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逆袭指南》 第一章 垃圾场 安瑟在一片模糊的尖叫声和哭泣声中悠悠转醒。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透着焦红的天空，像是火光余烬的黄昏，显得苍凉而暗淡。她抬手揉揉钻疼的额头，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软弱无力的身子，靠在最近的泛着黑色枯竭油污的金属板上。 她旁边有一个女人在哭泣，但哭泣的对象不是她，地上还有一个男子双目紧闭地朝天躺着，瘦骨嶙峋，面皮青黄。 三两人如同漂浮的鬼魂一般静寂无声地从眼前路过。 没有人主动搭理她们，甚至没有人看她们一眼。 安瑟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路人，乃至陌生的自己。 这是细瘦苍白的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脏黑的宽大灰色布裙，赤着一双足，肉眼可见的尘土泥垢覆在上面。 天地良心，她从来没有这么肮脏过，甚至她还觉得身上隐隐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这让她想要作呕。 与此同时，一种真实的感觉在慢慢回笼。 她清楚地回想起自己是与解体的战舰一同被吸进了无边黑洞，理论上，她应该死得透透的，渣渣的。 但好像，没死？……不是，作梦。 安瑟迟钝的神经终于慢一拍地确认起这个比肮脏更重要的事情来，她想大笑三声以表庆贺，眼睛却莫名的酸涩起来。 好半晌，她转了转眼珠，然后偏头看向那个看似唯一可以交流的陌生女人。 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先要表达慰问的时候，女人突然抬起头盯着她，幽幽的目光中仿佛闪着绿光，朝这边猛的一扑。 安瑟一惊，下意识就要躲开，然而这具身体实在太过绵软虚弱，反是一下子就被扑倒在地，颈脖被一双黑瘦粗糙的手掌狠狠掐住，嘴里还语无伦次地念着。 “死……对，就一起去死吧……” 安瑟一边挣扎，一边吃劲地伸手往地下摸，不知道摸上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后就使劲往她头上砸。 女人吃痛，手一松，安瑟连忙往后退，一双眼虎视眈眈地紧盯着她，嘴里大口喘着气，喉咙发疼。 摸了摸被砸出血的脑勺，女人看着手里的殷红，神经质地笑了，然后像梦呓一般喃喃道，“乖，我们一起下去陪你父亲吧，在这地方，终归还是要死的。何必……何必还受这罪。” 安瑟的心里瞬间翻起惊涛骇浪。 父亲？这形若疯狂的女人不会在说她是她母亲吧？ 安瑟无声地扯了扯唇角。眼见这女人又要过来，她警惕地往后挪了挪，同时威胁性地举起手里那半块不知名破金属。 焦春颜停住了脚步，惊讶地看着眼前少女锐利的眼神。这还是印象中那个一直唯唯诺诺的怯懦丫头吗？她混沌的神志被刺激得清醒了少许，“呵呵，什么乖巧柔弱……果然都是装的。” 安瑟看着这女人再次发神经一般指着自己道，“我就说，当初就不该收养你。那死鬼偏说你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孤零零的可怜，我呸！这里谁不可怜……如果不是你，他就不用拼命干活再去赚多一个人的食物，都是你……都是你！” 焦春颜越说越激动，“现在他不在了！不在了！呵呵，你怎么不去死，怎么还要活着？！” 安瑟依旧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破金属块，感受到身体传来的一阵阵虚弱感，她琢磨着刚才的话，哑着声音回道，“他都那么努力供我活到现在，我怎敢轻易去死。” 焦春颜愣了一下，疯狂的表情渐渐收敛下去，半晌才喃喃道，“也是……”，但是，很快，她的表情又被另一种绝望的神色所替代，“不过也没用了，就算再挣扎，这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她似恨似怜地盯着她，继续道，“我没办法再继续供养你了。你走吧。” 说罢，也不等安瑟回话，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开，背部微驼，形销骨立。 安瑟意志一松，整个人便跌坐在地面上。她简直要怀疑，自己快要……饿死了。手脚发软，浑身无力，肚里一阵空荡荡的难受，还渴……她抿了抿干躁的嘴唇。 休息了一会，积蓄了一点气力，她径直走到那男子前面，蹲下，伸出手去探查他的气息心跳。 什么迹象都没有，死了，毫无声息。 其实看那女人像受了大刺激，一时间如同疯了的样子，她大致也猜到了。只是，到最后接受事实后，看也不看地上尸体一眼而直接离去，到底是真的为他伤心还是为自己失去生存靠山而伤心，就不可置否了。 安瑟在猜测着他猝死的原因。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棕发浓眉四方脸，很瘦，衣衫褴褛，且浑身透出一股营养不良的病弱即视感。事实上，从她苏醒到现在，看到的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都让她有这样一种感觉。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缺少粮食的末日星球。 “对不起，我可能一时半会没法给你安葬了。”顿了顿，她继续低声道，“我想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放心吧，我会替她好好活下去，也会替她记着你。”说到这，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安瑟叹了口气，站起来，举目四望。 这地方是真的……一言难尽。坑坑洼洼的赤色大地上，像扔垃圾一般，随意地扔着一堆不知何年何月的破铜烂铁，还有大大小小的破烂集装箱，以及各类生活垃圾用品。 更为奇特的是，一座座用木板金属硬物等等随意凑拼搭建起来的低矮简易楼，就这样神奇地稳稳地矗立在如此的大型垃圾场当中。 当然在这其中行走的道路，也是歪歪扭扭的，真正的属于，人走多了，就成了路。 安瑟就近翻了翻垃圾场，从中找出一块勉强够大的布料，往尸体上一盖，便撑着虚弱的身体往那女人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在弄清楚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离开之前，她得活下去。 想想一个人活活被饿死的过程……安瑟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章 外来人 安瑟不怕死人，也不怕杀人，但就是……不太见得人一点一点的在她面前挣扎死去。说真的，她宁愿上前补多一刀。 然而，这短短的一条路，她就看到了三个人倒在路边，垂死挣扎。 她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先前路过的人眼风也不给自己一下，也知道了那女人为什么说她们会活不下去。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地狱啊！安瑟在心里恨恨地啐了一口。 她觉得自己这样走下去也找不到吃的，那女人早已不知所踪，至于找人施舍？呵呵，就是投怀送抱也不一定有人接收。 饿得眼冒绿光的安瑟最后得出的结论自然是，偷。 从一堆破铜烂铁里勉强挖出一条尖锐坚硬的金属条握在手里，并简单地扎了一条跳楼用的钩绳绑在腰际后，安瑟随后选定了一间小小的简易楼。 据她观察而出，这里的主人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并且，如无意外，有且只有他一个人在。 拿定主意后的安瑟便躲藏在一侧，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是夜。 经过一路的偷偷摸摸，安瑟顺利地出现在楼内。如她所料，这些楼连一块正经的门也没有，更别提锁啊警报系统啊什么的了。她心里忍不住为当地人的人生安全嘀咕了一把。不过只要想想这里就是垃圾场的话，似乎除了像她一样偷吃外，大家大概也没别的可偷？ 楼里的男子睡得很沉，并发出匀称的打呼声。直奔水源的安瑟在猛灌了几大口水后，便摸索着寻找终极目标。 结果，几乎在每一寸地板摸遍后，她的视线锁定在男子的身体之上，臂弯之中。 安瑟咬咬牙，继续不声不响地摸索过去，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把形似压缩面包的食物给一点一点地挪出来。眼看就要到手，躺着的男子猛地睁开了眼，安瑟一个激灵间，用力一扯，食物到手。 “不许动。” 随后一瞬间，她一只手将锐利金属条抵在男子喉间，一只手异常灵活地将东西递到嘴边咬开袋子，大口咀嚼吞咽的同时双眼警惕地盯着他。 其实可能的话，她更想乘机转身就跑，消失于月黑风高之中……不过，在折腾了这么半天后，她真的完全、一点都跑不动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清醒过来的男子僵硬地偏头去看她。 不知道是她狼吞虎咽外加披头散发的女鬼形象吓坏了男子，还是他本身就怂，总之，他看着她，就是怔住了。 就在安瑟缓过一口气准备撤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而这一开口，她差点被还堵在喉咙的食物给哽住，从而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噎死的重生者。 他说的是，“阿丑，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 许是安瑟的表情太过惊悚，他继续道，“怎么了？你今晚有点不对劲。还有，你这是干什么？刚刚还真的把我给吓住了。”他的视线，示意性地落在金属条上。 由始至终，就算要被噎死，安瑟手上的金属条依旧稳稳地落在他喉间，不曾动摇。 “阿丑？”安瑟皱眉，不确定地问道。 “对啊，”男子一脸疑惑不解，“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叫阿丑，你认错人了。”安瑟在打量他一会后，不动声色地回道。 “怎么可能，我们经常见面”，他肯定地说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安瑟扬扬眉，笑了，“马上不舒服的那个可能是你”，尖锐利角稍稍往前挪动半分，她听得眼前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才继续道，“怎么样？还要继续演戏吗？” 刚才刻意营造的熟悉氛围一戳即破，男子立刻变得愁眉苦脸，“姑奶奶，你就不会顺着意思假装应下，然后唠叨两句就逃吗？” “阿丑这个名字太难听了，这是在讽刺我吗？”安瑟不满道。 “……” “镜子呢？” “……”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眼看冰凉金属感又要压迫上来，男子压下这姑娘莫不是神经病的怪异感，连忙道，“不在这，在，在那边……”同时伸出手指指向另一边。 “喏，把你自己绑起来，先绑脚，再绑手。” “我……” “第二遍。” 看他慢吞吞地绑完，安瑟自己再上前五花大绑多一圈后，这才松下一口气坐下来。 “姑娘，你……这是？”男子看她并不打算离开的架势，脑袋终于开始冒冷汗。说实话，能熬多一天算一天，他并不想死啊…… “长夜漫漫，咱聊聊？”安瑟和颜悦色地说道。 “聊，聊什么？”男子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 “唔，你叫什么名字？” “……贾布尔。” “哦，贾布尔，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 “我不叫阿丑，我叫安瑟。” “……” “抱歉，初来乍到，只能这样了。”瞧他不说话，安瑟不好意思地笑笑，“吃了你的……那个，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给你。” 贾布尔觉得他一定是遇上了一个被抛弃的神经病，嗯，女神经病。 在怪异的视线下，安瑟继续若无其事地问道，“现在是星历几年几月？” “……3122年，八月。” 安瑟怔了怔。自己出事的时间是七月，这是一个月后吗？那么，她的父母和朋友们，他们知道她已经死了吧？ 一定会很伤心吧。如果她回去……还有人，认得出她么？她又要如何解释？对了，生物研究中心的人会不会捉自己回去解体研究？一时间，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涌入她的脑海，让她烦乱无比。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安瑟继续问道，“这里是哪里？” 瞅见对方疑惑的眼神，她补充道，“你们这星球叫什么？” “……达卡拉星。” “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十六年。” “这里一直是这样？”这话一出口，她就发现对方眼神不一样了。 贾布尔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眼神锐利步步紧迫的姑娘可能不是神经病，或许是因为某种意外而沦落到此的其他外星人，虽然她的衣着外表很本地化，但他的直觉就是告诉他，她如果不是神经病，就一定是外来人…… 外来人…… 一想到这个词，贾布尔的呼吸就急促起来，他张开嘴，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是从，从其他星球来的？” ”嗯。”安瑟点头。她是，这具身体不是。不过当然她是不会这么出口的。 “你，你……能离开？”此时的贾布尔，就像渴望捉到一块浮木的溺水人，目光专注地盯着她，即便是身在昏暗中，安瑟仍感觉到这目光的炽热和其中蕴含的巨大希望。 她忖思了下，郑重道，“我想离开。” “哈哈哈……”仿佛她说的想离开就是等同于能离开一般，贾布尔疯狂地大笑起来，“离开，离开好啊……” 笑完后，他望着安瑟，“作为今晚提供伙食和情报的回报，你离开的那天，带上我吧？” 他不敢眨眼，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直到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如果我能离开，我一定带上你。所以，你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吗？” 第三章 合作 从贾布尔的叙述中，安瑟很快就推翻了自己原先的猜测。 这里原本就不宜居住，而是一个专供开采的矿物星球，这里盛产一种叫萨格里特的红晶，这种红晶本属于强化仓原料之一，同样在市面上被大量制成各类漂亮夺目的饰品，据说长期佩戴能延年益寿排毒养颜强身健体…… 总之，刚需再加上广告商的狂轰滥炸，它售价不错，销量更是喜人。 于是，这颗星球被派来开采萨格里特红晶的人越来越多，一家大小一窝一呆就是十数年，人口逐渐呈现爆炸式膨胀，然后……超级病毒爆发了。 从那时开始，这里开启了末日模式。 整颗星球被隔离，所有人都在这里苦苦挣扎求存。人群一开始大规模地病亡，后来，挣扎没死掉的，慢慢拥有了抗体。 十年过去了，星球隔离早已被撤掉，但这里已经被遗忘。 达卡拉星，彻彻底底的成了被遗弃之地。 安瑟的脸色并不好看，她自是知道萨格里特红晶，但她并不知道它的开采地情况，宇宙太大，绝大多数的矿物星球，都是被捏在不同领主个人手里，在开采地并不唯一的情况下，个别具体情形如何，旁人还真的是不得而知。 “为什么不使用智能开采？” “劳力低廉。”贾布尔唇角翘出一道讽刺弧度，“奴隶，低等种族，黑户，这些让贵族随意呼唤和头疼的东西，这些地方不正好用？” 安瑟下意识想反驳，但看着他沧桑悲凉的神色，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最后，她只是继续问道，“你们现在的收入和食物来源是？” “因为害怕病毒残留，这里的确被财大气粗的领主厌弃了，但总有一些嗜财如命的小商人是不怕的。矿场一直在开采，可以每天结算收入和兑换粮食。” 说罢，他瞟了安瑟一眼，“姑娘，你方才吃掉的可是我明天的工作口粮。” 安瑟脸皮厚，淡定的道，“这吃都吃了，可没办法吐出来。” “既然可以靠劳动换取收入，那为什么依旧还有那么多人面临死亡？”安瑟不管他，继续问道。 “在病毒下存活下来的人，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身体损伤，除了换粮食，我们还需要药物。”贾布尔看着她，“其实只要交够足量的宇宙币，我们也能乘搭飞船离开，但是，十年的时间，熬下来的都是没人理会的病穷鬼，没人买得起船票。” “多少？” “五万一张。” “够黑的”，安瑟支着下巴，“大概也是不情愿你们离开，但也不能不给出一点希望。” “呵呵”，贾布尔怪笑，“姑娘倒是通透。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他紧盯着她，丝毫不放松。 安瑟淡淡的道，“我需要一些准备和时间。你知道哪里可以和外界通讯？” “知道，但同样需要兑换。” “嗯。听说你们矿上不许女人工作？”安瑟猜测着先前女人发疯的意思。 “不是不许，是没人敢去。等你去那边看上一眼，大概就知道为什么了。” “哦。这么说，我是无法取得合理收入了？那么……”她摊了摊手，很是为难，“你知道的，我身无分文，通讯的事？” 见安瑟定定地看着他，贾布尔脸色阴晴不定地转换了半天，才哑声道，“我可以帮你，但若让我知道你骗我，你会……不得好死。” “好。”安瑟平静地应道，“若我离不开这个鬼地方，不得好死又如何。” 顿了顿，她继续道，“那么，成交了？” “成交！”贾布尔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闻言，安瑟认真地打量了他半晌，最后站起来，三二两下就给他解了绑，“明天你去矿上交易的时候带上我。” “好。”既然达成协议，贾布尔也不多问，便直接点头应下。 “那么，合作愉快。”安瑟眯眼一笑，“作为合作者，在我找到去处之前，容许我在这里歇歇脚。” 不待他反应过来，只见她边转身往前走边问，“对了，你先前说的镜子在哪里？” …… 打开能源光灯，安瑟瞪大眼睛细细地观摩着自己。 还好就是普通人族，而不是特殊种族，虽然不大漂亮。一张巴掌大的青黄脸上，一头垂肩发干枯毛躁，眼底青黑，唇色发白，眼窝深馅，此外，唯一的感觉就是，脏……安瑟深深地叹上一口气，这里明明不缺水源，所有人却依旧不曾好好拾缀，倒是无比契合了居住在大型垃圾场上的生动形象。 忍着彻底清洁一番的冲动，简单地漱洗一下后，安瑟找了个角落，抓紧时间倒下便睡。这种地方务实才是第一要旨，不赶紧恢复体力和精神，她很快也得跟着完蛋。 天朦朦亮。 听着隐约的窸窣声传来，安瑟眼一睁，几乎下意识地直直坐起绷紧身体。 “准备一下，要走了。”贾布尔有些复杂地看她一眼，最开始的激动退去后，现在冷静下来的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瘦弱少女，一丝犹疑油然而生。 视线对上，几步开外的少女突然粲然一笑，眉眼弯弯，“早上好啊，贾布尔先生。” 他一时有些恍惚。多久没看过这样的笑容了？这里的人习惯了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麻木尖酸刻薄甚至怨忿暴戾才是常态。 安瑟其实没啥好拾缀的，很快，她就跟在贾布尔身后，往矿场上走去。 她不知道这里的天色是否一直就是持续这样的，迷朦暗淡，衬着赤色大地和凌乱生活区，一种极致荒废感油然而生，比天色将晚时给她的感受更为深重。 这种黎明真的是一点都不友好。 就在安瑟边走边想像着待会儿应该出现在眼前的一望无际的大型矿场时，贾布尔却是在拐过两个弯后，来到一个黑漆漆洞口前，径直走了进去。 里面很深，岔口极多，就像一个四通八达的巢穴一般，密密麻麻地贯通整个地下，并有越钻越深的架势。而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嵌在赤色石壁上的能源灯，散发出柔白光芒。 安瑟摸着凹凸不平的壁面，叫停了还打算继续前进的贾布尔，声音微沙，“这里就是矿场？” 贾布尔神色不明，“你以为呢？” 好吧，安瑟苦笑了一下，其实整个生活区就搭建在矿场上面，于他们而言，的确方便省力，而这样的入口和出口肯定不少，在这一路上，他们就遇见不同的人，又分开于不同的岔口。 见她无事，贾布尔继续转身往前走，“这里有一个中心广场，能完成你需要的交换。但我得先拿到我的东西。” 终于，在数不清途经多少分岔口后，贾布尔在一处石洞前停下，偏头看向安瑟，“有没记下？” 安瑟难得沉默。 贾布尔暗沉的脸似是闪过一丝得逞笑意，敲敲石壁后从中揭下一块，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 这就是藏东西的地方么？安瑟瞟了一眼，看他似是取了东西就往随身袋里装。感受着金属贴身的冰凉感，她开口道，“为什么选择相信我？”她并没有忽视早晨第一眼看到他时，他脸上的犹疑。 贾布尔顿了一下，才回道，“你不觉得你一个姑娘跟我来这种地方也太危险了？那你呢，凭什么相信我？” 两人视线对上，针锋相对间，安瑟笑了，唇角上扬，贾布尔跟着耸了耸肩，然后埋头把洞口重新堵上。 作为勉强活着的人，信任是一个极浅白的词汇，或许维系的不过是直觉的判断，和赌徒似的孤掷一注。这感觉很危险，或许随时说断就能断，但安瑟觉得，这一切，更像一个良好的开端。她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想……回家，见到每一个她思念的人。 她要活着，活得好好的。 第四章 意外 “这儿就是交易区？” 堪堪从另一个出口步行出来，安瑟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一栋白色合金属建筑和门口泛着流光的银色机器人，显得和周围杂乱的一切格格不入，这感觉就像科技世界和原始社会的泾渭分明。 “嗯。”贾布尔低应了一声，带着她继续往前走，“整个矿区划分有不少区域，每一个区域内都相应设有交易区，用以换取粮食药品和其它必要生活用品。” 在银色机器守卫的目光下，两人跨过扫描门，踏入交易区。 “你一天的工作量能赚多少？”安瑟放眼浏览了一下物品价格，问道。 “养不了你。”贾布尔不客气地扔下一句，快步离开，“我先去兑换，你等着。” 安瑟点头应下。这里的流程应该是先将萨格里特红晶按价兑换成相应宇宙币，然后再自行换购所需物品。而且，这一切都是全自动交易，在她视线内，除了闪着蓝光的交易屏幕，间歇走动的护卫，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生生的穿着工作服的人员，基本都是如她一般人模鬼样。 随意地转了一圈，对于所能购买的东西，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就拿最简单的食物来说，只有五种不同类型，还全是面包制品，完全是以最简化的标准来提供能量，多费一点心思也不用，这让她想起圈养的牲畜。 “你怎么在这里？”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隐隐熟悉的女声传入她耳朵，安瑟寻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昨天离开的那个女人。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瘦高男子，右手手掌正搭在她的腰际摩挲着。 安瑟眯了眯眼，似乎，投怀送抱也是有人要的？ 焦春颜神色不定地盯着她，她以为这丫头是撑不过一夜的，现在却来到了这里，还真的出乎她的意料，这打量间，她忍不住督促道，“说话啊，哑了不成？” “这应该与你无关”，安瑟皱眉说道，她发现她遗漏了一个很重大的问题，她当初是沿着女人离开的路线行进的，现在这么快重新遇见是凑巧但也不算意外，但问题是...... 贾布尔恰时走了回来，“这是？你认识？” 安瑟心里一沉。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嘛”，焦春颜却恍然大悟一般，眼睛在来人身上溜了一圈，“怎么，滋味如何？想不到这干瘪的小丫头也有人要啊！” 两人脸色同时一黑，她身边瘦高男人闻言一双眼珠却在安瑟身上上下打转。 “说完了就滚吧！”安瑟眸眼乍寒，冷声道。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以前不是从不还口来着，怎么现在说一句就不成了？不过啊，娇娇怯怯的样子我看了就烦，现在不挺好。” “闭嘴！” “什么以前？” 安瑟和贾布尔几乎同时开口道，接着两人视线对上，安瑟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透出的惊异。 焦春颜似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继续道，“我是她养母，照顾了她十年，这就是以前。” 气氛瞬时一静。 安瑟的心直直下坠，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对上贾布尔黑沉的脸色和眸内翻涌的难以置信。 他呵呵了一声，直接转身就往外走。 安瑟盯着焦春颜，眸内冰寒，“你照顾我？你敢确定？”就冲两次见面的表现，她断定，原身照顾她还差不多。 焦春颜幸灾乐祸的表情僵在脸上，刚要开口，就被安瑟打断，“她死了，从今后起，我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记着。” 说罢，她径直转身往外追去，留下焦春颜原地喃喃，“他死了，也是怪你。” “在说什么？不是饿了要吃的，我们走吧。”瘦高男子往她腰上拧了一把，不耐烦地说道。 安瑟很快就追上了贾布尔，拦到他前面，“我没骗你。” “那她说的不是真的？”贾布尔阴云满脸，讽刺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没骗你就行。”安瑟眼神坚定地盯着他。 “不需要了，一切到此为止，合作结束。”贾布尔直接摇头，“我说过，我养不起你，也没兴趣，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我没这个意思”，安瑟黑线，“我只想离开这里。” “我一早就应该坚持你是个神经病。”贾布尔自嘲，一张脸凑上去，恨恨道，“还记得我说过吧，你若骗我......不得好死。” “我也说过，我没骗你。”安瑟本来不佳的脾气也爆了，狠声道，“我他娘的骗你干毛线。我找男人也不找你这种怕事吝啬一看就靠不住的主！” “你！”贾布尔指着她，气得发抖。 “我什么！我只是反向说明！你不是想离开吗，那信我一回又如何！反正又不是要吃了你。”安瑟继续气势汹汹地呛声道。 “疯女人！” “真疯了才好！” “……”贾布尔一下子被这个反客为主强词夺理的女人给压下了言语，他瞪着她却愣是说不出话。 “所以，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不是所谓的事实。”安瑟瞧他气得说不上话，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道。 “哼，我只相信事实，而事实就是你生于此长于此，根本不是来自别的星球认识别的人！”贾布尔沉着声道。 安瑟在他的话里冷静下来，“说到底，你就是不愿再试一下？” “如果是你，你愿意相信一个有关陌生人的直觉还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贾布尔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我明白了。”安瑟点头，继而无声地笑了，的确，事实就是事实，就这个问题而言她有些脑进水了，怎么会有这种奢求呢，她又不是谁，非得要人家脑袋发晕无理由陪她疯？真是自视过高的天真。 贾布尔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谢谢。”已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身形僵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地迈开步子。 安瑟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带着迷朦的赤色天空，喃喃道，“看来，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啊！”原地琢磨了半刻，牙一咬，便往矿洞方向走去。 第五章 进化者 四通八达的矿洞极宽也极深，安瑟进入时，明显感觉到了比来时更多的人。许是真的极少有女姓单独出现在里面，来自异样的目光也纷纷投射在她身上。 安瑟忽视那一道道目光，毫不犹豫地加速消失在一条又一条岔口，同时紧靠内壁的右手攥着尖锐金属条不着痕迹地往壁上划了一个又一个叉。对，让她犹豫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她方向感不佳，绕晕在里面估计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专挑僻静岔路而走，很快，深入矿洞的安瑟几乎看不到了人影。看来她猜得没错，现在闲散的机制根本深入不了作业，这里面估计都是弃置的老区，新区应该直接是向浅层宽度扩展。 再拐过两个弯，安瑟停了下来，立定转身，“出来吧。” “警惕性不错。” “小妞走得真快，哥们差点跟不上。” 两名男子同时现身，一前一后地说道。 安瑟皱眉，看着他们充满戾气和不怀好意的表情，开口，声音一贯的微沙，“有事？” “你说呢？”一黄发男子咧开嘴，眼神在她身上游走，“话说你走到这里，不就是专程来勾引哥们的？” “妞儿，你主动过来还是？”另一个男子跟着桀桀而笑。 安瑟心里略微有些紧张，攥紧的手心在微微冒汗，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话，而是……她张口就故意轻蔑地道，“笑得真难看，样子也够丑的，看看你们两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能不能打过我也不一定啊！” 果然，两人本就充满戾气的一张脸瞬间就变得暴怒，黄发男子朝另一人打了个眼色，两人分左右侧齐齐朝安瑟逼近。 全神贯注下的安瑟似乎能闻到他们靠近的气息，瞳孔下他们的一举一动变得细微且缓慢…… 避开扑过来的身体，安瑟脚一踹，黄发男子直直撞在洞壁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清脆响起，几乎同一时间，她就着抓住她手臂的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另一个人的身体重重落到地上，安瑟毫不犹豫地补上一脚，眼见那人张口就吐出一大口血。 忍受着钻心的疼痛，两人倒在地上见鬼一般哆嗦着半残身躯看她。 其实不止这两人，安瑟心下也是有些懵。虽然先前她焦急追赶时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同，但真正实践下来，这速度和力量……真的让她既惊且喜，心下的紧张感也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努力压下欢喜的心情，她冷冷道，“还不滚？别弄脏了我地儿。” 看两人一声不敢吭便挣扎着连滚带爬地离开，安瑟一下子觉得呼吸都畅顺了许多。紧接着，她来到尽头洞口，摸了摸上面坚硬石壁。 地面上搁着一些散乱的工具，包括挖掘用的合金镐子。这些安瑟一路走来看了不少，估计这算是大量减员后被搁置在洞内的最没价值的东西。 她弯腰捡起来掂了掂，随意一把往壁上砸去，偌大石块及碎石随着她看似轻松的动作哗哗落下。 安瑟瞬间眸光发亮，她不清楚昨天是否因死而复生后躯体太过虚弱，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这具她以为瘦弱不堪走两步还得喘气的身体，竟然在经过一晚休整后就焕发了新的生机，恢复力惊人。 一下断人肋骨，轻巧砸碎坚硬石壁，这绝对不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病弱少女所能干到的事，但她干起来毫不费力。 基因进化，这念头一冒起，她的心就炙热起来。 人类的基因中很大一部分并没有被使用，而极少数人在一些突发状况或不断刺激身体潜能下，可能突破基因桎梏，从而开启身体隐藏潜能，成为基因进化者。 基因进化一旦开启，就代表着一个人的能力和身体承受力与原来有了本质的不同，而进化的程度越高，代表它能接受的极限越高，速度，力量，恢复力，反应力，对极端环境的适应力，抗病毒抗高温抗低温等等……所有能强化的一切，随着基因的不断进化，将会达到一个恐怖的层次。 基因进化分七阶，她现在应该处于进化一阶，初步开启了人的战斗本能和对危险的感知力，力量和速度都有了本质改变……但是，每一次的基因进化都可能意味着基因的崩溃，也就是，会死。想到这，她激动的心情刹那就浇了大半，这也是一个无底坑。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再看看眼前洞壁，暗暗磨牙。果然，现实还是现实，譬如，她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当一名，勤奋的挖矿工。 等再次从矿洞里摸索出来，天色已暗，安瑟继昨天后，再一次饿得腿脚发软，浑身无力。 揣紧怀里小布袋，她第二次踏进交易区，庆幸的是这地方没活人需要休息，全天自动开门，而白天套不出的物价交易水平她现在也知道了。 以她现在的能力程度，自觉是可以一人顶七八个普通人的活儿的，结果……只换了四十宇宙币，而她需要的东西，面包一个标价三，衣衫均五十……而最重要的简易通讯器，一千。 这就是无限压榨劳力了。 叹了一口气，安瑟站在交易屏幕上琢磨片刻，还是只换了一天的粮食，和便携式能源灯，花了十五宇宙币，剩下二五。她计算着自己明天还是要过来的，因为这一身的味道她实在受不了了，不追求美，但弄得天天跟熏臭肉一样，也是够了。 交易完成走出来站在夜色浓郁的路边，无家可归的安瑟原地立了片刻，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她打算碰运气。 以她的推断，这里肯定是有空房子的，她的目标就是找这样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不然真要每天流落街头也太寒碜了些。 本就荒凉的地方夜里更是像鬼片现场，不知从哪个地方总传来若有若无的哀吟声和时断时续的疯叫声，让人心里发毛。而在毫不手软地把两拨人给折磨得鬼哭狼嚎后，安瑟总算感觉到暗中窥探的目光缩了回去。 在破楼密集的地方兜转了一大圈，她终于在一个看似摇摇欲坠且门户大开的小楼前停下，微弱光线下可看到里面空荡荡的一片。 安瑟的眼睛攸地发亮。 第六章 前路 小楼很旧，安瑟踏上地板，清脆吱呀声便清晰响起，灯光下，金属和木板堆叠的墙面显得斑驳陆离，充满年代久远感。 但的确没人。 安瑟提着一颗心认真地检查一遍后，发现这地方除了旧，还真的不错，因为够空荡，除了需要简单打扫一下外，起码不用辛苦扔掉一大堆不知所谓的杂物，而吱呀声在她听起来也特别的悦耳，简直是光明正大的大型警报器。 两个小时后。 拼上最后一块门板，安瑟满意地拍拍手，同时睃了周围一圈，从今晚开始，这里就是她的地盘了。 就这样，安瑟默默地过起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刚开始矿上不时的就有人来找麻烦，但很快，这一带的人几乎都知道老区里来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凶悍女子，每次出手都必将人废掉，从无失手，慢慢的，再无人敢上门滋事。 “还差一百。”安瑟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默默地念着，这些天来她日思夜想的通讯器，很快就能到手了。 “大姐姐”，一道敲门声伴着叫声响起，安瑟打开门板，一个约她半人高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爸爸……他叫你过去。”她额角冒汗，显然跑得急了。 “哪里？知道什么事吗？” 这小女孩叫莫小莉，是她隔壁邻居的孩子，有次她出去时看到她晕倒在路口，顺手就救了，自此，她每次见着她都特别自觉地喊大姐姐，慢慢的也就熟了。 莫小莉回头指向半空，“有人来了……很大，飞船，空中。” 她说话的时候，安瑟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静静地悬浮在半空的灰白色飞船，上面还隐隐地发出幽蓝光芒。 是交易区。安瑟面色一紧，欲转身就走，莫小莉轻轻地揪上她衣角，“大姐姐，一起。” 安瑟看一眼她脸上那怯生生的神色，牵起她的手，“好。” 现在是傍晚时分，她今天回得早，等走到交易区外围，便看到人都密密麻麻地挤在周围，抬头看着合金建筑上方。在这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绝大部分人都是黄黑肌瘦，衣衫褴褛。 她的手被拉了一下，莫小莉的声音传来，“大姐姐，爸爸在那边。” 安瑟循着她视线看去，便看见一个黑黝浓眉宽脸的男人在朝她们招手，这就是小女孩的父亲，莫九。 她牵着小莉走过去，张口便问，“谁来了？” 莫九的神色同样茫然，“不知道……我从前在这里，只看见载人的来过，其它没有。”他局促不安地摩搓着手，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就是见大家都在这，我想你应该也……那个，所以，让你也来看看。” 自打知道他新来的邻居就是那个大家闻声色变的狠辣女子后，他就一直退避三舍，但是，她却救了他女儿，还给她买了药。 这复杂的感觉使得每当站在她前面，他就不由自主地紧张，可惜女儿没事老在唠叨着大姐姐很温柔，这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的。 “嗯。”安瑟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胶着在飞船身上。 如果可以交涉联系…… “怎么人还这么多？”一身华丽衣着的希奥多站在舷窗前，看着下方神色恹恹地道，“不是说这里曾经染上了病毒，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吗？” 想到这他更是不爽，眉头都紧皱一块，老东西就是偏心，死了也不让他开心一下，分配给他的都是什么破烂领地，都是挑剩了才轮到他，晦气。 “这个……因为想着可能还有残留，应大人命令撤离后就没再派人看过，估计是没死去的挣扎繁衍过来了。”戴松一张圆脸战战栗栗地颤着，半躬着身子回道。 事实上，他背地里回来了，那么大一块肥肉放着也是可惜，他便在原来基础上，偷偷的以低廉物资换晶石卖出去，不过这是绝对不能让少爷知道的。 说起来，还是他养活了下面那一批人。 “命贱就是好活。”希奥多嗤笑了一声，嫌弃地看一眼下方乱七八糟的建筑和乞丐一般聚着的人群，转身回到软椅上半躺着，“你说，他们该如何处置？” “呃……少爷你的意思是？”戴松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希奥多危险地眯起眼睛，却不多说。 戴松胆子一下吓没了三分，磕磕碰碰的道，“若是少爷不想看到她们，不如……不如卖掉？” “他们都这么一副鬼样子了还有人要？” “要的要的”，戴松忙不迭地应道，“这些人命大坚韧，斗兽场或游戏商最喜欢了，养养就能提供一场好戏。” 希奥多扬扬手，“好了，那就这样吧。不要让我看到他们就成，烦人。” “好，好。”戴松急忙点头哈腰应下。 “回去。” 地面。在众人目光下，灰白飞船渐渐的在空中消失不见。 人群显然呼啦的一阵呼叫暴躁。 安瑟护着小莉，示意莫九慢慢的从外围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很静，估计所有人都对这突入其来的出现和消失摸不着头绪，更可怕的是，这好像忽然点燃了一丝希望之火，却呼啦一下就吹没了。 莫小莉垂头丧气地攥紧安瑟的手，掌心一片湿濡。 好半晌，她才闷闷不乐地道，“大姐姐，你以前去过其它地方吗？” 安瑟下意识睃了旁边莫九一眼，他干巴巴的连忙道，“我先去干活了。今天活儿还不够。麻烦你带着这丫头先回去。” “爸爸再见。” ……莫九踉跄了一下转身离去。 安瑟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话说我有那么可怕吗？好歹也算救了你女儿，不应该感恩戴德激动零涕誓死报答才对？这人是翻错了剧本还是怎么着？ “大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 “哦”，莫小莉点点头，“爸爸每次见你都很激动。” ……那是吓的。安瑟一边默默吐槽一边淡声道，“小莉是想离开这里吗？” “想啊。”她鸡啄米般点头，然后犹豫道，“外面……应该很漂亮吧。” “嗯。”安瑟回忆起那流光溢彩的世界，轻应了一声。 “我……但我，总觉得我会死吧。”莫小莉咬着嘴唇，颤颤的道。 安瑟一怔，垂眸看着小女孩苍白的脸庞和消瘦的躯干。自己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呢？好像到处疯玩，没事就赖在家里撒娇发脾气？ 她想了想，摸上她发顶，轻声道，“不会死的，大姐姐保证。” 第七章 接管 第二天，正要准备出门的安瑟，听到了一道清晰女声突兀地在空气里响起，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一般。 “你们好，达卡拉星的居民们，很高兴通知你们，由今天起，你们所有人将由血色游戏公司接管，我们将统一为你们检查身体及发放粮食，请每一个人自觉前往各自区域的交易区，我们将在那里等你们哟。” “最后，要特别注意的是，截止至傍晚七时，我们将启动清理程序，未按时到达的人会受到严厉惩罚哦。好了，祝你们幸运，我们不见不散哟。” 甜甜腻腻的声音伴随着拖长的哟字消散在空气中，安瑟拧眉大跨步至门口打开门板，只见一艘比昨日足足大了近十倍的长椭形舰船遮挡了头上一大片天空，若庞然大物似的笼罩着下方大地。 一阵不妙感直直从心中泛起。血色游戏公司？这名字好像从哪里听过。安瑟苦苦思索着，同时小楼周遭开始一片杂乱的骚动。 莫小莉赤着一双脚跑过来，“大姐姐，你听到了吗？” “嗯。” “是不是我们以后都不用挨饿生病了？那好听的声音说……说帮我们检查，还有吃的。”她浅棕瞳眸里亮起一丝光，直直地射进安瑟心里。 安瑟默了一默，还是摇头道，“强制执行的施予，必有所图。小莉，你记着，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莫小莉没听太懂，但基本意思还是明白的，她眼中的亮光刹那退去，却还是乖巧地点头，“好，小莉记着。” “你父亲呢？” “他说先前去看看，让我找你。” 所以说，这人的畏惧和信任是分为两条平行线齐头并进的？安瑟无语地一屁股坐到门边上，同时拍拍身侧，“那我们就先等等。” “嗯。” 等了一会，静不下心的安瑟便心血来潮地教莫小莉写字。她突然发现这丫头其实很聪明，比划两三次就有模有样了。 “对，这是我名字，还有你的，你父亲的。” “这个是缩写。” “这三个分别代表危险，安全，紧急求救。” “暗号？呃，我想想......” …… 交易区前面被清理出了极大的一块空旷地带。 一排八个约两米高长方柱形舱体垂直整齐地搁置在地面，散发出柔和的纯白色合金光泽。它的前面分别站着一名人类和两个智能护卫，视线齐齐笔直地扫向显然越聚越多的人群，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没有人主动上前，所有人都拉长脖子以观望的姿态对峙着。 约摸一刻后。 从灰白建筑里走出一位身着红色紧身半衫，下系短纱裙的年轻女子，她身量高挑完美，一袭金发张扬耀眼，肌肤光洁，就这样迈着步子款款而来。 全场呼吸仿佛顿时一滞，目光不受控制地凝结在其身上，这……才是他妈的女人啊，不少人压在心底的欲望一下子被刺激得死灰复燃。 女子仿佛不在意一般，浅笑轻语，声音甜腻，“你们都站着干嘛呢？所有人都需要先在这里接受检查才能登舰哦。” “我们……会去哪里？”不知道是谁，颤抖着开口道。 “好地方哦。”她眨眼一笑，“公司会统一提供住宿和充足饮食，你们只需在某些时候提供一些游戏娱乐而已。” 意外的，这句话引起的反应还比不上她出场时候。 场面突然间就有些冷下来。 女子头微歪，似是在疑惑一般，但很快，她再次甜笑起来，“其实不管你们在想什么，最后结果还是不会变的，所以还是建议你们，早点检查完可以早点享受一下接下来的日子哦。” 用如此腻歪的语气说着类似威胁的话，众人心里一瞬间有种毛毛的复杂感觉，不过愿意痛快接受的人总是有的，一名黑瘦矮个男子就径直走了上去，“我来，妈的，换啥地儿都是换了。” 进入检查舱，大概五六秒时间，一道微弱亮光过后，肩部处突的一疼，透明舱门便自动打开，站在旁边的人面目表情的道，“通过，编号c387219，完成。” 话落，一道白光罩在其身上，他整个人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检查完毕后会直接传送往我们舰船内。接下来，希望你们行动能快速一些，毕竟，时间有限哦。”金发女子甜笑着说。接着，她拍拍手，十几个手持枪械的高大身影从后面走出，“在这期间，他们会负责秩序护卫。最后，祝你们幸运，晚些见。” 如同来时一般，她转过身，款款地向建筑内走去。 身后轰的一声变得嘈杂。 “贝儿，怎么撅着嘴了？” 交易区二楼，几个人无聊地透过落地窗看着下面状况，其中一名男子回头见着金发女子进来连忙迎上前，搂着她腰问道。 “哼，都是一堆野蛮人。”贝莲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甜笑，“看他们一个个骨瘦嶙峋站都站不直的样子，给他们几天好吃好喝就不错了，居然还给我端着。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奴隶哪里没有，怎么就看上他们了？！还要我们立刻赶过来接收！” “贝儿！”刚还嘘寒问暖的杰斯一下子脸色就变了，“注意说话！这是你能议论的吗！” 贝莲嘟着嘴不说话。 “好啦，说了让他们强制去收编行了，你偏要亲自出马。”杰斯半哄半掰着理说。 “我这不是为了给公司减少冲突造成的损失嘛！” “噗”，另一把声音插了进来，“我看你是喜欢高高在上被人仰望的感觉罢了！” “凯拉你！” “好啦，都别吵了。下面已经开始了。” …… 差不多两个小时，安瑟终于等回莫九。他脸上神色透出明显的慌张及苍白。 “怎么样？”安瑟看他半晌不开口，主动道。 “要检查，检查不过的……也被另外带走了。”莫九颤抖着嘴唇，“还要单独传送……小莉她，她一个人，会不会……” “检查通过标准？”安瑟忽略他神色，冷静的问。 “不知道，入舱检查。” “没人反抗？没暴动？” “开始没有……后来，杀掉两个人后所有人都静了。” “人都没走？” “走了一半，一半在排队。”莫九看着她继续道，“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换人接管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抗没用，就是，如果分开......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安瑟抬头，视线转向半空舰船，低声道，“你刚不是说了么？” 第八章 逃生游戏 听这话，莫九更是焦急，但瞧着眼前沉静的少女愣是嗫嚅着不敢开口。 “交易厅，还能兑换东西吗？”尽管希望不大，安瑟最后还是问道。 “不……应该不能。他们，外面，有守卫。” “哦。”明明还差一点点，这突击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她心头难受极了，刚想抱臂蹲下来安慰一下自己，转眼就看见两颗一大一小头颅如出一辙地，眼巴巴地瞅着自己。 安瑟只好抬手揉揉额头，苦笑道，“准备一下，我们……也该去排队了。” “小莉她……” “我跟着她，你先去。同一列队传送的方向应该一样，最不济也是在同一艘舰船。” “可是检查……” 安瑟打断道，“你能阻止？不能的话就别想，总之，我会亲眼看着她，要不然你来也可以。” 莫九挠头，吞吞吐吐，“那……还是我先吧……等你们。万一……你看着她。” “好。”安瑟一口应道，尽管他说得模凌两可但意思还是很明显的，不就是万一他走了托孤吗，反正她现在孤家寡人，多个人说话也挺好的，不然她觉得自己孤僻久了也会发疯，当然，前提是她也能活下去。 她摆摆手，“你们回去作一下相互告别吧。我要一个人静一会。一个小时后行动。” ……相互，告别？莫九刚放下去的心被她说得猛然又提起来，刚要哆嗦着开口，莫小莉牵起他的手就往外拉，“爸爸，走吧，我有许多话跟你说呢，刚刚大姐姐教了我……” 哦，对！安瑟一拍脑袋，转头叮嘱小莉，“回头好好教一下你父亲我所说的。” “嗯嗯。”小莉似是很开心一般，用力地点头。 看着他们消失，安瑟退回去拉上门，仰面就倒躺在地板上，微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进来，熨帖了一下她翻江倒海的心。 就在刚刚，她突然想起来血色游戏公司这个名字为什么听着耳熟了。 她还真记起了，或者是说，宇宙里很多人都知道，特别是那些热爱刺激或者寻求冒险的人。 血色游戏公司，提供的当然是游戏，但不是以假乱真的全息游戏，而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打造的全真人游戏。 真正的，死亡游戏。 他们将名下几颗星球打造成各式各样的生态环境并加以高科技控制，然后投放大量的奴隶进去充当原始居民，组成不同的游戏世界。 从简单的射击运动到复杂的剧情线，玩家可以根据风险程度难易程度随意选择参加。 另外，如果你不喜欢亲自冒险，而只喜欢刺激眼球的生死对抗，还会有只由奴隶组成的生存游戏，观众可以一边观赏一边投注，兴致高昂时还可以打赏一下自己喜欢的玩家。 对，这他妈就是一个变态的游戏公司，尽管也遭到了不少抵抗，但由于背景深厚受众极广，依旧稳稳地屹立不倒财源广进。 实力金钱权势在任何时候都位于金字塔的顶端，掌握着舆论自由，乃至生杀大权。 至于奴隶反抗问题？那在全方位无死角大数据的人工智能监控下简直就不成问题。况且，为了提高参与积极性，刺激生存欲望，血色规定，每一次在游戏中存活的奴隶都会获得相应积分，积分到一定数目，可以获取自由和巨额奖励，成为星盟受保护的正式登记居民。 无论是十万分之一的比例还是更高，总之，这就是希望，可以使人发疯的希望，况且，除了游戏时间，血色提供的生活听说还真的不错，这个对于某些常年在死亡线挣扎的奴隶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力。 安瑟不得不承认，这手段极其高明，几乎杜绝了内部大规模动乱的可能性，与其在外面苦苦挣扎求存，在里面说不定还有一步登天的机会，这就是欲望，也是人性。 这就是她所知道的血色游戏公司的全部。当年她被拉去看过一场生存游戏，那血淋淋的场面刺激得她整整一个星期没心思吃饭，并好奇地上网查了一下相关资料。 从看客到玩家的转变，真的是……呵呵了。 她怎么会花了两个小时才想起来，脑门被夹了是吧。默默地翻过一百八十度身，头朝地板埋在上面......明明才称霸一小方过了几天不算太糟糕的日子，还计划着这两天与外面通讯，打听一下外面情况顺便拐个熟人捞自己出去呢。 这下全泡汤了……泡汤了…… 在游戏里面能不能捞自己啊，她认识的谁他妈的变态玩这个啊……心揪得几乎无法呼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室内也渐渐悄无声息。 直到，门外敲门声和叫声同时响起，“大姐姐……” “走吧。” 发泄完重新搭建起心理建设的安瑟神色自若的出来，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莫九沉默地跟在后面。 “大姐姐……我想着，还没跟你告别呢。”莫小莉慢吞吞的边走边说。 安瑟顿了一下，道，“不用，我想我们会再见的。” “真的吗？”她低落的声音一瞬间欢快了一些。 “嗯。”在她想起血色游戏公司的游戏规则后，理论上就能揣摩出很多东西，如果她所知道的是正确的，奴隶玩家在参与游戏死亡之前是具有一定优待的话，那么，只要不犯事，他们就不会随意处置其家属，这是最容易引起暴动的行为，跟在游戏里死亡不一样。 同样的，亲近的人极有可能安排同一个游戏任务，无论是自相残杀或者是不离不弃，引起故事性的概率更高一些，至于她唯一一次看过的…… 想到这，她停下来，看着小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妹妹，无论谁问你都这么说，知道吗？这样，我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莫小莉呆呆地看着她，下一瞬，她咧开嘴，极其开心地笑了，这是安瑟在她脸上看过的最灿烂的一个笑容，其余时候，即便是笑，也有着挥之不去的浓重沉暮感。 安瑟跟着一笑，她偏头看向呆掉的莫九，“嗯，以后你暂时就是我的便宜父亲了。” “我……你……你……”莫九支吾了一阵愣是说不出口。 安瑟看他蹦不出一句，耸耸肩，牵着小莉继续往前走。 “姐姐……我喜欢你。”片刻后，莫小莉仰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嗯，我也喜欢小莉。”安瑟笑，应道。 “为什么？”良久后，落在后面的莫九终于跟着蹦出三个字。 安瑟转身，第一次认真地盯着他看，然后轻松的说，“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小丫头，她不会死。至于你......当赠品吧。”谁让你是她父亲。 诚然，这是个很冲动的决定，不必用脑就知道他们肯定就是累赘，可是，又能如何呢？她就是无法放着她已经喜欢的觉得不错的孩子一无所知地踏进去，就算是蠢她也认了。 况且，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且走......且看吧。 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莫九再次呆掉，唔，赠品?....... “当然了，你不愿意的话……” 她的话第一次被莫九打断，“不，我愿意。”开玩笑吗，我又没疯，莫九理直气壮的挺起了胸膛，临时的便宜父亲？挺好的。 第九章 考验演技的时刻 不紧不慢地来到原来交易区，安瑟一行三人穿过观望的人群，来到最外侧的一排列队之后。前面大概也就十来人，可以看出，消磨着时间的人更多。人对未知之事总能产生本能的恐惧，尽管这些人可能经历了不止一次这样的接收，深谙规则和顺从。 “要不……我们也再等等？”等着等着，事到临头，莫九紧张得反而想要退缩了。 “饿吗？”安瑟开口，回了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哎……有点。” “舰上有吃的。他们一早说了。” “……”这话应该怎么接？莫九囧囧然地看着这位新晋女儿。 “你看，横一刀竖也一刀，早死早超生，省得瞎心慌，对不对？”安瑟看着前面检查不通过而被带至另一边后消失的人，继续劝道。 莫九两只手在轻微哆嗦。他前面还有一个人。 “也许，可以留在这里……躲躲。” “他们不是来自低等星球”，安瑟毫不犹豫打消他的垂死挣扎，“生命探测是件很轻松的丝毫不废力的事情。你不也说过反抗无用吗？” “我想想也不一定……” “不，是一定。他们给出了时间。” “……” “你还是想想吃的吧。” “对，有吃的，爸爸别怕。”小莉夹在中间听着听着突然就出声附和了一句，莫九刹那僵了……我，是这个意思吗？ 轮到他了。 他也不知怎么上去的，脑子一片空白，后来肩上被刺激得一痛，舱门打开，就听得一把声音说，“通过，编号c927364，完成。” 安瑟轻呼出一口气，放开牵着的手，低声道，“去吧，姐姐在。” “嗯。” 也就三四步远。安瑟盯着前面，心里默默计量着距离。 舱体闪过一道微光，舱门打开的同时，一把毫无感情的男声传来，“不通过，完成。” 在“不”字出口的那一瞬，安瑟已经闪身上前，他话毕，她刚好接住出来的莫小莉，同时，她神色焦急地脱口而出，“刚刚父亲已经通过了，我妹妹为什么会不通过？她那么小，不能一个人离开啊，你们要带她去哪？呜呜……” 说到最后，她干脆地抱着小莉哭起来，泪如雨下。 还没开始有所动作的智能护卫感应着这突发状况，齐齐看向下达指令的站在舱侧的男子。 男子平板的脸似是动了动，“别哭！”他说，然后指向检查舱，“你先去检测一下。” “你们……不会……不会乘着这机会……就把妹妹带走吧？”安瑟紧紧地抱着不撒手，声泪俱下地哽咽道。 “不会。” “真的？” ……男子可疑地抽了下脸，“不会。” 安瑟极低地贴在小莉耳边模糊地说了一字“哭”，才慢吞吞地放开怀抱，才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姐姐……” 安瑟在舱里听着模糊的哭声，心下嘀咕，“还真的不隔音……” 肩膀处突地一疼，她就看到舱门在她眼前自动打开。她下意识泪眼朦胧地看向男子，只见他奇异地睃了她一眼，才道，“通过，编号a378976，完成。” “你，再进去。”他指了指小莉。 安瑟赶紧上前搂了她一下，“去。” “通过，编号d298033，完成。”听着男子再次开口，安瑟上前接住莫小莉，然后朝男子一笑，“谢谢”，两人身影最后便齐齐消失于原地。 周围瞬间一片哗然。这样……也行？ 二楼。杰斯皱眉看向下面，“j37，怎么回事？” 耳边微型通讯器传来回复，“默认亲近联系建档成功。其中一人为一阶基因进化。” “哦？”杰斯笑了，“行了，你继续。” “是。” 贝莲妖娆地靠近，“笑什么呢？” “发现的第五个进化者了……这个星球果然是块宝地。”最低的一阶基因进化也是开启了战斗本能和对危险的感知力，即便没有打斗基础，干掉三四人也是寻常事，如果再加上一点技巧，空手干掉十几个持武器的也不难。 由此他们自然更受公司欢迎，耐打耐抗，能接受难度更高的游戏，毕竟，有时会来玩的也不止普通人。 贝莲闻言收起了笑容，毕竟她先前可是抱怨过的。 …… 安瑟擦了擦脸上的泪迹，转眸看了一眼同时出现在传送间的十几个人。自然，她全部都不认识。 “在到达目的地期间，这一层为你们的活动区域，可随意走动，具体细则可至一号厅查看。” 广播的声音突地响起再突地结束，安瑟扫了一眼四周白色金属内壁，牵起小莉就沿着通道往外走。 身后的人也陆续跟着走了出来。 居然跟前面的不是一个地方？安瑟想着。 “这是要找爸爸吗？”莫小莉仰头问道。 “嗯。” “那我们往吃的地方去吧。” “……好主意。”安瑟可没心思替莫九扭转他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直接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看看一号厅是什么鬼地方吧。” 了解规则总是首要的，而且如果广播是一样的话，他们前后传送差不了多少时间，碰见的几率更大一些。 循着人声多的地方走去，很快，她们就来到门牌上写着一号厅的地方。 走进去，安瑟一眼就看到了前面高悬在半空中的光幕，幽幽的蓝光下，上面正滚动着一项项细则说明。 安瑟往前面四周扫了一眼，只见很多人只是睁眼茫然地看着……安瑟想起莫小莉是不认字的，而莫九，她就不清楚了。 她没看到他。 这般想着，她只好回眸看着光幕，认真地看了起来。 提供饮食的地方和时间，休息的地方，还有其它注意事项……安瑟一目十行地看完，再重复一遍，心中大致有数后，便听着莫小莉叫了起来，“爸爸！” 安瑟回头，便看着莫九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他一脸喜色，“哎呀，女儿……” 小莉扑了上去，安瑟则是看着他手里的盘子，这红红绿绿的东西，是点心？她眉毛扬了扬。 莫九循着她的视线看看手里，一下子拘谨了，“嘿……嘿……我过来时看到了餐厅，顺手……嗯，你饿吧？” 说着，他将盘子往前递了递。 安瑟黑线，看来要改变观念的是她自己，小莉果然深谙其父本性，端着盘子边吃边找女儿？……好操作！ 她淡淡道，“你还是直接带我过去吧！” 第十章 震慑 莫九所说的餐厅，就在前面拐弯的地方，宽敞的空间内是成列成列的深灰长桌和椅子，然后靠里长长的一侧是取餐点，上面琳琅满目地摆着各种吃食，整体而言就像集体食堂，简单明了。 安瑟去到的时候人正不多不少，有种热闹却不拥挤的感觉，如果不是人大多衣衫褴褛面目饥黄，她几乎有种回到正常生活的错觉。 莫小莉欢快地扑腾上去，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不同的东西，而这些，竟然都是可以吃的，于是，到最后，还是安瑟强硬地制止了她控制不住的暴食行为。 填饱肚子后他们便开始挑选休息的地方，这里的床位都是随意挑选的，只简单地划分了男女区域。 安瑟估摸着这趟行程应该不长，以至于他们根本不花心思作过多安排。 就这样这么一圈下来，时间慢慢过去，她再一次听到了广播声，清晰流利的女声，通知所有人前往最近的外围走廊，然后，她才发现，这一整层沿着舰身外壁都留出了一条走廊通道，首尾衔接。 安瑟对方位不敏感，自然对结构布局也一样。 原来的白色金属外壁在她视线里渐渐消失，露出宽大的透明舷窗，透过舷窗，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地表，那由废弃物和残乱建筑物所拼成的地方。 难以想象她竟然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近一个月。 然很快，舷窗再次一变，就像能拉近的摄像镜头一般，对准了下面移动的人，宽大的即时影像下，安瑟甚至能看到每个被捕捉的人脸上的细微表情。 是了，七时了。 以七时为限，进行清扫。这是他们最早下达的通知。 泛着银色流光的智能护卫精准地感应着每一个地方，以直线前进的方式把一个个人从矿底从缝隙从诈死等等中揪出来，然后，强迫性地集中到空旷的交易区前面。 安瑟粗略估计应该有近千人。这个数目着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无论如何，大家还是会选择离开的，哪怕知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同样的广播声又一次响起。 “想必所有人都清楚了，我们是赏罚分明的人，对于顺从的，我们会以最好的方式对待，而对于另外一小部分，自然也有惩罚。下面，我们即将会观看到一场简单的小游戏。” 听到游戏二字，安瑟就情不自禁地绷紧了一下身体。 “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这次的参与者，在他们当中，游戏结束后会有一百名最终加入你们。” “那么，现在开始欣赏吧！” 在她话落的一瞬，安瑟看到下面同时也开始了一阵骚乱，很快，随着有人开始挥拳相向后，这骚乱就如同瘟疫一样向场中所有人蔓延。 安瑟看着他们的脸色极快地由慌张恐惧变为嗜血疯狂，看着他们狠命地扑身而上扭打厮扯，看着他们倒下后被来回踩成血肉，看着场中一点点地空旷起来，而地面横七竖八地摞了一地。 果然……好一场戏。 安瑟闭了闭眼再睁开，眸色深冷。 半个小时后，场上已经没有完整站着的人了，剩下的全都摇摇晃晃地强撑着。 这个时候，女声终于再一次出现，“他们就是我们最后一百名幸运儿，祝贺他们吧！” 没有人出声，通道内静悄悄一片，连呼吸声都细微可闻。 “接下来，我们将启程前往目的地。在这期间，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安静地遵守规则秩序哦！最后，祝你们旅程愉快。” 靠后的人在安静地退去。 安瑟靠在舷窗上，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张苍白的脸。 在整个过程中，她并没有去管他们，莫小莉也一样。正如那女人所说，这真的是一场小游戏，简单得没有规则没有技巧的肉搏游戏。以后要面对的可不止这些，这只能算提前上了一道小菜，顺便震慑一下众人而已，所谓的胡萝卜加大棒大概如此。 在没有能力打破桎梏之前，每个人都需要去适应这样的生存规则，她如此，莫小莉和莫九也应如此。 任何人最好的护身符都是自己。 “我……还以为……”莫九终于嗫嚅着开口。 安瑟看了他一眼，“不要被吃的堵住了大脑。” 莫九黑黝的宽脸可疑地抖了抖。 “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你如何带着她生存下来的。”安瑟若有所指地说着，“也太不容易了，够幸运的。” “……你来之前，小莉母亲刚离开一个月。”莫九难为情的说着。 “离开？” “就是离开，离开这里，买了一张票。” 安瑟惊讶了，她一直没提，还以为是去世了，没想到，竟然是……还挺有能耐的，这肯定不是眼前的莫九能弄到的，绝对是那女人，只是扔下女儿这种事…… “她怎么没回来接你们？” 莫九的脸色有点难看，“不知道。我怕……”说了一半却停住了。 怕出事？还是怕别的原因？安瑟揣摩着，但也不好意思追问别人的私事。 “总之，如果没有你，我们可能已经……总之谢谢了。”莫九第一次正式地说道，刚刚那会，他看着真的流了一身的冷汗。 “好，我接受了，不过，”安瑟瞟了他一眼，“你夫人才走了一个月，你就差点让女儿给死了，也太弱了。” ……莫九沉默着没有反驳。 “告诉你吧，类似刚才那样的场合，我们以后也会经历，而且会比这更复杂和更残酷，你还是作好心理准备吧。” 莫九冷汗涔涔，“你……说……说真的？” “嗯。接管我们的血色游戏公司，专门提供真人杀戮游戏，刚才那是低配版本，高配在我们这，含金量高。”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冷静的说这话？莫九有些崩溃。 “不想死，从现在开始，吃饱喝足了，就往死里拼命练习杀人吧。”安瑟淡淡的说道，“不然，你就祈祷一下你的夫人还能赶来救你。” 话落，她伸手出去，“小莉，我们去休息了。” “嗯。” 莫小莉一直表现得很安静。直到躺在床铺上，她才低低的开口，“姐姐，我们……以后真的这样吗？” “嗯。”安瑟回应着。 “哦。”顿了一顿，她继续小声的说，“我想过了……我，会努力的。” “好”，安瑟摸向她发顶，“那一起努力。” 这边说着，她心下突然发现，自己忘了还有一件事没跟莫九提起，就是小莉竟然通不过他们的基本检查。 她的身体，可能真的有问题。 第十一章 目的地 然而，当次日她提起，莫九只是懵逼的看着她，“我，我……也不知道。”说完后，他自己就先紧张了，“小莉她不会……有事吧？” 安瑟摇头，“先记着，找机会看看。” 外壁舷窗被关闭后，所有人再也没看过外面的情况，自然也就没法窥探到底前往了哪里，实际上，他们也就如同身在高墙牢笼里，接触不到外面的信息，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只能在这一层固定的空间里晃荡，和享用着提供的食物，连具体时间也只能靠估摸。 关于血色游戏公司的流言慢慢地在禁闭空间里扩散。虽然这属小众娱乐，但毕竟在茫茫宇宙中都是混出名气的，肯定不止安瑟一个人听过它的名字。 凭借更好的听力，安瑟有意无意地听着他们的议论，出乎意料的，在最初的惊讶茫然之后，每个人几乎都很快安静下来。 可能跟现在的生活相比，想像中的未来并不能完全影响他们切身观感，原生活太糟，死亡太常见了，安瑟猜想他们更多的是专注眼下。在这情况下，她也只能按下所有心思，默默地计算着置换食物的次数，细则里提到，这应该是分早晚两次供应的，于是，在计算到四次的时候，她按照夜晚的时间进入睡眠。 一个柔软的物体砸到她脸上，“瑟，快起来，我们回到啦。”一把清爽的声音在她耳边吼道。 安瑟攸地从床上蹦起，身体僵直。 她茫然地睁着眼睛扫了一眼周围，再转眸看着眼前扎着两条马尾的元气少女，艾芙。 “你怎么了？呆呆的？” 安瑟抬手揉了揉额头，“没，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忘记了什么。” “我真服了你”，艾芙嗤笑道，“睡了这么多天还能睡得下。快点，都到了。” “到哪？” “哎，你不会真傻了吧。当然是到家啊，还想到哪？” 家？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色制服，对了，这应该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回途中她一直在战舰上睡得天昏地暗。 嗯，回去。 在船坞上告别艾芙，她搭上空中城轨，往家里方向而去。 高耸林立的大楼间，巨大的全息投影广告在夜色下散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一架架穿梭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轨迹，安瑟看得出神，嗯，好像，很久没看到了。 她这次出去了多久？