费由希平来承担。这事尽量不要闹大对谁也不好,你说是吧。” 溪爸看了看王舒额头上的淤青,觉得女儿没有吃亏,也就没有再追究下去了。但是他们对希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没有理会他。也没让他赔医药费。 一件事情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来解决,枫溪最后走的时候,还看见老黄站在过道上抽着他不擅长的烟,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枫溪能感受到到他的无奈和没有露出来的怒火。 这件事在班上穿得沸沸扬扬的,过了一个礼拜被运动会的热讯给盖住了,他们就是这样,就跟以前冷慈的事一样,当所有人都嗤之以鼻地对着冷慈的时候又因为别的事而又渐渐淡忘了。林安一开始想要打抱不平,慢慢地当看清他们的嘴脸的时候,发现这种打抱不平只是一种无畏的挣扎而已,以卵击石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他们议论纷纷的样子,林安不免觉得有点恶心。索性就少言起来。枫溪倒无所谓,自从上次在王舒在办公室一闹后,枫溪再也没有补过数学了。她嘴里再也没提到老黄讲课怎么怎么好了,但在数学课上比以往更加认真了。 眼下最该关心的是运动会了,明明是一个集体活动,可林安一点都没有感受到集体的自豪感和温暖。好多人都不愿意参加运动会,连后勤都没有人积极去帮下忙,各自都抱着书躲得远远的。就好像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可他们大部分人还是只做到了前部分。林安对这个班越来越失望了。 她能够看到最窝心的笑容恐怕就只有枫溪的笑了,没有半点虚假,也只有她不在意外界的看法,开心地做自己爱做的事。也是那件事后,林安看见了沈文对枫溪的独有用心。 运动会的培训,林安有时间会坐在观众席上看枫溪训练,主要还是呆在教室里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尽管谁也不注意她这个小透明。林安总是会看见沈文拧开矿泉水递到枫溪面前,会看见他递毛巾给枫溪,还会引枫溪哈哈大笑。林安看见那个场景又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像希平一样。 说起希平,自那次以后没来他的道歉,他们两个人彻底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半句话不说,眼里半点情谊都没有。老天好不容易给一个机会给他们,可也没有任何作用再让他们之间发生化学反应。由于有个男生闹肚子不能参加男子女子混搭接力赛,顾子峰临时让希平来接棒。希平的前一棒就是枫溪,他们之间也只剩下传棒子和接过棒子这个交集了,那一刻最近的距离,枫溪没有看他,希平也没有看她。他们的心就好像隔了一个太平洋一样。 “林安,你怎么来了?”一个人站在观众席上林安旁边,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的瓶口那端,拧开盖子放在红色的台子旁,站在林安的身旁,露出久违的纯真的笑,有种幻觉这笑有点像好久没有见的柴言,“是等我的吗?” 第七十八章 运动会 冷慈站在林安逆光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林安仿佛看见了柴言回来了。以前都没有发现原来冷慈脸还是有点和柴言相像的。林安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柴言,那张她已经快遗忘掉的脸。 冷慈抬起手臂,抹掉额头上的汗。运动过后的冷慈还是有点朝气的,没了以往的冷静。林安会心一笑,拿起矿泉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你怎么会在这啊?” 冷慈打趣着她:“原来不是来看我的啊?”他顺势坐在林安的身旁,双手枕在后脑勺那,往后仰着靠在台阶上。 林安玩弄着手里的矿泉水,“我都不知道你会来参加……”会来参加这个与学习无关的运动会,林安没有把后半句脱口而出,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巾丢给了冷慈,“你擦擦汗吧,你参加了哪个项目啊?运动会我给你加油!” 冷慈抽了张白色带着点茉莉花香的卫生纸出来,擦了擦,“你会来吗?我参加的男女接力赛,和枫溪是竞争对手,你会为我加油吗?” “一起加油啊,谁先跑到终点我就送水给谁。公平吧。” “等你哦。”冷慈将卫生纸揉成了团,放进了口袋里。 话沉浸在一片静寂中,安然地沉睡着。林安双手撑在膝盖上,朝前看着操场上那些还在拼命跑到终点的孩子,观众席后依着一座光秃秃的山,还是会听到沙沙作响的树叶声,叶子与叶子摩擦较量着最后一起滚进了红尘里。就像她们一样,在懵懂无知的少年里默默地在和一个假想敌较量最后受伤,掉进了更深的泥沼里。林安哆嗦了下身子,秋末的风凉得刺骨,薄薄的衣服已经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风了。 这秋风一吹,林安很快就记得刚刚和冷慈水火不相容的时候,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接着下一幕,只有黑白颜色的无声电影,因为太多说过的话都被遗忘在岁月的长河里,不记得了。在操场上的草坪上有他们躺过的记忆,那是他们逃课去找柴言被罚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看着同一片天空,距离那么近。难道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吗? 林安往右看了眼冷慈,时间真快,一眨眼就一年过去了,他却一直在改变,恍惚没了一开始的咄咄逼人和爱欺负人的本领。 她突然问到冷慈,只是单纯地想问一句为什么。“你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我都快忘记以前的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了?” 冷慈站了起来,蹲在旁边侧着脸看去林安,睫毛不停地摆动,话语里平静得有点让林安不知所措,“因为你善良。” 五个字就这么打发了林安来自心底的发问,善良就是理由吗?这世界善良的人多了去,为什么会对自己好呢?林安凑近了一点点,盯着他很认真,“别搪塞我,老实说吧,我是不会生气的。” 因为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对的人而已。因为你点燃了我心里的烟花,此刻正心花怒放着。冷慈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现在不合适,忍住了心里的冲动。敲了下她的脑袋,栗子爆头。洁白的牙齿裸露在外,笑得像个傻子样。他回避着令他心动的眼神,起身看着远方,回了一个不相关的答案。“听说,柴言快回来了。” 林安右手搭在脑袋上,来回摩挲着,微微的疼痛感引着林安想起那个已经离开了好久的人柴言,仔细去想,实在记不起他的面容了,想拿出手机里翻看下以前的照片,无果。等他回来一定要和他合照一张,这样就不会忘记他的相貌了。不过这个突然的消息冷慈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安已然不顾是怎么知道的,他能够回来就好。溢出来的开心又冒着泡泡偷偷飘了出来。林安扯着冷慈的衣袖,“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有具体时间吗?” “等等吧,快了。教练在吹口哨,我就先走了。”没看清冷慈脸上挂着什么表情,他说完一溜烟就跳下了台阶,搭在栏杆上越过,跑向了远处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教练。 林安激动地捂着嘴在笑,柴言对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十多年的老朋友,虽然他爱欺负自己但还是会时常想起他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和很痛的栗子爆头。其实说到底,她知道她对柴言还有一种愧疚感,只是无能弥补而已。林安或许是觉得他回来的话,能够回到曾经吧。这会不是对哥哥的一种依赖呢?林安揣着口袋,靠着后方的台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继续想着对柴言她究竟是种什么感觉,天上的雨滴一下落在了林安的鼻尖上,快要下雨了吧…… 运动会如期而至,培训期间林安不仅看到了冷慈还看到了王晓莉,她迈着一米八的大长腿驰骋在塑胶跑道上。很自信也很美,林安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她了也开始会偷偷地关注她过得好不好。只是好像互怼已经成为了她们之间的若隐若现的默契,不给对方一个微笑板着张脸,试探地在问对方最近过得怎么样,就是一种她们之间独有的摩尔斯密码。 谁都不懂,在外人看来她们就是互相讨厌对方的敌人,可只有她们自己懂,也不要过多地去解释。 今年的运动会比以往的要更有看头,唐老鸭,白雪公主,可爱的皮卡丘都来助阵四方,穿着整齐校服的学生挥着红色的大旗站在操场上摆了一个正方形,飘在高空中的彩虹气球下拉着一对横幅。一个个班级走过主席台,口号一个比一个目中无人,例如,“一班一班,所向披靡。打到全场,称霸武林。” 坐在主席台上的教务主任一听到这些与学习和马克思无关的口号就翻白眼,还有点坐立不安,在这种重大场合下居然丢自己的脸,离升官又要遥不可及了。他一直对着旁边的年级组长训斥着都是些什么败坏风俗的口号,旁边其他的组长也跟着附和着。但坐在最中间的校长大人却很满意,一个眼神就让后面鸦雀无声,又喜迎笑脸看着走过去的队伍。 最大的阵仗就是全场雷人的cosy,什么美少女和蚁人,还有无啦啦黑暗之神的那个谁也在里面,一片哗然。林安看见后反而开心了不少,没了以前的规规矩矩,真的是历史性的一次飞跃,尽管广播里的音乐放着庄严的国歌,但丝毫不影响带来的幽默。 校长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后,全场一片狂欢,红色的校服在操场上杂乱无章的涌动着,广播里又开始放着亘古不变的主题曲—张杰的《逆战》。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战场上, 暴风少年登场, 在战胜烈火重重的咆哮声, 喧闹整个世界……” 打了鸡血的运动员在一声枪响后,背上白色的数字号码牌在风中飞扬,汗水溅进了红色的跑道里,听着班里卖力的加油声,奋力地跑去了辉煌的终点。 林安迷茫地站在原地,她在等枫溪过来找她。整个班都很松散,有人还抱着练习册径直地走去教学楼的方向,林安在跌宕起伏的声音里却没有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安手里拽着枫溪已经写完的稿子,每一篇的末尾都附上了高二一班枫溪。刚刚的激动和开心一下就被浇灭了。 “安仔,我们走吧。我还要去起点登记处呢。等过了这个一百米,就到我们男女混搭了。你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我们的大满贯吧。”枫溪自信地勾着林安的肩膀,笑着。 林安点了点头,闷闷不乐四个字就写在脸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枫溪又掐了掐林安的婴儿肥,“怎么了?怕冷慈不高兴吗?冷慈他们班的女生太弱了。上次那个整你的王晓莉,我这次会让她当个千年老二的。不要担心啊。”枫溪拍了拍胸脯,叉着腰领着林安去了登记处。 枫溪刚走就碰到了王晓莉了。林安僵在那,该不说该说句加油呢?踌躇了一会还是没有说出口。王晓莉从身边闪过,“衰神,拜拜。” 怎么又造出了一个新的词语安在她的头上,林安也对着她的背回了一句,“youtoo.” 转身就赶去了广播站交了稿子,又在终点找了一个绝佳位置。在操场上晃荡来晃荡去并没有看到什么熟悉的面孔,就连希平那样爱凑热闹的人也没了踪迹,应该是去了登记处吧。 林安听了很多遍欢呼声和哀叹声,有人欢喜有人愁,枪声一次次打在空中冒着白烟最后消弭殆尽,沈文不负众望一举拿下小组冠军,成功地进入了百米的决赛中。接下里就是林安期待已久的男女混搭比赛,她有点担心枫溪和希平,心里还有点小期许,希望冷慈能够赢,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送水给他,递给他白色的毛巾。 他们都各自就位,一声动人心弦的枪声拉开了一场拉锯战,一开始跑的是沈文,速度飞快一下就把其他的队甩得远远的,可是第二棒的女生跑得好好的突然摔了一跤,接着跑就落后了好多,希平也铆足了劲跑,可是他遇到的对手是冷慈,那个在乡间长大的少年腿力自然不在话下。一溜烟的功夫就差了好大一截暂居第一。看着他奔跑的样子,林安心里激动得翻江倒海。手里的矿泉水都被捏出来了。 最后一下接棒的时候,他却倒在了地上。又缓缓地站起来,捂着胸口挤进了人群里,林安也来不及看他,最后一棒枫溪顺利超过王晓莉,以快0.5秒的速度一举夺冠。 枫溪揉了揉胃,“嘿嘿,安仔看我答应你的做到了。”她接过林安手里拧开盖子的水,猛地灌了一口。忽然来了一句,“做得不错!” 话不是和林安说的,而是对刚从枫溪旁走过的希平说的,希平没有答话。枫溪也若无其事地又喝一口水,林安没听见刚刚那句话,她的注意力早就飘到了冷慈刚离开的地方,她又往远处的人群里看去,他应该还没走远吧。他应该没事吧? “你去找他吧。”枫溪拍了下林安的肩膀,“这里我自己来,还有一个一千五的拉力赛应该是明天十一点吧,你明天那个时候再来找我吧。” 林安想了想,还是没有付诸行动,眼睛里明显有些勉强,“没事,我今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还会见的,不急这一时。” “哎哎,卑微的人。”王晓莉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林安的身后,冷不冷地说了一句。 林安转个身,她没想到王晓莉离她那么近,汗水看得如此清晰,她的肩膀直接被轻微地撞了下,一下没站稳,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在了地上。 王晓莉也没想到会这样,双手环抱在胸前,傲娇地站在那。她刚想伸出手,肩膀又被谁用力地推了一下,手又收回来了。 枫溪很早就对王晓莉不爽了,破口大骂着:“你个千年老二,总是找茬干嘛?” 林安马上起来阻止枫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旁边的人一下就投来看戏的眼神,又开始议论发生了什么。林安拉着枫溪就往后走,“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快走吧。” 枫溪抓起林安的手腕,“什么没事啊,你的掌心都流血了。快,我带你去趟医务室。” 林安没有回头看王晓莉,只是越走越远,手上的伤早就被风干了血迹。狂躁期在一个上午就已经被磨光了,林安什么都没有做,她和枫溪找了一个位置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比赛。天空里的雨点一丝丝掉落人间,滑过林安的脸颊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你带伞没?”枫溪用手遮着头,问道。 林安摇了摇头,她出门忘记看天气预报了,有点懊恼。 枫溪弹了下林安的额头,“又要怪自己吗?笨不笨?我去买伞等我。” 林安看着枫溪背后的号码牌飘了起来,闯进了红色的人海里,坐在冰冷的水泥石阶上,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头上忽地多了一把伞。格子的灰色伞,林安还以为是冷慈呢,想不到是王晓莉。 “你刚刚没事吧?”她指了指林安的手, 林安抬起手看了看那个粉红色的创口贴,笑容倚在了嘴角,“我当然没事啦。倒是你不要介意枫溪的话。” 她摆弄了下额头前的刘海,看着前方。“像我这么宽宏大量的人,当然不会在意小人的话啦。” 观众席上撑起来的伞越来越多,有为女朋友撑的,有一个人的,就是没有两个女生站在一起的。林安有点尴尬地站在那,旁边的小情侣开始腻歪起来,男生的手搭在那女生的肩上,大抵是因为有伞的保护吧,才敢这样谈笑风生吧。 王晓莉也看不下去了,一副要犯恶心的模样摆在脸上,“你跟我走吧,我要去一个地方。” 林安乖乖地跟着,站在她旁边。这还是第一次和她并肩走在一起吧,林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王晓莉,是不是这就代表她和王晓莉终于要成为朋友了呢? 雨还在下,打湿了路上的灰尘,净了路边的樟树。往来的人还在拼命地奔跑着,找一个避雨的屋檐。她们还在走…… 第七十九章 我恨你,至始至终 “你还记得柴言吗?”王晓莉站在天台上,撑着伞。后背上的号码牌张扬地放在了林安的眼里,170208。红色的印记死死地贴在她的白色短袖校服上,她一点都不冷,穿着黑色的超短运动裤笔直地站在那。 林安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她身后。雨打在林安的后背上,打湿了黑色的校服。她不知道为什么王晓莉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明明就是学校的禁地。她怎么就轻而易举地把锁给撬开,打开了那扇门。林安没有敢问出来,或许她会给自己解释吧,只是回答着她的问题,对这个突然说到的人,有点震惊。她怎么会不记得柴言呢?那个天天欺负自己的人,那个当中拒绝过王晓莉的男生。 “记得。” 王晓莉将那把能够容下两个人的伞扔在旁边,向前迈去,她踏进了水里,溅起了浅浅的水花,走了十步。只有十步的距离,林安却觉得一下拉开了她们之间努力靠近彼此的距离,是个很遥远的距离。林安看着她站在顶楼的边缘,一点畏惧都没有地坐了下来。“我经常会来这里,就像一个秘密基地一样。这里很安静,可以想好多事情。” 林安试图往前走了一步,仿佛闯进了一个本不该进去的世界一样,心里有些慌张,轻轻地向前抬起右脚,连着走了两步,“你没事吧,我们回教室聊吧。” 王晓莉并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她仰望着远处高高的建筑,不知她在看哪一层蓝色的玻璃窗,一直注视着,“我想我唯一喜欢过的人只有柴言了吧,可是他却厌倦我。”王晓莉越说与激动,最后一句话却是留给林安的,直接像把利刃一样直接刺进了林安的心,血四溅染尽了整个天空, “所以我很讨厌你,从始至终。” 她回眸看着林安,眼睛里满是憎恶,是林安从未看到过的厌恶感,仿佛林安伤害过她一样。她含着带血丝的眼泪看着林安。眉毛紧凑在一起,泪水顺着时间流了下来,咸涩的,宛如一道无形的刀伤割开了她脸上前一刻的平静。 所以以前的感觉都是错觉吗?那些属于她们之间的福尔摩斯密码又是化为乌有吗?林安不懂为什么她突然间会这样,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还是她一直带着面具和自己在演戏呢?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这个,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还是让她离开那个危险地带才是上上策。林安又朝前走了几步,还有两步的距离,很近,她看清了王晓莉眼角没有断线过的泪水混在水滴里,看清了王晓莉那双带着仇恨的眼睛,心里还是有点疼痛,是对朋友的那种悲哀,“不管你讨厌我还是很恨我,你先和我回去好不好?有什么事……” 林安还没说完,王晓莉握紧自己的拳头打在石板上,浮在表面的水被用力地弹开了,掉下了高楼,无声地打进了一楼那的水泥地上。“不好,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猛地站起来,脖子上的血管马上就要爆出来了一样,双手紧握着拳头,指甲应该是陷进去了,鲜红的血一滴滴跑进了空气里,打在她的脚边。“林安,这辈子是你欠我的。” 一头雾水的林安怎么想不到她会跳下去,那样没了眷恋地往后仰,被埋进了这磅礴大雨里。手从林安的眼前晃过,只有0.5米的距离。她最后一滴滚烫的眼泪飘到林安的脸上,滚烫滚烫的。 “王晓莉。”林安用尽全力跨去,手在怎么伸就是抓不住她的手,“王晓莉”林安撕扯着嗓子叫喊着,泪水从眼眶里奔了出来,她含着笑,双眼闭着倒在了地上,血腥味顷刻间就弥漫了整个教学楼里,震响声传了好远,连办公楼后面的那棵树都被惊得落下所剩无几的枯叶。 有人被惊吓到跑去找老师,有人立马被吸引,拿着手机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探出一个头来对着地上躺着的学生直播,好像兴奋地以为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林安看了她最后一眼,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丝毫没有感觉。害怕和恐惧笼罩在她的全身,她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手和脚不停的颤抖着。脑子一片空白,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林安也不知道她坐在那多久了,雨透进了她的悲伤里,灌进了呼吸不来的水还带着刺痛感扎进了每根纤细的的血管里,林安抽搐着,心好像被谁抽了一块一样,麻木和撕裂的疼痛一直占据了胸口。 雨越下越大,地上的血不停地集聚在一起滚在下坡里的下水道里,而林安还在天台上,原地不动。直到后来等来了穿着浅蓝色制服的警察,告诉她要回去做个调查,她脑子嗡嗡的,根本就没有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她缓缓地离开天台,身后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关掉了最后一丝光线,所有的黑暗再次聚集在林安的周围,周围安静地只听见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她搀着腿一步又一步走下台阶,腿还是不听使唤软了下来,直接顺着楼梯摔进了黑暗的漩涡里一样,就像第一次来这所高中一样,她也是被摔下了楼,可是她却没有等来枫溪或是冷慈。 她恍惚恍惚地记得是警察把她背起,手耷拉在警察宽厚的肩膀上,隔着衣服隐隐约约能够触到一点温度。几分钟后她被一道强光所刺中了眼睛,适应了好久,才缓缓睁开眼睛,她最后还是往那看了一眼,人群泱泱一片,最后自己被一个黑色的布袋给蒙住了,耳边还留下了一句那个警察说的话,很是柔和。“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你要先带上这个袋子。” 接着林安的眼睛里彻底消失了在那还有点微凉的光。虽然她没有看到向她围来人群的嘴脸,但她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话里寒透了心。 “那不是林安吗?就是上次站在国旗讲话的那个。” “好像是哎。” “那不是你们班的林安吗?” “我不认识她,不要把我扯上。” ………… 林安的泪水染黑了这黑色的袋子,手无力地脱开了那仅剩点温存的肩膀,放在冰冷的空气里,掌心被雨水打湿就仿佛沾上了血一样,怎么都干不掉。她着急地缩回了手,脚踝处的伤隐隐地让她清醒了不少。 鸣笛声,乌拉乌拉地越走越远,她坐在警车里分明听见了两次救护车的鸣笛声紧跟着从她旁边掠过,是谁又出事了呢?林安努力地将注意力分散到别处,她尽量去听周遭的声音,以免迷失在这黑色的袋子里。可是再怎么样,坐在旁边的警察依旧在提醒她,她现在坐在嫌疑犯的警车里,袋子里难闻的气味充斥着她的鼻子里,粗糙的布料扎进了她的皮肤里,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声音不知何时变沙哑了话也说不利索。 林安颤颤巍巍地说了几个字,“为……什……么?” 第八十章 最后的秘密 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简单的陈设,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黑色的椅子。林安坐在对面,看着对面的那扇厚厚的玻璃,害怕到极致,掌心的汗不停地摩擦在黑色的校服里,头发上的水也跟着紧张得消失不见了。 眼神不停的闪烁,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强烈的台灯,发着让人害怕的光芒。最令林安紧张的就是安静的气氛,混乱的呼吸在这份安静里乱窜,两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她一刻都没有离开,她像极了一个被乱打一顿抛出家门的孩子。 “姓名?性别?年龄?”坐在正对面的警察不是刚刚背她的那个警察,眼神里带着一副有色眼镜看着她,还透着凶猛的眼神。话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也没有半点感情在内。 林安每个毛孔都在强迫着接受这个新的环境,被两个人从未素面的人审问着,在这样极其陌生害怕的环境里,她极其敏感。尤其是那个对她不友好的警察,头发短短的,有着一双鹰样的眼睛。她老实地低着头,“林安,女,16岁。” 旁边那个警察就默不作声地坐在旁边记录着林安的信息,那警察又问:“你等下,我要打电话给你的监护人。现在你先在这里等着。” 监护人这三个字让林安心里的某根血管被抽动了下,是所谓的爸爸吗?她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我一个人就可以。”显然那个警察没有听到她的话,门用力地“哐”了一下,房子里又静下来了。 旁边那个不苟言笑的警察依旧低着头,不停地转动着手里那支和她用的一样的笔。林安有点怵,她以为自己承受得来的,想不到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她现在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王晓莉最后摔下楼的样子,闭着眼嘴角还挂着笑。这笑有点不寒而栗。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想着不堪的后果。自己会坐牢吗?可是自己明明不是凶手,他们又会相信吗?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手上的脉搏开始趋于平稳,有力地跳动。 她挪动了下身子,双手悄悄地放在桌上,那个警察也抬头看了眼林安,看上去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哥哥,他脸上还带着一丝稚嫩和善良。四目相对,那警察居然先低下了头,手里的笔也没有之前转得那么顺,不停地掉在桌上。林安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却有点安心。在同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的心情,才不会觉得自己是那异类。 “王晓莉她还好吗?”林安问了一句废话,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王晓莉,肯定是不好,她心里只是想知道她到底还活着吗? 那个小伙子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啪的一声,他的头也跟着向上扭动了下,看了一眼林安,质疑着“你觉得会好吗?”等了几秒,他手里的笔又转起来了,“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好像还有一口气,现在应该在抢救室” 林安长叹一声,庆幸她还活着,她们家那么有钱一定会救活她的,林安鼓着劲,只要她活着以后一定会让着她的。林安心里默默地发着一个誓,一个属于王晓莉的誓言。她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或许是看太多了肥皂剧的原因吧,她尝试地又问了一句,“那你们会相信我吗?” “一切都得看证据,人在做天在看。” 这是在隐晦说自己就是凶手吗?林安很失落,以为他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本着他脸上的那份善良。孤立无援地坐在那,她又继续问:“如果我爸爸不来的话,是不是我就只能被关在监狱里等他来啊。他不来,我可不可以一个人陈述啊?你们会不会像电视里的警察一样对着我言行逼供啊?” 她心里又百分之九十九肯定她爸不会来丢这份脸,她也真的害怕他不来自己就直接被关进一去不返的监狱里,也害怕自己会被打得血肉模糊最后被扔进那个丑陋的监狱里。世人都在唾弃她为什么要让王晓莉死,小小年纪就害死人。 她突然想起爸爸旁边那个道人对自己说的话,说自己是妖孽,凶兆。往回看,那道人也说得没错,自己就是那个煞星,克了妈妈,克死了妞妞和刘静,连这次也克了王晓莉。她叹息着,像她这种人是不是就不该在社会苟且偷生呢? 那个年轻的警察对着林安说,“小小年纪,不要看太多电视剧。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要想多了,还是好好接受调查。至于你有没有罪会有官方证据来证明的。” 林安点了点头,这是个法治社会,心里勉强地接受了这个理由。她坐在那等了好久,深灰色的墙面没有半点褪色的地方,墙角上还安装着两个摄像机闪着红光。房间里没有半点透气的玻璃,她看不见外面的模样就好像深处在一个被井盖盖住的洞里。 那个气势汹汹的警察走了进来,还带着一个人,他手里还是提着和以前一样的黑色公文包,带着金丝边的眼镜。脸上还略显以前没有的沧桑。他坐在林安的旁边,非常镇定地说“徐警官开始吧。” 那个警察原来姓徐,叫徐杰。他坐在桌子前,“好,我开始了。林安,你是什么时候在天台的?你为什么会和王晓莉在天台上?” 林安吃了强心药一样,最起码她很感谢她爸爸会来,有条不紊地回溯着:“大概十点半快十一点了吧,具体时间我也说不来,我坐在观众席那,她撑着把伞走了过来,替我遮雨。后来我们因为受不了旁边的小情侣就走开了,我没有问王晓莉去哪,就跟着她一起走,然后就去了天台。” 没有提到枫溪就是不希望她也有这种经历,这种不好的经历。林安双手合十往桌沿缩了点,更靠近身体,好像这样就更有安全感一样。 “那你们在天台发生了争执了吗?有说些什么吗?” “没有。”林安到死都会记得那些话吧,可是她不想把这些没有相关性的话告诉那个没有半点关系的警察,王晓莉还在抢救室,要是她醒来知道我说了那些话,绝对会刮了自己的皮不可。她太了解王晓莉那个暴脾气了,而且她对那个徐警官有点心存芥蒂,长得一点都不友好。那些话是她和王晓莉最后的秘密,也是最后的记忆。她不想说太多,她相信她爸即使没说全实情也会被释放出去,因为她不是凶手。“她直接走到楼顶边缘,我叫她回来,她说不要。” “滴滴……”徐杰掏出手机,看了眼信息,眼神里透露着一丝麻烦和不耐烦,“王晓莉去世了。” 林安的泪水流了下来,心里刚刚建立的围墙顷刻间成了一场废墟,气都喘不过气来,心被撕扯着,止不住的疼痛。林爸摘下了眼镜,双手合十,默哀了十几秒。又恢复了刚刚冷静的模样,张着嘴不停地在说一些清除林安嫌疑的话。“我女儿和王晓莉自杀案没有关系,你去调取一下天台的监控就知道了,还有……” 林安呆滞地看着桌上黑色的圈圈,半条命好似都被抽走了,惨白的脸照在对面那扇不透明的玻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前和王晓莉的打闹的场景。 第八十一章 很多记忆都涌现在心口,堵住血管里的血流进来把心口的血慢慢地变成了黑色,她喘不过气来,手捂着胸口捶打着,还是呼吸不来这沉闷的空气,她被问了好多关于王晓莉的问题,就像一台电脑开机就会运行程序一样,嘴上不停地说着。可是说了什么林安其实已经记不清了。那封闭的门忽地打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冲了进来,一巴掌打在了林安的脸上。 痛感终于唤醒了林安最后的触感,嘴角的鲜血冒了出来,听见的声音还是嗡嗡的,她看着那个与爸爸穿着同样西装的男子,手里的金表还在空中不停剧烈地晃动着,带着红色的血晃动在林安的眼睛里,林安坐在地上,滚烫的掌印,火辣辣的。她摸了摸额头沁凉的液体,鲜红鲜红地沾在手上。好像妞妞的血,好像王晓莉流出来的血。 那个男人想必是王晓莉的爸爸吧,徐杰抱住他的腰往后拖,再怎么拖,他的手还是朝着林安挥来,虽然没有打着。 “林安,你害了我女儿,我要你血债血偿!” 那个男人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在白色的灯光下泛出了波光,眼泪止不住得流在了脸颊上,嵌进了林安的心里,除了难过以外什么都没有。她噙着泪,模糊了视线,还是反复听着那四个字“血债血偿”,即使门又被无情地关上了。 她被旁边那个转笔的警察给扶起来,可腿怎么也使不上劲,就是站不起来。手里的血抹在了黑色的校服上变成了更深色的颜色,谁也看不清那颜色是带有血腥味的鲜血,手里残留的血迹又重新抹上了那黏糊糊的红色,头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脸上麻木地已经感受不到那滚烫的掌印了。 为什么这一切全要由我来承担?为什么我要是那个背上煞气的人?为什么?林安埋着头用力地哭了,哭喊着这世界的不公。她后悔,她应该拿起那个道人的福包,她应该在用点力抓住王晓莉的手,或者是自己跟她一起死的。 旁边的警察吓坏了,不停地拍着林安的胳膊,“你没事吧?” 听不到任何关于自己的希望,她奋起身子,甩开那警察的手,一头撞向了墙上,血还在不停地流。终于她可以不要再去想什么血债血偿,不要再后悔了。她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的觉了。倒在那冰冷,灰色没有半点褪色的墙边。 妞妞走了以后她常常会做噩梦,梦见妞妞站在旋转木马那,向她招手,手里还抱着那只维尼熊。什么都没有变。林安听不见声音,只是这次她的旁边好像还站着一个女生,王晓莉,她们就安静地望着她,什么话都不讲,可林安再怎么也抓不到她们俩的手,她们突然猛地朝她跑来,王晓莉掐着自己的脖子,妞妞站在旁边一直开心地看着,说着:“姐姐真棒!” 林安欣慰地看着她,窒息藤蔓缠绕着在脖子处,她想去死可她那藤蔓缠得越紧她越有求生的欲望。她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没错,她林安还是退却了。在最后一下她懦弱了,她努力地推开王晓莉,撑破这场一直在心里的梦。 林安看着这熟悉的天花板,她知道自己在医院,这个她来了太多次的地方,她记得这里每一个摆设,她无力地看着手上的点滴,一个莫名的想法在脑海里闪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得失忆症? “什么都可以忘记的病叫失忆症,那什么都记得的病叫什么?又该怎么治好呢?” 林安躺在病床上,听见门外走来的脚步声。不是别人,是那个不管在那个地方都会提着黑色公文包的爸爸,他严肃地看着林安,林安心里忽然有种对他抱歉的感觉,她拖了拖白色的被子,掩遮住半边脸。 林安多么希望爸爸在这个时候不要在说任何话,就是安静地站在那就好。可是令人失望了,他开口了,说话的声音变得特别陌生。 “你的事我已经在帮你了,你不要再添乱了。以后警察要是找我,就说我去外地了。听到没?” 林安拖动着被子,将自己彻底盖上,没有半点裸露在外的皮肤。“嗯,对不起。” 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什么父爱在她那已经没了,站在窗户前的那个男人只是法定的监护人而已。法定,可笑的法定,林安嘲讽着自己那容易满足的心,呵呵,他只不过是想尽快摆脱累赘摆了。林安听着他一步步沉稳的脚步迈了出去,越来越远。 她的世界好像就此又塌了一块,阴沉灰暗只属于她一个人。她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没有半个人会问一句“你还好吗?” 所有人的第一句话都是在自己那一方,警察一遍遍地让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每次说完就心力憔悴可是这就像一个永远都不会结束的话题一样,不认识的律师也来问自己。重复着诉说这段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她终究是告诉了警察关于她们之间最后的秘密,可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话,带着一句完全冰冷冷的话结束将那扇门又关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待多久,自从那次在警察局里看见王晓莉的爸爸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额头上的伤不知不觉地结痂了,但是再也恢复到从前那样了。就好像特意在林安的身上安上了一个监控器一样,每次照镜子都会记起这件说了不下五十次的事情。 又过了一天,这事情好像就此平息了。那天,外面的警察说了句:“你可以回家了。”林安才换了衣服回了家,衣服上的血迹还在那,可是林安早就忘记了那是自己的血。 没有人告诉她最后的结局是是什么,就仿佛一下从所有的关注点变成了透明,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最闪耀的焦点,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洗个澡躺在自家的床上,没有人能够打扰她。 她出了医院,打了一辆出租车。她很少打车但她真的想快点走,所以随便拦了一辆车就回了家。洗完澡,吃了上次枫溪买来的泡面,她躺在床上,她心里注满了阴霾,现在眼角的泪水都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没有擦,她感受不到一点为王晓莉的心痛,她现在有点恨王晓莉,这个玩笑开得太大,她承认自己输了。她果然是那个她认识的王晓莉,连恨别人的方式都这么独特,代价都那么大。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是以为给她的代价已经还清了吗?林安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睡在那张熟悉的床上。 她不知道今后会怎样,她也不知道这代价到底要付多久,她更加不知道自己欠了她王晓莉什么,要自己用一生去偿还。 不过要来的终究是会来的,而且是以沙尘暴那样的速度朝她卷来。 第八十二章 英雄 林安站在镜子前弄了下衣领,额头上的疤还在那,她不可能不在意,她扯下了皮筋,把头发披了下来。她今天特意晚点出门,她心里害怕,害怕会看到希平。 她害怕会看到那个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林安长叹一声,所有的事好像结束了又没结束一样,隐约觉得还有更不好的事在等着她,但她还是迈出了门。她走了好久,乘上了公交,走进了校园里。 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幸好好没有什么变化,保安还在门卫室里看着肥皂剧,只不过这次看得是《亮剑》,马云龙爆着粗口骂把他老婆绑在城楼上的小鬼子。林安并不想打扰他的闲暇时光可是她要进去就必须敲门卫室的窗户,她敲了两下,保安回头不耐烦地看了眼林安,不过还是给林安开了门,继续看着电视里情节,一声炮响,城楼还是被炸了。 林安没有听见后面马云龙说了什么,她继续走进去,身子有点颤抖,心也会狂跳不已。记忆又明目张胆地往上爬,爬进她的眼睛里。她站在教学楼面前,仰头看着王晓莉跳下的天台,太过于的平静让林安有点害怕。那个王晓莉躺过的地方早就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了。可那还是用白色的带子围成了一个圈,不想不注意都难,林安深呼吸了两下,迈了一步接着又一步,她尽量闭着眼冲进教室的那个方向。 “报告。”她站在教室门口,所有人都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林安不自觉地低着头站在那,直到老师叫她进去。她快速地跑到位子上,尽管又被擦掉的痕迹,但是还是可以看见桌上被喷的几个字:杀人犯,滚! 林安若无其事地放下书包坐在那,枫溪眼里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林安说但始终没有说,林安大概也猜得到她要说什么,硬是没有往枫溪那边看。应该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才刚过五分钟就下课了。 “你怎么这么早来学校啊?”枫溪倚在林安的肩上偷偷地说了一句。 林安不知道怎么回答枫溪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不可以早点来学校,她刚想回头问枫溪。 黑色的可乐汽水被喷进了眼睛里,一股腥味冲入林安的鼻子里。她睁不开眼,一个女生的声音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对她喊:“你个杀人犯,还有脸来学校。你就不怕王晓莉来找你吗?” 枫溪挡在林安的面前,一把夺过那个女生手里猛烈摇摆的可乐汽水,难为作恶的气味钻进了林安的衣服里。林安睁开眼,躲在枫溪背后看了一眼那女生,不是为了记住她的长相去复仇而是想看看那个曾经说只有一个人的王晓莉有谁为她出头,小北那个王晓莉的跟班,曾经的后座。怎么会是她?那个犯花痴还有点脆弱的小北。 林安看着她,小北义正言辞地说:“你为什么要维护一个杀人犯,一次又一次。你是不是帮凶啊?你以为没人敢打你吗?” 什么叫一次又一次,在她们口里的杀人犯除了自己还有谁,她的心一点都不寒,她早就料到那些人会带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去为自己看到的事实给打抱不平,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拳头或者恶语中伤,小北口里的杀人犯又是谁?林安不免有点疑惑。“你再说一次,什么叫一次又一次?” 小北死死地盯着林安,没了以往的懦弱和胆怯,更多的是以前从未看到的气势。一字一句地吐出来,“除了你,不就是你的前桌,那个冷慈吗?难怪在一起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冷慈,林安最不想到的两个字,她不允许任何人说他,她本以为时间会让人忘记一些事情的,其实只不过是自己的痴心梦想而已。只要大多数没有人说起就会将它埋在心底,等到有一天,发生了和这个词有点关系的事,它又会被推上风尖浪口上。林安拧紧拳头,挺在枫溪前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怒气,为什么她们连一点点信任都不愿施舍?为什么班上的人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观赏着这场一点不好笑的戏呢?林安往前迈了一步,和小北很近。小北的身高和林安一般高,她平视着这个爆发的女孩,这个还记得王晓莉的女孩,“我很谢谢你肯为王晓莉出头。” 小北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冷漠,清冷地犹如北极的冰川一般。林安看不见半点其他的暖色,一字一字地戳在小北的肩膀那,“但—是—请—你—记—得—冷慈—他不是。” 小北没有往后退,她抓住林安的手,“我告诉你,你们就是。”她拿起桌子旁边一瓶新的可乐汽水,浇在林安的头上,“你就像这可乐汽水一样,看上去是一瓶可以喝的饮料,实则装的却是臭了的鸡蛋和过期的可乐水而已。” 小北把瓶子摔在地上,还用力地踩了一脚,“你就是人渣。” 枫溪往后拖了一把林安,护在身后。一拳打在小北的肚子上,一下引起了所有人的愤恨,这种逞英雄原来是有很大的后台的啊,班上大多数的人都站起来冲在枫溪的面前, “你别得寸进尺,你的眼瞎了吗?这种人你也帮。” “枫溪,你还是明哲保身吧。像这种杀人犯你是保不住的。” ………… 林安坐在椅子上,闻着这臭味。唾骂声淹没了她整个人,还时不时地被纸团和书打在身上,她看着周遭所有人的嘴脸,悲愤和嘲弄还有些好玩的成分夹杂在一起塞进了林安的眼睛里。她委屈,委屈到想笑。嘴角拂过那开心的笑容,她在那个时候突然明白为什么枫溪在那个时候会笑了,这种感受真的一点都不好受,可她已经收不住了,林安低着头,眼睛里带着血丝的泪,浅笑他们的愚昧,笑自己的愚蠢,为什么不还手?笑自己以前对他们的和善,不说对每个人好,但也算得上是从未招惹过吧。 林安的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 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就往后退了一步,还有些人偷偷地推倒后面跑掉了。笑声瘆人得慌,连枫溪都回头看着从未见过的林安。 她就是想笑了,她还要笑得更大声。她仰着头,泪水滑过脸颊滴在校服上,溶进了那股做恶的汽水里。“对,你们说得都是对的!”林安用力地指着他们,她恨自己的手指太短,指不到他们的心窝子里去,“你们都是大英雄,错的全是我,你们永远都要记得杀死王晓莉的是我。” 林安站起来,踩在凳子上,又踩上桌上,跨进窗户口那,跳下了走廊,跑了出去。她终于清静了,再也听不到那些人的鬼话了。 终于逃离了,她想她再也不想来了。那个一直徘徊在心里的答案早就不用猜,很早很早就应该晓得自己不过是别人口里的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有时候甚至有可能是他们的出气筒。 林安跑出教学楼,跑出了学校,拼命地顺着那条路跑……谁也不会明白她眼里最后一丝希望被一些怪物给蚕食掉了。 第八十三章 老板 她只身站在大桥上,风拂过她黑色的校服,寒风侵袭着林安的脸,刺痛还带点麻。鸣笛声不停地在恍进林安的脑子里,她开始有点害怕再去学校,桌子上那红色的喷漆也许又加深了吧,抽屉里的易拉罐又被塞塞地满满的吧。林安不敢再想下去,他们所谓的正义。 “呼……”林安的眼睛已经有些痛了,红肿的眼睛又在她的脸上,长叹一声。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从这大桥上跳下去,或许她欠王晓莉的就一笔勾销。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那些灾难还是会像寄生虫一样附在林安的身上,怎么也杀不死。 她的笑开始再也不像从前的笑了,带着苦涩和无奈。林安握着灰色的栏杆,紧紧地握出了汗。她踩在栏杆空隙上,她又长叹一声。为什么王晓莉最后还是不肯放过自己,还是要这样对自己? 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林安的手腕,“孩子,快下来。”那手像学校里紫藤萝那干裂的枝干,用了点力往后扯林安的手。 林安看着这只手,手背上青筋突暴,手掌上的纹路像刀刻一般,硌得慌。林安又顺着手往前看去,不是巷口前那杂货铺的老板吗?他怎么会在这? 林安站在他的面前,他右手上还带着那把蒲扇和这个季节一点都不符合。他又问:“孩子,再怎么不要去死啊?” 林安没敢摇头,像个委屈的孩子样,他的手还紧握着林安的手腕,是怕林安再跳下去吗?林安很感激,最起码还有一个人一个熟悉却又不知名的人还愿意握着她,站在她的面前。“爷爷,你有被人骂过吗?你有被人诬陷吗?” 爷爷放开了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 “走吧,小安。”爷爷朝前走去,扇着那蒲扇,“我带你回去看《牡丹亭》。” 林安用袖子擦了擦流在脸上的泪水,将身上黑色的校服脱了下来,那难闻的气味才稍稍减了些。她把衣服搭在灰色的栏杆上,跟在那位杂货铺的老板走回了家。 林安心里真的很感动,看着这个背影,步履蹒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林安小跑地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的急促的呼吸声,搀着他的胳膊,一步步往前走去。 “爷爷,以前常听到人叫你老板,却没听到你姓什么?” “你心里是不是有点愧疚啊?”他又扇了两下蒲扇,轻轻地打在胸前。“你和他们一样,叫我老板吧。” “老板?” “嗯。” ………… 林安一路上并不觉得孤独,老板从来没有问林安为什么会站在北川大桥上,林安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叫老板,以后也是如此。那天他告诉了林安关于所谓的人生,他说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是依偎在自己的世界就好,他最羡慕就是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林安在那个时候也很羡慕,最起码再也不需要绞尽脑汁他人的世界为什么对自己设下逐客令,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那天,她走进了好久没有去的杂货铺里,她坐在电视前陪着老板一起看《牡丹亭》,心里想了很多,她不想再去那个学校了,她确实有点厌学,原因恐怕只有那些不肯施舍点点相信给自己的他们吧。 “我可以退学吗?” 老板躺在椅子上,蒲扇放在了那个大大的青花瓷杯的旁边,他伸手端起那杯茶,吹了吹,“你真的想吗?还是在于你真的想吗?” 这一问,却难倒了林安,她承认她只是想逃避,逃避一个惩罚。他们还是依旧会在记忆里套上杀人犯的枷锁在她的手上和脚上。除了这个,她又真的想离校吗?她要打个问号,她犹豫了。 老板喝了一口茶,又说:“你认识杜丽娘吗?” 林安岔开了想法,指着电视里那个女的,“不就是她吗?” 老板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看着电视里,杜丽娘愁眉苦脸地坐在床前,再三哀叹。林安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看完戏曲后,林安回了家,她没有开门进去,而是贴着门上的哆啦a梦坐在了地上,她看着门外的路灯一闪一闪的,又坏了。灯下飞来飞去的虫子没了多少,林安看着那炙热的橙黄色的灯,又长叹一声。沿着门外上了楼顶,坐在沙发上,秋日的夜很冷,刺骨的冷,她蜷缩在沙发上,看着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一片黑色,很是孤单。 林安听着熟悉的步伐走来,枫溪拿着啤酒走了过来,“喝一杯吧。” 林安接过枫溪手里的已经打开的啤酒罐,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枫溪也躺了下来,“今天谢谢了。” 枫溪拿起啤酒杯罐碰了下,“说什么谢啊,以后再说我可要发火了。”她抿了一口,发出一声“嗯啊”,问道:“今天你去哪了?” 今天去了北川大桥那,可以看见摩天轮那个最美的地方,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林安没敢说出来,她篡改了自己的经历,“我今天就出去走走,碰到了巷口的老板,坐在他铺子前看了好久的《牡丹亭》。” “那就好。我还以为……”以为你会哭死在厕所呢,枫溪看着林安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她向林安靠了过去,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你要记得我永远都在你这边。” “谢谢。”林安真的不知道自己除了说谢谢两个字,还能做什么。她很感谢枫溪愿意相信自己,即使听到别人的污言碎语,可她还是站在自己身后。 枫溪敲了下林安的脑袋,“我说了,你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林安摸了摸头,“好好,干杯。” 枫溪配合着她碰了下啤酒罐,她将手里的啤酒罐放在地上,坐了起来,“你知道王晓莉为什么自杀吗?” 林安一头雾水,这些天她都没有任何渠道知道王晓莉做的原因是什么,她一直深陷在王晓莉给她的悲哀里。林安起身坐了起来,认真严肃地侧着头看着枫溪,“我并不知道,那天你走后,她就过来找我,然后就去了天台。” “听老黄说,她好像是被性侵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安仔细回想着王晓莉最后对自己说的话,难道这真的和自己有关吗?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有什么和自己有关?