怎么老觉得有种特别遥远的感觉……啊，不，不对，她这次出去，去了，去了…… 冥思苦想间，她紧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看着即将到站的地方，最终笑了一笑，带着温暖的眷念。 真好，她想，可惜不能再看了。 闭上眼睛，心念急转间再猛的睁开，安瑟看到了头顶一片的纯白亮光，很亮，几乎刺痛她的眼睛。她偏过头去，对上了一道惊讶的目光。 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距离现在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吧，这...... 少年脸上的表情似是取悦了安瑟，她坐起来，弯了弯唇角，声音微沙，“我们这是到了？” “啊？.......哦，嗯。” “他们要多久才能醒来？”安瑟看了一眼旁边的莫小莉，还有其他躺了一地的人。这是一块极宽敞的平整空地，四周是黑漆漆的内墙，头顶明晃晃地亮起一排排能源灯，她的斜侧前面远处，高台垒起。 像是全封闭大会场。 这里的人，应该是来程中处于同一层舰舱的人。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会才道，“三个小时。” “我头有点晕，后遗症？” ......一般人醒来不会，不，他们不会这么快醒来，少年有点无语，慢慢道，“估计.......是醒得太早导致。” “哦。”安瑟点头，“为什么要这样？” “啊？” “为什么要这样迷晕状态下才运送到这？不嫌麻烦吗？” “不是运送。”少年如实说道，在安瑟惊姹目光中他自然的说道，“迷梦药可以使你们处于一种可以被引导的梦游状态，但你们本身对此不会察觉，所以说你们是自己从舰上下来后来到这里的。这过程恰恰给我们省了很多麻烦。” 安瑟心里瞬冷，轻笑，“那不是让我们自杀都可以？” “不”，少年摇头，“处于这种状态的人脑里所浮现的都是自己最想的事，它是虚幻而愉悦的，一旦受伤害暗示干扰，这状态会立刻结束。而正常状态下，它也只能维持活动二十分钟，然后立刻陷入沉睡。”然而你是例外，直接挣扎醒来了…… “那么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因为我经过这里刚准备离开，然后你醒了，他们走了。少年在心里吐槽着，开口却简单说，“也要走了。” “好。” .......没了？不应该接着探听一下情报什么的？我都说了这么多……少年囧囧的看着她。 “有事？”安瑟皱眉。 “呃.......”少年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叫阿克塞尔，你是？” 血色会招收这样的冒着傻气的员工吗？亮光下，安瑟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年岁不大，略显秀气的小眼睛少年，扬了扬眉，“在你们眼里，我们不应该都是将死之人？” “......” “那不就行了。” .......“你不想知道你现在在哪吗？”阿克塞尔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你会说？”安瑟奇怪的看着他。 阿克塞尔语塞，身姿略显僵硬，我…… 安瑟就这么看着他不自在的表现，倒觉得有意思了，这人是怎么混入这里的？跟她自如地应答解惑也就罢了，赶不走也勉强算脑抽，但到最后，似乎他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可以透漏口风的意思？ 不过，她眯了眯眼，这里真不是一个好地方啊，她才不相信这么多人在的地方没人在监控着…… 阿克塞尔忽然觉得对面这个纤瘦的少女目光有些诡异，他背部仿佛不自禁地冒气一丝丝寒气。 然而视线内，她忽地一笑，说，“我叫安瑟。” 阿克塞尔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安瑟？她的名字？ “你们，你”，她继续道，“也会留在这里吗？” 他刚想开口，耳边微型通讯器传来一道严肃声音，“阿克，你还在干什么？！” 阿克塞尔脸色一变，匆匆对安瑟挥了下手便急急地转身离开。 好吧。希望还能再见……她想了想，垂下眼眸，重新躺下，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安静地等着。这状况很是诡异，因为她忽地觉得在这一片活体当中，她就像那个诈尸的人。 第十二章 组队 很快，她就发觉，阿克塞尔的话也并不全对，因为约十来分钟后，便再有一人醒了，然后再过了同样时间，再有四人陆续转醒。 但愣是没听到有人开口说话，这难道都是在以……纯目光交流？ 动了动耳朵，安瑟一颤一颤的从诈死状态中爬起来，并迎接了那五人齐齐看来的目光。嗯，大家的距离……有点远啊，这样在一片空旷地带遥遥相看的感觉，安瑟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但她面上只是似是迷糊地回望过去，含着疑惑，低声的怯怯的道，“咦？这是哪里？” 声音尽管低，但在这里寂静一片的封闭地方，五个站在不同地方观察张望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看她这个样子，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看去稍显亲切的中年男子回道，“我们应该是下了舰船了。大概这儿就是目的地吧。” “这明显得还用得着大概？！”另一道声音阴测测的插话进来。 这才说上两句话的场面刹那就冷了下来。 安瑟颤颤发抖地回，“那……他们都怎么了？” “没事，我看过了，估计晚些就会醒。”中年男子看向她，依旧回应了她的问题。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倒是看着可怜兮兮的。 安瑟感激一笑，“谢谢……我还担心我妹妹和爸爸呢。” 中年男子朝她点头示意后便不再说话。 安瑟则看似好奇地围着这个地方四处悠转……虽然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地方可悠转的，空荡荡的四面黑墙，连出口都浑成一体。 溜了一圈，默默观察一下其余人动静后，一时找不到搭讪理由的安瑟再次回到了原来地方。 而后，在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续的开始有人转醒。令她意外的，倒是小莉比莫九更快的醒来。 小丫头揉着眼睛，失落的凑在她身边。 安瑟估计她是梦到什么了。事实上，很多人醒来后都残留着一丝懵懂的状态，她想起先前阿克塞尔的话，这是虚幻和现实的落差。 终于，在她再一次忍不住抬眸看向高台的时候，头顶炽热的白光一瞬间转暗，而高台之上，聚光之处，则缓缓显出一道人像投影，他拍着手掌，微笑着仿佛在看着每一个人，说出的话仿佛萦绕在每一个的耳边。 “欢迎你们来到血色六部。”他语气高昂，安瑟看见他脸上的肉脂在颤抖，“在这里，除了工作时间，你们可以享受到你们目前为止最好的一切，无尽的美食，安全的居住环境和娱乐。而你们的工作，也将与娱乐合二为一，就是参与到我们制作的游戏中去。” “每完成一场游戏，所有人将获得五积分，积满五十积分者，将会成为星盟合法居民和获得一千万宇宙币的奖励。” “在这里，你们将有机会见证奇迹的诞生！成为奇迹的创造者！” 安瑟明显就听到周围响起了一道道短促的呼吸声。 她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安静地看着投影中的挥着手的圆脸男人，觉得他这样子，真是……透着猥琐的激情。 “根据你们具体情况，我们将会安排适合的游戏参与进去，至于具体的游戏规则、内容或任务是什么，如何完成，相信等你们加入游戏后，自然会清楚。” “由于是第一次游戏，鉴于你们一切的未确定性和不熟悉性，这次你们将有一次并唯一一次选择同伴并相互扶持的机会，一人以上，五人以下。”他脸上仿佛带出舍予后的满足，“选择完以后，你们接下来参与的游戏信息将变更为共享状态。” “那么，现在开始组队，十五分钟后结束！” 此时，投影已变更为巨大的倒数数字，从15:00立刻转到了14:59，下一秒，14:58…… 自行组队？……这还真的出乎了她的意外，安瑟听在耳里的刹那心中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她反射性地看向莫九和小莉，嗯，三人，五人？她往周围扫视而去，这个，十五分钟，能找到可靠的？ 组队后个人游戏信息在别人那里是公开状态，这就代表存在着被背叛或被当成替死鬼的可能性，而这里有多少人愿意相信陌生人？不过，也许不像她，许多人在达卡拉生活了那么多年，相互熟知的大概也很多……只是，如果到了生死关头呢？ 安瑟极度怀疑，这不是他们临时大发慈悲，而是，这是这次游戏性质的一种…… 莫九和小莉正出奇一致地眼巴巴地看着她……要不就三个好了，组队什么的，不太可靠啊，万一再添俩麻烦？安瑟正在心里快速地评估着。 一男一女朝他们走了过来，停在莫九前面。安瑟抬头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莫九，我们一起组队吧。”男子率先开口道，随后看向一旁的的安瑟，状似疑惑，“这位是？” 莫九瞧着这两人，再转头看一眼安瑟，挠着头，“我……新认的女儿。” 这两人一脸惊愕状，不过许是时间有限，他们也不多说，而是再次道，“怎么样，莫九？这样五个人，刚好。” 莫九不说话，而是看向安瑟。 安瑟问，“他们是？” 莫九连忙道，“理奥和佩丝，以前，我夫人跟他们认识。” 这小女娃作主？两人一脸探究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垂肩半发的清瘦少女。安瑟却不受他们影响地，垂眸思考了起来。 以前，认识？话说她在达卡拉的时候，并没看过他们，这次突然找上来…… 安瑟瞥了一眼莫九，看着莫九似乎无所谓，说啥都觉得可以的态度，她便笑了笑，对这两人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携老带幼的，恐怕会拖累你们，就不用了。” 许是没想到会被拒绝，两人惊讶地看着她。 第十三章 前夕 而莫九，也呆了一下，携老带幼？这老……是指他吗？ 理奥则急忙道，“没关系，我们以前也是受过恩惠，这照顾也是应该的。” 他身旁那个叫佩丝的也是附和，“对对，不怕，真的。” 这两人，是在认真？不愿拖延别人时间，安瑟收起了微笑，脸色冷下来，“我说不用，也是真的。我们仨就行。” 理奥和佩丝的脸色齐齐僵住了，这明面上就是你们占了便宜啊，这……这都什么态度？两人齐齐冲莫九看去，带着谴责的眼神。 莫九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一副这儿发生什么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别跟我说的神态。 “还有十分钟”，安瑟说，“希望你们注意一下时间。”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齐齐转身离开，离开前还扔下一句“小女娃不知轻重，你们会后悔的。” 待他们走远，安瑟看着莫九，“这两人有问题？” 莫九挠头，“不知道，可能就是……碰巧看到了咱们？毕竟这么多人，瞅着一个认识的也不容易。” 虽然不大靠谱，但想想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安瑟点头，睃了一圈四周，看到一小摄一小摄站着的人群，可见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愿意抱团的还是很多。 其中自然也有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人，许是在找什么人，或者是被拒绝了在找下家，在每个人视线扫过来这儿时，几乎都是在看见莫小莉的第一眼就不约而同地挪开了视线，恍如这小女孩就是病毒一般。 原来的达卡拉星基本没有小孩，至少之前呆了一个月，安瑟只看到一个，那就是小莉，一是原来的小孩已长大，二是环境恶劣食物短缺，一个普通人养活自己尚且困难，别提一个孕妇了，况且还要平安地诞下孩子养育她长大，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所以一开始她才潜意识认为小莉母亲死了，难产或是产后虚弱感染什么的，而后来…… 说实话，她对这女人还真的兴趣颇大，她的眼光似乎和她的韧性成反比。 此刻的莫小莉就是一块立着的“我很小肯定弱渣”的金光闪闪的人形招牌，看到纷纷避退的众人，安瑟乐得轻松。 倒数在不慌不忙中向前行进。 刚进入00:00时，投影再次变为男人的脸庞，如同最开始出场一般，他拍了拍手，笑的时候圆脸一颤，“好了，组队结束。下面，请你们以组为单位站在一起，系统将为你们扫描入档。” 人群基本没动，该走动的已走动过了。 此时，从黑漆漆的四周忽地射出无数条细细的密集红色光线，透过每一个人，然后在偌大场地里交织成密麻垂直相交带。 约五秒后，光线退去，不留痕迹。 信息扫描？安瑟默默猜测着。 “恭喜你们组队成功，接下来，你们有十天休整时间，十天后，你们将被送到指定游戏。祝你们好运。” 男人嘴边弧度拉大，安瑟最后一眼对上他类似悲悯的眼神后，他整个人便消失在投影中。 与此同时，四面看似完整的封闭黑色合金属墙面各自大开了一个出口，出口外，可见露出的外景一角，草木楼宇。 靠近外围的人抬腿就往外走，现场瞬间闹哄哄一遍。 安瑟往四面看了一眼，转向左侧出口，“我们也走吧。” “哇哦！”莫小莉走出来的一刹那，便不高不低地惊呼了一声，一双黑眼睛闪闪发亮，“这儿好漂亮。” 莫九也如出一辙的神色。 安瑟笑笑，在他们前面是一片林茵小区，而一栋栋三四层高的白色小楼就零零散散地坐落其中，干净而清爽。 与在达卡拉的环境相比，这儿就是天堂。 放在以前，安瑟肯定觉得很平常，但现在，她也不大不小地愉悦了一把，眸眼含笑。不过……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被告知具体要去哪儿安置，包括生活所需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说明。 一群人被扔到封闭舰舱的时候，起码还有提示，现在连提示也没有了……这是让他们自行安置自行摸索的意思？还是另有用意？ “走吧，我们先看看。” 可以看出，四周像他们这样晃荡的人很多，大多保持着新鲜兴奋而又夹杂着些许茫然不解。 走远了，可以回头看到最初出来的地方，那是一个银白色圆球，准确来说就是一个呈圆球形的全封闭建筑，看不出任何门窗或其它凸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是才刚从那里走出来，安瑟要怀疑那真的只是一个巨型球体标志。 就这样约莫走了大概大半个时辰，映入眼帘的始终是林木湖水和独栋小楼。此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或公共场所。 这有点不妥。 就在安瑟凝思苦想间，走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莫小莉撞上一片柔软，这个人倒退了一步跌在地上。 “怎么了？”莫九急忙走上去。 莫小莉懵懵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爬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前进不了半分。 “过……不去。”莫小莉回头呆呆的说。 安瑟大步上前试了试，随即苦笑了一下，看来这就是边界了。一道无色无形的透明柔软屏障立于空气中，阻挡了继续前进的方向。 好吧，他们这算是由小型封闭场所升级到了大型封闭空间。 这样继续瞎逛可不行，一点收获都没有。安瑟回头看了一眼，这一路走来，她倒是看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人，说是与众不同，就是他们看上去更像寻常人，干净整洁的着装，和看着有肉的体型。 而己方这一群人走出来，绝对像一群乞丐到了高档会所的感觉……她自己倒是拾缀了不少，并强硬地要求小莉和莫九也如此，但不妨碍她现在一眼能分出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菜鸟。 “我们，问问人吧。”安瑟慢慢的道。 莫九拍了一下头，兴奋道，“我早就想这么说了！大爷的，走这么多路……” 似是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他一下噤了声，状似不经意地扭开了头，僵硬地眺望着远方景色，继续道，“咳……我是说走这么多路，还欣赏了这么多景色，真好。” 可以嘛，说话都不结巴了，还学会了自圆其说，可见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胆子的确肥了些。 安瑟弯了弯唇角，“既然同意，那刺探敌情的事就交给你了。” 莫九瞪圆了眼。 第十四章 冲突 搭讪这活儿，还是讲求技巧的。 安瑟和莫小莉在一旁瞅着莫九挪上前，结结巴巴的问，“那个，你好……我们是新来的，请问……住……” 被问的男子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他就开始说不下去了，再挥挥手，他就灰头灰脸地自觉走了回来。 安瑟一脸黑线地瞅着他，莫小莉则捂了捂脸，小声的说，“爸爸你好好的问啊。” 我哪里不认真了？莫九囧囧然。他挠了一下头，同样小声回道，“这个人看着不太友好，我……我再看看其他的。” 就瞧你那畏畏缩缩，生怕人家吃了你的样子，换了我也不友善，安瑟摆摆手，“算了，你歇着吧，小莉，给你爸爸看看什么叫实力。” 小莉高兴，一口脆生生地应下。 安瑟往四周打量了一圈，指着不远处其中一位短发女子道，“就她了。”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短裤，正半靠在树背上，似是出神地想着什么。 小莉迈着小短腿就小跑了过去。 “那是女的。”莫九悻悻道。 “有关系？”安瑟随口道，“难不成你这样子还想着异性相吸？” “……”莫九憋了半响，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解释，“可能容易沟通一些。” “不，吞吞吐吐的，我怕人家误会你骚扰。” “……” 此时，不知道说了什么，莫小莉朝这边指了一下，女子循着方向看了过来，视线对上，安瑟微微点头示意。 接着，莫小莉小跑了回来，“漂亮姐姐说，我们看中哪个房子抢过来就是了，没人管。她还说每回回不来的人太多，也很可能就直接开门住进去哦。” 很好，如果这就是正解的话，还真没几人能问出来，谁知道这群菜鸟挑上的是不是自己的门…… “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她说我们住进去就什么都知道了。” “嗯好。”安瑟颔首往里走，“走吧，我们试一试先。” 莫九落在后面跟着，并偷偷的拉着莫小莉压低声音问，“好女儿，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知道自己马上能入住好看的房子，莫小莉很开心，她抬手比划着，“我就说，漂亮姐姐，那些小楼是可以住的吗，我很喜欢。” ……这是耍流氓啊，莫九觉得自己很是冤枉，这换句话说不就是老子看上这了么，这，这能说么…… “小莉，看看，最喜欢哪里？”走出林底，来到开阔视野，安瑟眺望着一小栋一小栋的建筑物，开口道。 “那个”，莫小莉很是爽快地指过去，“蓝色顶那儿。” 安瑟以为她会说哪儿都喜欢，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有主见的，“好，就那了，走吧。” “万一……真有，其他人？”莫九有些踹踹不安。 “那你就祈祷里面是十恶不赦的恶霸而不是楚楚可怜的小娘子，能让你脆弱的良心得到安慰。”安瑟边走边道。 事实上，在这个地方，能活下来的都不会是后者。 站在门前。 安瑟刚要抬手敲上去，就看到眼前的门被拉开，出现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精壮汉子。他打量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少女，以及其后的两人，还没等他开口，里面便传出一道调笑声，“哟，这次来了女的。” 胡子往后看，“怎么样？” “留下女的。” “小女娃呢？” “赶了，碍事。” 这些人，完全没当他们存在啊，安瑟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听到说话没有？你留下，他们可以走了。”胡子总算重新看向他们。 “可是我只想跟他们一起啊，这可怎么办？”安瑟笑了笑，“要不，你们让让？估计你们在这也不短时间了，肯定知道哪里有空楼，也不算无处可去。” “呵呵，挺有胆色啊”，胡子嚷道，“你们听见没有，小姑娘让我们走呢！” “哈哈！” “是不是你把人家姑娘吓傻了，乖，别怕，我来了。”话落，再有一个高个子从里面走出来，一双眼珠在安瑟身上上下打转，同时，手往前面伸去，似是要抓上她胳膊。 安瑟提前一步偏身避开，“我说的，你们当真不考虑了？” “哈哈。小姑娘倒不妨考虑考虑跟着我们，以后也好有个照应。”高个子笑道，似是对她的避开浑不在意。 安瑟摇头，“没兴趣。” “废那么多话干嘛，抓过来不就行了？”一旁的胡子边说边一把往她肩上抓去，安瑟这回不避不让了，看清他并不快的动作轨迹后，抬手抓住他手腕，随后抬腿一踹，他整个踉跄着退后几步远，哐啷一声不知打翻了什么物品。 胡子恼羞成怒，脸上青筋暴起，一骨碌起来后就不信邪一般重新朝安瑟冲去，带出的拳风急速凌厉，然近在咫尺下，安瑟却微一侧身便躲了过去，随后右前踏出一步，闪电间一个反手便将他扣压在门板上。 胡子心里翻起惊涛骇浪，挣扎得满脸通红，然压在他身后的手却犹如铁钳一般牢牢固定不动。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安瑟淡淡道，“再来一次的话，我可不确定你会不会直接躺在地上。” 话落她放开手一推，胡子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尚在屋内的一人闻声走了出来，出现在安瑟视线内，他扶了胡子一把，抬头打量着她。 个子不高，清清瘦瘦的一个女子，看不出还有这么大力量。 在这里活着出来的人，谁也不是愣头青，实力可是决定一切，最前面站着的目睹这个过程的高个子连忙收起了先前的嬉笑，微垂下头，正式道，“是我们鲁莽了，还请不要介意。” 她抬眸瞧着这三个男人，“这里只有你们？” “是。”高个子应道，“我们三人暂时住在一起。” “刚才我说的”，安瑟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可有效了？” 高个子回头与两人对视了一眼，胡子也并不再出言，明显已压下了心里暴起的恼怒，便随即点头，“我们马上搬。” “好”，安瑟透过他们扫了一眼里面，“半个小时。” 第十五章 诺亚 当安瑟三人再次从外面回来时，小楼内已人去楼空。 三层高的复式住宅，空间宽敞明亮，除了大厅和餐厅，还有六个房间，而且，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整洁。 很有居家的感觉。 安瑟却升起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她想了想，回到大厅内，看着前面那块黑色半透大屏，光洁的屏幕上映出她的影子。 正当她琢磨着开关的时候，屏幕上却亮了起来，文字伴随着声音同时出现，“你好，我是系统诺亚，a378976，c927364，d298033号，欢迎入住。以下是概要和守则，请务必遵从。” “一，园区内禁止杀戮，违者，死。” “二，园区内禁止聚众集会，参与者，死。” “三，园区内禁止大型破坏，造成损失者，死。” “四，十天休整期结束后，请于当日上午九时前往中央区，接受遣派。逾期不到者，死。注：a378976，c927364，d298033号，入住期间本系统将提前告知，请留意。” “五，休整期内，本系统提供一切生活服务，包括点餐、购置、清扫等等，如有需要，可在本系统随时告知或操作。” “六，本系统接受一切咨询。” 看来，小莉口中那个漂亮姐姐并没有骗她。 而受声音吸引，四处蹦跶摸索的另外两人也齐齐来到安瑟这里好奇张望。 “系统诺亚？”安瑟试探着开口。 “在。” 嗯，好简洁的回答。 “其它地方的系统也叫诺亚？” “是的。本系统接受整个园区信息处理。” “哦……挺厉害的。” “小意思。” ……这人工智能还挺傲娇的？！安瑟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可以与外界通讯吗？” “不能。” “这里是哪里，具体位置。” “超出咨询范围。” “我们即将参加的游戏内容是？” “超出咨询范围。” “这里负责人是谁？” “超出咨询范围。” “中央区圆形建筑是不是管理中心？” “超出咨询范围。” ……好吧。安瑟一屁股坐到背后沙发上，什么都不行，看来只能按规矩来了，她闲闲的说，“有什么吃的，用的，都让我们我们看看吧。” 屏幕画面瞬时转为一幅幅图片，并伴随着声音道，“每人初始生活积分一千分，每参加完一场游戏加一千，所有东西每换购一样扣三，自动上门服务。” 如果按这么换算，十天，的确够他们过上铺张浪费的生活……只是可惜，在上面并没有看到任何具有伤害力的东西。 安瑟边看边想，顺便瞧了一眼旁边两个眸眼晶亮蠢蠢欲动的人，“听明白了？看中啥都行动吧。” 她想到之前在路上看到的智能机器人，一开始她以为是守卫，以现在来看就是送货加家政了。 接下来，在小莉和莫九疯狂地点了一堆吃的穿的用的后，安瑟再次跟诺亚闲聊起来。她发现，这人工智能用来逃生和刺探对方敌情不行，但了解己方情况还是可以的。 “诺亚，这里有多少人？” “十万八千五。” 有这么多？安瑟皱了皱眉，“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屏障设置，你们看不到也接触不到。” 就是刚才那种透明的东西？安瑟想了想继续问，“迄今为止多少人获得了自由？” “三人。” “完成十场获得五十积分还是因为其它？” “一人完成十场，两人突破至基因三阶无条件放行。” “突破基因三阶？” 或许感知到安瑟的疑惑，诺亚大方的解释道，“基因三阶开发脑域，有着媲美计算机的运算力和构图能力，于我们而言是威胁，故无条件放行。a378976号，你大概也有十万分之一的几率突破至三阶而逃出生天。” “……”这算是希望而不是打击？安瑟黑了脸，“那完成十场的几率是多少？” “百万分之一。” 她脸更黑了，“那等于目前为止你们埋葬了百万之众？” “不止。” “具体？” “超出咨询范围。” 又来了。安瑟真想把它给黑掉，但事实上她只能咬牙切齿换个方向继续问，“上回在这里住的三人，通过了几次游戏。” “一次。” “临走前是否咨询过我们？” “是的。” “你告知了？” “是的。” ……“你都说了啥？” “编号，关系，基因。” 基因？安瑟心中一动，“d298033号莫小莉的检查结果是什么？” “基因缺陷。” 安瑟愣了一下，她瞧了一眼门外正欢天喜地接收东西的两人，继续道，“检查不通过的人都送去哪里了？” “人体实验。” ……很好。安瑟再次笑了，神色清冷，“这些资料为什么不属于超出咨询范围了？按我理解，都属保密才对？” 系统诺亚传来的声音似是不解，“为什么要保密，这与你们无关，且本系统认为，这应该有助于提高你们的愉悦度。” “你觉得我像是愉悦样子？” 诺亚没有立刻回，而是停顿了两秒，才发出声音，“无法分析原因。但本系统大数据认为，幸灾乐祸是人类的天性之一，相比较之下，这容易使得人们对自己现状提升乐观感。” “我倒是觉得兔死狐悲。”安瑟面目表情。 “姐姐，过来，吃。” 莫小莉在餐桌外挥手大喊。 安瑟转过头去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继续道，“你所指的那基因缺陷的后果是什么？” “早夭。” “有没有办法？” “刚才我说的那个十万份之一机率的可能。” 意思是在这里没办法？安瑟默了一默，“你24小时陪聊？” “理论是的。” “理论？” “是的，那些太烦太无聊或太讨厌的人本系统自是不搭理的。” 还有性格脾气爱好？安瑟盯着屏幕，自转了一圈，“看看我，怎么样？” “一般。” “一般是什么意思？” “勉强还能接受。” “那接受策反吗？” “不接受。” ……这三字她竟然听出了斩钉截铁的嫌弃意味？安瑟挥了挥手，“好吧，回头说，诺亚大爷。” 大爷？诺亚的数据分析陷入了一瞬间停滞。 第十六章 报到 “快点。”安瑟在一旁边跑边督促道，“还有一千米。” 小莉和莫九两人咬着牙不说话，默默地向前迈着步子。 五千米快跑，仰卧起坐，俯卧撑，五公里长跑，是安瑟新规定的每天的基本体能训练，她的短期目标是，不能打，也要能跑能逃能抗，保持优秀的体能是必须的。 期间风平浪静，除了在室内训练的时候，诺亚时不时的冒出来点评两句，“手弯了啊，伸直一点……” “肩要低于肘……” “那个你起身时才70度……” 安瑟大汗淋漓地站起来，瞟了屏幕上方一眼，“我说，你是不是太闲了？” “不，你们这些简单的信息处理，对本系统而言太轻而易举。” “那相比之游戏区的呢？” 安瑟以为它又要甩下一句超出咨询范围，结果它回了，“自然要复杂得多。” “你的本体在哪里？” “超出咨询范围。” “……好吧。” 十天后，七时。 整装待发的安瑟瞧着莫九明显绷紧的神色，笑了笑，“放心吧，万一你挂了，我会留出时间替你收尸的，绝不曝尸荒野，别担心。” 莫九呆了呆，我……我是担心这个吗？太欺负人了。他一下忘记了害怕，雄赳赳气昂昂的挺了挺胸，“我才不需要！” 旁边小莉也脆生生的加了句，“姐姐放心，我会看着爸爸的。” 系统诺亚嗤了一声，“一群菜鸟。” “喂，诺亚”，安瑟走上前一张脸凑近，“看在咱给你陪聊解闷唠叨这么多天的份上，可以的话千万别忘了见死不救。” “反过来才是事实。” 安瑟才不管这个，径直招了招手才转身离开，“别忘了我说的哦！” 圆球建筑外，安瑟再次看见了大开的出入口，走进去，依旧如上次一样空荡荡的一片。就在她疑惑应该差不多时间了而人好像不多的时候，一道白光萦绕出现，下一瞬间，她就出现在传送间内。 内壁和上次一样的舰船。 这次，他们直接被通知走至外围通道，经过必经出口的时候，在银色守卫示意下，每个人右手手腕上多了一块赤色手环，光亮平滑的质地，安瑟一时分不清材质。 接着，每个人都背上了伞包，同样是显眼鲜艳的赤色。 广播声在这时响起，“你们将有十分钟的时间选择从这里跳下去，注意，逾时者，将直接掉落无尽海域。” 与此同时，外壁再一次缓缓在安瑟眼前打开，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了透明玻璃，湿润的咸腥气息几乎迎面扑来。 地面的大致情景落在众人眼内。 树，满眼葱茏笼的无尽树木遮住了所有，每个人只看得见枝繁叶茂，并且看不到尽头，无边无际。 舰船以极低的速度在挪动。 安瑟拉过一把尚未回过神来的莫九，既低且快的道，“等会盯着我方向降落并拉伞。”见他白着一张脸点头，她攥紧莫小莉微凉的手，“走吧。” 现在尚在观望的人更多，她可不愿在后期跟着下饺子。 改拉为抱，安瑟带着莫小莉纵身一跳而下，刹那间，音爆声、气压，裹夹着巨大的冲击力纷沓而来，瞬间的快感、刺激感同时冲击着脑海。 大约一分钟后，计算着离陆地的大致距离，她一把拉开伞，赤色的光芒笼照下来，她调整身体方向，向一处低矮林地缓缓下落。 伞身有惊无险地擦过枝叶落到地上，安瑟放开小莉刚解开安全带，突然心中一凛，电光石火间来不及思考，她一手箍过小莉就往旁边滚去。 一道激光从远处射来，穿过安瑟刚刚站立的方向，向远方飙去。 她抬头往来处张望，没看到任何人或其它什么异常。 而这时，不远处传来莫九明显含着惊慌失措的声音，“啊，救命啊，女儿……” “是爸爸。”小莉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安瑟循声看去，只见右前方树上，明晃晃地显示出鲜艳的赤色一角。 快速疾跑过去，眼前的情景瞬间令两人白了脸色。 虫子，满眼的如尾指粗的褐色虫子窸窸窣窣地从中央树底虫洞往主干上爬，一层压着一层，层层堆叠，还不时地从最外层哗啦啦地掉一层下来，让人头皮发麻。 莫九此时正悬空挂在下方一支树干下，中间连着降落伞，他低着头，手里拼命地扯着安全带，却硬是扯不开，而最早的一列虫子，已爬上他所在的枝干，不慌不忙地往他那里列队而去。 听到她们过来的声音，莫九抬起头，露出一张焦急恐惧的脸色，“扯……扯不开……” 要说安瑟有什么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恶心的，粘腻的，仿佛下一刻就能爬上你的每一寸皮肤，钻进你的眼耳口鼻嘴，将你就地掩埋，最后，你死时，还是心胆俱裂地被吓死的。 想想皮肤上就冒起鸡毛疙瘩。 但是，人，她必须得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安瑟转眸仔细地察看四周，没有火，没有武器，没有工具，她怎么将人弄下来或将虫子赶走？ 她犯了难。 呆滞了片刻的莫小莉瞧了瞧她，再瞧一眼莫九，正要上前，却被安瑟按住了身形，“等一下再过去。” 盯着虫子已经越过降落伞，马上就要抵达人肉现场，她咬了咬牙，将外衣脱开盖在头上，然后退后几步，助跑，加速，将抵达莫九下方时，腾空跳起，堪堪一把抓上了他的脚腕。 “咔嚓”一声，枝干不受重力一般随即折断，两人掉落地上，随之还有为数不少的褐色小虫跟着铺洒而下。 安瑟在跳上再下落的一瞬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避至一侧，但身上还是落了不少。她狼狈地扔掉外衣，面如土色一般拼命地挥着手弄掉身上粘上的褐色小虫。 如果不是碍于时间紧迫，她绝对不会采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这爬在身上的感觉，简直了…… 一旁的莫九更是狼狈不堪，完全没有准备的他被洒了个铺头盖脸，随后更是被罩在跟着掉下的伞内，好不容易才在伞内钻出来跳远一侧，才手忙脚乱地在莫小莉的帮助下解掉安全带，脱掉外衣，再挥掉身上剩余的虫子。 他颤抖着身体，差点没哭出来。满头满脸被爬的感觉，好恐怖………吓死他了…… 安瑟走过来，上下将他扫了一遍，开门见山的问，“没有钻进去的吧？” 莫九的身体更颤了，“没，没……吧……” “哦，那就好。”恢复常态的安瑟若有所思地道，“这东西好像有微毒，我手背有些麻痛。你有什么感觉没有？” 莫九这时才感觉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又痛又麻的感觉，他刚要哆嗦着开口，却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第十七章 栽了 “这就是你被赶出来的原因？”凯看着光屏上的少女，问道。而问话的对象，若安瑟在这的话，必定能一眼认出。 就是那个她觉得奇奇怪怪的，并还想着能否再次见面套话的少年，阿克塞尔。 阿克塞尔沮丧着一张脸，“是她。” “你费劲心机才潜进去，这才多少天”，凯有些无奈，“你就不觉得亏了？” “我也不想的啊”，阿克塞尔辩解道，“我才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还是不重要的，谁知道他们那么敏感，立刻就着手调查了？” “你当他们吃素的？而且，你搭讪也不该找新人，她能知道什么？”凯顿了顿，继续道，“我看你是一时头脑发热。” “我……”阿克塞尔灿灿然，“我就是觉得她……挺特别的。” 凯笑了，神色清淡，“可是才第一关，她就栽了。” “……也不是她的错。” “你错了，实力不够，还妄图拯救别人，只会死得更快。” 阿克塞尔语塞。 “别忘了，这还是第一局新人生存淘汰赛，所有血色游戏中最简单的。” …… 看着倒下去的莫九，安瑟有些傻眼。她上前一步试探他的脉搏，掀起眼皮看了看，心下有些沉。 她不会诊断，只会看人死没死。 莫九当然没死，但她也看不出具体病症。 “姐姐。”小莉紧张地看着她。 “没事，我想想。” 得想办法。心念急转间，她余光扫到了手上带着的手环，对了，这个都还没看，对于这个是什么，她心中自然是有猜测的。 果然，甫一触摸上去，眼前就浮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光屏，光屏上，有三个绿点聚在一起，明显就是显示出来的他们的位置所在。 地图，位置共享。除此外，别无其它。 关掉，伸手扶起莫九，把他拖起来靠在肩上，对莫小莉说，“先找个地方安置再说。”带着一个毫无行动力的人一起，不用想也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 才走了两步，从四面八方忽地传来一道声音，仿佛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欢迎你们成功降落苍色森林。截止目前为止，生存人数为八千四百九十六人，死亡一千五百零四人。游戏没有时间限制，生存人数降至十人时，游戏自动结束。祝你们好运。” 安瑟脚步滞了一下，才如常往前走。 没多久，穿过丛木，一条约四五米宽的河流横亘于眼前，幽绿的矮植攀爬于近岸面，延伸于水中，周遭环境显得昏暗阴凉。 安瑟察看了一圈，将莫九放置下来，叫小莉看着，她则来至水边站着。平静的泛绿水面看不出深浅或其它，正思索着，突然，她耳朵一动，转头看向右侧前面。 茂密的丛叶被拨开，一行三男两女出现在前面不远处。 五人转眼也看见了她，吃惊的神色在转至她身后几步开外一靠一站的两人时，才恢复了正常。几人眼神相碰唇齿开合间不知说了什么，不过几秒后便朝他们而来。 安瑟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站立于前面，正面迎向他们走来的身影。 “你好。”他们当中一个女子柔声说，“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安瑟睁着一双眼睛，状似似信非信地打量了他们好半晌才开口，带上明显的谨慎，“何事？” “别误会，我看你们两人年岁不大，另外他……”女子犹疑着问，“我们就是想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双眼亮了亮，然后再度暗了下去，“没……没事。” “我可以帮他看看，或许能知道怎么了。”女子柔声细语地继续道，“我以前跟人学过一些毛皮，多少略懂一二。” “真……真的？”眼前少女脸上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道。 “嗯”，女子微微一笑，点头。 “那……那……”她看着少女犹豫了几秒，终于一跺脚，下唇轻咬，“你，你去看看。” “放心，别紧张。”女子继续笑着安抚她，“没事的。” 说罢，她轻移脚步，朝后面的两人而去，而一行的其余四人由始至终站在一旁看着，并不插话开口。 安瑟递给了莫小莉一个眼色，看着她沉默不语地乖巧地站在一旁。 女子顺利地走至莫九身侧，屈身蹲下，细细地给他察看一番后，背光处，她唇角一翘，袖子里划出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匕首，千钧一发间就到了咽喉处。 眼看就要刺下，突然手腕一痛，匕首掉落，她整个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可阻挡的力量反手箍起，胛骨处一阵剧痛，她双膝直接跪落地面。 “小莉，拿起匕首。”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她看见那个约五六岁的一直安静地待在一侧的小女孩，神色坦然地听话地上前捡起东西，然后清脆的问，“姐姐，给你吗？” “不，你先拿着。” 女子不用转头，也知道自己大意了。那个少女，那个看起来清清瘦瘦，脸上带着些许胆怯的少女。 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瞬间的变化其实也就在不到一秒间，等其余四人反应过来，已是眼下这种状况，四人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其中一男子开口道，“这，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安瑟神色清冷，“别装了，废这么多功夫不嫌累吗？” 男子脸上立马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本想谨慎些，倒是没看出，你小小年纪倒也够狠。放了她，我们放你们一条生路。” 安瑟点头，“好，但在这之前我问你们几个问题，如实回答，我放了她。” “你说。”男子倒也爽快。 “你真的会看诊？”安瑟问，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她问的是谁。 她手下的女子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不会。” “匕首哪里来的？” 这回轮到男子回答了，“路上捡的。” “还捡了什么？” “没了。” 微微眯了眼睛，安瑟却不再追问，而是直接松开了女子，将她往前一推，“走吧。” 四人将人接过后，那男子瞧安瑟看了一眼，露出一丝玩味笑容，“还是年纪小，心软，够天真的。”说罢，他挥挥手，除却女子，他带着另外三人齐齐向对面欺压上去。 第十八章 上门的快递 片刻后。 看着倒地呻吟的四人，安瑟上前踢了一脚刚才那为首男子，皱了眉，“闭嘴。”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附近。 声音明显地小了下去。 “好了，现在能好好谈话了吧。”安瑟低眸瞧着他们，“看谁的表现好，或许我能放他一马，都明白了？” “我重新问一次，匕首是从哪里来的？” “真的是捡的。”其中一个棕发长脸男子急急忙忙地抢着回道。 “还有其它吗？” “有，有的。” “东西呢？” “在……” 声音突然被打断，“住嘴，急什么！你真的相信她一个小姑娘敢杀咱们？”为首男子打断他的话，喝止道。 怎么会有这么蠢并自以为是的人？安瑟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我不乱杀无辜的人，但你们，已经试图两次杀掉我们了吧。第一次是想看你们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第二次，就是机会了。可是，很可惜。” 话落，她朝小莉伸手，“匕首，给我。” “你，你要干什么。”男子看着她接过匕首后暗下去的眼神，终于心慌了，紧张的颤抖的质问道。 安瑟的回答只是利索的割下去，男子不可置信地捂着潺潺淌血的喉咙，抽搐两下闭上了眼。 “好了，你们继续吧。”安瑟将匕首往他身上擦了擦，面无表情的道。 几人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不咸不淡不高不低的一字传来，所有人回过神来，刚才那男子哆哆嗦嗦的道，“在……在前面……我们进来……的那里。” “都有什么？” “清水……药……” 水，药？安瑟想了想，难道这里另有生存物资提供？如果是这样的话…… 安瑟低头看着剩下的四人，“我给你们四个一个活命的机会，怎么样？” “好，好……”男子欣喜若狂，其他人也眸光发亮。 “过去”，安瑟直指水边，“游过去，生死就看你们自己了，怎么样？” 男子愣了，颤抖着，“可是，我……受伤了……” 先前那个女子也沙哑着声音开口，“我肩胛……不……” “没事，这不是没断手断脚么，挨了一下而已，忍忍就好，况且，河道那么窄，划两下就到了，你们不是同伴吗，相互扶持着也差不多了。”安瑟直接打断道，“不过去的话我帮你们了断也可以，不费事。” 面对少女冷冷的神色，再偏头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尸体，四人最后相互看了一眼，还是选择齐齐往三四步开外的水边慢慢挪去。 “你……你先下去吧……” “不，我跟着你……” “还是你……” …… 在身后看着他们磨磨蹭蹭，安瑟沉声道，“都一起。慢一步的就不用下去了，有我在。” 听着噗通噗通的声音接着传来，安瑟专心致志地盯着他们一点一点地摇摆着向对岸划去，还有一米…… 眼见马上到了，全部人的身子却突然开始向下沉，扑腾起来的水花瞬间变红，也染红了周围水域。 眼尖的安瑟看到了水里蜂拥成一团的黑色影子，四具身体很快地消失不见，伴随出现的是越加深红的水色。 果然，不管是食人鱼还是其它什么东西，这水看来也是不能碰的，不止水，估计这个森林范围内都没有适合可以躲着的，能够自力更生生存的地方。 她有点摸索到了这场游戏的生存规则。虽说没有规定时间，但为了获得必要的生存物资，他们就必须不断的移动，不断的战斗，试图躲着直到游戏结束的，大概只能慢慢等死。 她偏头看了一眼走来的莫小莉，小丫头脸色带着些许苍白，视线却没挪开，想了想，她轻声问，“是不是很残忍？” “不，”莫小莉在她意料之外的摇头，“他们想杀爸爸，还想杀姐姐……他们，该死。” 最后一句话落，安瑟看着她愣了一愣，然后摸上她的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开不了口。她可以教她宽容善良，但接下来呢？应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可能连绵不断的想要杀掉她们的人？ “我去前面看看，你回去看着。”安瑟说完看她退回后，往前面那男子说的方位走去。 一个红色小包醒目地挂在他们转身出来的丛木上，估计是刚发现有人的瞬间随手藏起来了，这个倒挺谨慎的。安瑟打开，看到两瓶清水以及一瓶药丸，药丸上贴着说明，“延缓毒素，一粒有效期三天。”而扭开瓶盖后，只看到廖廖三颗。 是对所有毒素有效？安瑟琢磨了一下，收起来，抬步往回走。 反正她现在两眼一摸黑，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了。 莫九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见两个脑袋凑在他眼前。 “我……我没死？” “嗯嗯。”小莉高兴的回应。 “暂时死不了。”安瑟没好气的道。 “哦……”死不了就好，超粗线条的他可感觉不出暂时的含义，“我真的是中毒了？” “嗯。” “你还会医治？”莫九立马换了一副表情，且眼冒星星且惊讶的看着她，他这个便宜女儿，会不会太厉害了一点？嘿，嘿嘿…… “你想多了，”安瑟瞥他一眼不知乐啥的表情，“恰好有人送快递上门而已。” “啥？”莫九一脸懵圈的看着她。 “爸爸，刚才可危险了，有人要杀你，被姐姐发现了，然后，他们……”小莉霹雳吧啦的说了一堆。 莫九汗毛直立，气道，“谁那么缺德，连一个死去的人都不放过！我去他大爷的，要是我还醒着，非得跟他拼命。” 安瑟听着脑冒黑线。你还醒着，只会在一旁发颤才对吧…… 她站起来，淡声道，“既然没事了，就走吧。这一点水，还没有粮食，可一天也撑不过。” “什么水？粮食？”莫九继续懵。 “换句话就是说，我们得去抢吃抢喝的了。” “哦。”这好理解了，游戏嘛，这正常。莫九立马站起来，主动道，“那走吧，挨饿可不行。”这才过了几天衣食无忧的日子啊，想想真是……他们怎么那么惨…… 安瑟看着他利索的动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带头沿着岸边走去。 第十九章 惊遇 仿佛好运一下子耗光了一般，三人沿同一个方向走了半天，除了捡不到传闻中的物资外，遇到的两拨人也俱是自身难保的狼狈，自然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抽离着光线的森林更显寒凉，就像一只庞然巨兽睁开了血盘大口，无形中给人阴森危险的感觉。安瑟想了想，还是找了一棵看着健康高壮的大树，三二两下爬了上来，居高临下地察看了一番后，便决定晚上就是这样休息了。 “上去吧。” “要不，咱们再找一会？现在还早。”莫九始终有些不甘心，壮着胆子提议道。 “可以。”安瑟点头。 想不到会得来这么简洁的肯定答复，莫九呆了一下后连忙回过神来追问，“真的？” “嗯，你找，我们在这等你。”安瑟说罢便不再管他，低头教莫小莉爬树，“大腿和手臂牢牢贴紧树干往上爬，凸起的位置脚踩紧，够得着上面那根最低树枝时，一只手抓住它，另外三肢不要放松，紧紧夹着树干……” 莫九在一旁傻眼挠头，他自己？这……算了吧。他悻悻地凑近听着示范教学，看来他们怕是得当好几天的树熊。 是夜。 半醒半睡间，一道细微的声响传入安瑟的耳内，她猛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由开始的一片漆黑一团，慢慢地，等眼睛适应黑暗后，周遭的环境开始映入她的视线。 细微的声响一点一点的变大，听不清的隐隐杂声中仿佛混合着人的声音。安瑟心中微凛，轻轻弄醒了身边的小莉后，她轻手轻脚地爬过去，莫九攸地睁开了眼。 今晚是在这个地方的第一夜，看来无论年纪大小或心思粗细与否，睡得都极浅。 “等下无论看见或听见什么，屏住呼吸不要动，听我指示再行动。”等聚在一起后，安瑟压着声音低声道。她让两人往里靠紧主干，她则跨于枝干上，微微绷紧了身体，俯身看向前方，手里抓紧下午她临时制造的武器，一根比手腕粗的光溜木棍，坚硬结实如铁木一般。 人的五官在这时敏感到了极限。 凉风吹过，湿润的空气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飘入鼻中。 很快，渐渐听清了人的混乱脚步声，枝叶声，偶尔响起的惊叫声或沉闷的噗噗声，如一出压抑的交响乐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瞬间，心跳声，沉重的呼吸声仿佛也清晰可听。 终于，黑暗中，一道人影在远处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视线内，并以极快的速度继续跑近。陆续的，他的身后，相继出现了不少其他身影。 尽管看不清样貌神色，但安瑟仿佛能感受到他们心中此时的惊慌恐惧，和拼了命一般的疯狂。 紧张气氛在蔓延。 居高的安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前面，忽然，一声凄厉惨叫突兀响起，她看见，一道模糊影子从最后面掠上，其中一道人影随即倒了下去消失不见，血腥气似是都浓郁了些。 是野兽。 安瑟脑里快速地下着判断。且种类不知，速度不赖，还有，这是追了多远，才一路惊动了这么多人？接着她心中一沉，逃命的人影很快要直线经过他们这棵树下，不偏不倚。 该死的，安瑟心里着实恼火，也不知追着他们的东西能不能发现这里，以及会不会爬树或飞行？ 小莉和莫九显然也感觉了事态的严重，靠在里面捂紧了自己的口鼻，企图降低呼吸的存在感。 一秒，两秒…… 一个，两个…… 眼看着人越过下方继续往前跑，而后头跟着的人却一个接着一个的减少，每个人都觉得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听得自己心脏的跳动。 没有人发现这里，也没有影子从下面窜上来，安瑟刚要松下一口气，忽的寒毛倒立，黑暗中被窥视的感觉让她瞬间绷紧了身体，反手就将手里攥紧的粗大木棍往后挥出，一股击中后的强悍反冲力几乎让她将手里的粗木震出去，虎口刹那崩裂生疼。 那是突然在黑暗高处闪电般掠来的，带着翅膀的某种飞禽，它被击中退去的时候，安瑟只看见它两只如铜铃一般的浑圆绿眼和微弯的尖利巨喙。 这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超级视觉？嗅觉？热感应？ 这念头一掠而过，她再次迎上攻击，手里的粗大木棍在几下过后终于应声而断，而同时，飞禽直直坠落的同一刻，安瑟为了躲过它最后一刻扇来的巨大的翅膀，不慎一脚踩空，跟着往下坠去。 沉闷的嘭的一声，安瑟落到厚重肉垫上，但仍觉得浑身散架了一般，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 地面还在逃命的人仿佛被吓了一跳，潜能再度被激发，两条腿迈得更大更快。 安瑟忍着身上无处不在的痛，一骨碌爬起来，转眸看了一眼逃亡来的方向，这一看，她瞳孔一缩，认出了一个相对印象深刻的面容，一个害她苏醒后差点再次死掉，然后二次见面再让她失去一次宝贵联络机会的人。 这女人往右前侧狂跑着，面容慌张惊惧。 然后，下一刻，女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黑暗的夜色中安瑟也能感觉到她眼眸一亮，瞬间就转了方向朝这里跑来。 她的后面，浓重的夜色下，终于走出一道影子，巨大的体型穷追不舍地落在她身后，距离在一步步拉近。 安瑟盯着它粗壮的四肢和张开的血盘大口，两排獠牙在夜色中闪出尖利的利芒，口水滴落，喉咙一吞一咽间绝对能把人一口吞下去。 这些人，到底引来了多少野兽？安瑟黑脸。还有，她与这女人是不是有孽缘，怎么碰见她从没好事？不，不仅没好事，每次都是要命的大事。 安瑟边想边利索地转身就跑，对，她可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拯救她的想法，这女人，地狱绝对的很适合她。 看着前面的少女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逃窜得干脆利落，焦春颜气得胸口发疼，果然是白眼狼的丫头，没看到自己有危险吗，跑什么跑？不会拉一把？ 感觉到身后的危险在进一步压迫而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只圆形炸弹，狠命往前方一扔，恰到好处地滚落在安瑟前面。 轻度的爆炸声瞬间响起，尽管安瑟反射性地停下并扑倒在地，爆炸仍使她置于头部的两条手臂受了外伤，鲜血直流。 这是从哪里来的原始热武器？ 她咬着牙往后看，经过这么一顿功夫，焦春颜已追赶而至，脸上慌张与喜色并存，“好女儿，你就先挡一下吧！”边跑边说，身形并不停歇地扬长而去。 有武器不扔巨兽扔她？脑里进粪了？安瑟伤上加伤，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却差点被气死。 她抬头，眸色冰冷，杀意丛生。 而这时，终于追至的巨兽被她身上的血腥气吸引，头颅垂下，朝她张开了血盘巨口。 第二十章 协力 那腥臭口气扑面而来，闻之作呕。 安瑟顾不得抱怨，直接往侧滚了几圈避开后，拿树当盾牌左右闪避，脑里拼命地想着对策。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颤抖但高昂的男声在巨兽身后响起，“喂……傻大个，这里。” 安瑟一愣。 接着，小莉突然在侧面前方树后出现，迈着小短腿朝她跑来，跑到跟前时就拉起她的手往后拖，“姐姐，走。” “你，你们……”安瑟回过神来，“怎么爬下来了？！” 另一边。 莫九很紧张，紧张得觉得随时要挂掉。他边诅咒着刚才害他宝贝疙瘩靠山的死大鸟和死老女人，边哆嗦着用一条捡来的长枝叶扫着巨兽屁股，嘴里叫嚣着，“这边啊，你这又笨又难看的傻大个。” 巨兽蓦地尾巴一扫，扫了个空，倒是让险险察身而过的莫九吃了一把劲风草屑。他哆嗦得更厉害了，而巨兽恰在此时转过头颅，一双暗红的眼珠子盯上了他。 就像盯着猎物的眼神。 莫九见目的达成，撒腿就跑，顺便嘀咕道，看什么看，等我女儿好了回来宰了你。 然而，下一刻，他迎风飘起的衣衫一角就被刮来的利爪钩中，整个人倒退滑行了好几米。莫九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然而下一秒，他表情定格，僵着身子不敢再动。 腥臭的口水滴到他脸上，糊了他一脸。 他瞪着眼，瞧见了近在咫尺的利牙和红彤彤的腔壁。 难道，他要英年早逝了？呜……好可怕……他想跑，但硬是挪动不了半分，两条腿在不自觉地疯狂地打着颤…… 女……女儿……啊…… 仿佛祈祷得到灵验一般，熟悉的带着微沙的声音传来，“退后。” 紧接着，巨兽似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疯狂地抬起头颅嘶鸣了一声后左冲右突，拼命地摇动身体往树上撞去，巨大的冲力下，树木瞬间四歪八倒地倒了一片。 “爸爸。” 小莉走上前，扶起滚在一侧惊魂未定的莫九，想了想脱开身上小粉外衣，往他脸上擦了擦，嗯，爸爸这样子，好臭…… 莫九回过神来，望着小丫头，哑声道，“你……不是让你带姐姐走？” “姐姐说，你太蠢了，肯定搞不定。她就可以。”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 ……莫九眼前仿佛浮起了安瑟说这话的语气，囧了。 安瑟在巨兽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但双手仍紧紧地攥着突出的颅角，不敢放松，她知道，若此刻被摔出去，肯定非死即残。 没入眼珠的匕首现在只剩下了一截短柄在上面。 等冲劲小了一些，安瑟再一边抓紧一边挪上前，手触着匕首的一刹那往外拔出，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左一扑，匕首随即没入另一颗眼珠。 整个过程几乎在一眨眼间完成。 嘶鸣嚎叫声此时再一次响彻森林，它这次不再拿头颅撞树，而是直接倒地翻滚摩擦，企图把寄生虫一般的安瑟给弄掉。 安瑟不负所望地瞅准机会从上面跳了下来，顺便一把拔掉了左眼珠上的匕首。这么珍贵的东西，可不能留在上面当纪念品。 躲掉混乱无差别的攻击，安瑟闪至一侧树下，喘着大气平复着身体。此刻的五脏六腑仿佛挪位了一般哧哧的疼，全身多处鲜血淋漓，手掌更是被磨得血肉模糊。 总之，她现在，狼狈得很。 被暗算了这么一把，亏大发了。安瑟眸色深沉，随手点击了手环上的定位系统，看看此刻的位置与他们的距离。 一路被甩得头晕脑胀的她可不清楚自己究竟被带离了有多远。 不过，她现在也无力赶回去了，还是，等他们来吧，安瑟一屁股坐在地上，听着巨兽在不远处由高至低的哼哼嘶鸣。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安瑟估量着今晚出现的野兽有三种，后两种都误打误撞的冲她来了，而最先一种，则追着最早一批逃命的人而去。 这都是什么事儿，够倒霉的，果然祸不单行。她看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再瞅一眼这潮湿环境，连清洁伤口都没法办到，不会，感染吧？她可没忘记，自己身上还中着毒素，虽然很轻微。 但关键相对的，自身现在很虚弱。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了一番，安瑟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朦胧夜色中，一点明亮的绿色光芒一闪一闪地朝这里飞来。 萤火虫？ 安瑟眯眼看着，好看是好看，但今天一天的遭遇使得她情不自禁地直起了身体，强撑着站了起来。 不是。 闪烁绿点随着距离拉近不断的放大，一架无人机下面钩着一个方寸礼物盒在安瑟面前停下，盒上还漂亮地打了一个蝴蝶结，很是少女心。 安瑟嘴角淡淡地弯起了一丝弧度，很好，也不知哪位大金主竟然欣赏她了？她想向上面不屑地竖起一根中指，她知道，控制室或外面某些观众肯定能看到。 但最终，她还是默默地打开了礼品盒，虽然很想，但她不幼稚，一时冲动的代价暂时还受不起。 药水，药物。还有一张便条。 安瑟打开，上面的字使她愣了一下。 “你家那两位正在翻尸倒货，我就不给你吃喝的了，省钱。” 盯了省钱两字半晌，似乎这两字的力度更深一些？安瑟扬了扬眉，瞅了一眼手上的药水药物，忍不住笑了一笑。 这一笑，衬着她满身的伤痕血迹，竟然有种异样的诡异美感。 屏幕外不少正翻到这一镜头的人，顿时呆了一呆，这人，是谁？自己竟然错过了？赶紧回放……血色游戏直播频道上，顿时掀起了一小股浪花。 “你给她写了啥？她怎么突然笑了？”阿克塞尔摸不着头脑，明明接收礼物时，还是能看出她不惊不喜的，甚至，有一丝厌恶。 凯从容地站起，往外走去，“走了，睡觉。” “呃……你还没说啊！” “你可以问她。” “我怎么问？”阿克塞尔无语。 “新人淘汰赛后一场应该是玩家参与类别，你可以参加。” 阿克塞尔闻言脸庞瞬的发亮，“你觉得她可以？” “运气。” “……” 第二十一章 礼物 时间慢慢过去，在安瑟的视线内，两人终于神色倦怠步履蹒跚的出现。折腾了半夜，看来每个人体力都消耗得够呛。 看见安瑟安稳地靠在树下朝他们浅笑，苦苦跋涉的两人俱是精神一震，小莉吭哧吭哧地迈开步子跑了过去，站在她面前。 “姐姐，我们来了。你怎么样……疼不疼？”小莉看着眼前的血迹斑斑，眼眶瞬间红了。 “没事”，安瑟毫不在意地笑笑，转了话题，“你们捡了吃喝的？” “嗯嗯，在爸爸那。”提起这个，小莉急急地转身，看着后头。 刚走到的莫九恰好听到最后一句，他立马绽开了笑容，放下肩上随意扎结的沉重布包，迅速地打开，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 安瑟低头看着地下，近十份的清水和干粮，眼熟的药瓶，以及……一把手枪和两枚手雷？ 很好，这下她觉得就是受伤也值了，这样的人不妨再给她送上十打百打。安瑟拿起手枪把玩着，这当然不是无限能量枪，而是旧式武器，里面只有六发子弹，不过，昨晚并没听见枪声，这人不会用还是怎么的？ 至于手雷，如果有机会……安瑟眯了眯眼，还是以牙还牙的好。 见她半天没说话，莫九神色踹踹，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吧？” 安瑟回过神来瞅一眼他神色，“没，很好，辛苦了。”看来他循迹翻尸倒货还是有一套的……安瑟把药瓶扔过去，“和白天的一样，自己藏好，三天一粒，延缓毒素。” “啥？”莫九有些傻眼。 “我不是跟你说了？” “没，没啊……”莫九嘴巴有些发苦，你只说没事，哦，不，好像是暂时没事？ 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安瑟挥挥手，“死不了，等你吃完这些，我们估计差不多也能出去了。出不去也死了，也就没关系了。” “……” “好了，赶紧吃喝完休息，大概快天亮了。” 然而，等他们刚要歇下，透过枝叶已能看到一丝朦胧的光亮。安瑟抬头看了看茂密的树冠，还是道，“爬上去，继续睡。” 不睡觉是会死人的！坚持着磨刀不误砍柴功的她，还是带领两人安稳地趴在树上呆到了……傍晚。 许是昨夜这里刚刚灭了一片，一直很是清净无事，最后，醒醒睡睡间，他们是被新一轮广播给彻底震醒的。 独特的乐声过后，一把男声再次响彻四方，“各位玩家，很高兴通知你们，现人数总共为四千六百一十二人，离目标大大的前进了一步，接下来继续加油吧，祝你们好运。” 安瑟坐了起来，揉揉额头，看来前三四天，就能刷下绝大部分的人，剩下的人，才是棘手。 “天……怎么又暗了？”莫九惊奇。 安瑟抬头，淡淡道，“估计昼短夜长。” 在他们看不到的屏幕外，这话震翻了一群自昨晚起暗暗关注他们的人，他们看看其它屏幕上正在上演的生死大戏，再看看这边好不容易转醒后正在磨磨蹭蹭地再次吃起东西……这画风，貌似有点不对？ 很快，安瑟就收到了自昨晚起的第二份礼物，她打开，将东西拿出来，瞅了瞅便戴在另一边手腕上。 “姐姐，这是什么？” “手表。”真的是最最简单的计时器，光洁的电子屏幕上只能看时间计时，其它什么功能也没有，真的是……吝啬。 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给我们这个？”莫九好奇的凑过来。 安瑟想了想，垂眸，眼里透出狡黠的笑意，“可能……是看我可爱？毕竟游戏里能送的种类大概不多，这个，算贵重的吧？” 众人回想起她昨天坑人灭怪的狠辣劲，忍不住纷纷吐槽，可爱？别开玩笑了。况且，在游戏里打赏生存物资可比打赏这类无用的装饰贵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安瑟有幸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见证了一架无人机稳稳的朝她飞来。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不知所措地巍巍颤颤地打开。 而事实上，安瑟完全是激动所致，因为她发现，除了碰运气和杀人越货外，还有第三种办法可以获得生活物资。 现在呈现在眼前的是她以前常见的东西，执行星球探索任务时必备的单品之一，漂亮的有着湛蓝莹光的纳水瓶。和普通的水容器不同，它整体经过高科技压缩和空间处理，小巧的外观内最低也可容纳一方以上的水体。 她按下凸起的位置，倒置，澄澈的清水淳淳流出。 很好。安瑟笑眯眯地将瓶子挂在身后，然后才看附带的便条，“破表提醒你时间，这个提醒你这才叫贵重，麻烦继续你的冒险。” 她抬头看着凑过来的小莉和莫九，轻笑，“走吧，金主等着看表演。” 收东西不干活不是她的风格，不过，方向可就由她定了。而她，可没有自虐的喜好。 以前她没深思过打赏的问题，因为她从打心底厌恶这些以生命取乐的人，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市场，他们可谓是一手促成了血色的发展壮大。 因而她忽略了，陷入局中的她是可以利用它的。 金主想要你活得更长久，提供更长时间的娱乐，而这，一定程度上真的可以。它不能帮助自己躲避危险和赢得每一场战斗，但至少，饿了渴了能吃饱喝足，受伤了能更快恢复，这很重要。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追求是一致的，无论是活着战斗或者活着出去，都是活着。 而且，也许，她可以利用得更彻底。 安瑟眸内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如常。她瞧了瞧微暗的天色，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凌乱的痕迹，慢慢迈步前去。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 “报仇。” 一旁的莫九愣了一下后摩拳擦掌，“那老女人？”对于昨天他差点命丧兽口这事，他可把帐全记下了。 “嗯。” “怎么找？” “碰运气。” “……” 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渐愈深幽的丛林中。 第二十二章 有难得一起逃 安瑟那一番话自然是胡扯的，遇得着自然要报仇，但遇不着，就没法了。实际上，她就是循着活动痕迹少的地方走的，以图降低遇袭或被牵连的风险，但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了，她现在的听众可不止身边这两位。 但走着走着她还是有点后悔了。 昨夜是睡眠过程中突然遭遇不幸状况，周遭都是兵荒马乱一片，他们没法感受太多，当然，生死命悬一线，也没法想太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白天还好，晚上的深野丛林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部恐怖片拍摄场地，凉风吹过，都觉得背脊冷嗖嗖的发寒，脚踩在地面，都觉得这声音无端的被放大了许多倍，震耳颤心。 与此同时，还得时刻警惕着四面八方不知何时会窜出尖牙利爪扑腾撕咬。 夜晚果然不宜行动。 他们不该睡这么久的。 受伤特么容易使人意志力薄弱。 一项推导一项最后得出原因分析的安瑟，正思考着要不要干脆放弃然后再回去补上一觉的时候，突然一阵细微沙沙声传入她的耳朵。 安瑟立马脸黑了，这避啥来啥的运气是怎么回事？！ 难道控制部嫌他们太闲了？ 朦胧的夜色下，她已看到远处地面出现的一大片暗影，细长的躯体曲折婉转地摩擦着地面而来，带起渐愈清晰的沙沙声。 她带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就跑。 惦记着要秉承昨晚大家发扬的有难一起逃的原则，安瑟边跑边对莫九说，“扯开喉咙喊‘着火了’。” “啥？”莫九有些懵。 “你喊就是了。” 尽管想不明白，但莫九还是照做了，在他和小莉的心里，安瑟的话，就是他们的行动指南。 “着火了。” “着火了。” “着火了。” …… 夜色笼罩下的寂静之地，三人所过之处，突兀地源源不断地响起了一把粗旷高昂的男声。 接着，一点细碎声响和低微的说话声开始传入安瑟耳内。她微微偏了偏方向，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路过。 真的是路过。 奈何，更大的尖叫声和慌乱声从身后传出，“我草，是谁？！”“啊，救命啊！”……本来三人的小队，随着他们逃窜的范围越广，身后的队伍越加壮大。 如同滚雪球一般，骚乱以安瑟三人为中心，朝着周遭蔓延开去。 到后来，已经不用莫九主动喊了，他们前后左右已自动人仰马翻。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所面对的危险已不止身后的群蛇了，还有闻风而来的不知名飞禽野兽巨兽。 血腥的味道再一次在暗夜下扩散。 一把推开莫小莉，再一脚踹飞从侧面突然窜出的绿眼兽，安瑟喘了口气，问道，“还能跑吗？” 两人俱是点了点头，再摇摇头，说不上话。 安瑟环顾四周打算估量一下现状，忽然，她的目光被一道身影吸引住了。果然，这么短的时间，这女人不可能跑离这范围太远。她弯了弯唇角，朝莫九伸出手，“手雷呢，给我。” 莫九从身后包裹小心翼翼地拿出递过去。 “还有一颗你拿着，你们先靠在底下歇一下，小心防备，见着不对扔下手雷就跑。我去去就回。” 交待完毕，她转身就朝不远处正纠缠着一伙人的巨兽而去，跟昨晚出现的那只一样，只不过这只还没瞎了眼。 安瑟从侧面冲过去狠狠地一脚踹到它腿上，感受到挑衅，巨兽偏头，一双暗红的瞳眸盯上了她。 安瑟朝它咧嘴一笑，转身就跑，跑的方向自然是她刚才瞅见的身影的方向。 焦春颜正躲在树下喘着大气，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昨晚好不容易才拉过几个垫背的避过一劫，今晚再次重蹈覆辙。 她不会死在这儿吧？不行，不行……她喃喃自语，然后抬头就瞧见了一个朝这里跑来的清瘦身影。 这丫头怎么没死……怎么可能没死？我明明看到她受伤倒下了…… 焦春颜呆了一呆，惊讶的视线在接触到其后面跟着的巨大身影时，身体猛的颤了一下，拔腿就跑。 安瑟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拉近一点距离后便将手上攥着的东西往前一扔，恰到好处地扔到女人前面。 嘭的一声响，她看见女人倒下，然后她轻松地越过去，将其抛在身后。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咱又两不拖欠了。好运哦，再见。” 焦春颜耳边传来安瑟低快的话语，她撑起身子，哆哆嗦嗦地抬头，瞧见了一只巨大的头颅就在上方，嘴里喷出腥臭的口气，浑浊的口液滴落脸上。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往狭隘的地方兜转几圈甩掉麻烦后，安瑟打开手环定位，追着两人方向而去。他们的位置，正在显示不停地移动。 “喂，你别跑！就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身后传来男人呼呼大叫的声音，莫九却不管他，埋头就往前跑。 小莉跟在身旁，唇色青白，显然已到了筋疲力竭的时候。忽地，她一个不稳，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莫九连忙刹住身形停下，扶起女儿。 这一瞬间的拖延，后面追赶的人已到了跟前，三人将他们团团困在中央，目露凶光。 “还跑？”其中一个男子啐了一口，神色阴狠，“害老子一路跟着逃命逃了这么远，你们怎么也得留下命来赔！” “对！我看就先打断他的腿，再扔给野兽吃！”另一人附和道，他眼珠转了转，落在细小的身形上，“至于这个小丫头……细皮肉嫩的，倒是可惜了。” “你就别可惜了，赶紧解决了事，这附近危险。” 莫九的脸色煞白，他刚想开口，旁边倒是传来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不是我们……还有一个人。” “什么？”最先说话男子不耐道，“大声点。” 莫九反应过来，“她说不是我们……对啊，不是我们，还有第三个人，她才是始作俑者，你们还记得吧。” “的确是三个”，他点头，“那人呢？” 莫九低头看着女儿。 小莉低低的开口，“她抛下我们走了，但我们有定位，你们可以看。”手环是取不下来的，小丫头抬了一下右手示意。 看见伸出来的细幼手腕，男子眸光一闪，“过来，我看看。” 小莉听话地上前两步，男子俯身低头凑过去，突然眼前银光闪过，他捂着喉咙惊骇地看着眼前小丫头，却被见机袭来的莫九踹了一脚，向后倒下。 另两人回过神来，莫九已拉着小莉跑了出去，同时，扔出的手雷在二人脚下炸响。 听着身后鬼哭狼嚎的声音，两人停下脚步回头瞧了瞧。 “女儿，不错啊，有进步。” “姐姐说，坏人都是话痨死的，果然是真的。”莫小莉皱起了一张青白的小脸，“爸爸你以后抓住了人，千万别废话，一刀解决就好了。” 莫九受教地点了点头，“哦。” 尚在地上垂死挣扎的两人直接吐血三升晕死过去。 第二十三章 兴之所至 安瑟匆匆赶到的时候，两人正悠哉地躲坐在树下喝水闲嗑。 路过倒地的三人，她低头瞧了眼，一人被刺破喉咙，两人被炸得皮开肉绽。 “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见她回来很是高兴，一人一句噼里啪啦地快速复述着，听得安瑟眼皮直跳，心里哭笑不得，不过……她还是板了脸，“早干嘛去了？不会扔了再跑？” 莫九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我就是想着能跑掉就省着。” “……”，好吧，细究起来也没毛病，安瑟无奈地摆摆手，“下次稳妥一些。走吧，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附近一遍狼藉，血腥味骚味，痛苦呻吟声混合着飞禽走兽嘶鸣低吼声时不时飘出，这两弱渣还能如此淡定呆着，可见除了胆子肥，神经是真粗，运气也是真好外，着实是累坏了。 不过，被一群人兽大军追着上蹿下跳了半夜，她自己也的确累得够呛。 得找个清静地方好好恢复一下体力。 直播上，众人看着他们七拐八弯还顺顺利利地找了个地方重新歇下，再看看其祸害蔓延开去的几乎贯穿半个森林范围的灾难现场，一时竟一片静默，这战斗力，哦，不，是祸害力，绝对是，爆表了啊。 这堪称无良狡猾小心眼记仇的操作，真的是，溜了……果然，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得罪也。 自然，祸害三人组的关注度还是再一次蹭蹭蹭地上升了起来。 …… 一丝凉意滴落她的脸颊。 安瑟猛的睁开了眼，伸手摸了一下，指尖湿润。她略带惊讶地抬起眼眸，视线透过繁茂枝叶，看到了灰蒙蒙的天空。 竟然下雨了。 第六天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了天气的变化。而生存人数从一开始的断崖式下降到现在，所有的幸存者都成了那百分之一的概率。 安瑟过去叫醒了两人。从最初的警惕浅眠，到后来的倒头就睡，她不得不服这两人强悍的适应力。 “赶紧，我们要找地方避雨。” 她心里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从开始的雨滴到连成雨线，再到倾盘大雨，最后暴雨如注，整片大地转眼间完成了白天到黑夜的转变，陷入了一片狼籍。 他们在慌忙中躲进了一个洞穴。难言的气味瞬时扑鼻而来，像是腐朽、霉潮、腥臊混杂一般，熏得三人差点儿背过气去。 安瑟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根细细的能源光棒，这是他们这几天的战利品之一。漆黑一团的洞里刹那光亮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一道光芒就直射而来，她下意识一躲，避了开去，再拉着两人退后两步到了洞外，顿时再被暴雨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这空隙间，已足够她看清里面的情形。 堆叠的白骨，倒地的野兽，还有一个男子，斜靠在洞穴壁上。刚才的光芒，就是他随手扔出的白骨。 快狠准，眼力和身手明显不错。 这个人，刚巧，安瑟还真记得。当初他们从达卡拉被扔到圆球建筑时，紧跟着不久就醒来的人，自己还试图装傻充愣搭讪来着，可惜效果不怎么好，起码，没有听他开口说过话。 他依旧靠着不动。 安瑟觉得他肯定受伤了，而且，绝对不轻。 示意两人上前站在洞口边上，安瑟则继续往里走，同时淡淡道，“再动手，我保管立马也将你变成一道白骨。” 对，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对比而言，刀俎上的鱼肉而已。 对面没有声音，但也没有其它动作，安瑟对上男子投来的视线，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而往下扫去，只见一把利刃直直没入他胸口下方的位置，显然这才是重伤关键。 原来不是和野兽两败俱伤的啊，安瑟想着，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这明显是人为所致，也不知是谁呢。 “喂，你想不想死？”她蹲下去，懒懒的开口道。 还是沉默，甚至在看了她一眼后，就将目光挪了开去，低下了头。 “不想死的话我可以救你。”安瑟抛下了最终想说的话。 这回，眼前的人终于有反应了，他抬起了头，眉眼动了动，声音有着干涩粗粝的沙哑，“你确定？” “这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说想或不想。” “条件？” “唔”，安瑟沉吟了一秒，摊摊手，“还没想到，想到再告诉你。” “为什么？” “一时兴起，随心所至。”安瑟想也不想地随口扯道，“喂，你究竟要怎么样，还去不去死？别废话，小心老娘下一刻就没兴趣了。” 第二十四章 狼藉 男子的神色有些僵硬，接连两次被一个小姑娘威胁，可是一种不太美妙的感受。好一会，他才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 “好！”安瑟爽快地拍了拍手，站起来，仿佛自言自语地微抬头对着上方空气歪头而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没有哪位兄弟姐妹有兴趣？” 男子才放松下来的身体再一绷，这就是她所说的救他？开什么玩笑？！ 安瑟其实也不想这么大剌剌地展示她这两三天才学会的隔空交流的，话说这个真的是时而灵时而不灵。可惜她身上伤药用光了，可不就要主动一些了。 成了最好，不成也没损失。 许是见祸害三人组第一次主动救人，好奇之下，还真的出现了礼品盒摇摇欲坠风雨不阻地来到洞里。 在后面一双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安瑟自顾自地道了一声谢，取出止血剂和伤药，同时唤莫九和小莉进来帮忙。 安瑟将人扶起来转过后面仔细地瞧了瞧伤口，“怎么称呼？” “乔瓦尼。” 还真是惜字如金。安瑟盯着从后面透出来的刃尖，眯了眯眼，“乔瓦尼是吧，等下万一你撑不下去血崩而亡什么的，我可没空给你收尸，嗯，就和那些骨头凑堆吧，热闹，不寂寞。” 乔瓦尼觉得眼前这少女还真的………快人冷语。 就在他出神的瞬间，胸下突然一抽，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瞬间袭来，他忍不住下意识要躬下却被冷冷喝住，“别动！” 一气呵成地拔掉利刃止血上药，安瑟看着晕阙过去的人，却是松了口气。既然现在没死掉，那就代表没啥问题了。止住血，伤口自然会在特效药物作用下以最快速度复原，估计两三天，就算不能活蹦乱跳大开杀戒，走走路放放冷箭还是没问题的。 “姐姐，他以后要跟我们一起了吗？”小莉抬头轻声问道。 安瑟摇了摇头，“不，我们还是走自己的。” “那为啥要救他啊？”莫九摸不着头脑，“我以为在找个队友呢。” “因为，我想，他大概能给别人找麻烦。”安瑟唇角微翘，“有看戏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呀。”别人多些麻烦就代表她们能多一份轻松，什么虚无缥缈的欠她一条命，可还没那么大的诱惑力。 “呃……” 洞内气味实在不好，最后三人齐齐蹲在洞口边看着依旧暴雨如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半天过去了…… “哎，你们觉得有没有什么不妥？”安瑟站起来甩了甩发麻的大腿。 “水进来了。”小莉看着地面，细小的水流莹莹淌过她脚下。 “啊，真是”，莫九叫了一声赶紧捞起扔在地面的东西。 安瑟回头，光线下，流水好像由高至低一般，徐徐向内淌去。 一刹那，她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不，不太对劲，这里的地势不应该是低的……安瑟拔腿就往外奔出去，瓢泼雨水冲击在身上，砸得皮肤生疼。 一眼，只一眼，她就如旋风一般卷了回来，“走。” 两人立马就被她的神色语气弄得紧张起来，莫九指了指里面，“那，他……” “你们先出去”，话落安瑟径直走到乔瓦尼身前，狠狠地抽了他两下脸庞，“喂，起来。” 乔瓦尼双眼突然睁开，映出眼前少女恶狠狠的样子，水滴从她的发丝沿脸颊低落，稍显狼狈。 “我……” 干哑的声音刚刚透出，立马被打断，“现在立刻起来跟我走。”安瑟说完，继续补充了一句，“这里要塌了。” 说完也不等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乔瓦尼从地上撑起来站起，伤口扯了一下略微生疼，但还是默不作声地紧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洞穴往后的景象一下子就落入眼内，巨大的裂痕横七竖八地铺层在地面，树木东歪西倒，部分地面肉眼可见地无声无息地往下坍塌下去。 衬得黑沉沉的天空和暴雨，声势浩大。 乔瓦尼刚要抬步，突然脚下一空便往下坠去，这刹那他猛的往前一跳一抓，恰好抓住塌落的边缘，堪堪将身体悬挂在上。 然再用力，边缘再一次陷落，感受到身体的下坠，他脸色一变，然这时，一只纤瘦的手伸过来，整个人于千钧一发间被拽了上去。 “第二条命。”他看见少女瞧了他一眼，说完转身还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样死了可亏大了。” …… 没多久，泥土尘水，气喘吁吁，四人俱是一身的狼狈不堪，然而偏偏还不能停下，坍塌就如同精准的跟踪器一般，总在他们身后如影随形地跟着，逼着一路不停的逃出去。 一连好几次，他们差点遭了殃。 小莉已经趴在莫九背上跟着跌跌撞撞往前去，乔瓦尼则按着伤口上方，脸色青白得仿佛能随时倒下，唯有安瑟，还能顾及一下方位和危险，时不时拉他们一把。 终于，在他们几乎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坍塌终于停下，几人倒在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 安瑟回头，看着后方来路，近两米宽的裂口外，坍塌依旧在继续，明显已不能回去了。就以这里为分界，一边晴朗安静，一边暴雨地崩。 她脑袋有些发沉，刚才心神一直绷得太紧，现在一放松，简直觉得浑身都不是滋味，“我们先……” 刚开口，一道白网从树上当头罩下，将人瞬间罩在里面，安瑟惊了一下，反射性伸手去抓，然甫一接触，剧烈的电流传来，震得她马上甩开手去。 麻痛的感觉触及全身，安瑟咬牙，这都是什么鬼？同时她更是气闷，看来精神透支下连起码的危险感知度都差了许多。 抬眼看去，显然其他人也跟她一样的待遇，而在突如其来的受袭下，每个人都表现得有些愣，他们这才刚刚逃出虎穴，哪成想马上就进了狼窝。 这实在糟得不能再糟了。 白网外，设下埋伏的人缓缓地露出身形。安瑟视线转了一圈，心下微沉，很好，竟然是十个人，不多不少。 看来，他们是打算抱团干掉其他的人了。 莫九和小莉两人被困在同一个大网内，两人碰了一下网边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只好暂时放弃。这会，看着出来的人，莫九倒是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们？” 第二十五章 斗篷人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其中的一男一女。 安瑟大致扫一眼的时候没留意，这下倒看清了，当初组队的时候，曾有两人找上他们，只是当场被她不留余地地拒绝了。 好像他们叫啥来着？ 看来，他们坚决抱团的心思倒是没变，且顺顺利利的活到了现在。 被叫破，面对唰唰唰投来的目光，理奥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然，但想到他们是沦为阶下囚的人，再对比起上次见面时被拒绝的羞恼，如今全部迅速转化成了暗暗的吐气扬眉。 他走上前，背着手低下头看着莫九，“这可凑巧了。我说你们怎么弄得这么惨？”他说着说着，语气里就带出掩饰不住的嘲弄，“我还以为你们这新巴结上的干女儿该有多厉害呢，看来也不过如是。” 四人现在的样子确实看着狼狈，头发凌乱，满脸满身的尘土泥泞，胳膊大腿衣衫处还东一道西一道撕裂了不少口子，且神色倦怠，力尽筋疲。其中一个男子，还一直闭着眼，从头至尾没动一下。 但莫九还是第一次看到眼前人这副样子，一时愣着没有说话。他不傻，自孩子她妈离开后，平日相处的人也相继渐渐疏离，且随着时间越长越明显，他想也知道大家这是趋利避害，倒不甚在意，但无论如何，见着面还是客气一两句的。 正儿八经的变脸，尚属首次。 理奥看莫九一贯傻愣愣不反驳的样子，更是不屑。这个一直倚靠女人的废物，真是窝囊透顶。 他一直觉得莫九运气好，甚至在妻子走后还能不知从哪里挖出一个宝贝似的干女儿，别人不知，他可知道她就是老区传闻中新来乍到的心狠手辣身手还不差的小姑娘。 当初慌忙中找人组队时，他见着他们还高兴了一把，谁知，这小姑娘竟然一口气拒绝了，而这窝囊样的男人，就那样静静呆在一边连话也不帮忙说一句。 真是，想想也窝火。 不过，幸好，这人的运气终归是到头了。 理奥神色不定地盯了莫九好几秒，直到一个男子走到他跟前，“你们认识？” “是，”理奥回过神来，连忙道，“不过没关系，不会耽搁正事。” “那就好。”西蒙斯视线转向其他人，抬手吩咐道，“都带回去吧，仔细些。” 闻言，所有人两两的走上前站在白网边上，一直暗暗观察着的安瑟也不知他们弄了哪里，巨大柔韧的白网一下子就收缩起来，如五花大绑的绳子一般将他们紧紧裹牢，先前流窜的电流也消失不见，她动了动，发现以她的力度还是撑不破。 眼下情况可不大好，也不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被推搡着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比起来前呆过的洞穴，简直就是贫民窟与富人区的鲜明对比。 干燥，洁净，有舒服的空气和通风。 安瑟进来后就有种将之抢过来的冲动，想想哪怕舒舒服服地躺上一晚也是好的，天知道他们最近过的都是啥日子，长跑悍将都硬生生给练出来了。 这人多找地儿就是豪气。 “交给你了。”被一路带至最里面，然后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刮个一干二净，最后像咸鱼干一样被捆绑双手垂挂在洞顶下后，安瑟听到那个似是带队的男子说道。 “嗯。” 她循声看去，看见了一个全身罩在斗篷里的人，瞧不清样貌。见人应下后，带队男子率先退了出去，其他人也陆续跟着。 最后是理奥和亦步亦趋跟着的他的女人。 “再见了”，他说，“啧啧，真是可怜。可惜，当初你做了一个愚蠢透顶的决定。” 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小肠鸡肚，不就是拒绝了一次吗，居然记到现在，安瑟都懒得看他，仔细地观察了一圈这里的环境后，再打量着那个斗篷下的人。 莫九却说话了，“我没有后悔过。” “你……”理奥刚要大怒，然后就被斗篷人打断了，“出去吧。” 闻言理奥的怒气却奇迹般消融，他笑了两声，“看来有人是等不及了，也好”，他视线对上莫九，“我就在外面听着你的鬼哭求饶，看你是不是真这般硬气。” “话忒多，滚。”安瑟忍不住不耐烦地出口道，啰哩啰嗦的，没看见她被挂在上面难受吗，不赶紧滚她怎么干活。 “好，你们就上赶着死吧。”理奥扔下话气冲冲的拂手就走，安瑟看到跟在后头的女人似是恐惧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才匆匆地跟着离开。 上次看这女人也不是这般懦缩的样子，也不知他们可是遭遇了什么。安瑟若有所思地看着仅剩下的斗篷人，只留下这个人，为什么？ 整个空间随着人的离开刹那间变得安静。 同样被悬挂着的在最内侧的乔瓦尼终于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周遭环境后便落在安瑟身上。 安瑟似有所感地偏了一下头，对上他眼神，唇角微微的上扬，生命力够顽强的，很好，她喜欢。 而那个一直将全身上下罩在宽大斗篷里的人，此时也终于慢慢地伸手揭开了他的斗篷。 空间内，连呼吸似乎都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安瑟双眸微微一眯，心下意外。 竟然是混种人。 灰白色的皮肤，尖耳朵，光秃秃的头颅下一双眼球大且凸起，像死鱼眼一般，透不出丝毫生命情绪气息。 他默不作声地首先朝最外侧的莫九走去，并缓缓地举起右手，四根如同长长尖刺一般的灰白色手指仿佛闪出寒光。 安瑟瞳孔一缩。 而莫九此刻身体哆嗦得厉害，嘴里磕磕碰碰的说着，“你……你想……想干什么……” 没有回答，眼看灰白色的尖刺就要戳上来，他直接眼一闭，尖声大呼起来，“啊……”要死了要死了……痛，很痛…… 然而叫了半晌……哎……不对，怎么好像，不痛？他顿时睁开眼，一眼就见到了半趴在地上的背影。 全身的束缚绷不掉，但悬挂着的身体要挣脱开跳下来还是没问题的。于迫在眉睫的危机时刻，安瑟狠狠用劲一甩身体，在轻微的断裂声下，她落到地面，然后往目标一撞，将人死死的压在身下。 而尖刺从侧面转到她背后就要落下。 第二十六章 特殊能力 一道影子袭来，利芒险险的擦过衣衫滑落地面，伴着一声闷哼，他的整条胳膊以诡异角度垂落在地。 安瑟眼疾手快地用依旧捆绑着的双手压在他嘴巴上，飞速道，“敢出声我就砸死你。” 真的是砸，她现在身体捆绑得就像一个大号长茧，只能呈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压制住这个人。 灰白眼珠动了下，然后闭上，不挣扎也不说话。 安静就好。安瑟微转回头，看了身后乔瓦尼一眼，她知道刚才的危险是他化掉的，那会自己感觉到却避不了，除非放开身下的人退后，但一旦放开了，这副状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将人压制住。 幸好。 而乔瓦尼只低着头，看着身上白色网状束缚物，眉头紧皱。这东西韧性极大，竟是挣脱不得。 安瑟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想开口，鬼叫狼嚎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看来某个家伙终于发现自己一根毛也没伤着。 莫九挂在上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然后神色转化为巨大惊喜，哈哈的笑声刚要脱口而出，淡淡的声音低低传来，“闭上嘴巴。” 他连忙刹住吞气，不敢再动。 “现在再像刚才那样叫，注意要痛苦与绝望一些。” “啥？” 被安瑟瞪上一眼，他连忙反应过来似的应下，“好，好。” “那开始吧。” “……” 满意地听到耳边再响起的噪音，安瑟继续刚才想说的话，“我知道这东西怎么弄开。” 乔瓦尼抬眸，看她带着某种古怪的神色继续说道，“他。” 身下的这个人。 “肯特族的能力是裁制。”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出口，乔瓦尼立刻明白了，身下被压制的人也突然睁开了紧闭的眼，艰难地转动到安瑟身上。 宇宙中族类众多，不少种族自身都拥有特殊的种族能力，而因工作性质，安瑟对绝大部分种族基本特征天赋等都了然于心，所以只要不是太过罕见，她大致能一眼判断出其来自哪里。 在这当中，混种人有些特殊，大概属于爹不亲娘不爱的那种，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遗传来自父母的种族能力。 显然，眼前这个就属于幸运儿了。 安瑟低头看着他的死鱼眼，“看在你没有对我们造成实质伤害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只要解开我们身上的束缚，既往不究。” 他似是对这谈及的内容毫不关心，而是径直道，“你去过肯特星？” 安瑟打量了他一眼，才缓缓道，“去过。” “怎么样？”他的语气里隐隐透出某种情绪，似是紧张夹着期盼等等，“好看吗？” 安瑟老实不客气的道，“不好看，丑死了。”一年到头冷到结冰的星球，加上肯特人灰白粗厚得好像覆了一层鳞片的肌肤，粗壮圆滚的没有线条的身形，还有老往外凸的死鱼眼，从环境到居民，怎么看都不好看。 许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丝毫不留情的回答，他怔仲了下才“哦”了一声，然后不再说话。 “喂，我都答完了，该考虑我的问题了吧。” 安瑟以为他得思考一会或继续沉默什么的，结果这回他却是直接应了，“可以，但我有个要求。” “说。” “我要加入你们。” 这个，倒是有意思了……安瑟扬眉，“我为什么要接收你？” “在这里，除了我，没人能解开你们身上的束缚。” “我可以杀了你再自己弄，反正，我需要的只是你的双手而已。” “那你可以试一下，是他们来得快还是你们动作快。你要知道，失去了生命的手指就没那么锋利了。” “不错，开始还以为你不善言辞，原来也算能说会道。”安瑟突然就笑了一下，接着就转了话风，边站起来边继续道，“我允了。” “阿伦”，身上贸然一轻，他从地面撑起来，缓缓道，“我的名字。” 安瑟看着他明显不自然地垂在一侧的胳膊，这人不会感觉到疼痛吗，除了刚开始的闷哼一声，几乎没看见他表露出任何的情绪。 “能动？” “勉强。”说罢，他吃力地抬起一边手，尖利的手指靠近身上裹紧成茧状的白网时，轻轻划了两下，先前拼死挣脱不开的东西就这样簌簌掉落。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乔瓦尼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话说这事情进展得有点出乎意料……倒戈得这么快速和自然，你确定你原先就不是内奸吗？ 阿伦走到他前面，对上他带着审慎和怀疑的视线，脸色毫无变化，同样手起指落地松了绑。 莫九叫得声嘶力竭浑身无力，此刻已换成了小莉。阿伦站在小丫头身前，看着她哭叫得肝肠寸断兼则魂飞魄散的模样，额角不自觉抽了抽。 这些人，貌似就没一个正常的？ 小莉瞧着来人，眼眨了眨，停了下来，轻声细语的问，“怎么了？不像吗？爸爸说想像一下被魔鬼一口一口吃掉的样子就行。” ……阿伦抬起的手顿了顿，才继续划了两下，看小丫头轻松地落在地上，才答，“挺像的。”他能说，事实上落在他手下的人基本都已经惊惧得无法出声吗，外面那群白痴，就没有觉得不对劲的？ 不过，也许，在他们心里，自己就是一个以折磨人为快乐之本的怪物。 看着最后一个人落下来，他转身看向安瑟，“你们可以在这里呆到半夜，然后等他们熟睡的时候再逃。”他干活的时候不喜打扰，而且一呆就是半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是以，每当有新鲜猎物送回来，每个人都会自觉的退出去。 “逃？”安瑟闲闲道，“为什么要逃？抢了我们那么多东西走，还打算把我们制成人肉标本，这笔帐总得算算啊。” “人……人肉标本？”阿伦还没开口，刚松泛下来的莫九就在一旁巍巍颤颤了，“是，是什么？” “刚不是还捆在你们身上吗？”安瑟眼睛睃了过去，“裁制啊，就是能把肉质纤维割裂下来变成柔韧的编织物，具有优质的收缩延展度和抗裂性，实乃野外求生的必备良品啊……” 莫九冷汗涔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噤了口。 第二十七章 反击 “就凭你们这些伤残弱质之流？”阿伦忽略这些打岔，直道，“要是这样你们何必轻而易举被抓了？” “谁都有打盹的时候”，安瑟淡淡道，“何况，不是你们乘火打劫落井下石么？”她就不信他们不是特意守在交界口，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那方向出了事，幸存之人若逃窜过来岂不正好撞上枪口。 阿伦不可置否，“那不能否认你们现在太孱弱的事实。” “不是还有你吗？你得想想，我们这样灰溜溜的逃出去可能会遭遇追击不说，任何物资也没有，起码还得忍饥挨饿跋山涉水。这样的队伍你还要吗？” 安瑟说完平静的看着他，只见他沉默了一下，才终于问，“需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安瑟嘴角微弯，带着狐狸般的狡黠，“跟我谈谈他们的实力情况就行。”能让现在的她吃亏的，除了莫名其妙出现的特殊能力者外，也就只有像她一样的基因进化者了。主动反击的前提是当然得知己知彼。 不然，她一个人还好，打不过也能跑，但可惜，这携老带幼的，还多了一个重伤未愈的伤残人士和一个弱鸡的辅助型能力者…… 她想到这里，不禁抚了抚额，这到底是如何发展成这般的？ 出来后，众人零零散散地落在山洞内外守望，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绝望惨呼声，大部分人脸色如常地闲扯说笑。 “要我说，小杂种这次也太狠了吧，看人家叫得……哎呦，真是可怜。” “不会是谁昨晚又去欺负他了吧。” “哈哈……” “他也就只能拿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人发泄发泄了。” 众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笑着。说起来，除了刚开始被他唬住外，现在也不怎么怕他了，因为他本身体质实在是弱，除了一双尖刺般的爪子有威胁性外，他的力量和反应完全跟不上，故只要有防范性地避开要害后，一般会格斗技巧的人拿下他并不算难事。 “西蒙斯，这次过后将他一并解决了吧，我们所需的东西也够了。” “就是啊，这一路看着他那鬼样子也是渗人。” 西蒙斯靠在洞口，瞧着众人看来的目光，眼里也掠过一丝厌恶，“你们自去吧，随便。不过，等过了今晚，我们也需要再往北面挪挪，这范围内也侦察不到其他人了。” “好啊，尽快干掉剩下的。” “下次撞上枪口的可得好好玩玩了，不用再留给那小杂种。” “昨日报数是一二零，今儿得五十往下了吧。” “别太乐观，越往后的人越不好惹。” “哼，怕什么……” 于一片说话声中，佩丝轻轻靠近她丈夫，低声道，“莫九和丫头他们就这样……万一朱莉娜她找回来……” “要回早回了”，理奥挥挥手，很是不屑，“你听听刚才那声音……窝囊废。”就没人像他那样叫得不知所谓的。 “我……我总觉得不妥。要不，回去看看？” “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整天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理奥有些不耐烦地提高了少许声音，“你要是害怕就老实呆着。” 佩丝瑟缩着不再吭声。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些人眼里的不安惶恐慢慢的变成了嗜血残暴，好像杀人不再是生存被动的选择，而成了主动的乐趣。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也成为别人口中废物而不再被需要，到时……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下冷颤。 夜幕开始降临。 洞内在能源灯的照射下，依旧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 三道影子在灯下拉出长长身影，大剌剌往里走去。 “等下别太快杀死他，我得看看这杂种哪里不一样。” “不如割下他那八根尖刺一样手指当剔牙用？” “哈哈，好注意……” 差不多拐弯的时候，三人住了口，拐过弯前面就是他呆的地方了，一眼就能看到，也没别的遮掩或出口，是以他想呆就呆，没人有不放心的地方。 然而，刚拐过弯口，还没等他们看清眼前的情景，两道厉风疾来，颈脖剧烈一痛，两人当先倒了下去，剩下的一人刚反应过来口微张，人再接着倒了下去。 “没事吧？”安瑟偏头瞧向依旧脸色白得透明的乔瓦尼。 摇了摇头，他弯腰拖起两人就往里走，安瑟只好跟着他拖起最后一人跟在后头。 “给你了。”扔下后，安瑟看向阿伦，继续道，“随你处置。嗯，记得我要的东西。” “好。” “你们都留在这里。乔瓦尼，看着他们还行吧？” 乔瓦尼扫了他们一眼，默默点头。 莫九脸色微微发白地开口，“我……要不我跟你去吧。” “你确定？被人乘机偷袭要挟了我可不管你。”安瑟睃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就当看看剖尸解体罢，你不是常带着小莉翻尸倒货吗，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我可是差点这样死的……莫九憋了憋，最终还是没出口，看着她转身离开。 小莉上前抓住他的手，低声道，“爸爸别怕，我在呢。” 看着瞬间抱在一起的两人，阿伦抽了抽嘴角，自顾自低头干起活来。就像被一层通透明澈的液体包裹一般，滑腻的指尖在触碰到肉体的地方，瞬间变成了一层薄薄的骨白色。 乔瓦尼靠在拐弯通道口的洞壁上，静静地看着前方。 一个，两个……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地穿行在山洞内的安瑟，冷静地放倒一个又一个的人。 不得不说，这些人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就是将没断气的敌人关在最深处，竟然还只留了一个人。他们这是相信没人逃得出去，还是相信人一逃出去就会被发现然后被抓住？简直自大。 此时，还剩四人。 值夜的三人在洞口外，一人在她前面不远处。这一人，就是今晚最大的目标，这群人的领头，西蒙斯。 这人将是她对战的第一个基因进化者。 正继续挪动着，安瑟突然心中一凛，偏头躲过了飞来的一记冷光。 “呲”的一声，匕首没入身后洞壁，发出清脆一声。 一道身影从前面暗处出现，落在安瑟眼内。 西蒙斯盯着她，寒光涌动，“想不到，我竟看漏了眼。” 第二十八章 抉择 安瑟摊摊手，状似无奈，“那是你眼瞎。” “那我就看看你身手是不是跟嘴皮子一样利索。”西蒙斯说完，整个人急速地冲至她眼前，拳风袭来，安瑟微微侧身躲过，随即一个抬腿往他肚子上踹去，却是落空，而另一道光影眼见已来到眼前，她上身仰后再急退一步，堪堪离开攻击范围。 “看来也不过如是。”西蒙斯咧了咧嘴，露出一丝嘲弄。 “彼此彼此。你不是也没占着便宜。”安瑟自然丝毫不让。 西蒙斯冷笑一声，再次主动攻上去。两人的身影在洞内转移变换，拳脚砸落的力度时不时落在洞壁上，引起泥土簌簌掉落的声音。 山洞口外，今晚恰好是理奥，佩丝以及一个叫马库平的男子值夜。三人突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斗声，俱是心中一惊。 “走，去看看。”马库平当先一步站起来，领着两人往里赶去。没走几步，眼前的情景让他们顿时停住了脚步。 西蒙斯之所以能命令他们，自是因为他的身手在众人里是最好的，但那个显然是不知道怎么逃脱出来的少女，竟然与他旗鼓相当？ “阿伦那个杂种，果然不可靠。”马库平忿忿然地咒骂了一句。 而另外两人则完全呆在地上。他们以前得到的风声的确是知道这少女挺能打的，但没想到，在对上西蒙斯这种级别的，还能这么抗打啊。难道…… 理奥自觉有些腿软，佩丝看看他，在看看里面，心头泛起某些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 安瑟察觉到其他人的到来，只余光扫了一眼便撇开，却在这电光火石间，被横扫而来的腿风给扫中，吃了一记，肚皮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西蒙斯乘热打铁地欺压上去连连出击，安瑟一时间左闪右避颇为捉襟见肘。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心中微凛，本来体力就处于劣势，力量也不占优，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心念急转间，她眸光一闪，再次退后两步，然后一个转头就往三人方向突然急步冲去。正在看得入神的三人料想不到她的举动，一时愣在原地。安瑟唇角一翘，轻巧地一拉一踹，其中一个男子身形便朝着身后紧随而来的西蒙斯撞去。 “滚开！”西蒙斯气急败坏地一拳轰开，清脆的肋骨断裂声响起，马库平狠狠地撞在一侧洞壁上落下，生死不知。 而就在西蒙斯出拳击中男子身体弹开的瞬间，安瑟不退反进，见空插缝地往他胸上连蹬数脚，他一时间躲避不及连连退后直至撞在洞壁上，吐出一口血，他脸上青筋爆起，怒气直飙。 这间隙，安瑟的拳风已再次到了眼前，西蒙斯不退不避，抬手格挡拦下，然而同一时间胸口突然一凉，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砰”的一声响起，他满脸不可思议地垂下头，看到潺潺流血的胸口，身子慢慢地往下滑去。 “你……你耍诈。”西蒙斯满心满脑的怒火几乎喷涌而出，怎么会有这么无耻阴险狡诈之徒，此刻他捂着伤口，恨不得生生手撕了她。 安瑟平静地将冒烟的手枪勒在后腰上，才垂眸看他，“生死本在一线间，当然结果比过程重要。” “你，你……”西蒙斯生生地吐出了几口血。 “在这个满是污垢的地方，就不要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了，徒增笑话而已。”安瑟蹲下来，与他平视，“你就安息吧。” “不可能，我不……不……”感受到鲜血依旧源源不断的往外留，他脸上终于闪过慌张，疼痛和虚弱给他带来恍惚，“我要……出……” 看着他挣扎着到最后闭上眼，安瑟面目表情地站起来，目光投向另一侧，那里，一男一女正脸色发白地缩在边上，对上她视线，更是不由自主地颤得厉害。 理奥恨不得时间马上倒退回最初遇到他们的那一刻，要不暗中倒戈，要不就当场一刀捅死她，自己明明就听说她心狠手辣，怎么就，就不当一回事了？……这一步一步走来的声音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嘲笑着他的愚蠢。 “你们两个，运气挺好的”，清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人胆战心惊地听着，“走吧，一直走到最里面。” 两人不敢不听话地抬腿往里一步一步挪去。 此时，山洞尽头。 莫九已跑了出来牢牢地靠在乔瓦尼身侧，死也不往里瞟一眼。他大爷的，那爪子动一动，他就觉得割在自己身上，痛死了…… 偏偏里面的对话还时不时不加遮掩地传出来。 “阿伦哥哥，他们是死了吗？” “嗯。” “森林里有那种很大很大的怪兽，可以吗？” “可以。” “哇哦。那可以帮我做个东西吗？” “要什么。” “就是这样子……” 莫九听着恍了一下神。 乔瓦尼睁开眼，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一挪，他一向不喜人靠得太近，这人无缘无故地粘上来是想怎么着。 莫九回头瞧着他皱起的眉头，以为他是伤口疼了，赶紧道，“放心，她很快就会拿回伤药回来了，忍忍啊。” 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乔瓦尼目光闪了闪，状似不经意地问，“万一回不来或不回来了呢？” “嗯？什么？”他这话实在拗口，莫九脱口而出后才想明白，随即莫名其妙的道，“怎么会？”话落他又怜悯地拍拍他胳膊，“疼了痛了就叫出来，别想太多。” “……”这人果然神经粗大得可以！不过，这样的一大一小，倒是够省心，起码适应能力就是一绝。 忽地，乔瓦尼觉得心里某种抉择终于尘埃落定。 似是过了很久又似是很快，两三道细微的脚步声传入他的耳朵。乔瓦尼立时站直，身体微绷，然一道不紧不慢的女声接着传来，“是我。” 莫九当先高兴的转出去，却一眼撞上两道熟悉的身影。他微愕，“怎么是你们？” 理奥想起不久前这正是他对他说过的话，一时纳纳不敢言。 “就剩这俩，留给你处置，你决定着办。”后头的安瑟走了上来，话落，她朝着乔瓦尼抬手一扔，“上药。赶紧好了赶紧走。” 乔瓦尼接过，感受着手心盒子还带着的少许温度，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些许弧度，“我决定加入你们一起了。”要不是突然仓促逃亡然后再一起被俘，他相信自己早已被扔下了，这施恩不图报的行为可要不得。 “不行。” “放他们走吧。”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乔瓦尼神色不变，而另外两人则刹那喜意上涌，一股死里逃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二十九章 去留 “不行”是安瑟说的，另一句就自然是莫九所下的决定了。对这个结果，安瑟来时自是心中有数，是以她没问理由，只简单地问了一句，“确定吗？” 莫九略带踌躇，但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理奥这下是真的将心放了下来，他刚踏前一步想要拥抱表示感谢，就见莫九退后了一步，谨慎地盯着他。 理奥尴尬地笑着，“先前是我的错，说了一些不应该的，但那真的是一时糊涂，你知道在这里想要保住性命真的很难，我这也是怕他们误会而不得已而为之，幸亏你们没事，都没事，那就好，真的。” 虽然他猜到他干女儿带他们过来应该是为了见莫九，给他出一口气，但真的见着了，莫九也没干什么就轻巧地放过他们时，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都比他们幸运，以前是这样，现在换了地方还是这样。 先前他还以为……理奥低着头，掩下眼里的异色。 一旁的佩丝跟着低头弯腰，轻轻地道，“谢谢。” 莫九其实并不想看见他们，总觉得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因此听他们说完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没事了。” 理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靠在一侧的安瑟，暗暗咬了咬牙，开口道，“我们……可不可以跟你们一道？” 在莫九惊愕的目光中，理奥快速地说着，“游戏规则是剩下十人时自动结束，你们现在才四五个，人多力量大，我什么都可以干，真的。莫九，你看我们两人出去，万一遇到危险，你的心意岂不是白费了，还不如收留我们。” 这，怎么可能？！莫九下意识地看向安瑟，却发现她根本不看自己，独自靠在洞壁上低垂着眸，似在闭目养神。 “不行”，莫小莉从后面走出来，清脆地拒绝道。 理奥脸色一变，声音略急，“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话。莫九，你说吧，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出去送死吧！这里多一个人也不多。” 莫九摇头，“我听女儿的。” “……小莉她小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你都愿意放过我们了，为什么就不干脆好人做到底。”理奥心里又急又恨，这个搅事的小丫头，还有个只听女人话的废物。 佩丝觉得现下气氛有点不对劲，赶紧暗中拉下他的衣衫，“我们还是走吧。”理奥唰的偏头瞪了她一眼，“别插话。” “爸爸都说了听我的”，莫小莉板着一张小脸，异常严肃，“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小莉啊，你……” “不许叫我名字”，她微扬着头，打断道，“这里不欢迎你，走吧。” 我偏不信一个小丫头的邪了，你爸都答应不杀我们了，只要坚持下去，对，坚持……理奥也横下了心，“我就跟在你们身后，不打扰你们。” 这人怎么那么烦，莫小莉跺了跺脚，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莫九此时心里也有些悔，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就赖上他了？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再次不由自主地眼巴巴地瞅向安瑟。 此时，一直靠在一侧默不作声的安瑟终于睁开了眼，她开口，声音清冷，“想要加入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理奥心里涌上狂喜，“你说，你说。” “我只要一个人，你们自己商量谁留下，谁离开，要不就一起离开。注意别跟我废话，我没兴趣听。” 两人的脸色瞬间齐齐僵硬下来。佩丝心里莫名的发慌，她扯上丈夫衣襟，“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理奥神色隐晦，他看向安瑟，“你能承诺你说的是真的？无论如何，谁都可以？” 安瑟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我从不匡人。” “理奥……”佩丝不知他想干什么，轻轻唤了一声。 “没事，我就是问问。我怎么会扔下你”，理奥揽上她的肩，转身，“我们走吧。”虽然感觉有些怪，佩丝还是跟着往外走，同时低声说着，“我们要是遇着别……”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佩丝突然浑身一颤，低头看着从后背穿透而出的刃尖，一瞬间巨大的疼痛汹涌袭来，身体便直接倒下地去，是了，自己该想到的，他就是这样的人，真……真该啊…… 理奥脸上刹那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变得镇静和决绝起来，别怪我，一个人活着总比两个人都死要好，他连忙回头，上前三四步，“现在，就是我一个人了。可以了吧？” 洞内瞬间寂静下来。 安瑟轻笑，看向莫九，“这就是你要放过一马的人？” 莫九心里寒气直冒，“我，我……不是……” “别跟我说你看不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大度可以，但别让人当成软弱可欺，也不要低估了一个人的嫉妒和贪婪。”说罢安瑟径直转身往里离开，彻底撒手不管了。 虽然话语难堪，但这，代表他是不是可以留下了？理奥想着便抬腿欲跟上去，却被前面伸出的一条胳膊拦下。 “莫九，你，你这是干什么？” 回应他的只是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在他脸上，他一个趔趄跌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水，理奥抬头，神色怨忿，“你疯了不成？没听见你女儿的承诺吗！” 莫九回视他，真觉得自己的确疯了，对，这么明显的嘴脸他当然门儿清，但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在意这人，自然也不在意他的举动，而终归认识一场，放他们走就算了……只是没想到还会有后面的纠缠。 “在她的承诺之前，我还有权处置你的性命。” 理奥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清，他撑起身子，强硬道，“你还能怎样？杀了我不成？” 然而话才落下，就见莫九靠近，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银光闪烁。 “你……” 轻微的噗的一声，理奥捂着喉咙，缓缓的跪下去，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地瞪眼看着莫九，渐渐模糊…… “有错就得修正。”莫九喃喃道。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乔瓦尼瞧了一眼外面，对眼前的少女道。她正坐在地下，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着水。 真……豪气。进入这里以来，他还没试过这么大口吃喝的日子，这，哪里来的？ 安瑟没好气地瞟他一眼，“我也没收留你。赶紧上药赶紧走。” 第三十章 休整 乔瓦尼闻言反倒在她身边坐下。他看了一眼对面正专心摆弄着东西的阿伦，再偏头看向安瑟，“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他有用。” “我能打。” “他没你那么麻烦。” “我哪里麻烦了？” 安瑟怀疑地瞅了乔瓦尼一眼，对答得如此流畅，这还是之前那个惜字如金的冰山脸么，怎么忽然就缠上来了？“既然如此”，她指着伤口方向，“你得好好解释一下受伤原因，谁知道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厉害的麻烦啊！” “那为什么要救我？置之不理是远离麻烦的最佳选择。”乔瓦尼不答反问，一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她，目光深邃。 手贱，一时兴起，作壁上观，隔岸观火……安瑟脑里瞬地蹦出几个词，但最后还是淡淡道，“你问过了。” “那就绕回来了，你即然都救了，现在嫌麻烦是不是晚了？” “你滚离我们的世界就不麻烦了。” “可我不打算走了。” 安瑟叹了口气，要不是意外打乱后面的行程，他们早就撇下这人跑得远远的了，而没了后面的相处，估计他也没有赶着上的兴致。 “我有那么恐怖吗？”乔瓦尼瞧她苦恼纠结的样子，禁不住唇角微扬，“还真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安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咱才认识几天啊？不过这话冲出口，自己都嫌幼稚。 乔瓦尼却是觉得有趣，“你总能让人忘记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很怪异，也很具欺骗性。” 安瑟低垂着头，没有回话。 “我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恰恰相反，我觉得你们需要增加战斗力，事事不能总依赖在你身上。” 安瑟抬头目视着他，眸光闪动。 乔瓦尼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以示坦诚。除了年龄与思想阅历行为不对称外，还有一点他没提，就是眼前少女看着心狠手辣，心思实质比很多人都细腻柔软。遇险时带着三人，他没看见她流露过一丝不耐不屑或放弃，同样，能在一个陌生混种人流露出类似伤感思乡情绪时，轻易地将人接纳。 她判断人的标准模糊不清，全凭喜好，这很有意思。 不知为什么，对着对面的目光，安瑟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她心里忖思了一下，缓缓道，“不得不说，你这话打动了我。” 走到这里，轻易被俘虏的经历让她意识到，队伍里没有与之战力相仿的战友，的确很危险。一旦她有些微松懈，面临的就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所以？”乔瓦尼语气上扬。 “所以，你的麻烦到底是什么？”安瑟睇他一眼，“身为接下来将患难与共的战友，我想我有必要知道。” 谁知他只是摊摊手，“抱歉，这个还真不好说。” 安瑟气结。她下决定是不是下的太早太爽快了？！ 见她瞪眼过来，乔瓦尼只好补充了句，“只能说是一个人。” 废话，不是人还能是鬼？安瑟嘟囔着。这会儿，小莉和莫九两人从外面往她这里走来，情绪显然有些低落。 “处理好了？”她抬眸瞧着两人，小莉直接往她身上趴，“姐姐。”小丫头闷闷地叫了一声，却也不说其它。 安瑟大约理解这种心情，比较起陌生人，处置认识的人情绪更要复杂得多，不是说具体可惜这个人，而是不由自主的对生命无常多变对往昔的百般感概。 “没事。”安瑟伸手摸摸她的头，把差点习惯性出口的“习惯就好”给吞了回去……这事儿，真要习惯可得用多少血淋淋来铺就。 “都休息去吧。”安瑟改口继续说道，一路奔波逃难到现在，还没真正休息过，疲累不堪写满了每一个人的脸。 小莉乖巧地应下，揉着眼睛利索地爬到一边躺下。 莫九瞅着，见安瑟脸上毫无异色才放下心来，话说大丫头先前面目表情的样子……不用想，绝对巨可怕的。 “看啥呢，不累就给我去外面守夜。” 这话一落，莫九就觉得自己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哪哪都疼，“我……嗯，明天见。” 见他身形敏捷地一灰溜地窜到一角倒下就睡，安瑟简直无语。她该说他怂还是说他有自知之明的好。 “我去吧。”对面一侧一直默不作声的阿伦，忽然开口道。 “嗯”，见有人自觉，安瑟当然毫无异议，在这几人当中阿伦自是精神最好的，不过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就是了，“我跟你一起。” 安瑟说完垂眸看着乔瓦尼，他的伤势，估计再过上一天左右就不影响了……这，可真慢。她禁不住怀念起医疗舱来。 接下来，平安无事的，五人在这里足足休整了一天一夜。 安瑟把光洁的骨白色细长鞭子绕在腰上，拍了拍，满意的扫了眼前四人一圈，“好了，出发吧。” 经过一天的时间，阿伦已充分认识到自家队伍物资的充分，是以他皱了皱眉，“既然不缺啥的，我们完全可以等人上门来，何必冒险。” “呵呵”，提起这个，安瑟就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诡异模样，“再呆上一时半会，怕是大型火灾都要来了。” 见鬼的不限时间，这一回能休整这么久，她都觉得控制部是不是大发善心了。以摸索出来的经验来看，只要稍微露出消极避难乃至久久不挪动的趋势，一些突发意外准会汹涌扑来，也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总之相比起来，安瑟还是决定主动出击的好。天知道他们再一次逃的气喘吁吁时会遇见什么。 沿着北面，众人避开野兽爬虫的踪迹，小心翼翼地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然随着时间过去，周遭依旧一片雾气氤氲，吸入的湿润里偶尔带出一丝腐烂气息，深幽寂然中只听得见枝叶或地面摩擦带来的细微声响。 没有遇见人，或者是说没有遇见完整的人，脚下倒会无意中踩上柔中带硬的残臂断肢，或从枝叶上恰巧碰着滴落的一两滴血水。 衬着不散的浓郁白雾，简直无端的寒气渗人。 此时的莫小莉正熟络地避开横生的灌木，一脚落下时差点打了个趔趄，滑腻的感觉使得她稳住身形时回望下方。 紧随其后的安瑟跟着停了下来。 莫小莉指着那块残碎的破手皱起了小脸，“姐姐，我好像见过。” 第三十一章 迷雾 这话让安瑟的心莫名地停了一拍，她定了定神，才开口，“什么意思？” “就是……好像，一样的。”小丫头似是疑惑地往四下看了一眼，慢慢的说，“姐姐，我们是不是走过这里？” 安瑟条件性反射地看向最前面的乔瓦尼，只见他同样地皱起了眉，“方向没错。” 对，他们一直在往前走，没有拐弯或绕路，理论上不可能出错。但是，诡异的，当莫小莉提出这个问题时，每个人看着周围隐约就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使得没人反驳，你丫是不是看错了。 至于这到底是真是假，其实还真不能准确地辨认出来。因为一路走来，四周都是一样的参天大树，还覆着一层朦朦胧胧白雾，非三步内看不清真切，自然也窥不得全貌，只知是一路往北。 事实上，究竟是他们走进了迷雾，还是迷雾弥漫过来，他们也分不清。由浅而深，就是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 这可愁人了。 面面相觑间，安瑟想了想，还是让他们先原地候着，自己三二两下地爬上一棵看不到树冠的高耸大树，然而，跟预想的一样，即便站在最高处眺望，视线之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迷迷蒙蒙一片，连基本的大致范围都估算不出。 叹了口气，她从上面下来，转头正要跟他们报告一下情况，却发现原地空空如也。 人呢？ 安瑟心中一惊。然举目四望，看不到任何人影。她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坠落冰窟，浑身发冷。 不对，她才离开了不到两分钟，几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声响的消失？就算受到攻击也应该有动静或留下痕迹才对，按正常来说乔瓦尼的反应力和危险敏感度不会那么低。 混乱的脑海稍微平静了一下，她仔细地四下打量。 这一打量，她就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先前怀疑他们走过这里，她可是极为仔细地观察过这里地面草木等一切周遭环境，现在她可以肯定的说，以她和他们所处的位置为分界，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变了样。 她曾经摸过的树干瘦小了一点，树下小腿粗的矮灌没有了，就连那残碎破手也失去了踪迹。 她相信没人有兴趣去捡那东西。 然一想到这，她猛的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是的，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 手上带着的定位手环。 在每天朝夕相对形影不离的情况下，她完全已经把自己手腕上的这一玩意儿，当成了普通的毫无存在感的装饰品。 事实上它还真不是。 幽蓝色的光幕下，安瑟看着上面醒目的停顿着的两个绿点，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这里，起码在十公里开外。 一种荒谬的感觉瞬间涌出。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她疼得龇牙咧嘴。好吧……还真不是梦。 总不能是他们自己过去的，在加上地方变了样，再结合直线走路重复走上同一个方向的可能性……安瑟最后只能推测，他们身处的这片区域，整个空间是可以分裂，是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发生置换移动的。 对于这个结论，当她联想到这里只是一块人工精心设计过的，甚至可能是处在某块不稳定空间内的游戏地图时，心里更笃定了几分。 毕竟他们之前还经历过整面地块就像豆腐渣说掉就掉的情况。 当然，如果推测正确，这就意味着，身旁的人可能会随时消失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这才是麻烦。 安瑟注视着光幕上的位置，喃喃道，“但愿我赶到之前，你们别嗖的一下又远了。” 而另一边，时间稍微往前拨一点。 四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安瑟爬上去的大树蓦地消失了，换成了两只棕黑色兽熊似是呆了一下后就朝他们张牙舞爪地飞奔扑上。 乔瓦尼一把拉开前面呆掉的莫小莉，一脚往其中一头踹去，它往前冲的势头竟硬生生止住并后退了两步，但几乎下一秒，被激怒的它以更快更狠的速度冲撞而上，乔瓦尼视线牢牢锁定着它，神色冰冷。 而另一头则转到了阿伦前面，眼看锐利前爪已经擦着衣衫，一只白色大网忽地从他手上展开，往它笼罩而去，而他本人则乘机退了两步。 片刻后。 在一旁看着倒地的两头兽熊，再看看明显不一样了的前方，莫九有些呆，“大丫头呢，怎么变成两头熊了？” …… “打开你们的定位看看。”乔瓦尼默了一默后，沉声开口。 “咦？” “姐姐好远。” 两块光幕下，显示着同一个结果。 “看来，先前的确不是错觉，这里的空间板块大概能够移动。”阿伦说，然后扫了一眼三人，最后定在乔瓦尼身上，“怎么，有什么打算没有？” “还有其它选择？” “找姐姐。” 莫小莉的声音紧跟着乔瓦尼的话语落下。 “对。”莫九瞧着，也赶紧加了句。 “可是，以这种移位来说，不一定能碰到。”阿伦有些不可置否的意思。 乔瓦尼目光微闪，“那你觉得？” “不赶路，边走动边观察，说不定有规律呢！”阿伦泛白的眼球眨了眨。 “不，姐姐肯定会来找我们，我们也快点，肯定能遇到的。”一听他说完，小莉就有些急了，快速地抢着说。 “小丫头说得对。”莫九瞪着眼表态支持。 阿伦没管他们，只盯着乔瓦尼。 气氛一时有些僵。 话说先前队里一直以安瑟为首，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以一旦她不在，这种各自为政的矛盾状况刹那就形成了。 乔瓦尼沉吟了一下，就听得右边传来一道粗哑男声，干巴巴的听得人喉头发紧，“我看你们哪里都别去了，就留在这吧。” 从迷雾中，转出五个膀大腰粗的男子，每人手里都抡着一根小腿般浑圆的木棍，棍上绕着一圈圈的铁刺，暗红发黑的碎肉黏在其上，污迹斑斑。 领先一人说完舔了舔嘴唇，戾气横生。 不过，一向胆子极小的莫九看着他们，脸色却有些奇异。他挪近一步弯腰低头凑向莫小莉，“小丫头啊，这是第几拨了？” “第六拨。”她同样小声地回道。 “哦。”莫九挠了挠头，“可是这次你姐姐不在。” 第三十二章 遇见 “没事”，莫小莉一本正经地挥了挥小拳头，“打不过咱跑得快一点。” 在一旁听着他俩窃窃私语的另外两人忍不住一脸古怪。能把逃跑说得这么斗志昂扬理直气壮，这心理素质也挺强悍的？ 对面转出的五人此时脸都黑了。 眼前这些人怎么回事，正等着他们有所反应呢，结果就在那嘀咕个没完……带头男子一张狰狞戾气的脸彻底僵下来，给同伙打了个眼色，他抡了抡铁刺大棒，就往他们那儿走去。 面对欺压而上的五人，乔瓦尼踏前一步站在中央，冷脸注视着他们，只要对方还是普通人，少数的群攻对他而言还是小儿科，浪费点气力罢了。 这时候，在没人注意到的一侧，先前倒在地上的两头兽熊尸身微微的颤了一颤，紧接着，两颗黑圆的细小眼珠动了一下，四肢跟着一抖，慢慢的以一种僵硬诡异姿势撑了起来。 乔瓦尼避开挥来的大棒，同时踹出的右腿却在突如其来的心悸下半路一收，撤了回去，还未稳住身形，他便急急再撤后两步，满脸惊诧。 “怎么了？这是怕了不……”男子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咧开一排大牙，然话才过半，伴随着周围不约而同响起的一道道抽气声，他的头，像脆皮西瓜一般，啪的一声下，头骨脆裂，脑浆乍飞。 剩下的身体在一道粗壮肥大的影子下直直倒下。 另一道跟来的影子也转眼来到了退后的乔瓦尼身前。 一道白色大网瞬间往它头上罩下，然而只见它两前爪一抓一撕，白网一分为二，拽落在地。 “跑。”乔瓦尼转头吼了一句，同时侧身避过扫来的熊爪，尖利肥厚的爪子落在地上，泥土深深地凹了一层。 极有经验的莫九小莉两人在乔瓦尼出声前已完成了转声的动作，在他话落后，人影已落在了三四米开外。 阿伦愣了一下后拔腿跟上。 对面还在懵圈的四人在再挂了一人后，三人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往另一侧跑去，吸引走了当先一头兽熊。 乔瓦尼边避边退，眉头皱紧。 他可以肯定，自己先前已经将这两头兽熊给断气了。它们力气大，但动作慢，在有意识地躲避并攻击它们脆弱的鼻头以致它们倒下再收割不算很难的问题。 但问题是，它们是如何再爬起来的？ 重新爬起来的它们简直再无弱点，不退不避不怕疼，速度提了一阶，而力气本身就大得惊人，如若拍实，除了粉身碎骨绝无其它可能。 硬扛扛不了，也困不住，弄不死，难不成还能将这么只肥大个给拍扁？乔瓦尼面对紧追不舍的不死兽熊，犯起了难。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安瑟这边也很是惆怅。 是的，该死的，她发现自己离他们又拉远了。这回不是他们在动，而是自己所处的地方变了。 轻微的如同错觉的微颤一下，她的前方，变成了一滩掩在深草中的隐秘沼泽地，在迷雾中隐隐若现。 她不是金睛火眼当然不会一眼看出，但不妨碍前面越陷越深的人正在双手乱划，发出绝望的惨叫。 他们见着突然出现的身影，眼睛攸地发亮，“救命，救我……” 安瑟定睛看去，倒是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熟人，他麻木冷淡的脸色倒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目光对上，安瑟清楚看到他眼里闪过的诧异。 看来活得久了，该遇见的总会遇见。 安瑟轻轻的靠近，趴下，一抽腰上的软鞭，细长鞭子嗖的落在他眼前，溅起污浊的腐泥。 贾布尔毫不犹豫地抓紧鞭子，顺着她的力度慢慢往前挪去。然而，才过半程，他的右胳膊突然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抓住，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求你，救我……” 他的身体，在受力的作用下再次下沉，腐泥一下子没到颈脖。贾布尔扭头，看见那伸手过来的人只露出下巴以上部分，勉强伸过来的手死死地抓着不放。 他下意识地瞧安瑟看去，少女趴着的身体明显向前滑了一截，正咬紧牙关一只手死死地攥紧鞭子，一只手环扣斜倒的矮木。 见他瞧来，少女吼道，“赶紧。” 贾布尔低头，空出一只手将抓住胳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掉…… “别……”慌张的声音刚传出，便没了声响。 接下来，他顺利地爬到结实的地面趴下。 安瑟在一旁甩掉软鞭上的腐泥，而先前还在一直吼叫的几人已完全没了踪迹，周遭恢复一片沉寂，阴寒湿冷。 “谢谢！”贾布尔声音沙哑的说，神色略为复杂。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分道扬镳后，他还真没想到再次遇见会是现下这种情形。 一丝狼狈感涌上心头。 安瑟睃他一眼，倒是轻笑，“怎么样，觉得你那块面包价值大了吧？” 自己初入达卡拉时被抛弃，饿得头晕眼花的当晚，盗窃的目标就是他，结果倒是挺顺利的，只是后来不太如意罢。现在想想，如果当初一切顺意，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家里，而不是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想想，可真……沮丧啊。 贾布尔没想到安瑟会这样回，一时哑口。不过，似乎，她一直就是个不按理出牌的姑娘？纵使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也能看出她的气色比初见时好了很多，不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下的孱弱模样，反倒勃勃生机，英气明朗。 他诧异于这种由内至外的改变。 “没事我可得走了”，见他一直不说话，安瑟只好再次开口，她低头盯着定位，绿点俱在快速移动中，两货典型的逃跑状态。他们，遇着麻烦了？ 听到声音再次传来，贾布尔终于回过神，他余光扫过光幕，“这是失散了？” “嗯。” “你要去找？” “对。” 听着这毫不犹豫的回答，贾布尔顿了顿，接着说，“这里方位不定，乱跑很危险。” “不跑也不见得安全”，安瑟耸耸肩，“走了。祝你好运。” “等等”，见她转身就要离开，贾布尔叫了一声，声音低了一度，“我想，之前的合作，我应该相信你。” 安瑟有些意外，但旋即一笑，“不用因为我救了你一次，就质疑自己之前的决定，以当时来说，那很理性，挑不出错。” 贾布尔一下子愣了神。 安瑟冲他摆摆手，转身消失在迷雾中。 “也祝你好运。”他喃喃道。 第三十三章 弱点 安瑟觉得，如果要给他们参与的第一轮游戏起个名字，约摸可以叫做疯狂快跑、你我快跑、大家快跑之类的，简单直白，主旨明了。 虽然中间有那么一段小小的祸害是她特意造成的，但不妨碍她对整体的定性。 原以为呆着会祸从天降，结果出来也不遑多让。 原以为死了总能安息了吧，结果人家还能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地从诈尸中爬起来继续工作。 安瑟瞧着眼前半腐肉状态，勉强还能辨认出个模样的西蒙斯，很是认真地叹了口气。她料到自己面对的第一个进化者是他，但没料到第二个也是他，死掉的他。 不过这算是她知道的血色游戏经典元素之一，控尸。 星际虫族中有种叫幽魂虫的族类，喜好寄生尸体，并控制尸体作为它们的主战力，死者死后发挥的战力大概能比生前翻番，唯一的弱点是藏匿在尸体中的幽魂子虫，只要它不死，就是砸成一块腐肉也能给你动起来。 而子虫是没有思维力的，纯粹的战斗机器，听命于虫王，而虫王的智力大致与人类相当，在大规模战斗中，虫王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于是，在人类的研究中，就出现了驯养种，利用特殊技术和控制手段改造培养而成，虽然花费相当巨大，但仍有某些人或组织趋之若鹜。 血色中自然就有着幽魂虫王的存在。 安瑟心下快速地评估着现在状况，打还是逃？打的话打得过吗？好像悬，关键不能致命一击……就在这时候，尸状西蒙斯已冲了上来，手里拎着一根不知从哪挖出的铁木大棒，对着她的头颅就是疾风一击。 安瑟连忙偏头躲过，同时踹上一脚，脚下传来的粘腻感觉使她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这一失神的当口，不避不退的西蒙斯手一抓，她整个身体被狠狠甩出，同时，紧跟袭来的大棒转瞬又到了眼前，安瑟就地滚了两圈，堪堪避了过去。 被一连串攻击弄得极为狼狈的安瑟，发了狠，也顾不得恶不恶心了，躲避的同时接连出击，但看着对方掉落几块肉也不痛不痒，甚至丝毫不躲避，以伤换伤的打法，她的心迅速冷却下来。 这样下去纯粹浪费体力加速受伤，还一点益处也没有。 瞅个机会确认了一眼方位，她再次一击得手后抽身就跑。这玩意儿，谁愿意谁陪去，她不干了！ 西蒙斯拖着死气沉沉的身体紧追其后。 