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还去学校吗?” 林安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去。” 她一定要回去,她不想再退缩了。枫溪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喝着啤酒。 哐当哐当的声音,是玻璃的碎声,应该是从楼下传来。大块的石子滚进了房间里某个地方。林安正准备站起来走过去看一眼,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兄弟们,给我砸,这家人是杀人犯,犯事了还敢这么嚣张。杀人偿命,林安以后走夜路小心点。” 林安不敢出声地坐在沙发上,腿一下软了。枫溪拉着林安将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捂着她的耳朵,让她不要听到这残忍的话,枫溪摒着呼吸,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了。 林安听着她狂跳的心声,“扑通扑通……”她也紧紧地抱住了枫溪的腰,听着她的害怕,裹在心里。 第八十四章 愧疚 一阵谩骂声过后,那些人迈着嚣张的脚步离开了,踩动着下水道上的水泥板,渐行渐远。许久才有人亮出房内的白色的灯,偷偷地依着窗帘看向那个破碎的房间,林安没有听到一个人打开自己的房间,发出咿呀的门声来,最多只是那亮眼刺眼的灯光而已。林安从枫溪的怀里挣开,“他们走了。” 枫溪吓得脸都白了,在对面微弱的光下,林安还是看清了枫溪从未露出的囧色,她摇了摇枫溪,心里越加愧疚,“枫溪,你没事吧。” 这一天里,林安又多了一个愧疚的人,她摸了摸枫溪的短发,“我送你出小巷吧。” 枫溪突然握着林安搭在头上的手,眼里泛着对面的灯光,“林安,你跟我一起回家。我真的怕……”枫溪哽咽了,“我真的怕你像王晓莉那样一下就不见了。你还是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好不好?白念已经去了美国,你能不能和我一直在一起啊?” 林安笑了笑,安慰着:“我没事的,你是不是傻,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成长下去的。我答应过你,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的。走吧。” “林安,林安,你在吗?”熟悉的声音又来了,敲门声越来越大,一拳一拳又捶在门上,捶在林安的心里,一阵一阵的。 是冷慈,林安牵着枫溪的手,下了楼。林安还没说话,枫溪就冲到林安的前面,“冷慈,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慈没有搭话,直接跑过枫溪,抱住林安,“你没事吧。” 林安被勒得紧紧的,这种突然来的拥抱,有点懵。“我没事。” 冷慈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这才放开了手,好好打量了下林安。林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紧张自己,眼神在一闪一闪的路灯下相聚仅仅十秒,冷慈先避开了。他挠着头,看着枫溪,有点尴尬。 林安看出了他的不知所措,解围道:“我和枫溪刚刚在楼上,所以没事。” 枫溪环着手,倚着大门,“是啊,我们没事。倒是你,你是—”枫溪还没说完,冷慈一把夺过话语权,“我没事,好了。今天你一个人在家。我们都不放心,你去枫溪家住吧,我送你们。” 枫溪赶紧推了一把冷慈,逃之夭夭,“我先走了,林安就拜托你了。明天见。” 一下凑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林安低着头,跺着脚,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我住家里,没事的。” 冷慈一把抢过林安手里的钥匙,放进口袋里。他拉着林安的手,往外走。对面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巷子里静悄悄的。林安只是不想麻烦冷慈,也不希望他和枫溪都因为她变成了所有人的箭靶,伤害他们还不如让自己被刚才那些石头给砸死呢。 林安努力地甩开冷慈的手,可还是没用,握得更紧了,还有点痛。林安停住了脚步,“我要回去!” “不行!”冷慈用力地拉着林安往前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必须和我回家。” 林安往前蹭了几步,她抖动着冷慈的手,“你知道还这样?” 冷慈停了下来,林安左手握着冷慈没开放开自己手的胳膊,往前迈了一步,咬了下去,她以为冷慈会放开的,可是他没有还是握着林安的手,“因为知道所以我必须带你走啊。” 可自己又能去哪,林安的心微微地颤了下,她松开了嘴,扯着自己的白色t恤擦了擦冷慈手上的唾液,隔着柔软的衣服,她触摸着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眼里又露出了那悲伤,就像头顶上的黑空一样,没了星星谁又会多看几眼空无的它呢,带她走,可自己又应该去哪呢? 冷慈见她没有反抗,又继续牵着她出了巷子,趟过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就这样回了他要带她去的地方。冷慈半句话都没有说,从厨房里拿出水壶烧开水,林安站在门口,就站在那没有脱鞋。看着冷慈忙碌的背影,她心里仅剩的愧疚又被一个人给抽干了。她庆幸自己没有在北川大桥上跳下去,她庆幸自己还有他们两个朋友。 可是就是这样的庆幸让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不用猜都知道那些人一定是王晓莉爸爸雇来的,那个带着金表在她面前哭过的男人。如果他不满这次的教训一定会再派人来的,林安有点后怕,更重要的事作为北川的首富,自己做什么事都会在他的掌控中,连自己的人际关系恐怕也了如指掌了吧,他会不会朝自己的朋友下手呢。 林安不敢想,现在,她还是该走吧。她又看了眼冷慈背对她的模样。悄悄地跑了出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去。她不停地踏着台阶跑了下去,一楼又一楼,又开始跑进了黑夜里,一个人尽情地带着害怕跑回了自己家的方向。她站在十字路口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冷慈:我找了一个地方,你放心。你手上的伤记得先热敷再冰敷。晚安。 林安关上手机,跑过十字路口,走进了巷子。她没有回家,而是敲着杂货铺的木门,“老板,老板,开开门。”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地方,真可笑,活了十几年,除了枫溪和冷慈家,她也没地方去。幸好今天碰到了老板。他应该会收留自己的吧,林安敲了好久的门,可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她其实心里害怕的要死,她也不敢会家睡在那个玻璃碎了一地的地方。感觉随时能够会被一群人揪起来,然后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滴滴~”手机在静寂的夜里突兀地响了起来,林安看了眼,只有两个字:晚安。林安又默默地放回了口袋里,数着门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半点可以垫的东西,她听着 不远处在灯光的照耀下,晚上出来活动的老鼠,发着滋滋的声音,猖獗地跑在路上,结伴跑来跑去。林安不忍地往旁边挪了挪,又站起来背靠着木门,木门散着一股独有的木香味,迷进了林安的鼻里,心平静了些许。可还是会害怕,害怕老鼠跑过来,咬自己。 门吱呀地开了一道缝,林安看着门缝里的那双眼睛,确认过眼神,是老板。她掰开门,冲了进去。又迅速地将门关上。老板披着一件老式的军绿色的外套,惊愕地看着林安。 “我……没地方住了。”林安双手合十,放低姿态求着老板,“可不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 老板板着张脸,坐在那摇椅上,指着林安,“荒唐,你个女孩子家这么晚怎么还乱跑?你怎么不回家啊?家里人呢?” 林安很愿意告诉她那些已经不会痛的事实了,她解释着:“家里就我一个人,妈妈在医院,他们离婚了。家刚被一群人给砸了。” 老板听完以后,又摇了摇下椅子,语气柔和了许多,“跟我走吧。”他佝偻着身子,好像比白天还要弯,他没有再问为什么家会被砸,或许明天就会知道了吧,毕竟这里大大小的事都会是家喻户晓的。他双手放在后背,每一步踏实着地,往一个门道走了过去。 第八十五章 黑心 林安跟着走了进去,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桂花树种在正中间,门口的灯光暖黄地照在那树上,秋末的桂花早就凋落在地上,枯成了深棕色扑在地上。林安停在门口,看着老板推开桂花树下倚着的房子的门,站在那边的门口,双手靠在背后,“进去吧。你先将就一下我老伴的房。我在隔壁,没事别吵我睡觉。”他说完顺着那墙,走进了隔壁的房间。 林安每走一步,就感受到一丝安静在被自己打破。房檐下放满了黑色的大坛子,一个个整齐地牵着两个房间,早就干了的泥土封在坛子上。走进那个窄窄的房间里,没有半点灰尘落在桌上,连床上的被子都折得方方正正,半点凌乱都看不出来。墙上粘上许多灰色的黑白报,透明胶带一半没了粘性带着点显眼的灰尘附在墙上。 林安坐在床上,倒在了梦里。她实在太累了,睡在那张陌生的床上却安心了许多,枕着桂花枕头,安静的没了纷扰,窗外的月光暗暗地照在床上,桂花树的影子映在了深绿色的床单上。秋末的桂花早已凋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墨绿色的叶子在摇曳,在这份安静里抖擞着。 清晨在这个一百平的院子里,一点都没有朝气。带着秋末的寒光偷偷穿过十字窗户爬进了床上,林安拖了拖被子,缩进了被子里。她又伸了一个懒腰,还是起来了。脑子好不容易活过来就要去面对昨天的那一堆破事,林安叹息着,看着没有玻璃的十字窗户,带着一些阳光射了进来,桂花的枝桠也低低地靠近窗户,叶子在空中飘零着,就好像看见了自己一般。林安感慨着那片叶子,正要起身跪在窗前摘了过来的时候,老板就像异灵一样没半点声响地站在窗户那,打了下林安的手。“该起来了,去吃早餐。” 林安趴在窗前,看着老板走到桂花树下的那岩石圆桌上,光滑的桌面上摆着两副筷子,三个石凳躲在石桌旁,粥和油条简单得很,林安立马穿上了鞋,踉跄地跑到石凳那坐了下来,“早。” 老板拿起一根色泽金黄的油条吃了一口,握着筷子的右手又打了下林安伸出来的手,“去前面的铺子里拿面巾和牙刷,刷完牙和脸再来吃。对了,你帮我在靠墙的木柜子里的第一个抽屉拿一个本子出来,还有笔。” 林安摸了摸打红的手,委屈巴巴地说了个“好”字,走去了前面的铺子里,刷了个牙,洗了个脸,从木柜子里拿了本子过来,封面上颤颤巍巍地写了三个大字,第一个字居然是繁体的“记”字。还有些泛黄,本子的一个角已经破了。林安实在不解一个卖生活用品的老板连一个本子也不愿意,是有点抠。林安又跑到后院递给了老板。 老板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眼睛低得很近,看着一页没有记几个字的白色纸张,林安喝了一口粥,吃了一根油条,他才翻到空白,没有半个字的纸张,摁了下笔头,“你的名字?” “双木,林。岁月静好……”她脱口而出的就是以前常挂在嘴边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她顿了下,怕老板听不懂又换了下,“安全的安。” “刚用了多少钱的毛巾和牙刷啊?这早餐是五元。”老板慢慢吞吞地一笔一划地写在本子上她的名字,虽然有点扭扭歪歪但是没有错,名字足足占了两行,又在名字写了早餐五元几个字。 林安用力地将碗放在桌上,碗里的粥也溅了一两滴在石桌上,“老板,你不就是敲诈吗?一碗粥和一根油条这么贵,我吐出来还不行。你不早说,早知道我不挑最贵的毛巾和牙刷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哎。” 老板点了点笔,笔上的墨水落在那张纸上,几个黑色芝麻大的点陷进了那张纸上,完全没有听到林安说的话,居然用了装聋作哑这招,自言自语地在纸上添加那些林安欠他的前,“我知道了,毛巾十五,牙刷十。对了,还有住宿费,就算五十吧。你什么时候还,我就什么时候划掉。” 林安只能认栽,欠了钱林安是必定会还的,又端起碗喝光了,“我等下回去就还。老板你应该叫黑心老板才对,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 林安只得起身往门外走,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下,她看了眼,冷慈枫溪同时发了一条同样内容的信息:你今天来学校吗? 林安敲了两个字,不来。关上手机,看着老板开心地皱起了眼角的纹,一道道很深的沟壑露了出来。林安拍了下桌子,声音不大,“我走了,晚点过来还债。” 老板拿着筷子在碗里搅动着白色的粥,笑着,“随时欢迎。” 林安又不是傻,被坑了一次怎么会有跳进去呢?林安挥了挥手,没说任何话。她出了门,门外的巷子早就热闹起来了,所有人都在赶着时间去工作,要么就是牵着自家的孩子往学校跑。连电线杆上的麻雀也早就站在一排在叫喊着,这是另一个世界—现实的世界。 老板的小店今天没有开,还掩着门。估计要好晚才能开店吧。林安往巷子的深处走,逆流在人来人往里,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回去被砸得七零八落的家,但是不早点回去,围在家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知道的人多了恐怕就没办法在待在这个地方了。 林安加紧了步伐,还是有几个妇人指着自己的家说着耳语,林安假装没有看到直接跑到门口,却忘了钥匙在冷慈那。她依着门又叹息了下,好像心中的少了点负担和累吧。门内好像传来了玻璃的倒进垃圾桶的声音。林安又一震,心里有点害怕。偷偷地弯着腰跑到窗户那,一点点地往上挪动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房内。 林安叫了一句:“冷慈!” 他回头看着林安露出的半个头,没了以往的笑容,变得很严肃。他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又继续扫着地上的碎玻璃还有白色的灯管。林安进去站在客厅里,大块丑陋的石头被摞在了被砸烂了的电视机下,墙上的灯没了灯管,地板上还有点点反光的玻璃碎渣。 冷慈背着林安,有点生气,“你昨天去哪里了?你不在家在去哪了?朋友除了我和枫溪还有谁啊?” 三连问,林安老实交代了昨天的去向,他生气了,手上的扫把使劲地扫着地上,刷刷的声音充斥在这个格外安静的家,“那老板家里比我家还好吗?亏我昨天晚上又跑来这里等你。”他把扫把撂在旁边,坐在沙发上。 林安不知到哪根筋搭错了,有点恼火,本来事就多,自己又要照顾他的心情。真的心力憔悴了,长叹一声,还是说了声对不起。走进自己的房间里,翻开了抽屉里的银行卡,那还是妈妈打官司得来的钱。林安放进了口袋里,又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看着那件带血的校服还搁在衣柜的角落里,林安又记起还有一件昨天就被她抛在了大桥上。 林安穿着一件牛仔外套出来,冷慈还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那个样子,林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便走了过去,“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在连累你和枫溪了。” 第八十六章 约法三章 很多事情林安没有讲,他以为冷慈会像从前能够明白她的意思,她又希望冷慈不要猜到自己的心思,这样他就不会再三这样担心自己。林安看着他脸上明显的黑烟圈,有点心疼,好想摸摸他的头,她还是放弃了,“你吃了吗?要不要去吃早餐?我要出去。你和我一起去吗?对了,你怎么没去学校?” 冷慈默不作声十几秒,还是答话了,“还没,我陪你去吧。”他省略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林安也没太在意。 出门就看到几个大妈走了过来,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林安和冷慈,她知道冷慈和她都逃脱不了成为她们口中那些三坏学生。尤其是林安,她尽量不去看她们的眼神,堵住自己的耳朵,塞上一副白色的手机,音量放到最大。直到走出巷子,林安才停驻脚步问身后的冷慈,“你要吃什么早餐?” 冷慈走到她面前,将塞在耳朵里的耳机扯了下来,“我想吃拉面,你陪我去吧。这耳机你不要再带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林安收起耳机,她也不想,但这是最好不在意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打扰的办法。林安跟在他身后说:“我以后不去学校了。” 本来是打算回学校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远离,还是害怕会再发生一次昨晚的事。她的担心摆在了脸上。走在前面的冷慈停了下来,林安撞下冷慈的后背往后退了一步,“我尊重你,但是可不可以不要远离我和枫溪呢?我们都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心里也不好过。你一定要记得我们是一直相信你的。” 林安听完这番话后,只要他们相信自己就好了,她握着口袋里的银行卡,确实该好好认真想想自己的这堆破事了,她只能自己解决了,一件件来吧。林安又裹紧了外套不是冷只是这样有点安全感。 “我会记得的,你们也不要太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兜兜转转好久,林安陪着冷慈回了学校,又去了医院看了妈妈,福子姐比之前要忙些,拿着电脑在写论文,林安也没敢打扰她就走了。她又去了她爸的公司门口,那里堵着一群记者,手里不是拿着录音机就是抬着摄像机,林安没敢过去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那栋蓝色玻璃大厦那么高却容不得一个想要进去的人,也就是她自己。她本来想问问她爸关于王晓莉的事情,看来是没戏了。又迷迷糊糊地走进了警察局,站在门口看了眼忙碌的警察,纷纷跑着处理一件件琐碎的事情。她站了好久一直在找一个他认得的人,那个人叫徐杰,看起来很恐怖的警察。 除了他以外,林安不知道任何一个可以叫出名字的警察,虽然他不苟言笑但也要试试才知道可不可以从他口里知道一些事来。她想知道王晓莉是不是真的被性侵了,而这些到底跟自己有没有那么千丝万缕的联系。林安瞅了瞅,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那严肃的警察,一双穿了灰色袜子的脚交叉摆在桌上,头上戴着一个纯黑的眼罩,背靠着转椅休息。林安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她站在桌子前,捏着鼻子,这味道简直冲死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说他。她没敢吵醒他只是站在桌前等他醒来。 徐杰应该是当警察当久了侦查力实在太强了,林安没站几分钟他眼罩都没摘下就问道:“你来干嘛?” 林安看了看周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确定是跟自己说话,才开口有点拘谨,“我想问问你关于我,不不,应该是王晓莉的事。有找到原因吗?” 徐杰挠了挠耳朵,双手加叉在胸前,“无可奉告,你个小孩子知道这么多干嘛?还是回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好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就好。” 怎么跟政治老师说的一模一样,可是自己已经因为这事回不去了,那个学校。自己还像一个傻子样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复杂得很该愧疚还是该愤怒,林安也不知道。她往前走了一步,“我有知情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案子结了吗?” 徐杰不耐烦地摘下了眼罩,脚放进了黑色的皮鞋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脑子是不是缺一根筋?你都放出来了,当然跟你没关啦。再说了,知道得越多就越难抽身,你还是当个快乐的无知者吧。我知道王晓莉的爸爸会找你麻烦,你先忍忍,最近先去朋友家住吧。你要体谅下他,毕竟他是个失了个女儿的爸爸,况且你还是最后见她的人,一定会揪着你不放的。我会去找他聊聊的。你可以回去了吧。” 林安也明白这个道理,哪个父亲失去自己的女儿不心痛呢?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外,虽然他这次帮自己脱险但是绝对是有他的利益在他才会出手帮忙的。林安只是还不知道他出手的原因而已。估计快了,她就能从她的父亲嘴里知道原因了吧。至于朋友家,能够不让王晓莉爸爸知道的也就只有那个坑得要死的老板家了,林安也没敢多问,徐杰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点高冷但办起事情来从不马虎也很热心,林安无条件地选择相信他的话,不知者无罪嘛。还是别深究了,过去的终究要过去。要追究的迟早也跑不掉。 林安没回家,而是去了老板家,把赊的账还清了。又守在铺子门口的电视机前,看着老片子《刘三姐》,真的有点佩服这台电视机怎么总是会有些这么古老的片子放出来,林安小时候看过一两次,也没太有影响。真的有点无聊,可老板坐在摇椅上看得不亦乐乎,也跟着刘三姐哼起了山歌。 林安问:“我不读书了,我想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老板你老有介绍吗?” 老板摇了摇椅子,吱呀吱呀的竹子相互挤压着,杯子里又续上了茶,这次是菊花茶,大朵的白色菊花浮在清澈的水上,转动着。“介绍费。” 这世界真的太伤害人了,塑料友情根本一文不值。林安浅笑着:“我知道啦,你介绍我会付给你的。还有这几天我先住这里。住宿费也会给你的,别担心。” 老板甚是满意,吹了吹杯子里的水,荡起浅浅的涟漪,白色的热气从杯子里冒了出来,“好,等我消息。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你不要和任何朋友说起这里,有时间你就要替我照顾生意要带黑色的口罩。第二,你不可以讨价还价。第三,欠的钱过一个礼拜再还我。别问为什么,我是老板,我说的都对。” 林安连连点头,她并不是很能理解老板的约法三章,幸好今早和冷慈说的时候都是用朋友两个字代替的地方也没有告诉他。 林安继续看着这枯燥的电影,铺子里来的人这个时候并不多,客人来了,林安就要起身,从货架里挑了一个最便宜的口罩戴上,成为店小二,结账。有些人看着她有点眼熟但还是叫不出名字来也就作罢,世界那么多人也没必要每个都认识吧,笑笑就出了铺子。 第八十七章 新世界 中午,吃完午饭后,老板坐在石凳上看着盘子里仅剩的白菜叶子和火腿,拿起盘子就往林安的碗里倒,“吃完,不要浪费。不吃完不准在这睡觉。” 盘子旋转旋转又贴在了石桌上,林安看着碗里的吃不完的白菜和火腿,哀叹一声,端起碗闭着眼把菜盘进自己的口里,嚼了两下吞进了胃里。饭撑在口腔里,过了两分钟才搞定。老板又露出满意的神情看着林安,他耸了耸肩,将外套往前拉了下,“你去洗碗,我等下就带你去工作的地方。” 林安一听到“工作”两个字就立马收拾起碗筷,她心里有点小鹊喜,只有两双碗筷所以很快就可以解决掉。果然找老板工作一定有着落,要是自己去外面找,绝对要碰壁,毕竟年龄摆在那,自己是个童工。 老板懒散地坐在桂花树下,他不像以前的老人一样,闲来的时候抽根烟解解闷。他喜欢像个老者一样坐在石凳那,或者是坐在铺子前看电视剧。他其实认识的字也不是很多,这也是林安后来才慢慢地知道的。 林安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老板的面前,“我们走吧。” 老板翘着二郎腿,手搭在膝盖上仰头看着林安的脸,“口罩。你难道想让我去坐牢吗?你看起来也没有十六岁吧。” 林安笑了笑化解这小小的尴尬,“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去拿。” 林安带着口罩就跟着老板走去了他房间旁边的一扇门,门是用红色的漆刷了一遍的,像极了以前家里的那扇被老鼠咬了一个洞的门,连开锁都和以前一样要用点力往内拉一下在往外推一下才打得开。林安没有多想,那种门以前这巷子里多了去了,只是后来小偷和抢劫犯多了,人们怕自己丢了财也就把木门换成了有猫眼的铁门。 门开了以后,看见的是一个另外一个铺子,开始是一个窄窄的走廊才十多米的距离,又开了一扇门,这门就好开多了,往右一转就开了,铁门嘎吱嘎吱地响了一下,又自动地将门关起来,这是一扇从里面才能打开的门,若要是从林安过来的这边开门就必须要有一钥匙才行。 林安和老板走进了一个二十多平米的茶水厅,黑色的柜子上摆着各种泡面和透明的玻璃里还有各种辣条,都标着不同的价摆放在那。柜子的对面有一个银色的加热器,林安不知道为什么会买一个庞然大物来占据半边墙而不是选择那小巧的饮水机搁在角落里呢。林安没问,她想以后应该会知道的。便跟着老板又上了两个台阶,里面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一眼望去,全是电脑。崭新的电脑一台台以田字格摆在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里,敞亮的灯光从天花板一个个洞眼里射出来,黑色的灯罩接着一个个长长的黑色链子吊在半空中,每隔五台电脑就有一个。林安捂着嘴看着,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叹声,她确实被老板给震撼到了,自己是傍上了大富豪吗?她拍了下脸,有点痛,看来自己真的没有做梦,这真的是老板的店。她即将要工作的地方。 她踩着黑色的方块地板,轻盈地跳着一个个格子,就像小时候玩的跳房子游戏一样,一块块占为己有。林安正玩得开心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老板咳嗽了两声,“快点我带你去见见你的老板。” 林安规规矩矩地跟在他后面,疑惑:“我的老板不是你吗?” “我找了一个管理的人过来,所以他才是你的老板。他叫你干嘛就干嘛。”老板朝前挥了挥手,一个坐在前台看书的男人站了起来,向他鞠了一躬。 那男人很是清瘦,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眼镜大大的,是双泡泡眼。有点没睡醒的样子,还带着憨憨的模样。他穿着蓝色的格子寸衫将下摆裹进了深蓝色的牛仔裤里,双手握成十字相扣形成一个v字型放在腹前。老实巴交的。林安不懂,为什么他会弄一个锡纸烫和穿搭与气质完全不符合的发型。只见他向前弯腰45度,伸出右手,五指紧紧地靠着没有半点缝隙,和自己握手。林安礼貌地回握了下,松散松散的,还对他礼貌地笑了笑。 老板介绍着:“他是这家店的经理,你以后的老板。陆子海。” 林安点了点头,还没等老板说完话就将口罩摘了下来,说道:“我叫林安,以后请多指教。可以叫我小安。” 陆子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小安?” 林安应了声,“哎,可以叫你小鹿哥哥吗?”这是林安临时想到的,觉得不错所以就叫了出来。 陆子海也不反对,好像也蛮喜欢的,笑得合不拢嘴。 老板一再嘱托陆子海,有人的时候不可以让林安把口罩摘下来,她摘一次就罚一百块钱。林安并没有听到,要听到了早就和老板翻了天,一定要靠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利益才行,哪怕少几块钱也行。 林安坐在一个靠墙的机子前,摸了摸键盘,敲了两下。她以前常跟枫溪一起煲剧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些女强人或者计算天才用键盘飞速地打着字。林安也模仿起来,只不过是照葫芦画瓢,快速地敲打着键盘,打了些啥字林安也不知道。她连怎么切换英文键,复制这些简单的技能都是后来从陆子海那学来的。 陆子海连连点头,听着老板的嘱托。口里一直回复着同样一个字“是”。 林安玩腻了一台没有开启的电脑,又起身走到前台那。老板说自己累了所以就沿着原路返回了,但他临走前交给了林安一把钥匙,是开后门的。 陆子海站在前台,有点不知所措,突然多了一个人来恐怕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吧。林安看出了他的心思,站在前台,他的面前。林安没敢过去看就远远地看了眼,台子上除了一台掌控所有电脑的电脑以外,旁边还放了几本书,铺开的书上画满了张扬的红色绿色的荧光条痕。 不知道为什么林安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害怕陌生人的人反而没了以前的拘谨,而是主动地拍了下陆子海的胳膊,说:“我第一次来网吧,所以很多都不知道。而且我家里没有电脑所以很多操控我也不会。但是像扫地,帮别人泡泡面,跑个腿我是会的。” 陆子海在林安认识的男生里并不是很高,但也比林安高了大半个头,目测应该有一米七五左右。他像个害羞的小孩子样,挠了挠头,傻呵呵地笑着,这笑容是林安这么些天来看到最纯真的笑容,没有半点虚假的笑。他那双紧握的手终于摊开了,掌心里的点点汗水在光里变得好似沾了许多荧光粉一样微微亮着,“我等下教你。” 气氛又陷入了一片静寂,林安撑着手坐在了里面还嵌有亮片的黑色大理石台子上,幸好不是很高一撑就坐了上去,有点凉但林安还接受得来。“其实,我很好奇,我觉得小鹿哥哥你也就只有二十出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打工呢?还有就是这家网吧的历史你知道吗?你能跟我讲讲吗?” 第八十八章 网吧 “我看起来很年轻吗?可我已经二十四了。呵呵呵……”陆子海看着过道旁的电脑,“两年前我遇到老板的,当时因为我大学刚毕业再加上自己太不善于说辞,面试说话很容易结巴,也就一直找不到自己工作。老板就给我投资了这家网吧,让我来这里当主管,所以我一直在管理这家店,幸好我是计算机专业出身的,也能勉强为这家店出出力。” 陆子海说完走到前台旁边的自动饮料机子投了几个硬币,拿了两瓶雪碧过来,还很贴心地为林安拧开盖子。 “谢谢。”林安接过雪碧,喝了一口,就一个字爽。 陆子海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也会经常看些关于管理类的书,来弥补自己的不足。这个网吧不是老师口里那种烟气缭绕,一群群混混打群架的地方。如果你在这要待很久的话,你会喜欢上这里的。那你,你又为什么会来这呢?” 林安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她将手里的雪碧放在了旁边,看着对面暖黄色的墙面,“我为什么来?”如果自己告诉他自己来是因为自己缠上了命案,成了北川首富的仇人。他又会不会嗤之以鼻,戴上和巷子里学校里的那些人同样的有色眼镜呢?林安不想再破坏一个全新的开始,她将口罩又戴了上去,“因为我和老板认识很多年了。” 答非所问,陆子海也没有逼问她,人都有难言之隐,他能够理解。既然是老板要帮的人也一定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心里谨记着老板走之前的话,要好好看着她,好好教她。 林安给雪碧盖上了瓶盖。心事重重的样子,林安知道托老板的福,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可她要面临的事还有很多,需要她花费好多好多精力去完成,就比如说辍学这事,她还要找个时间回学校一趟。 陆子海将手里喝完的瓶子拧瘪了抛进了一个黑色的垃圾桶里,“小安,我现在教你关于电脑的操控吧。五点的时候就要开门了。对了,说到工作时间,我要和你说说,上午是八点到十一点,下午是五点到晚上十点。” 林安点了点头,还真跟别人口里说的网吧不一样,连开店的时间也不是一整天的,林安走到前台的电脑前坐在转椅上,这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椅子,林安就随意地坐了下去。听了陆子海足足几十分钟的讲解还看了十几遍的操作后,林安才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开电脑的操作,以及电脑一般出现的问题的解决办法,但林安只记得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按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按钮,重启。 陆子海带林安还转了下电脑的区域,还有打扫应该注意的细节,因为有很多电脑所以要稍微注意些。还有就是后面茶水厅,要及时注意柜子里的食品还有多少要及时添加。好多琐碎的事情,林安听得有点脑袋懵懵的,虽然这比学数学要好些,但也没有好很多。 很快,开店的时间到了,林安的肚子也开始饿了,说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坐在旁边的陆子海也注意到了,“我们六点吃晚饭,但是你饿了的话,我可以现在点外卖,你要吃什么?” 晚餐居然点外卖,真是不怕吃穷吗?不过林安转头一想,店里也腾不出一个简易的厨房来。“你一直都是点外卖的吗?” 陆子海看着手机的快餐页面,“一般早上会在家里吃,午餐和晚餐就吃外卖。” 林安炸起来,“吃外卖一点都不健康,你这样长时间身体会垮的。老板,为什么不送饭来啊?” “老板,很少会来这边。再说老板已经给了我一个店经营,怎么还敢劳烦他呢?”陆子海放下手机,特别认真地看着林安回答,眼睛里带着真诚,是对老板的愧疚和真诚。 想想也是,老板还要来管他的饭,有点不说不过去。再加上老板那黑心的加价,林安也不敢再和他提出什么对于他来说是无理的要求,“好吧,那我要吃有茄子的煲仔饭。”她实在不是很喜欢吃外面的外卖,她想了想,店里应该有微波炉,一个主意立马闪现在林安的眼里,“小鹿哥哥,店里有微波炉吧。我想明天开始,我在老板家做完饭拿过来,然后用微波炉热热就可以吃了。” 陆子海点完外卖后,又看向了林安,不是怀疑林安的厨艺而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以后我在这里还要待好久的,总吃外卖也不好。我会做的,你要相信我。”林安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讲着这番话。说实话,林安也就只会几个家常菜,掰开手指最多就是五六个还全是素菜,但林安一点都不担心陆子海,她的小鹿哥哥会嫌弃。因为他真的很善良还很老实,这是林安通过这几个小时体会到的,像个哥哥。 陆子海也就答应了,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说起关于微波炉的注意事项,什么东西不可以放进去,时间应该多久为恰当时间。林安听得稀里糊涂的,但还是会认真听他讲。 这一晚上,来这里的人很多,林安时不时地要去茶水厅端泡面,拿饮料和零食。幸好今天下午提前了解了下网吧的座位号,才能得心应手起来。陆子海也很忙,他不停坐在前台结账,有时候还会扫扫地。 林安拖着沉重的步伐,穿过窄窄的走廊,回到老板家,老板早就睡了。因为他的窗户没有透出半点光,可他在院子里留了一个灯给林安,照亮了院子里那桂花树。林安终于躺在了床上,可能是太累了。所以很容易就睡着了。 过了好久,窗外朦胧的夜色快要褪去。深蓝色的颜色还是悄悄带着点碎星在天空中,不肯离去。林安却被一场噩梦给惊醒了,那场在医院里一模一样的梦,王晓莉牵着妞妞的手站在旋转木马前,朝她招手,向她跑来。可这次林安却站在那动弹不得,看着王晓莉扑倒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一点点用力捏住自己脖子上的那根血管,没有放松。梦醒了,急促的呼吸声打破了这夜色里该有的宁静,她立马下床。把灯打开,身上满是冷汗,凉得有点怵人。她跑到门口旁边的桌子上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脖子,没有半点被勒的痕迹,只见汗水哗哗地往下流。 林安用手擦了擦,将镜子放在原地,坐回到床上。她脑子里还记得刚做的梦,眼泪不自觉地掉了出来,打在墨绿色的床单上。梦好真实,真实得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林安哀叹一声,她没敢继续躺下去,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脑子放空的状态。 当亮点的白色彻底变成了天空的颜色,当房间里的灯越发变得微弱,当窗外的桂花树在夜里发出的簌簌声越发听不清,她才起身,关上灯,出了房门。老板什么时候起来的,林安并不记得了,只是石桌上还摆着整齐的两副碗筷,早餐还是老样子。 那空洞的时间里,其实她心里一直都在安慰着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第八十九章 学校 吃完早餐后,林安就跑去厨房做了几个菜。厨房里的食材并不多,她还是做了三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紫菜蛋汤,还有一个小白菜。 林安回到网吧的时候,已经开店了。陆子海和昨天一样坐在前台看着一堆堆书,林安将午饭放在了茶水厅那。她没有忘记和老板的约法三章,拿起了口袋里的口罩遮住了脸。上午的客流量并不多,林安坐在前台百般无聊,转转悠悠又起来又坐回去。 “小鹿哥哥,我今天可以先回去一下吗?”林安想早点去学校把自己的退学的事弄好,应该很简单吧。她没敢看陆子海,上第一天就想着翘班,要自己也是老板也会生气。林安显然底气不足,坐在那,背对着陆子海,解释:“我有点事,可不可以通融通融下?” 陆子海停下了手里的笔,将林安的转椅往右转了一下,看着林安,推了下他那黑色边框的略显笨拙的眼镜,“去吧,小安。以后有什么事要像今天一样报备,我才有理由不扣你工资哦。” “好的,我尽量早点回来。”林安朝陆子海鞠了一躬,边跑边将黑色的口罩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就奔出了网吧。 她看了看手机,又是冷慈的那句话“今天来学校吗?”林安没有回复。 她不想在学校碰到他,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也许这次去,还会像上次一样被泼难闻的水在身上,还会被人说三道四。只要王晓莉的死因一天没有结果,她在学校永远都会被别人踩在食物链的最底层。任人吐口水,稍稍一反抗只会被他们的眼神给挫骨扬灰罢了。 林安有自知之明,她太懂了那些人了,那些自以为是是救世主的人们,不是参军报国而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一个他们自以为是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问题。 她滑了手机屏幕,拨通了班主任的号码,这个号码还是很早的时候找枫溪要来的,这就是一个没有名字或是昵称的号码,林安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拨通这个号码的。可还是奈不住有些事的发展,电话传来一声在学校里天天听到的声音,“喂,请问是哪位?” 林安不讨厌这个声音也不喜欢,她还是很尊敬地问候了一下,“老师好,我是林安。” “哦哦,有什么事吗?”声音不冷不淡的,还带点责怪的语气。 林安也不怪他,毕竟自己把他拉入了警察局,坏了了他好老师的名声,她特意将声音放柔了些,“你在学校吗?我找你有点事。我想退学。” 电话里的声音停了十几秒,才说:“你来吧,我在学校。” “嘟嘟……”电话已经被挂断了,林安还是有点寒心,虽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但是自己也是他的学生啊。为什么连句挽留都没有,林安低着头将手里的手机放回了口袋,又戴起了口罩,走在人群里。 林安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林安看了看手表,还没有下课。她路过高三的教学楼,车棚,走进那栋办公楼。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来了,台阶上还有没有被扫去的烟头在冒烟,她记得她来过这里三次,一次是顾子峰训冷慈和她逃课,被罚去跑步;还有一次是和王晓莉一起被教导主任给批了一顿,被罚在国旗下讲话;最后一次是枫溪和希平的事,被叫过去当证人。 林安也想不到最后一次来居然是为了退学,从此消失在老师的眼里。像她这么一个坏学生还不是能走绝不挽留吗?她敲了下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顾子峰坐在办公桌上,好像等了林安等了好久。 “请进。” “老师,我是林安。”林安怕顾子峰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模样又介绍了一下,“我是来办退学手续的。” 顾子峰回头看了眼林安,准确的说是看看有没有大人吧。他脸上憔悴了一些,有点清瘦。嘴里还叼着一根快要抽完的烟,“好,你过来。” 林安看着那根烟上的星火慢慢地被拧进烟灰缸里一点点变成灰烬,心里忽然有点紧张。走到桌前,顾子峰抬手的那一刻,自然地将双手挡在头上,微微屈膝。林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你干嘛呢?”顾子峰有点不耐烦,指了指靠墙的一把椅子,“搬过来,退学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我要和你好好说下。” 林安放下手来,小跑拿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那。他会留自己在学校吗?林安看着他低头写着一些字,还没有注意到林安的注视,写了一行潦草的字后,瞅了一眼林安。“你看下桌上的那份文件,再给我答案。” 桌上好多的试卷,他说的文件也有好几份,还是同样颜色的文件。林安也不知道该翻开那份,只得挑了一份最近的文件,翻开,不是。林安又伸出手去翻另一份文件,很不巧被一只黑笔给打了回来,有点痛。林安没敢叫出来,只是把手放在桌子下,摸了两下。 顾子峰将文件从里面拿了出来,扔在林安的面前,声音还是很低,可还是被林安听到了。“这么笨。” 林安有点不好意思了,唯唯诺诺地伸出刚被打了的手,翻开第一页。退学流程四个大字打在林安的眼里,很痛。随便地翻了下,大概的流程也知道了些。 她真的不想再叫眼前这个人叫老师了,他真的又配老师这两个字吗?她握紧手,抓着的黑色裤子,揉出了短暂的痕迹。握紧的拳忽地释然了,她还是勉强再叫了一声,“老师,我现在可以走这个流程吗?我爸来不了,他去了外地。我一个人也行。” 顾子峰放下了那只改卷的红笔,看着林安。嘴里满是刚才让人恶心的烟味,“不可以,要按照流程来。你还是让你家长过来吧。除了退学以外,你可以走休学的流程,或者是转学的流程。” 转学?自己又可以转到哪里去?家长,自己又哪来的家长?休学,回来的时候自己还有勇气面对王晓莉死去的地方吗?林安还是想退学,一个人也不错。“我只想退学。” 顾子峰也没多说啥,又摔了一份文件在林安的面前,“我已经签好字了,你拿回去给你爸签字。再来学校给校长签字,最后去教育局盖个章就可以了。”继续改着试卷,没有看林安一眼。 “谢谢。”林安也不想多说什么,拿起文件就出去了,连最后老师再见这四个礼貌的字都不愿意说出来,她站在走廊,看着二楼的天桥,以前和王晓莉打闹的地方,在仰头就想起王晓莉跳下来时的神情,她在笑,笑现在的自己吧。林安又立马回过神来,她真的想把王晓莉从记忆里抹去,可是越是这样记得就越牢。连她最后的笑向上微扬多少度都历历在目。 她扶着栏杆长叹一声,这学校终究是自己的不该待的地方,这里太多关于她伤心的回忆,再次响起却多了几分害怕和恐惧,就像凌晨的梦魇一般。 她再回头看一眼那教学楼,缓缓走来一个人,脸上早就没了第一次见他的笑容,阴沉得不像话。 第九十章 以后 是希平,林安确实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顾子峰的办公室里之后就没有再在意他的存在了。他推了一把枫溪,想必枫溪脑后还留有一个他伤害的证据吧。 林安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最后要走的时候,竟然想要和他说句再见。应该是怜惜以前的友情吧。她拦住了希平的去路,站在希平面前,话轻而易举地从脑子里组织好,说了出来,“再见,希平。” 见希平没有反应,林安也不自讨没趣,看来自己是太过于自作多情了吧。她转身走进楼梯里,下了台阶。久违的温度又出现在楼道里,就像下大雨他来冷慈家的时候站在楼道里说的话的温度一样。“哎,林安。” 希平跑了下来,像从前那样傻乎乎的,连着两个台阶跨了下来,跑到林安的面前。可是脸上却没有那个时候的笑容。他自己知道吗?林安没有问,因为看着有点不知言语。她只是等着他开口说一些话,什么都可以。就像以前枫溪在等希平那一句话一样,她也在等。 希平:“你要走吗?” 林安点了点头,代替了答案。看着他,歉意立马侵占了整张脸,一点都不好看。究竟是在对不起什么?究竟又是在对不起谁呢?是自己还是枫溪?林安没问也不想知道结果,因为有些时刻一旦过去了再怎么抱歉有可能已经无济于事了。林安实在看不下去,别着脸看去空荡的楼道。“我走了,你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好好照顾枫溪。” 希平没有答话,好像在说办不到。林安也明白他的沉默。可是他很多时候都不明白对于枫溪来说,只要你先说出来的一句话,哪怕无关痛痒,枫溪也会在意最后还是会冰释前嫌。这些道理,林安没有脱口而出,是真心的迟早会来的,她只是化成了一句可能再也不见的“再见”。 希平这次没有追过去,而是上了楼。脚步越来越远,林安也越走越远,远到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她没有直接离开学校,她走去了教学楼。 她只是找了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进去教室的理由。她在教室外等了很久,听着老黄抑扬顿挫地在讲数学题,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林安有点不舍,站在门外,听着听着却有点想落泪的冲动。她听得格外得认真直到下课铃声又再次响起,听到教室里收拾书包的躁动声她才偷偷地侧着身子往右走了几步站在旁白上二楼的楼梯下,低着头时不时地将头发往前弄,遮住自己的脸。 穿着黑色校服的同学一股脑地从狭窄的门冲了出来,完全没有在意一个奇怪的女生在楼梯口徘徊。等了十多分钟,林安才一步步往门口靠近,教室里没剩几个人。就几个学习成绩好的人,他们从来不会对除成绩以外的事格外得关心,就像上次开运动会时会拿着几本书找一个静僻的地方看书,还有上次林安被泼水的时候也镇定地坐在位子上解题,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但林安还是不想打扰他们,迈着轻轻的步伐,回到座位上,果然不出所料,上面的颜色又加深了。赤裸裸的“杀人犯”三个字张狂得很,枫溪还坐在位子上,没有出声。她大概和林安一样害怕惊扰到别人。 林安从抽屉里挑了几本重要的书,还有笔袋,放进了枫溪的书包里。她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教室,枫溪也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林安快速地走出教学楼,走在大理石广场上,好远好远才停下来。她没有回过头,只是低着头在等跟在后面的枫溪,“枫溪,你回去吧。我走了。” 枫溪托住了林安的手臂,有点严肃,“你跟我等下,我听冷慈说,你没再他家住。那你在哪里?” 林安不能告诉枫溪,这是她跟老板约好了的。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找了一个前方某个亮眼的地方看去,是高考榜。“我有地方,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枫溪。” 枫溪挡在林安的面前,眉头紧锁,双手扣住林安的手臂,“什么时候?你告诉我个具体的时间。” 林安这次很轻松地就挣开了枫溪的手,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林安立马背上枫溪的书包,拔腿就跑,那张红通通的高考榜也不过是失去了被看的价值,“我先走了,我能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你要记住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林安知道自己跑不过枫溪,但还是想尽力跑开。幸好枫溪没有追上来,林安没有回头,并不知道为什么枫溪不会追上来。她之所以不回头是怕自己还会有点留恋,是怕自己要在记忆里在添加一遍关于悲伤的记忆,走在校园的路上,她心里闷闷的,比背上的书还要沉重。她就拿了三本书,这都是枫溪送给她的书。她终于可以不用凭学生证出去学校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校门。 可当警卫大叔站在门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胆怯的,就好像自己还是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一样。林安挥了挥手,“大叔,我是今天上午登记进来的那个人。” 警卫乌黑的脸上露出了一口牙,右脸上那颗黑色的痣在也跟着上扬,陷进了条条的皱纹里。他笑了笑,“是你啊,你不是以前那个?”他脸揪在一起,像一块封干了好久的腊肉一样硬生生的,他的食指重重地沉在空中,指着林安,又重复地抖动着可还是指着林安,“那个,对了,就是翻墙的那个女生吧。我说得没错吧。” 这么久远的事,警卫大叔居然还记得。真的不得不佩服这老的记忆力,林安尴尬地笑了下,“对对,大叔是我。” 警卫大叔拍了下林安的肩膀,猜中以后就比买彩票还要开心,完全不在意林安是一个逃学的坏学生,仰着天哈哈大笑,不停地鼓掌,打趣道:“你今天怎么走这了?” 林安没有告诉警卫大叔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自己退学了,或许再也见不到这么有活力的大叔了吧。林安向大叔鞠了一躬,感谢他在众人里还记得自己,尽管是丑事。“大叔,我今天是班主任准许出去的。” “哦哦,那就好。如果以后想出去不要爬墙,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会偷偷地放你出去的。”警卫大叔在林安的耳边偷偷地说道,眼神飘离在其他的地方,是在侦探敌军吗? 林安只觉得有点心酸,狂点头。林安走出校门,那大叔在后面还兴奋地说:“下次,记得以后和大叔打招呼哦。” 林安没有回头,紧紧地拽着书包,含着泪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居然有个这么可爱的大叔啊。可惜以后都见不到了,她低着头,走去她要去的地方,将那句话留在的了往后的风里。 “没有以后了。” 第九十一章 一个人 十一月,寒冷终于可以配得上这个月份了。林安缩了缩,有点冷,雨恰巧带着寒风滚进了巷子里,淋湿了林安的头发。她尽量靠着屋檐走回网吧,不经意间撞向了一个大妈,撑着一把格子伞,伞上被折弯了一根支架,颓下来的伞不停地在空中上下摆动着,林安忙说:“对不起。” 大妈看了一眼林安,又急忙地走开,撑着伞继续沿着屋檐走出巷子口。林安也只匆匆瞟过一眼那大妈,脸上有许多雀斑,黄色干瘪的皮肤里住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林安又往回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匆忙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感情。林安回过头,继续往网吧走去。 老远就看到红色广告牌亮在那,林安将书包背到了前面,护着它。她越走越近,心里似乎多了一份家的归属感。刚跨进店门口,林安又把手缩了回来,透明的玻璃门在来回晃着,慢慢地停了下来。一个大块头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屋檐掉下的水一滴滴打在他的头上,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又滴在地上。 林安不免多看一眼,为什么他不选择往后移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林安把书包放在门口,走了过去,蹲下来,“你……”林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个大块头,“对了,你一定要伞吧,等我一下。” 林安说完就往网吧里跑,提起门口的书包就往网吧里走,她忘了要将口罩戴起,坐在前台的陆子海,刚想说的,还没站起来叫住她,林安就像一阵风往里面走去,书包被搁置在茶水厅的黑色柜子上,用翻箱倒柜这四个字来形容林安完全不为过,可是网吧里就是连把伞都没有,她又冲到前台问陆子海:“小鹿哥哥,有伞吗?” 陆子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林安的脸,林安摸了摸是少了些什么,可少了啥,真的就是记不起来,“什么?小鹿哥哥。” 陆子海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新的黑色口罩,“先戴上。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林安锤了捶自己的脑袋,“我给忘了。”接过陆子海的口罩戴起来了。 陆子海方才回着:“这里有一把。不过……”林安还没有听陆子海说上下一句话,林安就俯下身子从前台的柜子里拿走了。又跑出了网吧,将手里的伞撑开了,确实有点尴尬,上面的图案居然是粉色小草莓。林安想不到小鹿哥哥居然有这种癖好,算了,反正是把伞就行。林安递了过去,“给你。” 大块头坐在原地,张开手接着屋檐掉下来的雨水,一件白色的短袖被撑得实实的,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他没有伸手接过林安给的伞,傻傻地笑着阴沉的天空,嘴里在说:“妈妈,我在等妈妈。” 林安一把抓住他的手,握不住实在太大块了,这样一对比尽觉得自己的手像小孩子的手,她用力地将他的手拖了过来,将伞柄塞进了他手里,“拿着伞,也可以等妈妈啊。” 他点了点头,两边的嘴角同时向上扬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右手从胸前挂的黑色包里拿了一个大白兔奶糖,“给你。嘿嘿……” 林安接过说了一声“谢谢”就回网吧了。林安坐在前台的转椅上,转动着椅子,看着手里久违的大白兔奶糖,实在是好久没有吃了,小时候这也是林安喜欢吃的糖,她拆开包装放进了口里,还是以前的味道。林安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了,她舌尖的甜度一下暖进了苦涩的心里。她又看去陆子海,还在认真地看书,手上的荧光笔还在滑动着,以笔直的线路匀速前行。林安从他眼里拿过其中一本书,翻了翻“小鹿哥哥,这什么啊?” 陆子海继续划着绿光色,“我在准备考公务员,明年准备报名参加。” 林安不解,不解那些大人为什么会抛弃一份安逸的工作去努力去迎接下一份工作,就像她爸,换了一份工作就变了,眼前的小鹿哥哥是不是也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利益呢?她问出了口“为什么?是对现在的工作不满吗?” 陆子海很认真地停下笔,“考公务员是我以前的梦想,我想回我的老家工作安稳地守在我妈身边。”他十指加叉放在桌上,侧脸上有明显的微笑,“不怕你笑话,以前总是满怀热情去闯荡世界,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会挣好多钱给妈妈买房子接她来这里住。可是看清了现实后,我就无时无刻不再想回家,回去那个我住了十多年的家。” 回家,林安曾也有一个家,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躯壳。她忽然感慨起来,好像是在对她爸爸说,却是在对空气说话,“是啊,在外漂得再久又能怎么样?亲人都没了,拼命赚钱没有半点意义。” 陆子海看向林安,不知为何有一点悲伤。对这个女孩来说,家就是一个不可以碰触的字眼一样。陆子海摸了摸林安的头,“好了,这都几点了。我在等你会来吃饭呢,我们吃饭吧。” 林安看了看手表,一点了。可自己一点都不饿,有个人在等你吃饭的感觉就是有点不同。林安起身,“小鹿哥哥,你等下我去拿菜过来。你坐着就好。” 眼光还是留意坐在屋檐下的那个大块头,在透明玻璃下,撑着那把粉色小草莓的伞,格外的有趣又格外得可爱。雨水还是顺着雨伞流进了他白色的t恤里,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林安没有出去,她径直地往茶水厅走去,地上满是自己刚刚扔在地上的零食,她收拾一顿,将微博里的饭菜端了出来,“铛铛,我的菜来了,请小鹿哥哥尝下。” 陆子海很是捧场,连连夸赞林安的菜很好吃,碗里的饭也添了几碗。林安自然开心的,有人这么爱吃自己做的饭菜,心里有点小鹊喜。下次一定要枫溪尝尝。 “小鹿哥哥,你知道门口那个人什么时候坐那的吗?”林安还是问出了口,总有点在意他,伞上的草莓不停地在林安的脑子里定格十几秒。 陆子海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里,往右撇了眼又看着碗里的菜,“好像是你回来的时候,他就在那了。” “哦哦。” 下午的休息时间,林安也没有再去找那个人,她只是心里有点在意而已,又觉得无聊又回去了老板家,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眼睛一直在打架,迷迷糊糊地盯着网吧的门口等着上帝来。躺在房间里,林安不到十几秒就睡着了。 可是那个人还坐在屋檐下撑着那把陆子海买给林安的粉色小草莓的伞,他脚边的大白兔的包装纸越来越多,有的滚进了远处,他还是安静地坐在那,嘴里不停地嚼动着白色奶味的糖,听得见的只有无情的水滴声打在石板上,石阶上。他左右顾盼着一个人过来接他回家。 第九十二章 等人 午后,林安回了家一趟,还是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多了几块丑不拉几的石头,上次的碎掉的窗户,林安没有找人来修,寒冷的风灌了进来,林安收拾了行李箱,把自己冬天的衣服全都带走了,还从妈妈的房间里拿了一张和妈妈的合照。说到妈妈,林安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去过医院看她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去医院找麻烦吧。林安又拿起手机拨通了福子姐的手机,“福子姐,你在医院吗?” “在啊。怎么了?” “有人来找我妈吗?” “昨天有一群混混过来找,还好我机智,说不是,他们才走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福子的担心从电话里传来。 林安握着手机,她该不该告诉福子姐呢,还是告诉吧,要是那些人再来一次,福子姐就有可能遭殃了。总不能让福子姐陷入危险中吧。林安有点放心不下,“这事我明天去找你说,等我。” “好。” 林安挂断电话,看着客厅里的石头,还是不捡了,她拎着行李箱去了老板家。一阵整理后,林安匆匆地跑回到网吧里,幸好没有迟到,林安看了看手表,“小鹿哥哥,我带了鸡蛋炒西红柿,白菜,还有老板炒的小炒肉。” 陆子海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保温碗里的菜,“老板,怎么会炒这个啊?” 林安也看不懂老板,他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林安摊开手表示无能知晓。她站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门外的景色,那大块头还坐在那。她拍了拍陆子海的肩膀,“小鹿哥哥,那个人一直坐在那吗?” 陆子海点了点头,用手夹起一块肉放进口里,“嗯嗯,老板的小炒肉真好吃,小安,你要尝尝吗?” 林安完全没有听见陆子海说话,一直盯着那个粉色小草莓伞下的人,她放下保温盖子走了出去,她就是有点同情这个人,傻傻乎乎的。他的等待却打动了林安。林安又蹲在这个男生的面前,拍了下肩膀,就好像碰到的是石头块一样,很硬。“嘿,你妈妈还没有来吗?” 林安看着他脚下的大白兔包装积成了一座小小的山,白了一片。他失落地点了点头,笨拙地将伞放在旁边,把挂在胸前的黑色包包卸下来,放在林安面前。“你可以给我一点大白兔奶糖吗?妈妈说让我省着点吃,可是我很饿,就吃完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林安接过包,心疼地看着他,这么实诚的孩子,一看就是被自己妈妈给抛弃了。好像自己一样,在等妈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啊?我等下去帮你买大白兔好不好?” 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得很,“妈妈说,让我在这等她,我就要在这里等她。等下她找不到我,会很伤心的。” “你是傻子吗?你妈妈已经把你给扔了。”林安不知哪来的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悲愤说了出来,可她说的没错,就是他妈妈把他给扔了,他为什么要去等一个怎么也等不回来的人?林安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盯着他说:“我带你去吃饭,等下回来好不好?” 他还是摇着头,无神地看着过往的行人,生怕错过自己的妈妈一般,“我不,妈妈会来找我的。” 林安放下了手,怎么也拗不过的性子和自己一样,可是林安没有他那么傻,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忘记曾经的遗弃,亲人在她只不过是不愿意提起来的痛一样。就算自己深陷囹圄,也不过是被当成空气一样捶在地上,一脚踩上去走过。 “随你。大白兔奶糖等下给你装。” 他点了点头,又继续盯着往来的行人里。林安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却碰到一个熟悉的人,他推开网吧的门,走了进去,林安惊讶地看了看,是就是他。沈文。 林安立马戴上口罩,偷偷地溜到了前台,随便拿了一本书,遮住自己的脸,“小鹿哥哥,刚进来的人是我同学,你来搞定。” 陆子海摆了一个ok的手势,林安又将口罩往上扯了一下,低着头,幸好前台的还有点高度,可以遮住林安的头。林安看着手里的那个黑色包包,心里还是挂念门外的那个傻小子的,心里还带点讨厌,因为林安在他的影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林安捂着口罩,走进了茶水厅,打开柜子找了找,还是没有大白兔奶糖。 林安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却被沈文给叫住了,“那边那个是服务员吗?给我泡一个泡面,加一个鸡蛋和一根火腿。” 林安顿了下,怎么就这么倒霉,要是被沈文知道了,就等于枫溪知道了,就等于冷慈知道了。什么东西呀,林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站起来背对着沈文,点了点头。她侧着脸看去前台的陆子海,显然沉醉在自己的书本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啊。她颤颤巍巍地泡好面,轻手轻脚地端到前台,叫陆子海去给沈文。 这一看就不行,走到中途就被沈文叫住了,“我在这,你送哪去啊?服务员脑子是秀逗了吗?”沈文招了招手,在一个墙角里。 林安低着头,盯着泡面送了过去。心里万点暴击,他应该猜不出来,林安勉强地让自己安心。走过去,将泡面放在桌上,打了一个手语,沈文还信以为真眼前这个人是个哑巴,他对手语也不懂,也就看了两眼就准备把林安打发走。“等下帮我在开两个小时。” 林安点了点头,反身正打算走的时候,沈文又说了一句:“你真像我一个同学。”唆了一口面又说了一句,“可惜你是个说不出话。” 林安拂了拂自己的胸口,轻轻地吐了口气,想不到沈文这么好骗,没有半点敏锐性。林安走到前台,扣了下桌子,将口罩往下扯了下来,有点着急“小鹿哥哥,你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要看书了,我身家性命就全在你那了?要是我被认出来了,老板肯定要我滚蛋。” 陆子海哈哈笑了一下,“好好,我来应付他。你坐着等其他顾客吧。” 林安这心里才踏实了,可是她突然想起店里没有大白兔奶糖,要去超市买才买得到。也不知道外面那个傻小子是不是饿了?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自己又去不了。林安撑着头,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咋办呢?等等吧,或许那小子饿了就会进来找自己吧。林安又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漆黑的夜,路灯照着丝丝凉雨,橙黄色的光若有若无地撒在那粉色的伞上,他还在左顾右盼地看着往来的人。林安长叹一声拿起了手机,看着一条未读信息,是冷慈的。 “有时间吗?听说你来学校了,怎么没来找我?可以打电话吗?” 林安关上了手机,她不是不想打,只是怕自己一冲动就把自己在哪的事给捅出来了,只是怕他会安慰自己,哭得心很痛。最怕的是林安不舍得放下电话,放下他的声音。 林安收回自己的害怕,当务之急是怎么逃过沈文的眼睛,还有让门口的人不要再傻傻地在等一个等不到的人。 第九十三章 忽略 “小鹿哥哥,门外的那个人我们要不要报警啊?一看就是被他妈妈给抛弃了。刚才我想帮他装些大白兔奶糖,可是店里没有。他的包还在我。这怎么办?”林安还是问了比自己大些的陆子海,或许有办法解决呢。林安把手里的包小心地移到陆子海的面前。 陆子海将书一本本地放进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摆在抽屉的右上角,“我来解决。”随后,就拿起包走到门口,站在那个人的面前说了些什么。他戴着空落落的包,跟着陆子海走了进来,看见林安还懂得举起闭拢的右手,打招呼。 林安真的是特别惊讶,陆子海和他说了什么,让他走了进来。只见他怂着腰,站在前台。将湿漉漉的伞递给了林安。像一堵结实的墙一样站在那,刚好挡住了沈文。 “他叫小明。”陆子海指了指那个堵在林安面前的墙,他激动地嘴角向上最大度,双手放在肩上一点挥动着,林安点了点头,“小明。” 是教科书里的小明吗?他的全名是叫啥?林安到后来他要走的时候,依然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在数学课本经常出现的小明曾在她的世界里呆过一段时间,这么傻这么可爱。 小明挪着小碎步走到林安的旁边,可是已经没有椅子给他坐了。林安突地站起来,“你坐吧,吃饭吗?小明。” 小明没有坐而是从电脑的区域里搬了一个木椅,将自己塞了进去,满满当当的。然后他笑嘻嘻地摇着头,坐在林安旁边,莫名的安全感从旁边散发出出来。林安边将晚饭放到小明的面前,“吃吧,小明。” 她转过头,拖着椅子跳了两下,“小鹿哥哥,你是打算拿他怎么办?” 陆子海告诉林安,会让他一直在店里等等他妈妈来接他,这段时间还是网吧的保镖。这么大体格当门面也没有人敢再惹事了吧。 想法真好,可是林安总觉得陆子海忘记思考一些东西,例如他住哪,他的饭量问题。林安侧着脸看去小明,这饭量怕是任何人也养不起吧。碗里的菜和林安的饭通通在这她转眼和陆子海说话的着几分钟里干掉了,可他还是饿。林安苦着张脸,苍天也拯救不来她的晚餐。又惨兮兮地看着陆子海。 可陆子海就是忽视了她那张卖惨的脸,“你明天看来要辛苦了,我把这个月的饭菜钱发你。你好好干啊。奖励算在工资再发你。” 林安点了点头,不就是多几碗大米饭,自己明天去买一个电饭煲来,做他一大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沈文,时间一点点往前爬,小明乖乖地坐在前台,一动不动看着窗外。而沈文在那却玩得不亦乐乎,店里到了晚上也多了些人,但没有昨天要多。林安还是会戴着口罩去帮一些人煮个泡面,拿些零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明的到来,那些结账的客人语气都变缓和了些。 沈文终于起身了,林安下意识地往茶水厅躲去,是陆子海接待的。没几分钟就走了,再回到前台的时候,陆子海放了张纸条在林安面前。吓得林安不自觉用大了力,撕成了两半,拼凑在一起。这才让林安放下了心。“服务态度有待提高。” 林安揉成了纸团扔进了垃圾桶,什么鬼。心情稍微有点不爽,不爽的心情彻底冲淡了林安对沈文认出自己的看法。林安悬的心终于落地了,又继续投身于服务业,兢兢业业地泡泡面,结账。 下班时间很快就来了,林安像昨晚一样,在凌晨被吓醒坐在床上呆滞地等天明。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她总是认为这个梦会有一天不再折磨自己的。所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老板还是和昨天一样,热腾腾的粥放在还没有干透的石桌上,桂花树上的叶子随意地飘在旁边。 一天接着一天,林安都快忘记了自己的退学申请放在了茶水厅的柜子上到现在都没有拿出来过,其实她有想过自己签一下名字。可是她还是觉得有点心虚。最后还是趁着中间的休息时间去了一趟那栋高楼里。 当她再走进那个楼层里的时候,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休息区没有一个人敢闲聊,全都在忙着打电话。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挣扎感,林安自己一个人偷偷上来的,前台的那个漂亮姐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也就没有人拦着。她站在门口,迎面走来的是她爸的秘书,虽然只见过一次她,但还是记得林安。秘书直接将林安带到了休息室,紧张感铺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休息室离她爸的房间太近,那边愤怒冲了过来,门哐的一声,可没有一个人回头,就好像是习以为常一样。 林安直接将手里的文件翻开,让他签字。他那张愤怒的脸从未和颜过,林安也不奢求他会面带微笑的迎接自己。文件安静地放在他面前。 许久,他却莫名地发怒了,将文件用力地挥到了角落里,“又签字,我签烦了!”他又猛地将桌上的水杯打翻,“我不是说过,不要再来找我的吗?” 他瞪着眼睛站在林安的面前,狰狞的面孔让林安无法无视,深深地烙在了林安的眼睛里。林安努力地让自己能够平静,低着头,“我只是……”只是什么,林安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还想问他有关王晓莉的事情,她还是害怕地退缩了,“只是,你签完,我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林安无法直视他,灰溜溜地走到角落里捡起文件,还好没有破,林安的手却不停地颤抖着,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又将文件放回了桌上,把手放到身后,死死地紧握成拳头。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在她爸面前表现出柔弱害怕的样子,至于王晓莉的事,林安没有开口,她知道自己应该问谁最合适。 一顿暴吼后,又趋于了平静,眉毛上依旧拧在了一起,满嘴的烟味跑了出来。可是他的人还是签了个字。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反身离去。林安却还在担心他的身体,真是觉得有点可笑。对自己咆然大怒心底还是会在意他。 林安关上那份文件,心里不是滋味地出了门,她又问了问秘书关于自己上次的事,秘书毫不犹豫地告诉了林安给她辩护的律师。在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一丝有关于她爸爸的那满脸的焦躁,镇定自若,仿佛公司再怎么样波涛汹涌也掀不起他眉间的一皱。他微笑着迎送林安离开就像当初一样,什么都没有变。林安也只是说了声谢谢就走开了。 林安看过很多小说,越是这样的人在商场上越是要多留心,或许某一天就窜到了你头上,也未必不可?可林安觉得与其去提醒下她自己的爸爸还不如去找找那个律师,至少她不会再看见那穷凶极恶的脸了,至少她离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又进了一步。 第九十四章 玉米排骨汤 林安直接去了他们的法务部门,虽然只见过两次面,可脑子里还是有点关于他的印象。法务部门的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地跑动着,和上面的样子一模一样。林安并不清楚公司到底出了什么危机,也没心思知道一些让自己头痛心烦的事情。 林安有礼貌地敲了敲那个律师的门,不透明的玻璃门放置在林安的面前,门后的人还在讲电话,像她爸一样不耐烦地讲一些专业术语,林安也没有听墙角的癖好,稍微站远一点,又敲了下门,这才进去了。 “你好,是王律师吗?是我。”林安毕恭毕敬地屈着腰,指了指自己,她以为他会记得自己的,可那人并没有半点反应,“我是林安,就是前段时间你帮我处理的王晓莉案件。” 那人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有线电话挂断,坐在那张黑色的椅子上,林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板都会有一张那样代表性的转椅,极其的黑且难看。林安走了进来,手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颤抖了,似乎那个人在等林安说话,所以呢?林安也就开口了,“我是想知道关于王晓莉的事情。最后这个案子是怎么判的。她是不是?”是不是被人性侵了?林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这几个字。 王律师看着桌上文件,不停地翻动着,还是接住了林安后面没有说出的话,“是不是被性侵了?”他瞅了一眼林安,又继续翻动着文件,纸张翻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打在林安的心尖,她没有想到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没等到她说是的时候,他又继续补充林安想知道的事情,“这个问题的答案是yes,还有关于你的事,已经彻底帮你摆脱了嫌疑,有些事别太去细究,你一个女孩别不知好歹。” 他后面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她身上,凉飕飕的。可是为什么自己不能去细究,这里到底买藏着什么事情,和王晓莉的死有关吗?林安心里的疑惑慢慢地溢出来,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果断地在最后一页签上了名字,“没有为什么,有些事情你不去自然也会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再说了,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能干什么?”他拿起文件,走到林安面前,俯视她,“说白点,你还是不要惹祸,你现在已经没有靠山了。”说完就推开了那扇不透明的玻璃门,去了哪里。林安也不知道。 林安站在那楞了一会,才出去。王律师的话就像警钟一样警醒着林安心里的那些想法,那个人会是谁?王晓莉在最后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吗?若是真的林安身边的人又可能是谁?林安烦透了,她狠狠地摁了下电梯的向下的按钮,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记起王晓莉最后的模样,又深陷其中。既然自己是最后一个见到王晓莉的,以王晓莉那睚眦必报的性格,真的答案就在身边了。 林安有点失落,还有点害怕。“叮~”电梯的门开了,又是那老道。林安没了上次的飞扬跋扈,反而礼貌地点了下头。妞妞的事,要是自己听这个老道的话,或许死的人就不是妞妞了吧。最起码现在她没有资格再趾高气昂地说他那骗人的把戏了。那老道好像已经不记得林安了,直接从林安旁边走过,手里拂尘拂过林安的手臂,粗糙还刺得慌。 林安也没有上前说话,一看就知道是因为公司出了危机,他要去泼水去灾,用他那一贯的伎俩。可她还是被那老道唤起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说自己是一个妖孽,是不祥之人。回想之前的种种却有点相信老道说的话,林安就是一个不该有朋友的人。 “叮~”林安出了那高楼,走回了一个不怕自己煞气的网吧。也只有那肯收留自己吧,林安看了看天上灰沉沉的天空,她裹了裹自己的卫衣,她鼓励着自己,今天老板为他们煮了玉米排骨汤,还等着她回去喝呢。更加卖力地走回了那条以后要经常要走的路了。 寒冷的风刺骨,穿过细小的孔在皮肤里来回流动,林安冷得打颤,看来明天该穿棉袄了。走着走着,手背上的皮肤变得紫红紫红的颜色,冰冷得没有触感,细微的血管还在运行着,林安还在走,走了好久,才回到店里。 “安安姐。”小明开心地咧着嘴站在门口等着林安,拼命地摇动着自己的手,就怕林安没有看见一样。 林安回以礼貌性的微笑,太假了,但是小明并不在意。林安看着他那白色的t恤,都觉得冷得要死。她牵着小明的手往店里,责怪还带点感谢,谢谢他能够在这么冷的天站在门口等自己,“快进来,傻不傻?以后穿这么少,就不要出去了。” 陆子海也站了起来叫了句“小安,回来了!” 林安搓了搓手,“嗯,小鹿哥哥,我们明天去商场吧。这么冷的天,小明还穿着短袖有点……” 陆子海很干脆地答应了,“好,那我们明天去一趟吧。再进一些货来卖。” 林安开心地连连拍着小明的手臂,“小明,我们明天去买衣服咯!哈哈……” 小明看着林安那么开心,也跟着笑起来,连蹦带跳地摆着剪刀手,“好哦,小明喜欢,喜欢。” “小明,这是我送给你的。”林安将手里提着的大白兔奶糖扔到小明的怀里,这是林安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记得把你的包包给装满哦。”林安踮起脚尖,拍了拍他胸口那个瘪瘪的包。 小明不知道为什么蹲了下来,仰着头看林安,“我会的。”好像是在等一个人摸摸他的头,说他做得棒一样。 林安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头发,小明好似没有反对,反而很开心。林安这才放心的摸了摸头,说:“我家小明很棒!” “我也觉得。”陆子海也很满意那天做的决定,留下小明。他招了招手,“来来,我们先吃午饭。今天有好吃的排骨汤哦。” 小明就屁颠屁颠地抱着那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坐在他的专属椅子上,不留一点空隙地坐在窄窄的椅子上,他那胖乎乎的手又很艰难地拍了拍旁边林安坐的位子,“快点,安安姐,你坐这。不然没饭吃了!” 林安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在黑瞳里闪着明亮的光,她由衷地笑了,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人管自己叫姐姐,还叫自己一点都不大的模样,林安摇了摇头,算自己输了,“好好,我这就来占领一个据点,一举攻占堡垒!” 小明高兴地鼓掌,“好,小鹿哥哥,一起!” 陆子海拿着碗,舀着汤,饶有兴趣地说道:“好啊!” 这种气氛好久好久没有再光临林安的世界,嘴上挂的笑容也不知道在未来又能持续多少?她模糊了自己那悲伤的记忆,短暂地沉浸在这个午饭的时光里。可林安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总有一点悲凉? 第九十五章 商场 北川的商场人潮涌动,新上架的衣服被挂在门外的模型上,红色绿色……千篇一律,陆子海牵着小明,嘈杂的声音随商场的热浪扑来,林安早已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了。只是闻到一楼的奶茶店飘来一阵阵奶茶香,油炸火腿,炸鸡腿的香味也掺杂在内。林安滚动着喉咙里的口水,眼神不停地看着那里。 “我们先去买些吃的吧,边走边吃。小明要吃什么?”陆子海站在中间,兴奋地看着他俩。 小明举起手来,本来就很高,纵向的比例又被他给拉长了,原地跳着,地上的震动传到了林安的脚下,“我,我,小鹿哥哥,我要吃……”他又咬着食指,往上瞟去,个子矮的人还以为他在翻白眼呢,他又指了指前面的奶茶店又往右移了15度,“我想吃拉面,妈妈说,喝奶茶吃油炸不健康。” 林安跺着脚,假装生气地问小明:“要是你安安姐要吃呢?你要拉面还是安安姐呢?”林安也不想到自己会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就好像小孩子被问到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一样。可林安还是会期待他说的答案,就像所有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说更喜欢自己一样。 林安看着他的胖嘟嘟的下巴,虽然小明看上去比自己大个三四岁,但是在林安这他就是一个弟弟。看着他犹豫地在挠头,林安也不好逼问一个智商本来就不够的弟弟,“算了,你安安姐我陪你去好不好?” 小明点兵点将的手又缩回来,聚集在胸口鼓着掌,身体的肥肉也跟着声率向上跳动,瓷板上的震动声早已传得老远,“好好,安安姐最好了。” 就知道小明要这么说了,林安戳了戳陆子海的肩膀,“小鹿哥哥,你爱吃什么啊?你要不喜欢吃拉面的话,我去帮你买吧。” 陆子海一脸开心地对着林安笑着,放在口袋里的手终于抽出来了,指着拉面馆,“就去拉面馆吧。” “好。”林安也兴致勃勃地朝拉面馆走去,她其实知道陆子海一直在迁就自己和小明,太善良了。她很难想象以后若是他考上公务员以后,自己和小明又该怎么办。林安看着他牵着那有一米九的大块小明,却显得格外的弱小。 林安马上跟了上去,从远看去就像一个行动的信号格,到哪都可以联系的信号格。那家的拉面并没有林安以前常常光顾的那家拉面馆好吃,一点都不正宗。但是小明却吃得很香,其实,小明吃什么都香,也没有忌口的。虽然有点饭量大,但也好养活啊。林安实在不懂为什么他妈妈会将他给扔了,难道是因为智商问题吗? 林安没有多想下去,她想像小明一样坚信自己的妈妈会回来找他,或许心里祈祷久了说不定就真的实现了。她告诉陆子海和小明,等她结工资了,一定会请他们吃北川最地道的拉面。 面馆里的人还是有很多,就没有一张空隙的桌子,旁边的奶茶店也是如此,站在门外排队的冗长冗长的。林安一行人踏上电梯,跑进一家又钻进另外一家,陆子海对买衣服简直高手,砍价也是毫不手软。有一代妇女气质,要是去广场上转一圈绝对可以成为妇女之友。 林安也学到不少买衣服的技巧,还不忘打趣:“小鹿哥哥,以后你往女装这边深究深究呗,我就不用在淘宝上买衣服了。” 陆子海举起购物袋,往上扶了下那沉重的黑色眼镜,“好好,我有时间去看看。” 买完衣服后,脚都感觉要走断了。林安是个爱宅的女生,不喜欢出去逛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每次出去腿都搞得跟残废一样,一件衣服要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决定不买。林安却在这次里面看出陆子海少有的果断,所以并不觉得心很累。 刚出商场,薄款棉袄穿在身上顿时没了冷风的排挤,商场里的暖风时不时地从门口里透明的帘子里跑出来,变成浅浅的白色沉在地上。 吃完的拉面早就被消耗殆尽,小明带着黑色的帽子,拉紧帽子上的松紧绳,真的好傻,有点像穿越到了八十年代东北一带的感觉,要是他在蹲在商场门口,简直是绝配了。可惜不聪明的亚子,这会还聪明了些,跺了跺脚,指着那边停着的货车,手里还挽着一堆购物袋,嘴嘟起来呼气,“小鹿哥哥,安安姐,我们快走,快要冻死俺了。” “俺?”陆子海惊讶地看着小明发出来的东北话。 “快走啦,小鹿哥哥。这货一看就是看多了《熊出没》,发音简直一模一样。”林安拉着陆子海的胳膊就往前走,嘴上好像还带着笑。 冷风呼呼地吹着,打在路上的树叶上,那辆要发好几次才发动的车这次居然一下就启动了。看来是被风折磨得有些觉悟了。林安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极少的行人,白色的,黑色的,车,全都杂乱无章地摆停车场。 “安安姐,你可不可以带下这个?”小明直接把一个红色的帽子扣到林安的头上,自顾自地拍着掌,“好看。” 这是陆子海买给林安的第一份入职礼物,为什么会选红色,陆子海说,很适合。 林安看了看后视镜,稍微整理了下帽子。确实很和林安的心,但是还没戴多久,林安就拍了拍又放在了怀里,她不想弄脏这份礼物,这份珍贵的礼物。有时候买来的礼物并不一定要用,不用并代表它失去了利用价值只是在一个特定的时候里,它更多的是在记住某一个回忆,它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意义。 车缓缓地开动着,车尾排着黑色的烟气,转过一个角驶入大道里。林安又看去窗外,前方路口的信号灯恰巧亮起了红灯,她擦了擦窗户上的雾气,看着一家很大的银行,坐落在对面的街道上,透明的玻璃门紧紧地关着,白色的瓷板上还镶着led滚动屏,红色的字体在抹上羽化后的雾后还是可以清晰地看见,路上没有一个人经过。冰冷的雨又开始点点滴滴地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有点模糊但还是可以看得清打着一点红色光芒的银行门口。 林安心里一震,手上不自觉地握紧死死地盯着一个人,这个对她不友好的人,他为什么会在那?为什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也有沦为别人口里的垃圾? 林安听不清那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说了什么,也不是很懂为什么会推开他?推开一个拥有黄金地段的高楼的总裁?可他为什么甘愿被一个人推到在地? 第九十六章 视而不见 林奇被推倒的那一瞬间,林安的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即使再讨厌他,还是不忍心看见他被一个陌生人推倒在地上,黑色的西装在雨里变脏了,像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在那一刻却没有生气,绝对是央求。林安看着他又站起来,拿着手里白色的文件再三地鞠着躬。 车慢慢地驱动着,窗户外的景色一点点将林奇挪出去,可是林安还是会靠着窗户,贴着窗户向后方看去,直到那个方向变成死角,她才垂头丧脸地坐回了位子上。最后他还是被拒绝在白蒙蒙的雨里。林安听着不知什么时候放出来的欢快的《小苹果》,小明异常地躁动着,双手微微弯曲地摇摆着,他们开心地跟着唱:“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可林安怎么也接不上,她唱不起来。她握着毛茸茸的帽子,看着前方的雨刷一摆一摆地扫去滴在玻璃上的雨水,她还是假装地发着开心的声,假装拍着轻柔的掌,开心着。 回到店里以后,林安也无暇顾及刚才看到的事情,离营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林安必须忙碌起来,打扫打扫店里,陆子海和小明从车里不停地搬着从南贸市场买来的水果和零食,还有晚上的菜。中途的时候,陆子海又去了一趟南贸市场,听他说批发的更便宜也就去了。 小明将放在他曾坐过好久的地方的黑色包包拿起,那里面还放着林安写的字条:小明在后面这个网吧,看到一定要来找我哦。小明笑嘻嘻地又将那个包包挂在自己的胸前,从口袋里拿出十几个大白兔奶糖放进包包里。 他留了两个在掌心,食指小心地戳了戳陆子海的肩膀,这是在学林安。小明的模仿能力满强的,在以后林安越来越觉得他有当明星的潜质,不是靠颜值,是靠他的演技。“小鹿哥哥,你要哪个?我剥给你吃。我可是很会剥开的。”他的左手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非常自信。 陆子海爽快地应着他:“好啊。”就搬着一个纸箱进去了。 小明还站那,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撕开白色的封纸,嘴里呢喃着:“哈哈,完美!”五十秒的时间,他成功将手里的糖和纸分离开,放到陆子海的面前,沾沾自喜。 有一个人亲自放在嘴里的糖,味道就是不一样。陆子海笑着含在嘴里,还哼着歌,又搬起一个箱子走了进去。小明又拿着剩下的一颗糖,跑到林安的面前,“喏,安安姐。” 林安笑了笑,放进嘴里。拼命地咀嚼着这有点硬的奶糖,她的眼睛里的泪掉进了拖把里,和黑色的水浑浊在一起。她不悲伤也不开心,就是会这样若有若无地掉着一滴这样的泪水。林安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她一点都不在意刚才那滴咸的泪水,继续拖着地。 窗外的雨往门口不停地飘来,凌乱的脚步印记缓缓地就被埋没在那片湿漉漉的地板上,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今夜会在这里度过时间,耗费年华。林安将门口的牌子翻了一个面,营业状态,悬在墙上的灯牌也跟着亮了起来,在这漫漫长夜里闪了一丝不一样的光。 自从沈文来过以后,枫溪就很少会发信息给林安,冷慈也是如此。她又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闪烁的信息。她长叹一口气,坐在前台那。脸上的口罩又蒙住了林安,就好像外面突然黑掉的天空,阴沉还伴着点冷湿。 小明还是好好地坐在他的位子上,他嘴里又放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看着电脑区域,像门神一样,又好似在等待一个惹是生非的人出来尝尝他的拳头。后面这一种显然是不符合小明这脑子能想出来的,刚吃完饭的他又有点饿了。 林安是听见他肚子一直在咕咕地响才意识到的。可是林安不是老板,不能让他吃零食,要暴饮暴食的话,非得把这店给吃穷不可。林安敲了敲桌子,转移他的注意力。“小明,这是几?”摆了一个二在小明面前。 他也跟着摆了一个二字,还准确无误地说出来:“二呀。” “那我再考考你难点的,九十九加九十九等于多少?” 小明伸出自己的十个指头,一个个算了起来。“一,二,……” 林安无聊地拉开了抽屉,那份退学申请的文件,还在那。褶皱的纸上的家长栏那写着“林奇”这样的字眼,林安摸了摸这熟悉的字,他的公司到底怎么了?自己还是不要再自作多情地跑过去添麻烦了,林安叹了一口气,最近晚上总是会被同一个梦给惊醒,醒来后,胸口总是闷闷的。总感觉有什么一直在压在心脏那。她又将文件放回了抽屉里,准备明天邮寄给老师,她并不是很想再回那个学校里,连信息也是信手拈来地发送了出去。 她觉得有时间需要找找福子姐,怎么才能缓和一下?前台的铃又响了,林安立马起身过去,小明还在认真地算着九十九加九十九等于多少。泡面加火腿再加卤蛋,林安熟练地仅用两分钟的时间搞定,送达目的地。 林安又坐回了位子上,陆子海还站在门外打着电话,这次打电话打了很久,林安看着他徘徊的身子,在她的眼里转来转去,黑色模糊了他的样子,唯一看得清可能就是发亮的手机屏幕了。林安又回过头来,看着小明,还在算。 “小明,我告诉你答案吧。”林安撑着头,侧着看他,尽管小明坐下来了,但还是蛮高的。若不是他低着头,林安恐怕一年都难得看到他的头顶。林安实在不忍小明还在苦苦地被数学折磨着,毕竟她自己就深受其害。 “不要,我自己来。快了。”小明继续低着头,手指一个个掰开又合拢,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真的是不多见,她只好作罢。 她滑动着手机的屏幕,看着手机里的小说,这是枫溪推荐给她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很短很容易看完。剧情里的女主还是很吸引林安的,一下就陷进去了。时间突突地往前卡,林安看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下被小明吓得魂都没有了,心脏咯嗒一下又着地了。 “安安姐,我算出来了。是一百九十八。”小明比了一个耶的手势,说道。 “真棒,可把我给吓死了!”林安勉强地咧着嘴,竖起大拇指。 小明却很开心地在笑,林安却有点羡慕他可以看不懂人的表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是开心地笑,就是难过地哭。 反正这一下就牵动了林安柔弱的心了,她就是忽地看见这个没心没肺的笑,就想枫溪了。 她滑动着手机,退出小说软件,敲打着九键,“枫溪,我想你了。我们见个面吧。” 第九十七章 相册 “小安,你今天要回去下吗?听说巷子里那边发生了事。”老板拿着蒲扇悠闲地扇着,完全和深蓝色的棉袄格格不入。他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看着林安。 原本打算和枫溪见个面,可能去不了了。这事估计八成都和自己家有关,林安还是不放心。“我还是去看看吧。”她掏出手机继续打了几个字又放回了口袋。 林安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老板还是带着那把蒲扇,不管走哪,好像他都会带走。在北川大桥上,他也是那样。她喝着粥,没敢问他。 老板无神的眼光撞进了林安的眼里,他将手里的碗放在一旁,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要我陪你去吗?” 一个荒唐的问题,林安立马摇摇头,她还是没胆告诉老板关于自己的一切,但总觉得老板知道些什么。就像他只要坐在巷子口的杂货铺里,也能知道关于巷子深处发生的事。她又喝了一口粥,就走了。 穿过货架,林安又戴起了那个黑色的口罩。这就好像已经成为林安一种习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来了,路上骑着自行车的人少得可怜。以前总觉得是在逆流而行,在这一刻,林安突然觉得有点一意孤行的凄凉感觉。北川的冬天的雨总是突然地往下掉,有时候还夹着冰雹落了下来,可就是没有下成雪,滚进林安的视线里。 初雪在北川其实很罕见,林安也就见过三次,都是小学的时候。最后一次是最印象深刻的,大雪如鹅毛飘在地上,堆得很高,没过了年幼林安的膝盖。她和白念还有枫溪一起去了公园玩雪球,堆雪人。所以对于林安来说,初雪是美好的象征。 林安继续往前走,她将袄子后的帽子戴了起来,低着头往前走。看见透明的冰雹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现出原形,又被自己踩成碎粒,化进看得见天空颜色的水里。 “你们是干嘛啊?”一个大妈右手胳膊上挂着一个红色的袖管,上面写着什么林安并不知道。但是林安见过她两次,好像是管这片区域的。负责买房卖房租房之类的有点像中介但也管一些日常的街区安全吧。至少现在林安看出来了,她偷偷地钻进人群里,看着那个大妈,指着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人骂了起来。 那个大妈似乎毫不在意对方是混混或者是打手,嘴里满是法制社会。她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指着那里面一个黄头发站在最前面的,应该是个头头。“我跟你哇,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还要动粗是不啦,我老公就是警察局的局长啦,你要来就来,还敢在我的地盘,撒泼是不啦?” 那头头,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花生米那么大的眼睛试图在睁大,想在气势上压瘪那大妈。不过他一听到她是警察局的老板娘就不敢撒野了,估计是在牢子里受到过刺激。林安虽没有去进去过,但是上次也看到过警察的拘留地。关在那的人就好像没几个正经的,那头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在前额的地方。林安猜应该是被谁给打了。 头头抽着一根烟,“我不给你计较,你把这家人给交出来。我就马上走。” 他抖着腿,往前走,下巴微微上扬,他并不高,只比大妈高个两厘米左右吧,气势上不能输,这是在江湖的一条准则,他的左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完全将他要体现的气势展现出来,他才肆意地笑着,白色的烟慢慢地往上飘,混进了雨里。可是手上的烟却没有被灭湿,还在骄纵地放着有害气体。 林安也不敢多留,怕在这一堆人群里有人能够认出她,她又偷偷地从那个黑色的圈子里摆脱出来。可是还是可以听见大妈的那镇魂的声音和气魄,“今天这房子要卖了,这家人早就走啦。你要找去别处,别站在这挡我的财路。” 林安心里一颤,什么时候这个房子被卖了?她停下来,她不敢上去问那个大妈,她还是怕那群人会抓她,她往右侧走去,躲在旁边的大货车右侧那,二楼白色的排水管半根悬在空中,哒哒地快速将二楼的水泄了下来,打在离林安不远的地方,她听不清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水混着脏水溅在林安的脸上,衣上。 可是她走不了,她走了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看见那个大妈了。 林安在等,等所有人都退去,圈子慢慢地缩小,那些混混估计是怕了那大妈的气势才结成团落荒而逃了吧。林安还是站在那等了很久,直到她的耳朵只听见旁边的水声,纯粹的水声,她才从货车旁走出来,追上了大妈。 “你好!”林安将口罩下拉了一些露出了嘴,她礼貌性地鞠了一躬,只见大妈还在继续用以前的钥匙去开自家的门,林安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那钥匙只有三把,其中一把居然在他那。她一下清醒了,是爸爸把房子给卖了。 那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门,大妈试了好几遍可还是无果,插进去却转不动,急了,踹了踹门,“妈的,这是啥子门啊?” 林安看着特别不是滋味,还是没有让眼前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出来,她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我爸拿错了钥匙,我给送来的。这房子什么时候卖啊?” 既然他都打算卖了这房子,林安也不想闹什么。终究这房子的名字是他一个人的名字。林安没有理由让他不卖这房子,只是她想把里面的一些东西带走。 大妈走进去,观摩了一番,“明天,你这些东西怎么还没搬走啥?” “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了的,阿姨,你看着处理吧。”这些东西林安也带不走,也不想带,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现在她还是寄人篱下,又什么资格一包揽回去。林安指了指这房里的电器和家具。 大妈眼里发着光,摸了摸还有点用的冰箱,又摁了摁沙发的柔软性,嘴上却没有眼睛那么实诚,“好啊,都是一些陈年家具,我勉强帮你们处理掉。” 送走那个大妈后,林安彻底看清了她手里的别着的红袖管上面的的字:居委会。林安坐在房间里,外面的冷风拼命地跑进来,看着外面灰色的雨,林安从房间里拿了一个收纳箱。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小时,舍弃再捡起,林安一次次心酸,她只能责怪自己的无能。 最后她还是将所有的东西全扔在那里,她将手里的箱子摔在地上,她想挽留的小熊,衣服……全都躺在冰冷的地上,有的还滚进了那丑陋的石头旁边,她跪在地上,手抖得厉害,是对自己的愤怒,爆粗的血管在手背上越来越明显,她捡起一本封面已经丢了的相册,站起来,关上门,走在雨里,往巷子口走去。 也许距离并不远,但林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来这个巷子里的深处了吧。她低着头,绝望地踏进了凉得刺骨的雨里,还带着冰雹,滚进她滚烫的皮肤里,冷着她的身体。慢慢地,心也就跟着冰冷起来,冰住了某一个角。 第九十八章 安我一夜梦 “回来了啊。”老板打着蒲扇坐在摇椅上看着电视里的节目,这次不是戏剧,是一部抗战片《游击队》。林安低着头,低到都看不清脸。她双手环抱着相册,走了过去。今天店里没有什么人,林安也忘了将口罩戴起就径直地回了房,换了衣服,去了网吧。 小明每天都开心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守候着什么。林安努力地拍了拍脸,让自己振作一点。她挤出一个笑看着陆子海和小明,“早啊!” 陆子海放了一颗糖在林安的桌前,是牛仔旺旺糖。“在我们面前,你想笑就笑,别逼自己挤一个笑容出来。” “没啊。”林安又笑了却只停了两秒,又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在狡辩,只是不想让陆子海多心而已。林安将糖放进了口里,很甜。她却只是机械地咬着,再吞下去。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枫溪发的信息:那后天见吧。 她回了信息,然后把手机又关上了。其实,很多时候,你不去找麻烦,它总是会捷足先登像强盗一样闯进来,徒增烦恼。林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店里为数不多的客人,眼里充满了迷茫和悲哀。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很失败的人,什么都没有。活得好似寄生虫一样,林安以前还在笑那些小说里的封建人物,诸如许三观,就只会卖血养活自己。 可现在林安觉得自己好像连他都不如,最起码他还可以卖血养活家里的人。可自己呢,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最没用的一个人而已。在当代这个社会里,她是最低层的人,除了学历还可以拼一拼,其他的都被这社会蚕食得连渣都不剩。可是她已经退学了,难道她要一辈子待在这个网吧里吗?一辈子戴着黑色的口罩去看世界吗? 林安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决这样的问题,也许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安安姐,安安姐”小明的叫声打断了林安陷在内心的一些想法,她往左看去,只见小明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没错,是退学申请的文件。 林安想不到这么快,以前学生组织申请检查食堂卫生的时候,总是在拖,拖着拖着就忘了还有这样申请过。校长栏里写着一个潦草的名字,微微可以看出来是一个李字。林安也没有特别想知道校长姓甚名谁,她放回了抽屉里。 这一天吃的是快餐,因为林安早上回了家,没时间做。小明还是那么有食欲,白米饭吃了好多好多,肚子又圆了一圈。林安笑他又变胖了,小明却死活都不承认自己胖,说自己只是肚子里撑里一条船而已。 一语惊人啊,陆子海连连夸赞还特意奖了一只鸡腿给小明,仿佛飘在心间的雾霾一下散开了许多,林安的笑也没了那么沉重,那么累了。 还是和往常一样准时回家,老板也早就睡了,院子里还是会留一个灯泡给林安。连凌晨的梦依旧和昨日,前日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总是在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看天空看到天亮。 早上一个电话打破最后的寂静,林安接过后,是福子姐打来的。说是今天下午要去参加一个什么医学的研讨会。名字太长,林安混混的头实在对这些名次没有概念也没有兴趣,她立马穿上衣服,和老板说了一声就往网吧那边去了。 她走那边其一是告诉陆子海一声,其二是她不想走那条路了。林安直奔医院,福子姐清瘦了些,没了以前的可爱多了几分理性在脸上。 “你来啦。”