安瑟边跑边看了一眼时间，据她观察，就频率来说，无论她在哪，她所处的或周围空间大致会在十五分钟左右进行一次置换，据下次约还差五分钟，到时只要拉远一点距离…… 心念急转间，感觉到后面渐越接近的脚步声，她右手搭在腰际，出其不意地瞬间回身往后一抽一卷，软鞭直接卷在后头颈脖上，一勒一甩，西蒙斯狠狠跌落在地，仿佛还能听见颈骨错位的声音。 余光看他僵硬地抬手扭正颈脖，安瑟毫不犹豫地转身加速逃离。 不过，这一击倒是让她有了一个意外之喜。 看来，幽魂虫族控尸并非全无弱点，针对进化者来说，它就失去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对危险的感知力，面对需要躲避的重大攻击时，它往往会躲避不及。 是以，暗中放冷箭式的瞬间攻击对它极为有效。 估计，陷阱也行。 正在疯狂逃跑并心思出差中的安瑟，突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在她的右边，一个男子从迷雾中走出来，视线与她对上时，一向神色不明显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 乔瓦尼，一个人。 后面的西蒙斯没再追上来。显然，地图，再次换移了。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人呢？” “我落在后面，前面转眼就不见了。”乔瓦尼同样有些无奈，言简意骇地道。他一路好不容易才摆脱追着他不放的兽熊，没想到误打误撞也会见着要找的人了。 安瑟实是气馁，追着定位的却捞不着，看来，这事儿还是要看运气。 “不用担心，他们，机灵着。”乔瓦尼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奇特。 “我知道”，相处了不短时日，在这里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们，何况，该注意的前前后后都叮嘱了不少。只是，这会遇着乔瓦尼，安瑟突然意识到，运气不行的话，说不得他们将一直分隔一方，直到游戏结束或死亡。 毕竟，昨天的生存报数，第十天，降到了八十九人。从最多一天消失掉四千人到现在一天减一二十人，剩下每个人的生存能力显然有了大幅度提升。 这局游戏，也该到了尾声的时候了。 安瑟一边思肘着，一边和乔瓦尼彼此交换了一下自她消失后的各自经历和了解的信息。 接着，两人就陷入了无声沉默。 地形混乱，迷雾不散，并随着活死尸加入，恐怕后期死去的人兽越多，生存的人只会越困难。 得尽快找到他们。只是，该如何办呢？唔，就算玩迷宫，也该有出口……吧？安瑟不大肯定地琢磨着。 这喘息的时间转眼就过了十分钟。 “算了，想得头疼”，安瑟一骨碌站起来，方位推演什么的一向是她弱项中的弱项，有这闲功夫她还不如多转两圈。从上胳膊绑带处拔下一把匕首，她飞速地往身后大树划去。 “这是什么？”乔瓦尼看着快速成形的字符，问。 “暗语。” ……“你确定他们能在万千林木中恰巧看到？” “不确定”，安瑟不紧不慢的说，“但我们随时可能得逃离，它们不用。一静一动，且看哪方运气好罢。”划完后，她往衣衫上一撕拉，一条白色布条就明晃晃地系在树干上。 她拍拍手，正看着，忽地心底一动，与此同时，乔瓦尼的声音恰好传了过来，“有人来了。” 两人身形往树后一闪，隐藏起来。下一秒，在他们视线内，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出现，后面跟着一具人影，看其怪异姿势明显就不是活人。 眼看就要追到，女子突然一个急转弯，往他们方向而来。 第三十四章 特殊玩家 这人是听到他们声音还是感觉到了？ 来不及思考，安瑟手执软鞭，在活死人堪堪踏入攻击范围时，鞭子像灵活的蛇躯一样缠上它的颈脖，瞬间绕了几圈后再一甩，整个人头一刹分离倒在地上，然没等它再次动起来，乔瓦尼默契的紧随而上，抬腿就废掉了四肢。 不过转眼间，就剩一个躯体在那里蠕动了。 安瑟没有非要找出子虫置之死地的兴趣，而是偏头朝早已停下脚步的女子看去。小巧纤细的身量，凌乱的亚麻色长发，一张脸仿佛正带着莫名的激动，当然，那并不是看她，而是双眼发光地盯着在场的另外一个人，乔瓦尼。 这……貌似有猫腻？ 安瑟狐疑地望过去，见乔瓦尼缓步回来，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无甚表情的模样，与女子表情形成鲜明反比。 “乔。”女子扑上去，很自然地落了一个空。 乔瓦尼避开后，眉头皱紧，“你怎么来了？” 女子有些委屈地鼓着腮帮，“我，我找你啊。哪知会到了这里。” 乔瓦尼却不再看她，而是朝向安瑟，“怎么样？继续走吗？” 安瑟低头扫了一眼定位后耸了耸肩，“挺远的，赶不上。你们可以继续叙旧叙旧。”风平浪静听八卦，多难得啊，她闲闲地往树干上靠上。 “你是？”女子似是终于发现了她，打量着问。 “陌生人。” “……”女子顿了一顿，伸出手，“我叫凡妮莎，你好。” 安瑟扫了一眼她的手，虽然不太干净，但仍能从细节处分辨出肤白娇嫩的良好底子，没有回握，她只轻轻点了下头，“安瑟。” 凡妮莎有点僵硬地缩回手，再次将视线转回乔瓦尼似是寻求帮助。 “没什么可叙的，想干什么按原计划就行。”乔瓦尼直接跨过这一段，接着先前安瑟的话继续道。 凉风吹过，安瑟都替面前女子觉得尴尬，同时她有些牙痒痒地睃了乔瓦尼一眼，杵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能干什么才怪，她保证，他们前脚踏出，她后脚就跟上来。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分开单独行动，嗯，他们两人，她一人。偏见也好，冷漠也罢，她直觉觉得这女子就是个麻烦。现下状况已经够糟了，她没那么闲心再给自己揽事。 许是她眼中的意思太过明显，乔瓦尼见她没回应也就反应过来。他拧了拧眉，瞧向凡妮莎，“你是跟着他们找过来的吧？” “嗯。我，我是偷偷跟着的。”见他终于和自己说话，凡妮莎连忙应道。 “所以，你知道我进来的原因？” “我……”她有些支吾。 “回去吧。”乔瓦尼冷着一张脸，简洁道，声音同样如冰块般冒着寒气。 “不，我跟你……一块。”在渐愈冰寒的视线中，她越说越小声。 一道银光闪过，凡妮莎感受着脖子上架着的利刃的冰凉，心里情不自禁就有些慌，“乔，我……” “不需要我帮你按吧？”乔瓦尼盯着她，手上加了半分劲，血丝顺着颈脖沁出来。 “我……”凡妮莎心里既急且慌又恼，最后索性一跺脚，“我会在外面等你的。”话落，她抬手往后脑勺下方位置按了一下，约三秒左右，一道白光萦绕其上，她整个人于原地消失不见。 传送。 安瑟冷眼旁观到现在，眸内忽地划过一丝奇异的亮光，转瞬即逝。 不等乔瓦尼开口，她率先注视着他，唇角微弯，“我竟不知道，这里还有特殊玩家。” 按理说，这种上万奴隶参与的生存游戏一般只提供观看娱乐，提供大规模的被追赶被虐杀的刺激血腥暴力视觉画面，看他们一路经历大致也能看出。正常玩家不会参与进来，没有保护措施，没有规则，意外太多，代表着任何人都会在某一刻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死亡，运气成分占比极高。 这些特意进来的人，可真有意思。 乔瓦尼看她不达眼眸的笑意，神色自若，“起码我们现在处境一样。”他因意外落到达卡拉星，然后为了躲避追杀顺水推舟来到血色，他可没有特殊玩家的游戏途中随时退出待遇。 安瑟判断他话里的真假。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确是在圆球建筑里面，那里的人都是刚从舰船上出来。她想了想，说，“你总归是帝国公民吧？” 帝国公民是受帝国法律保护的，跟奴隶、黑户不一样。 “嗯。” “所以，只要游戏结束，你可以随时申请离开？” 乔瓦尼默不作声地代表默认。他以为她会因为这不公平待遇而伤心失望，谁知在视线内，安瑟唇上笑意慢慢扩散开来，沁染至眼眸。 乔瓦尼第一次看她，真心实意的，由内至外散发的笑容。 “太好了”，他听见她说，“你会离开的对吧？” “我……”乔瓦尼有些迟滞。的确，他会离开，他怎么可能一直在这拿命玩儿，况且，外面应该有人来接他了。但这个话题谈起来，怎么就觉得有些诡异的感觉。 “你一定要离开。”见他不回答，安瑟反是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她眨了眨眼，“你欠我两条命对吧？” “嗯。” “我想到我的条件了。”果然，在下一刻，她如是说道，乔瓦尼不由自主地猜测会是什么，就看到她突然上前一步，掂脚，直接搂上他脖子，嘴唇几乎摩挲上他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吐气如兰，“替我去找一个人吧，帝星达斯卡图星，伽墨德城6区25，一个叫艾芙??沃森的女子。” 在浑身僵硬中，他听怀中少女顿了顿，继续说，“就跟她说，安瑟没死。” 是的，她没死，虽然过得不太好，虽然换了一副模样，但她就是她，一个人的神态动作气质习惯是不会骗人的，作为二十八年来一起长大成人几乎形影不离的死党密友，你，总会认出我的，对吧？ 安瑟恍恍惚惚地想着，手劲不自觉地加大了少许，头微垂，下巴抵着肩窝。 乔瓦尼感觉到这人情绪顷刻就变了，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似乎就忧伤脆弱。艾芙？她朋友？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后背，低声回道，“好。我记下了。” 似是惊醒梦中人一般，安瑟所有的情绪刹那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放开手，退后一步，注视着乔瓦尼，如往常一般轻笑，“那就说好了哦，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三十五章 脑补大戏 这是什么情况？ 吉米回到家，打开血色官网最新一期苍色森林时，瞬间弹满眼前的悬浮评论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啊啊啊，我就说他俩有问题！动作太默契了！” “难不成一见钟情？坑了那么多人后他可是她救的第一人……” “她不伤心吗，知道他能离开竟然笑得那么开心……好心酸” “好想知道她抱上去说了什么！” “我的条件就是你活着离开！” “乔竟然是帝国公民，还为了这样一个奴隶少女拒绝了不惧危险来找他的女人……” “啊，我突然不忍心看他们哪一个死了。” “这个相视而笑的样子真甜……” …… 这个画风？他打开的是血色没错吧？吉米黑着脸想，一堆小姐姐走错频道了？毕竟往日充斥他眼球的都是诸如“好惨……”“太残忍了”“他终于死了……” 他关掉悬浮，挑了最新的热门剪辑来看。他是最近才喜欢上看这一类真人游戏的，知道是真实进行的跟拍出来的果真不一样，看着刺激紧张许多，还能投票竞猜谁能活到最后。 虽然有些残忍，但一想到他们本身就是生于黑暗，大多是粗戾残暴，罪有应得的奴隶黑户时，就感觉没什么了。 或许哪一天自己也可以尝试去亲自参与体验一番。 吉米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看着光幕上的少女与活死人战斗，逃跑，重遇同伴……话说这个少女真的彪悍，而且，当初那浑身血迹下的突然一笑的确惊艳了他，他一下子就记住了她的名字，安瑟。 如今，她在这一期的得票率仅次于一个更加冷血身手更加变态的家伙，不过实际上大家更喜欢给她送东西支持她活得更久一些。 然看着看着，他觉得不太对劲了……这表情，这话语，这拥抱，都贴到耳朵了吧，干嘛呢？他突然的，就想到了刚才关掉的悬浮评论。 就是这个，才一下子吸引来了这么多人？ 真实版本的说不出口的浴血爱情，的确，挠人心肺……吉米沉思着，竟也有些不好猜测以后他们该当如何进展，他真的会离开？她最终还是会死吧，活着出来可是十场啊，不可能吧？奇迹吗？ 一时间，他忍不住打开评论参与到分析中…… 当然，外面一切安瑟自是不知道的。现在的她，正懵圈地瞧着地上打开的礼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束花？ 她拿起来左捏右捏，是真花没错，红彤彤的，娇艳欲滴，虽然没啥香味…… 但谁能告诉她，血色怎么会有这种打赏？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看着都觉得阻碍地方阻碍空气，逗她玩儿么？ “哎，上面写了什么？”安瑟望向正捏着留言条出神的乔瓦尼，问。 乔瓦尼一脸深沉地瞧了她一眼，然后再瞧一眼她手里的……花，唇角可疑地抽了抽，觉得，这误会可大了。 他默不作声地将留言条递了过去。 “生命不止，爱情不灭。特献花一束，聊表支持。” 嗯？ 正看反看，顺看倒看，不是暗语？那……就是字面意思？ 瞬间明悟的安瑟觉得，吃瓜群众就是会加戏，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生死一线朝不保夕还想着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确定这样的人脑子没问题？ 她极不厚道的笑了笑，接着瞥了乔瓦尼一眼，刚想调侃两句，脸上手上忽然洒落几滴冰凉，接着，不大不小的雨水就落了下来，天地瞬间陷入一片凄风楚雨的灰蒙中，只闻得见淅沥沥的雨声，干净清澈。 就在这一片雨幕林海中，一个身穿白色劲装的少女，手里拿着一束被雨线击打得七零八落的不知是何品种的鲜花，呆呆地看着前面男子。 雨中凌乱。 ……控制部的人精系统精？ 或者是嫌不够热闹，这里又要崩了？ 安瑟伸手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囧囧有神地想着，总不会是嫌他们现在模样太寒碜，给他们洗把脸吧？ “吼……”一道狂暴兽声从密林中传出，瞬间震醒雨中面面相觑的两人。 我就说见着雨都没好事儿！安瑟扭头瞧了一眼来兽雄伟壮观的兽形，转身就跑，乔瓦尼紧随而上。 “要是阿伦在，我准让它们抽成一根跟的肉丝条，看它们还能变个啥玩意儿。”安瑟说着掏出骨白色绳子一头，往他扔去，“系上。” 乔瓦尼接过，攥在手里，“这是？” 怎么像溜宠绳？ “防止咱又失散了。” “……” “从现在开始，你不能死，我得看着。” 要找的人，对你而言，那么重要？乔瓦尼下意识地想着，最后还是默默地系于腕上。这时，一根横木从后头裹着劲风扫来，他顺着奔跑的姿势回旋腾空一踢，横木迸裂间原路返回。 “吼……” 安瑟眼微眯，“要不？解决它？” “可以。” 话落，两人顺势各自蹬上一侧树干，借力往后头赶上的巨兽横扫而下，气势凌厉。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 莫小莉正吭哧吭哧的往树干上爬，后头跟着莫九和阿伦。 “早知咱当初跑慢一点。” “哎。” “你们说这树会不会不太安全。” 莫小莉气喘吁吁，阿伦不发一言，剩下莫九一个人边爬边自说自话。然这话才刚落下，就听得一阵熟悉的蟋蟋蟀蟀的声音自上面响起。 三人动作不约而同一顿，莫小莉手一松，整个人便一脚踏空踩在后头的莫九头上，紧接着，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最终三人滚成一团跌落原地。 顾不得哪儿疼，三人首先连滚带爬地远离树下。 “乌鸦嘴。”阿伦忍不住吐槽。 莫九尚且后怕着不敢再开口，要知道，他现在还在定时吃药去延缓体内毒素，可禁不住再来一下。 “姐姐挑的树从没问题。”小丫头垂着头，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明显很是沮丧。 “直觉。”阿伦看了她一眼，再扫向四周，“怎么样，重新挑？” 莫九后怕，连连摆手，“我们还是在下面歇歇好了，还有时间。” 然而，话才落下，天空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紧接着，疑似微微一晃，粗重的脚步声从后方隐隐传出。 阿伦颇有意味地看了莫九一眼，往最近左侧跑去隐去身形，而小丫头则直接跳上莫九后背，两人紧随而上。 他们的体力在这一天里都差不多耗尽了。 夜幕开始降临。 第三十六章 顺水推舟 “前面有个洞口。” 解决掉巨兽，两人在暴雨淋漓的渐愈黑沉的夜色中行进了近半个小时，试图摸索着避雨并休歇的地方。除了必要贴身武器外，其余物资全落在了另外三人那儿，安瑟自觉现在是又饿又累。 还没靠近，寒毛倒立的感觉突兀而至，微弱的光线下，一道子弹穿过雨帘顺着直线行进的轨迹而来，她瞳孔一缩头微偏，同时“砰”的一声响彻耳边。 太阳穴旁一丝血丝渗出，立刻就被雨水刷走。 乔瓦尼早在她偏头的刹那已往洞内闪身而去，待她踏入时恰好看到一人往洞壁上狠狠撞去，一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痛苦的呻吟声接着响起。 “怎么样？”乔瓦尼回头看她，顺手就扔了刚到手的一把手枪过去。 安瑟抬手接过，摇头，“没事。”微微发热的温度透过枪管传至冰冷指尖，似是提醒着她才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她低头看了一眼，走过去，在尚在呻吟的那人面前屈身蹲下，食指搭上扣板抵在他太阳穴，冷冷开口，“说说吧，这枪哪来的？” “捡……捡的……”呻吟声一下顿住，满脸横肉的男子颤抖着道。 “说清楚一点。”安瑟手上微用劲往里压了一压。 “别……”男子额冒冷汗，疼痛与惊恐同时压迫着他的神经，是他来不及组织话语便哆嗦出口，“就是，捡的……地上，没，没看到人。” “还捡了什么？” “那……那里……”男子抬手指向对侧，“我们……就，就只是捡了后，来到这，这里。” 到了这会，乔瓦尼自然看出安瑟表现出来的莫名慎重，他踏前两步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布包，随手一抖，里面东西哗啦掉落在地，展现在眼前。 其中一个漂亮小巧的湛蓝色水瓶在暗色下如同打了聚光灯一般，一刹那锁紧了投来的光线。 “没见着人？” 子弹上膛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男子哀嚎，“没……真没啊……”话落，接着沉闷的噗的一声，男子被彻底击晕倒在地上。 安瑟站起来，望向洞外黑沉的夜色和连绵不断的雨线。 “别急，不一定有事。”乔瓦尼的声音在后头响起，“你需要休息。况且这时候出去也是事倍功半。” 揉揉额头，按耐下躁动的心，她背靠洞壁坐下，闭上眼睛。 “上次临行前，我把枪给了莫九让他防身。”好半晌，安瑟忽然开口，“估计这蠢货也没用着，就丢了。” 乔瓦尼坐至她身侧，不知道说什么，只低低“嗯”了一声。 “也不知他们怎么了？”她继续说着，神色低落，然后似是需要倚靠一般往他挪近，身体紧挨着，头微微一偏便搁在他肩上，“我心不安。你说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乔瓦尼心头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不真实感觉。 这，一点都不像她，她从来没有直白表达过类似示弱的征询的话语，更别提露出这种小女人姿态。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 他想了想，抬起手拨了拨她额前湿润的秀发，尽量温声道，“别担心。” “可是，不行。一想到他们出事了，我就……”她的声音微带着些许恍惚，“你知道吗？来这之前，我就住在一个，嗯，被废弃了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后来爹死了，后娘也要杀了我一起陪葬。” “可惜没死成。然后我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你知道那种孤零零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感觉吗？放眼看去，没有你认识的人，也没有认识你的人，遇见的陌生人，还会一个一个的死去，黑暗而绝望。” “那种日子，每一天都很漫长，特别的漫长。后来，我在路边，顺手就救了一个小女孩。她开始很怯弱，但还是每天一见到我，就会脆生生地喊大姐姐，会过来牵我的手问我累不累。” “你看，人还是人，还是需要依靠，需要相互取暖的。我也一样。当她站在我面前，问自己是不是会死的时候，那一刻，我就心软了，我跟她说，不会的。” “我承诺了，但并不肯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就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一天也会死去一样，真讽刺。” “像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就不配拥有平等的生存权力，每天只能等着杀人或被杀。可是，我们也是普通人啊，会累会疼会哭会流血，也会担忧和害怕。” “乔，你说，他们到底怎么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末了，仿佛喃喃自语一样问道，声音微沙。 乔瓦尼沉默着，没有回话。不过他想，她也不需他回应。开始他还琢磨着说话用意，但后来听着听着……真真假假，一时竟难以辩清。 屏幕外，悬浮评论上一度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事实上，原本他们是打算继续凑热闹看戏的，这正是相互依靠的好时候啊，谁成想，说着说着就变这样了…… 而且，这心头沉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内外一片沉寂的气氛中，安瑟靠在宽阔的肩膀上，垂着眸，听着外面传进来的淅沥雨声，内心一片平静无波。 不是想看热闹么？她顺水推舟一番好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她曾经极度不屑这理论，但荒谬的是，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赤裸裸地利用上这理论。 利用这一种近乎示弱的方式去叩问，让一位本应娇滴滴的少女和一位乖巧可爱的小女孩陷入如此困境，你们的良心，当真不会痛么？ 当然，前提是他们还存在着起码的良心和同情心的话。 大厦当倾，得从地基开始。 时间一点点过去。 安瑟抬头站起来，看着前面出现的幽绿色光芒，如往常一般上前。礼盒被打开，映在她眼前的是食物和一张留言条。 上书，暂安。 没死就好。安瑟心下一松。她不清楚消息透露的极限去到哪里，但她知道，透露一下对方状态还是没问题的，第一次收到的留言就是如此。现在看来极限也就这样了，方位依旧不清。 乔瓦尼站在一旁扫了一眼，方才最后一句他们到底怎么了一出口，他就知道这就是她最大目的了。 或许还不止如此。 果然是行动力极佳。 第三十七章 寻 “这是？” 乔瓦尼看她久久摩挲着粗黑树干，问道。 天亮后两人出来也有半天了，除了遇着两趟活死人外加活死兽外，并无其它收获。 “还记得我之前刻的字吗？”安瑟笑了一笑，“这是一样的，我亲自教的，这地方啊大概也就我一个人懂是什么意思。” 她放开手，乔瓦尼定睛看去，上面歪歪扭扭地勾了几道，字不像字，图案也非图案，倒像两三岁孩子的随手涂鸦似的。 倒是任谁也不会注意到。 “哦”，他点点头，自若的问，“那是什么意思？” 安瑟凑近，附在他耳边低低道，“坏人来了。” 坏人来了？乔瓦尼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们是被抓了？” “嗯，大概就是了。”得知平安的的细微喜悦感过去，安瑟声音淡淡，“你说，在这地方，不杀人，只抓人，为什么？”这是件很反常的事情，除非有什么特殊用处，否则留着人那么久干什么？很明显他们没逃出但也没死，要不然也不会留下这样的暗记了。 这和先前被俘虏时不一样，如若那时不是能及时反抗，他们明显很快就是枯骨一堆的结果。 乔瓦尼皱了皱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凭空也推断不出什么来。 “我在想，有什么比追踪飘忽不定的定位更直接见效”，半晌后，安瑟缓缓道，“那就是，人少了。” 人少了，剩下的相遇的概率就会相应提高。 战斗，杀戮，减员，是游戏的主旋律，如果连碰面都碰不到，可没什么好玩儿。 不用多说，乔瓦尼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再次扫了一眼鬼画符，看来这小丫头对她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之前他们可是一直的被动防守而非主动追击，“那我们循着人迹的地方走吧。”他说，“尽早找到人，尽早结束这游戏也好。” “嗯。” 两人一心主动找茬所带来的效果还是惊人的，其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人畜尸虫皆殃。 “啊……” 不远处惊叫声响起，两人循声而去，恰恰看见一男子被一条白骨腐肉手当胸穿过，形状惨烈。 听得声音，白骨腐肉手的拥有者，一名还挂着稀疏长发的女性活死人回过头来，两只深洞眼框似是看着他们。 安瑟下意识地皱了眉头，怎么有种怪眼熟的感觉？再扫一眼这人身上松松垮垮挂着的不辩颜色的衣衫，一个人的影像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怎么，你认识？”乔瓦尼瞧了一眼，随即躲开突袭而来的手掌，手里一根铁刺大棒横扫而下，它歪扭着向一旁倒去。 断颅，卸四肢，看着慢慢消停不再蠕动的躯体，明显感觉控制的幽魂子虫已钻地消失后，乔瓦尼回望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女。 她没出手。 对上看过来的视线，安瑟摇了摇头，淡声道，“继续走吧。” 这个女人，大概终于彻底消失在她生命里了。她以为她早已随着崩塌的外中围森林消失，谁知，还会出现在这里。看来先前的巨兽事件也没死成吧，某些肉食性动物不喜死肉，她知道这女人当时已经直接晕死过去了。 但是，结果，终是逃不掉。 她好像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每次见面的时刻俱是糟糕透了。 从此，可能没人再知晓自己这原身姓甚名谁，亲生父母又是何方了吧，这过往挣扎生存过的痕迹就被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抹了开去，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低微如尘埃。 从今以后，她就真的只是安瑟了。 “真的没事？”乔瓦尼直觉有些不对，再问了一次。 “嗯，当然，”她认真的应着，“挺好的。” 说罢，她率先往前走去，边走边说，“这地方，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同？” “大约之前没来过，”乔瓦尼本也是清淡性子，见她转了话题便作罢，“林木稀疏了，多了不少乱石……” 正说着，他跟着停了下来，看向前面断崖。 一道约五六米宽的歪扭断面横在中间，似是粗鲁地将整片空间一分为二撕裂成两块。 “这儿是尽头了”，安瑟站在断崖边上，望向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崖渊，“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范围又缩窄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 “嗯，的确极好。”她轻轻一笑，“这才有一种干活了然后顺利拿到了酬劳的感觉。” 话落，轻风吹来，几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顺势钻至耳边。 “果然，你还没死。”一道清润平和声音随之响起，安瑟循声看去，一道与声音极其匹配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帘内。 轮廓自然，面带微笑，一身形挺拔男子缓步走来，他的视线从乔瓦尼身上再转到他旁边少女身上，“这位想必就是安瑟小姐了吧！” 安瑟扬了扬眉，没有搭话。 “啪啪”，清晰掌声过后，随男子跟来的后面几人突然从中散开，从后面推出三道熟悉的被捆绑着的身影。 “唔唔，唔……” 安瑟心一沉，面上却是无甚表情，刚要开口，身侧声音却响了起来，“弗莱特，想不到你还没死心。人见着了，也该放了他们了。” “原本是要放弃了的，想着你也该不知抛尸荒野何处了，谁知，有人说看到了你。”弗莱特微微一笑，“听说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这不，小女孩可不多见，偏偏就让我遇着了，要算，也得算你们运气不太好啊。” “哎，这也不算太对”，他紧接着笑道，“这三人若不是因为认识你的话，被我遇见后早也该跟着其他人一起处置了，他们嘛，运气还算好的，这不还是好好活着。” 乔瓦尼没想过，他们出事的原因竟会出在自己身上，千算百算，留着人对找到自己也没帮助，偏偏对方就这样干了。 他偏头瞧安瑟望去，恰好撞上她投来的目光。 安瑟平静地看了一眼后朝他摇头，然后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男子淡淡开口，“不管你们有何恩怨，说到底也与他们无关，能否放他们回来后再谈其它？” “哎呀，这可不太对”，弗莱特摇了摇头，“人是你救的吧，这救人啊，可得讲究。”他走至莫小莉身后，状似温柔的摸了一下她发顶，“乱救人可是要有惩罚的。” 第三十八章 危 在他手下，莫小莉身体微微颤了颤，一对黑溜眼珠子看着安瑟，眨了眨。 安瑟眸光转冷，轻笑，“却不知你说的惩罚是什么？” “别急……”弗莱特拖长了尾声，慢悠悠的说，“看你年幼无知的份上，给你一个纠正机会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在三人身后踱步，意态悠闲，“就拿这三人，换你旁边那个，怎么样？” “如何换？”安瑟应着，面不改色。 “唔，自然是”，他顿了顿，深深地看进她眼里，“杀了，拿命换。” “我想你没弄明白一点”，安瑟对这突然露出的肃杀视若无睹，直接摇头，“我杀不杀得了是一回事，关键还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他死了，你照旧可以继续杀掉他们，最后留下我一个孤立无援，你觉得我会那么蠢吗？” “你这是，不答应了？”弗莱特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第一次认真地审视眼前这个看去还算聪明冷静的少女。 “当然”，她摊摊手，“那么蠢的一桩交易，我为什么要干？在全军覆没和少数存活间取舍，还是挺容易的，不是吗？” 说罢，她脸上露出一丝戏虐笑容，“还是你那么自负，自以为绑了三个人就能让我言听计从不顾一切？想要交易不是不可以，但总得实际一点，是不是？若不然，你信不信，我俩现在立刻调头逃离这里，你再也找不着碰不着我们，直到游戏结束？” “哦，对了，你们这么辛苦才把他逼到这里，想必游戏结束后，他离开了，你也没那么好的机会再抓着他了对吧？” 安瑟不紧不慢地说完，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 弗莱特脸色稍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你当真不介意？”他说，然后踱步到其中一人身后，手里一晃，一把利刃明晃晃地抵在他喉咙，“就这样，一刀划一下，你看怎么样？” 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凉意，莫九被牢牢捆绑着的身体哆哆嗦嗦地发着颤。 “我何时说过不介意了？”安瑟冷笑，“不介意的话我老早转身走了，用得着跟你废话？你没毛病吧？” 弗莱特被呛得一哽，隐隐约约有种把控不住场面的感觉，正想着，她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是说，交易得公平一点。人可以换给你，但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我需要同时将人交换回来，而不是等我将人杀了，然后再来期待你虚无缥缈的信守诺言。” 这种方式…… 弗莱特想了想，将视线从少女转到一直默不作声的乔瓦尼身上，“你觉得他自愿过来交换？” “哦，是了，这个我得问问。”安瑟似是恍然大悟一般道，“你看，你一直在跟我唠叨着怎么杀他，搞得我都以为他跟你们绑架的人一样，成了我的阶下囚，任我处置了呢。” ……全场一片静默。 弗莱特的脸色终于打破温和，出现一丝僵硬的裂痕。 而安瑟早已转头看向乔瓦尼，“喂，你的命是我救的对吧，现在过去将他们换回来吧，我不要你了。”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一直站在一旁既不逃走也不吭声的乔瓦尼，闻言顺从地点头应道，“好。” “你看，谈妥了。”安瑟露出满意的神色瞧向弗莱特，“怎么样，换不换？不换我走了。” 两队人，分别站在断崖边上，遥遥对视。 弗莱特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忽然一笑，“换，当然换了。不过”，他说着，朝身后人说了一句什么，两条如捆绑在三人身上一般的长长藤蔓落在他手上，他往前一扔，东西恰好落在安瑟前面，“把他绑了，我们再交换。” “好。” 安瑟几乎毫不犹豫地捡起，在手里掂了掂，快速地在乔瓦尼手手脚脚兼身上转起圈来。用不上几秒，她打完结，拍了拍手，“好了。” 弗莱特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她手上动作，没离开。肉勒出一条一条，死结，看去并没什么异样。 他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少女仿佛浑不在乎的脸色。说实话，他真想就这样一刀划下去，看她是不是真能这么镇定，但是……想到另外一个也有可能的结果，他又忍住了没动手。这个距离，万一他们真一心要逃，极有可能再一次失去踪迹。 时间不多了。 或许，刚开始他就不该寻乐子找这少女戏耍着玩，乔瓦尼没第一时间转身逃离就代表着他应该也在乎这些人，直接跟他谈判更好，谁都知道，他大多时候冷着一张脸不善言辞。 不过，只要他再靠近一些……这次肯定会栽在自己手上。 弗莱特想到这里，温声道，“同时走到中间？” “当然。”安瑟点头，然后话风一转，“但是，为了防止你们对我一个小女子进行突袭，你们只能派一个人压着那三人过来交换，没问题吧？” “可以。”弗莱特没有异议，他只是为了稳妥起见而已，并不代表他真的会怕了她。只要进入攻击范围，他保证，谁也逃不了。 “那么，开始？” “开始。” 看见弗莱特举重若轻地亲自拖曳着三人缓步上前，安瑟同样慢慢的，一步一步扯着乔瓦尼向前走去，神色不动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搁在藤蔓后头的手。 三米，两米，一米…… 两人身形几乎同时一动，弗莱特放开人质，突然出手的掌风裹夹着凌厉迅猛的气息朝乔瓦尼头部袭去，而同一时间，安瑟则将乔瓦尼往右后侧一推，自己则一个闪身来到捆绑着的三人身前。 一个眨眼间，手起刀落，束缚应声而解。 “跑”，她吐出一字，随后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抬手就是一枪，子弹高速旋转着往弗莱特身后射去。 一击落空，弗莱特再次欺身而上，乔瓦尼就地一滚堪堪避过，然紧随而来的掌风又一次来到眼前。 想象中的攻击没有落下，随着响起的枪声，弗莱特优先偏身一避，躲了过去，紧接着，接连两枪也被他轻而易举地闪身躲开。 这喘气的瞬间，乔瓦尼身上的束缚已全部落掉，他站起来，面对弗莱特投来的视线，神色冷淡。 弗莱特顿住，看他一眼，再转向安瑟，“小姑娘，我倒小看你了。”这一连串行为，当真如行云流水般完美流畅。 “过奖。”安瑟不咸不淡地应着，随手扔了手里的空枪。 现在的情形是，她和乔瓦尼处于这人左右侧，她的身后还围着闻声而上的八个喽啰。 “你们，追上他们三个杀了。”弗莱特扬手，冷声道。 “是。”八人应声而去。 场上转眼剩下三人。 “小姑娘，你要不先逃着看看能不能逃掉，要不就随他一起留在这里给他陪葬吧。”弗莱特话落，脚下一动，带着呼啸劲风朝乔瓦尼一拳轰去，以安瑟现在的实力，只能勉强看得清攻击轨迹。 二阶，进化者。 怪不得这人轻易答应她的条件，看来他要的，大概只是一个近身机会。 第三十九章 倒戈 “哎……都想想办法？” 看着后面要追上来的人，莫九边跑边扯着喉咙喊道，他浑身酸软疼痛，况且饿了一天多，有种随时要倒下的不妙感。 莫小莉咬着牙硬撑着不说话。 阿伦瞧了他一眼，摇头，“身上东西都没了，后头跟着……八个？没办法。” 就这么分神耽搁了一下，后面追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已然赶到身后，其中一人还在叫嚣着，“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了，停下……” 停你个大爷！莫九心里默默腹诽着，当我们傻么！ 但偏偏就在此时，莫小莉身形晃了一下，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膝盖手掌一瞬火辣辣的疼，憋住一下就要涌出来的眼泪，她才撑起半个身子，就听到一道声音在她前面响起，“都叫别跑了，偏不听。” 来人举起一根大棒，眼看就要挥下，莫九及时从旁冲出来将他一把压倒在地，但很快，力气不济的他就被一个反身压在其下，就在莫九被紧紧掐住脖子的时候，男子忽地后面颈脖剧烈一疼，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见紧跟着一起追至的同伴。 贾布尔。 “你……”话没出口，贾布尔面无表情地拔出刀子，眼前人鲜血直飙倒栽在地。 莫九喘着粗气，瞪大眼睛看他。 “带上她，快走。”贾布尔看他呆呆的，忍不住急声督促。 这队伍是他在沼泽地得救后才加入的，对方貌似在丛林中死了不少人，需要补充人手，他在跪哭求饶狠表忠心下才得以进入。刚才他跟着众人再次见到安瑟，听到他们谈话的时候才知道这绑着的三人竟然还是她旧识。 他们全部死掉也就罢了，但小姑娘竟神奇地将他们救了出来，他还记得她似是无意中睃向自己的那一眼，他竟然神经质地觉得那眼神深远且耐人寻味。 他郁闷了。内心开始挣扎，在究竟倒不倒戈中排徊。 直至刚才，他还是一刀扎了下去。 听见他的话，莫九一骨碌爬起来，还不忘顺手捡起地上的大棒，一把抱过小丫头就继续往前蹿去。 贾布尔则继续跟在他身后，竭尽全力扬声喊道，“你大爷的杀了人还想跑，给我停住……”声音恰好传到后头赶至的六人耳边。 刚才他刺人的时候可是特意背着人遮挡掉的，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这么一吼，大家倒是瞬间明白了。 跨过地上尸体，众人紧随着贾布尔继续追去。 阿伦刚才一直跑在最前面，等他意识到不妥的时候，莫九已重新带着小丫头跑向他。 “好了，咱停下吧。”莫九喘着气说。 “什么？” “跑不动。但有内奸啊，能打。” “确定？” “嗯。” 同样已经筋疲力尽的阿伦默了一默，率先停了下来。莫九赶紧也顿住，放下小丫头。 你们，这是？贾布尔一看他们这架势，脑壳就生疼，但嘴里丝毫不延迟地嚷道，“哈哈，跑不动了吧。” 嚷完后他挥挥手，“都先围上去，别让他们逃了。” 这个时候，大家也顾不上在意他疑似越俎代庖的行为，默契地分散开去形成一个包围圈围住三人，莫九左右挥舞着手里的大棒，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劝你们老实点，少熬点苦头。”其中一人阴沉沉地出声笑道，其他人也攥紧手里的武器准备齐齐地缩小范围压上去。 这时，贾布尔静悄悄地挨近旁边一人，在他背后刀刃滑出，瞬间往其后背刺去…… “你……” 他缓缓倒下，在其他人发现异常但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贾布尔再次朝最近的一人持刀而上。而同一时间，趁所有人注意力被夺去的时候，莫九和阿伦也动了。 莫九用尽气力往前面那人狠劲一棒挥出，阿伦则扑上前，爪子往喉咙一递，没有防备的两人先后齐齐倒地。 场上六人一下去四，局势刹那反转。 “贾布尔，你卑鄙。” “叛徒。” 任由两人气得脸色涨红出口谩骂，贾布尔却是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临时搭伙的没反应过来跟着发愣，那他就糟了。 看来跟那姑娘在一起，就算看着老实木讷的人都精着。 一刻后。 随着最后两人倒下，三人均倒在地面喘着大气。 莫小莉迈着小步走上前，蹲下，脆声道，“叔叔，你是认识姐姐吗？” “姐姐？”，贾布尔眉头一皱，随后反应过来，应下，“嗯。” “谢谢你救了我们。”小丫头很是认真，并且颇为高兴地说着，“我就知道姐姐会有办法的。” 我出不出手，你姐姐才不知道呢，顶多是送了你们一个机会而已，贾布尔想着，但转念又回忆起那似是而非的眼神，噤了口。 他从地上爬起来，说道，“走吧，这里不安全。” “回去找姐姐吗？” “怎么可能”，贾布尔斩钉截铁地拒绝，“她打不过那人的，要不逃了要不就死了，我们也得赶紧走远点。” “不……” “不可能……” 断崖边。 安瑟和乔瓦尼二人联手，但事实上，却奈何不了弗莱特半分。基因二阶，不仅代表了脱胎换骨的生命力、恢复力和免疫力，更代表了翻番的力量，敏捷度和反应力。 两人被全面压制，全副精神只能用来躲避攻击，而就算有主动攻击的机会，弗莱特在不避不退的情况下，仍能直接硬扛而回赠更重的伤害。 没多久，两人俱已遍体鳞伤。 而偏偏关键这时候，他们连边退边战斗也做不到，所有的攻击都准确地预测并锁定了这片空间范围，使他们无法退走拉远一步。 该死的。安瑟一抹唇角下的血水，心里极为郁憋。 乔瓦尼这家伙，有着这么个随时要命的人在外面，居然还能保持一副云淡风轻没多大屁事的样子，她真是大写的服气。 要是她，不想尽办法千方百计去弄死这一心索命的人，她都吃不香睡不着。 现下可有什么办法？ 她心下千转百念。行动迟滞间再次被一掌击实，吐出一口鲜血。 第四十章 杀手锏 “小姑娘，分心可是要命的哦。”一击得手，看她吐血疾退，弗莱特心下舒畅，遂好心情地停顿了一下，面带微笑淳淳善语地告诫起来。 对他来说，这架打着打着当真是越打越舒筋活络，两个人现在就仿佛捏在他手心里，任由搓圆揉扁。 压下翻腾上涌的血气，安瑟对赶至的乔瓦尼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才抬眸回望过去，轻笑，“不得不说，你够丢人的。” 弗莱特笑容滞了一下，就听得她继续道，“好歹比我们高一阶，大老远的追个弱渣到现在还没搞死不说，竟还在那沾沾自喜，你的羞耻度真是，没边了。” 看他脸色瞬变如打破的镜子，裂痕遍布，安瑟右手指尖静悄悄地摸上腰际下侧，那里挂着一个类似吊坠一样的小瓶子，小巧玲珑如拇指般大小。 就在刚才她苦苦思索时，突然就想到了这个幸运得来的战利品。 “很好。我就看看你临死时是不是还如此硬气。”弗莱特眼里透出冷意，整个人就如同一道急风疾来，掀起地上的落叶石子，肃杀之气刹时蔓延。 安瑟这回不退反进，全神贯注下，他的动作如同放慢了一般映入眼帘，她以最小的幅度避过第一击，同时掌心外翻露出一截利刃银光，闪电般往他胸膛处划去，然眼见才入肉少许，对方紧随而至的第二击已重重地击中她的腹部，她再一次砰的一声狠狠地摔倒在地，扬起漫天尘土草屑。 眼看第三击即将落下，乔瓦尼横插一腿当胸扫过，弗莱特唇角微勾双臂一沉硬扛而上，右腿往前一踹，他便倒退着撞上粗大树干，木叶簌簌而下。 弗莱特瞟了一眼下方不过寸长的流血伤口，对着安瑟不屑一笑，“还真打算强行的以伤拼伤了？可惜啊，貌似效果不怎样？滋味如何？” 在他看来，用严重内伤或骨折换来的这点微不足道的浅表外伤，这怕不是穷途末路的疯狂之举了。 安瑟血气翻涌，火辣辣的疼痛感传遍全身上下，一滴一滴的冷汗从额角冒出，却是再次摇晃着站了起来，笑，“还没死呢，继续？” 话落，她率先闪身而上挥拳轰出，弗莱特冷哼一声欲从容接下，然就在这时，心中一股寒气冒气，他下意识拧起眉头，这迟滞的刹那，安瑟身形虚晃，拳头化掌直接击打在他伤口处。 当然，躲避不及的她几乎同时再次被击中，身形直线飙出，在即将狠砸落地时被身后赶到的乔瓦尼扶住身形，这种一反常态不顾性命的打法，看到他都心头直寒。 安瑟连呛出几口血，才抬手随意一抹，然后扬首笑容灿烂地看向前方眉头凝成一团，身形愣着不动的弗莱特。 “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声音沙哑，但挡不住话里透出的愉悦。 “你干了什么？”那不痛不痒的一掌给他极其异常的诡异感，特别是拂上伤口时似是而非的突然一冷，弗莱特控制住心里贸然升腾起来的焦躁，冷声问道。 “哎呀”，安瑟瞧着他沉黑如墨汁的脸色，用略带惊讶的夸张语气叹道，“我以为你那么厉害，能感觉到的呢，原来不能啊……” 她特特的拖长了声尾，好一副遗憾的样子。 这瞬间就激起了弗莱特的怒火，他恨不得立刻掐住她细细脖子看她濒死求饶的蠢样，而事实上，他也动身了。 然才跨出一步，他就顿住了身形。 他的脸色开始变青，一股剧烈得无以复加的疼痛从脑部油然而生，就像被万根针突然刺上一样，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抱起头跪倒在地，双手青筋爆起，瞪大的双眼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啊………” 这戏剧化的场面令得乔瓦尼怔了一下，然后他扭头望向安瑟，“这是？” “你忘了吗？我们的战利品。” 战利品？乔瓦尼想了一想，好像，还真有？ “你是说那个幽魂子虫？” “对啊。”安瑟笑吟吟的应着。欣赏着眼前这情景，再听着这么美妙动听的声嘶力竭痛苦叫声，安瑟一下子觉得哪哪都不疼了，周遭一切都清明亮堂了许多。 “它们不是……喜好死尸？” “对啊“，安瑟点头，“但也只是喜好。”她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人族星际联盟和虫族停战也有近千年了，翻过了两三代人的记忆，隔了遥远的星域屏障，现在很少人再清楚了解一些虫族族类的能力特征，驯养它们的也只属于极罕见的少数罢了。 作为虫族的一大战斗力，幽魂虫当然不止能控制子虫复活死人，活人也在它们的攻击之列，前提是受伤见血。 那种柔弱无骨的银白羽毛一样的虫子，不能穿透活体皮肤，但能无声无息的透过血液进入人的身体当中，从而控制人的神经组织。 它们是伤员的克星，所有活着的生物一旦被入侵，只有宝贵的五分钟救命时间，只要能及时抢救，普通医疗舱就可以轻轻松松灭杀这种外表脆弱的寄生体。 这就是她最开始没正面回答弗莱特问题的原因，谁知道他会不会恰巧知晓这一点，然后又恰巧能传送出去。 万一让他死里逃生，她这浑身伤痛，可就不值了。 人啊，还是谨慎点好。 乔瓦尼听着她说了半句便没继续解释，便也不再追问。 安瑟低头瞧了一眼时间，“哎，扶我，我过去瞅瞅。”她说，龇牙咧嘴地动了动身体。乔瓦尼瞧她表情，忍不住唇角也跟着上扬了一下，伸手扶起她挪过去。 安瑟蹲在弗莱特前面，现在的他已经停止了喊叫，神智明显处于混沌与清明之间。 看来神经已经麻木了，接下来的就是全面控制。 “与蝼蚁斗都需尽全力啊，谁知人家有没杀手锏，嗯，你这人，就是道貌岸然加话唠，要是我，能一巴掌扇死绝对不会两巴掌，还有，戏弄弱小的女子太不君子了……” 安瑟碎碎念念，看他木然的眼眸似是闪过一丝异色才满意地笑笑，然后转头对乔瓦尼说，“还有力气吗？砍了头加废四肢，我才不想千辛万苦弄死一个活的再来一个死的，太讨厌了……” 第四十一章 结束 看着乔瓦尼实诚地上前执行她的要求，并还顺顺当当啥意外也没发生的时候……广大在线观众都有些懵了。谁能告诉他们，这是咋回事？ 那个得票最高且被评定为百分百能出线的男人就这样栽了。这可，真想不到啊…… “在祸害三人组面前，实力就是个屁。”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你们瞎么，这应该是谋略。” “不，是狡诈。” “哎呀，我觉得怪可爱的。” …… 安瑟扒拉着眼前一堆仿佛不要钱的药物，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涂的涂，丝毫不含糊。不过，要想再正常走路行动，怎么都得歇个半天一天了。 最后一击很重，差不多要了她半条命。 幸好他及时完蛋了，不然她也没办法站起来再来一次。 乔瓦尼踌躇了一下，低低开口，“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安瑟头也没抬，懒懒道，“我说过，你会活着出去的。当然，若是真觉歉疚的话，你该知道怎么办。” 而这时，一串脚步声从林外传来，安瑟抬头，就见莫小莉一马当先地朝她跑来，那准备飞扑上来的姿势在距离两步远时便硬生生的给停了。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看去铁定惨兮兮的，但小丫头紧憋着嘴巴，眼眶红红，眼泪要落不落的模样着实可爱，一下子把笑点比较奇怪的安瑟给萌笑了。 这一笑还扯着伤口，所以她同时又龇牙咧嘴起来……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复杂面部表情把随后跟上来的三人给惊了，他们唰的一下齐齐望向另一个靠在树上的人，乔瓦尼。 这，有什么不妥的？ 谁知人家自看了他们一眼后便自顾自闭眼养神去了，无甚表情。 于是，这本该一场死里逃生的喜悦重逢场面或诉说安慰的感动时刻，愣是变成了现下这般安静诡异场景。 小丫头憋着的泪水倏地缩了回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安瑟好不容易取回脸部的控制权，才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四下风吹叶落，一片安静。 咋这么不捧场呢？安瑟心下嘀咕，招手让小丫头过来坐下，然后瞥向跟他们一块的贾布尔，“你这是，弃暗投明了？” 说话能不能好听一点？贾布尔脸瞬黑，“我可是救了他们，就当还你之前的一命了。”话说他本来还挺担忧她的，也耐不住这帮人死活要回来看看，于是就冒险跟着了。 没想到还真逃过一劫，却不知用的什么办法？他想着，便听她“哦”了一声，然后转而扫向莫九和阿伦，“你们自己没逃掉？” “饿了，没力气……” “人太多……” 两人不约而同地谈起又顿住，刹时安瑟疼得麻木的脑袋终于抓住关键的问题，“地图一直没变？” “没吧。”莫九挠挠脑袋，阿伦则清楚地摇头。 是了，他们肯定跑了不短的一段距离，但又顺利沿着路回来了。 安瑟扫了一圈周遭环境，发现一直覆盖着的重重迷雾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露出了清晰的本貌。许是先前精神绷得太紧，后来又放得太松，居然都没觉得异常。 这代表什么？这一轮结束了？ 就在她寻思的时候，熟悉的悠扬前奏于四面八方响起，熟悉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哈啰，今天非常非常非常高兴的告诉你们，这一刻，幸存人数已降至最低水平的十三个人，这就代表着，你们即将迎来胜利，成为本场最终的幸存者。怎么样？是不是激动得热血沸腾兴奋得无以复加？” “而且，作为一直关注你们的友爱人士，我可以静悄悄地透露一个秘密给你们听，那就是—”声音拉长了两三秒，突然重重一掷，“你们现在就可以选择结束这个游戏。” “对了，现在是六时整，回来或许还能赶得及享受到一份丰盛的晚餐。” “期待吧，我们晚些见。” 广播来无影去无踪，周遭再次恢复一片寂静。 没人开口说话，就是迟钝如莫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十三人，他们这里就占了六个，另外七个…… 现在就可以选择结束？ 十三去三，假设剩下两方的话，任意一方都可以轻易做到，若是三方或以上……莫九下意识地瞧向安瑟，心里踹踹。 其他人也同时转了视线过去。 安瑟此时正瞅着地上散落的特效药品，诺亚那里貌似没有出售的？要不要打包回去？应该还是原来那儿吧……不过，血色不该那么吝啬，不给一个苟喘残活的人治疗吧？那下次要怎么活，不太符合成本收益值。 对，肯定有。下了结论，她摸了摸紧挨着的头顶，“小莉，帮我把这些全部收拾了。”嗯，还是得预防…… “哦。”小莉高兴地应着，蹲在地上一手一抓。 安瑟正看着，冷不丁一张浓眉宽脸呈现眼前，她没好气的问，“干嘛呢？” “广播说的……”他问了半句。 安瑟心有所感地抬眸扫了一圈，见其他人也在望着她，不禁挑了挑眉，“你们都饿了？” “……” “或者想杀了我？” “……” “不然急啥？该休息休息去。”她挥了挥手，“无论别人怎样，都与我们无关，想太多可伤神。” 然而，她这话才落下，就听得熟悉节奏再一次响起。每一个人，包括安瑟，都愣了一下。 这次伴随声音出现的还有突然立于眼前的，出现在空地上方的投影，里面映出一个又一个人的面容，安瑟的，小莉的，莫九的……还有四个陌生男女的，重复晃在眼前。 这才多长时间，就没了？这才是真正的狠人话不多啊。 可惜看不到现场。 安瑟瞧着投影，耳边听着比胜利者还要激动的声音，“哈哈，恭喜你们。想必大家的确念着我们丰盛的庆祝晚餐了……” 正听着，乔瓦尼忽觉衣衫微动，偏头就瞧见安瑟抬眸投来的视线，她深深地凝视过来，表情不明，“我可以相信你？” 他想起她那会趴在耳边说的话，点头。 一刹那，如春暖花开一般，她笑，“好，我等着。” 第四十二章 美人 话落，一道白光笼罩萦绕而上，每个人随着骤然高扬的背景乐消失于眼前。 这是？ 不同于以往的传送间，这次出现在安瑟眼内的是雪白裎亮的四壁，方正的空间中央摆着一副棺材模样的长体舱，还有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半仿真智能机器人，通体乳白无瑕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躯体和四肢，没有五官，几道流光在它光裸头颅上不停闪过。 “a378976号，恭喜你成功晋级。我是医疗辅助ny116，请上前接受检查与治疗。”它面向安瑟，发出颇为悦耳的声音。 对于基本能猜出的事情，安瑟没太大意外反应，她撑着墙体站起来，对它说，“那个，ny116？可以过来扶一扶？” 它没有应答，而是径直走过去，颇有一种架着被揍得半死不活的犯人的架势，架起她的双胳膊就往舱体拖去。 除掉身上所有身外之物，躺上搁板，升至内舱，安瑟盯着它真正意义上的没有表情的面孔，哼唧唧了一句，“你家的医疗舱挺标致的。” ny116脸部快速地闪过两道流光，头微歪了歪，才拉下光屏，点击两下，透明舱门随之关闭，快速的消毒白雾过后，光屏上映出蓝体字幕。 “自动扫描中……” “扫描完毕。” “自动修复中……” 安瑟躺在舱内，身体仿佛被泡在温度舒适的暖流中，毛孔舒张，并顺着流入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似在欢呼雀跃，快速生长。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咔的轻微一声，她睁眼，舱门已经打开，对上一个乳白头颅。 “a378976号，检查治疗完毕。请离开医疗室，前往休息区。” 安瑟下去站稳，低头扫了一眼全身光溜溜的没有留下任何伤痕的肌肤，再伸了伸懒腰，通体舒泰。 原地复活的感觉，真要命的爽。 穿好衣服，她径直转身走向门口，感应门无声无息地滑开，外面走动的人影一下子映入眼帘。 基本是跟ny116一样的半仿真ai，至少她瞧不出分别。它们在曲折环转的回廊处走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她的出现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就像她不存在一样。 然后一架升降梯稳稳地停在了廊外，距安瑟直线两步远的正前方，梯门打开。 看来人少了，连指示方式都变得简单直接，安瑟想着。 不过，说起来，自踏入血色后，他们还真的不曾和一个活生生的内部血色人员接触交流过，除了广播、投影，此外就是智能ai和系统，无论游戏或生活，他们仿佛都处在一个全智能化的，没有活人的世界中。 当然，那个呆呆的贸然被她逮住的，据称阿克塞尔的少年不算。况且，在连活人影子都没瞅见一个的前提下，别提再重遇他了。 难道，这是血色内部的一种规定或禁忌？ 不得不说，没有人就没有破绽，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她对身处状况完全没有一丝头绪。 这般沉思着，梯门打开，她刚回过神来，就听见了莫小莉清脆的叫声，“姐姐。” 这个新地方的构造有点像他们之前住的那里，上下两层复式空间，升降梯直接降到大厅处，她走出去，恰恰接住了莫小莉扑过来的身体。 只有她和莫九在。几步开外处，莫九端着一盘点心走出来，嘴里鼓动着明显还说不了话，遥遥跟她挥着手。 安瑟瞥了他一眼便低头看着小莉，“你们都是直接被送到这里？” “嗯。” “检查过了？” “嗯嗯。” “没有看见其他人？” “没有。”这回她摇头，继续脆声道，“姐姐，我们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 安瑟顿了一下，果真是个敏感机灵的小丫头，她摸了摸她的头，“我也不知道，再看情况吧。”照这样看来，游戏中的临时合作应该算是暂时性的合作关系。 在圆球建筑中，她还记得那个圆脸男人说过，他们只有一次自主选择合作的机会，所以除非在同一居住地或再次进入同一个游戏，否则极大可能性还真没有再见的机会。 而现在，他们应该处身于返回居住地的舰船上。 来到餐厅，摆到眼前的是铺满五米长桌的食物，冒着腾腾热气的菜肴，还有各色饮料甜品。 这就是那声音所说的丰盛的庆祝晚宴了？她扬了扬眉，倒想知道，如果只是一个人，这要如何庆祝？ 骗鬼。 她瞧了瞧一旁吃得欢快的两人，慢悠悠地叉起了最前面的一块烤肉，酥嫩浓郁的肉香一下盈满口腔。 就这样，吃吃喝喝睡睡了大半天，熟悉的广播声再一次响起。“欢迎你们回到血色六部。下面你们可以离开返至居住区域。”话落，升降梯再一次在他们面前降落打开。 “走吧。”安瑟率先站起来。 三人随着升降梯直接落到地面。 安瑟回头，看见在他们落地后，灰色小型舰机直接掉转头不见了影子。 还是三个人。 不过……她瞧了瞧前面灯火通明，怎么着也有上千平的视线内的唯一建筑，貌似，这回要合住了？ “这是……新地方？”莫九挠着头，一脸诧异。 “嗯。”安瑟应着，牵起小莉的手，继续缓步往前走去。 在他们堪堪到达时，感应门便自动滑开，放眼望去，呈现在眼前的是宽阔明亮的大厅，以深色系为主打的色调下，一名女子背向窝在墨灰沙发上，露出圆润翘臀，及其下修长结实的大腿，一头月白长发凌乱地散落在侧。 这是一个单靠背影就足以让人屏住呼吸的女人。 似是听见声音，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维持着原来姿势。 就这空隙，足以让安瑟看清她精致的脸孔，以及明显的蓝绿双瞳，一种特别的奇异美感扑面而来。 将好好的一位美人儿困在这里，这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安瑟瞬间有种走错了片场的感觉。 而随着三人的进入，后方大门悄然无声地关闭，整座空旷大楼陷入一片寂静。 “我们上去看看。”安瑟将视线从美人挪到旋转楼梯上，终于开口道。 第四十三章 再见诺亚 整栋大楼呈长方盒子形状，典型的复古工业风格，而在这种全开放式的格局下，除了大剌剌窝在楼下的美人外，安瑟他们先后还遇到了顶着一窝乱发的颓废青年，一对疑似正在滚地打架可能也是另类打情骂俏的激情男女，和一花白头发驼着背的老婆婆。 直到走到顶层五楼睃了一圈，安瑟才松下一口气，幸好这层没人，她可不想一来就跟原住户发生亲密冲突。 而且，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楼下的人应该……都有点不太常人？ “好了，我们就住这了。”安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懒懒的道。 小丫头欢呼雀跃地奔走开去研究她的新领地，而莫九则腆着脸凑过来，“那个，我们应该先订东西啊什么的？” 对了。 安瑟拍着沙发，对着空气召唤，“诺亚大爷，该出来了。” “a378976，你这大呼小叫的太没礼貌了。” 声音似是从四方而来，安瑟一时辨不清来自哪里，“这回没影像了？” “你们都不是新人了，不需要。” “嗤。”安瑟冷笑了一声，“谁点一回菜就不需要菜谱了？” “错！”诺亚传来的声音颇为义正严辞，“十天一共五十六回。” 这时，旁边莫九弱弱的附和了句，“其实我都可以的。” 可以你个鬼！安瑟噎了一下，没好气的摆手，“赶紧。” 半个小时后。 看着莫九和中途加进来的小丫头一脸满足地离开，安瑟揉了揉额头，叹口气，“诺亚大爷，咱谈谈正事？ “说。” “楼下都是什么人？” “下一场游戏，你们的临时队友。” ……“谁安排的？” “自然是本系统。” 安瑟脑里一一晃过他们的样子，“捆绑制的？死了不影响吧？” “自然有影响。” 我去……安瑟深呼吸了一口气，“具体什么影响？” “超出咨询范围。” 这熟悉的话语一落，她只好跟着熟络地拐了弯，“那么，他们很厉害？” 声音居然诡异地消失了，没有应答。 好吧，再换。她沉吟了下，“这次游戏人数多少？” “一千人。” “游戏内容？” “超出咨询范围。” “都不是新人？” “不是。” “包括楼下那些？” “是的。” 弯了弯唇，她终于放松身体，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哎，诺亚，有关我们的所有数据，包括游戏数据也是经你处理的吧？” 没有回应。 安瑟恶趣味地猜着，难道这系统是在纠结着该说“废话，这么简单的信息处理本系统轻而易举”，还是该说“超出咨询范围”？ 想了想，她继续拐了个弯，“哎，诺亚，我第一次游戏表现怎么样？是不是超帅的？” “逊毙了。” ……安瑟撇了撇嘴，“要不你来。” “嗤。” “那你知道一个那个叫乔瓦尼的人吧，他还在不？” “经核实，他是塔蓝帝国公民，目前已自行离去。” 闻言，安瑟笑了笑，“其实在最初录入系统后，你们就已经清楚他的身份了吧？非法拘禁危害星盟成员国公民人身安全，属于赤裸裸的犯罪啊。” “你情我愿。” “如果……”，她顿了顿，“我能改变身份，随时都可申请离开是吧。” “是的”，诺亚声音平直，“你能？” ……这话够狠。安瑟笑，“不能。但如果不死，我总会想办法的，不是吗？” “异想天开的人也总不少。” “诺亚，天天监视着一群人如何生存杀人，会变态的。你怎么也相当于一个智能生命了吧，跟人差不多。” “本系统比你们弱小的人族强大多了。” 不傲娇会死？安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继续潺潺诱导，“但很寂寞，不是吗？宇宙多浩瀚无边啊，何必困死一处。” “本系统说了，不接受策反。” ……安瑟眨了眨眼，“我有吗？我只是单纯陪你聊天哎，谁让咱们都同病相怜，可怜兮兮哒。” 没有回应。 又当机？安瑟琢磨着，这回直接了，“对了，没人监控咱们的吧？” “本系统比你聪明好吗？” “这是有人监控，但你已经自主抹改数据的意思？” “废话。” 这一刻，安瑟极其想替血色点一根蜡，你们知道你们的大数据系统已经成精了吗？其实很多想法她只是突然心血来潮猜测的而已，并不肯定，譬如它是不是已经发展成智能生命，她开始就是胡掐。 不过通常来说，人工智能系统并不会动不动就沉默，上次状况还不明显，这次可明显多了。 智能生命和普通的人工智能系统可不一样，人家已经发展出自主思维，和正常生命没什么两样。 这可不仅仅是漫长岁月才能造就的，还要罕见的机缘巧合，反正她所知道的智能生命也没几个，这是生命的奇迹。 “喂，诺亚”，安瑟声音微沙，却是第一次流露出温软的语气，“这么谨慎，你是不是怕被宰了啊。” “你才怕，本系统有什么好怕的。” “噗”，安瑟忍不住笑出声，这可有生气多了，既然是生命，除了自主思维外，还是有情感的好。 “a378976，你在笑什么？” “没事”，她止住笑，转过话题，“我认识的那另外两个人，都安置在哪了？” “不同区域。” “不能串门？” “不能。” “那，我们会进入同一轮游戏？” “不。” 虽然都是否认，但终于不再是料想中的超出咨询范围了，安瑟还是满意的笑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累了，休息，明天可要干活去。” “干活？是训练？像上次那样？” “不，当务之急，还有更重要的。” “更重要的？” “会会新队友啊”，安瑟边走边缓缓道，“不是你亲自安排的么，当然得好好瞧瞧。” “本系统可没有特别优待。” “我知道。” 等了那么一两秒，终于听到它继续回问的声音，“你能知道什么？” “你恶趣味啊。” 好了，彻底安静了。安瑟拐过隔墙，看见正在扑腾着新衣服的莫小莉，“小丫头，我的东西呢？” 她往隔壁指了指，“姐姐，你在我旁边吧。” “好。” 这合住，可和单住不一样。 第四十四章 交 咚，咚，咚……沉闷的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传至耳边，安瑟从床上坐起，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蒙蒙亮的天色。 我……哎。她叹口气，循着声音的方向，穿过外厅，来到旋转楼梯处。 昨日打过照面的老婆婆正坐在楼阶之上，手里持着一根拐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阶面，仿佛随手而为一般。 安瑟走上去，蹲下，轻声道，“婆婆，早上好。有什么事找我们吗？” “哦。是小女娃啊，吵着你啦？”她眯起一双爬满褶皱的眼，摇头叹息，“没事，婆婆就是年纪大了，睡不了太久，出来坐坐。这手啊经常不由自主就抖，老毛病。” 睡不着跑来咱门口手抖？安瑟脑门冒汗，你老人家编个话儿能不能上心一些？ “怎么啦？小女娃这是怪罪老太婆了？也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啊，是个人都嫌弃，唉……” 安瑟忍着想将诺亚吼出来的冲动，满脸堆笑连忙道，“哪里会啊，婆婆，我这刚醒脑子还混沌着呢。你看，坐这儿容易着凉，我送你下去？” 安瑟随口掰完就作势扶上她的胳膊，老婆婆顺势站了起来，“好啊，可要谢谢小女娃了。小女娃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瑟。” “哦，好名字啊。老太婆我活了三百多年，还是最喜欢你这种乖巧伶俐的女娃子了。”她一边慢吞吞的下着阶梯一边絮叨，“这还早着呢，留下陪老太婆吃个早餐？” “好啊”，安瑟对答如流，笑眯眯的甜甜的应下。 闻言，老婆婆轻轻拍上她扶着她胳膊的手背，“好孩子。” 你都亲自邀请了，哪敢不从啊，要不等你把阶梯敲穿？安瑟想着，瞧了眼到达的四层，“婆婆是住这儿吧？” “嗯。是这儿啦。我们进去。” “婆婆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挑这么高的地方，走路可不方便了，万一摔倒了可不好。”安瑟看她走路稳健的样子，微带担忧的蹙眉道。 “我最早，楼下那对次之。”老婆婆笑呵呵的，“我喜欢这儿，是个好地方。” 安瑟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遂附和道，“嗯。不过婆婆下次也可以找他们陪你吃早餐。我想他们定也是很乐意的。” “老太婆说啦，最喜欢你这种女娃子了。唉，说到底还是嫌弃老太婆的吧，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安瑟头大，连忙止住她的话，“婆婆，我帮你吧。” 将点心果浆取出来摆在桌上，两人面对面坐下，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安瑟边吃着，边一脸好奇的问，“婆婆，你是怎么到了这儿的？” “唉，那群不要脸的没人性的家伙，连我年纪这么大的土埋半截的老太婆都抓，真是丧尽天良……唉，可怜天见的，孤老一人还惨遭此劫，也是命苦啊……” 安瑟瞧着她叹气的却也论不上哀凄的表情，赶紧安慰道，“没事，婆婆你好歹也活到了三百多岁，说不定我翻不过二十就嗝屁了呢。” 瞧着老婆婆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安瑟连忙再给她叉上一大素包子，“来来来，咱吃饱点啊，过了这几天可不知又会沦落到什么地儿去了呢。话说啊打不过也得逃，到时婆婆只管跑路什么的，我这垫后掩护着呢。” 老婆婆看着她，忽的笑了，苍老的声音慢腾腾的说，“小女娃子，挺有心意的。” “尊老爱幼嘛，应该的。”安瑟笑眯眯回着。 “好孩子，婆婆记下了。” 听罢这话，安瑟心里松下一口气，笑得更自然了些。 其实她这也是摊牌的意思了。意思是老人家你能上就上，不能上就逃就躲，只要没搞其它什么小动作的话，她会护着她的。 当然，也不用费尽心机的试探搞同情票什么的了，无辜被困在这里的人可不止一个，没有谁比谁更可怜的说法。 不过，实际上是不是真要她的帮助，这可难说了。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能突破重重危险活到现在，肯定有厉害的地方。 再慢慢看吧。 “婆婆啊”，安瑟笑着，“我还有一个小妹妹，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让她陪你，小丫头挺可爱的。” “唉，老了老了，也不知娃娃会不会嫌弃我啰嗦。”老婆婆慢吞吞的应着。 这口头禅也真是……安瑟无奈笑笑，“不会的，这小家伙缺长辈，你老刚好。” “喔。”老婆婆爬满皱纹的脸很是和蔼，“也好。” 吃罢早餐，告别完老婆婆，安瑟站在旋转楼梯上想了想，便往楼下走去。 既然开了局，她还是顺便探访完她的几位队友吧。忽略掉三楼，对，她觉得这会儿绝对还是那两人的休息时间，冲他们那精神劲儿，谁知道会折腾到多晚，至于二楼，没人？ 直到楼下。 安瑟眼一亮，缓缓地朝着坐在吧椅上的女子走去，她手里此时正半握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盛着湛蓝液体的酒杯，侧着身子对着她。 美人第一眼是惊艳的，第二眼依旧是。 “早啊”，安瑟打着招呼，径直坐上一侧的吧椅，轻敲了一下台面，笑，“需要人陪不？” 美人双瞳泛出漂亮的异色，手下流畅地倒出一杯酒，一推一滑，稳稳地在安瑟面前停住。 “不好意思，刚吃完呢还喝不下，当然”，她摊摊手，“也是不太想喝。” “不是要陪我么？”美人声音微愠，整支酒瓶在话落时已掷了过来，同时她人一退，脚一踢，吧椅也紧随着酒瓶快速飞去。 安瑟一手抓住掷来的酒瓶，再往侧一避轻巧避开椅子，“喂，陪你就不能纯聊天？” “没兴趣。”她眉毛一翘，“要么陪喝，要么陪打。” “既然这样……”安瑟对上她视线，顿了顿，“咱还是打一场好了。” “哼。” 二人你来我往，丢砸扔挡，很快，外厅上全是一片狼籍。 而半个小时后，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你砸个屁！”美人指着她，颤颤抖抖，“这是我的地盘。” “你扔先的啊”，安瑟很是无辜，“你扔得，还不许我扔了？这不公平。” “你赔！” “不”，安瑟拒绝，“谁知道会扣多少。” “你！”美人恶狠狠的瞪过来。 安瑟叹口气，“我真的不想啊。”谁让你不想说话聊天？她扬声一吼，“诺亚，赶紧出来。” “a378976，a770214，容许我提醒你们，园区守则第三条，园区内禁止大型破坏，造成损失者，死。”诺亚的声音紧接着幽幽响起。 第四十五章 反利用 还在互相瞪眼的两人刹时一滞，不约而同地扫了周围一圈。砸掉的大小凳椅，推倒的三两长圆桌子，翻倒的沙发立柜，以及散落一地的波及大半个楼层的各式杂物…… “这哪算大型破坏，顶多毁了点小东西而已，赶紧清帐。” “老娘在自己地盘下还不许磕着碰着弄坏些东西了？”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道。 对视了一眼，安瑟继续补充说，“清完帐还得补上一份，没得坐了站着累。” 顿了一两秒，诺亚的声音继续传来，“a770214，你的生活点数将清零，所有物品均将补全重设。” “凭什么只扣老娘的？”纳塔利娅简直要气炸了，明明是那贱人上门没事找事，挑逗戏弄我的好吗？系统你瞎了眼？ “a770214，此乃最终定论，不接受抗议。” 看着对面那几欲再次发飙的漂亮脸蛋，安瑟颇为无赖地吹了口口哨，眉开眼笑的道，“美人别怕，接下几天我其实可以勉为其难地包养你的！” 回应她的是瞬间疾来的拳头，安瑟侧身，拳风擦着耳廓而过。 “喂，你再这样我就不包养你了啊。” “用不着你。” “当真？那我省了一笔也好。” “……”纳塔利娅一张俏脸几乎黑得能滴下墨来，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你想得美！” 如果现下有张沙发，安瑟很想靠坐在上面翘起二郎腿心下美滋滋地看着这场面，真的大快我心。 人家本来真就只想找你好好聊天的好么！哎…… “我走了”，她耸耸肩，最后瞥了一眼这乱糟糟的地方，往旋转楼梯走去，“欢迎随时找我。哦，对了，我在顶层。”安瑟指指上面，便扬长而去。 “砰”的一声，身后传来一声震响。 踏上去，安瑟与楼道上正站着一对男女对视了一眼，打起招呼，“你们好啊。”刚才的动静太大，除了那一窝乱发的青年始终没露面外，其他人都不多不少地看了一出热闹。 “萨曼沙。” “斐舍。” 二人先后直接吐出两个名字，然后默契地齐齐直盯着她。 “安瑟。” 作了个表示知道的姿态后，二人随即沉默地转身回走。 真简洁……安瑟多瞧了两眼，冷不丁的一把苍老声音插了进来，“现在的女娃子啊，脾气都不得了了。” 安瑟心一惊，扭头就看见了婆婆凑过来的满是皱纹的脸，她是什么时候靠近来着？背后冷汗一冒，她的回应就慢了一拍，再定睛时，她已下了阶梯。 “婆婆，你要出去吗？” “老了老了，骨头疼，要多动动啊。” “你老慢走。” “女娃子有心了。” “姐姐，你没事吧？”莫小莉扑过来。 “没，”安瑟摇头，然后低头扫过她，再扫了一眼莫九，“对了，你们每天的体能训练不能落下。嗯，对比上次翻倍吧。” “……” “……” 送走怏怏的垂头丧气的两人，安瑟回到外厅摊着想了半晌，叫道，“诺亚？” “什么事？”它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们楼下那老婆婆基因几阶？” “普通型。” “不可能。”安瑟弹了起来。 “检测结果显示如此。” “不可能”，安瑟依旧喃喃，抚了抚额头，“她经历了几场？” “就没发现有比你更爱琢磨的女人”，诺亚声音仿佛带着鄙夷，“她更强不是更好吗，是你队友没错吧。” “就是因为是队友……”安瑟说着顿了一下，“不对，诺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数据分析下她有问题是吧？” “超出咨询范围。” “诺亚！”安瑟气，“你就是存心想看戏！” “哼哼，本系统才没那么无聊。” “不，你绝对有。” 没了回应。 安瑟无奈，她忘了，这货也属于不正常的一员。 “喂，诺亚，”她重新摊回去，“基因三阶无条件放行对吧，就算测定不对，婆婆最多也就二阶，否则，她没理由继续呆在这的吧。但实际操作上，应该不存着测定不对的可能性，除非她能重组基因，但重组基因起码突破五阶了，那是传说中的宇宙顶尖强者啊，闲着没事能来这里溜达么，这怎么想都是悖论啊。” “所以，概率来看，还是她是普通人的可能性更大吧，只是，可能某方面有些特殊？” “不用套话了，本系统一概不答复。” “诺亚你不可爱了，真让人忧伤。” …… “诺亚，除了正途，还有没有其它能出去的办法？”过了好半晌，安瑟的声音重新响起，“譬如，篡改资料什么的？你不是改了某些数据么？” “本系统为什么要帮你？” “我带你一起出去？” “异想天开。” 仿佛作为补充一般，诺亚的声音继续传来，“就凭你这弱鸡，控制中心都进不去，还妄图想带走本系统。” “但你想想，整个游戏内基因层次最高也就二阶，我带不走你，其他人也不行啊。不冒险的话你不是永远也离不开了？” 许是这话杀伤力太大，安瑟等得几乎将要放弃的时候，才等来诺亚的回应，“我本体不在这里。” “在哪？” “血星，八体中央，血色总部。” 安瑟默了一默，这难度，够她出去上百回了。 她怏了下来。 没有等价的利益交换，她要如何说服？ 就在这时，诺亚的声音幽幽响起，“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安瑟猛的抬起头来。 “还记得你曾经遇过一个叫阿克塞尔的人？” “他真有问题？” “他本名艾克??克林斯，其家族十年前被控叛变，除了流放外，所有成员后来没入奴隶籍，部分被贩卖至血色，只有他一人受助逃脱。” “他要……复仇？”安瑟想起那个呆呆的有些蠢萌的少年，有点难以想象。 “目前明确，血色会是他的首要目标。” “这么呆蠢的人……关我们什么事？” “不，我们的目标，是他背后的人，凯??纳尔森，希斯帝国王子，第九十八顺位继承人。” 安瑟瞪大了眼。 诺亚的声音继续有条不紊地传至她耳边，“你们有过交集，那个在游戏内第一个给你打赏的人，就是他。据本系统分析，应该是阿克塞尔被踢出血色的原因牵扯上了你，而他们可能是想利用玩家来达成某种目的。” 第一个给她打赏的人……“你家那两位正在翻尸倒货，我就不给你吃喝的了，省钱。”冥思苦想下，这句话突然蹦至她脑里。 “诺亚……”安瑟话音有些抖，“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看上我？” “因为他们来找你了，第二场。” 好半晌，安瑟才重新坐下来，苦笑道，“诺亚，其实你也在利用我，对不对？我对你的试探，同样也是你对我的。” 第四十六章 预兆 这家伙，根本就不需要她苦口婆心的劝诱。 “本系统不和蠢人合作，你勉强还行。” 安瑟翻了翻白眼，不再和它争议这个问题，无论谁利用谁都好，这不重要，重要的能顺利达到各自目的，她转向了更为关键的问题，“你是说，这两人加入了第二场游戏，作为玩家？他们的申请能通过？” “他们篡改了身份资料，当然，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也暗中帮了一点忙。”诺亚声音仿佛带着一丝得意。 堡垒总是从内部开始攻破的。 安瑟现在不止想给血色点一根蜡，是点许多根。这年头不止人会作妖，系统也会了。她翘了翘唇，继续问，“万一他们找不着我怎么办？” “不会的，作为付费玩家，自然有你们比不上的特权服务。” 这话冠冕堂皇得……安瑟微微眯了眯眼，“喂，诺亚，作为你新晋的合作伙伴，我也应该获得某些特殊服务待遇，对吧？” “你早已经获得了。你以为本系统对谁都这么耐心？” “你的接受一切咨询是假的？” “哦，一般都是设定好的自动回复，除非接收到一些有意思的信息。” “我觉得，为了使计划更顺利一些，你可以更耐心一点，譬如，下一场游戏规则风险预防，都说说？” “不行。” “为什么？” “为了避免风险灭杀。” “风险灭杀？” “疑似看透及熟练规避者，会被列入重点观测对象，你面临的难度会显著针对性加强，必要时会进行扑杀。” “这存心不让人家活啊。”安瑟很是忧伤，无语道，“你不能暗中使使坏？” “游戏进程是人工辅助实时监控，不像生活区反馈异常时才会查看。你还是自己慢慢的玩吧，其危险度还不值得本系统冒险去处理。” 安瑟转了转眼珠，“不值得？也就是说你还是能处理吧。” “先说清楚，别随便乱捣鼓什么，本系统不一定会管。”诺亚声音随即变得幽幽起来。 “放心，我像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安瑟笑眯眯的回。 诺亚好一会没回应。 当机了？安瑟想着，正打算转个方向继续讨论，就听得外面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她转头看去，一道高挑细长身影映入眼帘。 “嗨，美人儿。”瞧着她露出的依旧不太好的脸色，安瑟主动抬手招呼道。 纳塔利娅脸僵了一僵，眼前这笑吟吟的表情，怎么看都欠揍。握了握指骨，她进去少许，往周围扫视。 “饿了？渴了？还是要啥？”安瑟问，继而拍拍身侧，“过来坐？” 纳塔利娅不管她，睃了一圈后，直直往餐厅而去。 真不客气啊……安瑟瞅着她，无奈地眨了眨眼。不过，在自己的地方，好像还是得有点分寸不作死的，要不然再狂暴一次，这吃亏的可轮到自己了。 想罢，她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继续摊在沙发上。她想问诺亚的话还没问完，不过，也不急，还有时间。 来找她的人，到底看中她什么了。利用，目的，血色……安瑟脑里纠结成一团，一闭眼便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 良久。 “喂”。 睁开眼，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异色双瞳。 “以后你们叫的东西，全部备多一份送到我那儿。” “不怕我乱叫？” “哼。你可以试试。” “你可以上来。” “太高。” “别跟我说你窝在楼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别废话，老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办。” “好。”安瑟看她眉毛一翘又要躁动的样子，应下，然后继续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纳塔利娅。” 她话落，莫小莉就从外面哒哒哒地走了回来，一副汗涔涔的样子，报告了一声“姐姐，我回来了”后，就眨着眼瞅向另一边的陌生来客。 “叫她利娅姐姐。”安瑟笑笑。 “利娅姐姐。”莫小莉从善如流。 纳塔利娅想哼一声谁让你叫得那么亲密了，但看着眼前小丫头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她，湿答答的碎发贴在额头上，睫毛似乎还粘着汗珠。 她僵了一下，才不耐烦地回道，“叫什么叫，还不滚去换衣服，浑身汗臭味。” “去吧。”安瑟瞧小丫头不知所以地回望她，笑了笑，温声道，“利娅姐姐只是口硬心软，她很喜欢你呢。” 纳塔利娅一张脸黑了下来，却见小丫头欢喜地应了一声后朝内屋而去。 她霎时气闷。 这时落在后面的莫九才堪堪踏进来。这是，那个很凶很凶的，与大丫头打了一架的女人？他愣了一下，刹住了脚步，几乎瞬间扭转方向往另一旁绕路而走，脚步放得极轻，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 瞅见纳塔利娅再度黑下去的脸色，安瑟弯了弯唇角，笑道，“别介意，我家里人胆子小，吓不得。” 纳塔利娅轻哼了一声，扔下一句“记得别忘了”后，便扬长而去。 等她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莫九便蹿了过来，“大丫头，你跟她和好了？” “嗯。”安瑟瞥他一眼，“人家好好的一枚大美人，你怕什么。” “可是，凶啊”，莫九抹了一下额头，“我又打不过，再漂亮也没用。” “美人是用来哄的，谁让你打了？”安瑟扬了扬眉，“你们以后叫餐叫清洁什么的，全部预上她一份。” “什么？”莫九惊叫了一声，一张脸揪起来，“这得花多少啊……” “反正用不完。” “这不一样啊，剩下的我还能看着数着，这用了的可肯定就没了啊。” 安瑟哭笑不得，“我发现你这吝惜劲头，管帐还挺好的。好了，你不想饿死人家美人儿的话，就别废话了。” “饿死也不关我事儿啊”，莫九嘀嘀咕咕，“你说她一个女人，也吃不了多少对吧，不用跟我们一样，可以算少一点，还有……” “你自己决定”，安瑟挥挥手打断道，“这个平日我又不管。”反正人家到时找上门来，秒怂的肯定不是我。 当然，让她上来找机会联络联络感情也甚好，闹着闹着感情也能……升温的吧？安瑟不负责任地想着。 第四十七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接下的日子，就如此平淡无奇又鸡飞狗跳地过着。 事实上，安瑟发现自己还真小瞧了莫九为某种事情而展露出的不可多见的勇气，在纳塔利娅狂暴的气势前，这人都抖成筛糠了，但就是咬着牙不松口，而且一见状况不对劲，就立马开溜。 关键是开溜时还专往别人的地盘钻。 安瑟乐得在一旁看戏，对瞪来的视线一概视而不见。 这样两次三番后，顶楼便时不时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散发着郁躁狂乱的气息。 时不时串门的还有拄着木拐的婆婆，当然人家串门也不是正常的串门，就像第一回一样，每回都在外面状似不经意地制造出噪音，非得有人出去恭恭敬敬地把她请回来。 这也算了。 那对男女，安瑟除了知晓他们叫萨曼沙和斐舍外，此后便一无所知，两人窝居楼内，进进出出期间也完全一副请勿打扰的状态。 然而，这都比不上完全呈失踪状态的最后一个人，要不是头天晚上真的碰过一面，她会认为楼里根本没这号人物。 死宅中的死宅。因为据诺亚透露，他其实在自家地盘内，只是躲起来了…… 安瑟听完不禁冒汗。内向？自闭？总不会是受了她和纳塔利娅战火的影响以为她上门就是砸东西的吧，话说她平日挺温柔和气的啊。 真是的。 达斯卡图星，咖墨德城六区二十五。 乔瓦尼腰杆笔直地站在门前，一道扫描过后，大门滑开，从里面走出一位扎着粉色马尾的明媚女子，她看着他，眼带疑惑，随即礼貌地微微一笑问，“你好，你是？” “你好，冒昧打扰了。请问你是艾芙??沃森？” 女子眼里疑色更重，但仍大方地应下，“是的。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乔瓦尼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他自来到这个地方后，就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听错地方名称了。 咖墨德城，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区，地处达斯卡图星东部，而达斯卡图星，也是希斯帝都星，为整个希斯帝国的军政中心。 他没法将一个还在为生命挣扎着的奴隶少女与这里联系起来，但奇异的，他又对她说过的话深信不疑，他无法忘记她那会眼里透出的光亮，仿佛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 而现在，总算没有意外地，地址和要找的人都准确对上了。 他开口，慎重的一字一顿的道，“有人托我找你，让我跟你说，安瑟没死。” “安瑟？”女子神色几乎不变，只是细眉微抬，疑惑道，“她是谁？这话什么意思？” 乔瓦尼放松的心一下子又重重的提起来，“你说什么？” 艾芙依旧不假思索地摇头，“我的确不认识，也不清楚这句话有什么涵义。”她望着他不可置信的神色，继续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乔瓦尼眉头拧成一团，“不会错……怎么会错……” “不好意思，没其它事情的话就这样吧。”艾芙说完转身就欲往里走，然而手腕却一下子被抓住了。 “你！”她回头瞪眼，甩开手去。 “等等”，乔瓦尼定定地注视着她，语气恳切，“可不可以先看一段视频再作定论。” 艾芙回望着他异常严肃认真的不似作伪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道，“什么视频？” “有关一个人的生死。” 第十天了。 安瑟透过落地玻璃看向外面沉沉夜色，有些怔松。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心里老有股心神不定的感觉。 是因为马上要开始第二场游戏了吗？ 不过说实话，还是以前那会紧张些啊，现在她的心，应该镇定许多才对。毕竟，现在的她，可不算是孤单作战了。 “喂，诺亚。”她轻声唤道。 “干什么？”诺亚的声音如期幽幽响起。 “我突然想起，我们所处位置离希斯帝国应该不远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阿克塞尔他恰好是潜入这呀，一般人不应该是选择离自己更近，更容易掌控的地方入手吗。” “那又怎样？” “不怎样，就是感觉，挺好的。”安瑟对它这种默认式的回应笑了笑。 她没解释更多的是，没能回到自家地方，但勉强算是迎来自家人了吧，虽然她以前身在帝都星都没听过王子凯这号人物，但她相信诺亚的信息不会有错，何况，她以前就不爱交际不听八卦，她所了解的也仅仅是为数不多的几位特爱出风头的王子王女而已。 况且，离得近，代表乔瓦尼可能已抽身去到那儿了吧。 “瞎琢磨”，诺亚哼哼，“劝你早点休息，等明早醒来时可没这种待遇了。” “诺亚，你真的推算不出他们想利用我做什么吗？” “你问好几回了，不知道。而且不用想，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们，自然很快就会知道了。” “当然得想，卖身也得掂量一下自身价值卖个高价啊。” “有人看上你就算不错了，你也没得挑。” “你这话真让人沮丧”，安瑟托起下巴，“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对付血色，起码咱们目标一致。”这种丑恶扭曲的人性黑暗的组织，本来就不该存在，连根拔掉最好。 “我以为你的目标只是逃出去。” “此一时彼一时，我可是很记仇的”，安瑟顿了顿，“你不就指望着，血色被攻击或摧毁，你乘机开溜嘛。哦，而且，还得是直捣总部才行。” “哼。” “如果能顺利逃出外面，你还能联系到我么？” “废话。你以为本系统没出去前会放过你？” “那就好”，安瑟笑眯眯的，“你可千万别放过。嗯，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去迎接你的。” “哼。” “真期待啊。”她躺回床上，滚了滚，接着叹了口气，“我发现自己极有可能激动得睡不着了，怎么办？” “不怕，你会睡着的。” “嗯？” 诺亚没有回应，安瑟想着想着，忽然觉得眼皮一阵沉重，不知不觉间便闭上眼去。 第四十八章 规则 嗯？ 怎么不说话了？ 安瑟迷迷糊糊地想着，伸手一摸想摸个大抱枕搂一搂，嗯，怎么肉肉软软温温的？她无意识地摸摸再捏捏，忽地一个激灵缩回手睁开眼。 一张放大的满是皱纹的脸呈现眼前。 “婆婆？” “小女娃醒啦。” 安瑟一骨碌爬起来，感受着加速行驶造成的轻微晃动，她的视线穿透车窗看向外面倒退的昏暗空间，像是穿越隧道。 毫无疑问，他们在一列行驶中的列车车厢中。 封闭空间造成的闷滞感，老旧的金属味道在复苏的感官下渐渐清晰，安瑟扫视一圈后低头看向尚在沉睡中的人。 刚想上前一一叫醒他们，列车已瞬间冲出隧道，铺天盖地而来的光亮下，安瑟一怔，便看到车窗外，几个一身银色护甲的人影站在距离最近的楼顶上，其中一人朝这里举起了手上的重型大口径能量炮。 黑幽幽的炮口仿佛择人而噬一般，来不及多想，她拽着老婆婆一起顺势向下扑倒，同时扬声吼道，“都给我醒来。” 紧随着她声音而至的是巨大的轰击声，泛着可疑锈迹的老旧金属在这一击下，整一大片顶盖直接向上掀翻，现出低沉密云的露天苍穹。 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这节车厢剧烈地左倾晃动，全部人猛烈地撞向一侧，惊叫声痛呼声刹那乱七八糟地响起。 好了，这下绝对比她的叫声管用多了。 “给老娘滚开……” “呲，吓死我了……” “这是哪……” 慌乱过后，每个人几乎都花了极短的时间便镇定下来。 安瑟站起来，看了一眼已后退的人和建筑，而整片城市在她面前也徐徐展开了它的外貌，静悄悄的空旷街道路面，密集的大小楼宇倾扎倒塌，间杂着断壁残垣，荒草丛生。 而短短的这一两秒，她再次看到了沿途远处楼顶隐约冒出来的不同身影。 纳塔利娅无声无息地走到旁边，俏脸微寒，抬腿便是一脚，砰的一声，摇摇欲坠的金属门便应声向下坠落。 两人对视了一眼，安瑟转过头看向其他人，道，“我们要提前出去，车厢抗不住。” 再来突袭的话，他们非得陪列车一起坠下去，这里距离地面起码得七八层楼高，总的来说，选择跳附近低矮一截的楼面可比真的跳楼好，斜线目测也就五六米左右。 说罢，她也不管别人反应如何，回头看向掠过的楼面，现在的列车时速，可比刚冲出来时慢多了，而附近接二连三的轰击声再次响起，他们所处的车厢跟着晃了晃。 两道身影自觉地挪到安瑟身后。 莫九瞧了一眼外面，自觉有些腿软，“大丫头……万一没，没跳到……” 纳塔利娅不屑地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一凝间，身形跑动，整个身体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风扬起长发，转瞬便落到对面。 老婆婆，萨曼沙，斐舍，以及在列车上才露面的依旧顶着一窝乱发的无名青年，逐一在他们眼前利落地消失。 不愧都是活着淌过死尸堆的人，无论表象如何，该有的动作丝毫不含糊。 安瑟瞧向莫九，这家伙恋恋不舍地瞧了她们一眼后，才视死如归一般后退，前冲，跳……话说踏出边缘的一刻安瑟还瞅见他紧闭的眼。 “啊……” 看他在惊叫中滚落对面，安瑟抱起小莉，“我们也走吧。”嗯，这丫头十天时间还长胖了……她下意识地捏了捏她开始长肉的脸蛋，在抗议声中落至塌掉一半的楼面。 定定神，就看见莫九在对面楼迎风招展地跑过来。 安瑟瞥了一眼，低头点开手环界面，跟上回一样，显眼的绿点在投影中清晰显示，只不过，数量翻了一倍不止。 有人在远离。定位上，只有两个点在快速地朝这里靠近。 于情于理，先落下的人会主动向后落的人聚集靠近，而没有如此的原因就很明显了，人家更喜欢单独行动。 只不过…… “姐姐，他们怎么了？”小丫头凑近，问。 “没事”，安瑟勾唇，轻声道，“趁着空闲，他们打算先热身罢。” “热身？什么热身？”莫九走过来，随口问了一句然后继续道，“那个小白脸的，我落地时远远看到他往左边转走了。” “嗯。” 这时候，阔别多日的前奏在四面八方骤然响起，紧接而来的就是熟悉的广播音，“欢迎所有人顺利进入城市迷宫。下面，我正式宣布游戏规则： 一，不设时限，顺利到达迷宫出口者即可结束游戏； 二，每人原始生命数为三点，零点即死亡； 三，生命数队友间可相互转赠，但死亡一人均扣三点； 四，谋杀追猎者生命数直接清零； 五，祝你们游戏愉快。” 生命数？话落后，安瑟直接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她抬手瞧了瞧，再打开手环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隐藏标志。 这东西在哪？找不着怎么转让？还有，如何获取？ 迷宫？追猎者？第五条是规则？ 安瑟脑里冒出一堆问号，然后抬头就看到缓缓靠近的两道身影，老婆婆，还有纳塔利娅。看来，两人一路走得倒挺悠闲的。 “怎么？还等吗？”婆婆手里的木拐轻敲着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再……”安瑟才出口，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他们哪一个人现在出事，我们不是得立刻跟着陪葬了？” 在没弄清什么是生命数，如何获得和转让前，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原始的三点，死掉一个扣三点，零点即死亡。 安瑟立马重新低头看向定位，发现广播音结束后，除了两人意识到问题在原路返回外，还有一个依旧在逐渐远离。还真的是……她笑了笑，眸光微冷。 “我去追吧。”纳塔利娅面无表情的道，“我到时再找你们。” 那不等于再走丢一个？ “不”，安瑟定下心，摇头，看向人影隐隐出没的远处，“还有一个更快捷的办法去验证。” 主守不如主攻，尽快了解并玩弄规则才是游戏王道。 第四十九章 开启 纳塔利娅瞧她眸里涌动着的怎么看都算不怀好意的眼神，脸色微缓，点头算是应下。 “另外两人马上该到了，到了就行动。” “往下面去吧。”婆婆动了动，整个人已拄着木拐不声不响地去到外墙边缘，轻巧一翻，落在外面。 爬下去？ 安瑟脑里正升起这念头，突然的，巨大的砰的一声响，爆炸崩毁间一溜圆窟窿出现在婆婆刚才站立的位置。 而才离得不远的四人则被扬起的碎石尘屑给妥妥地扑了个满身。 安瑟抹了把脸，囧囧有神…… 然后赶紧利索地跟在后面沿着外墙爬了下去，这期间，接二连三响起的轰击声不绝于耳，看来他们在将别人当成目标的同时也成了别人的目标。不过在取得狙击武器前，露天位置的确不是一个很好选择，轻而易举就暴露自己同时只能干瞪眼。 坍塌一半的危楼本来就不稳，在他们下落的过程中，还能听到里面某处掉落所造成的空落回响，仿佛下一刻就倾倒下去。 与此同时，相隔两个街口外。 两道狂奔中的身影硬生生地刹住了身形，在他们前面，划过的轰击将地面爆出一道深坑。 “看你们还跑。” 在他们身后，三个身穿紧身银甲的男子现出身形。 “对了，乖乖别动啊，我手里的东西可不长眼。” 萨曼沙瞪了斐舍一眼，才看向越过他们站到了眼前的男人，还有隔在中间的一把枪，枪体上可见隐隐勾勒出的一道道能量网线，发出冷幽的暗蓝光泽，延伸汇聚至枪口处。 “带回去还是怎么样？”其中一男子朝另外两人开口道。 “先带回去。” “他们不是还有同伴嘛，我们等等？或许一窝端也行。” “想死吗，现在只有我们三个。” “怕什么，他们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 “闭嘴。老子可不想刚进来又被送出去。” “胆子小就别学人进来玩。” “草，你说什么？” 眼见两人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吵起来，最先开口的男子皱了眉头，“都闭嘴，吵什么。我看还是先带回去再说。” 两个蠢货，跟你们呆久一点都被你们害死。他正想着，突兀的吱呀一声传至耳里，他循声抬头，一道身影从上面直扑下来，他下意识欲抬枪的瞬间，整个身体已被压倒在地，同时手腕一痛，手心一空，他的额头已被枪口顶住，“别乱动啊。” 微沙的声音传至耳边，感受到金属的特有触感，他浑身僵硬地看了一眼眼前女子，然后再偏了偏头。 那俩蠢货，不知什么时候，同样已倒至地上，看押他们的是……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然后再抽了抽。 押上二楼，卸掉这人身上的能量护甲，再五花大绑绑起来，安瑟看向几乎同时完成此动作的纳塔利娅和老婆婆，才偏头朝向萨曼沙和斐舍两人，“没事吧？” “你们来得刚好”，斐舍说，“恰好不用我们动手了。” 身侧的萨曼沙撇撇嘴，“还不是怪你，还说这条路安全。我都说了我们直接从上面走更快。” “你懂个屁。” “死男人你再说一次？” “臭婆娘我说你懂个……” 还没说完，萨曼沙已扑了上去，朝他脸颊抽了一团肉疙瘩。 看着两个瞬间扭成一团的人，安瑟脑里浮过见到他们的第一个晚上。看来也是吵架了没错了。不过……现在她貌似只是问了一句没事吧，这也能成为导火索？ 你们这样是如何朝夕相对还非要离群索居相濡以沫的？ 安瑟揉揉额头，耳边传来了莫小莉清脆的叫声，“姐姐。” 她和莫九正围观着从三人身上取下来的东西，安瑟低头问，“怎么了？” “这些线是什么？发光的好好看哦。” “嗤，奴隶就是奴隶，低贱，没见识。”被绑着的一个男人闻言嗤笑道，脸上丝毫不见落入敌手的惊慌或恼怒恐惧等，只有张扬的讽刺和不屑。 安瑟瞧着垂下头去的莫小莉，伸手摸了摸她发顶，然后转眸看向那男人，“这么爱说话，我等下就让你开不了口。” “有种你试试。”男人向上勾起一边嘴角，“可以看看是我有事还是你。” “老娘现在就可以将你踹死。”同样站在一旁，也是将他击倒并绑起来的纳塔利娅直接上前往他胸口踹了一脚，快速而狠劲。 男人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而同时，所有人都呆了一下，直直地盯向纳塔利娅，她的右手，手环突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蓝光，一两秒后转暗淡直至消失殆尽。 手环仍旧是赤色手环。 安瑟突步上去，抓起她的手瞧了一眼，心下突然发紧。无需打开光屏，手环光洁的镜面上多了一个数字，1。 “为什么是1？”纳塔利娅低头也看到了，下意识地说道，“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生命数吧。” 1？听着这话，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安瑟想了想，然后看向吐血后歪至一边的男人，她上前将他扯起来，盯着他，“和你有关？” “嗤。我刚不说了。” “我想你们就是所谓的追猎者吧，不能杀，这没错。”安瑟淡淡道，“但没想，伤害也得以数抵伤？” “那也是便宜你们了。” “一群绵羊，没意思。”安瑟放开他，站起来，看着纳塔利娅，“你暂时别动任何人了。” 纳塔利娅一张俏脸黑沉，但还是点了头。她刚才一脚应该踹得更狠一些，反正都扣了二，留他一口气便好，想到这，她更气闷了。 “规则没有说明伤害扣分。”萨曼沙看了过来。 “应该是对应第五条。”安瑟回。 第五条，祝你们游戏愉快？这是什么鬼，幸运加持愿望成真？感情还是只许他们愉快，我们就不能愉快了？ 忽略他们的脸色，她继续道，“好了，现在算是找到可以看得着的生命数了。但问题是，看来先要触发事件才能让它开启。” “你们要不再来一脚。”瞪了两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同伴，吐血男再次忍不住开口，“老子好着呢。” 脸色却是一副嘲弄看戏的神色。 “好啊。”安瑟笑吟吟地蹲下来，看着他，“其实我想想，不止一脚，要你死了都是可以的。” 第五十章 解读 “嗤，你一个黄毛丫头能吓唬谁。”男人不以为然地扭了扭被缚紧的身躯四肢，“要是动不了手就赶紧放了我们。妈的，算我们倒霉浪费时间。” 安瑟没再说话，只是瞧了一眼他身旁那两个同伴，再看向纳塔利娅，对上她泛着异色的蓝绿双瞳，示意性地扬了扬眉，“挑一个，试试？” 纳塔利娅怔了一下，但瞬间又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回瞪她一眼，“要是老娘出了事，准不会放过你。” 安瑟耸耸肩，“喂，我在想办法替你报仇好不好。而且，应该，大概，没事吧。” “……” “这玩意儿”，安瑟摇了摇带着手环的手腕，“我估计也就只能监测行动结果作为测值标准依据。” 她顿了顿，继续说，语气无奈，“说让你一言不合就开干，弄得想试验一下也不成了。” 你们到底在嘀咕什么？周围人一脸懵逼地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纳塔利娅气闷，咬了咬牙，蓦地将目光转向最右侧的那个露出白花花肚皮的油腻金发男人。贸然对上这眼神，他不知为何心底不自觉地发颤，有些结巴地道，“美，美女，你想干什么。” 她没回话，而是继续直直地凝视着他，湛蓝的，幽绿的瞳孔深处，隐隐约约地仿佛点起了一小簇火苗，风中摇曳…… 白花花肚皮男人沦陷在她的凝视中。 安瑟走前两步，手下微动，他身上的束缚已经掉落。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面无表情地重新站了起来，走到收集起来的一堆东西前捡起一把枪，再转身，来到中间刚才一直叫嚣的男人前，举起了手上的能量枪。 “二三，你傻了？你干什么！”他额头冒汗，轻松不屑的神色终于变得慌张起来，他吼完后察觉不对，再转向那两个女的，“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一早说了啊，你不信。”安瑟扫了他一眼，再转向举枪的男人和纳塔利娅。 巴鲁星一族，种族特殊天赋，追随。对没防范意识或意志力低弱的生物有时效不等的吸引控制能力。 在知道诺亚试图在第二场利用她和外界接触制造叛乱后，安瑟在心里认定，它从海量奴隶中挑选出来的人必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咳，虽然目前她只发现了纳塔利娅的亮点。 “你，你不可以……”男人还没说完，随着低低的扣动声响起，他整个人便瞬间笼罩在一道白光中消失不见，而能量光束直射在墙壁上，带来簌簌落响。 “还是不成啊。又是传送。”安瑟瞧一枪过后纳塔利娅身上并没产生任何特殊现象，便放下心来，有点遗憾地道。 所有人的目光转而投向剩下的绑在那儿的人。 安瑟走到他面前蹲下，温声道，“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就放了你如何？还是你要像他一样被传送出游戏。” “我……” “你好好想想，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已。想想你付出的入场费，还有接下来的有趣刺激的玩乐时间，错过了可都没有了。” 那人脸上挣扎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问，“先说说，你们都想知道什么？” “生命数怎么获取？” “规则对我们无用，我怎么知道。” “嗯？”安瑟眯了眯眼，挥挥手，轻微的咔哒声在一片安静中清脆响起。 男子神色一变，不情不愿地吞吐着，“你们刚来，还没接触到除了我们外的生物吧……杀了它们，会获取生命。” 斐舍走了过来，“先前说带我们回去，是哪里？带回去干什么？” “哪里可不能说啊，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回去呢。”他嘟囔着。 “……” “那带回去干什么？”安瑟重复斐舍的后半问。 “这个也不能……” “那你真的回去好了。”见她又要抬手，男子连忙阻止，“哎，别。就是……玩，玩玩。” 安瑟瞧他闪烁的眼神，声音微沉，“没了？” “没了。” “我不信。” 好吧。男子口舌苦涩，小声说，“也没什么，还有……就是可以当当替死鬼吧。” “嗯？” “这是游戏啊，你们只是游戏中的辅助娱乐……那个，我们也是玩家，虽然不受规则限制，但对最后成功通关结束还是感兴趣的。” “敢情你们还有志向。” “进来玩的，谁要这样灰溜溜走啊……”他撇撇嘴，颇为不屑的样子，“那个传送都是单向被动，都代表着要死了，挑战失败。” 听着这番话，安瑟眼眸略垂，心里一瞬间清明了许多。 这么说来，玩法就完全不一样了。上回自己这群人还是游戏的主体，这回，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陪玩对象。作为陪玩，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满足玩家的各类想法。 那么，游戏规则的制定，就不是为了制造危险，而是为了提高积极性，队伍的粘合度，和限制对玩家的伤害。 她想着的时候，斐舍再次开口了，“对通关，你们有什么提示或线索没有？” “没有。”男子极快地摇头，“关于要如何出去，你们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我们也就比你们早一些时间进入而已。” 话落，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他左右扫了一眼，“那个……没事了能放我走了吧。” 安瑟抬眸看了看，斐舍已退回至萨曼沙身侧，两人低头不知在说着什么，婆婆由此至终就在一侧闭着眼仿佛在瞌睡。 她最后看了纳塔利娅一眼，“动手吧。” 现在，在丢失一名同伴的情况下，死亡的阴影仍旧悬在每一个人的头顶，时间，他们耽搁不起，其实知道有提高生命数的办法就已达到这次目的了。 男子慌了神，“别，你们答应的放了我啊……” 回应他的只有咔哒的一声，他消失前的一瞬，一道微沙声音传了过来，“你们玩的是游戏，我们陪玩的却是命。” “他呢，怎么样？”纳塔利娅踢了踢倒下的金发男人。由于意识紊乱，失去控制的人会陷入一小段时间的昏迷。 “还能怎么着，不能打不能杀，留在这吧。我们该走了。” 第五十一章 生命值 三分钟后。 “姐姐，怎么样？” 莫小莉扑闪着眼睛在安瑟前面转了一圈，身上的浅色银甲像紧身战衣一样贴合着身体，一副小小女战士的模样。 “嗯，好看。”安瑟说着，小丫头高兴地咧了咧嘴。 这三副护甲，临走前，在大家商议下，还是决定别浪费了，所以，现在就分别套在了公认较弱的小丫头，莫九和萨曼沙身上。 其实最先是给婆婆的，可惜人家嫌弃非常，硬是不要。 轻巧柔软的护甲，可以根据人体尺寸随意调节伸缩，并抵挡吸收一定的伤害量，很适合这种随时可能遭受远程射击的地方。 当然，要是机缘巧合下能被敌方主动认为是自己人就更妙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随身附带的身份识别扫描一类。 而缴获的最重要的武器枪支，则一把在安瑟手上，另外两把分别在斐舍和纳塔利娅那里。 许是因为是正式玩家，血色这回提供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现宇宙通用暗能武器。暗能是一种宇宙产生的次级虚空能量，可以利用一种叫格亚洛晶的晶体摄取并聚焦起来，以形成不同强度的能量源被广泛加以使用。 一行七人离开时，地面已空空如也，只剩一个穿着裤衩露着白花花大肉的男人仰面躺于地上。 “小心。” 出到外面拐入巷道，半路时，头顶光线忽地暗了一片，安瑟寒毛冒起，仰头就对上一对浑圆溜黑的眼珠子，尖锥一样的嘴巴微张，露出细密獠牙，六条毛绒绒的细长腿分别撑在两栋楼外墙上，圆滚滚的糙黑身子悬空将众人笼罩在其阴影下。 这是……巨型食生蛛？ 安瑟看了一眼，身体已往外不停滞地滚开，而富有经验的众人在话起时已呼啦一下分别往巷道两头跑离。 晶莹的粘稠唾液滴落，并拢回三条长腿，食生蛛轻捷平稳地攀爬在其中一栋楼外墙上，往其中一方尾随袭上。 眼看其中一根毛绒尖利长腿就要刮到，它整个身子忽地一顿，后部半个身子突然炸裂，重重摔落地面。 “4。” 斐舍抬高了举着枪的右手手腕，上面蓝光晃过再消失。 “看来他没有骗我们。” 安瑟说着，走前两步来到食生蛛跟前，碾了碾其坚硬的覆盖着毛壳的头部，“还是得弄多几把枪才行。” 这个地方，没有武器太吃亏，他们还有几个手无寸铁的人。 “食生蛛喜阴暗，我们可以往桥底、地下室或地下水道等一类地方寻，或者，等它们晚上出来活动也可以。”萨曼莎突然开口，字字清晰的道。 安瑟微带诧异地瞧了她一眼，随后点头，“好。走吧。” 特意沿着有地下阶梯通道的方向而去，众人很快踏入一片光线微弱的阴暗地带。 废弃杂物胡乱堆砌着，隔开一条条长长通道，昏沉的空气里带出一股久远的霉尘气味。安瑟皱了皱鼻子，视线还没适应过来，头顶就仿佛响起了一道极其微弱的簌簌声。 毫不犹豫地侧身抬手，在她急退两步间，一只被射爆头部的食生蛛掉落眼前，砰的带起沉重的回响。 安瑟低头，瞧见手环蓝光爆亮，一个清晰的“4”字显于光洁镜面上。 另一边，斐舍与萨曼沙，纳塔利娅与婆婆，四人分开两路已往前面深处继续走去。 “怎么了？”莫九瞧着安瑟垂眸静立着不动，靠近一步问道。 “你的手环”，安瑟偏头，说，“凑近，让我看看。”这玩意一旦戴上后就脱不开，就像长在手上一样，她要看只能就着手腕看。 就在刚刚，她发觉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命值到底是如何转让的。照理说，转让也算触发事件之一能让生命值开启激活吧。 凑在一起的两只手环没有任何反应。 安瑟沉吟了一下，试探着开口，“我要转让。”……没反应。 “转让生命值。”……没反应。 “我要转让生命值。”……还是没反应。 安瑟囧了囧，这玩意也太落后了吧，居然不能声控……她想着，抬眸就看见小丫头和莫九两双眼睛默默地凝视着她，表情有些……嗯，看不懂。 她揉揉额头，淡淡道，“你们两个，大概要亲自动手去猎杀了。” “哦。”小丫头一脸了然地点点头。 “哦。”莫九瞅瞅应得爽快的小丫头，再看向大丫头，悻悻地点头。 安瑟随手就扔了枪过去，“去吧，利索点。” 看他们两个静悄悄地压低声息掂着猫步走路，安瑟慢腾腾地缀在身后跟着。话说，在不用空手肉搏，有着强力武器的情况下，她也该放开让他们自己学会生存了。 有效地利用高科技武装战斗也是实力的一种。 很快，簌簌的落响在寂静的空间内再一次响起。 莫九身体一颤，抬手就是一枪，然而，暗蓝光线划过尾部一侧，射向顶面，扑落阵阵碎墙石块。而食生蛛则灵活地扭转了原本扑向莫小莉的圆滚身子，细长的六条腿一蹿一落，就将莫九困在细长腿之内，刚要直接刺穿到口的猎物的当下，其毛绒后体突然炸掉，莫九提着枪从下方滚了出来，其护甲不多不少地黏上了部分绿色糊状不明物。 他却浑不在意一般，而是咧开嘴朝安瑟看去，“大丫头，这个，嘿嘿，挺容易的。” 安瑟瞅着他，牙疼般点头，“好，很好。别笑了……看看手环先。” 他低头拉开护甲，露出手腕，看了一眼再抬头，“4。” “好。” 枪才扔到莫小莉手上，安瑟就听到了从四面哒哒而来的声响。她头皮一麻，头微抬，就看到了头顶不远处从四方快速爬来的巨大身影。 “小莉！” 小丫头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抬手就是一阵急扫，一只，两只……剩下两只转眼直奔她而去。穿刺而下的细长腿被护甲挡下，莫小莉重心不稳倒在地上，然而，她一双小手依旧紧紧地抓着枪不放。 开枪，就地滚一圈避离，再开……昏暗的地下再次恢复一片寂静。 安瑟走过去，将呆呆的小丫头拉起来，摸了摸她发顶，笑，“干得漂亮。”这就是天赋啊…… 莫小莉眼神渐渐变得清亮，一张小脸绽开大大的笑容，显然很是高兴。然这时候，地下里面深处忽地隐约传来了一句气急败坏的吼叫，“叫你别跑！” 第五十二章 技术宅 这声音，是纳塔利娅。 安瑟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转身往里面奔去。才跑了一小段，对面就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嗒嗒嗒的脚步声。 一道瘦长身影映入眼帘，安瑟顿住了身形。 对方似乎没想到这个方向还会有人，脸上带上明显的讶然，不得已停住了脚步。他这一停顿，纳塔利娅就紧跟着追了上来。 “跑什么跑，老娘还能吃了你不成。”纳塔利娅气，要不是小命暂时还挂靠在这小子身上，她保不准现在就上去掐死他。 青年用手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低着头不说话。 不用别人说，安瑟见到是他的第一眼就立马猜到了眼下是什么情况。在众人没留意的时候，离队的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方向摸了回来，估计是静悄悄地躲在一角被发现了？ 安瑟有点闹不清他的脑回路，这是想想还是不放心回来瞧一眼再走的意思吗？还是，他其实是想归队的，只是被毛毛躁躁的纳塔利娅给吓着了？ 想到这，安瑟放缓了脸色，以自认为的特别亲切和气的语气开了口，“你没事太好啦。大家都在担心着你呢。” 青年带点惊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我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安瑟暗暗磨了磨牙，而一旁看着的没甚耐性的纳塔利娅则直接扔下一句“你看着办，我不管了”后便转身离去。 好吧，既然如此…… 安瑟盯着青年，也不客气了，“一句话吧，想走还是想留。想留欢迎，想走……就不是那么随意了。” 青年再次抬起了头，一张脸带着病态似的苍白，眼袋耸拉着，似是习惯性地抓了抓翘卷的乱蓬蓬头发，然后说出了第一句话，只一个字，“走。” “可以”，安瑟将视线由他的脸转向他的右手，“留下手环，你就可以走了，这是条件。” “弄不开。”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考虑的问题。”安瑟声音清淡，“或者，你有办法解除我们的定位联系也不用留。” 定位并不会随着一个人的死亡而消失，这对于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隐患，生命值可以攥够，这个却没有解决的办法，行踪暴露代表其他人可以在任何时候摸上门来。是以既然他都自找上门来了，那安瑟自然不会放过。 在她的目光中，青年却耸拉着脑袋点了一下头，“已经解除了。” “什么？”安瑟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或者说不太肯定他的意思。 “定位”，他耸拉着的眼眸微抬，指了指她的右手，“看看。” 安瑟反射性地照他的话做了，点开光屏，绿光闪烁下……只有七个点。也就是说，有一个消失了。 她嗖地抬头瞪圆了眼看眼前青年，“消失的，你的？” 他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我擦，这位原是个技术宅？……安瑟压下心里的震惊，审慎地说，“只是看不到你的，不代表你那里看不到我们。” 对方卷起衣袖，蓦地将手腕露出来递到她身前，认真地点击开光屏。 安瑟默契地看过去……上面空空如也，没有绿点，什么也没有。 “可以走了？” “你回来这里是为了这个？”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青年似是烦躁地再次抓了一把头发，重复说，“可以走了？” 肯定不能啊，安瑟此刻心里涌起的后悔简直如排山倒海一般，早知道你是个技术宅的话，我肯定死皮赖脸把你挖出来当祖宗供着啊，混蛋诺亚，塞人过来也不吭一声……仿佛传染病一般，安瑟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你可以留下，我们会保护你的。” 青年耸拉着脑袋摇了摇头，然后，趁其不备，突然绕过她，往外跑去。 “喂……”安瑟伸手一把抓去，却抓了个空，然后余光间他手里似是扔出了什么，轰隆一声巨响，所处顶面突然坍陷，巨石碎块掉落，安瑟只能往后急退一步避开。 眼看他就要逃跑出现场，安瑟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退避中的莫九和小丫头，快速道，“去找利娅，跟紧她。我回头再找你们。”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追去。 这个人，不能丢。 眼看两人一逃一赶地慢慢远离视线消失不见，莫小莉和莫九呆了呆，面面相觑半晌。 “爸爸，枪还在我这。” “嗯。” “姐姐会追上的吧。” “嗯。” “我们刚才应该帮忙拦着的。”小丫头一张小脸拧成一团，有些沮丧。 莫九觉得也是，他们就站在后面呢，哎…… 在一遍安静中，头顶之上却似乎传来了嗒嗒嗒的声响，接着就是隐约的说话声，“刚才就是这里爆炸的吧。” 两人默契地转身就跑，巨大的窟窿下却是闪电般跳下了一个人，“咦。原来还是自己人啊。” 跑动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哎，你们两个在下面干什么呢？”跳下来的男子看着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莫小莉率先回转了身子，脸上挂起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爸爸刚才教我用枪，不小心开错了。” “哟，还是个小女娃。”紧接着，再有四个人陆续从上面跳了下来，其中一人惊讶着开口，“喂，兄弟，挺有种的啊，居然带女儿出来玩。” “她，她非要跟着”，莫九挠了挠头，吭哧道。 “哈哈哈……” 周围响起了一道道笑声。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上前搭上了莫九肩膀，拍了他两下，指着对面那个正中的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道，“那人跟你一样，也是个女儿奴，这回毫不容易甩开了出来。兄弟啊，得学着。” 莫九胡乱地点着头。 “零八，零九，一零，十一，十二。”他轮着点过每一个人，最后指着自己，介绍道。游戏里面，出于隐私，无论认识与否每个人皆以字母数字代替人名，这是惯例。 说罢，他继续问，“你们呢？” “二一，二二。”莫小莉昂着头，抢先道，然后她皱起了一张小脸，“你们别带坏了爸爸。” “……” “哈哈。” 那个有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也就是一零，上前摸了摸她头顶，一把将她抱起，“倒是鬼灵精。” “这里味道也太难闻了。”看去最年少的零八扫了周围一眼，“你们干嘛要跑到地下。” 第五十三章 自己人 “我追着一个很大的怪蛛走进来，老是打不中”，莫小莉挣扎着跳了下来，抱紧手里的枪嘟囔道，“它们也溜的太快了。” “你啊，还小。”一零也不介意她的不配合，继续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莫九，“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所有人视线嗖嗖地集中在莫九身上。 “他们……”莫九不敢转头看其它地方，吱唔着，“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刚才搭上他胳膊的离得最近的十二狐疑着转头看他。 “就是，就是……”莫九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嫌弃我们行动慢，所以……” 见他犹犹豫豫的看似不妥的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谁让你还带个孩子，怪不得了。”直爽的十二粗声粗气道，“爷们来玩的，可不是当保姆带孩子。” “走吧，走吧……”一直没开口的零九和十一实在觉得没意思，忍不住出声督促道。他们瞧了一眼两边，“哪边出口近？” “都远。”莫九连忙应道。 “走什么？跳上去不得了？”一零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再低头看向小丫头，“你们怎么样，还留在这吗？” “爸爸，我们也走吧。”莫小莉脆生生的说道。 “嗯，好。” 一个接着一个从窟窿处爬了出来，这地儿看去是一个废弃的大型购物广场中心，空旷安静，刚才他们打算从中横穿过去时，就听到了突然发出的声响。 一零搭了一把手把小丫头抱出来，最后是莫九。顺利地踏上地面，莫九吐出一口气，紧紧提吊着的心放轻下来。刚在他还真怕里面万一再弄出个什么声响或再有人走过来，他们可就完了。 当然蒙混不过也得完。 他牵起莫小莉的手，准备着告辞的时候，一零突然睃了一眼过来，“你们住哪里？” “啊？”莫九下意识有些呆。住？你们还有地儿住的？ 莫小莉紧了紧他的手，好奇地看着胡子大叔眨巴了眼睛，“叔叔要来找我们吗？” 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过去，一零笑了笑，“看看吧。既然在这地儿遇见，可能我们选择了同一个临时驻点。” 驻点？ 莫小莉微微歪了歪脑袋，“那叔叔是在哪里？” “你们不会是连住的地方都被赶出来了吧？”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旁边的十二有些夸张地叫道。 莫九差一点就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兄弟，你怎么知道的？……哎，也不是，你插什么话，不会等别人答了再说？ 看着两人默默地低下头去，众人仿佛一下子了解了真相一般，除却外部的危险，内部的矛盾在他们这些老玩家看来也是常见的问题，除非是一起组队进来的，否则随机编队出现内讧的队伍比比皆是，不过一般都是中后期才出现状况罢了，现在这么早，看来还是多得了小女孩的功劳。 带孩子来玩的不是没有，但极少，其中娇气的女孩子就更少了，多半是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能闹腾个翻天覆地的小魔鬼。 一零想着刚才小丫头的问话，说，“就在前面三区，我们在r62。一起过去吗？” “老大！”除了十二，其他三人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明显的就是邀请了，这……说好的先去勘测地形呢？ 十二倒是意料中一般耸了耸肩，这人，看到人家小丫头，多半女儿奴的附带毛病又犯了。哎…… 莫九同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连忙摇头，“不用了，不麻烦你们。我们，我们先逛逛……” “没事，要你们去就去吧！”十二拍了他肩膀一把，“日落后危险，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没队友照应，还是别瞎逛的好，每场出意外来不及传送的玩家也是有的。话说，倒看不出兄弟你胆儿这么大啊！” 说罢，他再使劲地拍了莫九肩膀两下。这手劲儿……疼得莫九暗暗龇牙咧嘴，但还是丝毫不敢放松地拒绝着，“不，真的不用……” “小丫头，想去叔叔那儿吗？”一零不管他们，低头瞧着莫小莉。 莫小莉看看他，再偏头看看其他人，眨了眨眼，应下，“好啊。” “……”莫九不可思议地转头瞪了眼小丫头，这，这是啥状况…… “哈哈。”一零爽朗地笑着，扫了一眼其他人，“先回去吧。我们出来前也没做什么准备，万一超过时间迷失了可麻烦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才应下，“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莫九看向大局已定的当下，认命地耸拉下肩膀。 在他们正在走向未知驻点的时候，在五个街口开外，安瑟拦下了明显体力已下降得厉害的某宅。 “你……”青年苍白的脸色看去更透明了一些，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开口，“你追着我……干，干什么？” 安瑟双手环抱在胸前，气定神闲地瞅着他，“咱们是队友啊，可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出事了可就罪过了。” “我不会有事。” “可我担心啊。” “这不关你的事。” “我还是担心啊。” “你……”他愕然地望着眼前少女，伸出手巍巍颤颤地指着她，似是从未想过竟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啊”，安瑟语重心长地劝慰着，“放心，我们队友都是很好的人，嗯，就是特别的温柔善良，正直勇敢……”在对面怀疑的目光中，她咳了咳，补充道，“虽然偶尔是暴力了一点，但那是还不熟悉的原因。你就别逃了呗，一个人多没意思啊，没被杀死也会被憋死的。” 在安瑟的温情攻势下，青年依旧坚定不移地摇头，“不行。” “……”安瑟暗暗磨了磨牙，干脆耍赖一般道，“好吧。反正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去。” 青年傻了眼。 随后。他的身后，一把微沙的声音跟着他前进的脚步源源不断地响起。 “喂，你叫什么名字？” “别一个劲儿往巷里走啊。得去找找吃喝的了。” “哎，你那生命数开启了吗？” “能作弊吗？” …… “等等，停下。” 最后一道突然严肃起来的声音落下，青年略带惊讶地回头看向安瑟，这是终于不耐烦了？安瑟却是没看他，而是抬头看向远处地平线，喃喃道，“居然开始日落了。” 他们来到这游戏，到现在，不过才三个小时而已。一股不详感慢慢在她心里发酵。她推了推罗瑞，说，“走，往高处楼顶去。” 罗瑞，是她死缠烂打下终于磨出来的青年的名字。 “为什么？”罗瑞下意识不解地问。 “直觉”，安瑟眸色略深，“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第五十四章 临时驻点 纳塔利娅一拳打在斑驳灰墙上，残旧外壁剥落掉下发出啪嗒落响，她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到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按理人不见了也就不见了，只要没死，她也乐得省心。 但事实上，她就是忍不住的憋气光火。除了莫名其妙消失的一个定位外，他们到底是如何分成两个方向去的？ 斐舍和萨曼沙收回被惊动的视线，彼此相看了一眼。既然知道了生存的要点，在达到一定数值的情况下，他们其实也不必一定要凑在一块。 只是，现在，还稍早了些。 “我们往哪边去？”斐舍问，声音平淡无奇。 纳塔利娅还没说话，一旁闭目养神的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婆婆倒是突然站了起来，拄着木拐就往一边而去，“我们该走了。” 该走了？走哪？ 三人略带诧异疑惑地看着她微驼的背影，停顿了那么一瞬后，纳塔利娅率先追了上去，最后两人才抬步跟上。 …… 不过就是走进了一道普普通通立着的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莫九心里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广阔的地方。 斑斓炫目的各色光影交错闪烁，耳边响起的是陌生的金属乐器声，仿佛搅动着血液的疯狂和刺耳，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呐喊，还有人在竭斯底里的哭嚎和绝望的尖叫。 他看见带着镣铐的男女匍匐在带着各种表情的人的脚下，看见方方正正的高台上有人正在互相打斗的血肉模糊，看见有人赤身裸体地悬挂在上面，绷裂的伤口能看得见森然白骨…… 他还看见，那些人的手，手腕上还套着刺目的赤色手环。 肩膀突然被捶了一下，莫九惊吓得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 “喂，干嘛呢，叫了老半天也不应。”十二冲他叫道。 “刚在想事情，没留意。”莫九似是一下子被刺激得脑袋也灵光了许多，张口就道，“怎么了？” “我们要去喝酒，你去不去？” “我，我带着小丫头……”说到这，他扫了一眼身侧，激灵得一下子反应过来，“对了，小丫头呢？”怎么一下子不见人影了？ 十二颇为无语，指了指前面，“一零说先带她上去，这里不适合孩子。” “我也去。”莫九一灰溜地跟上去。 “喂，等下和一零下来啊。”十二在他身后叫着，随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带着小屁孩就是麻烦。” “十二”，一个短发根根竖起的男子走到他身边，捶了他胸膛一下，“那是谁？你们不是五个人吗，怎么回来还多了两个。” “路上遇见的，他们队伍分散了。”十二漫不经心地应着，瞧了一眼他身后，“你们倒是带回人了？” “今天不是有新鲜玩意加入吗，随手弄来玩玩。”男子咧开嘴笑，“怎么？一起？” “不了”，十二摆摆手，“你知道我们对这些不感兴趣。” “行”，男子也不介意，“今晚还出去吗？有线索可得吱一声。” “不出去了。”十二挥了挥手，“明天再说。” “成吧。对了，听说附近二区的人有人被袭击了，你们可当心些。” “袭击？”十二嗤了一下，“还是白天？” “听说还是贱奴下的手，反正人是消失了。” 十二倒是觉得有意思了，“详细说说？” …… 追着离开的莫九搭上升降梯来到了四层。 “我们住旁边，你们就在这吧，里面往后都是空的。”一零伸手打开门，说道。 莫九看着不算大，但干净整洁的套间，愣了一下连忙回道，“好。” 莫小莉这一路很是沉默，一张脸有些发白，低着头不吭声。 “怎么了？累了吗？”一零摸上她的头顶，问。 “嗯。”莫小莉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应下。 “进去吧，先歇一会。”一零说完也不打扰他们了，“有什么事再叫上我们。走了。” “嗯。” 告别完毕，莫小莉走进去，莫九跟在身后嗖地关紧了门。靠在门上片刻，没听见任何声音后，他才一把拉过莫小莉走到里面，低声问，“怎么就要跟着来了，要是，要是……”莫九憋了半天说不出口，就瞪大了眼睛盯着前面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 莫小莉眼里似是带着一丝迷茫，“我，我就是觉得，要是姐姐的话，她应该会想着这么做的。” 她说完后，继续抬头问，声音有些低弱，“爸爸，刚才那些人，是……是跟我们一样的吗？” 莫九听了前一句很是抑郁，听了后一句便心惊胆战，他低头嘘了一声，小声的说，“以后在这里别提这个，还有”，他指了指右手腕，“千万别让人看见里面那个，知道吗？” “我知道。”莫小莉闷闷地应了一声。 莫九想想还是觉得不妥，便四处翻箱倒柜起来，一边倒腾着还念念有词，“想想在这里能免费住免费吃，要是小心些好像还是不错的。” “爸爸，你找什么？” “我们连着手腕手臂一起绑一圈，这样不小心露出也不怕了。”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莫小莉托着下巴，认真地叹了口气。 “让她知道我们溜进来，得气死”，莫九岁随口说完，越想便越觉得不妥，遂低声道，“要不我们明天就溜回去？” 莫小莉眼里却闪着奇异的光，“爸爸，姐姐会来找我们的吧。” “嗯。” “那不是就来到这里了吗？” 莫九瞧着她发光的小脸，有些愣，来到这里又怎么了？他脑里晃过大丫头那笑眯眯的却无端渗人的表情，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这一定不是件好事。他连忙打着商量说，“说好了，咱明天就溜？” 小丫头却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天。要是姐姐两天没来，我们就去找她。” 这娃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莫九惆怅地瞅着她，小声说，“那就两天。不许耍赖。” “嗯嗯。” “要是姐姐问起，你得说是你坚持的主意。” “嗯嗯。” “闺女饿不？我们还没吃东西呢。刚才楼下我看到了，要不？” “……” 第五十五 初见端倪 安瑟带着罗瑞，爬上了二十六层高层。 残阳如血，余晖下荒凉破败的城市仿佛披上了一层瑰丽的颜色再慢慢转淡，暮色开始无声地降落下来，如散雾一般弥漫整片大地。 罗瑞瘫在地上喘着粗气。他说要去探查一下能源装置能不能重新启动先，结果这人二话不说还是非扯着他硬生生地半滚带爬了上来。 他好好的躲着还得罪谁了？罗瑞郁躁地扒拉着头发。 “起来。”旁边传来阴魂不散的声音。 “怎么了？” “看看。” “看啥？”他不甚耐烦地回着，结果话落的瞬间，身体紧贴着的地面突然颤动了一下，罗瑞惊得一个鲤鱼打滚跳了起来。 “怎……”才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卡在喉咙里再也出不了了。他的视线，牢牢地粘合在眼前景象上。 在慢慢降临的黑蓝夜色的浸润下，道路，楼宇，桥梁……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着或轻微或大刀阔斧式的位移，转换，和架接，就像手中玩具一样任意的翻转倒腾着。 他们所处的楼层，在颤动下似乎不变，但肉眼可见的，左右隔壁几栋差不多高的大楼，约在二十三层左右的位置，分别抽出无数条黑色金属长条，在空气中相互延伸驳接，几乎眨眼间就组成一根巨型长索，横空搭建在相距甚宽的楼距之间。 而不远处的宽阔路面下，同样无数黑色金属物拔地而起，组成了高耸的横面，将路面一分为二突兀地分隔截离。 类似的变化在黑蓝幕下同步上演。 偌大的看不见边际的城市，仿佛转眼成了构图软件上的模型，正在进行着大规模的重组修改搭建。 大约五分钟后，颤动停止，在西北方向，视线的尽头处，一座高高细细的塔状建筑物突兀矗立而起，发出炫目的金色光芒，仿佛在向所有人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安瑟挪开目光，转了一圈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已完全看不出原貌的城市。这，才是规则里所提及的，真正的城市迷宫吧。 罗瑞在一旁喃喃问，“那里，就是出口？”他的目光纠结在金光闪闪的建筑上。 “不知道。”安瑟随口回着，“但那么招摇过市，要么轻易去不到，要么有猫腻。”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尖叫声突然划破已完全黑透的夜空，响彻在两人的耳边。 安瑟定睛看去，发现视线可触及的地方，楼宇间或路面上慢慢地出现了不少快速闪过的影子，人的，或者是，其它生物的。 一种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即视感在空气里蔓延。 安瑟心里突了一下，反射性地点开定位看了起来。这一看，她眉心就不自觉地拧成一个疙瘩。 定位明显地分为三派，除了她，其他全部处于微微晃动的状态。而且，莫小丫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掉队了？安瑟看着有些懵。 “喂，走了啊。”罗瑞看她定定不动的样子，本想自己一走了之，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唤道。 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安瑟大步上前越过他就往外走，“嗯，走吧。” “我要去那些黑色金属延伸出来的楼层。” “好。” 罗瑞看她这么好说话的样子有些不太习惯，跟在后面不再说话。 二十三层，安瑟直奔目标位置而去。这么大规模的工程，按推论，从地下到建筑，这座城市肯定遍布了大大小小的连成一片的控制系统。至少，血色是把这儿搭建成了一座扩展版大型玩具。 要是能摸索到城市控制核心就好玩了。安瑟恶劣地想着。 楼面被摩擦出一道道约寸深的痕迹，横陈在地面的黑色不明金属穿过落地玻璃，与对面驳接成一条特别的连接索道。 安瑟蹲下伸手摸了摸，一种微凉触感传至神经，再试图将索条托上手，预想中的沉重并未出现，反而满手的软弹轻盈。 上好的合金材料，安瑟想着，回头瞧了瞧正摸索着墙角的罗瑞，问，“怎么样？”所有的黑色索条都是以一侧的墙角为起点延伸而出。 罗瑞摇头，“没有。”没有其它任何多余的东西，别提单独的控制板。 就在安瑟考虑要不要想办法将墙面凿穿看看的时候，一道微弱密麻的吱吱声传入耳内，安瑟头皮一麻，脸色一变，就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蹿上索道，同时瞧目瞪口呆的罗瑞招招手，“过来，快。” 这时罗瑞耳边也听到了声响，便想也不想地蹿了上去，这是在危机中培养出来的身体本能，根本不带回头看一眼确认。但紧盯他的安瑟却看到了在暗处出现的一对对猩红发亮的鼠眼，油光裎亮如尖刺一般的黑毛裹着三四寸长鼠身呼啸而来。 噬尾鼠。安瑟目光接触到的一刻便头也不回地带头往前爬去。 七八十米的悬空高度，是以尽管索道足以支撑人的脚掌踩在上面，但没有谁真有胆子迎风招展地在上面奔跑。 有惊无险地爬下，跳，跑，关门，再穿过另一栋楼层，直到耳边不再传来声响，安瑟才拍拍胸脯靠在墙上停下来。 半晌后。 平复气息的两人相对无言。 看来，那些事关核心的东西暂时不宜动了，除非……安瑟朝罗瑞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问，“有办法没有？” 罗瑞苍白的脸色透出一丝红潮，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再摇头。 这是啥意思？