福子姐的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轻柔,亲切。 林安点了点头,笑着说:“福子姐麻烦你了,不过你怎么?”她指了指福子姐的身材,“看来我今天带错了东西来犒劳你。”林安摆了摆手上的薯片,现在每次去医院的时候总会从医院楼下的超市买一些给福子姐。 “瘦了很多吗?”福子姐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投来一句很确定答案的问题,林安点了点头。 福子姐又拿起林安手里的购物袋,选了一包原位的薯片,撕开放进嘴里,“嗯,还是原来的味道。知我心者林安也。” 林安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满是狼藉的资料,看来又是在这里通宵写论文了吧。看到她瘦了那么多心里有点难过,“福子姐,对不起,让你在这照顾这么久。” 福子姐笑呵呵地将薯片过来,“我变苗条,完全是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林安想不到福子姐居然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变成她喜欢人眼里的模样,惊讶中带点佩服。要知道福子姐真的瘦下来,绝对会是倾国倾城的美女,宛若貂蝉。 福子姐眼里满是恋爱的甜蜜味,“他是医学系的男神,是位比我大五岁的大学老师。等我瘦下来,我就去告白。” 老师,师生恋。林安惊讶地看着福子姐说的每一个字,“勇气可嘉。” 林安低着头问:“福子姐,你修过心理学吗?”她其实是想问福子自己一直常常做噩梦该怎么办,就说出口却变含蓄了许多。 “你怎么了?”福子将手搭在林安的肩上,明显感受到林安的害怕和恐惧。 “我最近常常做噩梦,怎么办?”林安终于说出口了,她要是再不说出来,整天整天的被吓醒,得抑郁症都有可能。幸好她说出来了。 林安娓娓道来所有的事,从运动会开始讲起,王晓莉,警察局,退学,爸爸,老板,陆子海,全都放在她的话里传到了福子的脑子里。福子很耐心地听着,并没有半点不耐烦,林安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垃圾桶,把这一个月来发生的破事全都吐了出来。 福子抱着林安,摩挲着林安的背安慰着,可能是太过于震撼了她吧,她也想不到一个小女孩居然要承受这些事,有家回不了,还要戴着口罩生活,这脸上的笑应该给谁看呢?她稍稍用力地抱紧她,“福子姐很开心能听到你说这些话,同时替你难过,但你要相信,这世界总会给你一条,不是直通的大道,而是弯弯曲曲的小路,终点还是同样的。你只不过走得更辛苦而已。” 林安彻底泪崩了,她无声地将眼泪滴在福子姐的羽绒服上,就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个寄托一样。她真的想一直待在福子姐的身边,或许就不会这么悲伤了吧。 林安擦了擦眼泪,“我想吃药,我现在每天都要工作,睡不着觉会影响我的生活。” 福子摸了摸林安的头,从一堆资料里拿了一包纸巾出来,“如果你真的想的话,吃安眠药。但是你要知道安眠药量要注意,而且你买不到。我还是建议你多多运动,吃好点,就可以慢慢地减去心里的阴影。” 福子自有考虑,她知道安眠药要在医院开单子才能买到,一般在外面的药店还是很难买到的。就算林安去见了医生,也会是她后面的建议,安眠药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开给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的。 “好,我试试。”林安嘴上虽说是要试试运动,其实心里已经打上了安眠药的主意。她讨厌运动,自身的运动天赋也很不好,所以只有安眠药才是她的心中最好的选择。 林安到了晚上才回家,老板早就睡了。但是她还是敲了老板的房门,是老板睡得轻还是在黑夜里等林安呢,只有老板才知道,他房里的灯又亮了起来,橙黄色的光晕撒在林安的脚上,他缓缓地来了句:“怎么了啊?” 林安觉得很抱歉,但是她太迫切要安眠药了,她不想明天的凌晨又被吓醒,那种黑色的恐惧催促着她快点找到安眠药,她上网查了查,自己百分之九十是买不到安眠药的,只好来找老板了。那个每次都都会帮自己忙的人。 “老板,你可不可以出来一下,我想和你说个事。” 等了几分钟后,老板从房里出来了,赶快地将房门关上,好像房里藏着一个巨大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门一点缝隙都没有地被关死了。他没有带着那把蒲扇,只是披着深蓝色的袄子,穿着灰色的保暖裤出来,问:“什么事啊?” “我想要安眠药,老板你有吗?”林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抛出了问题。 “五十,一颗。”老板看着林安,果然黑心的本质没有变。他的口袋里早早就准备了一只圆珠笔,就是在等林安这只待宰羊羔一样。 “好,记账上,我先吃一粒。” 第九十九章 未来有你 这一晚,林安确实睡得很安稳,没了梦魇的惊扰。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不是黑色天空,而是有亮度的清晨。 这一天的清晨,也特别。老板敲了敲林安的门,叫林安起床。林安懒散地穿起外套起来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脑袋还是有点晕晕的。 吃过早餐以后,林安高兴地跑去了网吧。小明和陆子海还是老样子坐在原来的地方。发生变化的只有林安的心了吧,林安也感受到自己的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开始在这漫漫冬夜里变暖。 “小鹿哥哥,小明,早啊!”她蹦跶地走到前台上,刚坐下去的时候还是有点头晕。应该是自己低血糖的原因,林安并没有特别在意,看见陆子海和小明都笑着应答,她也坐了过去。 可是她想起了前天和枫溪约好了今天要见一面的。林安得立马动起来打扫卫生,然后趁着中午的间档回去。林安拿起拖把就卖力地拖着地。相比之下,林安感觉到自己充满了力气,她把这些好的迹象全都归于昨天晚上从老板那拿来的安眠药,虽然一颗要五十元,但也是物有所值。林安只含了半片在嘴里,还有半片留在枕头旁的白色的小瓶子里。 地拖得很快,比预期得要快,林安累得趴在了桌子上,应该过了多久,这一觉也很安静,林安不想起来,她总是错觉地以为才过十几分钟,她喜欢沉睡在一个空白的梦境里。直到陆子海将她推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睡晚了。她嘴上不停地抱怨着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死,这下麻烦了。枫溪还等着自己呢。” 她心里却很开心,自己终于可以睡一个长觉了。 “小鹿哥哥,我先走了。上班之前一定会回来的。”林安用手梳了梳头,一下两下,搞定。拿起手机就跑,进另外一条巷子。 陆子海点点头,她早已消失了。林安奔向她们常去的奶茶店,离这并不是很远,就在去学校的公交站台对面。这巷子和以前的巷子并不同,很安静,电线错落有致地搭在各个楼层之上,这边的楼都很高,黑色的青苔早就爬上了某些角落里。巷子里的人似乎并不是时常出来聊八卦,或者是邀一群人来搓麻将。静的冷清,林安畅通无阻地跑出巷子。 到了奶茶店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最要命的不是运动带来的氧量急剧下降,而是她在推开门的那一霎那,看见了冷慈安静地坐在枫溪的旁边。不可避免地相撞在一起的是一种特殊的情感,最起码林安的心里有点变化。 她有点在意自己的形象,又捯饬了下自己的前面掉下的头发。假装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在对面满不在乎地打了个招呼:“枫溪,冷慈,你们好啊!呵呵。” “不关我事,是他自己跟来的。”枫溪摊开手,靠在椅子上。这真的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冷慈死磨硬泡地问她关于林安的事,说好了不跟来的,硬是要当小人,不当君子。只好让他跟来了。枫溪又指了指冷慈,“快解释,和我没关系。” 冷慈到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枫溪说的话,而是直奔自己的主题,真不愧是理科男,“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在谁家住?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简直是政治题必答的三大问题:为什么,是什么,要怎么办。枫溪想想就头痛,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拿点奶茶当借口走开了,“我先去点杯奶茶,你们要啥?” “随便。” “随便。” 林安和冷慈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在说完的一秒后,林安迅速地撑着头,看着窗外。看来今天很难躲过了! 冷慈拖了拖椅子,更靠近桌子了。他盯着林安好一会,林安实在有点不好受了,她这人最怕的就是这样了,说不赢就搞这一套,真的感觉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林安轻轻地锤了下桌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啊?”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贼心虚啊,林安看了一眼冷慈,又低着头,“我现在有工作,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没想好,我现在在朋友家住,挺好的。” 林安有意识地省略了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她却听到了冷慈又一个惊人的问题。“你的未来里是不是把我删了?” 他又继续说下去,“可是我的未来还有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林安心动了。她惊讶地看着冷慈,没有避开他那双真诚的眼睛。是不是代表他喜欢自己,原本对他的喜欢一点点在自己的愧疚里抹去,可就是因为简简单单的这几个字里,林安心里挤压的喜欢好像从荒漠里跑了出来,她看着他,本想开口,却又被阻挡了。 “好啦,你们的随便来了。”枫溪端着一个橙色的盘子,把两杯随便放在桌上,她还是老样子喝红豆奶茶。 林安是想问为什么,难道他不介意自己的过去吗?可是已经被扼杀到摇篮里了。她低着头,喝着那杯随便,其实是巧克力味的奶茶,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随便,为什么不叫巧克力奶茶。不过这奶茶相比之下更苦涩。 枫溪显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看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啊。她翘着二郎腿坐在冷慈旁边,眯着眼睛看着林安,应该是可以看出什么的。她最近又在看东野圭吾的《红手指》,她模仿着里面的警官以为这样可以获得重大线索,然而并没有啥用。 林安一眼就道破了枫溪的小心思,估计是又看了什么悬疑小说给魔怔了,她敲了敲桌子,轻声拍了拍枫溪的肩膀,“你以为你福尔摩斯啊,还想看透一个人的心啊?” 果然不出所料,枫溪立马回到了现实,握着红豆奶茶,“最近在看东野圭吾系列的悬疑小说,你要看吗?林安。” “你怎么不问我啊?”冷慈用肩膀蹭了下枫溪。其实他对悬疑小说并不感兴趣,学校每天的作业都很多,他根本没有空余时间去看小说,之所以这样,是他敢打包票林安会拿书来看,这样一来就可以通过这个和林安保持一种联系。 枫溪疑惑地看着冷慈,这家伙一看就不喜欢看小说,今天是干啥呢?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她并不在乎书流传到他们俩谁那,“我现在问可以吧,女士优先不知道吗?安仔,你要看吗?” “他要喜欢先借给他吧,我都可以。” yes,冷慈猜中了,他用吸管慢慢地搅动着杯子里奶茶,笑着回答:“还是林安先看,看完再给我吧。” 林安也没注意多少,就应了声“好”。 一个小时过去,他们就聊了些有的没的。哪个明星出轨了,哪个明星又喜结连理了,哪本小说又登上了热销,他们都好像是刻意地只字未提关于学校的事。 “好了,下次打电话给我随时赴约,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枫溪站在奶茶门口抱了抱林安, 林安在怀里点了点头,她一定会的,她告诉自己,自己还是有一个能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找的朋友。她看着对面的公交车站,没有一个人在那,她缓缓地闭上了眼又睁开,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的作用,她开始出现幻觉了,一群穿着黑色西服的人拿着银色的铁棍气势汹汹地看来看去,撞见了林安。 她又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那群在找自己的混混。带头的混混也隔着大马路看见了她,站那么远眼神就跟鹰的眼神一样,一眼就认住了她。林安立马牵着枫溪和冷慈往前跑,她没有敢往巷子里去,她还是会担心以后连个藏身之地都没了。 “快跑!快跑!枫溪,冷慈,我们快点跑!后面有人来追我们了!” 第一百章 久等了 “什么人要追我们啊?”枫溪来不及等林安回答扭过头往后看去,“我去,是那天晚上往你家里扔石头的人啊!”枫溪反手握着林安就往前冲,终于可以发挥她的特长了。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老实说,她还是觉得蛮刺激的。就像韩国电影里的追击一样,只不过自己不是警察而是被讨债者。但是都没有关系,能玩玩也不错。 冷慈紧紧地回握林安的手,“被废话,保持体力,先去人多的步行街往前跑两百米再拐个弯去最近的商业街。” 林安实在太害怕了,害怕的是背后拖着铁棍与地面的摩擦声,好像就闪出了火花一样。要是被他们逮住了,她们就完了。到时候要是被抓住了,林安一定会拖住他们的,这是一定不能让他们来和自己承担。短短的几秒里,林安的脑子就没有停过,她的手机械地被两个体力强将拖着往前跑,没有特别费劲。她只是拼命地跑,手心的汗不停地在往外冒,贴在了他们的掌心里。冰冷的风打在脸上,脸上晕出了宛如高原红。 距离一点点拉近又被拉远,心一下忽高一下忽低。终于被跑进了步行街,冷慈看了眼人来涌动的街道,正和他意,“我们先跑进巷子里,然后枫溪你往东跑,我们往西跑,晚上七点回信息报平安。ok?” 枫溪想了想,还是给冷慈一个机会吧,就答应了。再者要是被抓住了,自己还不一定保得住林安,冷慈应该是可以。 林安脑子一片浆糊,她看见枫溪答应了,也就答应了。 枫溪放开了林安的手,跑进了街道里,往西去了。 冷慈看着她帅气的背影,一脸尴尬地呢喃着:“不是说好,她往东的吗?她是东西不分吗?” 他只好握紧林安的手,往东跑去。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熟悉。 反而枫溪却好像之前住在这里过一样,窜上窜下地跑来跑去,她大方地走进一个小小的女装店,拿起一个帽子,带在头上。逃避敌人的第一个方法就是换装术,她又跑进店里的深处挑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换了起来。刚刚好到膝盖,枫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自己从未没有看过的自己,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穿过裙子,因为自己一直都要练跆拳道,穿裙子一点都不方便,就像她的头发一样,依旧是帅气的短发。她总在别人面前说自己不喜欢裙子,不喜欢留长发,只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可以。 她看着镜子里的穿着裙子的自己很美,她一点都不想脱下来,可是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后方飘来,她努力地装作没有听见,以为这样那人就不会再向前来问她。 她第一次低着头,用帽子遮住自己的面容,她不想让熟悉的人看到这样子陌生的自己。可是他还是上前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枫溪吧?” 枫溪只得转过头去看他,尴尬地笑了下,“呵呵,你怎么会来这?” 枫溪指了指后面的挂在墙上的牛油果颜色的连衣裙,就算来了,为什么要和自己打招呼,不是说好了决裂的吗?他这又是几个意思?枫溪不懂。 希平犹豫了一下,“其实,其实……”枫溪看着他犹豫的嘴,要说什么却又闭拢,让枫溪实在是着急死了,她生气地回过头继续看着镜子,“有什么事快说,我今天没时间和你打哈哈。” 还没等到希平说话,枫溪就从镜子里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混混,手里拿着小刀,真的拽拽的,和香港片里的混混一样。枫溪抱着希平,埋着头在希平的胸前。 那两个混混还有三秒就抵达战场,枫溪听见他们手里玩弄刀把的声音越来越近,直接走到了希平的旁边,枫溪决定使用第二步,死缠,紧紧地抱着希平不放手,还不停地说:“亲爱的,honey,我就是想这样抱着你……” 那两个混混也受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临走前还拍了下希平的肩膀,“兄弟,好福气。” 希平尴尬地笑着,“呵呵呵……”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枫溪如此娘,有点适应不来。过了一会,他拍了下枫溪的帽子,“走了。” “sorry啊,谢啦。”枫溪立马松手,双手举在上空,回过身,将帽子放在一旁。也没有打算听希平说什么,就径直地往换衣间走去,穿这身衣服和他说话就是有点怪怪的。 衣服又换了回来,可是他还没有走,站在原地。应该是在等自己。枫溪却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她知道刚刚是多亏他,但也不代表自己要原谅他之前对自己做的事。本来是自己的错,后来就是他的错。既然是这样,林安更不想说话了。 她无视希平,直接走了出去,往原来来的方向走去。她心里有点担心林安和冷慈,这群人至少也有五个人以上,只有两个人来找自己,那么其他人应该都去追林安他们了。枫溪加紧了步伐往前赶去,不是去找他们,而是去找最近的警察局等他们。顺便报个警。 她才几米远,就被希平一手拉住了,硬塞了一个袋子在手里,“挺好看的,送你。之前对不起了。” 枫溪没有回头,她紧紧握着粉色的绳子。她终于等来了希平的一句“对不起”,她原以为自己在他推自己的那一天开始就不会再原谅他的,永远不会的那种。可是她亲耳听见后,心里还是选择原谅了他。等她回头的时候,希平早就走了。 他走进了那个深得看不到的巷子里,走进了这个叫卖声浑浊的巷子里,人来人往,陌生人之间的偶尔地碰撞一下也并不会在意,只是顾往前走去就可以了。 希平大抵就是这样像个傻子样,不回头看看枫溪,就这般走了。枫溪拽着手里的购物袋,她没有回头去找希平像以前一样教训一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去警察局了。也不知道林安和冷慈怎么样了? 岔路口一别后,冷慈握着林安就往东去,那边不是小吃街也不是服装街,而是菜市场。冷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根本就没路了。林安早就没有了体力,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在冒,眼睛很勉强地在睁开。后面追来的人也一点点拉近距离,带头的混混也拖着铁棍追了过来,他在慢慢地走,他应该是看清了地势了,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林安脚不自觉软了起来,坐在地上,她松开冷慈的手,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跑不动了,要是现在冷慈跑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够脱离他们的爪牙。她摆着手,“冷慈,你快走。” 冷慈蹲在林安的身边,重新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他就是不想放开,他护在林安的前面,“我们再走几步,好不好?” 冷慈不想放弃一点点念头,他觉得这个地方还是会对自己有利的吧。毕竟菜市场的人也是蛮多了,应该会有人出来帮帮自己吧。冷慈这单纯的想法最终还是被捏碎了,没有人敢站出来,都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他搀着林安往后走了几步,一共有四个混混,他们张着丑陋的嘴脸,在窃喜。就好像是在告诉冷慈,他们已经为人刀俎了。 他们被步步紧逼在一个小小的菜摊子面前,里面的店主早就跑开了,只留下绿油油的大白菜搁在门口的篮子里,上面还撒鲜亮的水珠,看上去特别的新鲜。冷慈拿起就往那个混混头扔去,林安也跟着往右边的混混扔去。 那黄毛头,啐了口痰,骂道:“妈的,上!”举起那根外表被擦得亮铮铮的铁棍,往林安跑去。 一棍下去,打在了冷慈的背上,一声闷响。这一棍像是打在沙包上一样,没有半点声音。冷慈紧紧地抱着林安,那被打的一棍闷响打出了林安眼里的泪水,她努力地睁开冷慈的怀抱,还是没用。那黄毛却不打算束手就擒,棍子高高地举在空中,悬在空中的白炽灯光射在那凉凉的棍子上,没了以往的颜色,显得更加难看。 棍子呼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却抓住了那黄毛的领子往后拖了一点,铁棍刚好指在林安的额头上,银色的模样,摩擦的细纹在上面里面,凹进了好多黑色灰尘,真的很丑。林安吓着盯着那棍子,一秒一秒的,从额头往下挪,往下放了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初雪 是徐杰,林安唯一认识的警察。他领着那黄毛头的衣领往后拖,徐杰比那黄毛头要高好多,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出来买个菜都能抓个人,真的是!” 那黄毛头,往后挥着手里的铁棍,徐杰直接挡住了,一个和枫溪一样的过肩摔,再来一个反手摁地完美。或许是擒贼先擒王吧,徐杰抓住那黄毛,扯了扯他那难看的黄毛头发,又将口里的烟,摁在地上熄灭,“这什么玩意啊?你要是刚打到我了,你就是袭警。鬼老头,老相识,这么久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对我,不太好吧?” 那黄毛叫鬼老头,一个很挫的外号。据说,一开始道上的人都叫他老头,是因为他长得不高又瘦实在和老年人一样,就都叫他老头。后来是受到道上的大人物赏识,黄毛就在前面加了一个“鬼”字,他觉得听上去气势加了不少,所以道上的人都开始改口叫他鬼老头。 但冷慈觉得实在是没文化真可怕,一点都感受不到来自他名字上的威胁。 鬼老头趴在地上,双手合上勉强地往前栽了栽,“是徐大哥啊,一切都好说话嘛。你看……”他斜着眼看着徐杰的腿。 “别叫哥,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老弟。你老实跟我回去吧,不要逼我动粗就行。”他坐在鬼老头的背上,右手一只抓着鬼老头的右手,那膝盖摁在他背上。这才看向林安,“你们没事吧?” 林安还躲在冷慈的身后,她说不出话来,像个偷窥者露出一双眼睛在冷慈的肩上,看着躺在地上狼狈的鬼老头。冰冷的手搭在冷慈的手臂上,她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流。冷慈好像是感受到了,但他没有回头,硬挺着身子,替林安答话了。“没事,叔叔,我们也要去警察局吗?” 徐杰倒是很佩服眼前这个男生,挨了那么一棍,还能够说自己没事。要晓得鬼老头下手从来不会轻,徐杰摇了摇头,“你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里的事我来搞定。我叫警察过去和你们做笔录。” 冷慈点了点头,他往后回头的时候,那疼痛感才从后背袭来,真的很痛,还有点麻。他不自觉地发了一声,“斯斯……”他下意识地搀着腰,又放了下来。他不想让林安更加担心了。又挤出一个笑出来,“我们走吧。陪我先去医院吧。” 林安看着他眉宇里微微地一皱,她懂冷慈的想法。她没有问出来,只是想尽量减轻他的痛,她挽着冷慈的手,特意地放慢了脚步走着。除了鬼老头以外,其他人都老实地蹲在地上,小刀啥的都扔在了地上,十指相扣靠在后脑勺后。林安搀着冷慈走过人群,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或许从那一刻,他们都觉得很讨厌吧。冷漠和该死的好奇正慢慢地从脚底绕成了枝干往上延伸,最后是绕到了他们的脖子,越来越紧越来越急迫。 好不容易逃出来这个菜市场,林安打了一辆车直奔北川医院,去了急诊室挂了一个号。林安特意扫了一辆轮椅给冷慈。冷慈拗不过她的脾气,只得乖乖坐在上面。去拍了一个ct,又跑回诊室。医生最终的结果是,背上的腰椎上有点明显的裂痕,需要静养。什么重的的东西尽量不要背,禁辛辣刺激食物,打两瓶药水,再开些药,养个一个半月就好了。 冷慈躺在床上,白色的帘子拉起。林安坐在隔壁那张空旷的床上,一下唤醒了高一还没上学的时候,枫溪就是躺在这里。她还记得那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男生,有点奇葩未曾见过的男生。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这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隔着白色的帘子,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露在帘子下,有点相似的声音再次唤醒林安那天的记忆。 那个男生坐在帘子后说:“护士姐姐,谢谢但我不后悔。” 就像现在冷慈对着护士说的话一样,那个护士依旧在责怪他受那么重的伤,冷慈说了和那个男生一样的话。冷慈的伤外敷好了,他拉开帘子,手里已经挂上了一瓶药水。他嘴上在笑,为什么?林安很想问他明明受了很重的伤,为什么还笑得出来?他挠了挠头,趴在病床上,“林安,给我讲你喜欢的小说呗。” “你要听?”林安很奇怪,可是她还是会去想讲什么给他听。“我给你讲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吧。” “嗯。”冷慈咧着嘴,趴在那,他慢慢听着林安坐在床前,细声讲来。 “许三观是一个丝厂的送茧工,在他们那个镇上,能够卖血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许三观其实一开始也和我们一样不懂为什么卖血是一件骄傲的事,后来有一次回村去看他爷爷,碰到了几个朋友。他们就告诉许三观一些卖血的道理……” 冷慈慢慢地睡着了,林安还在讲关于许三观怎么一次又一次卖掉自己的血的,这个故事林安看过很多遍,她在感慨许三观的人生,也在审度自己的人生。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林安才停下来,接起来。走到护士站那里,才开始说话。“喂,小鹿哥哥。我这边有事。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对不起啊!” 耳边传来一声,“下次记得及时打电话来哦,好好照顾自己。” 林安点了点头,挂断了电话,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到晚上六点了。林安走到冷慈床前,轻轻地拍拍冷慈的手,“冷慈,冷慈,我们要回去了。” 林安搀着冷慈走出了急诊室,门外的夜已经漆黑漆黑了,还有些红色的光落在大理石板上。林安问冷慈:“你以前是不是爬到树上救过一只猫?” 冷慈看着林安,“你怎么知道?”他眼里的光泛在林安的眼睛里变成了一丝小小的光芒。林安笑了笑说了一声:“没事。” 冷慈的手搭在林安的肩上,凑在她的脸上。是撒娇,没错。“什么没事?明明就有。” “你看!”林安往右走了一步,她的小心脏受不了他离这么近。知道那个在医院里的人是他就好了。她又指着红光下飘落的鹅毛,一点点积在黑色的地板上。一下又没了踪迹。应该是化成了水,渗进了地板里。 “下雪了!” 冷慈往林安指着地方看去,是真的下雪了。他双手合十,“快许愿,林安。” 林安听见立马就低着头许了一个愿,林安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是跟着冷慈许下了一个关于他的愿望。 许在这场多年未来的初雪下,林安许愿:未来,我希望他可以喜欢自己。 第一百零二章 安眠曲 “你许了什么愿?” “没什么。”林安噘着嘴,走进雪里。白色的鹅毛大雪落在林安的睫毛上,头发上,停在她的发梢上,最后消在了宁静的夜空里。 冷慈走得很慢,搀着腰,叫着前面的林安,“林安,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这又是什么剧情?不是男生送女生回家吗?咋就变了呢?林安站在橙黄色的路灯下,光散散慢慢地垂在地上,落在她的肩上。那一小方寸土地上,却让冷慈愣了下,这么近又那么远。林安双手放在口袋里,看着朝她走来的男生,微微橙光映在他的脸上,他走得一点不如平常优雅,却让林安心疼。 “好,我送你。” “我不要。”冷慈勉强地挺直腰,可是还是不如他愿。他的左手又放在了腰上,深情地看着林安。 林安却看不出他黑色的眼瞳里装着什么,为什么又不要自己送了。几秒以后,他张开他那微微的薄唇,说:“我喜欢你。” 林安没有听错,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这一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幻灭成了默声,她依旧还听着那微微带着橙黄色灯光的嘴唇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喜欢你。这句话,林安等了好久,原以为这句话等她毕业后从她口中告诉冷慈的。 想不到,来得这么快走得也是转瞬即逝。林安哑然失笑,他却听到后几秒的话,他的眼睛在笑,慢慢地走过来,一步两步……他抬起手挡住林安头上的灯光,天上飞来的白雪。冷慈低着头,他的脸在笑,“我开玩笑的,我们走吧。”他的手很自然地搭在林安的肩上,“送我回去吧。” 林安顿了下,失落地低着头。看着地板上透明的水,踩着白雪咔吱咔吱地往前走。她笑出了声,“好啊,我送你。”笑得那么伪装,可是身边这个男生怎么也看不出来。林安将怀在他腰间的手,又缩了回来,放在口袋。看着前方一个路灯有一个路灯下飘来的雪。 冷慈其实很想告诉林安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可她还是犹豫了。冷慈手轻轻放在林安的肩上,嘴上的笑却凝固了。只是他一直看着在旁边的林安的脸上还有笑,嘴角微微上扬,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去了别处,是前方的路灯,还是右边的救护车呢。冷慈也不知道,他的世界好像在那一刻变成相同的东西,他没有心思看风景,初雪带来的兴奋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失落。 一路上,他们都沉默着。像以往一样安静却又有些不同,或许是刚才那句话吧。林安在想若是刚刚也告诉他,会不会有另一个答案呢?她不敢想,他应该没有理由喜欢自己吧。林安自我否定着,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自己有什么魅力,若是他真的认真的告诉自己喜欢自己,自己一定会会问为什么会是我?她觉得她只是在懵懂的感情里的自我定位还是很清醒的。一碰到现实,她又很难笃定自己会不会飞蛾扑火。 她长长呼吸了一口,开口了:“我,我……”她就是想认真问一句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开玩笑的,可就卡在了第一个字上。 “你干嘛?”冷慈拉开了她之间的距离,屈着腰,平视着林安的眼睛,“你是不想送我回家吗?” 林安立马双手举起拼命地晃着,有点小慌张,“没有没有……就是”林安又避开他往前走,“也没什么,你知道柴言吗?”她只是随口说出来的,当她下意识地说到柴言的名字,她自己也有点惊讶。她故作惊讶地手别在后背处,像个老头一样跨出一步又往后小退一点,歇息着。 冷慈走到林安的身边,“为什么会突然问到他?” 回他下意识吗?林安没敢说这三个字,手又放到腹前交叉又放了下来。“我,我……”林安紧张了,她又把手放回还有温存的口袋里,“我就是问问。” 她又想起运动会之前的集训她在操场上碰到冷慈,那个时候冷慈就告诉自己柴言快回来的。不是今天刚好提一嘴,她都快忽略那个时候林安一直想问他的问题,她侧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冷慈,心狂跳不止,但是她还是可以完整地把问题说出来:“上次你不是告诉我,柴言快回来吗?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你的快是指多久啊?最后,就是为什么你那个时候又那么笃定柴言会回来?” 冷慈被她突然的问题给吓到了,他清了清嗓子,“我和他联系过,他告诉我的。” 其实,林安还想问为什么会和一个平常都不太说话的人联系呢,他的手机有柴言的联系吗?又是什么时候有的?林安心里的一连串的问题平复了刚刚狂跳的心,冷慈却拒绝了这所有的问题,直接扶着他的腰,往前走,外八字的样子在后面有点搞笑,林安也只好跑过去,“搭在我的肩上吧,慢慢走,别再伤着腰了。” 很快就回到家里了,冷慈的家还是一点都没变化,以前自己在家的时候,他的家还是这样;现在自己的家都被卖了,他的家还是这样。都说物是人非,可为什么冷慈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林安熟悉穿着那双粉红色脱鞋,那是很早之前林安买来放在冷慈家里的,想不到依旧摆在原来的地方,她还记得餐桌那,有很多重要的记忆,柴言坐那暴力催自己写数学作业,自己偷偷亲过冷慈,她的好朋友一起聚过餐……所有的思念涌上心头,她尤其还记得下大雨家里被淹,他们一起来这里,聚了最后一次餐。那天的白念已经远在美国,那天的顾易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柔的哥哥,那天的希平不再是那个用塔罗牌占卜的人……所有的人里,只剩下希平一个人没有变,似乎他从未失去过东西一样。 林安走到沙发上,那叠塔罗牌还整齐地放在一个黑色的盒子里,希平应该是忘拿了吧。林安抱着枕头,“冷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变,而你一直没有变呢?” 冷慈在厨房里端出了一杯开水出来,“只是你不够了解我而已。”话说得那么不经意,没有感情。 却被林安听进了心里,她是真的不够了解他吧,这个学期,总是被莫有的情绪给羁绊,总是被距离绊住了自己前行的步伐,可他到底哪里变了?林安望着他,他却没有刚才的话,“帮我擦药吧。” 他从黑色的袄子里拿出外敷的药酒来,摇了摇,走进了他的卧室里。“啪”的一声,他房间里的灯终于在她来他家这么多次开了第二次,第一次还是那次下大雨他把卧房让给了自己,那个时候林安没有仔细去看房间里的灯光的颜色,桌上又摆放着何物?她拖着粉红色的鞋站在门口,轻轻地推开门。 冷慈早就趴在床上,背上的那道粗粗的紫红色棍痕刺在林安的心里,当看到的时候还是有点触动自己。林安坐在冷慈特意留下的座位坐了下来,灰色的被子被狠狠地凹了进去,她手里拿着白色的棉签,倒了些许药酒,轻轻地一点点从肩上的部位往下擦,嘴里轻轻地吹着,林安真的好不忍心看到这样,手不停地颤抖着,她能感受到冷慈在抽动,即使自己很轻很轻。 “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走?” “为什么?”林安知道冷慈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想知道为什么会要自己留下来。 “嗯额……”冷慈犹豫了一会,“我想跟你讲上次留下的故事吧。” 冷慈其实只是不想自己受很重的伤的时候一个人在清冷的家里而已。就像从前一样,他总是一个人,有过开心的时候只是后来又变成一个人了。 “好。” “那作为条件,唱安眠曲给我听好不好?” “好。” 只要是冷慈的想要的,林安都会说好,就像他对自己一样,从未说过“不”字。 第一百零四章 同日 冷慈往右挪了挪,让林安躺在旁边,冷慈依旧趴着等药酒干。他看着灰色的壁纸,抠了了墙上一个灰色凹进去的坑,“那我开始啦。” 林安躺在床上,同以前听他说起自己的故事一样,她还记得那个孤独的小孩遇见了一个弟弟,看着和那是个时候同样白色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的灯有点呛眼睛。“嗯。” “我那个时候,和我弟弟玩得很好。”林安发现他不再说那个男孩而是用了“我”,冷慈终于还是对她敞开了心扉,林安继续听着冷慈讲下去,“我们会经常去后院的小溪抓鱼,那个时候并不听大人的话,总是偷偷地跑去,后来有一天,我后妈却突然……” 冷慈讲了好久好久,那天晚上,林安躺在那,在梦里似乎真的回去了冷慈的童年,一个小男孩牵着和稍微矮的男孩一起跑去后院的小溪抓鱼。林安默默地跟着他们一起跑过去,林安开心地朝他们招手,可是他们好像根本听不见林安说的话,冷慈牵着他的弟弟一起泡在没过他们膝盖的清澈的水里。冷慈站在小溪的上游赶着小鱼往下游走,弟弟挣开双手堵在下游,蹲在水里,又掏起埋在水里的塑料盆。 弟弟高兴地在水里跳动着,挥着自己的小手:“哥,我抓到鱼了。” 冷慈敷着水往前迈,嘴上笑得很纯真和第一次林安遇见冷慈一模一样,裤管又往上拽。跑到弟弟面前,“弟弟最棒了,我们回去吧。” 还没上岸,一个女人就站在小丘陵上,冷冷地盯着冷慈,默不作声地又往回走。冷慈嘴上的笑顿时消失了,他牵着弟弟,将盆里的小鱼又扔到了小溪里。往家里走去。夏天的乡村路格外得晒人,走在路上都觉得脚上的鞋都要软化了。可是冷慈却要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前,饱受太阳的毒辣,还要被那个女人拿藤条抽后背,就像红色的鲜血掺着汗水陷进了灰色的衣服上,可他还是要站在那。 林安小心地走进院子里,站在冷慈的旁边蹲了下来,她含着泪想去触摸冷慈背后的伤,可是梦却醒了。像往常一样,总在凌晨被惊醒。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重复以前的梦了。她睁开眼,床头柜上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她看着旁边趴着睡的冷慈,她缓缓地起身弯腰将被子轻轻地盖在冷慈的背上。 林安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最后一盏为她留的灯关灭,她打开房门,走到了沙发上,看见客厅那的空调呼呼地吹着暖气,牵动着上面红色的丝带往后仰。林安又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大雪漫飞,白色的雪裹在树梢上,披在地上。 林安心特别安静,没有了之前的害怕,她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今天却是十二月份了。已经十二月了,她安静地又回到了沙发上,盖上了毯子。 时间过得这么快啊,自己的生日也快到了。林安可是半点开心都没有,看着周围的黑暗,只身一人。心里又回到刚刚的梦里,灰色衣服上的血痕,又再次冲击林安的眼睛。林安想知道后来怎么了,他的后妈对他还是一点都不好吗?他的父亲又为什么没有替他说话,还有就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恨他的父亲呢。 林安看着墨黑的天花板,辗转难侧。又慢慢地睡着了,直到天亮了某一角,林安又醒了。 七点,八点,冷慈终于从睡梦里醒来,可是看过去,旁边的那个自己喜欢的人还是空出了位子。他缓缓地走出房间,客厅,厨房,卫生间,没有她的痕迹。刚醒的失落又爆发了出来,他叹了一口气,走进了卫生间,又生气地坐在餐桌上,坐了好久。他一直看着门口,等待一个她熟悉的敲门声,林安总是敲两下又停一会又连着敲两下。 等啊,等啊,十点,他的背有点微微酸痛,坐太久了。背上还是有些微微撕扯的痛,当他再次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回头转进了卫生间里。心里的失落又变成了喜悦,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他快点走,加快步伐,用力地往前迈,打开门。 是林安,带着一个红色帽子的林安,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米色的呢子衣,黑发披在肩上。她拍了拍头上的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应该是新买的,因为盖子上的标签都来不及扯掉。“你才刚醒吗?” 冷慈措手不及地接过问题,别过头,整理了下头发,“嗯嗯。我才刚醒。我先去洗手间了。”冷慈说完就往洗手间走去,完全没有拖泥带水,嘴上又露出灿烂的笑来,很傻。 林安早上醒来直接去了老板家,求老板教自己煮玉米排骨汤。几番折腾后,老板最终还是以一百块钱的交学费答应了,林安只好勉强地答应了。看着那个破破的本子上挤满了自己大大小小欠的债,脑袋就大了,可是又没办法,冷慈受伤完全因为自己,自己又不可能放任不管。 林安蹲在桂花树下的屋檐下,用小火慢慢地炖着这一道汤。林安透着窗看着桂花树上冻住的叶子上还累着一堆白雪。以前她和枫溪总喜欢这个时候在树下踹一脚,让白念享受白雪的洗礼。可现在她看到的树下只剩下石桌和石凳,没人的寂静。 罐子里的汤慢慢地冒着泡,白色腾烟从小孔里迅速地跑出来。林安等了好久,才炖好玉米排骨汤。而老板早就躲到前院看他最近又迷得神魂颠倒的《聊斋》,林安走过网吧,和陆子海说了一下情况,请了假。很轻松地就站在了冷慈的家里,为他倒一碗汤。 “你什么时候会的玉米汤啊?”冷慈从后面走了过啦,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看着林安。好像是在说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了熬汤。 林安摆了摆手,“汤不就加点水,再放肉啥的再煮吗?这很容易的。”她把碗往前推了推,“喝喝试下。” 林安很自信,冷慈会喜欢的。因为这汤陆子海,小明,连她自己都喜欢喝。冷慈会喜欢的。 他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喝,有秘诀吗?是放了姜吗?” 林安点了点头,冷慈居然喝出了老板特别放的东西。真是佩服,她拖着椅子坐了下来,“为了让你身体快点恢复,我每天都会送汤过来,家里的卫生我来搞,不过你去学校的话,自己要注意些,我在这呆半个月吧,那个时候你的伤应该好了些。” 冷慈猛地灌了一口汤,他没有说话,应该是感动到了吧。他说了一句话,令林安都意想不到的话, “你陪我过生日吧,12月25日。” 和自己同一天生日,林安惊讶地张开嘴,她没有告诉冷慈。只是点点头,“那我就呆到25号。” 第一百零四章 离开 生日这个陌生的词,她从来不过。她以前总问妈妈为什么自己不可以过生日,妈妈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自己。其实,真正的理由从来不肯告诉林安。林安一开始的时候总是会哭会闹,后来也就看淡了。也并非是一定要过这生日不可。林安看着冷慈,虽然自己和他在一起做朋友这么久,但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生日是那天。也许是自己不过生日的原因,所以总是会遗忘别人的生日吧。 林安笑了笑,送冷慈一起去了学校。路过樱花道,站在公交站台。很多回忆悄悄爬上心头,林安看着这个俊俏的男生,心里除了喜欢也只剩下喜欢了吧。 他们都好像约定过,林安只送到公交站台那。似乎学校里的事成为他们的禁忌了,他们见面从来不会谈关于学校哪个女生又站在国旗讲话,哪个人又夺冠了……他们只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平淡如水。 “早点回来。” “嗯。” 简单的字总是妙不可言地让林安心里很踏实。这些天,她还是会习惯地在凌晨的时候醒来,还是会做以前那个梦,从惊吓中醒来。满身的汗水浸透了林安的害怕。但是一到天亮以后,谁也不知道,林安只是只言片语一些有的没的。 似乎这个梦就成为了她心中怎么跑都会赶来的怪兽,只能随遇而安吧。林安枕头旁还躺着那半颗安眠药,她决定还是留到以后。因为林安现在每天都要去送汤,每天都会让老板教她不同的汤,破破的本子也就挤满一页又一页债务。她现在没有精力还,她想等以后一起再还。 一天赶着一天往前走,同样的路来来回回,总是相同的风景。林安清楚地记得在12月24日,顾易站在十字路口等自己。林安一开始并没有认清是顾易。因为她实在是太久没有见过顾易了。连他的长相都快忘记了,自从上次王晓莉的时候,她的记忆力就在变弱。她总是会忘记一些事,什么钥匙忘记带了,小巷里对面的大妈总是会忘记叫什么名字。 当林安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才叫了一句久违的“林安”。不知道为什么林安那个时候特别想哭,好像好久好久就在等。可是林安从来都不记得自己要去等一个人这样叫她。顾易缓缓地将伞往上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眸下带着一丝以前从未看到的疲倦。他的手搭在林安的肩膀上,生硬得很。林安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但是林安并不反对。她顺着那白色没有半点血液的手往上看,他的眼里又加了一些愧疚。 “怎么了?”林安还是先开口了,她没有说好久不见,就像真的昨天还见过一样。其实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林安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等自己。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经过这里的。 他张开了嘴,形成o型。“我……”有闭口了,他注视着林安,将伞往前在递林安的面前。林安不喜欢下雪的时候撑伞,她就戴着陆子海买给她的红色帽子。可是他将伞递了过来,遮住了她的一寸方雪,却留着他站在漫飞雪花下。顾易似乎是有意和林安保持这段距离的,林安也没有强求顾易一起站在伞下,而是在等他说话。 “对不起,我……”顾易低着头,雪慢慢地飘进了他的黑发里,一点点变白。 林安还没让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因为她已经不想听对不起后面的原因了。她含着笑,将他手中的伞又往回推了一下,伞又回到了他站的地方,“没事,要去冷慈家喝我煲的汤吗?” 林安尽量地阻挡他说对不起的原因,不用他说林安就知道无非是没有站在自己这方而已。林安并非不理解他,毕竟白念走了以后,他格外地对其他事没有半点兴趣。忽略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只能够证明他还是很喜欢白念的。至少林安只能这么想,她一点都不想责怪他,也没有理由。 见顾易没说话,林安又说了一句,其实,她最怕的还是远在美国的白念知道这些事,“顾易,你没有告诉白念吧?” 顾易晃了晃手上的伞柄,“没有,我最近都没有联系她。因为我也快要走了。” 林安浅笑一下,哪怕他没有站在自己这边也没有关系,至少他还在。可是现在他却跟自己说要走了,风里的雪更加冰凉了,封住了林安的心里某丝伤痛。她要学会理解,理解于她而言是伤心的事于人是好事的事或者人,“那恭喜啊,是去美国找白念吗?” “我决定去那边的音乐学院进修了,估计高三开学就要走了吧。”顾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林安说一句,应该是心中积攒了许多对枫溪对林安的愧疚吧。他还是想最后再见她们一次,不是打电话而是在一个地方能够碰到,再耽误几分钟而已。 “是吗?那恭喜你了。”林安除了说恭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句相聚化成空中的一片白雪附在林安的肩上,轻却很沉重。她知道即使自己说出来了,那场聚会只不过是一个过场,没了之前的谈笑风生。留在餐桌上的或许就是每个人的一句对不起吧。林安还是果断地选择了放弃,她又往上提了下手里的保温杯,放进胸前抱住,“去了以后,带我向白念问个好。还有就是这里的事还是不要告诉白念。等她回来,我和枫溪回告诉她的。” 顾易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说道:“再见!” 林安没有回话,这两个字看似那么轻易说出来,可谁又能保证下次是否还会遇到。林安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反身坚决地往前走,她仰着头看着白色的天空,没了情感的天空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林安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滴在肩上的白雪里,带着那片雪一起滚进了呢子衣里。 林安没有回头,她不想回头看一个空去的脚步,她抱着怀里的保温杯继续往前走,她故意地告诉自己,快点去准备好汤,冷慈回来该喝了。 今天林安煲的汤是红枣排骨汤,冷慈一碗就干掉了。他并未发现林安眼角的泪痕,而是尽量地往林安坐的地方靠,他只是想近点看看林安,明天又该怎么告诉她,一个秘密。 林安回过神来,被冷慈吓了一大跳。她下意识地往后缩,“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吗?”她又在脸上胡乱摸了下,啥都没有。 “有。”冷慈指着林安嘴角的酒窝,“有点可爱。” 林安咧着嘴,笑了下,又收回来,胳膊肘撑在桌上,笑道:“真不像你,从哪学来的?”林安往右瞥了眼已经回到座位上的冷慈,“明天,准备怎么过啊?要叫上枫溪,希……吗?”其实,林安是想说希平和顾易的。但还是选择了停了下来。 “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过啊。”冷慈又盛起一碗汤,拿着筷子在空中来回钳动。“你说好不好?” 林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之间的身份现在还是朋友的关系。这话有点暧昧,不像冷慈说出来的,林安听不惯,“不好,人多才热闹嘛,不过,你今天是怎么了?” 冷慈没有答话,只是邪魅一笑。林安幸好撞见了,这熟悉的笑又让林安瞬间穿回了冷慈开始对自己的玩弄,难道这次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吗? 林安后背不禁有些凉,明天无论如何都不要相信冷慈说的话,她已经慢慢地做好了心理防御。明天,看来是一场硬仗啊!希望能够抵御住。 “明天,十点,我在十字路口等你。” “好,可你不要上课吗?” “逃课啊,傻不傻?” “哦。” “嗯。” 第一百零五章 生日礼物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雪下得并不大,林安穿着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站在桂花树下,徘徊了半天。她一直在想今天会不会出啥意外,要不要带些啥,转而一想应该不会的。冷慈应该会玩地不过分的,林安才戴上一顶灰色的帽子。这感觉有点像去赴死一样,荆轲刺秦王,高渐离敲筑迎乐。老板这个时候也在厨房拿着一个包子哼起没词的乐曲,林安只得跑过去让老板不要再唱了。 老板却一脸鄙夷林安的穿着,“你是干啥子啦,穿得个啥样子?裹成一个球,一点都不懂审美。” 林安觉得蛮好看的,怎么就在老板那变成赤裸裸的嘲笑呢?看着老板穿着一个加了棉絮的深蓝色背心,还穿着灰色的保温裤在外面瞎逛,手里拿着一个筷子敲着盘子,一手又吃着包子。这种审美林安确实不懂,这老头有时候还蛮疯的。都说老人都怕冷,怎么到他那,就变了呢? “你的审美很是国际范啊,在下佩服。”林安从盘子里拿了一个馒头就出了厨房,“今天的餐费就一个馒头啊,我先走了,记账上。” 老板又兴奋地拿出那个记账本,扭扭歪歪地记上一个馒头的钱。 林安穿过廊子到了网吧,和陆子海,小明说了声早安。这一天是是二月二十五日,是圣诞节。不知什么时候西方的圣诞节在中国开始慢慢盛行,这一天送糖果却成了一种习俗。林安也不例外,她送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给小明,选一种很适合陆子海的糖,彩虹棒棒糖。林安觉得陆子海像彩虹恰恰是因为他的人生很努力,单调地前行总需要一些彩虹相伴。 网吧门口也象征性地摆了一颗和林安一般高的圣诞树,缠绕着彩灯,一闪一闪地啵铃啵铃的。林安没有拍照留念的想法,但是枫溪有,枫溪喜欢将她看到的美景照进自己的手机里。今天,林安为了赴冷慈的约,只得一照片的形式弥补。咔嚓一声,“亲爱的枫溪,”林安打完这几个字又敲了删除键,她应该再肉麻点才能让枫溪原谅自己,又敲了敲,“我的小溪溪,圣诞快乐!送你的圣诞树,比心心。”最后,摁下了发送键。林安这才开始出发去十字路口。 今天这巷子里比往常要热闹点,路上绿色的垃圾桶堆满了彩色带和糖果纸。路上还会时不时见到几个小孩,拿着一根拐杖样的棒棒糖跑去林安背离的方向。林安兜里还放着一颗糖,这是她送给冷慈的。 以前,和白念,枫溪一起玩的时候,她们陪着林安一起不过生日,所以林安不知道别人生日的时候要送些什么,她没有想送礼物的念头,与其说没有倒不如说是不知道送什么,林安经常听见歌里面说要把全世界送给自己喜欢的人,摘下星星送给喜欢的人。既然都这么夸张,林安也只好夸张点,送一颗糖给冷慈。 林安应该是早到了吧,她的手死死地揣在兜里,握着那颗糖。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雪,几个小孩跑出来拿着路边的雪,放在手上裹成了球,又扔进了雪里。童真的笑声肆虐着整个路口,世界仿佛安静地没有一辆车肯从这经过,没有半点声音去打搅他们之间的一场雪战。林安站在十字路口,等了许久,雪又铺上薄薄的一层面纱在地上。冷慈穿着黑色的面包服,揣着口袋走了过来,他们之间会意一笑。 “在这里等了很久吗?”冷慈戴着一个灰色的帽子,问林安。 林安摇了摇头,只是等了十几分钟而已,只是等到那几个小孩又跑进了某个方向了而已。她和冷慈之间肩并肩的时候还是会保持一段只有二十厘米的距离,这段距离一点都不远,可是林安却用了好久的时间,再一点点靠近,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走过去。 “你吃了早餐吗?” 林安点了点头,“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了。” 林安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巧克力糖,说,“生日快乐!” “你也是。”冷慈从她手里拿走了那颗糖,撕开包装,放进了嘴里。又从脖子上把围巾解下来放在林安的脖子上,绕了一圈,“这,送你的。” 还有点温度的围巾一点又一点地暖着林安的颈脖上,林安开心地笑了,这是她收到的除了枫溪和白念以外的第一份礼物,灰色的围巾掉在林安的胸前,她摸了摸,柔软。 “谢谢。你怎么知道的?” 冷慈又把拉链往上拉了拉,“我问枫溪的。” 樱花道上的樱花树积满了白色的雪,叶子上好像还冻着长长的冰,透明又冰冷。路上只有冷慈和林安,一步一步踩在雪上,发出同样的清脆的咔嚓声,林安就单单和他走在这条路上都觉得很开心,即使他们之间半句话都不说,但是他们只是同步地在走一段路,没有错乱地往前走。 这一天,过得很快。冷慈带着林安去了电影院,去了商场就仅仅是漫无目的地逛着,没有买任何东西。冷慈和她一样不善于在这种商场买东西,因为总会觉得后面的导购一直逼着要买的窒息感会突然冲向他们。但是这种漫无目的地闲逛也是林安所喜欢的,冷慈在路上和林安说了好多好多关于他的事情。 就好像是这一天才真正地走进了冷慈的世界,他的世界里和自己有点相似,又有点吸引她的地方。冷慈天真的笑,无论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梦里见到他对弟弟的笑,她都动心。从曾经的好奇变成了满心的欢喜。 这一天的晚餐,冷慈带她去了拉面馆,是林安第一次请他吃拉面的那家,胖嘟嘟的老板又来和他们问好,好像时间从未走过一样,林安坐在冷慈的对面,点了和那个时候同样的拉面加卤蛋。那时,三月的樱花已经长出了新芽,冷慈和林安终于成为了朋友。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吃了?”林安试探性地在问冷慈为什么会选择一家他们冰释前嫌的店,他又是否记得那天? “你忘了你第一次请我吃饭是这里吗?”冷慈熟练地翻动着拉面,带点孜然的香味漫了出来。 他还记得啊,林安又问:“那你还记得你当时的自我介绍吗?” 冷慈明明都记得,却选择闭口不说,他继续吃着面条,还不忘催促林安快点动口吃,“快点吃啦,这次换我请你。” “好啦,我快点吃。”林安笑着吃了一口。 晚餐就这样愉快地结束了,面馆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冷慈陪着林安一起走回了家,路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色,时不时地照亮一个地方,光微微地透过樱花道上的樱花树下枫溪打在地上,亮晶晶的雪还发着一点微弱的光芒在他们的眼里。冷慈站在一颗樱花树下,停下了脚步,拉着林安的手,“林安。” “嗯?” 他拉住林安,雪从树梢上着急地掉了下来,是冷慈故意地踢了一脚树,雪哗哗地往下掉,落在他们的头上,肩膀上,为的只不过是在一场雪下亲吻一个女孩。 雪刚刚停下,冷慈看着林安,他温暖的手捧着林安的脸,眼里带着从未看到过的命令:“你以后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林安愣地站在那,看着隔这么近的冷慈,在这一刻,她居然成为了不可反驳的,他的女朋友。林安往后退了一步,帽子上的雪又掉了下来,落在林安的肩上。 “为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谢谢 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林安惊讶地看着冷慈,她喜欢的男孩为什么在今夜向她告白?林安捂着嘴,往后又缩了一步,“为什么?” 冷慈在开玩笑吗?林安大笑着,这个玩笑有点过分。掩饰自己的生气,“我应该问玩够了吗?” 冷慈拽着林安的手,“我没有开玩笑。” “因为是你,是你。”冷慈往前走了一步,“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没有。”林安极力地说了这两个字,只是有点不真实而已。他真的喜欢自己吗?又喜欢自己什么呢?这一切她想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不拒绝自己喜欢的理由。当真的说出来的那一刻,仿佛自己没有半点真实感。 冷慈却抱住了用脸蹭了蹭她的肩膀,“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哪有那么多理由啊?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林安。” 彼此喜欢真的就可以了吗?这是林安长这么大受到的第一份最好的礼物,过了今夜,自己就16岁了。林安双手轻轻地搭在冷慈的黑色的棉服上,“谢谢!” 过了几天以后,枫溪也过来道喜了,在冷慈家里又聚了一次。轨道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林安回了网吧工作,她依旧没有告诉冷慈自己在哪工作,在哪住。因为她答应过老板的,即使冷慈已经成为了她的男朋友。他们之间联系仅限于手机上的早安,晚安。林安清楚地明白,冷慈还在上学,自己应该做的事就是保持着联系但又不能让冷慈分心。 说到未来,林安不免露出了一丝忧虑,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未来一片渺茫,未来,这个词就这样被林安压在心底没有提过。她看着手机里的话,冷慈明明就在身边却又觉得从未得到过一样。 回到网吧以后,陆子海更加紧张公务员的考试了,很多时候林安尽量做到尽善尽美,少让陆子海分心。而小明还是老样子,坐在位子上摆弄着挂在胸前黑色包包里的大白兔奶糖。光数着奶糖就开心地傻傻呵呵地笑。 林安心里却又多了一份负担,虽然会沉醉在恋爱的泥潭里,可总是忧愁的比喜悦的要多。林安最后还是会被冷慈那句晚安给沦陷。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林安每天都要在网吧工作,而冷慈也要去学校,相交的时间并不多。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一下蹿到了除夕,林安发信息告诉冷慈自己不能陪他过除夕,起初冷慈会拒绝的。随后也就答应了。 陆子海就带着林安和小明去置办年货,他们从来不过问林安以前的事情,他们也从来不会有意去了解一些本没有他们经过的事。因为在这里好像从来不欢迎或者知道亲人或者朋友。林安也不想破坏这个规矩,她觉得很好,好像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从零开始,没有歧视,有的只是关心而已。林安开始慢慢眷恋这个不小的家庭。 林安跟着陆子海去了以前去过的农贸市场买了好些东西回来。或许过年,好多人冒了出来和他们一样带着办年货的目的,挤在同条街上。林安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有过年的气息。 回来的时候,陆子海还公布了一个好消息就是可以放假四天,初一一直到初四。对于林安和陆子海来说是很高兴的。但对于小明来说,却成为孤单的日子。除了网吧,他哪也不知道。 林安带着小明和陆子海穿过廊子,走到老板家的厨房,将新鲜的菜放了下来。陆子海和小明就出去院子里打扮起来了。这是一个网吧的规矩,除夕夜要陪着老板守岁。在这里生活了两个多月,林安还没有真正认真地感谢过老板。 她特意买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将自己欠的钱全都包在里面,晚上给他。林安慢慢地切着这些天来老板教给她的菜,院子里的桂花树上不知不觉地被挂上了许多灯笼,红彤彤的。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即使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只是在人生的旅途中碰到对方,随后就一起结伴走着一段谁也不知道是短还是长的距离。 “我在这里祝林安,小明,老板往后都开心。”陆子海举起一杯橙汁慷慨说辞,只是内容太过老套了。 “老板,我希望你身体健康!”林安坐在老板旁边,侧耳说道。 杯子碰撞在桌上,老板小抿一口白酒,发出一声啧啧声。“今天除夕,我开心,站好队,我发红包啦!”老板从兜里拿出一个个红包,“给你,小安,小海,小明。我的三个小鬼头。哈哈……” “谢谢!” “谢谢!” “谢谢!” ………… 最简单的温暖,莫过于此吧。那夜红色的灯笼还闪在桂花树下,一直到天亮。他们坐在老板的杂货铺里,电视放到最大声量。他们聊着未来,陪着老板一起聊电视,老板兴致勃勃地和她们讲说当年的故事。直到到了凌晨林安每次都会醒来的时间,他们才回到房间。 林安打开红包,里面夹着一张白色的纸和一张红色的钞票。白色的纸上还是颤颤巍巍的写了几个字:多笑笑。 林安从来没有想过老板会如此照顾自己,他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每次都很想和老板说声谢谢,可每次都被他的收债搞得一点都不想说谢谢。她紧紧地捏着老板给她的纸张,眼泪模糊了纸上那个多字。 她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信息:新年快乐打满了整个手机屏幕,来自陌生的他们,熟悉的他们。可自己的亲人只剩下她爸了。可他现在又何方呢?或许还在饭桌上和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吃饭吧。林安敲了敲键盘,发了四个字:身体健康。 她关上手机,她想妈妈了。她没有睡觉只是发了一条信息给冷慈,她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想着跟冷慈发这条最脆弱的话:冷慈,我想我妈了。 滴滴,信息很快就回复了:你来十字路口,我等你。 林安立马起身,回了一个“嗯。”林安穿着棉服偷偷地跑了出来,拿着钥匙穿过网吧去了十字路口,冷慈骑着一辆自行车在路灯处,凌晨的夜天上挂着忽闪忽亮的星星。带着凌厉的风拂过屋檐下的红灯笼,不远处还是会听到爆竹声和烟花声,见烟花一现时,林安飞奔了过去,抱着冷慈,她很感谢冷慈愿意这么晚带她去医院,只要她一句话就好像真的天上的星星就可以被摘下来一样。林安想着见他,可第一句话又是谢谢。 冷慈却说:“新年快乐!” 在一个个路灯下,冷慈踩着脚踏板路过一个个公交站台,雪没有再下了,静寂的树梢拂着风吹了过来,像一个隐形的窥探者。路上并没有什么车,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风里骑着一辆自行车不停地往前赶,而风也不停地往前窥探着这不可说的秘密。 林安抱紧冷慈,她真的希望妈妈能够醒来看看他,这个善良的男孩。她紧紧地抱着冷慈,好像即使前方的路是黑色的也没有关系。 可是她却忽略了他们之间藏了太多的秘密了,林安或许到后来才会懂吧。单纯地喜欢人是多么难吧。 冷慈没有歇息,骑了好久,是怕林安无聊,冷慈还唱起了周杰伦的《稻香》: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第一百零七章 欠你的告白 林安在医院整整陪了四天,冷慈也是,和以前一样。坐在椅子上,看着书。只是自己不再学数学,而他已经不再看什么小说了。过完这个寒假就已经高三了。林安多么想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平凡而简单。 林安要的不多,只想让冷慈陪着她就好。在医院的时候,林安看见了她爸。在医院看到终归是不好吧。 那天,他的衣领歪歪扭扭,手上搭着的西装还有些褶皱,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眼睛下画了一个大大的黑圈圈。他并没有看到林安,应该是无视吧。林安从他面前经过,他都可以把林安当成陌生人擦肩而过,刚抬起的手停在空中,触过各色各样的气流。 林安可以从他那张面容枯黄的脸上看得出,他遭遇的危机正在以沙漠中心卷起的沙尘暴袭来,粉声碎骨都有可能。可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不管他经历过什么,从很早就和她无关了。 林安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的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难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女儿吗?他一而再二三地将往绝处赶。曾经的家早就支离破碎了,林安心里还幻着一个泡影,遇光就灭的泡影。 她总问老板,为什么人无情起来可以像把穿心的剑? 老板说,人有情起来也可以像把剑,既可以穿心,又可防心。与其要有情还不如从一而终都是无情。最起码你的心永远都是防御的状态,即使有一天,他一刀刺过来,你也抵挡得住。 老板说的话,总是那么一套一套的。林安却很认同他说的话,就像自己被王晓莉在心口已经插上了一把拔不了的剑。 开学后,冷慈也没有时间和林安总是在一起,林安也要为网吧工作,相比去年,网吧的生意好多了。林安也变得很忙,有时候,他们之间一整天都可以不联系。 所以林安没有时间告诉冷慈心里的好多想法和难过,但林安也有自己的顾虑,只是不想让冷慈徒增烦恼而已。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过脆弱了。总之,知道得越少越好吧。最起码,林安是不希望上次的事再次发生了。不希望冷慈再次进医院。 可是终究这种安静又满意的恋爱,还是会被林安葬送到乱葬岗里。那天,她只是心血来潮地想给冷慈一个惊喜,早早地下了一个班,站在公交站台那等他。可是,很多事都是出人意料的,林安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那个女生就是冷慈的同桌吧,林安看见过几次,总是没有看清她的面容,林安知道她的名字,许子清,还是从王晓莉的口里得知的。还知道她的优秀,仿佛这一切都在告诉林安审视自己,自己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冷慈的男朋友?林安躲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后,那女生的面容林安似乎在哪见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许子清开口的声音很温柔,“冷慈,今天的数学作业,谢谢啦!” 冷慈有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应该是不想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吧,手挡在胸前摇了摇,“不用客气。对了,你家也在这边吗?” 许子清晃晃头,肩上的马尾也跟着摆动,她往前走了一步,虽然距离很短的一步,可是林安心里的醋坛子早就翻了。 她不会是想和冷慈一起回家吧?林安咬咬牙继续躲在广告牌后,想听许子清要说什么来辩解一下她觊觎自己的男朋友。 “不是。” 幸好,她说了不是,要说是的话,林安绝对会炸毛地跳出来,把冷慈带走,尽管不太现实。既然不是的话,冷慈应该不会送她回家吧?林安躲在广告牌背后,她的视线里只有许子清。冷慈的背影在林安的眼睛里的某个角落慢慢地在退减,难道冷慈真的会送她回家吗?她这么有意地往上靠近,冷慈又该如何? 林安靠着广告牌,眼睛里的火都冒出来了,头不自觉地往前伸。 “你怎么在这?”冷慈双手怀抱,看着伸出来的人头,又笑了笑,摸了摸林安的头。 林安立马躲回广告牌,额头撞在牌子上,面壁思过。还捂着脸,积极否认,“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冷慈又笑了,他拉过林安的手腕,站在许子清面前,嘴角挡不住地微微上扬,“忘告诉你了,我有女朋友了!我帮你打辆车回去吧。” 许子清惊讶地看着林安,话都说不利索,“你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是杀害王晓丽的凶手吗?是被罚在国旗下讲话的那个胆小鬼吗?还是什么?林安脑子过滤了好多好多自己的不好标签,还是不知道她到底会说什么。 她顿了下,话继续说出来。“你不就是上次帮我捡试卷的人吗?上次谢谢你啊!” 林安这才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时间林安都给忘了,想不到许子清的记忆这么好,林安只记得她在紫藤萝墙那,帮许子清捡过几张试卷而已。 “没事,你记忆力真好!”林安微微鞠了下,又看着许子清,知道自己帮过她,应该不会在打冷慈的主意了吧?林安揣摩着眼前这个优秀到走到哪都自带电灯泡的女生。 “我们走吧。”冷慈牵着林安的手,就往回走,好像直接忽略了许子清。 许子清也没有跑上来质问冷慈,扭头就走了。林安最后一眼看到她是已经打了辆车。 这么镇静,这么优雅的女生,搁在冷慈面前,他都不心动吗?林安总感觉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但是她倒挺开心的,林安并不讨厌她,因为她对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谢谢,总之对她印象很好。 他们安静地走在樱花道上,林安的眼睛里总是会晃过许子清的样子,文静又端庄,如果是他们走在一起,这个时候他们又会说什么呢?会一起讨论奥数,还是啥高级数学吗?还是滔滔不绝地在讲学校的事? “你在想什么啊?”冷慈将林安抱在怀里,问道。 林安不想撒谎,她看着天上的插的樱花枝叉,花就开了吗?她伸手去接掉下来的樱花,“在想许子清啊,在想你们如果在一起的话,会不会像我和你这样沉默寡言,尽管我很喜欢这份安静。” 林安明显感觉到了冷慈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触摸着,“不会有这种假设的,我和她永远只会是朋友,你是傻子吗?你的脑瓜里成天都在想些啥啊?”他敲了敲,不痛。 林安也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而已。林安掌心上落下了一片小小的樱花,小拇指的指甲那么大小。林安把它握在掌心里,抽开了冷慈的怀里,郑重其事地往后退了一步,像他曾经那么做的一样,她跑到树下,用力地踹了一脚樱花树,樱花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就像那场白雪一样,林安站在他面前,她要趁这场花雨下完之前和她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心只送给我。”林安从口袋里捧着好多好多大白兔奶糖,是小明塞给林安的。林安要得很多,她也不敢确定冷慈会不会送给她。 粉红的樱花上下飘动,落在他们的肩上,头发上。落在林安捧着的大白兔奶糖上,点缀这场犹豫的告白。 她在等她喜欢的男孩给他一个答案,没有他告白的霸道,倒多了几分思考的余地。林安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只是看着他笑了起来,皎洁的牙齿露了出来,像林安第一次见到他那样,阳光地笑着。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第一百零八章 樱花种子 “我喜欢你,以后也是。”冷慈拿起她手里的奶糖,剥了一颗放在林安的嘴里,他凑近看着林安的脸,“谢谢你的喜欢。” 樱花刚刚落完,他们站的地方画了一个圆,就好像是画地为牢一般的幸福。林安抱着冷慈,偶尔几片落在他们的脚旁。林安听着他安稳的心跳,天上的云慢悠悠地飘过来,来自很远地方的风缓缓吹过她的脸颊,花下淡淡的香味绕在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就总会有破坏的声音来和谐这场太过于完美的场景。 “哎,你们两个小屁孩,给我站住!” 冷慈回头看望了一眼,立马抓着林安的手,往前冲,“鬼老头,来了,我们快跑!” “你们两个还敢跑,看我不……”后面的话林安没听清楚,风极速地穿过耳边,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上次被徐杰给抓了吗?难道又被放了出来?林安扭头看了一眼,拽得要死的黄色头发,一个个杀马特的造型,鬼老头还是像之前一样的嚣张跋扈,黄色的头发,杀马特的造型,举着他那铁棍大骂起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看上去不聪明的小跟班。总有种过家家的儿戏感。 虽是如此,但林安还是清楚地记得冷慈背后的伤,下手如此之重。林安又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心的余温又糅合在一起,总有种不想放手的感觉,她总是留恋他们之间在一起的时间,短暂得很!即使现在这么急迫紧张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是在想冷慈。 他们跑了好久,后面的叫骂声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大口大口地喘气,相视一笑,总有种心有灵犀的错觉感,还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憧憬灌在了林安的眼睛里。 “你……”林安还没说完,她的眼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枫溪。她站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下,手里不知道拿了些什么,满心欢喜地向林安招手。 林安喊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红灯还在亮,枫溪还站在那,十秒,九秒,林安握着冷慈的手,终于还是跨进了那白色的钢琴键盘上。追在后面的鬼老头又赶了上来,叫骂声断断续续地冲过来。 林安不想让冷慈再被那铁棍打伤,却硬闯了这场悲剧,这场早有预谋的悲剧。 天空上白色的云在不停地往前飘来,白色的斑马线在阳光下耀眼得很,清凉的风徐徐吹来,空中滚滚而来的樱花飘在地上,染进了那抹鲜红的血的色彩。 红灯闪成了绿灯,枫溪却躺在了血泊之中,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林安和冷慈却被撞回在信号灯下,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一瞬间,仅仅在一秒时间里换来了林安最后悔的结局。林安一把推开冷慈,松开了她曾经一直想牵下去的手。却换来枫溪的推开,她亲眼看着枫溪一手将自己推开,被一辆轿车撞飞,像个没有生命的毛绒娃娃一样躺在半空中,掉在了不远的地方,她手中燕麦色的种子洒落在空中,散尽整个十字路口。 林安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手不停地颤抖,冰凉的双手在碰上炙热的鲜血以后更加颤抖,鲜红的血从她的头发里渗了出来,她却在笑,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伤痛,林安看着枫溪的笑,一字一句地道歉,“对不起,樱花……种子……送你的。” 鲜红的手里躺着一颗种子,一颗抹了红色的樱花种子,手轻轻地打在了地上,林安她不敢触碰还有点微弱气息的枫溪,眼泪不停地滚在红色的血液里,却怎么也不够淡薄这红色,这淋漓的鲜血。 她多么希望在那一秒钟里,伸手推开像枫溪推开自己那样推开她,就像她后悔王晓莉最后没有握住她的手,只有十厘米的距离,却遥不可及。旁边的樱花染上了往后怎么都洗不掉的红色,林安无声地悲痛,却始料不及背后的一把冰凉刺骨的刀,插进腰上。 自己的血混在枫溪的手上,一滴一滴,慢慢地流了出来。她抬头回过头来望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他手里握着那把小刀,染着她的肚子里血的小刀。 可他却在笑,寒透了林安的心,血液再怎么热,也抵不过一个人冷漠的笑。林安躺在了枫溪的旁边,她不由地抽搐着,却听见他说的那句话,“你就该死,要不是你,我的家,我的公司依旧还在。” 他蹲在在林安的面前,眼泪打在林安的脸上,这恐怕是林安第一次见他哭吧。手里的刀又刺了过去,林安一点痛觉都没有,隐约感受到的只是血在往外溅,急促的呼吸让她只能仰着头痛苦地看着自己的爸爸。 她真的想问为什么?可是她难受得开不了口,望着他毅然决然地拿着刀乘着那辆车远去,排气筒后冒着黑色的尾气久久不见散去。 林安慢慢地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看着冷慈的脸在眼前晃动着,手却抬不起来。她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你会看见你最爱的人。 天空那么蓝,樱花刚刚盛开,而她却睁不开双眼。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或许林安会选择另一条路吧,一条可以不沾任何鲜血的路。 浮动的粉色樱花从远处袭来,慢慢悠悠地躺在了她们的怀里。燕麦色的樱花种子在最后还是被风给带走了。留下了属于樱花种子的记忆。 “老板,这里有樱花种子吗?” “老板,这里有樱花种子吗?” ………… 这句话重复了好多遍,一条条小街一个个巷口,错综复杂得很,枫溪却在里面绕着走来走去,她就是想要樱花种子,像樱花道那里的樱花树的种子。 她听以前巷子里的老人说,那七里樱是一个老头种的,种了好多年了,为的是让他饥荒时走散的妻子找到回家的路。老人还说或许去去这附近的巷子里找找就可以找到。 枫溪便更是满欢欣喜地往巷子里深处,努力地从一个个巷子口接着一条条街道穿过。她想送给林安,一个礼物,一个简单的礼物。 因为她是无意间在学校的办公室里看到,这一天才是冷慈的生日。所谓的同日只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枫溪不想拆穿,所以她希望林安能许一片樱花赠予冷慈,往后一生有冷慈相伴。 她找了许久,终于是在一个小杂货铺里不经意间问来了,那一包樱花种子。 最后的种子却只剩下一颗留在了枫溪的掌心,或许还存有一丝希望吧。 救护车很快就闯进了这场悲剧,打破了最后的结局。 第一百零九章 答案 十字路口的血早已风干,带血的樱花也被吹走了,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那场车祸一样。听着刺耳的电视里晨报,“近日,北川有名的a临公司倒闭,因内部资金断裂,公司负债几亿无法经营。其ceo林奇却被卷入一场昨日在樱花道的十字路口车祸案件和故意伤害人的案件,警方暂时还未公布和林奇是否有关,其他资讯同一时间播报。” 冷慈站在重症室的窗外,看着好多插的管子插在林安的身上,看着都心痛。而林安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里面已经三四天了,除了担心,他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有两个小时进去,冷慈穿着白色的隔离服坐在林安,半句话都没有说。 林安不知道睡了多久,阵阵麻痛遍布了全身。她勉强地睁开了眼睛,微微刺眼的灯管照在她的脸上,听着呼吸机旁边的心跳测速机的嘈杂声,心烦意乱得很。可她起不来,腹部的痛还在搐动着林安,刚封上的伤口又渗出了红色的血。林安只是眨着眼睛,安静地看着这刺眼的光芒。 “林安,林安……”熟悉的声音,林安却看不到他的脸,她撇不下头只能僵硬地看着天花板,她以为这一次她一定会死,没有想到她还是厚颜无耻地活着了,她笑不出来,好像除了可以思考感受到疼痛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冷慈坐在林安的旁边微微地摇了摇林安的手,可林安感受到的只有疼痛感,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流,滴在白色的枕头上,来自腹部的疼痛感,慢慢传到脑子里,牵动着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林安不禁想起了妈妈,有点悲伤。这一年来,她什么都做不了的悲哀,除了可以感受以外,其他的都做不了。 林安慢慢地扯着嘴角苦笑着,眼泪没断地往下流,微微的疼痛时刻地在警告林安不要轻举妄动。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或者,她记起那十字路口的事来,急促的呼吸打乱了有条不紊跳动的心电图,她现在急迫地想知道枫溪还在吗?她努力地张开口,可是怎么也无济于事。她含着泪的眼睛,楚楚可怜,看着天花板。 冷慈微微佝着身子看着林安,憔悴的脸才多久没见就瘦骨嶙峋了,他轻轻地将她眼角泪水抹掉,他终于开口了:“幸好你没事吧。” 这不是林安想知道的,她真的很希望冷慈能够理解她的意思,她想知道枫溪还好吗?腹部的血慢慢地染开了露出了被单上,吓坏了冷慈。 他紧紧地握着林安的手,红了的眼睛勉强地看着林安,“等我,我叫医生过来。” 她又望着带着刺眼光芒的天花板,绝望的眼神,仿佛就像在沙漠里求救者,躺在满是黄色的沙子里,遮住的光又出来打在身上。她心里这一刻很能感同身受妈妈的苦,可她离不开妈妈。不想让她走。因为她的自私,却硬要把她留在世界这个充满酒精味的医院。偶尔来几次,只是因为自己想妈妈了。罪恶感袭来,重重地堆在林安的肩上。 她下定决心,自己若能够起来,她一定把妈妈带回家,带回那个可以从零开始的家。枫溪呢,林安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她最后倒在血泊里的笑容,灿烂耀眼。 她不希望枫溪像王晓莉一样就这样离开自己的世界,到现在她依然不知道王晓莉为什么会死,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刺两刀,这两件事总是有种莫名的联系,都有爸爸的参与,倘若王晓莉死是因为自己的爸爸,可又是为什么呢?那为何要刺自己,这些为什么却没有一个人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在这场蝴蝶效应的悲剧里,最不该受伤的就是枫溪了,既然是要撞自己的,莫非她的爸爸是要置她于死地,跟自己又有啥关系呢? 林安在心里默默地祈求枫溪平安无事,可是右眼却不停地在跳,过了一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过来了。林安认识他,是顾易的爸爸。那个为妈妈做手术的男医生,好像已经不记得林安了,毕竟他一天要看很多人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女孩呢,他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型电筒照了照林安的眼睛,又掀开被子,不知道在该干嘛。过了十多分钟后,林安才听到他的话还是那么冰冷专业。“这是术后的正常状况,我们已经重新帮她包扎了。明天就可以去普通病房了。” 她听见冷慈在问医生,其中一个她想知道的答案的问题,“医生,那她什么时候可以说话啊?” 医生推了推他鼻梁上的眼镜框,“最晚明天上午。这是使用麻药的副作用,不用担心。” 林安也吐了口气,可她今夜彻底得睡不着了,她在等自己的手可以动,自己的嘴可以说话。她在等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一个人的安危。 冷慈跟着那个医生出去后,就没有再进来了。 林安躺在床上,听不见一点人说话的声音,安静得只听见自己大口错乱的呼吸声。她忽地回想起自己在濒临死亡的时刻,想起的居然是冷慈。他真的对自己这么重要吗?那自己是否还该不该和他在一起呢?和她在一起已经有了两次生命危险了。她又该再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吗?林安闭着眼无尽的黑暗又逼着她睁开眼睛与微弱的灯光做斗争。 很多事,在那一夜里,她似乎都有了答案。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林安的手终于可以缓缓地动起来了,她摁了下离不远的红色按钮,那是叫护士的急救铃。林安摘下呼吸机,肺都好受了些。她还是更适合呼吸这掺杂了各种气味的氧气,林安努力地开口,慢慢吞吞地说着:“你……好……” 脸上僵硬的肌肉终于稍微扯开了些,轻松了许多。她努力地趁护士还没来之前就说出那句话来,“枫溪,她……还好……吗?” 护士亲切地将林安额头上的凌乱的发丝别在一旁,问:“有什么事吗?” 林安努力地挤出一句话来,“枫溪,她还……好吗?” “你说的人叫枫溪?”护士耐心地询问着,林安点了点头。 “她和你一起来的医院吗?”护士真诚地看着林安,那个时候可能是林安碰到的最善良护士吧。直到后来她一直记得那个护士胸口的胸牌,她叫李佳。 林安点了点头,护士摸了摸林安的额头,“我去帮你看看,不要着急啊。” 后来,那护士告诉林安,枫溪没事,撞到了大脑,大腿处骨折。和自己一样在重症室,上午说已经过了危险期。明天就可以回普通房了。 林安长叹一声,幸好她没有事。她要赶快地好起来,去见枫溪,陪她看金庸小说。 早上的时候,枫溪爸爸妈妈来看了林安,还告诉她不要愧疚,好好养病。越是这样,林安的心里越难过,她知道溪爸溪妈都很爱自己的女儿。从来不会使唤她干什么重活就怕她受伤。每次在她家里的时候,总会感受热情的父爱和母爱,这是林安所羡慕的。现在,他们的女儿因为自己而躺在了病床上,他们还不忘过来看自己。林安的心不停地抽搐着,心痛得要窒息的感觉有来了。 她心里似乎有了一条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是对关心所有林安的他们。 第一百一十章 债务 而后的一个星期里,林安勉强地可以下床,冷慈时不时会去医院,高三他很难整天呆在这。林安也不想让冷慈因为自己荒废学业。所以他们之间约定每个礼拜就只有星期天才能来这两个小时。 林安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刚转来病房的那天,林安的手机就被陆子海和老板给打爆,她知道自己瞒不了他们,但是她还是只告诉了老板。那天下午,老板就站在病房门口,林安瞧见了,他一直没有进来。可林安也不好一直盯着他。 他缓缓地推开门,手上的蒲扇不知道是不是接到电话太着急忘记待在身上了。林安看着他红了眼圈的眼睛,尽管被深深的褶皱给挡住了一些,但还是看出来了。老板坐在床边,从口袋里拿了一个本子来,那个记账本。“你现在死不了了,是不是一点不开心。我要给你念念你还欠我的债,让你醒醒脑。二月一日,豆浆三元,油条两元,粥三元……” 林安鼻子一酸,即使再怎么被人伤害,却在这一刻林安还是重新感受到了一种亲情,温暖绕在心间。她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忍,忍爸爸对自己的残忍,和社会上的混混对自己的穷追不舍,还有冷慈的辛苦,倾命的枫溪的悲哀。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被老板口里的欠单给吹垮吧。 她哭了很久,老板一直没有停止地在念那份每天都会记录的债单,就好像他每天都悄无声息地在林安的生活里转悠。林安真的心里除了感谢,又剩下什么呢。她知道自己必须活着,活着,养着妈妈,还掉老板的债。 她叫老板不要告诉陆子海和小明,就撒一个谎,说自己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老板答应了,他说,让林安不要担心医院的医药费,他会垫付的。不过会记在本子上。 他还说了一句要铭记于心的话,“想死之前先把钱还了,诚信是你活着最后的一根稻草。” 林安总觉得老板有一种魔力就是能够让自己从悲痛瞬间爬出来滚进愤怒的沼泽里。或许真的是那份债给了她活下的借口吧。林安总在愧疚中度过她大半个青春,对最好的朋友,对最爱的男朋友,对那些对她好的人…… “你怎么样了?”徐杰这个避免不了的人,林安知道他是因为那场事故来的,她其实一点都不想亲口承认是自己爸爸捅的自己,他来了还是那么客气地问了一句。 她和徐杰已经见了几次面,可以说是林安知道真相的出口,林安坐在床上打着消炎的药水,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有林安一个人,毕竟他是个警察,他应该在之前就了解林安的情况吧。可是为什么又偏偏是他呢?她忘了上次菜市场的相救说声谢谢,那个时候她太害怕了。林安不知道这句迟来的谢谢有没有用,还是说了:“就那样吧,谢谢,上次。” 徐杰挥了挥手上的小型便利本,“那个是一个警察应该做的,好了,叙旧就到此吧。我看你精神还可以,介意我问那场事故吗?” “我介意。除非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林安没有像以前一样老实地把口里的事通通说出来,她一问换一问,这才让她觉得公平。“你们应该知道是谁捅我的了,他给的什么原因要这样?” 徐杰犀利的眼神换成了有点钦佩的目光看着林安,他收起了本子,坐在旁边的沙发那,“对,他已经被我们给逮捕了,至于原因应该是精神问题吧。你没看新闻吗?他的公司倒闭了,据说还负债了几个亿。你一点不都不知情吗?” 林安不喜欢看电视,对经济类的新闻更是极少关注。其实,这个结果林安很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危机没有摆平,但是精神问题是不可能,他一个法律高材生怎么会疯了呢? 徐杰继续说下去:“不过对这个原因,我们警方是不认可的。这一向就是惯犯和律师使用的伎俩,到现在,他还是不承认,你要说出来吗?” 不承认,为什么?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就说否定就否定呢?林安点了点头,她真的不想再让爸爸坠落下去了,她更想通过徐杰知道动机是什么。“我会说的。” 林安就慢慢地把所有的事说出来了,鬼老头估计又要被抓进去吧。林安没有隐瞒地告诉了徐杰,徐杰仔细地记着这个过程的细节,他认真的态度突然让林安觉得有点安心,徐杰临走之前问了一个问题,还留了一串电话号码给林安。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被刺伤的时候闻到了酒味吗?要是鬼老头直接报我的名字,这电话你留着。” “没有,我很清楚地记得,还有就是我爸……那个人是没有喝酒的。你可以找到那把刀,他带走了。”林安回着徐杰的话,说完,徐杰就潇洒地像个仗义走天下的侠客走出了病房。不知道是不是警察都像他这样,从来不会说再见,风风火火地来过。 林安握着这张纸,把电话存在了她的手机里。上面的称号林安打了一个“警察界的怪咖”。房间里又变得空荡荡的,林安看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一个个在消失,又一个个在增加。走了的还会有新的留下来,林安早就该学会放开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到了时间总会来,总会走的。 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像那天一样,明媚得很。林安叹息了一口,自己还没有去枫溪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林安打了个电话给枫溪,她不敢视频,看见枫溪脸上的伤和头上的伤,林安绝对会忍不住哭,她不想惹得枫溪也哭,所以还是摁下了电话。 “嘟嘟……” “林安吗?真是想死你了!朕的爱妃,什么时候过来陪我看小说啊?我听说你在楼上,快点好起来下来看我,知道没?” 林安没有吭声,她还是忍不住哭,她听着电话里那边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真的是万幸中的万幸,她其实想和枫溪说一声对不起的,但是她还是说不出口撞她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爸爸。 林安擦干了泪水,装成没有的事的样子真的很难,她仰着头假笑着,尽量发出原本的声音,“我会的,你好好等我来,想看什么书啊?对了,你高三了还看小说,我叫冷慈去和你补课吧。” 枫溪还是很开心地听着林安说话,有朝气地回着林安的话,“别别,我的成绩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我才不要当你们的电灯泡了!你要么带小说来,要么就不要来了。嘿嘿……” “好好,我带过去。” 沉默了几秒,枫溪才开口,话里多了几分认真,“我们现在是生死之交,你不要抛弃我啊!” “嗯。”林安顿了下,她底气并不足,要是枫溪一直在她的身边,她绝对不会的,以后再遇到这事,她一定会挡在枫溪的面前,这是林安欠她的,也是林安必须这样做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下一次是你 一个礼拜后,林安的伤口都愈合了,只是行动的时候还是会痛。林安站在枫溪病房的门外看着她,右脚打了石膏,头上还绑着白色的带子,林安实在不敢进去,她知道枫溪一定会冲她笑,说一句“你来了啊,等你好久了!”可是最不该出现的人就是自己了,她真的无法面对枫溪真心的笑,疼痛一直都没有征服过枫溪吗?还是她也会被子里偷偷抹眼泪。林安站在门外从依着的缝隙看进去。还是不要进去了,林安把冷慈带来的小说放在了门口。 林安一步步往回走,她直接去了妈妈的病房。福子姐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在电脑面前飞快地打字,林安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很快,福子就察觉到了林安,问:“你怎么来了?这是……”她指了指林安身上的病号服。 “我前些天出了车祸。”林安简单地说了下,坐到了妈妈的床前,若不是这场车祸,她根本就感受不到妈妈的痛苦,那种深陷在冰川里,只能无声地尽量感受周遭的事物。她已经好久没有帮妈妈洗头了,林安摸了摸妈妈的脸,问福子姐:“我想把我妈带回家去,你觉得可以吗?” 这才是林安来的真正目的,她想让妈妈一直在自己身边,由自己倾心照顾。毕竟妈妈是为了自己而成为这个样子的。 福子关上了那台粉色的电脑,“可是可以,你要知道医院的设施很齐全绝对会比家里要好些,而且办手续很麻烦,还有就是没有人帮你吗?一个人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我还是很愧对妈妈的。所以我想亲自照顾她。福子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等我有工资了就请你吃饭。” “那一言为定哦,平常要遇到什么事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啊,还有就是你妈妈这方面,我来帮你办出院手续吧。你要什么时候接妈妈回家?” 林安想了想自己的伤势估计还要一个礼拜吧,还有就是她还要找一趟徐杰,知道一些事。“一个礼拜后,我就会来接妈妈走。” “好。”福子姐走了过来,估计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伤势是在腹部,其他地方都没有伤,既然是腹部就不可能是简单的车祸。福子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但还是想问问她,“林安,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的。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她顺势揽着她的肩,用手测了下她额头的温度。 “谢谢,我会的。”林安不知道自己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她很感恩在生命中遇到的他们,即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也会为自己挺身而出。林安靠在福子姐的怀里,笑着说,“有你们真好!” “对了,福子姐。你上次不是说你有个喜欢的老师吗?追到了吗?” “嗯嗯……还有待进攻。” 那天,福子姐和她聊了好多关于她们学校的事情,林安直到很晚才回病房。 林安其实心底最讨厌的就是孤身一人,可是她现在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她信了那老道说的话,自己就是一个不祥之人,这一路走来,她手里沾了好多血,似乎在黑夜里它们就会发出红色的光出来,任其她怎么掩盖林安还是看得见。愧疚自责一段段地涌上心头,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如此往复。林安是真的想阻止了,她做不到每天这般提心吊胆地为他们而活着,她做不到不来这医院,这两年来,她来医院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来得太多太多次。 可是,她依旧不习惯医院里混杂的药味和酒精味,这是令人作害怕的气味。林安想回家了,她想老板的玉米排骨汤了。一说到老板,她和老板的约定自己又要违约了,她的心情一下落到了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她又该如何和老板说起这件事呢,他又会允许吗? 林安拨通了杂货铺里的电话,“呼……喂,老板吗?” 他长长地“嗯”一声,“什么事?” “我要和你说个事,我要把妈妈带回家,她是个植物人,我想照顾她。之前的家被我爸卖了。对不起,老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带熟悉的人回去。可是,”林安巴拉巴拉地以最快的语速说出了出来,一气呵成。到最后她的那句话她接近哀求的状态,声音放得极慢,放得很低沉,“我想照顾我妈。” 林安真的希望老板会答应,她现在除了老板家以外,真的没有人愿意收留她了。有些人不是不愿意,只是林安自己的心在作祟。最起码老板和她之间是有金钱交换的生意。她总觉得自己可以依赖老板,就像前世的亲人一样,她在那里总是开心多过悲伤,生气多过烦闷。 老板这个人,不知不自觉就在林安的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了吧。连她自己这才惊觉地发现这个老头竟让她有了爷爷的感觉。林安以前心里从来没有爷爷的概念,直到今天她才模糊地有些概念了。 林安抠着窗户上透明的玻璃,现在想想不管这个答案是与否,都不会让林安对老板有失望或者愤懑,伤心。她在电话里里等他的回答,好久好久,他说:“我来医院,你当面和我说吧。” “好。”是答应了自己了吗?林安心里有点忐忑,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样,但她在重症室下决定要走的路还有许多准备要做,她来不及选择放弃或者又重新踏上双手沾满那些对她很重要的人的鲜血的路。 林安望着窗外的风景,今年樱花在三月末就开了啊,现在估计已经凋零了吧。看着那车水马龙的尽头,橘黄色的灯照亮了整个城市,尽显沧桑和孤寂。 好不容易有一个礼拜没有做噩梦,林安又开始被梦魇折磨着,腹部的血又慢慢地逃出来,染在白色的缠带上。她在凌晨的两点吓得满头大汗,梦里又变了模样,妞妞,王晓莉,连枫溪也在梦里,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上白得像墙上的粉末憔悴,她们嘴唇上的鲜血在往下流,所有的血全都往林安流来,血腥味,作恶,在梦里她被就这样看着她们站在自己的面前榨干身体里的血液,把自己淹没在红色的咸海里。她们却在无情地笑林安,王晓莉笑得那么猖獗,声音尖锐得刺痛林安的耳膜,她那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林安,白色冰冷的手死命地摁着林安的肩膀,笑她害死了所有人,就是一个灾星。她警告林安,再不远离,下一个死的就是冷慈。在梦里,林安被活生生地淹死在满是腥味的血海里。 梦死了,林安醒了。又是一个睡不着的凌晨。她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蜷缩在被窝里。她敏感地听着房间里异常的声音,全身在发抖。直到天亮后,她才缓过来,又恢复了平静。医生问她怎么了,当她说完却不肯相信林安说的话,她找医生要安眠药,医生却不肯。 医生说:“过段时间就会好些的,让家长过来陪着你,比你自己用药要好的很多。” 林安还是放弃了,她没有家长,家长这个名词在一年前就已经消失在林安的字典里。所有的事,她都是自己解决,现在连生病林安都要自己照顾自己。 林安没有纠缠医生再要安眠药了,她还有老板。等她出院了就会买,说到老板,他不是说今天要过来的吗? 埋在枕头下的手机信息铃声响了一下,林安立马下床,拖着一双拖鞋医直奔院门外。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相 “你来啦啊!”徐杰站在警察局门口,双手叉着腰看着很焦急,他见林安来才稍微放松了些表情,眉毛没那么拧巴了。 林安下了出租车后,她走不快只能慢慢地捂着肚子拖着那双医院专门的拖鞋,吧嗒吧嗒地往前走,只见徐杰站在门口,手里的烟头早就被摁灭在旁边那个银色的垃圾桶里。他拍了下那桶,大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林安看了那信息就赶紧过来了,要不是她爸非要再招供之前见自己,自己也不会来吧。她想知道答案,为什么,这急迫的心已经整整等了两个礼拜,林安再也等不下去了。徐杰终于来信息了,林安怎么能够不来? 不知是走太快了,还是在快要得知真相后心里异常得激动,腹部的病号服上有染了一小块一小块红色的斑迹,风干了。林安很坚定地跨上这的台阶,石墨色的台阶上在明亮的阳光下格外得光滑,没有半点污渍存留在那,林安径直地一步又一步踏了上去,“走吧!” 她没让徐杰搀着自己走,她要自己走。这或许她最后的倔强吧。在这威严的警察局里,曾经是嫌疑人现在是被害方,她想努力地一个人冷静地知道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她慢慢地经过一个简易的牢房,还是和从前一样,那扇用一根根铁棒围成的小块方形地里永远都不会是空的。林安在那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群里一眼就看到特别扎眼的黄毛,坐在靠墙的一旁,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什么。 