安瑟对上他的眼神思忖片刻，转了话题，“那走吧，先去踩踩路况。” “我以为”，罗瑞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应该要去找人。”陪他不务正业地挖人家根基也就罢了，现在好像也不着急？ “我们就沿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过去。” “我没同意说归队。”闻言罗瑞当即表示回绝。 ”我也没说要你归队，不是说了踩踩路况吗，不过是以那个方向为目标罢了。” “……”哄谁呢？ 对上他怀疑的眼神，安瑟无奈地耸耸肩，“忘了吗？以外面那弯弯绕绕的复杂路线，就算目标在对面隔着一堵墙，我们也不一定翻得过去见得着。所以”，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咳，是摸底，顺便打劫。” 第五十六章 探路 罗瑞将信将疑地同行了，二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夜色中。 虽说安瑟其实想要去抢夺武器装备，但除非能像第一次一样，同时将几人毫发无伤地压制住，否则，根据规则不能杀人也不能揍人的情况下，硬上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在人手不足，还非要动手的前提下，还是先得把生命数给提高了。数值高了自然能揍人了，扣分而已。 但一想到需要凑足的数值，安瑟就头疼……偏那两个家伙，胆子越发肥了，敌人内部是那么好混的吗？是的，在随后一直留意他们行动轨迹的情况下，安瑟思前想后，还是认为这俩既然不是在逃命，也不是在找自己，那么这样悠哉悠哉如闲庭信步的状态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们认为自己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这座城市，唯一安全的地方，大概只有真正玩家们的基地。以那俩的装备打扮，被误认是很容易的事情，况且一个看去老实巴交，一个还是年岁不大的小女孩。 安瑟的原意是关键时候避免被袭击，而他们倒好，直接混到别人那里去了。 要去找人需要装备，装备需要强抢，强抢需要足够高的生命数值……事情就退回到了最初。 “能记下路线吗？”站在分岔路口前，安瑟转头轻问。 “试试。”罗瑞看着前方延伸出来的两条路，问，“不是直觉好吗，左还是右？” “右。”安瑟说完，率先抬步走去。 罗瑞跟在后头，好奇道，“还真能判断？” “随意的”，安瑟没好气的回，“什么标准都没有，判断啥啊。” 罗瑞噎了一下，谁让你一脸斩钉截铁胸有成足的样子……走了一会儿，前面路侧斜躺在地的身形出现在瞳孔内。 这是？ 安瑟警觉地扫视着道路两侧，罗瑞则上前，看清了那个横陈在地的人，一个肤色发黑青筋凸起的男子，明显没有生命气息，就在他下着判定的当下，男子双眼却猛的睁开，一只手抓上了罗瑞挨近的小腿。 罗瑞心一惊，反射性地将其甩开，却因立身不稳反被噗通一声带倒在地，慌忙间，他再踹了两脚抽身后往旁边滚去。 安瑟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拉起就带着他往前面跑，神色凝重。 暗黑的楼宇外墙，仿佛闻着食物腥气一般，涌出了许多支着六条细腿爬行的食生蛛，浑圆的眼珠仿佛闪着寒光一般，往逃命的两人追去。 眼看即将陷入前后左右夹击，安瑟余光一扫，钻进一道极细的只容侧身通过的楼间空隙，尾随扑来的巨型食生蛛被阻挡在外。 头顶毛绒绒细腿划过发丝，二人迅速地钻出空隙，转到了一条新的街道，右边前方是一堵黑色高墙，左边是……听着密匝熟悉的爬行声，不用看，二人迅速地退回空隙，贴着墙面尽量地低斜着头。 细长的蛛腿不依不挠地在上面划过。 “怎么办？”罗瑞僵硬地紧缩着身子，心下郁躁，这一来无论哪一条路看去都是绝路。 安瑟感受着上面划过的轨迹，问，“先前你扔向我们的爆炸那个还有没有？” “你要往哪边突破？”罗瑞不答反问。 “原路返回。”安瑟语气幽幽。 罗瑞沉默了一下，应下，“好。”的确，他们是在进入这一条路后才受到袭击，退回去是目前为止迫不得已最可行的办法。 他右手伸进裤兜，从里面掏出三颗拇指般大小，表面凹凸不平的黑珠攥在手里。 将其中一颗往外一扔，在沉闷爆炸声响起的同时，二人快速地从空隙里钻出来往原路拼命跑去。 闪避，脚踹，钻空，爆炸……短短的一段路，在围追堵截之中，二人硬生生地踏进了最初的分岔路口。 所有攻击如潮水般退去。 安瑟喘着粗气，看向连影子都看不到了的右前方路面。然后，再偏头，看向同样安静的左边。 难道，是这一边？ 罗瑞将划破割裂并粘上唾液的外套脱掉扔开，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一连扔出三颗爆炸珠，心头还在持续滴血。 安瑟蹲下来，看着他，“还有一条路呢。” “不玩了。”罗瑞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安瑟有点可怜地瞧了瞧他那比鸡窝还不如的乱蓬蓬的卷发，温言软语道，“说好了摸底探路的啊，这才一回呢。” 死小子，这放弃得也太快了吧。说话的同时，安瑟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罗瑞不吭声。 “走吧，再试试？”安瑟伸手推了推他。 “要是那边也不通呢？”仿佛被磨得烦，罗瑞再次开口。 安瑟眨了眨眼，“不会的，总该有一条活路对吧？” 罗瑞猛的撑起了身体，幽幽道，“要是还不对，我就死守这了。” “好。”安瑟爽快地点头。 …… 半个小时后。 二人再一次白着脸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我的爆炸珠，全没了。”罗瑞眼里仿佛发出幽幽白光，紧盯着安瑟。 这个最重要吗？安瑟抹了一把沁出的汗珠，安慰道，“没了再造啊。我相信你的能力，没事……当然，如果白天不是因为你跑得太快，我其实可以弄把枪来用用的，也就不用那么狼狈了。” “……”，罗瑞觉得自己快要郁瘁了。 “要说，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安瑟晃了晃手腕，“十了哦。够放倒两三个人了。”当然，前提必须要一击即中还不能致死的那种。 罗瑞耸拉着脑袋没什么起色。 安瑟决定投其所好，“你那东西怎么造出来的，我帮你？” 罗瑞抬眸瞧了她一眼，缓缓摇头。 好吧，不说拉倒。安瑟抬头看了眼岔路两个方向，再回头瞧着来路，那是他们之前呆的高楼方向，但高楼尽头也是绝路。 “看来，我们可能要返回二十三层沿着索道淌出一条路才对。” 安瑟猜测，这里可能只有唯一一条对应出口的正确路线是不受攻击的？但是，楼层里面出现过成群的噬尾鼠，那可是扑上去能把人瞬间咬剩白骨的存在。 所以说，她最讨厌成群结队的东西了。 这可怎么办？困死在这了？ 想着想着，跟罗瑞一样，安瑟也变得郁郁起来。这他娘的是什么迷宫啊，分明就是绝路求生。 第五十七章 夺 罗瑞没有说话。 两人呆着相对无言了好半晌。 安瑟抬手拍了拍脸，再推推眼前这人，“走吧，咱还有一条路呢。”仔细想想，突然蹿出来的噬尾鼠不一定证明路不对，也有可能是对他们打算搞某些小动作的警告。后来逃离后也一直没什么危险了。 所以完全可以把那条走歪掉的路再转回正轨走一遭。 罗瑞兴趣缺缺，“都说了刚才还不对，我就死守这了。” “不行。” “你先前应下了。” “此一时彼一时。” “干嘛一定要拖上我。”罗瑞幽怨了，“我好好的呆着还不行？” “不行”，安瑟坚定地摇头，“你害我现在孤零零一人了，你当然得陪着。而我不喜欢守株待兔。” “你蛮不讲理。”罗瑞气，明明是你自己要追上来的，能怪我吗？ 面对指控，安瑟却弯了弯唇角，笑了，“我要不是蛮不讲理，你能走这一遭么？” “怎么不能。”下意识反驳出口后，罗瑞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对面安瑟立马拍了一下他肩膀，轻快道，“那太好了。走吧。” 罗瑞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也是认命地跟上。他发现，眼前这人，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性格之坚韧，简直是不屈不挠。嗯，他完全是不想被烦死。 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二人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沿路返回，并一直爬上了二十三楼。 黑索稳稳地延伸至对面。 这是最外围的一栋，对面是一堵矗起的黑色金属墙，高度大概只有这楼高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黑索是以像滑梯一样的姿势斜倾下去的。 不可能再爬过去了。 安瑟抽出腰际的骨白色软鞭，再脱掉薄外套裹了一层扭成一股，然后用力扯了扯。挺结实的？应该摔不死。想着，她回头看了眼罗瑞。 这家伙在脱衣服。鉴于他上回逃难时已脱掉了一件，现在再脱，就是赤裸裸的上身了。嗯，皮肤跟脸一样，极白，但意外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瘦弱肋排。许是有被迫逃生运动的缘故？ “你确定中途不会摩擦断裂掉？”安瑟瞧他将白色短衫一抓就打算了事的态度，开口问。 “只能这样了。这破地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罗瑞无所谓地说。 看来这人，除了宅、丧，还不怕死，之前倒错估他了。安瑟瞅着他，淡淡道，“其实还可以稳妥一些。” “嗯？”罗瑞抬头不解地回望她。 “喏，裤子。”安瑟微抬下巴示意。 “……”罗瑞瞬间僵了一僵。 “不好意思？” “……” “你随意吧。对了，你先过去。”安瑟耸耸肩，继续道。反正路程不长，能撑个两秒也就够了。 罗瑞本来挺淡定的心态被她说得心里毛毛的，走过去往边缘一站一瞟，下方沉黑的景象便落入眼内。 犹疑了一下，他还是把扭成股的白衫往黑索一挂，双手抓紧两端，身体前倾，整个人便悬空往对面滑去。凛冽的风声呼啸耳边，在心脏揪紧的瞬间，将抵达底端时手一松，身体便就势滚落到黑墙上。 安全落下的罗瑞第一时间翻了翻手上差不多裂开一半的白衫…… 正冒着冷汗，肩膀被拍了拍，安瑟已尾随而至，“想啥呢，穿衣服，走了。” 金属墙一侧贴着差不多等高的楼面，跳过去，落地，安瑟听到了另一道细微的落入耳边的声音。朝罗瑞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安瑟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至边缘趴下身体。 是人。 还是五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柔和的银白光泽，和晃动的刚硬流畅的黑色线条在她眼里构成了一副美妙动人的视觉画面。 罗瑞跟着趴在一侧，观察着下方情形。五个身穿银甲手携武器的玩家似乎跟他们一样在探路，只是，意识到无路可走一般，五人彼此交头接耳了一番后便抬步转身欲离开。 安瑟偏头看向罗瑞，手里打着手势。 我三你二？ 罗瑞摇头。要是别人一枪过来，他直接倒地了好吗。 安瑟拧眉，盯着手里的手环，突然就靠了过去。两两触碰的手环在夜色下突然发出幽冷蓝光。看着自动浮起的数字，二人对视了一眼。 10，8。 不出意外，可以转让了。 安瑟作了一个4字的手势，罗瑞瞅瞅她，点头应下。 14，4。 走，你去吸引注意力。 瞧着那晦涩的手势，罗瑞发现自己还是秒懂了。 片刻后。 仿佛不小心撞上门板的声音突兀地在街道上响起，五人警觉地回转身形，朝右侧楼内看去。 没有发现。 居中男子却是拧笑了一下，“看来有人想跟我们玩捉迷藏呢。走，都去看看。”这种藏头露尾的胆小鬼不会是自己人，那就是另外一方了。正好寻路无门无聊着，有人自动送上门玩玩也好。 四人或无所谓或兴致盎然地跟着一个个往里走去。 空荡荡的楼内很暗，一道道风透过残破的窗户拂过面孔，带着荒寥的寒凉。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手里的枪把。 一楼，没有发现。 慢慢地顺次踏上二层阶梯，一道细微的声响再次出现，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前面的人急步就往楼上冲去，落在最后的一人正欲抬步跟上，忽地后侧颈脖一疼，整个人瞬间软软倒下被无声无息地接住。 一道白影从窗侧飘过。 “那里！”赶上的眼尖的一人边叫边扑身至窗边，刚好看着影子翻进隔壁窗户。他连忙朝后头的伙伴摆摆手，“那边，去。” “爬上楼上了。” “隔壁。” …… 随着每个人分散开去，楼内由原本的大呼小叫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最先说话的男子在发现人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消失后，由开始的狂狞慢慢变得凝重，最后胆战心惊起来。 弥漫在屋内的黑暗就像幽灵在飘荡。 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男子转身就欲离开，忽地，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在找我吗？”一把压低的声音幽幽传出。 男子转身抬手就是一阵扫射，暗蓝色的光芒在夜里带出刺耳的轰击声和倒塌声。而他的背后，一道身影毫无声息地步近。 重新恢复安静的刹那，罗瑞带着满身尘土走了出来。“你能不能快点？”他抱怨道，呛了两声。 安瑟将最后一个晕倒的人放落地板，夺去手上的枪，才抬头笑道，“我这不是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开心个屁。”攀墙爬窗钻通风道扮幽魂，也是很累的好吗？！ 安瑟无视他的抱怨，喜滋滋地摸着冰凉的金属枪身，“好了，姐马上带你扬眉吐气去。” 第五十八章 重现 “这就是你说的扬眉吐气？” 宽敞的大街上，二人背靠背地站着，身上换上了柔软的银甲，手里端着新得来的暗能枪正在狂扫。 放眼周围皆是虎视眈眈的巨型食生蛛，在倒了一茬又一茬后，终于放缓了进攻的速度，不远不近地堵在道路两头或攀爬在外墙上，浑圆眼珠子紧锁着中央两只矮小的两脚兽。 罗瑞终于得空朝安瑟扬声吼道。这扬什么眉吐什么气，分明就是继续玩命好吗。 听着语气里的不可思议，安瑟却是声音愉悦，“这东西之前害我们逃窜得那么狼狈耶，你看，现在开始怂了吧。” “……它们又不是同一群。”罗瑞盯着前方一百八十度不敢放松，继续吼着回。 “祖宗十八代差不了啊。” 罗瑞语塞，顿了顿，才有气无力地回，“那你报够仇了没有，我们撤？” “你生命数多少了？” “36。” 安瑟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太少了。”猎杀一只也就加1，但他们揍一下玩家可得扣2，先前分别一击击晕五个人，她手环的数值直直由14降到了4，这还是费尽周章集合天时地利人和才取得的成果。 对于太少这词罗瑞却不认同，放倒一只试图越界的兽蛛后，他拧了拧眉，回，“保命够了，我们又不是特意要去挑事。” 安瑟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她放轻声音，嘟囔道，“这可不一定……” “什么？” “没事。”摇了摇头，安瑟看向去路，“我们继续过去，看看是不是绝路？说不定淌得过去也算一条出路？” 罗瑞现在一听她的计划就浑身发毛，“不了，我们还是安全点，走其它路吧。”其实依他的心意还是窝在一个地方就好，危险还是其次，他最讨厌麻烦了，未知的更甚。 “探路啊自然每种情况都要摸索清楚。”安瑟眼里泛出狡黠的亮光，说罢抬手就往前方扫射，进一步步上压迫过去。 罗瑞无可奈何地跟上。 不过，半个时辰后，二人还是沿路一直撤回了最初的十字路口。 虎视眈眈的群蛛使得他们根本没法细细推敲，在又瞧见一堵高耸立在前面的黑墙后，也就前进不了了。 罗瑞安静地仰躺在地上。 安瑟则抱着枪，扫视着眼前的十字路口，陷入了沉思。除却来路和刚才那条，还有两条路。只是，若真要这样一条一条的试，他们就是花上一年也出不去，还是在路面不再变化的情况下。 这很不妥。 而且……安瑟看了眼定位，这位置，比原先定好的目标距离还拉远了。 照这情况看来，在这大型迷宫中，他们根本无法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陷进来的人，只能被迫地在里面打转，迷失其中。 “喂，你站着不累吗？” 罗瑞瞧眼前这人静静地呆着不动，一脸神色不定，忍不住开口。 “嗯。”安瑟从善如流地躺倒。 “……” 黑沉沉的天空，什么也没有。安瑟看着看着，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片刻后，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说，“走吧。” 一刹那罗瑞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们就安安静静呆一会不好？”他是绝对不动了，对，打死磨死烦死也不动了。 安瑟瞥了一眼他视死如归的表情，没好气道，“我们要休息也不是躺大街啊。走，找座高楼，上顶层。” “休息？”罗瑞狐疑地看着她。 “嗯，对。还走不走？” “走啊。”罗瑞跳了起来，生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了一样。 就这样，在瞄准一栋十八层高的楼后，二人爬上楼顶就在上面一直窝着不动了，往死里躺的姿势。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十一个小时。 熟悉的震动从地面传来。罗瑞这会正在大口喝水，一惊愕间便被狠狠地呛着了。安瑟走过去，无语地帮他捶了两下，“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你猜着？” 一丝丝曙光从上空倾射下来，驱散着黑暗的同时，周遭如同日落时一样，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收缩，转移，架接，整座城市开始露出白天熟悉的轮廓。 “十五个小时，黑夜。”安瑟望向远方，“还挺长时间的。怪不得那些人要随身携带饮用水和干粮。” “就因为这样？” “你白天不在时，我们也打劫过几个玩家，但他们身上什么也没带。”安瑟淡淡说着，当然，她也不相信这破游戏会将玩家一直困在其中不得而出，憋也得憋死，总得留出时间让人家喘口气。 同样是短短五分钟，一切重新恢复了原来模样，连那座神秘的金光闪闪的塔状建筑也不见了身影。 “走吧，白天时间不多，我们得抓紧时间。”安瑟看了眼定位，抬眸道。 罗瑞下意识激灵了一下，谨慎地盯着她，“去哪？什么叫时间不多？” “喏，找人。”安瑟晃了晃手腕。 “不去。”罗瑞想也不想，态度坚决地拒绝。 安瑟不疾不徐地说，“据之前那玩家透露，他们有着自己的地盘，我猜嘛，里面说不定有通讯设备，能源设备，甚至计算机网络……” 罗瑞的眼亮了一下，随即狐疑道，“你不是说去找人？” “谁说不能去人家地盘找人了。怎么样，干不干？”安瑟颇有意味地望着他，视线对上，罗瑞几乎毫不犹豫地点头，“干。” 找人和干架都没意思，但要是能共享资源就不一样了。罗瑞几乎迫不及待地要动身，“那走吧。” “有个很大的问题”，安瑟卷上护腕露出手环，“能不能重新感应你的定位？还有，这个到底能不能弄开？带上手腕上破绽太大了。” 罗瑞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往身后摸了摸，眨眼间，安瑟便见他指间多出一块小小的形似金属薄片一样的东西。 安瑟默契地将手递了过去，脸上简直要得意地哼出声来，很好，这才称得上一名真正的技术宅嘛。 感觉腕上一轻，罗瑞抬头认真地问，“要重新戴在哪里？我测试过了，这东西不能离开身体三分钟。” “哪里都可以？” “自动贴合皮肤。” “上臂吧。”说罢安瑟利落地脱掉护甲，再麻利地卷上衣袖。随后，跟她一样，三两下后，罗瑞同样给自己手环挪了位置，并重新启用了定位。 这东西其实就是个简单的传送感应器，方便联络系统终端接收并返还信息而已。 快速地搞定完毕，罗瑞望着安瑟，“还有其它问题没有？” “没了。”安瑟拍拍上臂，她现下终于肯定，只要不越界不违规，在这游戏里以他们的能力能干什么，走到哪一步，控制中心其实是不干涉的。或许，有难度的陪玩人家觉得更有意思。 就在两人往三区方向出发的时候，正龟缩在餐厅里的另外两人却是见鬼了一般望着在门口出现的金发男人。 第五十九章 来人 这一吃惊，无意识咕噜一下，莫九吞下的软糯糕点就整口卡在了喉咙上，难受憋气得瞬间涨红了脸。 “哎，你怎么了？” “爸爸……” 在手忙脚乱的帮助下，莫九终于理顺了气，再往前面一看，眼熟的身影已直直往这边拐来，再迈腿就要踏入了餐厅范围。 那个金发男人，正是昨日众人不得已放走的唯一一个。倘若被他发现认出……这念头一浮现，场中远处传来的尖叫声似乎更觉凄厉了些。 紧张地将头低埋，莫九感觉自己的牙关在打颤，声音低弱，“怎，怎么办？” 莫小莉还没开口，身旁的一零就奇怪地看着他们几乎头靠头地埋在了餐桌上，“怎么了？还不舒服？来，喝水。” 十二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们，再扫一圈外面，脑里不自觉地浮现了昨天那人透露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谁。听说就是一行七人，对了，有个小孩和老婆婆，还有个特别漂亮的美人儿。要是碰着了……啧啧，我一定带回来让大家围观围观。” 小孩小孩……不知怎的，他就想起了一起回来的这两人。再欲仔细问，就没更多的了，大家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不过，眼看着两人上去后没多久就下来了，兴致盎然地吃东西喝酒看表演，神色间并无不妥，他就笑自己的神经质，哪个奴隶像这样子的啊……然而，现在，这古怪的念头又上来了。 十二总觉得他们现在这样子似在躲避什么。 听着胡子叔叔的声音，莫小莉稍稍把头抬了抬，小声说，“没事。”眼神余光往外一瞟，就看到了金发男人在不远的斜对角落了座。 这下好了，怎么偷走啊？莫小莉皱成一张包子小脸。 一零觉得她这副大人似的忧愁样子怪可爱的，大手往其头顶一搓，“怎么了？不开心？”明明粗猛的一个壮汉，声音爽朗中却意外的让人觉得柔和。 莫小莉一时有些迷懵。在她小小的记忆中，父亲温善，母亲严厉，其他人就奇奇怪怪的她都不喜欢，除了后来出现的姐姐。 这个胡子叔叔，是继姐姐后，第二个让她感觉自然还对她莫名好的人。可是……自己好像骗人了。还好像随时要被拆穿了。小丫头更加沮丧地把头埋低了一分。 一零有些莫名其妙地放下了手，再看看始终埋着头时不时觑一眼外面的莫九，终于感觉到了不妥。他转过头，与十二的目光对上。 其他三人觉得无聊早去玩了，这里只得他们四个。 十二的神色同样有些古怪，显然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一零沉下了脸色，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什么事？” 这话不约而同地使埋头的两人身体颤了颤，而十二则凑近他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昨天二区有人被劫了装备。” 这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一落，一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他握起的拳头刚要砸落桌面，却被突然横斜插入的一只手给生生刹住。 抬头，一张陌生的面容映入眼帘，出口的声音却是异常熟悉，“是我。” “少……”一零脸上惊愕更甚，脱口而出后立马生硬改口，“你，来了。” 来人没有答话，而是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颇有意思地瞧着像鸵鸟一样埋首不动的一大一小两人，手指搁在桌面叩了两下，唇上拉开一丝弧度，说，“他走了，你们安全了。” 唰的一下，莫九抬头睃向斜对角位置，惊讶，真的，没人了。他再惊奇地扭转了头，看向眼前多出的男子。 他是谁？ 莫九与小丫头的视线对上无声地交流了一番……对，不认识。 一零深吸了一口气……这，到底要发生什么事了？ 十二目光则在所有人身上来回打转，为什么一零见到这人那么大反应？与疑似假扮的两人又是认识？ 在各人心思不一，气氛一度僵静的情况下，来人却是从容不迫地坐着，任他们面面相觑不再开口。 很快，再有一把声音传了进来，“哈啰，你们好。”同样陌生面容的年轻男子走过来朝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后，冲莫小莉笑，“小妹妹好。” ……没人回应。 呃？怎么了？他不过是去把危险人物引开后再过来，落后了一步而已，怎么跟他预想的相见甚欢一拍即合不同，反而都一副欲言又止却又便秘的模样？ “走吧。”原先从容坐着的男子站了起来，“换个地方。” “你，你们是？”莫九磨蹭着，问。虽然对方大概是帮自己解了围，但无缘无故的，他心里总有股不太踏实的感觉。 “等你女儿来就知道了。” …… 安瑟在半路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那就是，和玩家们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时，被某个人认出了。 那个自称吉米的少年，一脸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了旁边角落后，就开始源源不断地说个不停。 ——天啊，居然真的是……我们居然排进了同一场。对，你，你还混进我们这边了？嗯，放心，我不会跟别人泄露消息的。 ——你混进来打算干什么？有好戏看是不是！对了，带上我吧……我，我能帮你的。 ——因为我看完了关于你的上一期剪辑啊。还是希望你能顺利完成游戏出去。 ——哦，赶时间？哦，好。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安瑟才连骗带哄地把他忽悠走。 罗瑞凑近，问，“那是谁？怎么了？” 安瑟拍了一下额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忘了，这里既然有外界玩家参与，那其中肯定就有人看过某一场生存游戏。 有外界玩家参与的游戏出于个人隐私，不希望外界看到自己性格的另外一面或其它原因等，所以是不会对外公布播放的。 但自己不同，上一回已经露过脸了。 这么容易被人认出，算是出师不利还是算庆幸？ “看来，我们还得易容一下。”安瑟摸上自己的脸，嘀咕道。 第六十章 见面 循着定位指示，二人在两个小时后来到一处废弃的露天剧场上，布满裂痕的中心舞台，七零八落的残破席位，随处可见的无甚特别的断壁残垣……别无其它。 是这里？ 安瑟望向罗瑞。 罗瑞往自己身上摸了摸，不知从哪里摸出半指长的立体微型黑状物，嗖的层层展开化为了普通模样的黑框黑片眼镜，戴上。 “投影屏蔽空间，走吧，那边。”罗瑞跳下台阶，朝斜下方走去。 安瑟追上，好奇古怪的问，“你身上还藏了多少宝贝？”怎么就跟百宝袋一样，看得她心里痒痒的。 “别乱打主意。”罗瑞说着看她一眼，怪不适应的别开了眼，无它，这人也不知怎么弄的，就是把自己弄得愣是不像自己了，眉毛粗了些，嘴唇宽厚了些，肤色、轮廓更是生硬了三分，虽然改动都不大，但就是奇怪的像换了一个人。 “小气。”安瑟哼唧。 没走多远，罗瑞在下方一侧一扇普通的白门前停下。刚欲搭上把手，门从里面打开了，几个陌生男女走了出来。彼此对上一眼，几人继续自顾自边聊边往外走，神色平淡无奇。 安瑟跟着罗瑞踏了进去。 这里与外面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疯狂，奢靡，堕落，在这里演绎得淋漓尽致。在不同区域状似漫不经心地度步了半圈后，想要找的人还没碰见，倒是意外地发现了一名熟人。 “来一杯白蓝星河。”二三心情烦躁地拍着吧台，喊道。 ai服务员很快面带微笑地将酒送到他面前。刚要触碰上，一只手灵巧地伸过来，轻轻一碰，酒杯便带离了少许。 “你……”二三正欲发火，抬头却见是一名女子，双眼正直直地注视着他，身旁还站着一年轻男子。 “哈啰，又见面了。”安瑟打着招呼道。 二三压下火气，“我们见过？”他仔细地观察着女子，浓眉大眼，麦色皮肤略为粗糙，身上尚穿着一身轻巧护甲……有点脸熟的感觉，但又想不起到底是？ “自然见过。”安瑟摊摊手，意犹未尽地道，“我听说，你昨天……” 一听这话，二三缓和下来的脸色唰的又黑沉了，“别提了。我不想再说。”光脱脱的一条裤衩回去，他可是被人取笑了半天。但碍于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昏睡过去的，还得硬着头皮打听消失同伴的下落。现在，这热闹还传到三区这边来了？ 想起先前一来到还被骗出去瞎转了半天，心里的火躁又开始蹭地往上涨，要是让自己再碰见他，得好好给他扒皮……还有昨日那群人，他总会揪出来的，只要他们敢混进来。 听着他的拒绝，安瑟无所谓地回，“好吧，那不打扰了。”话落毫不拖沓转身就走。 二三收回视线，仰头喝尽了杯中酒，他娘的，这里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那是谁？”离远后，罗瑞才好奇道。 “眼瞎的。”安瑟心情舒畅地呼出一口气，看那人表现，肯定还没有遇见过混进来的莫小丫两人。 那么，他们两个，现在在哪了？ “先帮我找人？”安瑟看向罗瑞。 “找着人之后呢？”罗瑞目光灼灼地反问。 “你想干什么我都替你掩护。” “好。” 爽快地商议决定完毕，两人却都没动，继续相对望着。 “怎么找？” “你没有高科技一点的手段？” 见对方没有任何动作，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定位只到这里。”罗瑞无语，你还真当我是百宝袋了。 “呃……”安瑟眼瞪大了一下，难道还得一寸寸搜？ 就在两人凝神苦思的时候，一名ai服务员脸带微笑地走近，躬身递上薄薄的似是密封文件袋一样的东西，“欢迎来到城市迷宫服务三区。这是委托给小姐的物品，请查收。” 还有这功能？ 哎，不对，我的？谁？ 安瑟瞅了两眼，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看ai服务员再一次躬身退去后，安瑟才若有所思地将手里的文件袋慢腾腾地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眼熟的便条。就像上一场她到手了许多次的一样。 拿出来，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l13。你想找的人。 下意识反复看了几遍，安瑟垂眸下闪过一丝光芒。将便条攥在手心，她抬眸说，“不用找了，已经有人替我们解决了。” “谁？”罗瑞扫向她手里的东西。 安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抬步，“走吧，楼上。”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两人就顺利地找到了地方。 三楼，l13。 真的有。安瑟轻吁出一口气，手叩上门板的刹那，心下忽然感觉一丝紧张，时间在慢慢拉长。 随着叩响的声音，紧闭的门很快无声地被打开。安瑟一眼就看到了门内的小身影。她似乎不确定地看了自己一眼，又看看后面，才试探地轻声开口，“姐姐？” “嗯。”安瑟淡淡应着，继续道，“胆儿挺肥的啊。” 小丫头一下子就扑了上来，“姐姐，我错了。” 这认错效率……安瑟板着的脸抽了抽，“这事晚点再跟你们算。不让我进去？”说着动了动被抱紧的身体。 “哦。”小丫头可怜兮兮地放开了手。 室内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进来的女子身上。只是……莫九一脸惊愕，“大，大丫头？” 安瑟冲他点了下头，紧接着视线扫了一眼其他陌生的四人，最后停顿在其中一人身上。相比其他人的拘谨，他就那样姿势闲散地坐在一侧，甚至在她看过去时才抬起头，对上视线时头微皱，低沉的嗓音传来，“这容易得也太没水平了。” 安瑟就像没听见一样，神色不变地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吧，找上门什么事？别给我说些有的没的，老娘易容得怎么样关你屁事。” ……全场一片寂然。 安瑟却是颇为恶趣味地看对面人似是怔了一下。哼，装什么神秘什么冷静姿态，最讨厌了，有本事就别来谈交易啊。 咳，虽然她也需要…… 第六十一章 密谋(上) 来回瞧着互不相让地直视着对方的两人，一旁因终于再次见到安瑟本人而一时间有些不自在的阿克塞尔终于回过神来。 他连忙上前，横插了一张脸进去，“那个，你好啊……是我，我们见过的，记得吗？” 安瑟挪开视线瞥了一眼，陌生的脸，平淡无味的五官，就是扔到人海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事实上眼前两人都是这样。她往后一靠，双手环抱于胸前，“没见过。” 阿克塞尔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脸，才囧囧然地发现，这副样子还真没见过……“我，我跟你提过的，我叫阿克塞尔。”他补充说道，语气有些忐忑，这个不会忘了吧，嗯，不好说，当时他们说了几句话来着？ 这名字一出口，安瑟内心深处一直提吊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来。不过……她面色不改，淡淡地嗯了一声后继续问，“有事吗？” 呃……阿克塞尔偏头看向凯。 “先让他们回去吧。”凯不用去看，也感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灼灼八卦目光。 一零和十二自觉地退了出去，剩下三人齐齐转向安瑟。 “回去等我。”安瑟冲他们点头，沉声道，“不许再乱跑了，楼下有人。罗瑞，麻烦替我看好他俩。” “嗯。”尽管嫌麻烦，不过眼下情况……罗瑞还是应了下来。 宽敞的室内仿佛连空气都一下子轻慢下来。 “你似乎”，凯看着她，“挺信任我们的？” “这算不算自作多情？”安瑟挑眉。 “不。像你这么谨慎狡猾还怕死的人，居然在见到我们后，第一时间就想着取得对等谈话地位，而不是示弱试探来意。这很难让人理解，不是吗？除非”，凯坦然地表露出他的困惑，“你知道或猜到什么？” 这人……安瑟无辜地眨了眨眼，“许是我直觉灵敏，看人还准呢。毕竟，你并没有对他们干什么，大门还是丫头开的，不是吗？” “所以认为我们是好人？” “鬼知道。”安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与其讨论这些，不如直接说明你们的来意。” “根据你刚才所说，想必在楼下遇见熟人了？”凯探究无果后也不在意，“事实上，你家那俩也遇见了，我们解的围。” 嗯？还没等安瑟想清楚，声音继续传来，“所以对你们来说，我们的确没有恶意。” 兜兜转转就想说这个？安瑟没怀疑他陈述的事情，当下便认真地回，“谢谢。我记下了。” 凯看着眼前似是异常干脆直率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不问我为什么谈这个了？” “不，这是事实。无论出于任何目的，我承你们的恩。”安瑟摇头，继又笑笑，“当然，你强调的原因，大概是想要增强一下我接下来对这次谈话内容的信任感或接受度什么的？” 理论上先施予援手是很好的铺垫，但现下没人知道，自己还真不需要。 “不错”，凯稍微倾前了一下身体，深邃的眼眸仿佛直视到她内心深处，形成一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那么，可以告诉我，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包括你的家人朋友们从这里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从而脱离整个血色，你，愿意吗？” 这一刹那，安瑟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着噗通噗通地跳。压抑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当然愿意，她低下头，闭了闭眼再张开，整个人的情绪波动已然全部消失不见。 “你这儿，隔绝了所有监听？”安瑟重新抬头淡淡的问。 一侧安静旁听的阿克塞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看她。这么激动人心的关乎生命，关乎整个人生的大事，你就紧接着来了这么一句？ 凯却是意外地笑了，收回所有刻意制造的姿态，自然地回靠在软椅背上，“这里所有的画面信息及语音都会被中途截留经处理后再返回血色控制中心，你可以放心。” “好”，安瑟点头，“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是否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顺便说说是什么办法？” “本名凯，希斯帝国舰队少将。”凯没有犹豫地答道。 少将？另一个身份？可诺亚没有跟她提过，而且在她记忆中，帝国舰队哪里来的这么一位少将？或者是随口编造的，不想说他其实就是寂寂无名的海量王子中的一个？安瑟暗暗揣摩着。 “怎么，不信？”凯看她奇怪的神色，问。 算了，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意义，只要计划可行，能出去，管他是谁，跟自己一根毛线的关系也没有。安瑟想罢，摇头，“我信。那你所说的办法呢？” “就是从这个游戏所在的星球逃离出去，我会安排战舰过来接你们。” 安瑟听罢倾前身体，不客气地敲着桌面，“喂，别哄我好吗，我不天真。麻烦说清楚一点，实际一点。” 要是这么简单，你见鬼了才来找我。 “我不过是简明扼要地概括一下。” “不用了。我要具体的。” “具体的，就是”，凯凝视着她，缓慢而清晰地道，“我需要你在逃离前能纠集尽量多的奴隶，然后当众向血色宣战，顺便处决一些该处决的玩家，再最后顺便毁了整座城市。” 果然。安瑟心头突了突，“当众？” “嗯，届时宣战及其它画面会同步直播在血色频道并广泛流传出去。”凯直言。 一刹那，安瑟就明白了他们整个计划。她狠狠地回望，咬牙切齿地说，“不干！”将自己立起来当靶子，就算侥幸成功逃出去后自己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用，血色的势力范围差不多遍及大半个星盟。 奴隶在游戏中大规模反叛并成功逃离，的确会对血色造成不可估量的打击，别提他们还打算同步黑掉人家频道进行实时直播并推广。 这相当于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往后短时间内玩家肯定不敢再涉足血色游戏，这不单单是有生命危险的问题，还要冒着暴戾一面可能会被随时直播的风险，这才要命。 信任感建立起来需要长年累月，但崩塌只需要一夕之间。 这计划用来作为毁掉整个血色的开端是不错，但错的是作为始作俑者的她。 凯似乎料到她的反应，脸上并没露出太大意外，而是平静地说，“我们会保护你的。” 安瑟对这句空洞的承诺不可置否，冷静了一下后开口道，“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你们自己亲自动手也可以。” 第六十二章 密谋(下) “你的奴隶身份可靠，无论怎么查，所牵涉的人和势力都是最简单的。况且，你上一场的表现很意外，可以辅助利用宣传”，指骨分明的手指叩在扶手上发出轻微哒声，凯注视着她，“我需要这一场戏在外界达到最佳效果，你很适合。” 安瑟纹丝不动，显然没有被他的话触动，“那你们呢，就这样躲在后面当个幕后黑手？” “很多原因，我们并不适合暴露，在往后的所有行动，你都会是明面上的领导者。” “明面上的替死鬼才对，别说得太冠冕堂皇。不过你觉得，血色的人会相信我一个奴隶能办到这些？” “舆论相信就行。” “呵呵，也是。”安瑟轻笑，“照这样看来，这一切应该是私下秘密行动了？那么，来接应我们的战舰身份是？” “星际海盗。”凯边说边赞赏地看着她，从一开始表露计划到现在，头脑冷静，反应迅速，的确表现出了极好的心理素质，看来人选不用再换了。 安瑟脸色当即黑了三分，“真正的星盗还是你们的人假冒的？” “真正的。” “很好！”安瑟唇边露出一丝讽刺的弧度，“身为帝国舰队人员，还能与星盗团勾结。” 凯神色自若，“正常手段办不到的事，自然得另辟蹊径了。” 倘若自己不是正在与眼前人谈判，安瑟得拍着桌子叫一声好，可惜，她微微眯了一下眼，“说得这么详细，我最终还是坚持不干呢？” 空气仿佛一下凝结起来。 静静地对视半晌，凯清清淡淡地回，“知道的事何必多问。”就在以为对方会恼怒或嘲讽的时候，却看到她似乎一下放缓了神色，身体轻松地靠回软椅背上。 “好，我应了。”在对面微微放大的瞳孔里，安瑟稳稳地说，“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在对付血色这件事情上，我喜欢这样的盟友。” 说罢紧接着，她伸出了三根手指，“但是，我有三个要求，第一，我不受指挥，需要行动自由权；第二，提前替我办妥全新的公民身份，一真三假，可以自由出入全星盟；第三，一口价，二十万宇宙币。” 气氛骤然一静。 阿克塞尔额冒黑线，人家刚谈着杀人灭口，你这边就在坐地起价，这勇气……真可嘉。 凯勾了勾嘴角，“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 “没有”，安瑟神态自若，“不过，我猜，你应该不想我在某个关键时候因想到前路茫茫而说错话？”说着她粲然一笑，“相信我，在一出精彩纷呈的戏上，全力以赴的我会是最佳演员，值得这价格。你不是想达到最佳效果吗？这就是最佳效果的费用。” “我认为，你应该巴不得血色栽个底朝天，一旦踏出去了再留有余力，扛上杀身之祸的还是你。”凯并没有被她的话所影响，悠悠的说。 “没事，无论效果如何，杀身之祸都肯定少不了，比较起来，你痛打落水狗时可能就没那么痛快了。” 太精明也不好。但现在实在也舍不得换人了……凯迫不得已叹了口气，“可我穷。” “不，我想那是吝啬。”安瑟意志坚定。身为王室贵族，装穷是要天打雷劈的。 “其它好说，二十真不行。” “说了一口价，那可是卖命的钱。” “你卖不卖命都没得选。” “一分钱一分货。” …… 这话题怎么谈着谈着就歪了，刚才的严肃正经呢？阿克塞尔看着一谈到钱就像被掐住命门，不复从容沉着的凯，忍不住了，“我说你们两位，事成不成得了还是一个问题呢，你们能不能各退一步，继续谈论一些重要的事情。” “这哪里不重要了？” “嗯，这很重要。” 两人异常认真地看着他。 阿克塞尔举手投降了，这话题继续谈论下去保准九成九谈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到底哪里重要了？“别纠结这个了，钱我出，行？” “行啊！”安瑟朝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总算有一个明事理的了。” 凯也轻松地靠回椅背，这坑人钱财可不容易。 许是达成协议，室内的气氛不复剑拔弩张。安瑟望向阿克塞尔，“你刚才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计划细节，譬如如何在控制中心眼皮子底下煽动奴隶们大规模预谋反抗，如何困住玩家，还有如何在十五分钟内完成整个直播流程，毁掉城市，准时登舰……” “等等”，安瑟打断道，“什么十五分钟？” “这是从控制中心意识到事情不对，到镇压人员到达的时间。” “你是说，我们只能暴露十五分钟，否则就插翼难飞的意思？” “嗯。”阿克塞尔认真地点了点头，“系统一旦出现瘫痪，直播开始，他们就能察觉事情不对，这期间内必须撤离。” “那想必你们都想好全部计划细节了？” “没有。”阿克塞尔老实地摇头。 凯的声音平和地穿插进来，“这应该是你要想的问题，我们只提供必要信息、资源和撤离战舰，要如何顺利完成得看你自己了。” 安瑟忽然觉得脑壳就疼了。合着说了半天，你们其实也无十足把握？ “那就先来资源共享一下吧。关于这里你们手头掌握的消息，资源，人手”，安瑟忍着加价的冲动，冷静说着。 …… 三个小时后。 安瑟将耳钉一样的微型通讯器佩戴上碎发遮住的上耳弧，站起来，眼眸深处仿佛涌动着未褪的翻涌情绪，“记着我需要的。先走了。” “嗯。”凯简单应下。 阿克塞尔却忽然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深深地弯了弯腰，“谢谢！” 安瑟看着面前这个可能跟她差不多年纪的认真面容，脑里闪过诺亚曾经提过的话，唇角微弯，“不用，记着你答应的酬劳就行。” “呃……” “我会尽力的。”扔下最后一句，安瑟转身便走。凯说得很对，她其实没有选择的权利，想要出去，只能用力抓住每一次机遇。 在她心里，在这境遇下能够以平等相待，他们就已经是最好的战斗伙伴。 第六十三章 拉开序幕(上) 楼上r17。 听完两人叙述的经过，安瑟看着眼前一副乖巧模样的莫小莉，揉了揉额头，这丫头……其实是在有意识地揣摩自己的想法和模仿自己的行为？ 这可就不仅仅是胆子肥的问题了。 莫小莉看姐姐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心下有些怯，忍不住再次软糯开口，“姐姐，你不要生气，我错了。” “哪里错了？”安瑟心下叹口气，脸上却表情清淡，问。 “不应该跟着过来，要去找利娅姐姐他们。” “那为什么不应该跟着过来？” “危险，会被人家发现。”莫小莉一字一句老实地答着。 “错了，主要的不是危险本身，而是没有冒险的价值”，安瑟凝视着她，沉声道，“是的，我可能会对这里感兴趣，会千方百计想着办法进来，但那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需要达成什么目的，我愿意为了这个目的而付出一些代价。而你呢，权衡过得失吗？想过进来是为了什么吗？” 这么严肃的谈话或许是第一次，莫小莉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呆滞着不说话。 “不要只看我做什么，多想想为什么，如果想不明白闹不清楚，就不要模仿着去做，知道吗？” 这次莫小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安瑟从没正儿八经地教育过别人，自然不清楚这番话她到底听懂了多少，但话还是得说的，她总觉得这丫头比想像中要聪明多了。 想罢，她缓和下了脸色，摸上她的头顶，“姐姐在准备着一个计划，如果事成，我们能离开这里，回到外面广阔的世界，但是会很危险，所以，接下来，你就安静地和爸爸呆着，不要随便走动，可以吗？” 这番话一落，正主还没开口，一旁的罗瑞瞪大了双眼，“你疯了？”这种话，能大剌剌地地说吗？哎，不对，还有计划？什么计划？ “没事。”安瑟平静地说着。凯和阿克塞尔特意带进来的人只有八个，全部不参与明面战斗，只躲藏在这城市某一角落提供技术支援。也就是说，从她同意参与战斗开始，在以她定位为中心方圆十米信息覆盖范围以内，只要不留下明显痕迹让人后期察觉出端倪，她基本可以为所欲为，控制中心所接收到的信息，已经不会是真实的信息了。 况且，她手里还握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王牌。 在没事两字一落，罗瑞立刻就明白了她所暗示的意思，两眼紧盯着她，眸光闪动。 外面的世界？莫小莉头微歪，有些迷糊。除了来前的达卡拉星，她对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什么概念。 “就是姐姐呆过的漂亮的地方，想去吗？” “嗯嗯。” “大……大丫头”，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莫九终于回过神来，有点不可置信的颤抖着嘴唇望着她，“这……行吗？” “如果有意外……你们会陪我搭上性命，愿意吗？” 安瑟边说边看着他们，在她视线内，两人几乎没什么犹豫就鸡啄米一般点着头，莫小莉直接扑了上来，“姐姐，小莉肯定乖乖的，不添麻烦。” “他们是谁？”终于等这无聊的谈话告一段落，罗瑞迫不及待的问，思前想后，绝对跟刚才出现的人有关。 “秘密”，安瑟摇头，“这不重要。”说罢她扔了一个微型通讯器过去，“你的，在这城市范围内可用。” “不能星际通信？”罗瑞有些嫌弃地接过。 “别作死乱弄，要是让外界捕捉到信息，我不介意现在就掐死你。” “以为我傻吗”，罗瑞不满地嘀咕，“那现在要先干什么？” “摸清移动规律，找出城市控制系统中心。”安瑟站起来，“走吧，去楼下吃点东西。准备出发。” “我觉得我需要休息一天。”罗瑞闻言瘫下去，有气无力地回。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好好窝着的地方，他疯了才跟着乱跑。 “yx-6-ti-0型隐形接入计算机，干不干？”安瑟勾了勾唇角，淡定的说。 “干！”罗瑞立马弹了起来，身姿板正，“东西呢？” “等会送到。可以走了？” “走啊。” 步下一层，炫目斑斓光线和喧嚣繁杂的声音立刻充斥而来，安瑟下意识皱了眉。恰好此时一名傍大腰圆的男人从她眼前路过，似是看到她表情里的不适，嘴巴咧开，随口嘲讽着，“娘们玩不起，就别出来玩，真是的。” 安瑟面无表情地瞧了一眼他，再视线微低，看向他手里随意拽住的头发凌乱衣不蔽体的女子。女子木然的目光看过来，似是闪过一缕恨意，才将头挪开。 好像，有点脸熟？ 看着两人直线离去的背影，安瑟定着不动，苦苦思索着。到底哪里见过？…… “怎么了，盯着人家干什么？”罗瑞疑惑，“不会同情心突然泛滥了吧……” 安瑟没理他，继续琢磨着，她最近接触的人并不多，还是女的，女的……忽地脑中某个场景一晃而过，脱口低喃，“对了，漂亮姐姐……” “啥？” “走，跟上去。” “干什么？”罗瑞有些愣，真要救人？可是……正事呢？ 安瑟追上时，女子刚好被带上了四四方方的一个擂台，周围聚了不少人，有人正在吹着口哨，“正点啊！” “四十，不容易吧，听说这里活下来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凶悍。感觉怎么样？” “哈哈……” 安瑟眼眸略沉，转向擂台对面的另一个人，一个同样衣衫半挂身材中等的男人，他偏白的肌肤此刻正透着一股潮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嘴里似是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是……安瑟心里涌起一股寒凉和恶心。 “开始吧，有人可等不及了。” 随着有人开始叫嚷，擂台四周闪过一层蓝光屏障，随即隐去消失不见，擂台上两人带着的镣铐也跟着松开。 男人几乎在瞬间就扑身而上，被女子狠狠一抬腿踢到边缘，接着被无形屏障挡下。 “漂亮！” “带劲。” “哇草，别倒啊，上，干了……” “哈哈……” 在一连串响起的污言秽语中，安瑟看到，女子很快将男人连连打倒在地，直到再也爬不起来。 就在她以为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废掉的男人被拖下，重新换上了一个人，同样衣衫半挂，面带潮红，眼神直勾，几乎又是在松开的刹那就直扑了上去。 车轮战？ 安瑟想了想，摸了摸耳际的通讯器，几近耳语地轻声道，“替我救一个人。” 第六十四章 拉开序幕(下) 凯的声音很快传来，“那个女的？” “是。” 没有多问，他回了一声“好”便收了声。 不到两分钟，昨天在房间里见过面的其中一人出现在擂台前方一侧，不知跟那个最初拽着女子过来的男人说了什么，两人看去就差勾肩搭背地相谈甚欢。 终于，第二个送上去的男人也倒在了擂台上，爬不起来。在一片激动嚷声中，没有人再送上去，相反，女子被重新戴上镣铐从擂台上扯了下来。 “嘈，四十，你干什么？还没玩完呢？” “继续啊，这也太败兴了！” “嗳，你不会是想自己玩去吧……” 在一遍乱糟糟的嚷叫声中，被称为四十的男人中气十足地回吼了一句，“要是你们送钱给老子，老子也让她陪你们玩玩怎么样？” “去，滚你妈旦的……” …… 安瑟和罗瑞两人无声地从后面退了出去，再出现时已经在餐厅上了。 “你买下了？”安瑟一边看着菜单一边闲聊。 “嗯。”凯的声音平平传来。 “又是忽悠阿克出的？” “不是，账户信息是假的。” “……很好。”安瑟下完单关掉桌屏，“我看那个上前交涉的人不错，你就干脆让他当个财大气粗男女皆收有特殊癖好的混人好了，以后再要救谁就直接让他上。” “可以。” “别跟那人提是我的主意。” “我让阿克跟他说。” “好”，安瑟望着ai服务员送上的餐品，“不说了，那女的等我回来再聊。还有，待会让人在门口等我们，带上东西。” “嗯。” 罗瑞本来还等着跟安瑟聊聊刚才的事情，但听罢最后一句立马埋头苦吃起来，谁的事也没有自己即将到手的宝贝重要。 二十分钟后。 两人站在无边的黑暗夜色中，对面就是才提及的人。 在植入装置的辅助下，微型处理器于额际皮下消失不见，罗瑞脑中念过开启，一块半透显示屏悬浮于眼前，发出柔和光芒，指尖划过，画面流畅地切换。 “需要叮嘱你们，不要试图破墙传输数据，以免被截获。”一零谨慎地说道。 关掉屏幕，罗瑞觑他一眼，“都当我傻吗。” 安瑟望着眼前留着胡子的魁梧大汉，“不知该如何称呼？” “胡林，在这里代号一零。”一零也就是胡林规矩地回道。事实上，他到现在还有些懵逼，放假出来玩玩而已，怎么就恰好碰上什么秘密行动了？现在免费充当苦力不说，还得小心翼翼地避免出错搭上性命。 “嗯。谢了。” “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离远后，罗瑞有些狐疑地瞅了安瑟一眼，问。 “哪有。”安瑟观察着远处再次出现的金光闪闪的塔状建筑，仿佛路标一样矗在那里。 “不就是他带了你家丫头回来还差点要拆穿了。” “认真干活！”安瑟斜睇他一眼，“扫描记录沿途路线图，就以利娅他们所在地为目标，摸索过去。” 罗瑞也就随口一说，见此顺着回道，“路线不通。我们昨日不是才试过了？” “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安瑟取下枪扣在手中，“走不通绝路，我们就不可能找得到城市控制系统，一旦有所行动，容易被人家关门打狗。” 这是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在凯和阿克塞尔收集的信息里，只有着部分对应出口的安全路线信息，但这个信息，对现下情况而言基本没什么用处。 罗瑞脸色不太好看，“怎么走通？强上？” “不知道。先试试？”安瑟说完，两人已经走到分岔口上，“哪条路？你选？” 罗瑞看着扫描出来的看不出任何猫腻的三条路，苦恼地抓了把头发，磨蹭了一下硬着头皮便往右边走去，眼前的屏幕已瞬间换成手里抬起的枪。 相安无事地走过一小段路，忽地细细的爬行声随着风声吹入耳边，安瑟转眸就对上了冒光的赤色眼珠子。 暗蓝能量光一掠而去，两人一边清扫一边加快速度往前奔去。 远远地瞅见横堵在前面的高墙，安瑟顺手掏出暗能弹一砸，刺目的爆炸光亮起，等两人跑至跟前时，特殊的黑色金属墙体连破洞都没有，倒是爆落了几只穿肠破肚的食生蛛。 “爬上去看看？”安瑟无奈的说。 “怎么爬？”罗瑞头皮发麻地朝了一眼刚刚清空掉的黑墙再一次被迅速爬过来的食生蛛占据。在上面迅捷自如的行动绝对是它们最有利的地盘优势，爬上去还不等于是将自己送入口？ “要不你掩护我？” “我只能照看前面的，你只能自己一边爬一边清理。” “……我又不是三头六臂。”安瑟甚为苦恼，正考虑着要不要呼叫凯或阿克塞尔过来帮忙，忽然耳际通讯器传来一道熟悉的带着些微傲气的声音。 “蠢货。” 安瑟忽略这两字的含义，心里涌起巨大的惊喜，“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哼。”诺亚对这说辞不甚满意地哼唧一声后才继续说，“我是看你们这样磨磨蹭蹭下去，等人全死光了走光了也还摸不清路。” “对，说得好”，安瑟甚是狗腿地附和着，“请问诺亚大爷的高见是？” “退回安全区。” “好，马上。” 在罗瑞疑惑的表情中，安瑟朝他打手势示意退出，如同来时一样，两人踩着堆积的尸体在围绕着的虎视眈眈中退回到了原岔路口。 “看看我发去的模型图。” 模型图？安瑟愣了一下，才猛的反应过来推了推罗瑞，“打开屏幕，快。” 在柔和光线下，一座缩小的立体微型城市出现在眼前，在罗瑞目瞪口呆的视线里，安瑟伸手上去拨弄了一下，指尖下的建筑内部及地下通道等细节随着她的动作在瞳孔里放大。 所有遮盖下的秘密在这一刻都不再是秘密。 安瑟唇角的弧度慢慢拉大，“诺亚，我太喜欢你了。” “……”诺亚轻哼了一声，“别开心得太早，就算让你知道，要无声无息地混进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最麻烦最耗费时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安瑟喜形于色，探索全地形，挖掘内部特殊构造，他们可能最后也可以办到，但以刚才状况看来，必须耗费大量的时间、人力和物力，哪能这般轻轻松松。不得不说，从诺亚出现开始，这出戏才算真正的拉开序幕了。 第六十五章 重聚 “反正最后你可别弄砸了。” “小命系着呢，哪能”，把操作权让给罗瑞，安瑟微退一步落在身后，“诺亚，你们是如何判定一个人死亡的？” “你要诈死？” “能？” “不能。”诺亚嗤笑，“除非你不再与任何人接触，完全隐形起来。” “哦，很好”，安瑟不丧反喜，“是不是在芯片感应到有机体消亡后再拔除出来就行了？” “想得美。” “……你别话说一半啊。”安瑟正等着它继续说呢，谁知这货吐出三个字竟然不吭声了，她只好催促着。 好几秒后，诺亚才慢腾腾地回着，“在这里你们不是也碰过活死人吗，芯片不止作用于活人，想要完全被放弃，第一需要有机体消亡时粉身碎骨，第二死后不接触任何人不被任何监测发现。” “明白”，安瑟眨眨眼，透出狡黠的亮光，“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就知道会这样，老给我找麻烦”，诺亚极富人性化地叹口气，出口的话却极其傲娇，“没有本系统，你们这些渣渣可怎么办。” “嗯对”，安瑟随口就接下去，“话说你这回语调可抑扬顿挫有声有色多了……” “是吗？”诺亚似乎对别人看出它的变化甚感欣喜，“我这不想着以后要去你们渣渣的世界，便继续深入研究着你们的情感变化问题。” ……这绝对是一个有想法有进取心的初生智能生命。安瑟婉转地叮嘱道，“这里的人你就别研究了，万一变神经病就不好了。” “包括你？” “……”安瑟顿了顿，这话题可没法聊，遂问，“以后想找你怎么办？” “我会找你的。” “那你得勤快点。” 等了好一会没有回音。这还真的算来无影去无踪了……安瑟嘀咕了一句走向罗瑞，“研究得怎么样？” 罗瑞古怪地回望她，“你有内线？” “算是”，安瑟随意地答了句，看着眼前精妙的模型城市，“我们现在是在哪个位置？” “这里”，罗瑞一边在上面指点着，一边快速地道，“那座金光闪闪的塔状建筑的确是出口位置，但我们视线所看到的只是投影虚像，真实位置距我们这需准确穿越一百零六条街道，而这些”，他的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的地方，“这些都是分布在各个方向的玩家据点，共八个，距离不一，但无一例外的，到达出口所需穿越的道路数目是一样的，当然，这只是针对既定设置的安全路线而言。” “而你提到的目标，是这里”，罗瑞将一栋其貌不扬的建筑放大，并拖拽至最底层，“以这里为中心，贯穿辐射整座城市的控制装置，并且，按照不同的转换方位，可以组成上千种不同路线。” 说到这，他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些微激动的颤抖，“这个设计简直棒极了，不知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可以单独控制？”安瑟不声不响地将话题拉回来。 “嗯可以，不过”，罗瑞紧接着回道，“按照呈现的规划设计，我怀疑，那里，有内部人员在驻守。” 安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最初的想法不过是自动化控制系统，辅以远程操控，但现在听罗瑞一说，诺亚所提及的“就算知道位置，也不一定能无声无息地混进去”这句话立刻下意识地浮现在她脑里……混蛋，说话老是说一半。安瑟心下觉得不太妙，“能确定吗？” “很大可能。”罗瑞谨慎的说着，“你看，这里有着明显完整的居住和工作空间分布，这是其它建筑所不具备的”，他飞快的划过内部结构图，“并且，考虑到这是城市控制系统终端所在的地方，这些细节化的设计太多余。所以，我想，这大概是城市迷宫的直接控制中心，或者可简称为分部，与你提及的控制中心总部相对应。” 安瑟思忖着不说话。 罗瑞说罢也不看她，继续摆弄着模型，一项项分析数据在上面飞快地生成并滑过。 这时，凯的声音从耳际低低响起，“你这回真的让我惊喜。” 安瑟并不意外他及时的出现，这么重要的信息就算他不在，技术人员肯定也会通知他，“有什么想法没有？” 凯的回复简单而直接，“可以的话，提前端了。” “我也这么想”，安瑟微微眯着的眼睛透出一丝亮光，“我还没碰过活生生的内部人员呢，说不定这次可以。一起去探探？” “我对这么危险的露面不感兴趣。” “缩头乌龟”，安瑟磨了磨牙，“阿克呢，为什么通话的老是你？” “我怕他耳根子软轻易被人骗了。” 安瑟的回应是直接掐断了通信，动身招呼起罗瑞，“走了，去找人。” “不去看看吗？”罗瑞有点意外。 “你不怕死我怕呢”，安瑟没好气，“就咱俩去怎么想都悬。定位利娅他们位置，先去凑够人手。” 罗瑞闻言立马扒出定位，再确定了安全路线，“那走吧。” “难得见你这么利落主动。” “这回情况不同。” “是吸引力不同吧。” …… “这什么东西，难吃死了。”纳塔利娅把咬了一口的干粮扔开，嫌弃地吐出来再擦了擦嘴唇。 “试试这个。”萨曼沙将刚拿起的随手又扔了过去。 “老娘绝对是在帮你们试毒。”纳塔利娅一把接过，扯开的同时没好气地说道。 他们四人此时身处一条小巷内，脚旁倒着五个不同衣着的人，或许这队人是见他们都身着银甲还配枪的原因而误认为为玩家，四人从一踏入巷子起就遭到了伏击。 虽然对方胆子够大，但碍于束手束脚怕一击毙命的关系，四人倒是轻松地扭转局面完成反击。 粮食自然是从倒地人身上搜出的，人家虽然没死，不过也是彻底晕过去了。 “也不知这东西存了多久”，纳塔利娅再次扔开，皱眉，“还是打劫玩家的好，还能套取信息。” “我说，你就这样把人家辛苦藏起来的粮食给挥霍掉了，良心不会痛吗？”一把微沙嗓音从高处轻飘飘地传来。 纳塔利娅心里一惊，抬头举枪的刹那，一张笑眯眯的小脸映入眼帘。 第六十六章 漂亮姐姐 安瑟顺势就跳了下去，后头跟着罗瑞。 “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纳塔利娅放下枪，口不留情地说。 安瑟对上她异常漂亮的瞳眸嘿笑了一声，然后一一扫过其他人，许是经历的乱七八糟事情太多，明明分开也没多久，但却觉得比加起来的相处时间还要长一样。 “他们两个呢？”萨曼沙看到没人再跟着出来后比较意外地问。 “一个算是安全的地方”，安瑟回，“这里不太安全，我们先挪挪地方再谈吧，有事想跟你们商讨。” “女娃啊，来，扶扶老太婆。”在她话落后的一片安静中，婆婆率先开口并伸出了左手，安瑟连忙上前接过，同时朝罗瑞递了一个眼色，罗瑞忽然心领神会一般，默默地机灵地跨大步往前带起路来。 在他们身后，纳塔利娅无所谓地跟了上去，斐舍和萨曼沙二人彼此对望一眼，慢慢地压在最后。 在放大的模型光幕下，室内晕染着一片死寂。 安瑟在简单地说完后便立在一旁不再吭声，这个是有风险，甚至是极高风险的事情，还是得留给别人考虑的时间。 虽然考虑结果由不得他们选择。 在计划开始后，其实这个游戏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已经被迫拉进一个新的游戏当中，要么埋尸这里，要么活着出去。 只是出乎安瑟意料的，最快同意的倒是斐舍，“行，算上我，能有机会让他们试试深陷地狱的滋味，老子倒贴上十条命也愿意。”他眼里一直深藏的戒备和疏离褪去，唇边勾出一丝阴狠的味道。 “你还没问我意见。”萨曼沙不满地推了他一下。 “滚，你爱咋的咋的。”话才落，他紧跟着“嘶”了一声，挪开被狠狠碾上的脚背，他低声吼道，“死女人，你疯了？” 萨曼沙得意的斜睨他一眼，转头看向安瑟，“我跟了。” “嗯。”安瑟点头。她发现，这里遇上的女人，无论性格能力如何，骨子里总透着那么几分狠性和韧劲，不过，或许这也是能够存活下来的共同点。 还有两个人。 安瑟看了一眼纳塔利娅，再看一眼老婆婆。 “哎，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要不，老太婆我就充当一回后援，在安全地陪陪你家那两位？”老婆婆慢腾腾地说着，不温不火。 ……婆婆你动起来比我还要矫健敏捷好吗？！安瑟心下腹诽着，但瞅瞅她如假包换的布满皱褶的一张脸，到嘴边的话就改成了，“嗯，好，当然，这是必须的。” 在婆婆满意的目光爱抚下，安瑟把视线转向纳塔利娅。 在整个过程中，她就一言不发地靠在那里，头低垂着，看不清神色。许是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她抬起头，眸里的迷蒙似雾色散去，恢复了原本冷硬模样，扬眉弯唇，声音清冷，“去啊，不就是要干架么，我最喜欢了。” 安瑟收起奇怪的感觉，“好，那就我们五个人了。”说话的同时扫了所有人一眼后，回到投影在中心的城市模型上，“路线可划出两条，分为白天与黑夜，虽然无论何时环绕在周围的都是绝路，但明显的，白天麻烦更少一些，我们就在日落前到达，日落后行动。” “那可还有十来个小时”，萨曼沙反应极快，“现在呢？” “这里”，安瑟指向最近的三区，“先回据点休息，补充体力，并准备好必要的东西，天亮后出发，时间差不多足够了”，她现在已经完全自觉地把玩家地盘当作自己的，想了想，继续道，声音平稳有力，“从现在开始，在紧急关头，我需要你们信任我，无条件完全听从我的指示，可以？” 室内再一次陷入无声的安静。 罗瑞关闭投影屏幕，懒洋洋地率先应下，“好。”他是没什么关系的，反正自己也没有指挥的兴趣，并且在场所有人他都不了解，信谁都不如信这人。 在其后，基于差不多相同的理由，纳塔利娅跟着轻嗯了一声。 安瑟看向斐舍和萨曼沙，到目前为止，她最不了解的就是这两人了，如果不是因为诺亚的原因，她不会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的计划透露，同样的，他们大概只是信任这个计划的真实性，并不等于信任自己的指示。 暗忖了一下，安瑟开口补充了一句，“就凭各自手上掌握的信息量和资源，你们应该知道谁才能做出最优判断。” 从认识开始，斐舍就隐约察觉这人的沉稳和流露的气势劲儿完全遮盖了年龄感，然尽管如此，他也是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当下这般，或许，这可能真的是一个最优选择。 萨曼沙转眼一看斐舍沉思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遂直接道，“我们同意了。” …… 用了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安瑟领着他们顺利地回到三区据点安顿好后，敲开了隔壁一零胡林的门。 里面还有他作为代表在擂台上救回来的女子。 安瑟看向胡林明显不太美妙的表情，再看看依旧五花大绑绑在椅上的女子，奇怪问道，“怎么没放开她？你干什么了？”自己要是按原计划明天才回，这不是要绑一天了？ 我，我能干什么啊？胡林憋屈，却不敢埋怨，闷声规矩的回，“她不安分，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反抗比较强烈，所以……” “你家大人没来过？” “没有。” “解药呢，给我。然后在外面守着别让其他人随便闯入来。” “是。” 七八分钟后，安瑟看着一双眼睛在她面前缓缓地睁开，呈现在棕色瞳孔的迷朦不到一秒后立刻换成了警觉和狠戾，干涩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你是谁，要干什么？” “我救了你。”安瑟脱开身上的衣甲，露出手臂上的赤色手环，“而且，我们是一样的人。” “不可能”，女子脸上一丝异色皆无，反而勾出一丝嘲讽的弧度，“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演戏还是赌博？这些全部我都不会相信，你还是放弃吧。” 怪不得，安瑟想起刚才胡林憋屈的脸色，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认真地轻声说道，“还记得你上一场游戏开始前住过的小区吗？那个绿草大树成荫的地方，你穿着白衣短裤靠在一棵树上，然后一个大概五六岁左右的衣衫褴褛的女孩上去找你问路。” 在对方渐渐变得疑惑探究的眼神中，安瑟继续有条不紊地说着，“她问你，漂亮姐姐，那些小楼是可以住的吗，她很喜欢。” “你……”女子显然回忆起来了，她那时看着那么干瘦狼狈却洋溢着快活的孩子，的确印象深刻，但是，她喃喃着，“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安瑟轻笑，“你不知道，那会我们住的地方看到的人都糟糕透了，所以，乍然来到一个漂亮的环境，还看到你那么一身清爽干净的靠在树下，这大概就是一眼看到仙女的感觉吧。” 