现在一看到鬼老头,林安就不自觉地学着躲避他,她突然拉着徐杰的袖子往后拽,“帮我挡一下。” 徐杰看了一眼关在牢里的鬼老头,眼睛里好像又被装了一些莫名的悲哀,他放慢了脚步,任由她抓着自己挽在手臂上的衣袖,她挡着她弱小的身躯。这个小孩什么时候这么害怕一个人了,是她的悲哀还是自己的悲哀啊,徐杰又拉起他的外套的一边,遮住了更多余的空间给她慢慢走。 终于走到了一个个黑色木门的询问室了,这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每个门背后都有一个始料未及的答案在等着你听。林安在徐杰的指引下,又来到了和以前一样一模一样的房间里,只不过她现在是坐在对面,警察的身边。她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气息,不要被他给打乱了。她爸还没有来,她这是受伤以后第一次见他,她的心情真的很复杂,她心里没有怨恨。 她也不知道心里多得就是害怕,漫出掌心的汗不停被林安擦在淡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上。林安其实心里还有点庆幸他刺伤的是自己,这样他的罪行或许还会从轻一点吧。林安坐在黑色的椅子上,心里扑通扑通地在往外跳,她猛喝了一口,又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间沉闷的墙上。她还记得爸爸来和自己辩护,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爸爸是爱她的,林安又喝了一口水,看了看那扇木门,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为王晓莉掉眼泪的首富爸爸戴着金色的表向自己猛地一记过来,太真实了,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带着黑色的帽子低着头走了进来,他推了推他那金丝边的眼镜,还是没有抬头。应该是知道林安来了吧。林安急迫地想看帽子下的他。望眼欲穿,心里涌起的担心和难过在一瞬间就被崩开了。他挪动着椅子,坐在林安的正对面。 他过了好久,才摘下帽子。头发被剔成了寸头,他看着林安,第一句话冷不丁地说了出来,“你怎么还没死?” 死,林安的脑子被轰了一击,为什么自己非得死不可,林安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下来了,嘴唇都颤抖起来“我为什么要死?” 他坐在对面反而淡定许多,倚着椅子,翘着二郎腿,手上的手铐零零地作响被放在大腿上。“你要记得你是我养的,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这种封建的伦理道德,居然也会从一个法律硕士的口里说出来,林安真的感觉有点愤恨,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稳的心态望着他。 “好了,我们开始正题吧。”徐杰敲了敲桌子,他也看不下去了,不过这些事对于徐杰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合理的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这次令他们警方头痛的就是对方是个懂法的人,他们总是会用各种理由一次次否决调查的结果,虽然证据都有,只要他搞一个精神病的证明来,所有的事就变得特别棘手,也许都会前功尽弃。 “林奇,你不是说林安来了会说出真相的吗?”徐杰半点玩笑的眼神都没有,盯着林奇。 林奇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下旁边的律师,是林安以前的律师。徐杰已经体会到过他的一次厉害,把法律用地活灵活现,简明扼要。王律师开口了:“我方当事人请求和被害人林安单独说话。” 徐杰直接拒绝了,“不可以,王律师你也是懂法的。你不会不知道,被害人是不可以和他单独在一起的吧。” “你们站旁边就可以,我就是想和我的好女儿叙叙旧。就在这,怎么样?”林奇看着指了指林安,笑得瘆人。 徐杰还没有说话,林安就抢在前面说了,“可以啊,你们就站在后面吧。放心,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 徐杰等一行人也只好遵循林安的意思,毕竟他们自己也想快点了结这难缠的案件。站在离林安不远的背后,大概三四步的距离吧。林安强装镇定地看着林奇,“说吧,为什么?” 林奇双手撑在桌上,摇着头笑了笑,“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刚说完,林奇的手铐已经被死死地卡在林安的脖子上,直接生狠地隔着黑色的桌子拉倒他面前那,林安看着他那鬼魅的笑,嘴里散发着恶心的烟味,胡子拉碴的咯着林安的脸,他又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你不死的话,总有人会替你。” 林安惊恐地忘记了挣扎,那句话不是王晓莉在梦里警告自己的话吗?难道真的是真的?到底是谁要杀自己?难道是王晓莉爸爸吗?红色的一圈印子深深地落在了林安的脖子上,窒息的感觉在感受两秒后,又消失不见了。徐杰又救了她,她弯着腰,站在那,大口大口地呼吸。血液不通顿时涨红了整张脸,连眼角的泪水都被活生生地掐出来了。林安咳嗽着,不停地护着自己的脖子,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像极了第一次来这的场景,林奇最后还是被带走了,林安的伤在被林奇拖拽的时候,撞上了桌角,血直接冒了出来,一大块血迹湿透了半边衣服。 林安最后无力地跪在地上,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叫的爸爸不是自己的亲爸,那为什么以前对自己如此好?为什么自己还会像个傻子样从来不往这方面想。“呵呵,呵呵……”林安苦笑着,捂着肚子,疼痛感又慢慢地侵入体内,蔓延,无力地喘息倒在地上。 她不是林奇的女儿,那她到底是谁,姓与谁?林安浅笑着,这个被昭告天下,啼笑皆非的话,至此以后都要伴随着林安的一生了。她还再祈求什么还再渴望什么?全都在那一刻破灭,她什么都不是。 “林安,林安……”徐杰跑了回来,不停地拍打着林安的脸,让她保持清醒。“我马上……”还没听他说完林安就记不起了后面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地狱的重炼 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安伤口的缠带又重新包扎了一次,她模糊的眼睛还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站在门外,说话的声音真的太小了,林安压根就听不清半点。林安心里真的希望是老板,那个可以气气自己的老头,或许就没有精力去想林奇说的话了吧。 “你不去死,有人会替你。”那句话不断地重复在她的脑子里,是谁,是冷慈还是枫溪,林安都不敢拿来做赌注,要自己死的人就是王晓莉她爸吧,林安心里总觉得和那件事脱离不了干系。 还没想完,一个人就用力地拍了林安的额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啊?你的钱还没还就急着去死啊?我都没允许我看谁敢收你走。” 是老板,林安摸了摸额头,比起肚子上的痛,额头上压根就是挠痒痒而已。还没等林安说话,他又非常生气地摇着他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手里的蒲扇又重新在他手里煽动着,他的食指拼命地指着林安颤抖,“你就是不听话,唉,算了,我叫陆子海和小明过来了。我从那个叫徐杰的警察那知道了事情。你放心我这死老头不会像巷子里的大妈一样瞎说话。”他用手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林安本来就没有觉得老板会说出来,倒是他通知了陆子海和小明是为什么?林安笑了笑说了声“没事!” “我叫他们来,其一是要来保护你,其二是你妈妈的事,我答应了。但是我知道一个人照顾会很难,所以就不要在拒绝一家人的帮助了。小陆和小明都会帮你的。不要有负担,以后你也可以用钱或者是自己的行动偿还的。所以你好好养病就行。”老板语重心长地说了很多,手上的蒲扇早就停止了扇风,他右手撑在白色的床单上,说这些话明显有点累了,但他最后还是加了一句令林安一直不会愧疚的话,“你要记得我们之间的照顾是可以用金钱来置换的。等你以后身体好了就赚大笔钱来让偿还就好。” “嗯。”林安点了点头,她谨记着老板说的话,一下打开了林安的心扉,她也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看透了自己,是从第一次在北川大桥见面的时候,还是学做菜的时候,林安没有半点印象,她对于老板是一种一点不累赘的亲人。 “你休息休息,我在这看着你。”老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还是忍不住地看着茶几上的遥控器。 “看吧。我陪你。”林安指着遥控器,笑了笑。 老板高兴地像个小老头开着电视,坐在那安静地沉醉在《三国》里。林安看着窗外,嘈杂的声音反而让林安安心。林奇,这个人就这样在自己的生活里抹去吗?自己从始至终恨过他吗?就因为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就要刺死自己吗?林安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林奇要这么做吗?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又响起了,是徐杰的信息。 林安看了眼,只是一条问好的信息。敲了敲几个键盘告诉他没事。继续无声地看着电视里的情节,桃园三结义。她心里还是很沉重。勒在脖子上的红色痕迹还没有消减,她一直在想,那个梦里说的话和林奇说的话越来越让林安害怕了,若是如此,她应不应该再和冷慈说话,看了看手机里的日历,明天就是星期天了。若是斩不断的话,她失去的人真的有可能是冷慈,她相信王晓莉的爸爸会这样做,就像他会请道上的混混抓自己利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折磨自己和她身边的朋友。他的目的不就是让自己众叛亲离吗?林安清楚得他那毒辣的手法。这也是林安到现在都没有去主动见过他的原因吧。 陆子海和小明恰巧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小明大概是不知道这是医院吧,还高兴地跑到林安的面前,送上他爱的大白兔奶糖给林安,“安安姐,喏,这是这几天积攒的。都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陆子海在进门的时候提前告知过小明什么,小明在这很守规矩,乖乖地放完糖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不喜欢看的电视剧,更何况是《三国》这种晦涩的历史剧。他自然是更没有兴趣了。但他还是很安静地坐那,不吵不闹。 “小安,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陆子海提了一篮水果来,放在桌上,不由地拆开来,问:“你要吃什么水果,我来帮你削。” “还好啦,明天就要出院了。”林安心里还是下了决定,既然要断就该早点,她还是害怕那些人的。她笑着指了指陆子海手里的苹果,“我吃这个就好,不用削皮。小鹿哥哥,老板,还有小明你们自己拿。” 林安没有那么娇惯,她啃着有点硬的苹果,大口地咬了一口,嘴里还不停地在说,有点含糊不清:“小鹿哥哥,这苹果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陆子海高兴地又去洗了几个水果给了老板和小明,其乐融融的氛围又慢慢地出来了,绕在房间里。林安又咬了一口苹果,枕头下的手机又响了,她只好伸进去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是徐杰。 徐杰许久才回信息来,林安看了一眼,震惊的瞳孔闪烁着,她盯着手机里的信息,她的心震了一下,“那就好,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林奇自杀了!” 自杀?那个要替自己死的人是他还是冷慈还是枫溪?林安看见他死的消息还是揪心的痛,手颤抖地打着徐杰的电话,“喂,那消息是真的吗?” 林安想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不敢笃定这结果徐杰立马回了她,“是的,撞墙失血过多,现在已经送去了北川医院了,你要来吗?” 真的去世了吗?林安还不敢相信为什么他走,林安心里的仇恨一下烟消云散,喉咙红色的勒痕还在隐隐作痛,林安咆哮着:“爸,爸!”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拳一拳地捶着,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世上,为什么要救活自己? 林安跌坐在地上,所有人都吓呆了。老板惊恐地看着她,大概也能猜到个一二来,那是只有失去亲人痛哭的样子,就像他当初那般,撕心裂肺地在伤心一个人一样。老板没有说话,他挡住了陆子海过去安慰,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局外人再怎么安慰只不过是在伤口上撒盐而已。 真的太痛苦了,死里逃生的自己,一次次让自己坠进深渊的他们,为什么却比自己还要先消失一步?妞妞,王晓莉,自己的爸爸,林安抽泣着,好像喉咙呼吸不来空气一样难过,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她再也哭不出来了,眼泪再也不肯施舍给这样柔弱的她一点点。 她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让人感觉随时要倒的样子,老板这才让陆子海去扶着她,林安红了的眼睛,除了怜惜以外还有悔恨,她沙哑的声音在空气里飘着一句没有温度的话:“小鹿哥哥,可以带我去负一楼吗?” 负一楼不是太平间吗?陆子海惊讶地看着她,但是没有问出口,只是他觉得林安需要更多的是安静吧。陆子海搀着她微微颤抖的手,冰冷不寒而栗啊,陆子海真的开始能猜出一点点出来,但不完全,只好不妄下定论了。他嘱托小明乖乖地坐在这,这种事连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小明了。 老板慢慢地跟在她身后,他双手微微张开,和林安的后背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林安还沉陷在自己的悲伤里。魂好像都已经被抽走了一魂,电梯按着程序开了门,他们下了楼。等待他们终究是什么,电梯里红色的数字快速地在下降,“叮~”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零以后 林安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上午还要杀了自己的人下午就躺在了床上。是真的自杀吗?林安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为什么?有些事的发生没有人能够知道答案,就像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正的杀人犯里他内心的想法,都是揣测他的内心的最后一道房门而已。真正走进去的人少之又少。人心还是真的难以莫测啊! 林安腹部上的痛时刻在提醒她自己,你爸爸没有死,他不可能就这样走了的?可当她真的掀开了那薄薄的白色粗糙的布时,这一切就是真的了。他的脸和他活着一样祥和,只是安静的他更让林安感受到是曾经的爱她的爸爸。 她始终不会去理解自己不是他女儿这句话,因为在他养自己的那一刻开始,林安就是他林奇一辈子的女儿。即使他扬言不认识自己,即使他对自己拔刀相向,也斩不断自己手里的那根虚弱的亲情线。只是林安她知道自己知道得太晚了,等她懂了可他却死了。林安双手将白布整齐地盖了回去,安静地蹲在他的旁边,咬着胳膊,哭着。谁也不敢打扰这个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她才仅仅16岁。 徐杰告诉她,这案件已经要以故意杀害罪结案,林安其实一点不希望直到爸爸死去还要背负一个罪名,他这个很干净的爸爸是不是很讨厌这个污点呢。林安问徐杰可不可以撤回来,自己作为被害人能不能放弃,答案是不行。徐杰说法律不是儿戏。林安也就没有再问了,她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去给爸爸一个好的安身之地。 临走前,徐杰还告诉了林安关于她爸公司的事,已经破产了,他投进去的资产全都不再是他的。除此之外,林奇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可能有必要提前通知林安。 还有一个儿子,林安差点都快忘了那个在妞妞的葬礼上看到的那个小孩子了。林安在这世上还是有亲人的。林安无论如何都会养着他的。只是她现在更应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离开那个躺着爸爸尸体的地方,心情真的凌乱得很,这些天她实在太心力憔悴了,她还是要一鼓作气地逃离这个悲伤的地方,她还是要告诉自己要挺住,老板那里是自己重新开始的地方,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不为自己也要为妈妈为那个还未见过面的弟弟活着,若是自己都走了,那弟弟是不是要沦落在孤儿院里,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林安不忍。 微暗的灯嵌在石灰墙上,粗糙刺人的墙上,光慢慢地撒在上面,坑坑洼洼的地方照在林安的眼里,她扶着墙边一直往前走,光打在林安憔悴的脸上,分明的棱角,似乎瘦了。脸上的酒窝更加陷进去,苦笑自己,在那一刻,她的眉间似乎没了过多的悲伤,多了几分在悲哀里的成熟。 她回了医院,一个人坐在病房的沙发椅上。看着窗外高楼下的灯火,零零散散的灯光一闪一闪。天上灰沉沉的云接过远边不着边际棕黑色的马路。林安心里很乱,却又莫名地安静了一会。她真的一点不敢想象未来的事会怎么样?自己心里那份对逃避的笃定越来越强烈。她的眼睛早就干得很痛,带着血丝的眼眼睛一直盯着窗外那么阴郁的天空,直到变成幽黑的颜色将远处看不见的柏油马路给淹没。林安才打开反锁的门,老板还没有走,坐在门外的蓝色的椅子上。 林安站在老板面前说:“我可不可以回家?” 老板很不是滋味地说了声:“走,我们回家。带上你妈妈。我们回去。”老板扇着那蒲扇,牵着林安的手,慢慢地走过这医院的明亮的走廊,慢到好像是在林安反悔一样。他何尝不担心林安的身体,刚刚还失去至亲。可是老板知道林安说出来一定是会去做的,阻止也没有用。 老板和陆子海他们一起去了楼上,福子姐早就躺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敲门声还是把福子给惊醒了。“福子姐,是我。我想接妈妈回家。” 福子看着她比昨天的样子憔悴了许多,就像一架医用骷髅架子样任人摆动,福子没有多问,她还是会怕一下戳中了林安的伤疤。她还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欣然地说:“那我现在帮你去办住院手续。” 站在一旁的老板支着站在后面的陆子海,“快去帮帮她,你知道的,小陆。” 陆子海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后来才迟缓过来,“哦,哦,好,我懂了!”他立马跟着福子的后面,突然来了一个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陆子海。” 福子没有回头,她没有精力去听一个人叫啥,更何况她们并不熟。福子是一个很怕生的人,所以她的圈子和林安一样小,只有熟的人才会晓得她其实是一个逗比的人。福子先去了主治医师的办公室要来了申请出院的文件,陆子海就这样说不出半句话地跟在福子后面,直到跑去了一楼大厅的缴费处,陆子海才主动地抢走了福子手里的缴费单子,留个宽厚的背影给福子,“我来吧。”说完就递给了窗户口那头的工作人员三两下就缴完了。 福子也没有多话又赶紧地和陆子海一直跑回病房。毕竟出院是见很繁琐的事情。等福子和陆子海赶来的时候,林安和老板还有小明已经将要收拾的东西给弄好了。 “谢谢你啊,姑娘你叫什么啊?”老板站在一旁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感谢她这一年来的照顾。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要这姑娘的手机号,怕以后照顾林安妈妈的时候发生什么紧急的情况还可以从她那了解下。 “福子。”福子姐屈躬,呵呵地笑着,象征性地回握了下。 “那我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找你吗?福子。”老板慈祥地看着福子,扇了扇他的蒲扇,弯弯的眉毛搭在那双真诚的眼睛上。任谁看都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吧。 福子立马掏出手机,“当然可以,我记您电话吧。” 老板立马将陆子海推了出去,“存他的吧,我没有手机。”老板说的话是真的,他家里只有一部放在杂货铺前面的老式红色的座机电话。其次就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懂年轻人的世界,还是陆子海交涉更为好。 存完电话后,陆子海推来一个轮椅是上楼的时候特意去商店里买的。陆子海推着林安的妈妈,小明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点都不觉得累。直到真正在楼下等车的时候,林安才回过头看着高楼上那一扇扇明亮的窗户,暗下的就好像只有自己那一扇一样。她最后还是上了车,与福子简单的告完别后,和陆子海他们一起坐上了那回家的面包车。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全都沉浸在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里,林安坐在妈妈的旁边,说不出的喜悦慢慢一点点滋润这林安那已经破碎的心。对,她真的把妈妈接回家了。她真的要好好开始生活了,之后的事一件件被林安记在面包车里的一个随手捡来的本子上,她怕自己容易忘记,时刻地记着她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她紧紧地握着这个已经没了封面的本子,就像她一样,残存的内在已经被赤裸裸地躺在风沙里,时间会抢走所有的一切。 到现在为止,林安好像从始至终都打算没有只会冷慈一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口袋里的手机早就发好了信息给枫溪和冷慈,她直接把手机里的电话卡给抽了出来。右手搭在窗户上松开了手,感受这四月初的仅剩的一点点寒风。 她终于从零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命的生 就这样销声匿迹的林安,再也不会去原来的巷子,再也不会走过樱花道那条路,再也不会遇到那群混混了。她努力地忘记那几个朋友,她最后一次去医院还是徐杰和她一起去帮爸爸办葬礼的时候,林安什么都不懂,更不知道去哪找墓地又该怎么做一些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徐杰则在一旁告诉林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晃了过去,可爸爸的葬礼却弄得如此匆忙简易,林安除了抱歉也不能怎么办,她手里的钱还要留给妈妈和即将见面的弟弟。 林安最后还是选了一块极小的墓地将爸爸葬在墓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没有四季景,没有他生前想要的一切繁华。林安站在墓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凄凉地躺在那一小方土地上,林安发誓自己会尽自己的能力日后一定会为他换一块土地。即使没有任何人参加他的葬礼,许多人都会遗忘他,林安依旧会记得他。 徐杰站在台阶上,手里抽着一只还未熄灭的烟,白色的灰烬不经意落在石阶上,最后被风带走。他往右看去,林安已经过来了。“我还要个消息告诉你,王晓莉的那个案件查到了真凶,所以你不要再害怕那些混混了。” 终于摆脱了在王晓莉的父亲那摆脱了嫌疑,林安长叹一声,“太好了!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的眼中钉了。” 可是很多事实都已经改变不了了。终究还是自己的命,这一生就是接近不来那些对自己好的人。既然和自己没有关系为什么王晓莉最后却要和自己说那样的话呢,林安实在是不理解才问起徐杰:“那个人是谁吗?抓到了吗?和自己有关系吗?” 徐杰将手里的烟摁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没有,不过他是逃不掉的。和你应该没有交际吧。据调查取证,是在你爸公司附近发生的。其他的就无法再和你说了。” 难怪王晓莉最后坐在天台上看着对面那座高楼大厦,林安要是早点注意了,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了吧。爸爸突然的死是不是真的是被王晓莉爸爸逼死的,还是被林安她自己逼死的,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想追究下去了。 “我带你去接你弟弟吧。” 林安点了点头,跟着徐杰去了那个家,那个林安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家。那天还是会历历在目,林安站在那个家门口第一次碰到了妞妞,今天她又一次站在这个门口,第一次去接妞妞的弟弟。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开了门,热情地邀着林安和徐杰进来。 可是林安站在门口始终没有进去,她的脚怎么也迈不进去。这个美好的家里全都被她一个人毁了,林安实在走不进去。只见一个小男孩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走过来,睁着那双像极了妞妞的眼睛,看着林安。真不知道以后知道这些事还会不会这么单纯地看着林安呢? 林安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可爱,问旁边的大妈:“阿姨,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林生,这是他爸爸起的。你今天是要带他走吗?东西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就放在这了。那我就先走了,徐警官再见啊!”大妈说完就走了,还没有等到林安道谢就已经消失在楼道里。 徐杰拿起那些玩具和衣服,“你把你弟弟给抱起来走吗?林安。” 林安惊讶地看着徐杰又回头看着那个站在墙边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嘴角还流着口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话。话说,他也快一岁了吧。林安小心地张开手,朝他走过去。他倒是不怕生的,哈哈地笑着跑进林安的怀里,那童真的声音又再次绕在林安的耳边,也不知道未来他还会不会这样毫无目的地拥抱自己。林安感慨万千,一把抱住他站了起来,和徐杰消失在这层楼里。电梯飞快地往下掉,林安就这样带着他回了那个种着桂花树的院子里。 徐杰送她到了网吧门口,林安还是嘱托了一句徐杰,希望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去向,她很难保证,冷慈他们会不会去找他还是在此就封闭任何一条线索吧。徐杰答应了,就回了警察局。 陆子海和老板早就站在门口等着林安了,老板一把接过林生,“这是谁家大胖小子啊?”举高高转圈圈老板和林生玩得不亦乐乎,见他一直咯咯地笑着,老板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小安,他叫啥啊?” “林生,生命的生。”林安提着他的衣物和玩具走去了那边的院子里。老板还坐在前台逗林生,摇摇他的小手,“生生啊,叫爷爷,叫爷爷。” 林安看着欣慰了许多,幸好老板喜欢。弄了十几分钟后,林安终于能坐在石桌旁休息了。老板也把林生给抱了过来,让陆子海抱着他。“我去准备几道大菜,庆祝下我家小宝贝第一次来啊!你们坐着休息。” 小明也很开心地逗着这个小孩,正打算他拿他最爱的大白兔奶糖喂给林生吃。幸好被陆子海挡住了。“小明,林生这么小,吃不了这个糖,等他长大看再给他吧。” 小明失落地把手上的大白兔奶糖收了回来,“好吧,小明等他长大再给他。我是不是有弟弟了啊?安安姐。” 林安没精打采地应着他的话,“对啊。”她今天真的太累了,她今天还要帮妈妈擦身子,不过到现在都不知道林生晚上和谁睡在一起,她自己都还是一个16岁的孩子,根本不懂怎么照顾小孩。看网上攻略也没有用。林安颓气地趴在石桌上,慢慢地眼睛都睁不开,睡着了,在最后那刻,她仿佛了樱花凋落最后的残存的淡香味。是梦吧,林安就没了任何知觉地进了一个空白的梦里,熟睡着。 夜已暗了下来,林安还是被叫醒吃晚饭了。老板开心地去了杂货铺前拿了两瓶百事可乐来,放在桌上。“来来,你们喝饮料。今天大喜,老板今天开恩赏你们喝饮料。哈哈……” 林生坐在陆子海的怀里开心地错乱地拍着掌,嘴里不知道咿呀什么东西。老板更开心了,林安似乎也被这气氛给感染了,好像今天也没有那么累了。只是她笑不出来,今天,日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开心地笑着面对已经一塌糊涂的人生了。她沉默地在一旁倒着可乐给陆子海和小明。 老板开心地吃饭也要抱着林生,“以后,我们叫他肉球好不好?” “肉球,肉球……”老板一这样叫林生就开心地不停,好像他听得懂是在叫他一样。林安自然也没有反对,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时,在座没有一个人养过小孩吧。林安还是不免犯难,“老板,我弟林生,肉球,他今天晚上跟谁睡啊?我压根就没有照顾他的经验。” 老板细心地吹凉汤,一点点用陶瓷勺喂给他喝,“林安,我来!我也是有过老婆和孩子的人,照顾肉球还是可以凑合一下的。” 这是林安第一次听见老板说自己的过往的事,尽管只用几个字给概括了前半生,但是依稀能够感受到他心里的那份悲凉。林安也放心下来,幸好老板会照顾小孩,老板接着就说了:“你等下把他的东西都放到我房间吧。其他的你都不要管。” 林安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刚到的可乐,“我等下就去,小鹿哥哥和小明吃完饭就早点回去看店吧。” 陆子海也没有强求,毕竟网吧一天的营业额并不是很多,更何况晚上还是人流最多的时候。“那我和小明照顾店了,你今天就早点休息,明天来上班吧。” “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场空 一顿晚饭后,林安洗完了碗,老板房里的门终于开了,敞开着巨大的口子,光线从里面滑过来,扑在门口,笑声还在断断续续传来,林安拎着一堆东西撞开了那扇门,原来什么秘密也没有啊。一张木板床靠在墙边,旁边放了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张黑白的遗照。那大概是老板的妻子吧。林安没有用过多的眼神去看那。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墙角,老板还高兴地和林安说:“刚这小子叫我爷爷了!” 林安惊奇地看着他怀里那个小不点,这么小会叫吗?林安就当真吧,当真没有什么不好的。林安高兴地应和着老板这一晚上的喜悦。“是吗?”林安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摇啊摇,这是她小时候也喜欢玩的东西。这小子居然反应这么快,胖嘟嘟的小手早就伸过来,“呀呀”地要着拨浪鼓。林安只好顺着给他了。 老板坐在旁边,眼睛却看着黑白照里的女人,“小安,这是我老婆。很早以前估计你都没有出声吧,她带着我儿子一起走散了。直到今天她还没有回来。那个时候,***南下,我们也跟着凑热闹,去了深圳那边。可是那个时候没有钱啊,我们就少买一张票,我叫我老婆先去车上等自己,我再去买些东西路上给他们吃,可是等自己回来的时候,车就开走了,我在车站等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等到她。所以我一直就觉得她应该走了,否则是不会不来找自己的。” 老板说到最后,他拿着那张没有半点生命的黑白照,看了好久。才说:“所以啊,要好好珍惜身边还在的人啊。”他抱起肉球,就出去了,“肉球,我带你去喝奶哦。”留林安一个人坐在那里,反思。 这个道理有多么简单,林安又不是不理解,可她不想再因为自己伤害任何一个人了。她看着又被老板摆得整整齐齐的那张照片。她真心觉得照片里的女人好幸运,即使不知道是否生在这世上,依然会守身如玉地等自己的结发妻子。这一生就这样耗在这个巷子口这,林安真的是感慨万分。 这一晚,林生没有哭闹很早就跟着老板睡着了,倒是林安。她把床让给了妈妈。她打着地铺睡在地上,更加睡不着了,这次的梦和那次一模一样,林安被吓得在夜里挣扎,她打开灯,把之前留下的那安眠药彻底半颗都放进了嘴里,过了一会,药效奏效了,她才缓缓入睡。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院子里再也不像从前那么安静地在掉树叶,安静地开花了,林生一大早就开始哭,好像是光喊,眼泪到没有流几滴。林安立马冲了出去,“老板,林生,怎么了?” 老板抱着他,坐在石凳上,“小孩子上厕所都这样的,喜欢叫喊,其实什么都没有。” 林安悬上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哦哦,老板,他这个年纪该会走路了吧,你别总抱着他。” “我知道的,他应该只有一岁不到吧?”老板估摸着,也该学着走路了。 具体说来林安记得他出生的那天就是林生姐姐妞妞死去的那天,七月七日。“对,他还没有满一岁,生日是六月二十七日。” 林安顿了顿,还是说了:“老板上次的安眠药还有吗?这次可不可以给我一瓶啊?老规矩。” 老板犹豫了一会,他知道估计是家里的事打击到她了,“那我晚上给你啊。” 林安吃过早饭就带着林生去了网吧那头,老板也该好好休息看看他喜欢的电视剧了。老是占用了他的时间,林安也心里也不好过。她坐在前台那,手里捧着这个胖嘟嘟的肉球,“林生,要乖乖的啊。” 林生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玩具,没有听林安说什么,可能也是听不懂吧。林安把他放在儿童专用椅里,就开始趁着陆子海和小明去进货,赶紧打扫一下网吧。林生一个人坐在那也倒是安静这点真的和妞妞完全不一样。麻溜地快速拖着地,生怕林生会哭。 一天接着一天,林生慢慢学会了走路,长得越来越像林奇了,妞妞的影子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自从林生来了以后,一个月在网吧都难得见一次面的老板天天都会来这里,有时候还会带着林生去那边的杂货铺里看京剧啥的。至于看了什么林安并不知道。也没有踏进过那边的杂货铺里,一天一天的,等过春秋夏冬,一年的时间的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春季。林生不再是那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婴儿了,他已经成为了会闹腾的小屁孩了。 林安坐在前台那,林生早就和小明跑了出去,坐在网吧门口旁边的那大扇落地窗下,玩打珠子。她手里握着一张电话卡,那是一年前的手机号码。林安没有舍得扔,她一直夹在那个在面包车里随手捡来的本子里。她看着那张电话卡,又放回了本子里。她这一年来过得心如止水,安静得很少会踏出网吧。 她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学着帮林生洗澡,洗衣服,还要帮妈妈。连夜里她都睡不着安稳的觉,梦里的故事不停地在换,可结局都是自己被折磨新回现实的。起初的时候,半颗安眠药就可以让林安一觉睡到天亮,可是后来越来越不行了,她必须吃一粒,明天才不会昏昏沉沉的。就这样这一年的时间里,瓶子里的安眠药一颗跟着一颗往肚子里吃,一瓶接连一瓶。欠下老板的债也越来越多,林安也没有办法,就出去又找了一个兼职,是在隔壁隔壁的饭店里兼职中午两个小时。 这一干就干了三个月多,林安收拾好东西以后,出门站在门口叮嘱小明:“小明,弟弟就靠你了,不要让他走在马路上哦!有什么事找小鹿哥哥,听到没?” 小明每次都会好好地作答,“我会的,安安姐。”从来都是这一句话,好像已经成了输出计算内容就知道结果的一种程序。他每次都会带着林生坐在那里玩一下午的弹珠。那是陆子海在农贸市场买给小明的生日礼物。 中午的饭店人很多大多数来店里的都是上班族,点两个小菜,聊会天,生活惬意得很。有时候,林安还是会碰到几个穿着林安高中的校服,她也会下意识地往厨房里钻,好久才出来。老板娘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她是个优雅的女人爱穿旗袍坐在店门口。店里经常来的男顾客大多数都是为了来看她的。她叫许芳心。 “巧识少年情深种,错付痴心一场空。一片芳心错付君,暗香涌动非良人。”老板娘又坐在了门口看着路边的行人念叨这首诗,林安一开始听到这诗的,还以为许芳心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一位老板娘,后来是林安完全想错了。听以前在这里的老员工说,老板娘是有一天看到朋友圈里哪个不知名的人发了这说说,就开始念叨这诗。 林安这一天还是像往常听着她念这首已经铭记于心的诗了,不停地从后厨端着菜上来,三个小时里,她依旧还在往复这这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的诗。 “巧识少年情深种,错付痴心一场空。一片芳心错付君,暗香涌动非良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是你 每次临走的时候,林安都会礼貌性地朝老板微微鞠一下说声“老板,我下班了。再见!” 林安和老板娘很少说话就是很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你付钱我干活的那种。但林安觉得老板娘身上总藏着一个莫大的故事,只是她没有也不敢有酒去换这个故事。她将灰色的围巾解开,又沿着屋檐,走过一两家商店,回了网吧。小明早就领着林生进去了,大抵是去睡午觉去了吧。因为林安进去的时候,只有陆子海还在那备考公务员。林安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不敢去打扰他,都径直地往茶水厅旁边的楼梯上看看小明和弟弟有没有睡觉,放心后才会下来从廊子里穿过去回到院子,她得赶紧趁这个时间去给妈妈翻身按摩,再睡上十几分钟,接着又回到网吧工作。 一年的时间里,林安的眼睛里只剩下生活给她的压迫感和喘息感,她忙碌地总会从悲伤自行抽离,即使不行她也会倔强地用药物强制抽身。她已经是一个不爱笑的女生了,自从那次回医院后,老板好像也没有再让她戴着那黑色的口罩了,原因林安也不知道。 忙忙碌碌,她又穿过廊子,简单地吃了老板送来的饭后,老板也会带着林生回去,毕竟晚上的网吧客人有点多,小孩在这没有办法照顾他。林安坐在前台上,陆子海早就把他那考公务员的书给收进了抽屉,“小安,你查查上个月的店里收入吧,做个表格给我看看吧。” 林安打开电脑,这是她在网吧里算是熟悉的东西。这一年的时间来,她在电脑方面的知识都是承受陆子海的教导她也会了许多,打开excel文档。十几分钟后,林安就把上个月的客流量和收入给做了个表格出来,发给了陆子海。“小鹿哥哥,我发你邮箱了。我先去服务区招呼客人了。” “好。”陆子海坐在电脑上还在敲着键盘总结上个月的情况,眼镜里折射的蓝光印着一串电脑上的文字。 林安就跑去了,服务区端泡面什么的。小明已经在茶水厅忙得不可开交了,但是小明是那种很佛系的孩子,他做事总是有条不紊地按照程序走的,一个步骤都不可以走错。以至于,墨黑色的柜台上堆满了拆封了的泡面桶。可是,这个时候门外好像又进了一位客人。 林安只得先将小明泡好的端了出去,幸好客人们并不是那种急性子的人,也没有太抱怨这个。林安忙了一会,又回到了前台。她叉着腰,“好累啊!” 林安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受过腰伤的原因,她每次晚上腰都会胀痛,但是她又不敢去医院看,因为又是一笔花销。最主要的可能是林安她根本就不想再进那家医院了。她揉了揉腰上还残留的伤疤,趴在桌上。 陆子海还没有做完上个月的总结,但他却停了下来,手离开鼠标。看了看娱乐区那边,又看着林安,“林安,刚有一个人拿着你的照片找你。我没告诉他,然后他就开了台电脑坐在那边。” 陆子海指了指了最西边的位子,林安心里有点忐忑,是谁呢?按理来说,没有人再会来找她的。即使是冷慈和枫溪也没太可能。她还记得一年前和冷慈发的信息:以后不要找我了,再见。那几个简单的字拼凑在一起就是一句伤害人的话,林安怎么会忘记?绝对不是他,至于枫溪,林安知道她一向都会遵守自己的意愿的。 林安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那边的位子。她被吓傻了,是柴言。即使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留着穿着时尚潮牌,他的侧颜到显得干净秀气了些,没了以前的嚣张和妩媚了。但是林安还是在他的背影里认出了他。宽松的衣服里似乎藏着一颗脆弱的心,他的病好了吗?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她还记得一年半前他就去了美国,这期间她也只和他联系过一次。 林安心里极其的复杂,她打开抽屉戴上了那个好久都没有戴过的口罩,坐在前台。林安看着他,好像时间就真的倒流回去一样,他好像从未去过美国,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学校一样。可是当前台的服务铃又响起的时候,林安才被现实给拉了回来。回不去了,即使认出来了,找到了又能怎么办?林安不知道也不想打破现在这安静的现实。 “小鹿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走了以后,我再来好不好?”林安在自信地和他打声招呼上退步了,她不敢,她能做的就是逃避,像个正常的人一样对自己不好的事选择逃避。 陆子海答应了。可林安刚站起来,熟悉的声音来了,“服务员,给我一杯泡面。” 林安镇定地点了点头,但没敢往那边看去。就匆匆地跑去了茶水厅,刚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手硬生生地被什么给拽住了,“好久不见啊,你怎么还是那么胆小啊?林安。” 林安又把口罩戴了回去,改变了说话的语气,她压低自己的声音说:“你认错人了!请放开我。” 柴言真的就放开了,他双手举过头顶,“好好,我看你要玩到什么时候,你是服务生吧。那帮我泡泡面吧,我要一百碗,你一个人泡。” 真不愧是柴言下起手来还是那么重,林安还是摘下了口罩,“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样,就是想找你。冷慈和枫溪找了你那么久,却还是没有找到你。还是我运气好一回来没两天的时间就找到了。”柴言靠了过来,手还是那么主动地搭了过来,凑在她脸上说话,“你说是不是心有灵犀啊?哈哈……” “你还和他们有联系?”林安往后退了一步,把他的手打了下去,右手撑着墨黑色的石桌上。要是他还和他们有联系的话,林安不敢想象他们找来的后果。她又要面临搬家找工作这样的窘境。 柴言一眼就看出了林安心里的害怕,在来找林安之前,他早就从冷慈那了解了他走后发生的事,他告诉过冷慈若是自己找回了她,绝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她说一句不喜欢就退让了。柴言坐在旁边的楼梯上,“你希望有还是没有?我听你的。” 听自己的,林安听错了吗?这真的是柴言吗?肯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林安才不肯相信呢。但现在不相信又能怎么样?自己也没有办法。“那我希望你没有,你就真的会没有吗?” 柴言当着林安的面,滑过手机打开电话簿。那个熟悉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又出现在林安的眼里。他摁下了删除键,“我说了我听你的。好了,现在该你听我的了。” 柴言走上楼梯,打开了二楼的灯,“你住这吗?”柴言吃惊地看着这个几十平米的房子,就一张上下铺的床,除了男生用品以外,啥都没有。倒也简单干净。可是,林安的东西啥都没有。柴言下了楼梯站在她面前,下楼的时候很多不好的想法都从他的脑子里闪过,不过都被柴言一一以极快的速度给秒绝了,他带点严肃地问林安,“回答我。” 林安背对着柴言,这下可惨了,她之前答应过老板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住的地方的,现在,这可怎么办啊?柴言又是那种不善罢甘休的人,“呃……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别人的。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自己住在哪里的。” 柴言居然松口了,“好吧。”林安松了一口气,柴言又紧接着说道:“那你现在打电话给那个人,问问可不可以?” 林安偷偷地别过头看了一眼柴言,他消瘦了许多,眼睛里带的严厉还是半点不少,害得林安心里有点怵,“我,我,我,老板,可能睡着了。他没有电话可能要等到明天了。” “老板?是这家店的老板吗?”柴言不耐烦地拉着林安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站着说话实在太累了。“他没电话,是不是原始人啊,现在哪个现代人会没有手机啊,林安,你脑子是这么久没训练,撒谎的技巧都生锈了吧。别拿这个糊弄我。” 小明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来救场,真的是要死了,林安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他是真的没有,就铺子里有一台电话座机而已。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林安跺着脚,又怪自己多嘴说了出来老板更多的信息来,掌嘴掌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儿子 “所以,你说的老板是个老人家咯?”柴言放心地笑了下,林安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这么不过脑子地说出话来,他往右靠着白色石灰墙上,“你家老板这么有钱的吗?”他把手机丢给了林安,“你看看,现在几点。你跟我说他睡觉,你以为我白痴吗?现在才七点钟。大哥。” 林安看了看手机,她投降。“你跟我走吧。”林安并没有直接叫他和自己走过那扇门去桂花院。 她领着柴言而是走到了前台做了一个割喉自杀的姿势给陆子海看,游戏已经结束了。小明倒饶有兴趣地坐在前台玩魔方,林安无奈,越过小明站在陆子海面前说了下情况。 柴言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依着墙看着林安,好像眼里就容得下林安一个人一样。他眼里透了些许好奇,这一年来这个女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能理解当初她对冷慈和枫溪的不辞而别,因为她就是善良,傻里傻气的姑娘。柴言见她和戴着黑色边框斯文的男人说完话后,才走了过去,敲了敲桌子,“可以了吗?” 陆子海看了一眼这个寸头的男生,瘦瘦的,脸上的白是有点病态白的那种,看上去倒是蛮高的。“你是哪位?” 陆子海知道他认识林安,只是并不知道他来这的目的是否带有恶意。还是会提防着点他,还拍了拍小明的肩膀,明着说:“小明照顾好你的安安姐哦。” 柴言当然自报了姓名,可是陆子海还没等他说话就走了。深深的敌意直接亮了出来,柴言也没有多在意,继续看着林安。这次一定要好好地把她拴到了自己身边,柴言心底就是这样想的,也会做出行动来。不管怎么样都会好好地会见会见那位上了年纪的老板才行,最起码也要留下来看着林安才可以。深入敌人深部,才能一举成功不是吗?柴言失声地笑了笑,却遇见了小明的不怀好意,眼神恶狠狠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他是个只有小孩子智商的人。 等了几分钟后,陆子海就去了后面的茶水厅找来了老板,老板牵着林生的小手走来,“小安。” 柴言看了看,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那小孩到有几分长得像林安,不会是?不可能,柴言摇着头,他到急迫地开始问林安,“哎,旁边那个小孩不会是?”是你儿子?看着年纪也不太可能啊?柴言没敢说出来,怕自己误会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就再也树立不起来了。 林安没等到柴言就说了个“是”,跑到林生的面前,抱住他,走了过来,林生越来越重了,没走几步。就又把他放了下来,“林生,你是不是又变胖了?” 林生捂着脸,拼命地摇头,跑到柴言那,抱住他的大腿,咯咯地笑。“抱抱。” 柴言最不喜欢小孩了,因为他觉得小孩太纠缠人了,还喜欢哭,一点都不讨喜。可是,这又是林安的亲人,儿子?柴言极力地否定这个事实,还是问清楚比较好,蹲了下来,“宝宝,那个是你叫什么啊?” 林生:“妈妈。爸爸。”他把含在嘴里的食指指着柴言的鼻子,又叫了一句,“爸爸。” 柴言吓了一跳,这小孩怎么乱叫人啊。他看了眼林安,叫她给个解释。林安却搀着那位老人坐在了旁边的休息区了。只得抱起他,教育他。“不要乱叫爸爸,听到没?还有,那个女的,是不是你妈妈啊?”林生自顾自地留着口水玩起了手指,我行我素地没理会柴言。 柴言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了闭门羹,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去了休息区。把林生还给了林安,“喏。” “弟弟,别吃手指了。”林安又蹲下来把林生含在嘴里的手指拿了出来,没过一秒林生又放了进去,林安小声呵斥着:“林生!”他才委屈巴巴地要掉眼泪,要哭了。还没啊出来,就被陆子海抱到了小明那去了。 倒是站在旁边的柴言不知道有多么开心,幸好不是林安的儿子。原来是弟弟啊,柴言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清了下嗓子,向老板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您好,老板。我是林安的高中朋友,叫柴言。” 老板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地看着柴言,等着他的下文。 “我这次来是想在这里打工的。”柴言很拘谨地把双手背在后面,自信地说着。可是老板一点都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好像还是在等柴言实话。柴言也停顿了下,决定如实相告,“我喜欢林安,所以我想陪在她身边。” 老板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这么说一样,倒是林安有点吓到了,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喜欢自己的人怕是只有柴言敢这么做了,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林安扯了扯柴言的袖子,叫他不要再说了,真的是很尴尬。这个时候,老板却开口了:“你知道林安的过往吗?你有多了解林安?你觉得林安会愿意你留下来吗?”他喝了一口茶,又说:“你觉得我,他,还有坐在前台的那个,会愿意你留下来吗?” 柴言一下语塞,他实在不知道老板会这么问,这不是他的店吗?决定一个人的去留不是老板最基本的权利,为什么要经过他,他的同意?柴言杵在那,还在想。 “想留下来可以,只要他们都答应了,我就允许了。年轻人,在这里是一个家庭,你需要的是每个家庭成员的接受,而不是来自一个老板的强硬塞入。”老板站起来走到柴言身边看了看他,牵着在前台玩游戏的林生,又进了茶水厅不见了踪迹。 柴言也愣愣地站在那,当头一棒。他还在想老板留给他的任务,该怎么才能做到?他看了眼林安,似乎想从她那得到答案。林安只是摆了摆手,估计她也不想自己留下来吧。柴言偏是不服气,倒也没说什么就出了网吧。 林安却有点失落又有点欣慰,最起码今晚没有发生很难预测的事了,往后也会如这一年这样按部就班吧。留着林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前台无所事事。 “林安,没事吧?”陆子海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了林安。 林安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去端泡面了。”林安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安慰,她还是会忍不住掉眼泪,为了避开,她一个人跑到了茶水厅安静会。 小明不知道是不是对那个魔方给魔怔了,玩起来没完没了,就是转不完整,总有一块不一样的颜色。陆子海最近一到晚上就开始拿起手机出来,也不知道和谁发信息,有时候还会看着信息,傻傻地笑着。林安端着泡面穿梭在电脑里,时间一点一点被侵蚀,终于下班了。 林安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家里,林生和老板早就睡了,还是老规矩,睡觉前吃一粒安眠药。窗外的桂花树被风吹着,树下有一颗发了芽的种子破土而出,露出了新芽慢慢地在柔和的月光下往外长。可是谁也看不到它,因为它实在太不起眼了。 或许有一天,林安或者某个人会在院子里用正眼瞧它,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第一百二十章 答应 又是一个凉爽的清晨,三月末了。林安看了看日历,快是爸爸的忌日了。林安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妈妈,有时候福子也会来这里帮自己再大致检查下妈妈的身体状况。林安身上的钱实在没有多少了,光一年林生的奶粉钱和吃住的钱就已经去掉了一半,妈妈的药物费也越来越贵,林安只得能省点就省点。她特意看了下今天的日期,是周六。福子姐今天要来。 林安收拾好铺在地上的被单,立马就出了门,去了网吧开门。她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却被吓了一大跳。柴言忽地从背后跳出来喊了一声,随即捧腹大笑,“你个傻子,哈哈……”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林安惊恐地看着柴言,栗子爆头。林安摸着头,“又来?”真的好痛,一点都不减当年啊。“你怎么来了啊?” 柴言直接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我当然是来拯救还在地狱里的你啦!”他坐在位子上,转着椅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手里还随手拿了一个魔方转了两下。 还是老样子,但更加张扬的是他没有半点血色的唇,一看病就没好。林安也不敢问他,就没理他。挽起袖子,拿着拖把就开始打扫网吧。陆子海和小明也下了楼,小明又蹦跶地跑到前台上拿着魔方,也不知道干嘛了,小明拿着魔方狂跳着,林安擦了擦汗,看了过去。 小明就跑了过来,“安安姐,看,我的魔方变了回来。那个小哥哥好厉害啊!” 他开心地抓着那个已经完整的魔方,转哒了一圈。又跑到了柴言的旁边,说了什么,林安没听清楚。只是看那情形他已经成功捕获了小明的心了。 好不容易坐回到前台,柴言还坐在那跟尊大佛一样,伸手要水。林安又不得不不理他,刚坐下来又要起来和他倒水。“以后,你自己倒水啊!”林安用力地把水杯放在桌上,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柴言抿了一口,又看了一眼林安默不作声地看着电脑乱摁鼠标,也不知道要拿电脑要干嘛。柴言侧着撑着头看她,“一年不见,你脾气见涨啊!”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林安漫不经心地说了出来,她应该是告诉自己吧,人得向前看,不要太过多拘泥于过往。 柴言倒是不赞同,但他没有反驳。他起身去了休息区端了一杯水放在林安的桌上,“给你。是的,人会变的。例如我。”他又坐到了小明的座位上,双脚搁在桌上仰着头看着灰色的天花板,没说半句话。 林安握着那杯水,人真的会变,是好是坏又该怎么定夺呢?她又把水放了回去,去了茶水厅和陆子海说今天福子姐来。林安刚走到楼梯那,陆子海就下来了,总觉得和以往不同。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配了黑色破洞的牛仔裤,站在林安面前问:“怎么样?要不要再换一下?” 林安觉得还可以,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福子姐来他要这么重视自己的外貌。“那我先去院里泡茶,小鹿哥哥你去网吧门口等福子姐吧。” 林安就去了院子里准备泡茶,老板早就醒了,牵着林生在院子里瞎逛,林生学会了走路后就喜欢瞎跑,横冲直撞地跑来跑去,不知道为什么林生看见林安还是有点怕的,一看到林安就慢慢地走起来。林安还没烧完水,福子姐就来了院子,柴言也跟着进来了,一脸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停的张着嘴左看下右瞧一眼。 “福子姐。”林安立马跑了出来抱了下她。 福子姐挽着林安的手,悄悄地说:“你们家怎么又多了一个人啊,那小子长得还不错哎,不会是?” 林安直接打断了福子姐的浮想联翩,拉着福子往房间里走,“还是先看看妈妈吧。” 福子姐已经没有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那样胖了,好像还是医学系里新晋的女神了。她背着听诊器坐在妈妈的身边,测了下心跳,又把了下脉,一系列专业动作看来,妈妈还是蛮稳定的。她们就出了门,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刚一会的功夫,柴言又和陆子海勾搭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他们俩亲密了许多。林安也没太在意什么,端了一碗茶给福子。聊了下近况,还没说完,林安就被拽了出去。柴言也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带着林安回了网吧,小明也跟着后面回到了网吧,坐在休息室那又玩起了魔方。 “你没看出来你的小鹿哥哥喜欢那个叫福子的人吗?”柴言又一个栗子爆头敲在林安的脑袋上。 “你要说就说嘛,为什么又要动手啊!”林安揉了下额头,被刘海遮住的伤疤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柴言的眼里。 柴言直接粗鲁地把她的齐刘海给撩起来,看着那道丑陋的疤痕,“这,是怎么弄的?” 林安推开了柴言,别过头,她不想说,毕竟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还记得这是第一次进警局的时候,那个挥着金手表的男人,样子已经模糊不清了,一手把林安打在了地上。林安没有再往后想了,她不想记起来关于以前任何的一件事来。只有这样晚上才能好过些吧,林安缓缓地吐了几个字:“没什么。”径直地走到了小明那坐着。 这话是任谁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柴言。既然她不想说,柴言也不想逼她。大概是跟以前的事有关吧。柴言就坐在椅子上无聊地转来转去,让他开心地是不出他意料之外今天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了。 果然,陆子海送走福子姐后回来就和他讨教起了怎么追到福子。柴言当然是先抛一个诱饵出去,再和他抛出自己的条件来,他故作神气地怂恿着陆子海:“你现在和她发个消息,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想讨教下林安妈妈的事情。” 陆子海就照办了发了信息给福子,福子果然爽快地答应了陆子海。陆子海高兴地直接和柴言击了一掌,“完美,谢谢啊!” “为了你顺利追到福子姐姐,那是不是可以答应我允许来这打工了?”柴言试探性地问着陆子海。 陆子海还是保持着理性但是已经松了口,变相地允许了。“要小安和小明答应了就可以。” 中午,林安早就去了饭店兼职了。柴言还在继续他伟大地留下来计划,继续和陆子海聊了许多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毕竟他在美国的那一年里,治疗的过程也学了许多关于心脏病方面的医学知识,他一直坚信自己更了解些才不会被无知给支配恐惧。 现在就被派上了用场,柴言眉飞色舞地讲起了自己在美国的事还有点添油加醋地说了说关于心脏病的术语,这样才会显得牛逼一些吧。 等林安回来的时候,柴言已经很开心地和她说:“明天,我来上班。为了欢迎我,陪我去个地方。”还没等林安拒绝,他就消失在网吧里。 柴言哼着歌往巷子口走去,还听见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在吟唱一首诗。他心里一点都不想听到林安拒绝他,就像是在重现一年前最后一次见面,她拒绝了自己一般。柴言努力地保持着开心的笑容,往十字路口走去,回了家。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原封不动 柴言还是随了他的心,就这样拉着林安出了门。一路上柴言还是像以前会捉弄她,可是林安早就不为所动了,脸上的笑容和生气都被消失地一干二净。走着走着,林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柴言拽到了学校门口,当抬头望见那个几个字的时候,林安默念着她的曾经的母校:北川一中。她还是选择了反身离去,一年的沉淀林安终究是没有学会放下,她还是会记得这里掺杂着她过去人生最不堪却又最重要的回忆,当真的要回头捡起来的时候,躲避却成为了林安本能反应。她真的不想再让自己陷入梦魇的折磨下了,林安甩开柴言的手,背着他疾步往前走。 “林安,你觉得你一辈子都要这样像个孬种样活着吗?”柴言叉着腰对着那个弱小的背影喊道。他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一个人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要么就永远只够匍匐在地上,戴着脚铐和手链,成为内心永远的阶下囚。 他真的不忍林安如此颓废下去,即使她拼命地活下去,如果过去的心结打不开她永远都活不到将来去。他连跨几步,在她耳边咆哮着:“你该面对现实了!林安。” 林安停住了脚步,“你知道什么啊!我,我,”她彻底爆发了,一拳拳地捶在心口,“你懂我的痛吗?我……也不想,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她蹲在地上掉着眼泪,“我已经很累了,你有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追着跑吗?你有亲眼看见你熟悉的人重伤或者死在你面前吗?你手里沾过她们的鲜血吗?”她反身戳着柴言的胸口,“你没有!通通都没有!” 柴言握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喜欢的女孩,他又何曾不后悔一年前没有答应妈妈去美国?他又何曾不后悔在她只身一人的时候没有站在她身边保护她?可是许多话都说不出来,他紧紧地握着林安的手,又放了下来,他是感受不来,林安的痛,因为谁也学不来所谓的感同身受吧。 他的语气变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央求,柔和了些,“一年前没有在你身边是我的错,可是我回来了,你就不可以再鼓起勇气来陪我走一走吗?” 去与不去只在一瞬间,她还是扭不过一个从未温柔的人温柔起来,她走得很慢,手冰凉得很,若不是看见她穿的外套,那触感也只不过是一晃眼的冬寒而已。 林安躲在柴言的背后,往门口走去。似乎从未有什么变化,但时间又在走。警卫又坐在门口看着肥皂剧《小欢喜》,却没有认出那个曾经翻墙的女学生。林安紧紧地跟着柴言的身后,没有半句沟通的话,学校不知什么时候又建了一栋教学楼就立在进学校不远的地方。 一个个石阶上往上迈,林安和柴言穿过那栋新式教学楼,一块用檀香木打出来的牌匾上还带着金箔镶嵌刻上了“厚德载物”四个字。可偏偏牌匾旁的贴在墙上的白色瓷砖哐当地摔在地上,打在柴言和林安的前面。柴言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挡在林安的面前护着她。“我们快点走吧。这都什么楼啊?” 林安“嗯”了一声,就跟着柴言跑进了学校的深处,慢慢地往车棚那的下坡走去,可她越到那里,林安就越来越慢,她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会认识自己,因为那些跟着潮流叱责她的人都毕业了,连带着她喜欢的人被滚进了大学的浪潮里去了。 林安看着旁边的那张红色的提名金榜,还是会有意地在寻思关于一个人的蛛丝马迹,前十里她一眼就找到了冷慈,c大。为什么会选一个和自己成绩不相对等的学校?不是福子姐上的大学吗? 她又假装漫不经心地往下看去,怕柴言一眼就看清了她的心思,枫溪,是枫溪。她居然去了武汉大学,她应该很高兴吧。她还没有往下看完,柴言就直接拉着林安的手,往教学楼走去。“没什么看头的,要是我在的话,我就应该是最耀眼的人。” 最耀眼,他总是这么自信。林安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有股反抗的力气躲在林安纤细的手里,她往后拉了一下,停了自己的脚步,“我就陪你到这吧。” 柴言没有勉强林安,就一个人进去了,他要找一样他留在这的礼物。他还记得那是林安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他直接从窗户上跳了进去,幸好是周末教室里没有一个人。柴言可以放心地找,找了找好久终于找到了当年自己的那张桌子,他跪下来从桌子下的缝隙里抽出了一根皮筋来。柴言开心地笑了,原来还在啊。 林安站在教学楼外的大理石广场上,有些一辈子都不抹掉的记忆还是会在记忆里的场景重新被放了出来,放映在林安的眼里,害怕,手足无措的悲哀,全都被止步于此。林安拼命地往回走,她已然顾不上还在教室里的柴言了,头也不回地走到呼吸打乱了心里跳动的频率。她停在了车棚那,等着柴言。 等了十几分钟后,柴言才出来兴高采烈地跑到林安的面前,还是老样子,不管是开心还是生气都来一记栗子爆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被打习惯了还是柴言下手变轻了,这次一点都不痛。 他张开右手,是带着哆啦a梦小玩偶的皮筋。皮筋上虽然还沾着一点铁锈,但还是勉强可以用的。 “你还记得这个吗?”柴言站到了林安的身后,将林安披在肩上的头发笨手笨脚地扎了起来,还好看得过去。柴言没有等林安说出来记得与否,似乎他应该知道了答案,他继续往下说:“这是你第一次给我的礼物,那次去食堂吃饭的路上你送给我的啊!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确实,很惊喜很意外。林安想不到柴言还会记得这皮筋,“怎么还会在这?” “我之前把它放到我的桌子下,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去拿回来。” 林安摸了下绑在头上的皮筋,她也好久没有看到她最爱的哆啦a梦了。她哑然失笑,以前的喜欢想不到现在已经激不起心中半点涟漪。 柴言忽然牵起了她的手,问她:“你是不是还喜欢冷慈?” 林安有意识地往后抽出自己的手来,但还是被柴言给握紧了,她看着柴言里泛着点光的眼睛,真诚地是让自己要说实话,要不是今天柴言问自己,恐怕她自己都很难想这个问题吧。自己还喜欢冷慈吗?林安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相告:“我不知道。” 柴言却说:“我知道了,不用说了。我们走吧,反正不管你心里有没有以后都会只剩下我的。你知道的,我很霸道的。”说完话,就放下了手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像第一次见他那样拽地往前走去。 这一路上,林安没有说话,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柴言有意为之选了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必然会经过樱花道,那里埋藏着甜蜜和悲伤,叫林安如何再次往下走?那个十字路口,这是林安最深的伤,连疤痕到现在都还在她的记忆里身体上。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直接不顾柴言在前一站下了车,“我先回去了,再见!”就这样穿过马路直接冲进了一个巷子里,尽管要走很长的路,林安也没有关系,她往一条巷子深处左拐后又走进了一条幽长的巷子里,想不到会碰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逢 “你,不是重阳道人吗?”林安小心地试探着那个坐在屋檐下一身酒臭味的老道,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又拍了下那老道的肩。 他微微抬起头,红透了的脸还带着褶皱的疤痕,他呵呵地笑着,咧着他那张嘴,露出有点泛黑的牙齿。旁边的灯忽地呲呲亮了起来,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踩在林安的脚下,他好像没有听清林安说什么话,本想站起来走过来的,但又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头猛地撞在墙上,怀里的那个破布包里面发出瓶罐撞击的声音,“哥们,来,来我们一起喝酒。” 看来是醉得不行了,林安还是径直地走了。可老道忽然连滚带爬地跪在林安的面前,求爷爷告奶奶的。磕头求饶起来:“大爷,我有眼无珠。官老爷,是我害了千金。”这种陈词滥调只有出现过电视旧时代情节里的想不到林安有生之年还会听到这番话,她也有点害怕,突如其来地下跪,曾经的跋扈在这一刻尽显沧桑。他立马紧张忙慌地从布带里拿了一个一叠叠钱来,崭新的。“是我不好,不好。求求你放过我。”他搓着手掌,又拜了拜。 林安惊慌地站在那,什么千金,什么老爷,莫非是他?林安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这重阳老道居然?林安还是勇敢地问着他:“你,是你杀了王晓莉是不是?” 她指着那老道,她脑子里过往的一切委屈在这一下全都爆发了,她还记得王晓莉那天死的模样,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一样。她告诉自己,是身边的人害死她的,她还曾经怀疑过自己的爸爸,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老道?她用尽全力一脚将老道踹开,头上的零落下来的头发结在一起再额头前摇摆着,他扑倒在地,安静了许多。 林安不安地看着老道,刚想拔腿就跑,却被他拖住了脚,他死死地拽着林安的脚,怎么都没有放手。疯了,他真的疯了:“你到现在都不放过,那我就跟你一起同归于尽好了!”他凶狠的眼睛在凌乱的头发里露了出来,他立马把林安拽在地上。爬在她身上想要把她给掐死,嘴里还喷出难闻想吐的酒味,林安动弹不得,即使挣扎地捶着他的背,还是抵不过一个中年男性的力气。 一个人一拳打在重阳道人的脸上,直接被打飞在旁边。林安拖着身子往后退,护着自己的脖子。眼泪莫名地往下掉,她以为在一年前她遇到过这事上最害怕的事,想不到现在还是无比地害怕离自己不远的那个疯子,穿着一身在地上滚了两三个月的破衣。她真的替王晓莉难过,居然被这个恶心的人给祸害了。 柴言跑了过来,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被自己打了一拳的人是一年前的凶犯,他还有意地过来缓和林安的情绪,“你,回个家都不让省心。一个女孩走什么这种孤僻的路啊,好好地走大道不行,还惹什么流浪汉啊?” 林安颤抖地躲在柴言的身后,她立马掏出手机,太害怕以至于她的手机刚摁了一个数字键就滑落在地上,她又紧张地拿起,拨打着仅仅只有三个数字的“110”。还没拨通,那道人抹去嘴角的血,把前头的头发绑在了后面,好像是要大战一场一般。 他把布袋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在那一堆瓶罐里翻出了一把小刀。可是柴言完全没有在意他,反而是太过于注重林安了,“你怎么了?” 老道一把水果刀直接刺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击中目标,刺在柴言的肩膀上。血染红了白色的袖子,老道是真的疯了,他高兴地拔出来,仰天大笑,嘴里还嘟囔着:“死,一起死。我们一起死吧。” 柴言他这才回头,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还没完接二连三地拳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直到打趴在地上。可是没一会柴言就不行了,满头大汗,眼睛勉强地缓慢睁开,他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大喘气地单膝跪地。手捂着胸口,他的心脏病还没有好,一下倒在了地上。 “柴言,柴言!”林安跑了过去,拍了下柴言的肩膀,“你没事吧?” 可老道还没死心,又像肮脏的蟑螂一样爬了起来,从臭水沟里又挣扎了起来。林安双手张开护在柴言的前面,那老道的刀轻轻地划过林安的胳膊,却倒在了地上。徐杰来了,他直接将老道扑倒在地上,反手一个手铐,就像当初抓怪老头一样,坐在老道的背上,戴上了手铐。 林安瘫坐在地上,立马反过头看着柴言,着急地摸了摸柴言的口袋,幸好还有速效救心丸。林安直接让柴言平躺在地上,猛力地打开那个黑色的盒子,慌张地喂了一粒在他嘴里。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着急,一定要冷静,她以最快的速度保持镇定打了电话给了120,保持清醒的口齿说完了地点。林安才放心地叹了一口气,千万不要有事啊!林安闭着眼坐在一旁拼命地祈祷着,“柴言,求求你快醒来啊!” 这一夜又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一夜,林安和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随行医生是福子姐,她让林安放心地在外等。林安还是又来了这个医院,还是好多次来手术室的门外。这里的一切好像就没有变过,还是四个椅子放在门外的墙边。林安打了一个电话给老板,说今晚回不去了,叫他不要担心。可老板偏偏要明天来看看柴言,林安拗不过他,只好让他来了。 只是也不知道现在柴言怎么样了?她徘徊在那安静的走廊里,那里只剩下林安一个人焦急地等待,等来等去,透明的玻璃门终于出来一个人,说情况还好,今天要待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了,林安这才卸下一口气来,手掌心里的汗水混着衣袖里的伤口的血凝固在了手上,伤口好像已经没了血。 林安紧跟着柴言的病床去了病房,一直在他旁边守到了天亮。她看着朦胧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墨蓝色云霞里矗起一道道明细的抛物线,这些线牵得很远,纯白得发亮。林安整宿没有睡着一方面是柴言一方面是没有安眠药吧。林安倒了一杯水,打湿了棉签,一点点润湿柴言干透的唇。 房间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就这样相遇在这小小的病房里。林安曾经幻想过自己会是如何在怎么样的场地再次遇见他的?可是终究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从始至终都在医院里。 林安缩回了手,把水杯放在桌上,望着这个喜欢穿黑色衬衫的少年,他曾经的模样原本在这一年里渐渐淡化了,想不到当他重新出现的时候林安还是会深深地将他再次刻在脑子里。张嘴的一瞬间,林安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注视着良久,他还是没有开口,林安也没有说话,他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和林安说话,又转身出了病房门。留林安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缓缓地对空气说, “好久……不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重逢2 “你还是骗不了自己的。”柴言微微地张开了嘴,不知道是不是口里残留的药还有点苦涩。他的眉间有皱了起来,从来不肯认输的柴言似乎有种要输的感觉。 林安假装听不懂他说的话,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我先走了,晚点过来。”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冷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病房吗?”柴言靠着枕头看着林安的背影,窗外的光缓缓地把她的影子拉长到柴言的手里。可惜只是影子而已,柴言他要的是林安整个人。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还是想挽留林安不要走。 为什么他会在这?林安并没有以前那么有好奇心了。她下意识地握着她的那已经在一夜已经凝固的伤口。“不想问,等下徐杰会来。你叫他等下我。” 当真不感兴趣吗?柴言也没再多问,不过徐杰又是谁?为什么会来?还没等柴言问出口,林安早就消失在病房里了。 没过多久,冷慈就进来了。柴言还没开口,冷慈就先发制人地问他:“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一年前,冷慈找了她很久还是没有找到。即使选了最近的大学在等她的信息,可她依旧没有打电话来,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这是和一个病人说话的态度吗?”柴言反问他,心里却又点大获全胜的感觉。毕竟是他先找到林安的。柴言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兄弟俩会同时喜欢一个女生。他在一年前选择了尊重林安的意愿离开了,可是最后的结局却如此不堪。连人都被折磨得消失不见。 柴言继续往下说,话里带点刻薄,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和自己的哥哥这样说话,但他只要一想到林安现在的处境就很难控制好语气,“我想,你是不是该走了?虽然她又回来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走过,但是你一点都不称职。你该回你的大学陪陪你那个玉女了。” 冷慈在学校里的事,柴言也多少知道些,他在美国和冷慈视频的时候常常会在视频里看见一个女生。当他每次问林安还好的时候,冷慈永远在打马虎眼。直到一个月前,他才冷慈口里逼出了所有关于林安的一切。 冷慈唯一没说的或许就是林安曾经答应过自己做女朋友。柴言也是后来知道的,不过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冷慈走到柴言的床旁,不解:“我走了,你怎么办?你妈你应该知道的,我要是不好好照顾你,怕是……还有什么玉女?我哪来的啊?” 冷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我已经和学校请假了,刚问了我们学校的学姐,以前的朋友。你的病又加重了,再找不到捐赠体。你真的……”冷慈没有说下去,他应该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他看着窗外的白云慢慢地散去,他突然想起了刚才见到的林安,一年不见她还是老样子,只是这次见到她还是满身红色干透了的血。刚刚他确实有点生气,为什么等了她这么久,她又这么狼狈不堪地站在自己面前?这一年里他时常会想起林安,总是安慰自己她还过得好。可是当真正撞见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会隐忍地痛,他不知道问柴言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答案,但还是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久久没有回答的柴言,侧躺背对着冷慈,她过得一点都不好,住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每天还要在那个鱼龙混珠的网吧里服务,还要去饭店里端盘子洗菜……这一切不都就是因为你吗?柴言轻轻地捶了下白色的被单,“你要问还是当面问她吧,我,无可奉告!” 他们兄弟俩沉默了许久,冷慈最后还是离开了房间出去和福子姐再商讨下柴言的病,有什么合理的方案。为了她和柴言,他考上了最近的医学系,可是谁也不待见他。心里不免得有点失落。 可他刚出门就撞见了徐杰,以前他还去找过他问林安的事,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他毕恭毕敬地向徐杰问了声好。只是他进的是柴言的房间,冷慈就又多问了一句:“是出了什么事吗?” 徐杰拿着一个文件夹,推着冷慈再次回到刚刚冰到极致的房间里,“你要听的话,就坐旁边别出声。” 冷慈就乖乖地坐在了沙发上,他以为只是简单的昏迷事故,想不到惊到了徐杰,看来这事非同小可。徐杰在来的路上就接到了林安的信息说会晚点来,所以就坐在一旁玩起了微信里的小程序。 见多了这种事情以后,就开始变得云淡风轻起来了。徐杰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躺在沙发上,把文件夹放在了一边的茶几。 冷慈坐在旁边安静地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林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熟悉的保温杯,对,没错就是以前给他煲汤的被子,想不到她还留着,留着给别人。虽然那个人是他弟弟,但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盯着手机坐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地乱滑着手机里,装作满认真地查阅什么东西的样子。 林安刚进门的时候有那么一秒的迟疑,但她还是走进来了。她把保温杯放在柴言的床头柜那,“老板,给你煲的。他马上会过来看你的,等下记得和他说谢谢。”林安知道柴言是那种别人对他好就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在她记忆里他好像很少会跟一个人说谢谢,所以还是要提醒提醒他。 “知道了,就你事多。”柴言撑着手肘,把背靠在栏杆那,向那边的人招了招手,“可以开始了。” 徐杰就走了过去,但看了眼冷慈。这小子还是和当初一样一点都没变。他又返回去坐在沙发那,“我在这问吧。林安,你过来吧,我先问你。” 柴言也没有多想,他端着林安已经倒好的汤,轻轻地吹了一下,抿了一口,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喝玉米排骨汤,主要是玉米,他不喜欢甜的菜。但是现在他还是会强迫自己喝下去的。 林安走了过去,徐杰坐在了仅有的一把椅子上,她只得坐在沙发上,离冷慈就仅仅一米的距离。即使过了这么久,林安还是会心乱得厉害,她努力地往外挪着,总有点不适应曾经有过的距离。 “你在巷口一百零九号街道里遇见了孙凯,那个重阳道人吗?几点你还有印象吗?你说下过程吧。”徐杰一脸认真地拿着黑色墨水的笔记了起来。 林安还是可以平稳地一字不落地告诉徐杰整个过程。她觉得自己比以前强了许多,最起码在陈述事实的时候,她再也不会脑子一片空白了,结结巴巴地说话了。 可冷慈一听完,脖子上粗绿的筋直接爆了出来,他一拳打在了玻璃茶几上,碎了。所有人都惊吓地望着他。连柴言都有点吃惊他哪来这么大的怒气,居然把茶几给锤碎了。 “那混蛋在哪?我一定要揍他一顿。混蛋。” 徐杰见这场面到是镇定自若的,他把笔放在了口袋里,走过去拍了拍冷慈的肩膀,“你要是敢这样,我们做警察的就要保护坏人了。要相信法制!”随即就离开了病房。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从前和现在 冷慈坐在软软绵绵地沙发上,沉默了一会,“为什么?”这句话为什么?他一年前就想问了,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完全不问自己的意见就这样人间蒸发?为什么对这种事情第一个想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见到自己一副冷漠的样子?这都是冷慈还没开口问下的为什么? 林安惆怅地看着冷慈,没有什么为什么,事情的发生永远不是她自己能够掌控的,她到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个时候碰到那老道倒也算幸运的。最起码,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真相,一年前的悲哀终于还是结束了,她再也不用再怕北川找她的踪迹,监控她知道最后的罪魁祸首。她没有答冷慈的话,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多了,就变了味。她还是沉默地把所有的事放在心里。 林安走到柴言床前,“你……”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只是想不理冷慈问的话而已,“我走了,明天再来,我还有事,你知道的。” 柴言愣了下,看着她,即使没有说出来还是能感觉到一点关于林安的不安和愧疚是对他哥的,无视和逃避已经成为了她惯用的伎俩了。柴言也没有说什么。“你好好回去照顾你妈妈的。这里有我哥在。” 林安点了点头,连看都没有看坐在那边的冷慈,即使如此依旧还是能够感受到冷慈的冷冷的眼眸正盯着自己,她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出了门,直到走到护士站她才扶着护栏,深呼吸了一声。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林安的心里就起此彼伏,也不知道他的手好没好?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这样的,她摇了摇头,回头就撞见了气势汹汹走来的冷慈。 她努力地保持镇静,往前走,就当没有看见。可是他还是三两步就越到了林安的前面,握住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他怎么会和柴言这样蛮不讲理的,也对,他们是兄弟嘛,林安想抽开可还是没有用,他紧紧地握着,越挣扎手越生疼。“你放开可以吗?冷慈。” 终于听到了她叫自己的名字,只是与以前记忆里的声音有点变化,冷慈惊了下,他以为他以前拼命找的人再也见不到的时候,她却唤起了自己的名字。曾经的欢喜也一同给唤了起来。冷慈更不想放开她的手了,就是当初答应了她没有在医院陪她以至于自己还会傻到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还兴高采烈地带了一本海子的诗集要准备念给她听。 当所有的回来的时候,有点梦幻又有点触手不可及的感觉。冷慈心里慢慢地冷静下来了,他站在一个楼梯间,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色。“你这一年过得好吗?” “嗯。”林安揉了揉手,虽然掌心还是残留他的温度,但是她却宁愿没有。她心里的愧疚在这一年里从来就没有因为时间的增加而忘记,就像那个梦魇一般,从来没有放过自己。她也不想这样,当真正地害怕的时候,她依旧会选择逃避。她怕梦里说的那句话,下一个就是冷慈。真的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自己在带着他还活着的美好继续活在某一个角落里。 “你……就没有想过来找我吗?” “没有,还有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先走了。”林安踏着阶梯一步步往下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会很伤心,每一脚踩下去这悄无人声的楼道里发出了悠悠的回荡声,震进了林安的心里。她没有哭,只是在鼓励自己做的很好。要是枫溪在的话,又要骂自己傻了吧。林安赶紧跑了下去,出了医院的门口。 她以为冷慈应该听懂自己说的话的,他还是跟了过来。“你的性子现在怎么这么急?我还没说完,你就跑了。是怕我还是?” “人都是会变的,你还是回去照顾你弟弟吧。”林安现在已经没有闲工夫知道柴言怎么会是他弟弟的,她现在当务之急是摆脱他。 冷慈却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样子,因为这次他绝对要知道她住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也许这样他才会放心一年前他无能为力阻止的惨案的愧疚吧。那十字路口在他心里即使过了这么久还是触目惊心宛如昨日再现一般。他亲眼看见一个男子用一把水果刀直接朝林安的肚子刺中两刀,那血仿佛就溅在了他的脸上一样,冰凉的。冷慈又看着站在旁边火急火燎的林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林安疑惑地钻进了他的眼睛里,只是什么都看不透。往来的车好像就这样静止了一般,画面定格了,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林安心里莫名地心酸了,这一年的委屈好像顷刻间就要在他面前爆发了一样。自从王晓莉的那个事情以后,她从来没有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三个字,全都都是用着讽刺或是冗长的形容词来形容她。当她已经缩回自己的龟壳的时候,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的他却说了她心里从很早就听到的话。 她僵在那,看着这张脸。她晃了下脑袋,就当没有听见一样,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脱口而出的“再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相见。 冷慈直接挤进去了出租车里,“还是不要再说再见了!我送你回去。” 他看林安刚刚那触动的感觉,他隐约还觉得林安还是像从前一样,心里从来没有改变。只是生活给了她一个薄薄的面纱,变成了他陌生的人。他有点明白她的委屈,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愿意再揭开而已。他现在就只想这样跟着她回家,去一个以后能找到她的地方。 “不用了,你回去照顾柴言吧。”林安推搡这冷慈,她不想让冷慈看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像一道门,任何人都不可以进来,锁了好久。 “柴言,我叫福子姐照顾了。”冷慈一动不动地坐在林安的旁边。 “你们坐不坐啊?”司机有点恼火,毕竟他的时间很宝贵,能多拉一单生活费就多了一些,这种推了推去的戏码他看了太多了,不及时阻挡的话,就要推倒明天早上了。“你们要是不坐,就下车。我要开走了。” “不好意思啊,司机。我们坐。你开吧。” “地址。” “地址。” “樱花道二号巷口。” 樱花道?林安还在那?他记得自己明明去过那里找过林安的?冷慈没有问她为什么住那么近?或许和那个老板又有关系吧。冷慈望着窗外,窗外的景还是和一年前一样,自从林安消失后,冷慈就搬进了学校的宿舍。为了当初林安的那个梦,努力地考上了医学系,最后还是在填志愿的时候选了最近的大学。他心里还是有那点期望,能够再次遇见林安的。 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若他走远了,或许以后就真的不会再见到她了吧。他看着扎起的头发的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哆啦a梦啊,冷慈似乎在那沉默里找到了和她以前在一起的安心。 他刚想去触碰她头发上那个小玩偶的时候,司机一个急刹车,“到了,付钱。” 半个字都不肯浪费,好像是在和时间竞赛一样,赶着拉下一趟活一样。冷慈付了钱,就直接下了车,扑面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不远处就是樱花道吧。林安会和他一起走去吗?冷慈等了等她,她还是没有过去,和他一样心里带点抵触,直接走进了昨日的小巷里穿来穿去,回到了网吧。 网吧里,陆子海还在看书,小明坐在一旁玩魔方。地上已经被拖得一尘不染了。林生一歪一歪地和企鹅一样跑到了冷慈那,抱着大腿:“哥哥,哥哥。” “我弟弟,林生。” 冷慈还没有问,林安就先解释了一番,大抵是不想让他误会吧。林安转过身,敲了下前台:“小鹿哥哥,老板一个人去了医院吗?” “嗯,我本来说要陪他去的,但是家里的情况,小明和肉球都不放心留在家里。”陆子海抬头就注意到了林安旁边的男生,和柴言有几分相似,但还是柴言更好看,是一眼就觉得惊艳的那种帅,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他指了指冷慈,“这是?” “你好,我是冷慈,柴言哥哥。”冷慈毕恭毕敬地微微弯腰递出了右手,“很高兴见到你。” 陆子海轻轻地握了握,果然和柴言一样的姿势,看来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家里不会又多一个吃饭的人吧,陆子海看了眼林安的意思,没有情报,又回过头看着冷慈,呵呵地笑着。 “陆子海。很高兴见到你。” 林安回过头仰着头,问:“可以走了吗?我已经安全到家了。” 就这么想赶自己走吗?冷慈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忍,他还是不甘心,因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还是没有说出来,“我来这,总要和你妈妈打个招呼吧,以前我去医院都会和伯母说说话的,既然来了,就要去看看她吧。我进的就是医学系,还可以看看伯母的病情怎么样……” 总总说辞,林安最后还是答应了冷慈,她没有想到冷慈比以前还会说话了,说了将近五分钟的理由。林安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只得带他走过廊子,去了种了桂花树的院子,她一年多来住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会思念的星空 冷慈走过一条窄窄的廊子,进了一个院子里。这就是他喜欢的人这一年来住的地方,倒是一个清静的地方。他突然特别想感谢感谢那个叫老板的人。幸好还有一个这样安静的地方给林安住。她打开了一扇门,“进来吧。”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墙壁上贴满了旧时的报纸,一张窄窄的床全都被林安的妈妈给占用了,冷慈又往四周看了眼,那林安住哪?他走到床的床头柜上无意间拿起了桌上的白色药瓶子,安眠药?伯母怎么会?念头转向了林安,他又放回了原处,“你最近是不是在吃药啊?” 林安折起了凳子上昨晚没来得及洗好了的衣服,摇了摇头,“没有。”林安硬着头皮说出来后又后悔了,她不喜欢撒谎,也撒不来。倒是冷慈还会像从前一样不过问自己吗?显然没有。 他看了看妈妈,背对着自己,“林安。” “嗯?” “我不知道我对于你意味着什么,从前到现在,我都选择相信你说的话,即使知道你撒谎了我也不过问。我觉得你迟早会和我说的。可是我似乎太高估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了,就像一年前我问你住在哪,你到现在才被我逼出来,那群混混也是如此,你不说原因,我依旧愿意不分理由地跟着你逃跑……可是事情一旦多了就会慢慢地腐烂你那颗脆弱的心,开始萎靡不振。至始至终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告诉我这一切?我究竟是什么?” “……”林安回答不出来,她不说只是不想让他想自己烦恼这些事情,只是不想让他被那群人一直给纠缠,连那梦也是,自己说与不说真的那么重要吗?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拿着匕首的凶手,又看见了冷慈背后那个不小不大的洞,手里的匕首沾了鲜红的血。 “对不起。”她颤抖起来,往后缩了缩,抵在窗户那堵住了外面的风跑进来,她除了说这个三个字以外还可以干什么呢,她回答不来他刚问的问题,说实话她是想有一天告诉冷慈的,只是明天太未知了,她等着等着发现自己已经把他给弄丢了。她失落地将手里的衣服抱到了旁边的衣柜里,眼睛红了半圈,她仰着头看着柜子里空空的晒衣架子,“我……”还是放弃了,“对不起。” 冷慈直接走出了房门,“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他站在门口抬起手,又放了下来,“我带走了,这药。” 林安立马跑了出去,拉住了冷慈的手,“可不可以不要拿走?” 她知道冷慈是为她好,可是她真的需要安眠药来维持自己的睡眠。冷慈没有回头,“好,今天晚上去医院我还你。” “好。” 晚上,林安又赶急赶忙地去了医院,并不是去柴言的病房,而是被他牵着去了天台。他忽地坐在十字格的地板上,倒在地上,看着满空星。“你还记得妞妞那天晚上吗?我就这样陪你躺在了这里。” “嗯。”但为什么冷慈要来这,林安走到他身边。 “这是我泡给你喝的药,以后你就喝这个吧。比起安眠药那种慢性毒药来说,你还是更适合中药。”冷慈把一瓶棕黑色的玻璃瓶放在了旁边,他还是看着天上的某颗星星,“我们之间相互说实话吧。” 林安也躺在了地上,她只是想这样奉陪冷慈,可是现实似乎早就在她们之间拉开了距离。林安很清楚以后的结局,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直亮着,还有九千米高空的飞机在天空化成了移动的星星,一闪一闪地飞过深蓝色渐渐变黑的天空,“实话?” “嗯,我先来吧。我喜欢你,以前也是,现在也是。说实话今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很生气,你知道我这一年里都在干嘛?拼命地考上你想去的医学系,可是当考上了我却怕我走远了就看不见你了。你真的让我好难找,原来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近。好了,该你说了。” “我,我……”林安听着他的话,她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说起,总感觉处处都是伤疤,却从来都没有主动让冷慈瞧见过,林安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她抿了一口冷慈给他泡的中药,真的太过与苦涩了。她还是忍住了咽了下去,“对不起,我曾经太自以为是了,总是觉得这样是对你好,可是当真正你和枫溪离开我的世界后,我心里还是很难过,我不愿意去找你,也许你很难相信我是因为一个梦,自从王晓莉在我面前跳楼死了以后,我就很难自己不梦见她们来找自己。安眠药是最好的办法,我现在还要养弟弟和妈妈,我真的没有办法。” 冷慈沉默了一会,她终于肯和自己说实话了,只是他有些心疼林安,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女孩在她的青春里还会带着这样的悲伤,“以后你就不要再逃避我和枫溪了。枫溪在你消失以后,还拐着拐杖在外找你,手机都打到没电,你知道那个时候,我陪着她找的时候,看见她站在街头不停地抹眼泪真的很不忍,你知道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生。从来不会在人前哭泣,后来,她没有去找了,反而是拼了命地读书。每次经过二楼的天桥的时候都会看到她努力的背影,她和我说她一直在等你回电话给她。她也相信你会打电话给她的。” “是吗?”可惜林安没有勇气在把那张电话卡给插进自己的手机里,她怕的就是枫溪的伤心,当真的听到冷慈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她还好吗?” “嗯,在武汉大学活得风生水起的。” “那就好。”枫溪这个时隔一年多没有提起的名字,当再次提起来的时候,还是和从前一样熟悉。好像这一年的消失只不过缩短成了一天一样,再次提起的时候,那种对姐妹的思念越来越强烈就堵在林安的胸口,她使劲反复地说着那几个字“那就好”,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杯子里的水慢慢变凉了些,她拿起杯子,捏着鼻子就把中药灌了进去,真的太苦了!她捂着肚子呕吐感袭来,又硬生生地被林安挡住了。她把水杯还给了冷慈,站了起来,“以后再聚吧。谢谢你还喜欢我。” “以后?”冷慈握着还有余温的水杯,谢谢,这个敏感的字眼,看来林安心里还是那么有抵触,冷慈坐了起来,玩弄着杯盖,低着头,“还是明天吧,我已经在学校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明天吧。” 林安没有答话,走进了夜色的苍茫里,黑色的影子混进了黑夜里,又穿进了打着灯光明晃晃的走廊里,回了家。她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未知再次来临,她心里燃起的点点星火是否还可以支撑她明天的幸运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突如其来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的那颗种子慢慢地发了芽长着嫩芽,在风中微微摇曳。林安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好像没了之前的噩梦和惊恐。在一个平安的没有梦侵入的夜里睡着了,月光透着窗户散在床上,还有些碎片掉在了林安的枕头旁,她安详地像个熟睡的孩子样,睡在地上那张蓝色的床单上,地很硬,她却习惯了。 清晨的风又把林安给吵醒了,门咿呀地不停地动着,林安缓缓睁开眼,枕头上却流了好多血,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手上沾了点快要干透的血。她有点慌,她已经好久没有流过鼻血了,她拎着枕头就往外走,正好被老板给撞见了,“你这是?” 老板见她脸上的血,“快点低着头,别仰着头。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上火了啊?”老板接过林安手里的枕头直接从窗户口精准地丢进了卫生间的地上。 应该是吧,林安擦了擦,不流了。林安也就去洗漱了。刚出来就碰到了冷慈,他怎么会在这?林安又退回到卫生间把门一关,将枕头翻着背浸泡在水里。等了几分钟后才出去,冷慈早就坐到了那边的石凳上。 林安问:“你怎么进来的啊?” 按理来说,网吧的门没有这么快开啊,他铁定不是翻墙出来的。那是怎么进来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怎么进来的,应该是快点趁老板去了杂货铺,让他离开这个地方。