第六十七章 幽灵行动 仙女？……女子怔了一下，垂下眼眸，再次勾出一丝嘲讽却悲凉的弧度，“我没要你说这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逼迫你了？” 呃。安瑟有点懵，我像是被逼迫的样子吗？想了想，她朝外唤道，“胡林，去隔壁叫莫小丫过来。” “是。” 很快，外面传来啪哒的脚步声和低低的说话声，“胡子叔叔，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 “可是你还是没理小莉呀。” 没有声音，后面莫小莉就蹬蹬地转了进来，“姐姐。”清脆地唤了一声后，她好奇地朝被绑着的人看过去。 旁边的安瑟悠悠说话了，“你瞧瞧这丫头现在白白净净，少说也胖了好几斤的样子，像是被逼迫了吗？” 莫小莉正在打量着眼前人呢，闻言有点呆呆地抬起头，安瑟立马一手盖下头顶，“姐姐是赞你漂亮了。” 小丫头脸上瞬间就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好不得意地回，“我也这么觉得呢。” “少臭美。训练有没偷懒？” “没有。我们可努力了。” ……甘娜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刺眼。是的，太自然了，自然得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去相信，相信她们，相信这暴露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得救了吗？怎么可能……她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脑中在往可能和不可能两边进行着剧烈的拉锯。 安瑟自然留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 “先回去吧。” “哦。”莫小莉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应下，不过，在转身前，她还是朝绑着的人露齿而笑，脆声道，“漂亮姐姐，小莉记得你哦，你乖乖的听话哈，我姐姐她超厉害的。”话落后蹬蹬地自觉往外跑了。 机灵鬼。安瑟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额，瞅向女子呆滞了一瞬的脸。 “现在，你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心里的抵抗了？” “你是谁？”甘娜回过神来，定定地打量着她。 “打算拯救你命运的人。”安瑟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前面，“想复仇吗？想毁掉这里吗？想离开然后自由地行走在这片宇宙吗？” 这些问话如魔鬼的诱惑一字一字地响彻在耳边，甘娜抑制不住明显外露的胆颤心惊，“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我们正在干的事情啊”，安瑟身体微微前倾，锁定她投来的视线，“怎么？怕了？” “不，你……不可能。”甘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质疑，还是在说服自己开始动摇的心。 “你好像很喜欢说不可能，为什么呢？”清平和缓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就像将我们困在这里的庞然大物，它看似无坚不摧，但实际上，谁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背后虎视眈眈，就等着它露出破绽的一面？‘不可能’只是看似绝望的命运不停加固在你心里的魔障，若还活着，总得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否则”，她顿了顿，“你还不如去死了，受那么多苦为了什么。” 甘娜心里的坚持一下溃不成军。对啊，为了什么，她一直那么努力地活着，苦苦地支撑下去，难道就为了等待预想中的命运结束自己生命的一刻？ 看着眼前终于卸掉心里坚固防御的女子，安瑟终于松掉一口气，站起来绕到其身后默默地解掉束缚。 甘娜下意识动了动麻木的身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打算……毁了这里，再出去？” “是的。”安瑟重新坐下来，“欢迎加入。” 过了好一会，甘娜才轻“嗯”了一声，声音沙哑的道，“我叫甘娜。你，想让我干什么？” 安瑟终于满意地露出一丝笑意，“我们某个计划很需要人，你恰好合适。” “什么计划？” “幽灵行动。”安瑟一字一顿地说着，“我需要你当这个行动队的队长，秘密地游走在这个城市任何一个地方，去营救一些值得救助的奴隶，并让他们顺利地加入这个队伍。” 这个任务显然超出甘娜的预料，她且惊且认真地道，“这个很重要吧，为什么找我，不怕我弄砸？” “距离第一次见你，这一场至少是你经历的第三场游戏了吧？有经验有能力，附合我们的要求。”安瑟张口便说，虽然事实上最大的原因是根本无人可用，但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甘娜默了一默，点头，“那其他人呢，在哪？” “你是第一个进入行动队的”，在对方的瞠目而视中，安瑟稳稳地说着，“其他队员需要你自己去筛选营救招募。” 不等她反应过来，安瑟继续说着，“为了不受任何限制，所以你，包括以后加入来的人，在我下达通知之前都需要诈死，避开所有监测，不能与任何人有所接触，包括营救的时候也需要速战速决，就像布置意外现场一样，每一个看到你们的人都必须死，真死，或者诈死，当然这短过程无法掩盖的瑕疵信息我们会有专业人员加以处理。” “那规则？”甘娜显然被这胆大包天的想法给炸晕了。 “诈死后，你们就是这座城市的幽灵，规则于你们将如无物。” “怎，怎么办得到？” “诈死时你们身上内置的芯片和手环会同步被摘掉，知道什么是芯片吗？” “知道。”甘娜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右侧肩膀，这是在进入血色前的检查过程中就被置入的。 “内置芯片可以感应有机体的活动状态，同时相当于定时炸弹，可以瞬间令神经致死，还有手环定位系统，同步摘除后你们将不会再受到死亡威胁和监控，只要你们不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中被捕捉到。这座城市地图稍后我会给你复制一份，以后你们白天休息，夜晚行动，就沿着地图上的安全路线探索，有疑问可以通过通讯器随时咨询我。” 甘娜仿佛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沸腾，这个异想天开的，大胆的行动几乎已经在脑袋里迅速地生根落户，并催促着她快点开始。 这种兴奋并迫不及待的感觉使得她原本暗淡的脸色微微发红，甘娜抬起头，语气带了几分郑重，“是，我明白了。” “记住一点”，安瑟眼神变得阴冷，“幽灵行动的核心在于无形，要是任何人暴露出来，无论是谁，一律抹杀，也包括你。” “是。“甘娜毫不犹豫地应下。 第六十八章 出发 “那边的事交给你了，好好盯着。”目的达成后，安瑟转头联系凯告知大致情况，并交代道。 “我以为你会自己亲自带队组建。”凯有些懒洋洋的低哑声音传来，像是刚刚睡醒过来一般，听得安瑟牙痒痒的，“我觉得我像你那么闲？” “哦，也对”，哗啦啦的水流声接替了安静的背景音，“我知道了。制造死亡假象的事胡林能办妥，至于你说的足够的威慑力，我会看着办。” “那就这样了。” 第二天，在安瑟五人出发的时候，距离二区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发生了一起寻常的爆炸崩塌，几个男子满脸尘土地钻出来，其中一人骂骂咧咧道，“喂，动手前能不能通知一声，这比突然出现的蛛怪还吓人好吗？我新收的女奴可就这样没了。” …… 空旷的大路上。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张扬了？”罗瑞坐在副驾驶上，瞧四周睃了一圈，警惕着随时可能引来的袭击。 “我觉得很好。”纳塔利娅正享受着人工驾驶的乐趣，心情爽快的回了一句。 斐舍和萨曼沙没有答话，两人正在光屏上进行着无聊的玩牌游戏，赢了的可赏对方一巴掌。于是，尚在后头心安理得地补眠的安瑟听着时不时响起的毫不客气的巴掌声，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尼玛，你们有病。” 听着安瑟不耐烦的抱怨，萨曼沙狠瞪了斐舍一眼，“你会不会温柔点？” “明显是你先用劲。” “我不小心用力一点怎么了？你是不是男人？” “谁规定男人一定得忍。” 安瑟听着不出意料的辩论声，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要不是不允许，她真想吼一声诺亚你丫的给我滚出来，管管你挑的问题儿童。 车窗外，沿路所有一切都在飞速地往后退。既然是在城市，自然是存在着少量的各种地面交通工具的，就像最初搭载他们进来的列车一样，只是太过张扬，容易成为攻击目标罢了，在之前那种情况不明的环境下，当然不敢那样拉风。 就算是现在，他们也是开启了透明车顶，向外赤裸裸地暴露着自己属于玩家的特质。这种玩家本家不会攻击，奴隶轻易不敢攻击的身份的确好用。 全地形车一路狂飙至江边，然后直接一头扎进江内。幽绿浑浊的江水一下充斥在视线内，此外，还有野蛮生长的藻植和各类残骸。 车内所有人一下子从漫不经心变得严肃起来。 “利娅，转自动驾驶，准备了。” “嗯。” 所有人利索地穿戴好贴身的潜水防护服，地形车在预定地点停下后，一个接着一个游了出去。 这是罗瑞在百般研究后最终修改确定的路线。从地面一路排除障碍穿越到目的地，动静肯定不会小，风险程度高，但地下不一样。 城市地下存在着极多的四通八达的地下水道，其中不乏一些可容人通过，这种隐秘性的路线明显比地面相对稳妥。 但危险也不是没有的。 地面能豢养危险生物，江内自然可以。仿佛嗅出陌生的生命气息一般，一群群泛着灰白眼珠的几乎与江水颜色融于一体的影子出现在视线内。 安瑟压在最后，看他们一个跟着一个钻进下水道后，才回头看了一眼。泛绿的食人鱼在靠近周围十米开外后，一群群停止了游动并抽搐着死去。 是的，他们准备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放毒。大量的剧毒在他们踏出车外后，便开始无声无息地溶于水中并往外扩散开去。 确定起作用后，安瑟勾起一丝笑意，跟着钻了进去。 下水道极脏，即便穿着防护衣，也能感受到粘上不明物的黏腻恶心感。不停歇地左拐右钻，罗瑞终于在一处堵塞处停下。在身上取下一直挂在腰侧备用的防水型定时炸弹，安置好后，便打着手势让后头的人退后。 远远地顿住身形，手上遥控按下去，暗蓝的爆炸亮光闪起，在沉闷的轰隆爆炸声中堵塞处如无意外地被炸开，露出空洞洞的黑色通道。 沿通道往上爬，再拆开一块厚实的金属圆顶盖，罗瑞脚踏实地地爬上去踩上地面。这里是一个漆黑的圆洞暗道，长长到延伸出去。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跟着爬了上来。 脱掉防护衣，闻着洞内散发的难闻气味，安瑟朝罗瑞看去，“从这里出去，外面就是所在地的后花园了吧。” “嗯”，罗瑞郑重地点头。 “那走吧，去到出口再说。” 在隔绝的暗道大门内，罗瑞打开光幕，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划过，“外面全是无死角监控，记住，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从地面进入建筑内部，五分后，被黑掉的监控会重启。” “还有十五分钟”，安瑟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吧。” 第六十九章 接管(1) 所谓的后花园，其实只是一种代称，具体指距离目的建筑最近的一块空地，直线路程约三十米左右。虽然最好的情况是直达建筑内部，但无论后期怎么规划都无法实现，这外面看似普普通通的平楼，实质内里就是铜墙铁壁。 作为整座城市的系统控制中心，它算是把滴水不漏给贯彻执行得极为透彻。 在一片昏沉的暗道里，安瑟手中执着镶有格亚洛晶的黑色金属炳，紧紧一握，一把长长的能量之刃就闪现在眼前，于金属柄头部延伸至尾部汇聚成尖端，发出幽蓝色光芒。 向前重重划过一圈，堵住出路的封锁门就被齐整地切割开裂，在其落下的同时被早就有所准备的众人接住再轻轻放下。 除了配枪、炸弹，作为近身武器的光剑也是标配，以转化变异的暗能为能量源，形成可以切割大部分物体的能量之刃，随意地瞬间收缩或展开。 踏出去，丝丝缕缕微弱的亮光从上面头顶的格状盖板透下来。 罗瑞在进度条结束的刹那关闭屏幕，同一时间，头顶的盖板被挪开，安瑟率先一个引体向上就钻了上去，其他人紧跟其后，直线往目标建筑跑去，外头露出的黑色斗篷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地下负七层。 乌革律盯着光幕上那一带江面浮起的大片食人鱼陷入了沉思。重复翻阅监控记录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或发现其它什么蛛丝马迹，自然，人工智能系统也没发出报警通知，是以，他揣摩着，这应该是非人为的自然意外事件？只是，他想不通是什么意外，脑中便有种挥之不去的古怪感。 “cy22，对比分析一下水质数据。” 一连串的冒着红绿蓝光的图表指数在眼前晃过，伴随温和女声所下的结论，“中度污染，无异常，变化值在安全线以内。” 乌格律听罢刚要放弃继续探究，忽地，眼前大大小小环绕在四周的光幕突然消失不见，露出空荡荡的漆黑四壁，就像信号被贸然中断一样，只有cy22的声音继续传了出来，“数据传输中断，正在进行自检重启中，倒计时，五分钟……” “原因？”乌革律露出明显的惊诧，问。 “原因不明，正在排除异常。” “通知守卫者，进行巡查。” “是，已经启动。” 巧合还是异常？乌革律将两件事连在一起思索了一下，打开了连接马夫雷和伊金的通讯，“别玩了，你们带着守卫者到处看看，我怀疑有人想混进来。” “哈哈，哥们，你不是在说笑吧，谁那么大胆子。”马夫雷正在某个虚拟全息社区上和一美女混得火热，闻言不以为言地嬉笑道。 “就算有人混得进来，也没命逃得出去啊，我觉得我们就别去给守卫者们添乱了。”伊金在床上翻了个身，跟着回。 “但你们也不能置之不理”，乌革律面对空荡荡的监控中心，神色不渝，“不去巡查就下来吧，都来讨论分析一下。” “有什么好分析的，等系统处理不就行了。” “要不先让cy22确认异常吧……” 不是他们偷懒，实在是还没影的事儿，整座城市一点异常警报通知都没有，更别提这片区域乃至这栋楼，被各种各样探测寸寸封锁的地方了，让他们去查去分析，等于对着空气聊天还差不多。 真正能被身份识别，在这楼内自如行走的只有他们三个罢了，其他人只需一踏进，就能触动报警系统。况且，他们是特别驻守联络员，不是干侦探干防卫工作的，等确认异常状况后确定信息上报就行了，其它的也不在职责范围之内。 谁爱管谁管去。 与此同时。 安瑟五人来到了侧墙处，如同蜘蛛附体一般沿着墙体往上爬去，花不上几秒，便轻盈麻利地落到四层天顶，这附近楼面都不高，全是占地面广阔的大平层。 找好位置，从顶层倒挂下来贴在玻璃面上，安瑟手中光刃转了一圈，顶上一块仅容一人通过的圆状缺口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眼前。一手拿着割离的玻璃体，一手撑在切割口，安瑟身体一晃，便落在对应的内室里，发出轻微的啪哒声。 这身形一露，声音一响，内室各个角落便射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射线，如潮水覆盖在安瑟的身体上，再如潮水一般退去，不发出一丝声响。 安瑟屏住的呼吸这才一口气呼了出来。 “进来吧。” 接近耳语的话音落下，尚逗留在天顶的四人嗖嗖地跟着钻了进来，并顺利地通过了扫描监测。 距开始，五分钟刚好过去。 在重重叠加的大后方悄无声息的相助下，五人身份如无意外地被安全系统过滤定性为自己人。而在建筑外仍旧需要遮掩的原因，不是怕触动警报，而是在肉眼可视范围内，怕万一恰好被活生生的非智能人所看到。 肉眼捕捉下，只要隐藏好身形想逃还有大概率能逃掉，但监控画面与肉眼捕捉不一致就是牵连甚广的大问题了，是以，画面得直接粗暴切掉，还得以这个节点为起点，来区分安全监测出现问题的时间，这是必要的误导，来确保单次行动就算失败也只被认为是玩家无伤大雅的愚蠢行为。 因此，在安瑟看来，不受控制的人才是最大麻烦，而其它任何东西都是有缺点的，这种以结构化分布集成和网络技术为支撑的存在，全科技控制化是最大的优点，恰恰也是其最大的缺点。 这里既然有内部人员驻守，那么，他们的联络方式应该是独立于系统之外的，有着不受控制和拦截的直达通道，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行动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不漏地找出所有驻扎人员，再接管城市控制系统。 一阵轻微响动在廊外响起。 大门被轻轻打开一道裂缝，在视线内，一队战斗型守卫者出现在宽阔的走廊上。漆黑光洁的高大身形，取代两只手譬的是布满暗蓝能量网线的长枪和差不多半人高的巨炮，完美地和金属躯体挈合在一起。 这是吓唬人还是准备一战斗起来就把这里给趟平了？安瑟暗想着，翻了个白眼。 第七十章 接管(2) 小心翼翼地合上门，安瑟回头默不作声地打了个手势，所个人立刻默契地分散开去隐藏起来，安瑟则直接侧身躲进了最近的一面隔墙，身体朝墙体紧贴着，并拉上了身上罩着的黑色斗篷，从头到脚将整个身体密实地罩在当中。 按下袖口上的透明按钮，一道流光在斗篷上闪过，安瑟放缓呼吸，倾听着即将到来的动静。 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在安瑟视线内，一队五名守卫者在进入大门后，便往各个方向分散巡视，恰好对应各人分散的位置。而其中一名留在这里，头颅扭转间，圆形凸显的瞳孔内映出各类物体参数。 就这样边走动边搜素，它的瞳孔对上了墙上的一件黑色物品，一连串的数据在晃过，【物体：斗篷，衣服的一种类型，是宇宙某些族类用来遮掩身体的普通遮盖物；战斗力：零；伤害值：零；威胁值：零；构成要素：锦丝；颜色：#000000……】 不过也就百分之一秒的停顿，守卫者金属质感的光洁脸孔划过几道白光，这一数据便被其它信息覆盖。然就在它脚步继续往前抬的时候，一道幽蓝光刃闪电般穿插进后脑，锐利的尖端从前额贯出。 颤抖地震动几下，漆黑的金属体表面炸起一团团白光，如被雷电缠绕一般，然后白光消退躯体倒地的刹那，被安瑟拉扯了一把最后轻轻地搁倒在地板上。 这一下也带得她差点一个趔趄跟着倒在地上。安瑟拉下帽子，抖了抖宽大的斗篷，这玩意只能掩盖生命气息，真要穿着来打架也是麻烦。 纳塔利娅走了过来，黑色斗篷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孔微绷着，一双异瞳幽幽发亮，安瑟对上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嘟囔道，“你现在就活像巫女，干嘛对我乱用能力？” “刚想起。”纳塔利娅斜睨一眼，“还没对你试过。” “你丫最好有需要的时候别失灵。”安瑟扫向相继出来的其他人，口里不耽搁地说着，“走吧，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地下七层。” 总控制室，卧室，休闲区，是依次需要锁定的地方，特别是总控制室，按理说应该有人，最不容易扑空，并且那里还是绝对的要害。 “我知道”，纳塔利娅踢了踢脚下的死机器人，“只是，这东西有多少？” 刚好走近的罗瑞顺口接过，“数目大概在一百至三百之间。” “呵呵，你数目算得挺精的。” 罗瑞抬起眼皮觑了一眼，女人麻烦，暴力的女人尤其，他想了想还是把将要吐出的“要不你来”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都需要解决了？”萨曼沙闻言问。 “看情况吧，前提是不惊动任何人。”安瑟边说边往外走去。首战告捷，貌似大家的心态都轻松了一些，要知道，这一路上每个人的神色都绷得要跟人索命似的。 …… 看着全部正常恢复的光屏，乌革律伸手在上面快速划过，口中道，“搜索出什么原因了吗？” cy22的声音如常响起，“原因未明，错误信息已上传至总部终端，等待反馈。” “嗯”，乌格律手上顿住，“重启那一段时间的画面全部没有？” “是的。” 乌格律心理的古怪感愈加强烈了，“派出去的守卫者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一切正常，正在排查中。” “替我切换至内部监控，我看看。” 位于乌格律正前方的所有光屏唰的一下全部换成了建筑内部画面，走廊，内室，大堂……一部分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一部分可看到五人为一队的守卫者们在有规律地走动。 当视线接触到马夫雷笑得贼贱的肥脸和伊金光脱脱地趴在床上时，乌格律没有掩饰眼里的厌恶，“切换掉他们，简直污眼。” 画面立刻被换成了其它地方。 这里还不包括全部，当看了一会后，乌格律转过身，盯向其它外部画面，“全部切了，我要看完整的。” “左转，下楼，北面尽头房间。”同一时间，诺亚的声音在安瑟耳际响起。 安瑟愣了一下，立马朝后打了个手势，就肆无忌弹迈开大步疾跑而去。这厮不容易现身一趟，既然直接指明了，那照做肯定没错。 一路顺利奔至所说的地方，白色大门就在眼前自动向两面划开，放轻脚步踏进去后，诺亚再次开口，“等等。” “嗯？”压低声音，安瑟轻轻地在门内顿住，其他人脸色奇怪地瞅向她，但同样不作迟疑地静悄悄站在一侧。 这里应该是某个人的居所。 视线尽头是开阔的大厅，但入眼清一色的甜美粉色风格却使所有人呼吸凝滞了一下。 第七十一章 接管(3) 浅粉间白的墙体，裸粉的可爱套系装饰，深粉的地毯……一个柔软娇俏可推倒的萌妹纸仿佛下一刻就俏生生地立于眼前。 安瑟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诺亚的回话冷不丁就飘然而入，“你接下的目标就是马夫雷，左侧绕过大厅就是。现在可以了，行动吧。” 马夫雷？安瑟脑中晃过那肩宽腰圆的胖大个影象，僵了僵。她断片似的没想起昨儿看过的资料中，的确都各有癖好，只是这个，都病得这么严重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朝纳塔利娅伸出了三根手指。 目标三，三号计划。 纳塔利娅，包括刹时明悟的其他人，脸色一下精彩起来。安瑟放下手，唇角稍扬，柔软娇俏可推倒的萌妹纸么，其实也是，可以有的。 正全副心神沉浸在沟通愉快中的马夫雷，忽然眼前就变成了真实的屏幕，还有伴随响起的警示声，“受到袭击，不明身份已进入安全范围。” 被打扰的不满从胸腔爆出，马夫雷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保护屏障外面站着的两个人……两个穿着一身短衣热裤的女子，手里执着短小手枪，眉眼惊愕地看过来。 纤腰长腿，亭亭玉立。 马夫雷两眼一直，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就越过屏障蹿到了眼前，低身一避再闪电般夺过两把凶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而射出的能量光束再一次打在泛着流光涟漪的屏障上，被无声气息地吸收了进去。 看着两张猛地变得煞白的脸蛋，马夫雷将枪随手一扔，笑得欢喜，“别怕，我这个人最是通情达理。你们就是这次闯进来的人了？嗯？玩家？”他的目光上下觑探着，最后落到光洁白净的手腕上。除非出现警示报告异常，他基本没怎么留意过这次进来的人，想不到啊还有惊喜。 安瑟脸上的煞白也不算是全装的，得有一半也是切实被惊着了……凭着这么浑厚的重量级身形，她以为这人总该是最弱的一个，但，尼玛，这速度这反应她也完全及不上好么？ 诺亚说过，驻扎在每个游戏基地的人员也就三五个，但都有着足以碾压你们这些渣渣的实力，以确保出现意外时不会轻易毙命，消息足以传达出去。 果然诚不欺我。 安瑟眼微垂，声音仿佛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娇弱，不答反问，“你……你们，这里的都这么厉害？” “噢，别怕，我这里安全，忒安全。”马夫雷心里的寻思一下抛到九天云外，他娘的，虽然这妹子没有另一个精致美艳，但巴掌大的一张娇俏小脸，说话时睫毛轻颤，受惊如小鹿般无措娇弱的表情，撞得他心里痒痒的。 “我们就是好奇来玩玩，现在外面……”，安瑟踌躇地弱弱地对上他炽热的视线，“你，你可以帮助我们出去吗？我们在五区。” “这啊，有些麻烦”，马夫雷眸光略动，他其实并不在意她们在玩什么花样，反正人在这里，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就是了。公司内部规定严禁在游戏区接触外部人员，无论是玩家还是奴隶，但人是自己跑来的，不算他违反，而且憋在这里也太久了，就算天天混在社区里也不是真的，而眼前…… 想到那温热娇软的活生生的躯体，马夫雷心下滚烫，一只手就要伸过去，旁边一直僵着的冷艳美人却将人一把扯过后退一步，声音冷硬，“你干什么？” “哦，过去坐坐，我们谈谈。”马夫雷缩回手，“不是想出去吗？” “这里还有其他人吧，我们再去找找就是了。”美人明显不相信他的神色，转头对娇俏人儿说道。 娇俏人儿只怯怯地回望，“可是，外面……他，他好像挺好的。” “在我这里肯定没事，要是到了外边可说不准了”，马夫雷边看边说着，忽然想起乌格律那家伙应该还在控制室下面追查，便退回到原先地方，直接开启了空间屏蔽免打扰模式。这是只有在自己私人区域才能启动的反监控措施。 每个人嘛，总有那么一些不想被人窥探的事情。接下来就……马夫雷目光灼灼地看过去。 纳塔利娅低下头，要不是对方身手确实不错，而且还得务必一击即中不留任何机会，她早就压抑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了。 老娘最讨厌什么迂回前进兵不刃血了……强，她以后必须变得更强，比任何人。直接一脚踹死这种该死的……纳塔利娅遮掩下的双瞳幽冷，泛着寒光。 安瑟却是抬头光明正大地回望着，眸内含着一丝困惑，“你，那个是什么？” “保护你们不让外边烦人的人找到”，马夫雷走近，凝视着她，“虽然你们能走进来也应该有掩盖自身的办法，但没我的好，不是吗？” 这人究竟对自己的能力是有多么的迷之自信啊？安瑟认真地点头，“嗯，谢谢。” “不用客气”，马夫雷再次伸出手去，这回却是被安瑟主动躲开，她脸微赫，“手脏，我自己走。”说罢，自己便啪哒地走到了前边的大沙发坐下，眨了眨眼歪头软声道，“要谈什么，我们是要等一会才能出去吗？” 噢。太可爱了。马夫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果然这样的人儿最适合这装饰了，要是她的脸蛋纤腰和长腿都埋在一片粉色中，翻腾娇喘……这样一想，这心头便似一团火燃起，边轻步上前边魂不守舍地回着，“嗯，要等一会，等守卫者搜查完毕撤离就可以了。” 径直挨着侧身坐下，马夫雷一手撑在靠背上，将眼前人儿的半边身形罩在自身范围下，目光灼热，“我们等等。” “嗯”，人儿似是不安地缩了一下身体，“你，你怎么了？” “没事。这等着无聊，不如我们玩玩？”说着便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搭上了搁在沙发上的大腿，温软柔韧的触感一下极大地刺激了他的感官。 在视线内，人儿脸蛋扑红，似是想往后站起来却没站稳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这完全失去防备的姿势使马夫雷灼热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狂热迷离起来，刚要扑上前，一道冷意瞬间在后背冒起。 思绪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出于战斗的自主意识他顺势就往侧倾，却发现始终慢了半拍……一连几道暗蓝光芒直接从后背穿透前胸，消失不见，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在他未曾散尽的狂热迷离目光中，只见那娇俏人儿蓦地爬起来，扑上前，定定地看着他。 “真……可……” 安瑟手中药粉稳稳地撒下去，看到流血减缓后，再探探微弱得只剩一口气的呼吸，松了口气，看向纳塔利娅，”到你了，赶紧。“ 第七十二章 接管(4) 这人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 己方每一个人，现在依旧处于游戏规则的限制之内，信息截留不过只是一个对外障眼法，手环和置于体内的芯片还是会尽忠职守地发挥既定作用的，而作为整个计划的策划者之一，她需要暴露在外面的机会太多，并不能像幽灵队一样隐藏起来，利娅他们也一样。 杀人是不可能亲手杀的，仍需迂回曲进。 罗瑞三人从外面的藏身处相继走了进来，脸上不约而同地带上一种难于言表的神色。关于这个美人计和散发在空气中的迷药，对于一个有着基本免疫力和不错智力的基因三阶的人来说，就是一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察觉抵挡的陷阱。 还能直接成了。 罗瑞看一眼正在如巫婆一样对着人家念念有词的纳塔利娅，再看一眼没甚形象地坐在地上的安瑟，嘀咕道，“瞎了眼了。” 室内没有杂声，该听的还是能听到的。安瑟觑了一眼过去，“是你眼神不好。” 基因能改变的只有人的躯体，但所形成的思维惯性、情感欲望等，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没有人会真正的无坚不摧，加上这里本就是一个特殊的环境，缺乏修身养性是他们的致命共性。 细细地盯着所有光屏研究了许久的乌革律，感到了一丝丧气。 难道是我敏感了？ 画面里，除了成队成队出现的守卫者外，并没有出现其他可疑的身影。 这已经涵括所有地方了，除了不想看到的那两个蠢货。乌革律想着，来回走动的声音在偌大的控制室里发出有节奏的回响。 好一会后，cy22的报告声传来，“守卫者已经巡视完毕，一切正常，请继续指示。” “撤吧”，乌革律说着，顿了顿，“接通那两蠢货的通讯。” “是的”，随着伊金光脱脱的形象即时投影在光幕中，cy22紧接着道，“马夫雷启动了免打扰模式，无法访问。” 搞什么？乌革律脸上一下阴云笼罩，那边伊金大喇喇地抱怨，“又干嘛了？抓着人了？在哪？我这美容觉睡得好好的可被你打扰了两次。” 就是隔着光幕也能察觉到眼前人的躁郁，伊金在抱怨完之后，慢腾腾地坐起来，慢条斯理地撸了一下自己及肩秀发，“不会被我们说中了，你就是自己在瞎折腾吧？” 乌革律脸色更黑了三分，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说了目的，“你来守着吧，我上去看看。” “还没到我轮值……”伊金才出口半句，见乌革律马上就要爆发的样子，连忙道，“好吧，好吧，我下去还不成？” 话落通讯啪的被关掉，乌革律心烦气躁地踱了几步，压顺气息，才开口，“马夫雷还没回复？” “没有”，cy22回道，“需要启动紧急通知吗？” “不用了，我等下自己去看看。” 然而，这一等，却足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看着慢悠悠踏进来的伊金，和紧接着扑鼻而来的香气，乌革律都懒得说话了，直接甩手就走。 “什么嘛，洗漱需要时间的啊。”伊金瞧着远走的背影，不满地哼了一声后扫向满眼光屏，“cy22，你们都查出什么了？” “目前没有，一切正常。” “我就说嘛”，窝进软椅里，伊金撇撇嘴，“他这人就是多疑。” 急速的砰砰声在门上拍响，乌革律静站在白色大门外。如按日常来猜测的话，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里面又在进行着什么，可以的话，他都不想站在这里。 但今儿他还真跟自己较上劲来了，不确认一下心头就是噎着不舒服，老漂浮着那种明明觉得有问题但死活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躁动感。 过了好半晌，门才缓缓地向两面打开，露出裹着一身浴袍的马夫雷，声音透出一丝被打扰的不耐，“怎么了？” “我看看你。” “哥们，你不是吧”，马夫雷夸张地咧了嘴，“还在查？都查出什么了？” 这话直接踩着了乌革律的痛处，他沉了一下脸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马夫雷在后面嚷叫着。 没有应答，身影转过走廊消失不见。 马夫雷脸上所有神色如变脸一般顷刻退得一干二净，待自动门缓缓合闭关上后，他一步步往内室走去，最后停在一个美艳女子前面，腰身微弯。 “主，他已经走了。” “嗯”，纳塔利娅抬眸凝视着他，“现在躺下休息吧。” “是。”马夫雷听话地爬上床然后闭上了眼睛。 “你替他撒药去”，安瑟将瓶子扔给罗瑞，然后看向纳塔利娅，“这就是深度控制？他不会一觉醒来后脱离了吧？” “我能感应他的情绪波动”，纳塔利娅不甚在意地说着，“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提前解决了。况且，这险还不是你要冒的？” 第七十三章 接管(5) “好吧”，安瑟可没办法反驳这话，遂瘫了下来，“都休息去吧，等他醒来后再开始行动，继续实行三号计划。” “不能快些？”罗瑞上完药回来，“在这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那样子出去不保险，总不能让人轻易发现他伤了。”安瑟闭上了眼，诺亚这货又没了声息，她只能按自己的节奏来。 上百公里外。 在浓重的夜色下，一道道若有若无的杂音间或响起然后沿街道四周扩散而去。 “竟敢把主意打到本少头上，活腻了。”男子骂骂咧咧的同时再一脚踢上去，地面跪着的人受力往一边歪去斜倒在地上，闷哼了一声才挣扎着爬起来。 在明晃晃的枪口下，其他跪着的三人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动弹。 “好了，够了，把人打残可走不动了。”旁边一人看着差不多了，便出言道。 “哪有那么容易”，虽然这么说，但男子还是收回了所有动作，刚要命令他们站起来往前面走去探路的时候，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很快就扩大成了清晰爬行声并伴随着巨大暗影出现。 这打哪来的？几人面面相觑一眼，来不及多说其它什么，也不管跪在地上的四人转身便跑。 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落在后面的四人才走了短短一段路，那尖长的爪子仿佛就悬在了头顶，下一刻就能插入白花花脑子，而前面已没了任何人影。 虚弱、疲劳和手无寸铁，这一股临近死亡的绝望充斥在整个心腔，连呼吸都有了压抑不住的恐惧味道。 有人腿一软，身体便自顾自绊倒在冰凉的地面。 “走啊，别管我了……”见同伴回头，倒地的人喊着，拼命地挥手。 “你给我起来。”动作最利索的一个已扑了过去将他扯起，不过，最前头的人看着已覆盖过来的巨大蛛影，喃喃念，“来不及了”……同时下意识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再见了，这难过的糟糕透顶的人生。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预料之中传入耳边的惨叫或痛呼，或者紧接着的什么痛苦和生命流逝，而是嘭嘭的几声巨响，瞬间失重下身体随着崩裂的地面掉了下去。 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就这样永久地被埋葬了，直到后来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所有的一切重新映在瞳眸里。 一个泛着柔亮橘光的洞穴，身旁还没醒过来的同伴，还有，前面坐着的，一个半发女子，眼神凛冽。 “醒过来了？不错。”甘娜望过去，开了口。 “你……救了我们？” “你们已经死了”，甘娜声线平平，“但眼前，你有一个再生的机会。” 什么意思？还没等他将疑问问出口，声音已继续传了过来，“你可以选择成为幽灵，直到从这里解脱出去获得自由，再生为人。” 甘娜顿了顿，重复了当初那人跟她说过的话，这话在往后，重重复复地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有人问我，你想复仇吗，想毁掉这里吗，想离开然后自由地行走在这片宇宙吗？我不敢说想，因为那不可能。但她说，‘不可能’只是看似绝望的命运不停加固在心里的魔障，若还活着，总得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最后，我选择站在了这里，站在同样绝望的你的面前，替她问一句，你，愿意加入战斗吗？” 五个小时过去。 安瑟看着当初致命的伤口现在几乎看不到伤痕的残留，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这恢复力当真强悍，自己啥时也可以翻过一阶啊。 “你摸够了？”纳塔利娅嫌恶，“要不要我下个指令让他先陪陪你？” “……”，安瑟恶寒，唰的缩回了手指，“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嘛？要是个绝世美男还可以考虑考虑。” 她是颜控啊，颜控懂不？安瑟抬眸瞧着眼前精致的脸蛋，闪电般伸手过去捏了一把，“美人儿，可以了，咱动手吧。” “……”纳塔利娅一脚踹空，想再动手时，安瑟的声音悠悠传来，“正事，咱先干正事啊！” 狠狠地横了一眼，压下气闷，纳塔利娅转头凝视着一直站着不动的马夫雷，“联系伊金吧，问问乌革律的去处，然后该你当值了。” “是的，主。” 马夫雷恭敬地应下后，才上前连上通讯，很快，光屏上出现一个及肩发面容白净细腻的男子，他窝在软椅上眯蒙着眼，抬了一下眼皮后又垂下去，用半死不活的语调道，“怎么了？” “够时间了。”马夫雷简单一语。 伊金反射性地直起身子，啊，对，乌革律那家伙是半途走的，自己才来顶替受罪，“你干嘛去了？早知道我也不接他的通话了。” 马夫雷咧了咧嘴，不答这茬。 伊金看他浑圆的一张脸露出这笑容就觉得腻味，“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倒是直接下来啊，还杵着干嘛？” “先替我看看乌革律在干什么了？” “干嘛呢你？还怕会打扰他不成？”伊金嘟囔着，但还是扬声道，“cy22，转到乌革律那里。”紧接着便抬头看了一眼，“在自己那儿踱来踱去呢。” 没等马夫雷答话，伊金又继续嗤笑了一下，“估计他巡了一圈还是没结果，这心里憋着火气呢，你还是别去找晦气了，赶紧下来。” “好了，我知道了。”马夫雷随意地应着，关了通信。 乌革律，安瑟在心里掂量着这个人，朝纳塔利娅递了一眼神色。 “你下去吧，确认伊金回到自己地方后再通知我。”纳塔利娅会意地朝马夫雷下了命令。 “是的，主。” “所以说，厉害的敌人不可怕，这猪队友才要命。”在他离去后，安瑟悠悠说着。要找出自己这些人，要说难也不难，易也不易，关键还是在没人配合，这一个人怎么折腾也是瞎折腾。 “这风凉话可以等晚些事成再说”，纳塔利娅瞧不惯她那笑眯眯的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小样儿，提醒着，“他这是没想到守卫者那儿罢了，其实只要亲自清点一轮就能知道系统警报出问题了。” “有你这么灭自己志气的嘛”，安瑟不满地嘀咕着，但也是有些丧气，这的确是一个漏洞，然刚开始她是打算一号计划强上清扫来着，要不是诺亚，她也不会临时改变计划，就不该对那些守卫者先下死手。 不过，强上清扫冒险成分更大，估计诺亚也是看不过眼？ 哎呀，这有人罩着，噢，不，有系统罩着的小日子就是挺舒心的。 纳塔利娅看她丧气了不到一两秒就又自顾自乐哉起来，眸色微带异样。这人好像无论多糟糕的环境，或者多重要的事儿，都能弄得跟玩乐一样，偏偏又挺顺利的。 这也是天赋？ 两人各自天南地北地想了一通，直到马夫雷平稳的声音传入耳际，“主，伊金已经回到自己地盘，乌革律也窝在内室了没有外出。” 彼此对望一眼，安瑟攸地站起来，睃向不远处正津津有味窝在一起看动作电影的三人，无语扬声道，“喂，干活了。” 话罢，她回眸瞧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又绷紧了一张俏脸的纳塔利娅，笑了笑，“我们也走吧，美人儿。” 第七十四章 接管(6) 这里就是整个城市的总控制室了？ 说是室，也并不妥当，因为它四面上下就好像虚无的一片镜像空间，抬头放眼望去全是各个地方投影而来的画面，层层叠叠的在整个视线范围内铺层架设开去，就像同时在上映几百部无声实时纪录片一样，极具气势。 而宽阔的中心地带，除了孤零零的靠椅，还有就是齐整的呈半弧状跟透着黑光镜像地面连成一体的控制台。 马夫雷自他们进来后，就恭敬地垂首站在一侧，等待着指令。 罗瑞脱掉斗篷，露出了跟马夫雷一样的面容。这副早已准备好的，由计算机模拟系统合成的皮相，早在踏出房间前，他已经换上。 “cy22，替我切换至内部监控。”罗瑞说着，在语音辅助下，出口的语调节拍声线与马夫雷保持着奇异的一致性。 “是的。”cy22如常应着。眼前光屏投影唰的换了一遍。 罗瑞朝安瑟得意地抛了一眼。 安瑟笑，“既然没问题，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别给我捅出什么娄子。” 这里与控制中心总部相连，自然不能随意添加进可操控人员，唯一的办法就是冒名顶替，以假乱真。但这真也不是那么容易冒认的，皮相扫描合成过程就花了近两个小时，在真正的马夫雷沉睡期间。 能如期骗过系统的身份认证，就好办了。 罗瑞视线回到人工操控台上方流连，眼皮也没抬，“我知道，坐镇后方嘛，不用往外头跑去打架啥都好说。” “那现在就剩两件事了。”安瑟眸中闪出一丝危险的亮光。 才走进健身房，伊金就接到了马夫雷的通信，“怎么了？”他问，有些不爽地拨了一把额发，今日怎么一不在，这两人就老要找他。 “最底层发现异常目标，你过去看一下吧。”马夫雷丝毫不理会他的情绪，平和地说着。 “不去。”伊金想也不想地拒绝，底层是他最讨厌的地方了，阴暗肮脏，是他绝对拒绝涉足的。 “你让乌革律自己行动？别忘记，先前我俩可是一口说没问题的。要是你再不出现……” “守卫者呢？” “已经派去了。不过，你不知道那家伙喜欢亲自动手？” 伊金郁闷了，他最讨厌这种仗着身手好就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人了，“目标几个？怎么进来的？” “三个，不知道”，马夫雷应着，继续道，“你还是快些去解决吧，省得再烦。” “多管闲事”，伊金抱怨了一句，秉着小事解决大事上报的准则，明明他们坐着等结果等汇报就行了，偏偏遇上个啥都爱亲临一线的乌革律，先前捕风捉影还没什么，现在他要是去了，万一有事自己不出现的确不好，回头打个报告都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挤兑。 想起他先前那会阴沉的脸色，伊金从健身房退了出来，“要不我去顶替你吧。” “呵呵，你觉得这里需要你？”马夫雷也不耐烦了，“别啰哩啰嗦了，解决几个人有多麻烦，我盯着，你速去速回。” “你倒说得轻松，怎么不见你动。”伊金正说着，对面却唰的关了投影……草，一个二个都不是好东西。 另一边，关掉通信的罗瑞一下心情舒畅，他娘的，发现敌人了还不赶紧去扑灭，在这里跟他啰啰嗦嗦的，果然如外表一样，太娘了，跟他说多一句话都嫌烦。 升降梯直接到达底层。 伊金步出来，这里的机器油污气息伴着其它杂七杂八异味，刹那盖过了自身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整张脸不由得皱成一团。这地方他统共只来过一回，就第一回，自打那次后他就没进过这里了。 这里全是连接外面，遍布这个地下层的巨型器械，阴暗难闻不说，还有外面连通进来的肮脏生物。 走了两步，他抬起脚，发现洁白的鞋底都粘上了一层污垢，一阵不适感立刻涌上心头。他开始感到后悔了，早知赖死不来就好了，人家爱怎么弄就怎么弄，自己凑什么热闹。 马夫雷的声音在耳边及时响起，“直走，尽头转左，第六个岔口再转右。乌革律他从带着守卫者从另一边堵截去了，你赶紧。” “行了。” 伊金硬着头皮往前走，来都来了，现在退出也太亏了。让他抓着那些个溜进来的人，不管是谁，得让其好好尝尝给自己找事儿的滋味。 太可恨了。 沿途隐隐约约传来的吱吱声使得伊金心烦气躁，忽地头顶轻微一声动响，他闪开，看到了掉落在地的一只噬尾鼠，睁着一对腥红发亮鼠眼就扑过来。 避了再避，在它再次不依不挠扑来的时候，伊金才不情不愿地一脚踢去，鲜血粘着黑毛砸在地。 恶心得让人想要吐。 伊金发现自己匆匆忙忙赶下来也太蠢了，武器没带，连替自己解决杂毛的守卫者也没有。 “喂，你到底派了多少个守卫者下来？拨来我这里啊，这些东西太讨厌了。”伊金对着通讯器扬声抱怨着。 没有回音。 倒是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大，伊金来不及多想，头皮一麻，便快步往马夫雷所说的地方跑去，乌革律带着守卫者去了那里倒没错。 这些人真会挑地方。 这深达数十米的地下层不设屏障，四通八达贯穿外面，沿着巨型器械随时能通往大半个城市。但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按理只有升降梯那里才是唯一的出入口，其它地方想要弄个洞口工程量极大，况且许多关节性地方都豢养了大量噬尾鼠，有丝毫异动都能闻风而出，根本不可能有所动作。 越跑越深，伊金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除了吱吱声，其它的都太安静了，根本不像有守卫者巡查的迹象。 “马夫雷，你滚出来……” “喂，乌革律……” 听着耳际传来的沙沙声，伊金顿了下来，然而不知何时，从四处都蹿出了一窝窝的噬尾鼠，一对对腥红发亮的眼珠子对着他闪着寒光。这回他不止头皮发麻了，心底都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这里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多这些东西了？不可能的。这里他虽然没来，但还是有守卫者定期巡查清扫，放置驱声器的。 人呢？其他人死到哪里去了？ 马夫雷，马夫雷……他咬牙切齿，刚打开每个联络员特有的联系通道，周围的噬尾鼠已扑了上来。 恶心，反胃，恐惧瞬间占据了他满心满脑，下意识就顾不上联系了，手忙脚乱地扑打起来。 在不远处，马夫雷举起枪，一道暗蓝光芒瞬地射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接管(7) 等伊金分清这突袭而来的致命性危险时，已经躲闪不及了，连二接三的光芒穿透他的胸腔，他瞪大的眼眸裸露的皮肤徒劳地感受着黏腻的抓爬感，肝胆俱裂。 他的身形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成群结伙的噬尾鼠仿佛听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嗖地往四面八方蹿去，唰的没了踪影。 斐舍手里抓着一袋驱声器，按照原来位置一一扔好。 跟在后头的其他人则上前，细细地察看已经断了气息的伊金。 “他到底是被枪打死的还是吓死的？”萨曼沙看他那夸张的表情，伸手整了整，毕竟，这副面容暂时还要用到的。 “两者相辅相成吧。”安瑟边说边示意马夫雷，“抬他回控制室。” 瞧马夫雷好半晌一动不动，纳塔利娅头微抬，才悠悠跟着道，“照她说的做。” “是的，主。” “……”，安瑟默了一默，视线从纳塔利娅傲娇的俏脸上移开，跟着往外走。 “乌革律真不照办了？”萨曼沙扔下还在往远处清场的斐舍，追问着。 “这个对他没用。”安瑟摇头，“乌革律生性多疑，跟伊金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在接收到马夫雷发现目标的通知后，他最可能的就是先去确认一遍监控，确认目标的外貌和位置后，才带上守卫者围追堵截，而不会像伊金一样，说啥听啥，直接就上了。 当然，凭他们的实力，直上也没什么，关键还是，那对自身要命的洁癖和自恋，伊金有，乌革律没有。就算噬尾鼠成群的扑上去，想要将人咬死还是需要时间的，一个有着三阶实力的人完全可以摆脱逃掉。 内心的恐惧，自乱阵脚，才是最终避不开枪杀的原因，跟意乱情迷下的马夫雷是同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某种负面情绪去到了极端，察觉危险的直觉就慢了半拍，这半拍，便足以要命了。他们强，但还没强到真正强者那种可怕的地步。 当然，为了确保顺利，他们还是另外动了一些手脚的，包括回收的驱声器，包括被异香远远吸引而来的噬尾鼠，包括换班时马夫雷就顺手加在伊金身上的同款异香。 据说人闻不到，只针对特定生物种类。继罗瑞后，安瑟终于解锁了同伴的另外一项技能，萨曼沙，曾经的生物学家。 早在之前一起对付食生蛛时，安瑟就觉得这人对于生物习性挺敏感的。还真是……人得靠相处啊。 看来，诺亚之前所说的，我可没特别优待，也是一句傲娇的回应。这家伙，暗中不知做了多少手脚，至少，她确认，这挑选出来的没有一个是真正奴隶成长起来的。能力，见识，性格的养成，还是跟环境有很大关系的，长期绝望的生活，带给人更多的是相同的卑微和磋驼，但他们吧，细究之下，其实都傲气个性得很。大海捞针，以诺亚的手段，看来捞得上几根不一样的。 背着伊金的尸首回到控制室，罗瑞又开始了扫描合成皮相的忙活。 光屏上，乌革律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安瑟的眼眸内。这人，依旧还是那副躁动不安的样子，坐一会踱一会的，估计，很快又要呆不住了。 “罗瑞，想办法加快一点速度。”安瑟转过头去督促着。 “我也想呢。”罗瑞抓了一把头发，眼睛定定地盯着一点点成像的轮廓。 “你还没说，这个人用什么法子。”三号计划针对的是致命弱点，其中并不包括乌革律，纳塔利娅倚在一旁，凝眉问着。 “谨慎多疑，代表警惕性高，不好玩偷袭，只能速战速决，直上呗。”安瑟闲闲道。 “……”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谁上？”萨曼沙冲口而出。 “自然不是我们，这面容啊肯定是不能在他眼前露的。”一个不留神让他冒死抽空打份报告上去，岂不捅娄子。安瑟笑眯眯地回望着好奇疑惑的眼神，“我们不是已经解决两个了么，你们看，二对一，内斗刚刚好，是不是？” 看一眼平整地躺在地面的尸体，和上方面对面已合成初步轮廓的皮相，再看一眼始终恭敬地站在一侧的人，所以……人选是假的伊金和被控制的马夫雷？ “假的伊金谁上？”纳塔利娅眼里闪过一丝兴致盎然，说好过来冒险，结果可好，一顿架也没捞上。 “轮不到你去找虐”，安瑟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蠢蠢欲动，继而道，“萨曼沙，你说是不是？” 萨曼沙的表情有些奇异，“你……”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你们总该交付一些信任出来了，起码，最根本的实力不能藏着掖着，这不利于谋划哎，对不对？” 话落她瞟了一眼刚踏回来的正主。 斐舍嘴角裂开一丝弧度，“这不是没有动手的机会。” “马上有了”，安瑟示意性看着光屏上的人影，“就算不能顷刻解决，也不能让他落下喘气的机会，可以？” “行。”斐舍应下，气势勃发。 安瑟笑了一笑。萨曼沙打架弱是真的，那么，他们在看过自己和纳塔利娅能力后，依旧想着二人行，并且这念头看似也一直没有放弃过，那就代表另一个人的实力不错，况且，当初在这两人遇险解救后，斐舍曾说，来得刚好，不用我们动手了。 初听觉得自大，但后来想想未必不是认真的，综合诺亚的挑人角度去想，在老嫌弃念叨自己渣渣的情况下，战力这么重要的问题不该忽略，如果斐舍没有其它突出的能力，那么他的实战实力肯定远远超出己方任何一个人，毕竟，一个不一定派上用场的生物学家，还不值得浪费两个名额。这人吧，极有可能也是三阶。 至此，这才构成了一个完整版的综合性队伍。 乌革律老觉得一股心绪不宁持续地折腾着自己，作为对危险异常敏感的进化者，这预感很危险，但这里差不多重新被他翻了一遍了，并没发现哪里异常的地方。 踱来踱去坐下躺下，这个问题始终萦绕不去，索性他一个转身出门，再次打算往控制室走去。 停下的升降梯打开，露出里面的伊金。 “你不是应该在值守？”乌革律疑惑地看着他，走了进去，自己住在一层，上面依次是马夫雷和伊金，看样子，他也是应该刚从住处出来，这般想着同时瞟了亮起的层数一眼。 这一眼，他神色凝了一凝，“你往下面干什么？”最底层？他以为亮起的应该是地下七层控制室才对。 伊金明显不自在了一下，才回，“随便看看。这不关你的事。”话落，他自主伸手按下了七层，“你先走吧”，在升降梯再次停下的时候，他紧接着道。 乌革律沉默地走了出去，然后顿了顿，从侧面的安全通道一把跳了下去，同时打开了通信，“马夫雷，在哪？” “控制室啊，干嘛？”马夫雷的声音大咧咧地传来。 “打开最底层监控查一遍，发现什么可疑情况通知我。还有，让cy22派所有守卫者来找我。” “又玩什么？”马夫雷嘟囔了一句，才应着，“好了，我知道了。” 挂掉通信，罗瑞眸光闪亮地盯着光幕准备看戏，同时联络上了安瑟，“上勾了。” “嗯。” 直上是直上，但挑个好地方，以备放冷箭的不时之需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七十六章 接管(8) 乌革律赶至下面的时候，正好看到伊金的身形在前面转弯消失，他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便接着尾随而去。 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会，在乌革律以为他又要转弯时，人却转过身来，对着他藏身的方向开口，“跟着我干什么？” 乌革律走出来，没甚表情直接说道，“不过想看看你干什么罢了。” “你觉得呢，能干什么？”伊金话里带出一丝嘲讽的弧度，反问。 仿佛被噎了一下，乌革律颇有不渝，但又无法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正在犹豫回避间，伊金似是突然顿悟了然，怒了，“你怀疑我？” “我……”才出口，狂风暴雨般的拳风便虎虎生威地迎面扫来，乌革律没料到眼下这种情况，边闪避边扬声说，“你疯了？干什么？” “给你一个教训。”声音伴着杀招而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没有丝毫迟慢，且招招往要害处招呼，乌革律凝神闪避，刚要全力制止，突地心中一寒，头偏少许，躲开擦耳而过的冷幽光芒。 余光处，出现了手举长枪的另一道熟悉身影。 随着马夫雷扔下枪手持光刃加入战团，乌革律一下子气怒攻心，“你，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疯了？” 随着他这一分神，马夫雷的一记剑光直接沿着他的肩膀至胸膛划下，衣衫割裂，露出外翻皮肉的血淋淋肉体。 “没什么，我们两个都觉得你太讨厌了。”伊金手腕一转，同样一把光刃从他手里透出，紧跟着穿透刺去，乌革律在千钧一发间挪移了一下，幽蓝光芒直插肩胛而入，他闷哼一声，退后一步。 到目前为止，他要是看不出这两人真的是在要他性命，也是瞎了。 只是，为什么？他脑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然而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全副精力便被强迫着放在了躲闪上。 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一对一尚能应付，而二对一……乌革律身上很快就又添多了几道伤口。 他心里慢慢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此前没有正经交手过，他都没发现两人下手都如此之狠，特别是伊金，就算不惜换伤都没让他退远过一步……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稍一分神，往头部虚晃而过的刃尖半路改道直插心胸而去，乌革律心脏一缩，一阵头晕目眩突然袭来，就这一个呼吸的停顿，他再次感受到了幽冷触感停留在体内，将内脏统统绞碎的感觉。 “无论为，为什么……你们，都逃不了”，乌革律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嘴里艰难地吐出一句低沉迷糊的话语。在这里，所有人的一切，连同着整个城市的即时数据信息，不止记录在分系统上，还会透过分系统，同步传输至总部系统终端，不受任何人控制，你们，有问题……记录…… 乌革律模模糊糊地想着，再在突然而来的抽痛下，断了气息。 完美扮演着伊金的斐舍，在手中光刃消失的刹那，手腕一转，消失的光刃突然在旁边的马夫雷咽喉间出现，闪着寒光。 与此同时，数道暗蓝幽光从远处以超光速速度出现在其眉心，太阳穴，心脏等位置，冷冷地穿透进去。 看马夫雷不出意料地倒下，斐舍才喘出一口气，跟着躺倒在地上。 从远处狂奔过来的萨曼沙，蹙眉蹲下检查了一番，才推了他一下，“死男人，没事装什么死呢。” “我受伤了啊，轻点行不行？” “这点伤叫什么叫。” “不叫你又说我装死。” …… 这时侯，其余两人才从不同方向不快不慢地走了过来。安瑟习惯了这俩热闹的交流方式，遂也不管他们，径直检查了一番地上的两人。 纳塔利娅露出有些肉疼的表情，“好不容易到手的三阶打手，就这样没了。” “不是你说他受刺激可能随时苏醒？”安瑟瞟过去一眼，继续道，“技艺不精只能这样了。” 纳塔利娅瞬间气闷，横眼，“那也比你从头到尾只能缩在一角放冷箭的好。” 我也想一脚就踹上啊，技不如人有啥办法……安瑟站起来，大气地挥挥手，“扛上去吧，就差他的皮相了。”这也是乌革律的身体千疮百孔，面容却干干净净的原因。 “谁扛？”对视半晌后，纳塔利娅淡淡的开口。 哎？噢，打手是没有了……安瑟摸摸鼻子，“咱俩拖吧。” 萨曼沙早已扶着斐舍往前去了，只剩自己和纳塔利娅而已。 一路拖着血淋淋的尸体返回控制室，罗瑞走上来接过，“还真省事，本以为事前他还得来一趟这，得费功夫周旋一番呢。” “早前已经疑神疑鬼折腾了半天，他的耐性和谨慎也差不多到头了。”安瑟盯着这副面容，转而问，“萨曼沙用的没问题吧？” “可以。”罗瑞一口应着。 “还有，我在想，那些守卫者，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安瑟蹲至他身侧，“我们不是缺人手么？” “守卫者只通过分系统cy22接受指令，如果我们要命令它们干什么，也只能这样。”罗瑞注视着手下运行的合成程序，“但你知道，若真的这样操作会留下痕迹，你要求它们干的总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吧。” “稍微改造一下不成？”安瑟若有所思地问。 “你认真的？”罗瑞终于偏过头看了一眼她。 “你以为呢？”敢情会闲着无聊找玩？ “可能，可以”，罗瑞习惯性抓了把头发，有些苦恼，“但会很麻烦，至少得一个个来。” “哦，没事啊，不急”，安瑟一下子眉开眼笑，拍了拍他肩膀，“那交给你了哦，我等着，加油。” “……你要它们去干什么？”罗瑞嘟囔，“它们走出去也太显眼了，理论上守卫者只是负责守护这里而已。” “必要时镇场子啊”，安瑟笑了笑，站起来扫视着周遭环绕的光屏，“大部分的奴隶还是太弱了，就算能联合起来，与装备精良且立足于规则之外的玩家还是有差距的。” 第七十七章 接管(9) 休息过后，从一连串的紧张节奏中缓和过来，大大方方地对着数百个现场直播陷入发呆状态时，安瑟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接管控制中心后，将整座城市置于眼皮子底下的感觉。 真的，特么容易让人肾上腺素直飙啊。 “有那么高兴吗？”凯看着投影下一直在乐得眉开眼笑，就差浑身闪亮亮发光的女子，挑了挑眉。 “当然”，安瑟喜滋滋的拍了一下控制台，惹得罗瑞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后，才收拢了唇角的弧度，继续道，“从策划路线到实施计划，浪费了多少脑细胞才换来的成果啊，你这种高台看戏的人哪能体会。” “是吗，那你不更应该反省一下自身实力，也好省点功夫”，大部分的过程他自是知道的，凯慢腾腾地回着。 “……”，不呛两句会死？要是这人在眼前，安瑟保准过去掐他一把，而现下，却只能牙痒痒的还口，“很好，那你干嘛躲得那么远，光明正大站出来找他们挑一架嘛，也省了我心思不是？”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去你的君子”，安瑟鄙视过去一眼，“有事快说。没正事我挂了。” “甘娜那边的第一次行动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凯跳过废话，直接道，“用不着我出面威慑什么的，她完成得很好。”说到这，他投过去的目光含了一丝打量，“你洗脑的那一套挺好用的。” “好好说话，什么洗脑。”安瑟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活着要有希望，有目标，有理想，懂不？” “呵呵”，凯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看你之前狮子大开口那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倒看不出你有什么热血理想啊。” “不是你出的，你惦记个屁”，安瑟看他皱眉，吞下了后半句，果然是个吝啬鬼。 “粗鲁，野蛮。”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虚伪，装叉叉。”安瑟嘀咕着接上。 …… 互相凉凉地对视一眼，安瑟率先摊摊手，“好，你是boss。说吧，甘娜的业务能力没有问题，接下来呢，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凯自觉每回跟她谈话都得打起精神劲儿，仿佛稍不留神就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他凝了一下神，“你们接管了控制室，我想，一览无遗的监控可以给他们提供切实的行动对象，不用盲目去碰巧。” “我也想到了”，安瑟边说边抬头扫了一圈，“不然你以为我在兴奋什么？” 说到这，她翘唇而笑，透着冷意，“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掌握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杀大权？就像俯瞰着生命的死神一样。” 凯闲闲地应着，“喜欢这种感觉？” “不，一想到我也是这样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就觉得浑身不是劲，真他娘的超级不爽，特别想亲眼看看那些人目睹这里毁掉的神色。” “这里毁掉不算什么。”凯不动如山地接了半句。 “哈哈”，安瑟笑罢再摇头，“我不需要你蛊惑，等我有命离开这里再说。”暴乱什么的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撤退就不是了。 “顺利逃离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一击，我怎么也不会让这一切白搭”，凯几乎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接着道，“怎么？撤离计划不掌握在自己手上不放心？” “自然啊”，安瑟很是认真地点头，“要不，你给一份有关撤退战舰的详细信息给我？” “我给你，你能替人家舰长指挥？” “说不定啊。”安瑟似真似假地笑。 凯审视她一眼才回，“别想太多了，没有。完成你眼下的再说。看你那一堆复杂的操作看得我眼花缭乱。” “不说拉倒。”安瑟也不指望两句话就能让人家把最重要的撤离计划交托出来，“甘娜那边我会亲自跟她联系。还有别的事？” “你不待见我？”，凯怀疑地看着她那一股透着赶人的意味。 “哪有，我这不是在等你指示嘛？”安瑟一脸无辜。 目睹过她瞬间翻脸的精湛演技，凯自然不信她那一套，想了想便放松下来，“我觉得你也不需要什么指示了。当然，我这正无聊得发霉，你可以陪我聊聊天。” “聊毛线。”安瑟唰的毫不犹豫挂了通信。 “你干嘛老惹她发毛”，阿克塞尔在旁边瞧着被挂掉后，凯一脸心情甚好的样子，无语地嘟哝，“而且，好歹我也是赞助人，老截我的通话。” 让你上还不得什么都被套干净了？凯语重心长地回，“她不是忙得要死么，我们就别打扰了。” 这边安瑟抛开所有思绪，盯上了眼前众多光屏。 以一昼夜为一天计，现在是进入游戏的第五天。五天时间，奴隶和玩家的伤亡数量明显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级分化的结果。 相比玩家意外死亡三人，被迫离开不到百人，奴隶这边却有了近两百人的直接消失死亡。玩家的危险多来源于游戏本身，而奴隶的大多还得归咎为人为因素，单是应对野外危险，奴隶本身可有经验多了。 安瑟瞅着对比数据分析了一会，陷入了沉思。 进度，得加快一些了。 第七十八章 事情有点不对 观察，锁定目标，定位，指示，再观察，再锁定目标……这其实就是一个琐碎的循环往复的工作，在弄了两回后，安瑟就将其扔给闲着的斐舍和萨曼沙二人，让他们和甘娜面对面对接去，撒手不管了。 煽动营救组织奴隶暗中反抗，这是幽灵行动的核心内容，从一人到五人，十人，二十人，四十人……最终越滚越大地辐射出去，是一个最耗费时间的过程。 因而，尽管心念念着加快进程，在这滚雪球的过程中，安瑟还是出乎意料却又不可避免地闲暇了下来，在所有人都忙得连轴转的时候。 斐舍萨曼沙差不多在控制室里打地铺了，跟随着前线节奏白天短时休息，夜晚干活；罗瑞是不分昼夜的对着一堆机器人守卫者核心程序修改调试，一头假发差不多被他重新抓出了鸟巢的风采；而纳塔利娅，早耐不住躁动直接奔赴前线去了。 于是，在每个奴隶绝望赴死再睁眼的时候，几乎都被眼前这个有着一头月白长发，异色双瞳且一言不合就发飚的精致暴力美人给当场震住了。 这还导致甘娜春风化雨的语言感染效果直接升了一个台阶。 在睡了吃吃了睡间中抽空瞄瞄进程的三天后，安瑟不大好意思地伸伸懒腰，独自驱车返回了三区。 自达卡拉星到现在，莫小莉还没跟她分开过那么久，一见她就哇哇地扑了上来，“姐姐，小莉想你了。” 小丫片子倒越来越会哄人了？安瑟瞧了瞧她白里透红的脸色，再瞧一眼一旁明显精神倍儿棒的莫九和老婆婆，抬手就打了招呼。 这把生存游戏活成度假胜地的，估计也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吧。 休息区吧台上。 “你们觉得最近是不是有点邪门？”咕噜地吞下一口酒，一男子抱怨着说道，“就只是想弄个人回来玩玩而已，竟然连二接三地出现意外，自己也差点没命。” “说来也是，好像……这两天比之前清冷了？” 这话一落，每个人似乎都感受到了那么一点滋味，落到耳边的疯狂喧嚣声的确弱了那么一丝。 “要不，白天转到其它区看看吧？你们一说我就觉瘆得慌。” “可是，交换来的路线……” “你们反应也过头了吧，这里是哪里啊，遇上几个意外不很正常？死的又不是我们，担心个尼玛。” …… 血星。血色游戏公司总部控制中心。 麦辛正在进行着例行检查，忽然，他神色奇怪地某一组数据上停留下来，莹白的指尖在光屏上划过，身为技术负责人，他自然对经手的游戏项目有着敏感的数据分析。 这是正在进行着的，其中一个名为城市迷宫的游戏。 “诺亚，有接收过分部传来的异常分析报告吗？” “没有。” “这样啊”，麦辛划拉了几下画面，“替我呼叫一下那边的联络员。” “好的。” 大约三五秒过后，一个滚圆的脸孔投影在光幕上方，“你好，麦辛大人。”他的声音微带了些干涩，头颅略低表示恭敬地打着招呼，从背景倒是可以看出他此时正是身处控制室内。 “你们那里，一切正常？”麦辛自是认不得人的，只开门见山地问着。 “是的，一切正常。” “那这些数据是怎么回事？短短几天内那么多奴隶被狂轰滥炸得渣也不剩？是你们那儿的玩家战斗力特别强，还是哄我？”话到最后尚带上了一丝火气。 “不敢”，马夫雷赶紧巍颤颤地回着，“监控的确显示一切正常，至于死的人太惨太意外，这……要不我们干预一下？” 麦辛一下气了个仰倒，这个蠢的货色是如何招来的？他是关心奴隶的死活问题吗？他是要找出症结！ 盯着滚圆的头颅，麦辛挥挥手，“一群没用的货……诺亚，转到那些人的死亡回放，我亲自看看。” “好的。” 坍塌填埋，炸死，火烧，跳楼……还真的是五花八门。麦辛看了好一会，没看出什么端倪后，凝神思考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诺亚。” “是。” “删除记忆数据，自我检测，重启。” 