否则老板又要拿起他那本破烂的账本砸自己的头了,她一把拉起冷慈的手,“现在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ok?” 冷慈还没开口,林安就听到了老板越来越近的步伐还有林生嘻嘻哈哈的笑声,这下可惨了,林安立马拉着冷慈跑到房间里,门砰的关上了。林安踮起脚尖,捂着冷慈的嘴。小声说:“嘘嘘,你别出声。等下老板走了你再出来。” 老板?冷慈终于可以看看老板的样子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林安要怕老板,自己难道给她添乱了吗?他点了点头,却笑了。他还记得她离自己这么近的时候还是樱花道那天樱花漫天飞下,她吻了自己。 院子里传来了老板的声音,有点急躁,“小安,小安,你别磨蹭了,林生要你帮他洗脸和刷牙,快点出来!”老板打开卫生间的门居然没有人,小声呢喃着:“这是死哪去了啊?” 一岁半的林生也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的话:“死哪……去了啊?”还撸起自己的袖子把头探进了卫生间里。 “我在房间里换衣呢,马上来。”林安立马松开了手,出了门。抱起林生就往洗漱台去,“来了,我家肉球该刷牙了!” 冷慈微微侧着头,看着一个老人慢慢地坐在石凳上,他刚才的位子上。他那深深的沟壑般的皱纹卧在额头上,灰白的浓眉躺在了那双棕色眼瞳上,即使在春天他嘴唇的颜色依旧是那么浅淡。这就是那个林安口里的老板吗?看上去是个祥和善良,实在很难想象刚那话出自这位老人口里。 林安又牵着林生坐到了石桌旁,开始了他们这一天第一份早餐。心里还是蛮欣慰林安这一年里还是有人照顾她,有人陪她一起吃早餐的。最起码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家了,冷慈回过头看着还铺在地上的床单,她难道一直睡在地上吗?冷慈将地上的被子折了起来放在了一边。他坐在地上静静地感受这个房间里还剩下的林安的影子。 她会匆忙地走到床前帮妈妈喂药,会一个人换洗床单,会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稍稍思考下,又起身将今天的衣服折好放进旁边的柜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老板带着林生去了杂货铺,林安这才叫冷慈出来。只见他沉默地坐在地上,被子已经被整齐地叠放在了椅子上。她踹了下一直作响的木门,“你是打算在那修仙吗?” 冷慈这才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出了狭窄的房间里。“我,是来送药给你的。昨天晚上还好吗?” 林安接过还有成效的中药,没有告诉他自己流鼻血的事,毕竟这和中药又没有什么关系。“谢了,你和我一起去网吧。要是被老板看到了,我就死定了!” “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金主爸爸啊。”林安拉着就往网吧的方向走去,“走啦,快点!” 冷慈送完药后也没有多在这逗留下来,冷慈站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林安,一个女人突然转身转了自己,已经看了一眼,中年妇女手里还提着一大包大白兔奶糖,也没有多在意就走了。 林安的电话忽地震动着口袋,一个陌生电话。 “喂,你好。你哪位?” “咳咳,我。” 柴言,他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自己也没有给她过啊?林安疑惑:“你哪来我的电话啊?” “你管我。快来医院看我,快!”随即,电话就被掐断了。 真的完全符合柴言的作风啊,林安听着电话里嘟嘟的挂断声,算是摊上了一个赖皮了。林安没有半点办法,毕竟他的伤是因为自己。刚把门打开就望见一个女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外旁的玻璃落地窗看了看,看过又没见过一样,半白的银发遮住了她的脸,应该是发现有人盯着她看吧,立马又往巷子里的深处走去。 “安安姐,早!嘿嘿~”小明下了楼走到前台看着林安的影子叫了一声,又坐到位子上玩着被打乱的魔方。 林安应了一声走了进来,也没有多太放上在心上,拿起拖把,继续干着今天要做的事。看来今天又要找个时间去医院了。林安长叹一声,怎么又要变回以前了?回以前不好?林安这般质问自己,她也不知道,毕竟以前悲伤过于掩埋了自己了吧。 林安提着那桶黑水,又往茶水厅走去,所谓的抵抗到最后终究抵不过上天的安排。林安再怎么逃避也没有办法,只得随缘了。林安的心在一点点改变,她更不晓得这种改变会不会如她所愿回到十五岁以前那样开心。 老板又带着林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小安,小路,快点过来,你妈妈好像出事了!” 林安立马跑了进去,不会吧,刚还希望回到十五岁,这是连这种想法都不该没有吗?林安着急忙慌地冲进自己的房间里,她的身体忽地变凉了,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福子,她跺着脚,继续等,每一秒都好像都是一个世纪一样煎熬,“喂,福子姐。我该怎么办?”眼泪啪嗒地打在床上,妈妈的手上。 “妈妈身体温度变凉了,呼吸好像也没有了。呜呜……” 她捶着床,她大概能知道这结果是什么了。林安还是放了一丝希望给电话那头,福子镇定地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会,从未见过这样是事情的福子也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尽量告诉林安,“我已经叫了救护车过去,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医院,又是医院。只不过这次是急诊室,林安从来没有想过这次这么严重,昨天还好好的。到底什么时候这样的,林安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指甲陷进了掌心。她站在白色的帘子外,看着医生对她做心电复苏,可是依旧没有用,那跟红色的线就这样平稳地笔直地在一台小小的机子里无线延长。 她从来没有想过妈妈会走得如此快,实在是措不及防。一年半的时间,妈妈还是走了。冷慈闻声赶来,大抵是福子打了电话给他吧,林安跪在床前,眼泪拼了命地流在地上,好像要夸张地汇成一条河流到妈妈的脚边。满头大汗的医生已经还是说了死亡时间,林安听不清,也不敢听。冰冷的数字就这般带走了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时间,完全不留地。 或许妈妈活累了吧,医生走了出来蹲在林安的面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连医生都不愿意说那两个字,他拍了拍林安的肩膀,“节哀。” 林安一个人低着头,没敢走到床前。妈妈这次真的抛弃了自己,林安苦笑着,她又不是没有体会过那种只能感触却动弹不得的感觉,生不如死。这次她却没有很愧疚,她知道妈妈是受不了那种虐刑了吧。 林安跪在那很久,冷慈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只是这样守着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选择 夜开始悄悄降临,某些泪水再也就不出来的时候,跪麻的双脚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已然没了从前的支撑。林安揉了揉膝盖,慢慢地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被盖上白布的妈妈,她淡定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曾经也看过吧。 她回头,望着站在墙角的冷慈,努力地跑了过去,抱住他。她现在只想拼命地抓住一样东西,就像救命稻草一样。飞走的稻草一根接着一根,当最后要挽留的时候,她真的好累啊,当人渐渐地失去了什么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绝望。林安或许也是这样吧。 冷慈抱着她,捋顺了她散在肩上的头发,突如其来的事情总是让人措不及防地双手接受,连他自己心里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是林安。 他什么都没有说,望着不远处的那张床上那个从未说过话的女人,林安的妈妈。白色的棉布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体上,那凄凉的轮廓尽显出来。冷慈他听不见怀里的女孩半点哭声,只是抱着她,额头碰在她胸前好久好久…… “你好,是林安吗?”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过来,手里揣着一份文件。 林安接过,看了一眼。她等来的只不过是一份器官捐献的文件,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妈妈完整的身体掏出一个部分出来,她直接拒绝了。 “我拒绝。” 那护士并没有挽留,也没有安慰她。或许她看到过太多的这种生离死别了吧,最安慰人的话不是真正的安慰只是二次的伤害而已。她转头就走进了急诊室的护士站,忙碌着她手中做不完的事情。 “你今天好好回去……”冷慈还没说完,就见到一群人站在急诊室的门口,冷慈只见过一次面,但还是记得他们。陆子海,老板,还有一个叫不出的大块头,林生都安静地站在了门口。 终于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冷慈指了指他们,说:“你还有他们。” 老板缓缓地走来,好像当初自己站在北川大桥那一样,手里的蒲扇不离身,他把林安牵了回来,说:“走,我们先回家。” “可是,” “小陆,你送她先回去。我来处理。” 林安停住了步伐,相比妈妈的去世,林安倒也没有那么痛苦。她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还是会走。她现在要学着自己去面对,没了徐杰,她一样可以为妈妈简单地办理葬礼,后续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做完。 冷慈口袋的手机已经振动了好一会,是福子姐打来的。 “喂,冷慈。你弟弟的心脏找到了合适的捐赠体,只不过……” “真的吗?”冷慈打心底是开心的,柴言在美国的一年全是靠药物勉强地度过的,为了延长他的寿命就不得不提前治疗。终于还是找到了合适的器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只不过什么?” 电话里那头停顿了好久,“是林安妈妈的。你……” 冷慈看着和老板走去的林安,脑子里自动屏蔽了后头福子姐说的说的话,他刚刚就已经目睹了林安拒绝那份文件了,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 可他亲爱的弟弟怎么办?再过两三年他就真的无法承受得起他现在那颗脆弱的心脏了。倘若这几年里还是没有等到那他真的会死的。 冷慈打断了福子姐说的话,“我知道了,这个你先别告诉柴言还有林安。谢谢你向我泄密。先这样说吧,福子姐。” 冷慈等那头挂断了电话,就直接走到了林安的面前,从他手里拿过那份文件,跪在了林安的面前。 他心里真的很惭愧,在这种面对亲人死亡的危机时刻,他还是选择了要伤害林安,即使明白她心里会有多么痛,他也依旧要为他的弟弟,仅有的亲人留一条活路。 “你可不可以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林安看着他,第一次,他第一次向自己下跪,竟然是为了一份捐赠器官的文件。她杵在那,一掌清脆的响声打在了冷慈的脸上,是老板。 他用力地扇着他手里的蒲扇,火冒三丈,所有人都望着这个都不曾发火的老头,“你,给我死开!即使你是林安的朋友,也轮不到你逼着她签这份文件啊!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说出来。” 冷慈还是跪在那,白皙的脸上红了一个掌印。他能够理解老板说的话,是,这是他应该受的。可是他现在除了变得冷漠冷血点,还能怎么办?他努力地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一具尸体,那里有一样东西是他必须要的。 “我明白,是我太过分了!可是,林安你愿意让柴言也这样躺在那吗?如果没有你妈妈的那心脏,柴言最多活三年。他现在的心脏已经出现了心力衰竭的现象了。你真的忍心吗?” 忍心吗?那三个字重重地打在林安的心上,她不忍心,可谁可怜可怜自己的妈妈。本这一生就过得不好,如今走了,也要被挖走那心脏吗?林安虽然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但还是难以接受这所谓的捐赠器官。 世人要怪她迂腐也好,还是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她狠心不愿救一个人也好,她还是决定拒绝。她还是残忍地拒绝了她喜欢的人的请求。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就是一种道德绑架,他努力地将手里又重新塞回到林安的手里,“不要急着给我回答。”转身离去。 林生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啊啊……我要姐姐……姐姐……” 小明捂着他的眼睛转了过去,从黑色的包包里掏出了大白兔奶糖来,“肉球,肉球,哥哥给你吃奶糖,别哭啦!” 小明一边哄着林生,一边看着门外的很远很远的路灯,泛着橘黄色。 林安还是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坐在急诊室走廊上的椅子,这里的椅子和手术室的一模一样,也是等待死亡的座椅。她埋着头,文件放在了那冰冷的椅子上。 老板和小明带着林生先回家了,毕竟他还小,别把他给吓着了。陆子海靠在旁边白色的墙上,若有所思,又转身进了走廊。留林安一个人坐在那,柴言,柴言,她满脑子都是柴言这个名字,她真的辜负得起柴言吗? 他若有一天知道是自己狠心拒绝了他的人生,他会不会和自己决裂啊? 可是,妈妈呢?若是她泉下有知,又会责怪自己签字吗?虽说学的知识教她不要封建迷信,可有些事情人还是宁愿给自己一个念头。或许妈妈的魂魄就在某一处守着她呢。她的心一点点在动摇,她该救一个人的人生还是该保全妈妈? 林安摸着手里的小玩偶,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壶浆泥,她看着这条皮筋上的锈迹,这还是自己送给他的。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那拽拽的样子,妩媚的眼影,全身散发着不可靠近的魅力。她手腕上的哆啦a梦皮筋,不得不又把她带入回忆里,记忆中的他总是在帮自己。 林安又看了看已经被退去另一个孤独冰冷的房间里的妈妈,空出来的位置又被一个新的病人给占领。林安望着那张床上的病人,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大包大白兔奶糖,银白色的头发在灯光里忽闪忽闪的。电梯那头的叮叮声又一次想起。 林安还僵硬地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双腿好像没有了麻木,她可以站起来,那她到底该如何选择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总有一人会知你身处何方 文件被完好地放在了护士站那里,林安独自出了医院,外面的光格外得刺眼,害得她晕头转向的。她想看一晚还是在上面签了名字。得到救赎的或许只有柴言吧,她看着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路人,她该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妈妈啊?她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走走停停。林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走到天使之家,站在门口。她想起了那个喜欢王晓莉的小男孩依着门口,一直注视着她们的离去,没有发声挽留。再次想起却忘了那小男孩叫什么名字。林安走了进去,还是会看见在院子里那头挂了许多白色陈旧的布单。教堂在不远的地方,五颜六色的玻璃窗还是那个老样子。林安无力地朝相反的方向去了那个曾经没有名字的湖,她为什么要来这,林安也找不到理由。 这里安静得有点惬意,这或许是林安来这的目的吧。她好像能够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的地方只剩下了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湖水。她躺在当初冷慈坐过的石块上,看着天空,湛蓝的,白色的云一层又一层叠加,单薄又浓厚,在蓝色里衬得格外得纯净,要是自己也能像那云一样就好了,不知会飘多久就会散去,但可以一直保持着这单纯的颜色也是多么幸运的。 林安捂着胸口,感受唯一跳动的心脏,真好自己还活着,真好自己还要去面对冰冷冷的死亡,是真的好吗?透明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她什么都做不了,在世只为一个旁观者,在悲惨中一点点拾捡自己的光明,再一点点看着他人的悲哀。什么时候,她所能承受的这一切都化成风飞走了,把心里埋上的雾霾再次抹去? 林安叹息着,云飘走了,她坐在已经被自己捂热的石块,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下了,她看着湖边那吹动的柳树,叶子焕发着新芽和翠绿色,她想起那艘破旧的船正在水中摇曳,什么时候开始浮在了湖边浅水的地方?她佝偻着身子坐在石头上,叹息着,“唉……” 这声叹息却问进了林安的心里,现实生活的压迫压着她的胸口已经喘不过气来来,只要一想起那些名字就变得敏感,就变得无助。她踩进湖边的软泥上,努力地把船给拉回来,手上的铁锈一道道加深,勒红的掌心微微火辣,她跳进船里,把锈了的铁链丢到一边。 她喘着气,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划动木桨,只是坐在船上。湖边那柳树上还挂着那跟红绳,时而在风中摇动,时而紧紧贴在浅黑色的树干上。树长大了啊,那树下她放的硬币应该还在吧。林安缓了些劲来,她拿动那已经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的木桨一下一下地向前划动着。 湖边的水还是和以前一样深不可测,墨绿色的湖水里还有水草在浮动,伴起的涟漪微微泛起得老远。水忽地从船尾的一个裂开的缝里漫进水来,变成了透明的纯净水。林安急急忙忙地跑到那头,脱下她的外套堵住那条缝隙,又火急火燎地速回到到原来的地方,船也跟着剧烈摇晃,林安没站稳,一下翻进了水里。 她挣扎了,可是并没有用。她感受冰冷的湖水下那些水草的抚摸着自己的肌肤,脚在急忙地扑腾中被绑紧了,她冒出水里喊了一句:“救……命!” 即使她知道没有人会看见,在这个荒芜的地方。还会有人来吗?林安看着水里波动的水光,一点点焦距在成一个光圈,周围幽深又幽黑,她伸手去碰的只是寒冷的水,当真正地濒临死亡的时候,林安根本一点都不想死,可是她的身体就像被这水给禁锢了一般,感受不到冷,无力地再抬起手。却看见一个人影朝自己游来,真的是幻觉啊,她笨拙地睁开眼睛又闭上,消失了。又看见了,她的手还是会朝上想去握住那个人的手。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冷慈,她还没有去找枫溪道歉,她还没有帮妈妈办葬礼……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做,就要这样走了吗?体内突然一股暖流环绕在胸口,真的感觉不到了这湖底的怵人的凉了。她还是支撑不住了,最后一眼,却看见了冷慈。又是他。 林安的泪水滚进了水里,她真的好喜欢他啊!只是…… 湖水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失足过,湖上的船已经慢慢地陷进了一半,还有灰白色的船桨静止地立在水面,一点点淡去,最后消失在湖里。柳树上的柳枝还在随风飞扬,靠近湖边的软绵的泥土上多了一个脚印。 “林安,林安……”冷慈打湿的头发水一滴滴落在林安的脸上,在光下露出了七彩的光晕。冷慈拼命地心脏按压,又捏住林安的鼻子,一手握住下巴,使林安的头往后一仰,深吸一口气,向林安口内连续吹气2次,。他又靠到林安的脸旁边有没有气流呼出来,往复两次。 他心里着急得很,跪在旁边,眼泪溢了出来打在林安的脸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林安,你可千万别死啊!我错了,我不该和你……”一拳打在软绵绵的泥土里,凹了进去。 “咳咳……”林安口里的水终于吐了出来,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冷慈的声音。只是脑子里一片混沌,林安微微睁开的双眸,看着天上刺眼的蓝天。她缓缓地眨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痛哭流涕的冷慈。她笑了,这一年来她终于笑了,热泪盈眶地笑出声来。“冷慈?” “嗯?”冷慈别过头,把眼角的泪水擦得一干二净,但是通红的眼圈还是看的出来,他哭过。 林安露出皎洁的牙齿,笑着,像他曾经那样一笑。林安第一次感觉到活着真好,看着想看的人,肺里充满着新鲜的空气,她均匀地呼吸着这片湖吹来的湖风。“谢谢!” “我错了!”冷慈低着头,抱住了还躺在地上的林安,“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了?” 林安惊讶地看着天上一朵白色的云飘进了她的眼里,这种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真的好像有治愈的效果。她不知道为什么冷慈会在这?她只是知道冷慈误以为他要自寻短见。心里暖了起来,原来还有个他会难过啊。 林安拍了拍冷慈的背,听着他的规律的呼吸声在耳边一呼一呼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她是拥有过他的。他是喜欢自己的。“我只是想把口袋里的硬币再种到你对面你系了红线的柳树下,没有想怎么样。”林安从口袋里掏出硬币放在了冷慈的背上,“可以让我起来了吗?傻子。” 冷慈尴尬地将她扶起来,一步步地搀着她走了回去,一路上留下的水迹慢慢地在消失,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点。最起码,曾经的林安觉得自己的喜欢胜过冷慈的喜欢。这种卑微在这一刻好像悄然间随着脚印留在了这湖边。林安心底的那份藏了许久的喜欢又生了起来,她感触着旁边的男生,或许只有他能找到自己吧。她开心地笑了,欢笑声落进了这深湖里,飘进了远方。 冷慈手里握着那一个硬币,问:“林安,明天可以去学校新建的教学楼等我吗?” 林安挽着他的胳膊,看着他投来真诚的眼睛里,说:“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的礼物和我的灾祸 林安一早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冷慈,她不停地看着一年前摘掉的手表,已经九点了,林安晚点还要去医院处理妈妈的事。她等得有点焦灼,她徘徊在外,还是走了进去。在那栋新式的教学楼前看见了冷慈的身影,他穿着蓝条白色的衬衫,手腕上还挂着一条红色的绳子。 她走了过去,看着冷慈那张清秀的脸,眼睛里满是星星,鼻梁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红色的痘,林安笑了下,“你又背着我吃泡面了吗?” 冷慈捂着自己的痘,往二楼看去,“哪有?这是我熬夜查医学资料弄的。跟我上去。” 林安跟着冷慈走进了这栋从未光临的大楼里,黑色的石板铺满了东边好远的走廊尽头,尽头那端的白色光芒只是微微射进了这走廊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白天,并没有灯。林安往左拐进了楼梯上,玛雅灰的瓷板一叠又一叠,光反射在这一层不染的地板上。林安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冷慈走上了二楼。听着教室里头老师的一直将的二次函数,一下把林安带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里。冷慈还没有停下来,直到走到走廊最暗沉的中间里的一间教室里停了下来,林安抬头看了看那高三八班,是冷慈以前的班级。 “怎么突然想着带我来这啊?”林安扯住了冷慈那薄薄的衣袖,差点就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上那根红绳了。她又松了手,把手放在了背后,“我的意思是?” “你等下就知道了。”冷慈走到了最右边靠窗的第三排,他还是老样子喜欢靠窗的座位。林安触摸着张张熟悉的课桌,暖黄色的课桌上没有半点黑笔划过的痕迹,一张张空桌子前都曾坐过她们那一届的学霸。林安走了过去,冷慈朝她招了招手,让林安坐在他旁边。 “你终于再次成为我的同桌了,这是我一年前为你准备的位子。为了只让你一个人坐,我努力地考上了全校第一名,我就找老师要了这个特权,我不要同桌。我一直在等你。林安。”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手肘撑在桌上,脑袋耷拉着侧着看自己。她只是没有想到冷慈会这么喜欢自己,她还记得那个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他就是没有理由地喜欢自己。人就是这样,当自己喜欢的人终于喜欢自己的时候就会怀疑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当喜欢的人说没有为什么的时候,只能证明他不够喜欢你,他若说喜欢自己的某一点,又觉得有一天他也会因为自己不再拥有而放弃自己。林安心里此刻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已经没有想问那个为什么的想法了,她能感受到来自身旁人的那种特殊的磁场。 “谢谢你还在等我,我想以后不会再逃避你们了吧。”林安摸了摸冷慈早已遮住秀气的眉毛的头发,心里真的很感谢还有个他,昨天也是如此,若不是他的出现,林安或许就不知道这个她的专属座位了吧。 冷慈伸手握住了林安的手腕让她搭在桌上,“你打开抽屉看,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看完以后给我一个回应。” 林安心里扑通地狂跳,她慢慢地打开那抽屉上的锁,被打开的抽屉里上面刻着一句话,是用黑笔重复写过的同样一句话:“我喜欢你现在是,往后是。”深深地凹陷在暖色的木头里。林安滚烫的泪水滴在那个“你”字上,她慢慢摸着这木板上,深深地感触到了那句话的思念和喜欢。 林安这也是她想对冷慈说的话,她这一年里每次都会在深夜里常常在想冷慈在做什么,会不会又为了一道数学题又熬得很晚,会不会又独自一个人回家呢……她喜欢他可是她太害怕那个梦了,她的心却在这一刻便地有些同于平常,有点疯狂。她抱着冷慈的脖颈,重复着他送给自己的话:“我喜欢你现在是,往后也是。” “我想我不会在怕那个梦了,以后我会好好缠着你的,你要好好做做心理准备哦!” 冷慈的手这才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回抱着她,“随时奉陪。” 墙上的风扇却猛地在晃烈,林安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可是连带着桌子也跟着摇动着。她诧异着看着冷慈,“地震吗?” 冷慈立马抓着林安的手往教室的门口跑去,还没到门口,头上的灯管直接打在了林安的脚前,教室门口的墙壁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他们听着门外许多人的惊恐声,心里也跟着着急了,可是天花板上的石板直接打在了门口,玻璃瞬间碎裂,仅有了两根灯管还挂在天花板上,一根长长的黑色电线从墙壁里被硬生生地拉了出来。 冷慈拉着林安往后墙角跑去,“我们现在出不去了,只能拖几张桌子过来。林安你站在那等我。” 冷慈踉跄地直接拖着两张桌子把墙角围了一个小小的圈,小小的石子就往下掉,从冷慈的肩膀上滚落。教室越发剧烈,顷刻间,就崩了。冷慈拖着最后一张桌子,就差那么一点林安以后都见不到了冷慈,身后的石块重重地捶在了地上,掀起了一层层厚重的灰。冷慈的手臂被石头块里的钢筋直接划了一道口子,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拿蓝白色条纹的衣袖。 林安噙着泪,瞬间变成了黑色,连冷慈的脸都看不清。她着急地喊着冷慈,即使知道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冷慈,你在哪啊?在哪啊?” 她摸着格子衬衫上的口袋,着急忙慌地打开手机电筒。蹲在桌子下看着四周,一只手忽地抓住了林安,吓得手机都被摔在了地上。他把林安拉回自己的怀里,呼吸有点急促。“我在这。” 林安本想去拿回滚在桌子石板下的手机,可是冷慈死命地拉着林安的手,手电筒微微地照着那边的某个角落,回过头来还可以勉强看得到冷慈的脸,至于再过去就只剩下一片漆黑了。她想起来刚刚她看到冷慈的最后一眼,他的手在流血。林安立马脱下了自己的格子衬衫,白色的吊带背心直接裸露在这灰色的尘埃里。但是她毫不犹豫地把衣服给卷起来,把冷慈浸在血里的袖子挽了起来,“你忍着点。”她轻轻地缠绕着依稀还可以看的清的伤口,最后使劲地打了一个结。 “啊!”冷慈还是叫了出来,他额头上的冷汗贴在了林安的脖子上,他直接斜着身子靠在林安的肩膀上,“终于好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想现在该怎么办了?她必须把手机拿回来,林安看在躺在怀里没有离开的冷慈,“冷慈,手机必须拿回来,我们要……”还没等林安说完,被丢在角落那头的手机电筒直接灭掉了,一片漆黑铺满了林安的整个眼睛里。幸好,这次冷慈还靠着她。要是她一个人在这黑暗里,绝对是要逼疯的。 “你带手机了吗?”林安低着头,她能感受到冷慈还靠在她的肩膀上,喘着不均匀的呼吸声。 冷慈摇了摇头,“今天出门给忘了。你往那边移下,我想靠着墙,否则你会太累的。”说完,冷慈就往旁边,后面的墙靠去。刚靠上,他就已经喘得不行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这漫地的灰尘,“咳咳……” 林安着急地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似乎前所未有的害怕袭来,在这黑暗里唯一感受到的温度只剩下她掌心隔着层薄薄灰尘的温度,她紧握着,“你没有事吧?” 冷慈用力地扯了下林安的手,“你觉得有事吗?” 第一百三十章 不离不弃 有力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林安这才放心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 “冷慈?” “嗯?” “我有点害怕。” 林安确实害怕,这满是石块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除了黑还是黑。她敏感的耳朵听着四周的静寂,耳膜都快被这股安静给震碎了一般,心里不停地打鼓。她努力地握着冷慈的手,在这个黑暗的墙角里,只剩下她和冷慈了。 “我跟你讲故事吧,嗬……你还记得我一年前的话吗?”冷慈稍稍移动着他的身体,跟着林安的手在石子里摩擦着。 一年前,那天他睡在她旁边说的他的童年吗?她还记得他有一个恶毒的继母,应该是他弟弟的妈妈吧,也就是柴言老妈。 “我还记得,嗯,我听着。” 冷慈清清嗓子,“那天妈妈罚我站在院子里,我不满她的偏心。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抵触她,就趁她去准备晚饭的时候,跑了出去,那个时候,我只是赌气地淌过那小溪去了岸对面,走过一片稻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忘了回家的路了。” 冷慈停了一会又继续说下去,“那天的黄昏是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的景色,西边的天全都是金黄色的光芒,我站在一个稻田里垒成的泥巴路上,遇见了一个穿着蓝色宽松大衣的男人,他满嘴的胡子拉碴,眼角还有一条明显的疤痕。他走到我面前,说:“你个死孩子,哪来得啥,我带你去找你爹。”我当时真的以为他会带着自己去找我爸,因为他的话是我们那的乡音,我当时还很感谢他,感谢他把自己带到大马路上。” “你知道的,这种单纯的想法也就只有小时候愚蠢的自己才有。” 林安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小时候,只要个糖就会很开心地和大人们走,后来长大回想只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傻得可爱。 “他牵着我说,就在前面,可越走越远,我就害怕了。晚上都黑了,我听见了后面爸爸的叫声,我停住了步伐,往回跑。我拼了命地叫我爸的名字,那个男人只走了几步就把我抱起,那有难闻烟味的手堵住了我的嘴,我望着那快要赶来的手电筒的灯光晃着自己的眼睛,那个时候,我多么想我爸能够再快点来,那男人也抱着我跑起来,人跑也跑不过自行车啊,我爸没一会就堵在了那个男人前面。” 冷慈哽咽的声音在黑暗里听得格外清楚,林安左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拍了拍。 “那男人还不肯放自己下来,拿起地上的石头就扔向我爸,我爸直接冲到他面前用手电筒直接打在了他的头上,一下,两下,我爸停手了,他头顶上的血落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脸上。我就那样杵在那,眼睁睁地看着后来我爸被抓了进去。” 林安终于在这个秘密里找到了他们之间的一道共通的门。谁也不会懂他们看着一个人死的那种感觉,害怕,恐惧……这一些林安都深有体会,原来他们一直彼此的最后的依靠了。当孤独地在世上行走的时候,若不是遇见一个和自己有点相似的人,怎么能在悲痛的时候互相舔伤口,互相支撑着彼此走得更远。 “冷慈?” “嗯?” “辛苦了!”林安往后都不会再逃避了,她以前总以为没有人会感受她的疼痛,或许直到今天她才感觉到原来她的疼痛有人很小很小就已经承受过了。所以她也要做冷慈夜里前行的那盏指明灯,“往后,我保护你。” “如果我们出去了,那你答应我,一直不要离开我,抛弃我。”冷慈的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声音也略微低沉无力了些。 “好。”林安决定用这一生去守着这诺言。 “你是不是伤口太疼了?要不要靠在我的肩上休息啊?”林安挪动了身子,拍掉了肩膀上的灰尘。 冷慈靠了过来,慢慢地喘息着,静得让林安一点都感觉不到。 他们沉默了一会,有一会,林安听着手腕手表的针表在走动,咔咔咔咔地一秒接着一秒,度日如年的黑夜好漫长啊。似乎从一开始满心期待的营救慢慢地变得没了耐心,她不敢乱动,冷慈还靠着她沉睡着。沉重的负担却让林安踏实了许多。 “冷慈?” “嗯?” 林安怕他睡太久而起不来了,黑暗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异常地从心里冒了出来,幸好他回应了自己。 “没事。”林安靠在墙上,太累了吧,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搁在他们中间,地上的沙粒陷进了他们黏黏糊糊的皮肤上。 中间林安总会醒来,总会重复叫着他的名字。一次,两次,三次,他的回答越来越虚弱。 林安的心揣揣不安,她放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冷汗,体温一直在降。林安焦急地喊着救命,救命……在这一块块大石块下,声音越传越小。 人真的是个规律的生物,即使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也会肚子饿,用不上力。林安越喊越没力,她想喝水,想吃饭。她想活着,陪着冷慈一起回去樱花道。 却还是昏在了那还没有坍塌的墙角,桌子抵住了一个个小小的圈子。靠着冷慈那头的桌子早就被压瘪了,他的腿被压在那钢筋混凝土下,黑暗里血都只是一种黑色的液体,一点点往墙角流了过去,染湿了他们的白色衣服…… 林安再次隐隐约约睁开自己的眼睛,头顶上的一块石头被挪出来一个小洞,光顺着那个洞打在了他们两之间,一个满头灰尘的人身上,手里还带着那根红绳,血还在往墙角流去,他的大腿上被扎了一根穿过的黑色的钢筋,惨白的脸在灰暗的光线里格外地张扬。她眼里的泪水最后还是无力地滴在了他的手上,他却一动不动,她听着穿着红色衣服的陌生人,“一二,抬!”眼睛在强光下被人蒙上了一层白布,林安浑浑噩噩地喊着:“冷慈……”却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她口中的名字。 锯齿割动着钢筋水泥迸发出异样的火花,他们埋着头救助着还在这层楼下的学生和老师,血混着水泥沙砾变成了乌黑的石子,一点点滚进这坍塌的废墟下,不见了踪迹。 当林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现实里,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所谓天堂的国度,当她再次挪动自己的身体时,那种疼痛感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她看着福子姐,穿着白色的大褂站在床旁。她记得自己摘过氧气罩的,她以为再次醒来的时候会碰见冷慈,只是她想不到自己的命这么硬。 福子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快点好起来,冷慈还在等你。” 冷慈,他还活着吗?他不是……林安始终记得他看见在废墟下冷慈最后的一眼,像一玩偶样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她疲倦的手用尽了力气抓住了福子,微笑着:“真的吗?” 福子点了点头,白大褂上还留着已经干掉了的血迹,疲倦又匆忙地离开了病房。 原来他还活着啊,心里的那种喜悦比自己还活在这世上还要开心,好像活下去的理由就只剩下了她许下给冷慈那个在黑暗里的承诺了。 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运慢慢降临 “前天上午在我市的重点高中,有一栋刚刚建立的教学楼在瞬间崩塌,导致数名学生和老师被困在里面。据昨日统计,已有一百多名围困者被救出,七名学生当场死亡。至于教学楼突然崩塌的原因后续还在调查……” 陆子海直接把电视关掉了,坐在床前帮林安剥这个葡萄。“你好好养伤,我和小明还要去当志愿者。老板会每天送汤给你喝。至于,那个男生那边,我知道你心急,所以帮你打听了。他妈妈来这里照顾她了。你不用担心。” 林安点了点头,妈妈,莫非是他的继母,林安心不在焉地把葡萄含在嘴里,“谢谢啊,小鹿哥哥。”她必须快点好起来,好去照顾冷慈。 一个礼拜里,林安一点点地努力恢复自己的伤口,还要坚持做些轻微的运动来减缓缺氧导致知觉迟缓的副作用。她把氧气罩摘开的那天,就知道了妈妈和柴言在那天还是如约做了换心手术,至于妈妈的葬礼,老板和陆子海决定等林安好了以后一起举办。 林安不想让妈妈在那寒冷的冰柜里待太久,她能感受到那种凄凉和无助,就像在那个墙角那一样,四周的黑暗迎来的只是无穷的绝望。林安和老板说,要五天后举行,老板还是那么无条件地接受她的条件。 在这一礼拜里还未看到林生倒有些想念了,但是林安还是没有说出来,她从陆子海的口里得知,那楼倒塌完全是因为校长饱中私囊,偷工减料才造成这样的事故的。校长已经引咎辞职,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了。 正当林安听着陆子海在讲她曾经的校长时,刚好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挽着一个价值十几万的包包。她踩着一双只有五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地往林安床前走去。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从老远就感受到了,怎么来了一个和柴言一样的女人,不会是他妈吧。林安吞了吞口水,规规矩矩地从坐在床上,“阿姨,你好。你是?” 她站在那,双手交叉附在胸前,“你就是林安吧?” “对。”林安看着她,端庄地坐在了陆子海刚让的位子上,两手握着林安的右手,“呵呵,我是柴言和冷慈的妈妈,这次谢谢你啊。我听冷慈说,你是他女朋友啊。叫我不要欺负你。” 林安一脸尴尬,所以她来的目的是为了感谢?林安听了冷慈儿时的记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怕她和容嬷嬷一样拿小针扎自己。林安呵呵地笑,手慢慢地抽离出来,“对,是我。谢谢阿姨抬爱来看我。” 那女人又把林安的手拽了回来把手里那翡翠玉镯直接套在了林安的右手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你可要收下,我的过门媳妇。” 林安和她推搡着但是没有半点用,只好任由那玉镯放在那。阿姨好像没有那般凶神恶煞,她从冷慈小时候一路讲起,更多的是对他的愧疚。林安从她的口里好像看到了曾经灰色时间里的自己,沉默寡言,没有微笑。自己经历的时间远远要比冷慈要短太多了。那次聊完以后,阿姨就越发来得频繁,有时候还会和老板一起聊他们的戏曲什么的。 林安更多的是想去看看冷慈,虽然从阿姨口里听到了冷慈有在慢慢好转,但她还是不放心。病终于好了些,林安就站在门外偷偷地看了一眼还躺在白色床单上的冷慈,白色的薄薄被子被搁在他那受伤的腿上,没了那黑色钢筋的腿被裹成了厚厚的白色纱布都看不到曾经腿的模样。林安还是很心疼,她没有进去,她怕把自己的悲伤传染给了这个从不肯诉说自己伤痛的少年。她又悄悄地离开了,明天就是妈妈的葬礼了,她还要回去再整理下自己的物品出院。 ………… 这一天,风和日丽,樱花道上的花早就凋谢了。两年了,妈妈还是走了。林安并没有特别地悲伤,记忆里的妈妈还是那么慈祥,会风雨兼程地送自己去学校,会为自己缝补衣服……她知道她记忆里的妈妈永远都不会消失,她并不伤心。她望着那黑色的方盒放进棺木里,长长的钉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了进去,她还是奔溃了。她跪在那,不远的地方还放着爆竹,听不见她哭泣的声音。她手里紧紧地抱着妈妈那张一脸慈祥的黑白照,跟在身后的棺木发着沉重的声音。林安忍着痛,去了墓地。那带着悲痛的唢呐和锣的在空中飞扬,飘得很远。 “安仔,安仔……” 林安知道这久违的声音是枫溪,她回过头来,真的是她。不过她早已长发及肩,清秀的脸上依旧还有那份从前的飒爽,林安终于还是爆发了,“枫溪,啊啊……我妈走了,走了!”她跪在白色大理石板上,抱着枫溪。 棺木被放进了灰色的水泥地里,她听着一厚厚的黑色石板慢慢挪动的声音,最后被埋进了黑暗里。陆子海,小明,老板都站在墓碑前和林安郑重地鞠了一躬,枫溪站在一旁放了一枝盛开的白色菊花,“阿姨,走好。我会好好照顾林安的。”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生拉了拉枫溪的小拇指,“姐姐,好漂漂的姐姐,你是谁啊?” “你姐姐的好朋友。”枫溪半蹲看着这个和她曾经看过的妞妞长得相似的男孩,摸了摸了他柔软的头发,“你叫什么啊?” “林生,生命的生。那会买糖果给肉球吗?” “好啊。” 一场葬礼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完成一个人在这一世最后的流程。林安坐在墓碑旁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这是她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给妈妈的一方土地。林安看着它,安慰着葬在这里的妈妈,“妈,好好在这休息,看看美景。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林安用黑色的衣袖擦了擦那墓碑上一点点看不见的微尘。 枫溪也盘腿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白色的房楼,“一年了,还好吗?” 林安点了点头,“嗯。你呢?” “和你一样。”枫溪挽着林安的肩,“找个时间去我武汉吧,我带你去看看我男朋友。” 男朋友?是希平吗?林安狐疑地看了一眼枫溪,一年了,枫溪变得越来越好了。“是吗?那要请客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希平这个在她们人生里挥之不去的名字,是枫溪曾经默默喜欢过的人,是林安她的朋友,“你,希平?” 枫溪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林安小脑瓜里想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多在意这些了,更多应该是释怀了。她笑着看了眼林安,“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啊!还是一如既往地纯心思!”她看着远方,眼眸里带着点深沉,“不是,他去了北方一个城市的大学,我在武汉。我们没了联系,只是qq里的好友仅此而已。” 时光在走,我们也要在行走,有些人或许是你年少的某一个错觉,当长大以后还是会怀念曾经年少喜欢过的人。这就是青春里最美好的事吧,带着七彩斑斓的颜色挥在你人生的路途中,有一天回头,还会沿路返回找到那个年少的自己。至少在林安心里,是这样。 “我现在的男朋友也不错哦,改天真该带你去看看。” “好啊!” …… 她们牵着手走过一个个黑色的墓碑,坐上了回城的面包车。悲伤被埋在了那墓园里,留下了一丝不痛不痒的思念埋在心底。 第一百三十二章 樱花 “你要走了吗?”林安手里拿着水杯递到了窗户旁边,他点了点头,看着远方耀眼的天空,好像离开在他那,成为了一件轻松而没有一点牵挂的事情一样。 林安除了尊重他的选择也别无他法了,“柴言,有事没事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一直在。” 柴言喝了一口水,又把水倒进了旁边的盆栽里,“我会的。” 他要走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不能再待在林安的身边了,喜欢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换心手术后,柴言心里每次看见林安就会难过,眼睛不自觉地润湿了;每天夜里还会时常梦到一些不属于他的回忆,梦里有一个爱笑的女孩,是林安。可他从来都不想说出来自己的那种感觉,因为答案早就摆在了眼前。 他没有看林安最后一眼,眼睛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滴在了手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忘记对她的感觉再次重新回到她身边,或许永远不会吧。他含着泪笑了,挡住了玻璃上自己微微倒映的影子。喊住了在玻璃里远去的林安,“好好照顾冷慈,不要忘记他还病着。” “我会的。”林安总觉得这次的离别不会太久,总觉得站在窗户那的少年还会像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意气风发,只是不再那么孤傲了。他要去西藏了,林安停住了脚步,心里还是会有些许不舍。是一辈子的朋友,却不是一路相伴,林安懂这个道理,她没有说再见,拉着门把柄关上了门,走进了走廊里。 一个礼拜后,柴言就这样消失在了林安的世界里,几天连着几个月后,林安在朋友圈里等来了他的动态,一张纳木错湖自然图,没有配字,图里纯白的天空却看出了他心里的那份安静。她知道除了自己会想念柴言以外,还有冷慈。当他听到那个柴言发了动态欣喜若狂,看完了以后又黯然失色。 “你还好吗?”林安摸了摸他的柔顺的头发,有些担心。他很少会告诉人关于他心里的牵挂和难过,就像现在这样,他抱着林安,半句话不说,数十分钟后又恢复了平静。 林安也不会强迫他,等他愿意了,也就知道了。她看着那田字格里的那四分之一的天空,蓝得纯净,慢慢地飘来了一朵白色的馒头云,占满了整个四分之一…… 两个月后,冷慈出院就会学校了,林安还是回到网吧,打着工。每天晚上都会固定地打一个电话,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话题,渐渐地就只需要听着对方呼吸声,彼此坐着自己的事,很久很久,互道一个晚安就此挂断电话,心里就满心欢喜。 陆子海已经考上了公务员,他没有回家陪妈妈,他说想有一天能够把福子带回去见妈妈。他每天总是打扮得很潮或是很正式地去约会。林安总是会在他出门前当一下他的临时时尚顾问,这也许是喜欢一人的动力吧。她的小鹿哥哥没了第一次见面那样的out了,可自己却还停留在原地,她看着桌上记满了笔记的书本,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林安望着小明,傻乎乎地坐在前台上数大白兔奶糖,真好! 她也问过冷慈以后该怎么办?他说了一句很窝心的话,“我养你。”可是林安还是想找到自己人生未来的目标,她决定回学校重新参加高考,曾经她的梦想永远是为了别人,渐渐地她把梦给丢了,当重新捡回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想考上和冷慈一样的大学,她想要去学管理,她想让她现在这个家越来越好,她想把欠老板的钱一笔勾销,她想照顾老板,照顾林生和小明还有小鹿哥哥。 她决定了,冷慈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她。一年并不久,他们没有联系,却依旧没有忘记彼此,在抬头望天的时候,在吃到好甜的冰淇淋的时候,在看到第一场初雪后,在所有的那一瞬间都会想起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一年说长又不长,四月的天空又泛起了淡粉色的樱花,林安站在樱花道那,花散漫地飘在了地上,一小方块一小方块的地板被樱花遮住了原来的颜色,她坐在了那里的椅子上,她没有去学校,只是重新坐在了这椅子上,拨通了电话。 “冷慈,我在樱花道这等你。” 林安看着树杈之间的光一点点透了进来打在地上,绿色的树叶变成了斑驳的影子倒在了地上,她想冷慈了,她记得这条他们之间走过无数遍的路,一里又一里,七里的路,他们走了一个一年又一个一年。林安还想走下去,这沾过她快乐,疼痛的樱花又长成了新的花瓣飘在林安面前,或许它早就记不起昨天或是上个季节里又来过林安的青春里。 林安站在樱花树下,摸着大树的那粗糙的纹理,她额头上的伤疤再一点点淡化,隐约还是看得见。樱花从额头那滑过挡住了片刻的隐痛,又掉进了树下的棕褐色的土壤里,她在等,一秒又一秒等她要等的人。 那少年站在林安面前,有点腼腆。花落在他肩膀上,藏进了他的背后的帽子里。所有与他的回忆又清晰地记在脑海里。就像没了橡皮檫的铅笔只管再画下去,不管好与坏,都深深地画在了空白的纸上。林安踮起脚尖,捻起他肩上留下的樱花,看着他那没阴郁的眼睛,“以后,终于可以在你身边陪你了。”她抱住了曾经陪她走过青春的少年。 而今再看,少年早就长大了。他回抱着林安,一句从不轻易说出口的话从他口里说了出来,“我爱你。” 风缓缓地吹来,樱花也簌簌地掉在了地上,落进了他们的一生的记忆里。 “爷爷,这是什么?”林生指着院子里那桂花树下的一根瘦小的枝芽,冒出了一小片和林生食指那么小的绿叶来。 “那是樱花树。” 完结感言 十月三号,我终于完成了我人生里的第一本小说。 七月二号稀里糊涂地开了一本小说,连自己都想不到像自己这么失败的人都可以签约,慢慢地就在放弃中又咬牙坚持,从失落中有绽放开心的嘴角。我终于还是完本了!(ps:虽然很烂。) 我想了好多,却终究只能打出这么几个字来,嗯……我写下的故事希望只是故事而已。 最后谢谢给我收藏和送推荐票的读者,因为有你们我才有更大的动力。 下一本书,我会用心准备的,加油! 九月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