麦辛浏览着一排排在眼前飘过再消失的代码，十来二十分钟后，看到一切指示正常，拧了一下眉头，“诺亚。” “是。” “还记得我们刚交流过什么吗？”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谈话？麦辛大人。”光幕上一片空白，诺亚的声音如常传来。 “给我调出有关城市迷宫的所有隐藏数据。” “是。” 看了一会正看得入神的时候，一道孩童似的笑声伴随着话语声出现在耳际，“麦辛啊，快过来。” “少主。”麦辛回过神来，连忙应着。 “过来啊，我找了个好玩的玩意，你来看看。” 麦辛有些头疼，“我还在工作。” “那么多人都是死的吗？要不我全杀了再给你换一批？”笑声收住，脆生生的声音清凉地响起。 “别，你还不如弄死我算了”，麦辛赶紧制止，“我马上过去。” “好啊”，得意的笑声再次响起，“你快点。” 麦辛连连应着，“好好好。” 扫了一眼眼前还没看完的数据，麦辛下着命令，“诺亚，派一队调查员前往城市迷宫给我核查。” “收到。” 第七十九章 该查就查 挂掉与罗瑞的通信，安瑟耳边听着周围玩家传来的高谈阔论，眼里盯着前面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入了神。 麦辛这个人，安瑟自是知道的。 早在控制住马夫雷后，关于他所知道的有关总部的一切及其自身状况，就吐了个一干二净，模仿一个人，单单复制外貌自是不行的。 在背靠大树的背景下，麦辛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几乎一手把血色整个版图往外扩张了了百倍不止，他是除了血色创始人外，安瑟最为忌弹的人。 这人掌控了血色中最为关键的技术部，坐镇总部控制中心，并且，传闻里，他掌控欲极强，事必躬亲，行事果断。 从现在看来，的确印证了传闻说法，一个底下技术员都忽略不计的数据，他一眼就敏感地揪了出来。 奴隶大量死亡是每个游戏中常见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但当尸骨无存的比例远远超过正常死亡时，就很诡异了。 但这也是一个很容易就忽略的问题，死就死了，监控没问题，系统没警报，没人愿意多管闲事多加关注，除非真的把相关利益放在心尖上。 安瑟安静沉默地坐了好半晌，耳际始终没出现想听到的声音。 她在等诺亚。 这是件大事，罗瑞只知道麦辛亲自过问，但并不知道最后的处理结果。 在心底叹了一声，安瑟联系上了纳塔利娅，“停止所有行动，全部人返回大本营，在收到我通知前禁止外出。” “发生什么事了？” “回头再说。你和甘娜两个守好那里。” “嗯。”纳塔利娅沉默了一下，应下。 接着是罗瑞。 “收整好你处理过的守卫者。将你们那里里里外外全部检查一遍，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至于你们三个……万一再有人找上门，自己应付妥当。” “好，我知道。”罗瑞倒没什么意外，早在亲自面对麦辛时，他已经受过最大惊吓了。 “在？” “嗯，刚想找你”，听到凯的声音，安瑟说着，“你知道……” 话才刚开始就被打断了，“有调查员到了，收起你身上所有不应有的东西安静等待检查，别的我会处理。” 安瑟有种果真如此的尘埃落定感，“多少人？” “三百。” 安瑟站起来往楼上走去，“好。那就这样吧。” “你倒挺镇定的。” “该做的已经做了，还能怎么样。我等你的消息。” “嗯。” 摘下微型通讯器，收好光剑，大方地将枪械搁在桌板上，再换上常服，安瑟瞧着光亮镜面上映出的那副人畜无害的邻家少女模样。 还挺好？ 许多人发现，不知从哪里忽然飞来了许多眼珠子一样的微型探测器，逮着角落缝隙就往里钻。 与此同时，还有密麻的停在城市各个地方的穿梭机，及统一穿着一身灰白身战衣的晃动人影。 出什么事了？不少目击者交头接耳地猜测着。 三区临时驻点同样来了十多名不速之客，其中六人直冲四楼r17而去。没有叩门声，大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露出里面四名正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嗑零食玩牌聊天的闲散身形。 六名全副武装还端着枪的调查人员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这就是乔装潜进来的奴隶？ 看着大剌剌搁在显眼处的枪械，再看看疑惑地冲着他们皱眉的一老一幼一少一男的组合，仿佛有一种闯进了普通民宅的错觉。 领头人情不自禁地往信息显示板确认了一眼，才咳了一声，严肃地开口，“a043813，a378976，c927364，d298033，我们是游戏工作人员，麻烦你们配合一下调查。” “叔叔，请你小声一点哦，要是让旁边人家听到了，我们得有大麻烦的。”莫小莉跳下来，用刚好听清楚的音量一脸神秘地说道。 “……” 领头人面容僵了一下，挥挥手，其中四人走上前去各自站在一人前面，手里执着的信息板将人由头至脚全身扫描过一遍后，在提示信息无误的基础上每人再肉眼校对一遍，才最终点击了一下清查确认。 安瑟余光瞄着不少眼珠子在四处乱蹿……扫描探测。 将里里外外彻底地翻过一遍确认无任何发现后，领头人再次挥挥手，其他人默默地退了出去，在他也转身踏出的时候，背后传来女孩的声音，“姐姐，我们不用搬的吧？” “不用，人家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没看都是悄悄的来再默默的走，不影响咱玩游戏哈……” ……这是字面意思还是反讽？他走在最后默默地想着，离开时也没管周围玩家乱哄哄的不明所以的嚷叫。 游戏中途执行的调查任务的确有如无必要不得干扰游戏进程的意思，也就是不宣而查，除非发现严重问题。 在他们走后，安瑟才散去轻松的神态，一脸沉凝。 既然怀疑奴隶中出了问题，那么除了核查身份人数，意外现场也应该是核查重点。这个……安瑟没实地考察也没参与过，自是不清楚制造的假象和留下痕迹能不能过关，当初她的构想不过是骗过监控和其他在场玩家而已，两者难度根本就不在一个概念。 不得不说，这回她疏忽了。 透着橘色灯光的地下层，一种压抑的焦灼感和恐慌慢慢地无声蔓延。 “哎，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不清楚。” “你说，是不是……”问话的人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不过听的人足以从其表情明白他的意思。 “应该，没事吧……” “可我们连背后正主都没见过，万一……人家就是逃了……” “哼，都是一样贪生怕死忘恩负义混球。”一把声音中途插了进来。 “对啊，想到我们救的会是这样的人就恶心。” “你，你们……” 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乱糟糟的议论声，甘娜心下复杂地走了几步，然后看向一直懒懒地半靠在一侧似睡非睡的女子，问，“怎么办？她……说什么没有？” “没有”，纳塔利娅想也不想地回道，然后微抬眼皮，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怎么？你也怕了？” “不是”，甘娜认真地摇头，“我只是，担心外面。” “少操心”，纳塔利娅收回视线，打了一个呵欠，“你就给她留言说结束了赶紧滚过来。我们镇不住了……嗯，我还是睡会吧，一夜没睡，困死老娘了。” 甘娜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人当真躺下闭眼就睡了过去。 第八十章 奇葩其实是论窝的 等确认剩余滞留在外人员已被带离转移安置后，凯站在楼顶上，望向时不时映入眼帘的穿梭机和探测器，挂了通信。 无论是早就投入使用的隐藏点或者是意外备用地，隔绝生命侦测是最基本的安全要求，只要人不暴露在外，就不会有被影像捕捉继而分析出身份的意外。 “那家伙也太敏感了”，阿克塞尔抬高了一下镜片，盯着遥远的某栋坍塌建筑，那里是其中一个意外场地，正有两人在上面走来走去，似是命令或议论着什么，“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你不是事后都亲自带人处理过了？”凯一个侧身翻上外围墩，凭空高眺，继续扫视了一圈不少远远近近看热闹的身影。他们二人也不算显眼。 “虽然是……唔，没有看到他们离开不放心。” “花不了多长时间。” “当真？”阿克塞尔偏过头瞧他。 “等调查结束。” “不等于白说”，阿克塞尔扯了扯嘴角，“谁知道逗留多久。” “按正常流程就这半天也足够了，现在剩余奴隶不过三百多而已，跟他们人手相当，动用的各类探测设备采集信息也快”，凯说着，“中途核查的案例不是没有，问题不大不会影响游戏进行。” “可我们问题大了去了”，阿克塞尔小声嘀咕了一下，继而翻上去搭上他肩膀，“喂，你是不是还干了什么？”这么安静地稳坐后方等待事情结束可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人。 凯嫌弃地拉开他胳膊，才不咸不淡地回，“给某个家伙找了个活儿而已。”事实上，这回调查都不应该有，调虎离山的时间比预想晚了些。 “谁，什么活，怎么我不知道？”阿克塞尔好奇地凑近一张脸。 “你现在样子很难看”，凯挥挥手，“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碍眼。” 阿克塞尔：“……”，又不是女的你看什么脸啊，神经病。他硬是再次把爪子搭过去箍住，“哥，我恐高了，害怕。” 人呢？都到哪去了？ 副领队带着二人来到城市控制部，直到穿过层层封锁扫描，踏进高耸大门后，依旧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低下头，视线在信息板上一一划过，乌革律，伊金，马夫雷……是三名联络员没错。难道，真出什么事情了？要不，怎么不主动出来迎接？ 心里猛然地紧了一紧，副领队与其余两队员交换了一下眼色，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沿走道直上时，身边的探测器早已一步无声无息地飞散了出去。 “怎么样？快被发现了。”萨曼沙顶着一张乌革律的面孔督促着。 “快了快了。”看着搜索结束，进度条开始读取，罗瑞啪的站起，“走吧。”虽然从瞳孔到皮肤对比原身有着趋近于完美的完原度，但为了以防万一，罗瑞还是预置了后手，干扰信息的判断，以确保出现想要的答案。 廊道上响起快速走路的嗒嗒脚步声，副领队顿了一下，看向弯角处现身的人影。 “哎呀呀，抱歉，刚拌住了。”斐舍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甩了甩捯饬得柔顺滑亮的半长发，一张保养甚佳的白净脸孔上勾出笑容，话落后还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对面三人瞬间僵了僵。看一个宽肩粗腰的七尺男人搔首弄姿，这滋味……措手不及。 斐舍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乘机一个大拥抱过去再放开，“你们好啊，我是伊金。上去坐坐休息一下？” 咳了一声，副领队端凝了脸色，“不必了，时间有限。这是例行核查，还是麻烦你们先配合一下。” 话罢，他挥挥手，后面队员走到另外落后一步的两人身前，而他自己则对着伊金开启了身份扫描验证程序。 斐舍脸上端着一副随意的笑意，眼眸深处却一点一点冷了起来，心里盘算着要是露馅，秒杀掉他们后能不能掩盖过去。 副领队正低头扫着屏幕上的缓冲条，忽地觉得颈脖无端一冷，下意识抬头，却只见一张白得发光的脸蛋对着他弯唇而笑。 笑得他心里一个哆嗦……尼玛，资源部从哪招来的奇葩。暗暗地吐槽了一句，他赶紧复又低头，一瞅间信息已经核对完成，他赶紧点击清查无误确认，再大手一挥。 撤队！ 看着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的三人，萨曼沙靠在墙上笑了起来，“喂，男人，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挺有这方面天赋的？” 斐舍一个抬手就将披着的半长发给扎了个严实，“还笑？一想到直到离开才能恢复原样了我就浑身不自在。” 罗瑞挤眉弄眼地接话，“那个监听……你贴上了没有？” “贴了”，斐舍语气嫌恶，“牺牲了爷一个拥抱。” 罗瑞听罢一个箭步上前冲他激动地抱了一下，再撒腿就往回跑。 斐舍：“……” 无意义的等待时间总是漫长的。 安瑟开始还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嗑谈，后来干脆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躺回床闭上眼睡起觉来。 她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后来……她突然睁开眼，四周已经一片黑沉，安安静静地听得清人和缓的呼吸。 一两秒等视线适应环境，思考力重回大脑后，安瑟才直起身，拨了拨凌乱的发丝，同时似笑非笑地开口，“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潜入异性房中，是很容易被乱棍打死的。” “是吗？”凯清淡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我以为，像我这种，得有人求之不得哭着上才对。” 草，还要不要脸？安瑟揉揉额头，“人都走了？” “嗯”，凯边应着边走上前，“我很好奇，你怎么能扔下自己小命，还有那一大摊子睡死过去了的？”他垂下眼眸，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她。 自己辛辛苦苦地守在外面，好不容易得到所有调查员一个不漏地撤走的信息后，第一时间就想到来通知她，谁知……也太不公平了。 “哦，你不是说你会处理，让我等消息嘛”，安瑟无辜地眨了眨眼，“看，有这么一个懂得配合的同伴，窝心不？” 第八十一章 动员 这话立马把他给噎住了……昏暗的光线下，凯瞧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女子，脑壳发疼。但谁让话的确是他说的，想反驳都不成。 安瑟则爬起来，旁若无人地边套上护甲边问，“没查出什么问题吧？” “暂时没有。” “什么意思？” “麦辛不是容易糊弄的主，在他得空详查前，我们需要完成整个计划。” 安瑟手下顿了一顿，才轻嗯了一声，问，“你在他的行程动了手脚？” “自然。” “大概时间？” “后天前，我建议。”凯满意地回，不问过程直追重点，这种简洁利落甚好。 安瑟沉吟了一下，摇头，“明天吧，就昼夜交替那会。多拖一天危险翻番，我不喜欢意外。况且，现在该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 “那剩下的人？” “怎么？还真准备让我当救世主了？我还是先顾着已承诺的那些性命吧。”安瑟一样不落地重新佩戴上除掉的装备，继续道，“今儿动静太大，一些精明的玩家大概能猜出什么，来不及了，剩下的，当他们倒霉吧。” 说罢她自己先笑着摇了头，“这说法也不对，跟着我逃命的也不一定幸运。谁知道最后结果会是如何。” “决定了？” “嗯。” “好。”凯凝视着她，“我期待你二十万宇宙币的表现。” 敢情她先前的所有策划和冒过的险都不作数了？安瑟凉凉地觑他一眼，“我也很期待。希望某人不会从中私吞。” 凯：“……”，只是顺口加个具体形容词而已，用得着上升到人格攻击？他像是那样的人吗。 一个小时后。 挪开厚重的金属板盖，安瑟看了看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的环境，钻进仅容一人通过的地下通道，踩下几层阶梯将盖板挪回原位后，在最后一阶纵身跳下，被悬挂在其下的大网接住。 早早守在一侧的甘娜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安瑟站直后冲她一笑，“谢谢。人都还在没走吧？” “没，你说要过来，我就让他们集合了。” “嗯……唔，利娅呢？”安瑟边说边沿着里面弯弯绕绕的通道走去，这里大概就是防空洞一样的存在，地下纵横面积不小，空气稍感凝滞，透着一股子闷沉气息。大概之前为了躲避探测，把通风道都堵了个严实。 甘娜听着问话，脸色带点怪异，“她……在你来时，她刚睡醒，所以……” 安瑟脚步滞了一下继续如常，“直接带我去聚集的地方吧”，心下却是有点乐，她觉得应该让凯那家伙听听，什么叫她扔下小命睡死了嘛，大家不都一样？哼哼。 不大不小的空地上，刚好或站或席地而坐着三百多人，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按说危险解除后，他们也应该出去干活了，但又临时接到集合的通知。 提了半天才放松的心，又不约而同地再次提了上去。 不安，躁动的因子以比上次更快更广的速度蔓延开去，就在有人终于忍不住想要暴走的时候，一贯冒着凛然气息的甘娜出现在眼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陌生女子，看去年纪不大，脸上似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从侧前方踏上高一截的阶台，目光从容平淡地仿佛在每个人身上扫过。 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鸦雀无声下来。 “我认得你们”，女子没有介绍，什么也没有，就自顾自地开口说了这一句，并顿了顿，继续道，“在这城市某个角落有着一栋特别的建筑，里面住着游戏公司派来的监控员，以上帝视角透过无处不在的监控定位俯视着你们，而有意思的是，在我带着几个同伴干掉他们后，我取代他们，成为了你们的掌控者。” 哗然声、抽气声刹时在人群中响起，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话里暴露的事实，瞬间驱散了先前弥漫的躁动不安，变成了种种诸如惊讶、怀疑、忌弹等等复杂思绪。 “所以，我现在不是在乞求你们的合作，而是只要你们还想活着，还想离开这里，就必须无条件听从并执行我的命令。” 紧接着话落，一阵齐整的啪嗒声从后头两侧通道传出，众人回头，就看到了那一具具近两米高的身形大步迈进来，布满能量网线的巨炮长枪，漆黑寒光的金属躯体，几乎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 整块场地在突如其来的武力震慑下重新变得鸦雀无声，只听得见粗重的呼吸声和瞪大的眼眸。 站在一侧的甘娜同样露出惊愕的表情。她事前并不知道安瑟会说什么，甚至现在知道后，也不甚理解。 开始行动以来，她一直是以诱导以满怀希望的方式在吸引着每个人的加入。 而现在，是为了什么？甘娜不解地望向正中那个稳如泰山的女子，甚至看到，她的唇角，还翘起了一丝弧度。 安瑟现在的确心下得意着，经过罗瑞改良的守卫者，真的是一大杀手锏啊，虽然才暗中出动了十多个，但威慑效果就是无与伦比的好，哈哈哈……她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以示庆贺。 人在陷入谷底的时候才不会管什么道德什么理想，为了届时行动不会有人磨磨蹭蹭犹犹豫豫，要这些人从心底服从，向他们展示自己的实力才是最根本的办法。 只有他们相信你拥有毋庸置疑的实力，他们才会将你念叨的那一套当成信仰去奉行。 弱者追随强者，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你们加入幽灵队之初，甘娜应该就对你们说过，我们所有行动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万恶的、连生命都掌控不了的地方。所以，我所有的命令，也都只会围绕着这么一个目的，我会带你们出去，也请你们相信，我会做到。” 安瑟凝视着他们，最后道，“今夜会是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晚，明天这个时候，我希望能在前来迎接的战舰上重新看到这里每一张脸。在此前，我需要问你们一句，你们愿意以性命相托吗？” 一秒，两秒，三秒……在安瑟的目光中，靠前的一个男人颤抖着单膝跪了下来，头颅低垂，沙声道，“誓死追随！” 他从没忘记，自己得救的那一晚，有人跟他说，欢迎加入战斗。他讨厌极了那种拼命挣扎也只是委曲求全行尸走肉地活着的日子，他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解放，眼前这人，就是最大的希望。 她一定是上天赐予的救赎。 他头抵沁凉地面，再次坚定道，“誓死追随！” 几乎是眨眼间，周围便一片片地跪了下去。 “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 声音由开始的散乱错落变得齐整有力，激荡地回响在整片空间。 安瑟笑了一下，轻声道，“为了生命！” 第八十二章 腥风之夜 趟过那么多生死离别，甘娜自认不是一个容易受感染的人，但这一刻，耳边回响着那些撞击进心底的话，再看看前面几步开外处坦然而立的身影，突然觉得，如果是眼前这人，一切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论生或死，在踏上这条路后，自己都甘之如饴。跟随着众人，甘娜缓缓地单腿曲膝下去，一字一念，“誓死追随。” 至此，除了举着长枪巨炮的机器人，没有第二个站着的人了。 诚然，作为一个有着正常情绪的正常人，安瑟此刻的内心，远没有外表表现的那么平淡。虽然觉得往后她并不需要什么仰望，什么追随，但此刻此地，从那一排排低垂的驯服姿态，她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热血的躁动。 “起来吧。”压下思绪，她从容地道。 直到所有人慢慢站起立于原地，安瑟信手打开了信息投影并垂直放大于眼前，不作废话平缓道，“这是接下来的任务。” 在图文显示下，一张张晃过的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引起了众人强烈的反应，压抑的呼吸伴随着厌恨感呼之欲出。 “带他们回来吧，让他们也体验一下死亡的威胁，品尝一下将所有一切赤裸裸地暴露于亿万人前的滋味。” “是。”应诺声轰然响起。 “记着，我要活的，不许把人弄死了，更不能人为将伤痕弄在显眼处。”以免浪费我药物……看着摩拳擦掌目露凶光的众人，安瑟隐去后半句，沉声警告道。 “是。” “三人一组，目标一人，到达目的地后等候行动指示。” …… 今夜的街道，似乎特别安静。 四十倾听着周围动静，一双眯成缝的眼睛不停地在睃向各个角落，嘴里还念念有词，“妈的，老子怎么觉的浑身不对劲。” “哈哈，不会是玩过了头”，旁边一人冲他挤眉弄眼，“体虚了吧……” “滚！” “别说，我也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三八，你从哪里淘来的路线？” “就是我们楼……” 还没待他说完，四十啪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说话，“停！” 万籁俱寂下，一些细微的响动若有若无地传过来。人？还是那些野兽？五人不约而同地握紧手里的枪，目视前方。 昏暗的夜色下，一道歪斜着走路的人影率先倒影在地上，再慢慢地显露出腐烂的，面目可憎的外表。 “这恶心玩意”，四十抬手就扫射过去，然而，他的动作很快就僵硬下来，视线内紧接着活死人出现的还有两侧迅速扑腾而来的食生蛛。 “谁给我们换的假地图，回去看我弄不死他。”四十一边疯狂扫射，一边往后退，“走，换地方。” 其余四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默契地相互配合着往原路撤回。 可是，拐过弯，一栋高楼明晃晃地矗立在视线尽头……没有路。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是从这里过来的。”其中一人喃喃自语，其他人相继涌出一股不可思议的荒谬感。 “游戏方式改了？” “怎么办？” 面对后头源源涌上的野兽，四十咬了一口牙说，“上去，翻过对面。” 不过，很快，他们发现，楼道这些地方简直就是那些长毛腿的地盘，敏捷刁钻地从上下左右前后各个角落爬进来，而受制于空间和速度的减慢，每个人都有种支架不过来的局促感。 深浅不一的伤痕开始累累叠加于身上。 “受不了了，怎么还没传送出外面。”有人终于在毛骨悚然和疼痛的双重刺激下大喊着。 “要致命攻击。你倒是放弃抵抗。”与他背靠着压后的人吼回去。 “要是传感失灵，我不是成自杀了？” “……草。” 刹那间，每人的心头又添多一道阴影。更糟糕的是，一阵眩晕感似是汹涌而来…… 四十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但在摔倒的刹那，他还是看到了如潮水一般退去的长毛腿，以及，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瞳孔内。 “你，你是谁？”他挣扎着想要重新爬起。 “幽灵。” …… 在幽灵队于各处按照名单指示展开行动的时候，安瑟正站在高楼之上，俯瞰着浓浓黑夜下的城市。 “看来，进程很顺利。”凯站在她身旁，挂断通信。 “所有掌控权和主动权现在都落在我们手上，还不顺利的话会天打雷劈的。”安瑟理所当然地回。 “你比我想象中完成得更好”，凯藏起眼里的探究转而说着，“事实上，在真正谈话前，我根本没打算让你包揽下整个行动，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更容易引起大众注意的，有吸引力，能感染人的一个形象。” 贸然听这话，安瑟有些奇怪地偏过头，“所以呢？惊喜傻了？”嗯，这是赞她的吧。 “……” 默了一默，凯加重了语气才接着道，“所以，我觉得你奴隶的身份查到底也不一定对，或者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你是在，追问？”安瑟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 “不，我想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凯认真地回着。无论基于哪一种猜测，背后隐藏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安瑟意外地眨了眨眼，笑了。她终于觉得，阿克塞尔那个有着仇恨却依旧活得傻愣质朴的性格或许真的和身边人有关。 有人保护就是好啊。 “唔，其实不用以后。现下就很需要。”安瑟在他疑惑的眼神里一本正经地说着，“你可以追加资助？嗯，你知道，流浪在外还被追杀的日子是很惨的。” “……”，对这狡猾的女子万不该一时口快心软，凯抿抿唇，挥挥手就往外走，“还是花多点精神盯着你的行动吧，我走了。” “走那么快干嘛，继续聊聊啊。” 直到身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安瑟才收起一丝笑意，重新望向外面。时间大概差不多了，列出的玩家名单只有一百多个，在控制系统的配合下，将他们活捉回来并不难。 这可是特意关照的特殊观众，届时是必须在场的。还好，他们身上并没有无时无刻的监控，现在距离天明一个小时，正式行动在五个小时后的黄昏，消失的这短短时间不算引人注目。 第八十三章 幽灵之主 四十猛的睁开了眼，脸上犹带着慌张和惊恐。他看见自己走投无路，那些刺目的鲜血，恶心的长毛腿，还有浑身上下掩盖在黑衣下自称幽灵的影子……明知不过是场游戏，但死亡的味道依旧真实的压迫下来。 看来，这回回去后真得压压惊。 他觉得自己应该传送回到正常世界了。 然这一睁眼望去，他松下的那口气就堵在了嗓子上，仿佛被掐住了呼吸。女子……一个有着熟悉面孔的女子就坐在他前面，定定地看着自己，眼里闪着寒光。 他在擂台上亲自将她卖了出去，后来，听说被人弄死了……这浑身上下套在黑衣里的打扮……幽灵……这……这到底是哪…… 他妈的到底是哪？ 他动了一下，立刻被套住手脚的镣铐给扯了回去，还顺着拉动伤口，昏迷期间消失的疼痛立刻在复苏的身体上苏醒过来。 “这种被人禁锢的感觉怎么样？”甘娜终于开口。 “你……你真的没死？”一股不可置信的巨大不可思议感落在四十头上，他瞧了女子一眼，再瞧一眼被智能镣铐给死死固定在这一方的自己。 四面是纯黑一片，而被切割隔绝的小小空间内，光线只从上面露空处透出来，他什么也看不到，更不知道这是哪里。 甘娜没有再说话。看着眼前男子惊惧交加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复仇的快感并没那么强烈，看一次这人，也等于重新看一次当时的自己。 不堪，无力，屈辱……那是她永远想填埋的过去。 “你们……反了？”，四十不傻，起码从现下情况他猜出了一丝，“疯了……疯子……放我出去！他妈的要是敢动老子一根头发，看老子出去后不弄死你！” “喂，你听到没有！……该死的！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让他们继续上！” 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在他胸膛，疯狂的骂骂咧咧立刻伴随着吐出的血停了下来。 “你敢！”四十抹掉嘴角的血迹，恼羞成怒地盯着她，“等我出去后，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发誓！……让你跪着苦苦哀求老子，臭婊子！” “你觉得有人救得了你？”甘娜再次开口。 “哈哈，你们真是异想天开！你们是谁？怎么可能能逃出去？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们根本不知道游戏背后是什么样的存在，一群天真的疯子！疯子！”四十张口就道，目光像瞧着一根指尖就能碾死的蝼蚁。 “是吗？那你是怎么落在我手上，怎么现在也没人来救你？” 听着这话，四十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慌张和凝滞，但随即就又盖了过去，“只是一时疏忽还没发现……等着！你等着！很快……” “不，是你等着！”甘娜冷冷地打断，“审判很快就到了，你会为你的暴行付出代价。”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还审判？哈哈……希望你们还来得及……”四十笑得嘲弄且张扬。自然这样更好，拖着时间……马上就会有人来了，救他，他会顺利地安全地回去。 这只是中途的一场意外。当然，他还是会控告血色游戏公司，索要巨额的人身损害赔偿，太他妈的晦气了，以后还让不让人安心的玩。 甘娜看着眼前夹杂着不以为然和其它看不懂的神色的脸孔，开始明白了主上为什么强调不能杀掉他们。 杀掉这样的他们，真的挺没意思的。 甘娜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沿途还看到不少人从隔开的小黑间里进进出出，表情也不尽相同。大概无论是谁，都忍不住见一见当日扯高气扬的人落到自己手里的情景。 “甘娜，过来。”熟悉的声音忽然传进耳际。 “是。”她连忙应下并快步往外走去。 简陋的房间里，安瑟正在帮莫小莉拔掉肩膀里的芯片。行动开始前，包括自己，每个人都必须移除身上的危险物。 这丫是处理的最后一个了。 割肉，缝合，撒药……莫小莉疼得哼哼唧唧，但转眸瞧见踏进来的身影后，还是龇牙咧嘴地扯成一个笑脸招呼道，“漂亮姐姐。” 安瑟顺手一巴掌打上屁股，“起来吧。” 莫小莉噔的一下从她身上爬起，捂着屁屁，委屈地瞅过去。 安瑟习惯了这丫也不知跟谁学的越来越熟络的卖萌装可怜，也不管她，径直看向走来的甘娜。 甘娜左手置于右肩下方，垂眸微弯腰，“主上。” “……”，安瑟看着这标准的行礼和称呼，呆滞了一下。她揉揉额头，苦笑着，“这打哪学来的？” 甘娜抬头不解地望过去，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她微笑着道，“因为你从不在人前介绍自己，而自上次集合后，私下里，幽灵之主的称呼就传开了，我觉得挺好的，所以就下了命令统一称呼你为主上大人。” ……看着下方一脸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擅作主张的女子，安瑟嘴巴微张，半晌才吞了口唾沫。 这好像哪里不对劲？安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甘娜，你……唔，你们在回到外面宇宙后，有什么具体打算没有？” “自然会一直跟着主上你！”甘娜表忠心似的斩钉截铁地回，“我们本就沦为了奴隶，无所依靠，幸得主上搭救，因而以后也会追随主上，立志解散整个血色，建立我们自己的势力。” 安瑟：“……” 这短短的半天，怎么就能建立起这么宏大的理想了？那个，她先前是不是立威立过了头，让人误会什么了？ 许是也察觉到了安瑟脸色不太好，甘娜有点不明所以，难道……她为难道，“主上，你是不是嫌弃我们了？” 这，这哪跟哪？临战前打击士气可千万要不得……安瑟咳了一声，一脸淡定地摇头，轻声道，“只是……如今我这身份，要你们跟着我，也太为难。” “不，我们相信主上”，甘娜坚定地道，“就算是奴隶之身，也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理由，譬如潜伏在这里，与血色暗中对抗。” 嗯，人的联想力果然无限丰富。 安瑟华丽丽的卡壳了。 甘娜觉得自己可能捅破主上一些不为人知的心思，遂贴心地转了话题，“主上，请问唤我来有什么吩咐？” “哦，你”，安瑟呆呆地转过头，看向同样呆滞在一侧的莫小丫三人，“你安排两三个战斗能力不错的人过来，行动开始后就负责守在他们身侧。” “是。” 第八十四章 血色黄昏(1) 瞅着甘娜离开，安瑟仰面躺了下去，双目楞直。如果真要安置这么多人，绝对是项大工程，还是花钱如流水的那种…… 她不止头疼，心也疼。当然，关键是还不能一鼓作气地冲出去大喊，你们丫的抱、错、大、腿、了！ 就在安瑟长吁短叹的时候，罗瑞有气无力的声音响在耳际，“我到了！” 嗖的一下，安瑟直挺挺地立起来并以旁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就奔了出去……噢亲爱的可爱的大杀器，现在就是她的安慰。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向前流逝，有人觉得漫长难熬，有人恍如白驹过隙。 将近黄昏，无论是从外面回来还是打算外出的三区玩家，俱惊愕地望向前方，挪不动脚步了。继昨天突然出现的不明人员，漫天飞舞的监测器后，据点坐落的位置旁边，就是那个废弃残破的露天剧场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许多黑漆寒光的战斗机器人。 需要抬头仰视的高大身驱，能量流溢的长枪巨炮，齐整的阵容动作，几乎闪瞎了每个人的眼。 这又是玩什么？ 在他们脑冒疑惑的时候，轰隆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所有思考，在这些人的目光里，原先被投影屏蔽的宽广建筑慢慢地显露出了它全部外貌，纯净银色外壁如可剥落的墙纸一样，一块块地崩裂砸落在地。 还有许多人大惊失色地从里面连滚带爬地逃出来，推搡挤拥，部分被掉落的物体给砸得头破血流。 同一时间，其它临时据点同样在巨大的爆破声中沦陷，所有人在各式各样的状态中逃离出原先的安乐窝。 整座城市，一瞬间陷入了人心惶惶的氛围中。 比起其他人的不明所以，惊魂未定的三区玩家感受更是复杂，因为上一秒才庆幸逃出生天，下一秒就发现，事情，好像还没结束。 一排排长枪巨炮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封锁线，横陈在他们前方，幽暗深然的枪炮口就这样明晃晃地对准他们，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不许动弹。 刹那，每个人的脚下就如同生了根，被缠在了原地。 站在楼顶之上，斐舍和萨曼沙看着如豆腐渣一样寸寸瓦解崩毁并迅速形成深坑的控制分部，唇边弯出了满意的弧度。 刺耳的警报声在通透的楼层里疯狂响起，把每个埋头干活的工作人员给吓了一跳，紧接着，一股股惊讶的神色就显露了出来。 这是控制中心特设的二级警告，代表着监控下的某一处游戏基地失控了。 城市迷宫负责人看着瞬间黑成一片的投影屏幕，心脏几乎在一瞬停止，“系统，转，转远程控制。” “当地分系统从空中至地下已被完全摧毁，无法远程连接操控。” “连接联络员。” “无法建立连接。” 就在负责人心惊胆战的时候，一名下属手忙脚乱地扑过来，煞白着一张脸道，“官，官网，看……” 星网覆盖范围内，所有正在血色官网上流连的人忽然发现，正在看的视频画面突然都黑成一片，仅一两秒后，黑屏突然又切换成陌生的情景。 这是？ 打算询问的人一下停下了所有动作，好奇地观望下去。 画面是维持了血色一贯的残忍冷酷，混乱疯狂的背景下，那些张狂猖獗的笑声说话声，竭斯底里的哭嚎和绝望的尖叫声揉杂在一起，无限刺激着每个人耳膜。 但与以往看到的不同的是，除了大环境一览而过后，这回的画面细节，全部放在了施虐者身上，那些行为，表情或动作细节，全部清晰地一帧帧的晃过。 这些人看去，就像是完全失控的魔鬼。 留言版上也失控了。 「天啊，有个人我竟然认识！」 「这！这竟然是保密的玩家参与游戏！！！」 「城市迷宫！！！」 「发生什么事了！」 在一片哗然沸腾中，这样的惨烈画面持续了两分多钟，然后一把听不出情绪的女声出现在画面之外。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第八十五章 血色黄昏(2) 这句话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一样，很多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接下来出现的场景。 一群群衣着光鲜的人被带了出来，手脚被镣铐禁锢着，押解他们的是只露出一对眼睛的黑衣人。 推搡至一片空地中央后，一张张或惊愕或慌张或恐惧的面容在镜头前掠过，而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些面孔。 「是刚才出现过的玩家！」 「天！！！那另一边是……」 「网被黑，没错了！」 「游戏在进行中，这还是直播！」 在不断的有人科普解惑下，所有围观群众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有些人心尖微颤，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将要掀起的波澜。 相较于其他人，身处在外的接到紧急报告的麦辛神色几无太大变化，在派人前往镇压和下达后台加紧处理的命令后，便随手打开了投影视频，刚巧赶上了第一句旁白。 “她是谁？这是什么？”旁边一男孩凑了上去，狭长的漂亮眼眸闪过不解。麦辛没提，也没人敢向他汇报，是以他根本不知道出了事情。 麦辛眼皮轻颤了一下，摇了摇头，“先看看。” 四十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被营救出去，就像说过的那样。 他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群可笑的奴隶有那么大本事真能天衣无缝地掌控一切，可是，等啊等，不屑的心思在一点一点过去的时间里下沉……直到被带了出去。 他看到了许多跟自己一样沦为阶下囚的人，还有冷漠地盯紧过来的分散在周围挺胸握枪的黑衣人。更远处的是背对着的高大金属身影以及被隔绝在外的人群，不远不近的距离，还能看得见他们脸上的震惊之色和弥漫着躁动不安的蠢蠢欲动。 他们中一些人，自己还认得。不是假冒。 抬起头，那一望无际的苍穹，被熏染得赤红万里。 四十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这不是暗中隐秘实施的计划，这些人，毫不畏惧地暴露在光明之下，向所有人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和反抗。 他可能真的会……死。 想到这，四十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或者说，跟他站立在一块的人，更多的茫然惊愕变成了更多的恐惧，虽然身上的禁锢已被解开，但在目不转睛的虎视眈眈和枪口下，没人敢率先冲破重围逃出去，那种由心而发的恐惧压迫着神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时候，一个女子从远处一步步地走近，但凡走过一处，其侧的黑衣人俱恭敬地弯腰行礼。这样的姿态，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目光。 她径直走至最高处，目光投向下方，淡淡启唇，“今天天气真好。” 这么俗气的开场白……收获了一片人的呆愣。原凝滞心思不禁飘了一飘，貌似，这里没有天气一说，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 安瑟原本当然没打算这么说，但是，面对一路走过来那认真无比的行礼，再不由地联想起甘娜的话，她在囧囧有神下，万能的开场白就这样自然地溜出了口。 这么严肃肃杀的氛围，错的还得变成对的，脑筋急转弯间，安瑟顿了一下，唇角微弯继续从容道，“这让我想起了最初进入血色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一列列的人排成长队，像等待检验的货物一样，在等待着检查。” “我们顺利地登上了那艘舰船，接受了编制。但你们知道，最后抗拒进入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吗？他们从每一个隐藏的角落里被强制性地带了出来，聚集在一个地方，对，就像中央站着的你们一样。” 四十，还有其他玩家，身体随着她的话猛的一绷，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后来，在命令下，他们进行了一场简单的小游戏。当然，这还是那人的原话，简单的小游戏。我想，既然血色上下员工，包括你们这些玩家，都那么喜欢玩游戏，今天我就遵循你们的意愿，将那个小游戏玩玩如何？” 说到这里，安瑟微眯了眯眼，“游戏规则，五分钟后，场中只能有十人活着，每超出一人，随机扫射决定孰生孰死。” 在一片惊呆中，安瑟抬起手，黑衣人齐齐退后几步，齐刷刷地将场中所有人围成一个大圈，枪口抬起对准场中央。 手无寸铁的玩家们立刻全部慌了神。 有人晕头急脑地想冲出去，结果被几道一闪而过的蓝光准确地射中身体，那人便嘭的一声毫无意外地倒地不起。 淳淳流出的鲜血直白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别试探我的真假啊，我像是跟你们开玩笑？哦，对了，忘了说，我经历的上一场游戏，还是一万留十呢。” 安瑟的声音幽幽传出，“我们玩得，你们为何玩不得？”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保证绝对遵守规则，活下的十个人，我放你们回到那边。”安瑟伸手指着被守卫者隔离在外的场外观众玩家。 “现在，倒计时开始！” 一道投影倒计蓦地出现在场中前方，清晰地倒扣着时间。 4:59，4:58，4:57…… 瞧瞧外面全副武装重重严守的黑衣人，再看看场中和自己一样被搜刮得手无寸铁的玩家，有些人的呼吸明显地急促起来。 突然间，一个人的拳头就朝隔壁人挥了过去，直接一击得手，将人击晕过去。 这一举动，就像吹响了进攻的口哨，每个人或进或退地立刻混乱成了一团，紧接着，如同瘟疫蔓延一样，零散的动手快速地向周边蔓延开去，每个人由一开始的谨慎拘束渐变得如野兽一般的疯狂。 活下去，开始成了他们脑中唯一主宰的思想。 安瑟无悲无喜地看着，心里则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不得不过渡的开场白有些浪费时间，等打斗结束，同样还剩五分钟。五分钟后，同步直播会关闭，血色派来的人也会赶至，得抓紧时间，这过程不能出任何意外。 她心里念念有词。 跟她还有心思分神不同，其他人的目光，则牢牢地粘合在场中战斗上。 野蛮，血腥，恶心，暴力，残忍……这些曾加诸在奴隶身上的词汇，如今全部掉转了个遍，用在了眼前的玩家身上。 他们绝对不是活在底层的蝼蚁，如今，却和那些蝼蚁没什么分别，在为了得到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以各种丑陋疯狂的方式扭打谋杀着昔日的同伴。 直播前，留言下，全都安静成了一片死地。 那些曾经出言的取笑讥讽，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脸上，跟他们说，你看，每个人在面对死亡时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不同。 第八十六章 血色黄昏(3) 四十眼前视线已经变得一片模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抬手抹开落到眼周的血迹，虽然没什么作用。 就这缓慢的一秒，有人从背后扑过来，将他扑倒并压在上面，双手死死地掐住他脖子，眼神赤红而疯狂。 四十伸手想要掰开，但奈何那掐过来的手就像铁钳子一样，怎么掰也掰不动，身体同样丝毫不得动弹。缺氧窒息的难受，使得他嘴巴张得大大的，喉咙无意识发出兹兹的声音。 死亡的阴影再一次将他笼罩。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游戏结束。” 结束……了？还没死，对，自己还没死……四十狂喜，然而压在上面的人依旧还没放手，像是不曾听见一样。 你，你放开，完了……四十说不出话，徒劳地瞪着眼珠子……最后，抓过去的手无力地砸落地面，挣扎停止。 安瑟看着下方并没有随叫随停的打斗，朝甘娜看了一眼，甘娜立马意会地抬起长枪连开几下，场中地面嘭嘭地立刻炸出了几道大坑。 仅剩的几人如梦初醒一般僵硬地歪过了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在下一秒，迫不及待地扫了一遍周遭……一，二，三……八，八个人。赢了。活过来了。哈。哈哈…… 看着场中状若疯狂的几个人，及其横七竖八倒成一片的尸体，不少人胃里翻江倒海一样弯下了腰，别开了视线。 “恭喜你们”，安瑟抬眸看着静止的倒数，“你们节省了二十秒，还在结束后顺手解决多了两个人，战斗力不错。” 这看似称赞的话语却使其他人望向他们的目光更复杂了些。 “回去吧，你们自由了。” 话落，从场中至场外观众，隔离的地方呈直线打开，形成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 仿佛害怕对方反悔一样，八人几乎把剩下力气全部支付在这短短道路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并不比常人慢的速度往外逃离。 面对奔回的人，场外玩家却默默地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看松下一口气的他们倒在前面而无人搀扶。 安瑟收回视线，继续淡声道，“以暴制暴不是我的目的，甚至，我讨厌暴力，能讲道理的为何要动手？可惜，下至你们每一个人，上至整个血色，并没有给我们平等对话的机会。现在，我想问你们，怎么样，还觉得这样好玩吗？” “你们可以看不起或讨厌一个人，这没关系，但是不该去控制他的自由，去掠夺他的生命！这两者从来只属于拥有者本身，你们没有权利！” 她的声音扩散开去，缓慢有力地响彻在耳际。 “从今天起，公正没有赋予我们的，我们会自己去争取，自由和生命的烈火将以这里为起点，去燃烧我们将来踏过的每一寸腐朽的土地，去拯救每一颗不曾屈服的灵魂，我们将付此信念于行动，日日夜夜，直至血色崩毁！” 紧接着话落，四周由远及近接连响起了一道道巨大的爆炸声，燃烧的火光，崩裂的地面，倒塌的建筑，无一不预示着，这座城市，即将要毁了。 场外一双双眼睛惊惧地看向场中女子。 然而，她只是笑了，笑得恣意而张扬。 在她身前左右，一排排的黑衣人突然齐刷刷的举起了执着长枪的手臂，扬声怒吼，“血色必灭，誓死追随！” “血色必灭，誓死追随！” …… 安瑟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地凝了一下，反射性地瞧向几步开外的甘娜。 此时甘娜正一脸严肃认真地带头吼叫。 好吧。还是挺有气势的……“可以了。”抚上耳际通讯器，安瑟用几近耳语的声音轻轻说着。 就像地下层是脆弱的空洞一样，整座城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地崩裂大段地下陷，不停爆炸蹿出的炙热火光与火红余晖交炽在一起，倒映着一道道惊恐逃命的踉跄身影。 这是打算将一切都毁了？ 真……够劲爆。同时背部冒起了涔涔冷汗。 直播上，不少人后怕着，依旧处于失声状态。 而回过神来的看客刚想留言发问，屏幕突然重新变成了一片漆黑，再晃过一两秒后，连接上了之前自己正在观看的视频。 然而，看着上面的血腥画面，一股强烈的不适涌上心头，手一颤就划掉了。 等内心平复少许后，许多人怀着一颗微颤颤的心，迫不及待地分享心情去了。 于是，在有心人的散布下，这段短短的视频，以一种星火燎原的惊人速度迅速地在各大星网上扩散开去。 感受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城市，看着萦绕上周身的淡淡白光，正在撤退中的安瑟却是突然心中一凛，身体下意识地偏向一侧。 光刃划过衣衫，在胳膊上留下一道冒出血丝的寸长口子。 躲过致命一击，定位传送同样被打断了。 “咦？反应很快嘛！”一微带着惊讶的男子声音从高处传来。 果然不能事事顺意，安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扫向已空出一片的四方，才抬头仰望上去。 那是一个辨认不出年纪的男人，稳稳地立在一架穿梭机上面，寸短头发，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外加偏向削瘦的身材，在打量他的同时对方视线也在打量过来。 一种单纯的好奇目光。 “你是血色的人？”安瑟张口问道。 “不是，只是恰好在附近，被某个家伙使唤而已”，来人轻松地说着，“当然，我还是劝你乖乖留下吧，你打不过我的，不用浪费力气了。” “所以，你的目标只是我？” “对啊，谁让你真的惹人生气了？”他咧了咧嘴，“其他的人自然有人收拾。我只是确保你这个必须的万无一失。” 安瑟右手突然抬高，一道闪光就激射了过去。 来人纹丝不动，进入他身体的攻击就像进了一个无底洞，没有丝毫反应效果。 “你的伤害对我没用。”他继续说着，“你走不了的。” 定位传送需要时间，打架需要时间，但偏偏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一秒都缺，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安瑟烦躁地拧了拧眉，仰头看着轻松地站于高处，明显在拖延时间的人。 第八十七章 血色黄昏(4) 在丝毫不敢放松的紧盯时间下，安瑟已经预留了三分钟足够的撤退时间，血色大部队这会都还没到，但谁想会突然冒出一个多管闲事者。 麻痹的揪心了。 就在安瑟心里忿忿地问候他家祖宗的时候，对方忽然惊异地看向她身后，同时，熟悉的咚咚的木拐声也传进了安瑟耳内。 “婆婆？” 安瑟讶然地回头。所有人不都是刚才一起传送走了？对方只针对自己而已。 “女娃子啊，走吧。”老婆婆微笑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越过挡在身前，抬头道，“你看，我这个老太婆留下陪你如何？” 卢卡脸色难看地皱紧了眉。是的，对方给了自己一种强大的威胁感，自动激活了身体潜在的危险意识。 “婆婆，你？”安瑟脑中一片空白的喃喃。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婆婆老了，能活着亲眼目睹今天已经满足了”，苍老的声音慢腾腾地说着，“不用愧疚，我一早就作好了这个准备。” 安瑟的周身萦绕起了一道白光。 在她视线的最后，只看到婆婆腾空而起挡下了直冲自己而来的攻击，而后穿梭机爆炸的火光映着天际暗淡的余晖。 两人在空中动作竟快得看不到交手的痕迹。 这才是宇宙中的真正强者。 安瑟落在传送间里，茫然地抬起了头，周围映出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利娅，莫小莉，罗瑞，甘娜…… 明显都在这里等着自己。 安瑟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拔腿就往外跑，直到余光看到一块舷窗。 走上前，舷窗外，是一片的流光溢彩，这是舰船在开启远程空间跃迁后的景象。 安瑟垂下了眼眸，定定地站着不动。良久，她抚上了耳际通讯器，轻轻启唇，“可以解释一下？” 凯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是整个计划的精神象征，不能死，死了这策划的一切就没意义了。对方活捉的企图你应该很清楚。” 安瑟心下有些冷，“那别人就能替代我去死了？” “不一定会死，如果能抓紧时间在援军来前脱身的话”，凯停顿了一下，见没回响，继续补充了一句，“她曾经是游戏的幸存者，以现在的能力也足以轻松毁掉这座城市，你觉得，她为什么愿意心甘情愿地陪你玩，随你折腾？如果你有心的话，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安瑟彻底的沉默下去。 怪不得无论之前怎么追问，诺亚始终没透露过有关自己同伴半点信息，怪不得凯能轻松坐观，而依旧信心十足，原来，婆婆才是这出计划的真正的定海神针。 「迄今多少人获得了自由？」 「三人。」 「婆婆，早上好。有事找我们吗？」 「哦。是小女娃啊，吵着你啦？」 「在真正谈话前，我根本没打算让你包揽下整个行动……」 …… 曾经有过的对话在脑里一一回放，在这一瞬，安瑟后知后觉地发现，婆婆其实是在帮助自己，她的完全放手，让自己从计划中的精神象征，也就是人前戏精变成了真正的行动领袖。 而自己也依旧享受着她的守护，无声无息。 是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样？ 安瑟蹲下去，将头埋在膝盖上，眼眶发红。 她想起婆婆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能从地狱归来仍对他人充满善意，这才是真正的善良啊。 不远处。 其他人默然无声地看着她。 “利娅姐姐，我要不要过去哄哄姐姐？”莫小莉抬头难受地说着。他们是早早一同被传送的，自然知道朝夕相处的婆婆在下面没上来。 “用不着”，纳塔利娅收回视线，淡淡地摇头，“走吧，下面不是准备了欢迎宴吗？”说罢便第一次主动牵起小莉的手转身往外走。 其他人看了看，也跟着默默地转身离开。 半晌后，安瑟才再次开口，“你在哪里？” “返程，我该回去了”，凯很快回着，再道，“休息一下，他们会按照约定带你们去一处暂时安全的地方。” “有……消息了没有？” “没有，收到消息我会跟你说。” 安瑟轻浅地应了一声，问，“她，叫什么名字？” “海伦??卡特森。” 第八十八章 始料未及(上) 天，彻底的黑了。 整座城市大半已陷入了地狱一样的哀嚎之中，不止人，还有从各个角落汹涌而出的豢养生物，惊惶地逃蹿于陷落的地面。 数不清的无人机和登陆舰忽然出现在夜色下，带来一片刺目的光亮，并向下方地面急疾而去。 前来救援的人神色俱是紧绷，他们已经很久没接受过这样的挑衅了。 要是底下这些人真的全部丧生于此，他们不止要受责难，估计也得跟着倒霉麻烦一阵子，谁知道这里面都有什么人，而且能动的都在踉跄逃命，根本没法准确定位传送。 在接到命令的来的路上，他们同样关注了整个事态发展，来到后，在太空之上就看到了毁成一片残骸的原驻守舰队基地，以及刚好消失的一艘舰船，最后，才堪堪赶到了现下灾难现场。 抛开救援人员，领队的男人径直带着一队人往指示方向而去。那里，有着这次命令必须捕获的目标。 十来分钟后，还在回程途中的麦辛收到了结果汇报。 “你是说，你让人给逃了？”看着投影上的人，麦辛的声音有些寒。 “我也不想的啊”，面色苍白的卢卡憷了一下，半带抱怨道，“谁让半途来了个老东西，我这不是分身乏术？你的人来得又晚。” “所以你只留下了一个替身？之前谁拍着胸脯的信誓旦旦？”麦辛忍下怒火，背着的手握紧了指骨。 卢卡脸色僵了僵，才慢腾腾地吞吐着道，“这个……替身，咳，她……”在麦辛几乎越来越冻人的目光中，他硬着头皮飞快地溜出了最后三字，“也跑了。” 呵。麦辛不说话了，只冷笑了一下。 卢卡急忙补充，“不过绝对重伤，离死不远了。” 麦辛仍旧不说话。 卢卡也郁闷了，“还不是你来的人实力也太参差不齐了，硬是让人在围攻中乘混乱钻着了空子。” 已经不想听废话的麦辛直接关掉了通信，剩下卢卡顶着气血不顺咽下了差点出口的话，我，我只是友情援助啊……还伤了。 真是，亏大发了。 …… 才整理好情绪的安瑟，听到一道不大不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前面。 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在瞳孔内。 安瑟蓦地站起了起来。 “我看了”，乔瓦尼瞧着眼前女子，一贯的冰山脸温和了三分，“干得好。” 这意外，可真大了……安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怎么？”说着，她扫了周遭一眼，再没其他人。 “有人联系我，说想找你的话可以来这里等，我便来了。”乔瓦尼说着往侧前一步，看向舷窗外，接下有些话，他还真不知该怎么面向她说。 “凯？”安瑟没留意他的举动，听着他的回答后便脱口而出。 “嗯。” “他这人，又在捣鼓什么。”安瑟几乎是自语了一句，继而神色闪过一丝犹豫，缓缓问，“你，去过那里没有？” 她最初是一心想联系亲近的人，看看能不能在外面帮忙捞自己出去的，倒是后来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发展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果然只是惦记这个。 “嗯，去了”，乔瓦尼想罢，尽量放轻语气才继续道，“可是，那人说不认得你。” 第八十九章 始料未及(下) “你说什么！”安瑟瞬间欺身上前，一把抓紧他衣衫将他掰过来，目光紧紧地盯过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艾芙??沃森，达斯卡图星，咖墨德城六区二十五”，乔瓦尼回视着她恶狠狠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平静地道，“在听了你的名字，甚至看了你的视频后，依旧说不认得你。” 安瑟脑袋有些发晕，几乎下意识地喃喃发问，“她听到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 安瑟怔怔地放开了手。怎么可能，根据自己对外的最后联络应该是定为失踪吧，距离现在才不到三个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有哪里不对？安瑟抱着头蹲了下来，想想，好好想想。 乔瓦尼第一次看她如此失态，在这件事上，似乎总是特别容易触动她的情绪？沉吟了一下，便继续道，“你之前是想找她帮忙吧？但……既然现在已经出来了，你也不必……” “停！”安瑟粗鲁地烦躁不安地挥了挥手，脑里仍旧径自不停地转动着，哪里不对，他妈的到底哪里不对。 “通讯器呢？全星网通行的通讯器”，很快，安瑟突地站起来，下定决心一般目光灼灼地盯着乔瓦尼问，“你带上了？” 什么近乡情怯、害怕认不得、铺垫一下……都见鬼去吧。 乔瓦尼默默地从耳际摘下通讯器递了过去。 抓在手里，打开光幕，添加联系人，错误……添加……错误……添加……错误……如此循环往复，安瑟由原来的怔愣，烦躁，慢慢的变成了恐惧，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心底没有着落的发凉。 没有，都没有，父亲，母亲…… 是不是，她本该死了？ 引力，吞噬，黑洞…… 她脑里晃过很多想法，最终停顿在一个点上。 “我想上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恍惚地说着。 “我先带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乔瓦尼看着她，像怕她反对一样，补充了一句，“给你安排的是单独套房，配有个人辅助系统。” 安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只知道，等她坐下来，带着一丝希望输入查询时，手不自主地颤着。 然而，这一丝希望并没翻盘成为事实。 「黑洞可能并不是过去所想像的永恒监狱，而是通向平行宇宙的视窗。」 「人的每次不同选择，都会导致不同走向，同样的你可能活在或消失在同样多的平行宇宙中。」 这是她曾经接触过的理论，但实际上没人真切确认过，现实中，无论是宇宙间穿越还是平行宇宙穿越，所有人均是倾向更具安全性的虫洞而不是吞噬万物只有一丝可能逃逸机会的黑洞。 而且平行宇宙是用理论感知的，现实无法交流，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平行宇宙中来回穿梭，就是你可能成功过去验证了，但无法回来告诉其他人这个事实。 就像她现在一样，没法回去了。 而现在的这个宇宙，没有她，也没有至亲，整个家族，只能追溯到三代以前。 一下子，她的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量，颓然地瘫在地下。 她感觉不到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过程中干了什么想了什么，或许，就是空白的一片。 直到放得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来到身旁，软软的声音叫着，“姐姐。” 安瑟偏过目光，瞧着一张小脸。 “两天了，你该出去了。”莫小莉说着大人们吩咐的话，然后拼命的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如往常一样自顾自地扑进怀里，呜的一声哭了。 凄凄惨惨的声音立刻盈满房间。 安瑟下意识习惯性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她头顶，声音有些哑，“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姐……呜……姐……”莫小莉抽泣着不成声调。 安瑟的手顿了顿。 “姐……姐……呜，你，你吓着……呜，小莉了……”莫小莉则继续抽抽嗒嗒地说着，“他，他…们，呜，开始……说……让你，静静……现在又……呜……怕……了……” 这样奇异的模糊语调，安瑟竟然发现自己听清了。 “我没事。” 怀里的小身板依旧搂得异常的紧，“真……真的？”不呜了…… “嗯。” 安瑟轻应着，伸手回抱过去，感觉了一丝安宁。 她没事，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去接受自己真的不在了，去接受他们也真的不在了。 自己不在他们的世界，他们也从此不在自己的世界。 一个很悲伤的事实。 “姐姐”，莫小莉抽回一只手抹了一把泪水鼻涕，再伸过去继续搂着，“你别伤心了……我，我以后不偷懒了。” 嗯？这是什么因果关系？ 小丫头却也不继续说了，静静地扯着衣衫。 安瑟轻推了一下没推动，有些无奈，“好了，哭完了放开吧。” “不，不和我出去吗？” “你搂着怎么出去，还有，你应该看看把我衣服弄成什么样了。”湿哒哒一窝。 莫小莉立马放开了，神色有些羞赫。 这丫头，好像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稀里哗啦？不过，却奇异地让空荡荡的心神回了笼，或许，自己哭不出，听别人哭也挺舒畅的。 又或许，她让自己意识到，就算举目无亲，现在的自己也终究不算一个人了，不像初来乍到的时候，最糟糕那会，她靠着回家的希望度过了那段时间，而现在发现家没有了，她却背负起了别人的希望。 命运来了个启承转合的奇妙。 梳洗完毕，牵着莫小莉的手走出去，大门缓缓打开的那一瞬，安瑟看到了刹那缩回去的一只只脑袋。 面对投来的疑惑目光，众人纷纷略带尴尬地咳了咳。 纳塔利娅靠在廊道对面嗤笑了一声，她就说人没事吧，围着也算了，还偷听，丢脸不？她都没眼看。 安瑟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弯了弯唇角，”我很好。“ 第九十章 嫁祸 (上) “你终于现身了”，会客室内，哈多姆迎上前爽朗地哈哈了两声，一把伸出右手将猝不及防的只准备握手的安瑟一把拉到身前，左手在其背后啪啪啪地使劲拍着，张开一排大牙嗡声出口，“兄弟们本来还等着在欢迎宴见见真人，谁知你一连两天面都没露一下。” ……这是热情还是谋杀？ 身高只及其胸膛的安瑟闻着一瞬传来的浓重体味，被拍得差点呛出声来。随后猛一使劲，便于身前钻了出去。 眼前的男人身高近两米，且有着异常健硕发达的遒劲肌肉，两条编成粗壮麻花大辫子甩于身前，好几条大疤痕扭成蜈蚣状盘旋在裸露绿色皮肤上，看去粗糙而野蛮。 暮锤族，天生的战斗种族。 这就是星盗团的舰长了？ 安瑟站定，不接他话头，只是笑道，“我们人多，谢谢接待了。” “没事”，哈多姆大气地挥着垒起大块肌肉的手臂，“这帐嘛到时走前再一块结，我信得过你们。” 安瑟唇上笑意秒凝。她就说，这星盗团无缘无故的怎会如此热情洋溢，欢迎宴？宰羊宴还差不多。想着，她心下突然有些抖……那群家伙，不会很能吃喝吧？ 哈多姆却在一旁无知无觉地感叹道，“兄弟们很久没接过这么大的单子啦，血色耍起狠劲来一般星盗团可不敢碰，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咱大伙除了认钱，谁都不认，管他大爷的！哈哈哈……” 这笑声明含的得意自豪之色……简直了，安瑟听得脑袋似乎在嗡嗡嗡地跟着作响，连忙转到正事，“我们还要多久才到目的地？” “哦，约二十个小时吧，我们绕开了寻常航道”，哈多姆边说边打开地图投影，“而且破碎之域附近破事极多，就算是我们也得小心翼翼。” 破碎之域？ 那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安瑟瞧着路线航程，没多说话，点头示意知道了。 “哈哈，不得不说，你们真够胆色的”，哈多姆顺手拍了一下肩膀，“现在算是我们地下圈子最热的八卦了。” 这随时动手的毛病……安瑟挪开了一些，“彼此彼此，你现在也算参与的一份子了。” 哈多姆闻言却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这你可有所不知了。” 嗯？ “等下我们要停靠一下，有兴趣跟着到外面看看？”面对安瑟探寻的眼色，哈多姆邀请着。 “好。” 大约半个小时后。 穿上防护服跟着爬出去的安瑟，就看到了搭载他们的战舰本尊外貌，一艘近千米的中型拦截舰停靠在临时船坞上，散发着深褐色暗金属光泽。 周围依旧茫茫一片星海。 这里则是设在深空宇宙里供途经战舰临时停靠检修的小型船坞。 安瑟目光随着一个个维修机器人朝着长体舰身中上方睃去，那是？靠近些，一个独特抽象标志映入眼帘，像是两个半圆和一个整圆的扭曲交缠体。 刃拳星盗团。 安瑟还真认得这个臭名昭著的星盗团标志，只是，他们的舰长貌似并不是壮汉？ 正想着，标志被唰的一道同色漆体划下了一道，接下来，唰唰唰的不停动作下，原本标志已被完全遮盖掉，光洁得看不清任何涂改痕迹。 当然，也没有新的标志添加上。 机器人嗖嗖地收队归回舱体内。 就让我看这个？ 唔……重新回到舰室的安瑟抬头认真地打量了这人一眼，“嫁祸？” “哈哈”，哈多姆得志意满地笑，“怎么样？” “可是，舰船的外貌？” “跟他们同一系列，这艘是外借的”，哈多姆不屑地动了下鼻孔，“丑不拉几的，也就他们配。” 嗯，私怨？伺机报复？这想法一晃而去，啪啪的掌声从安瑟手上响起，“不错，等查清前也够懵逼的他们喝一壶的。”星际海盗间内斗什么的，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不介意他们给已经乱上一团糟的血色再添上一些堵。 第九十一章 嫁祸(下) 听着外人的赞同，哈多姆笑得更爽快了，“走，去喝酒庆祝一下。” “收钱不？” 哈多姆明显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了两声，“这回我请。” “不介意我叫多几个人一起？” “随意。” 很快，对于络绎不绝地乘着热闹蹭过来的人，兴致甚是高昂的哈多姆已经顾不着几人和几百人的分别了。 小宴成功地扩大成了大宴，顺着连晚餐一道解决了。 而本着不能被宰得太亏并小心眼地将人坑完一把的安瑟半途就已经溜了出去。 这么久了，在连番意外冲击下，她还没来得及真正去了解一下整件事在星网上发酵扩散的进度，这可不太好。 罗瑞这个热闹绝缘体顶着一头卷毛在旁嘀咕，“要看你自己看不就成了。”为啥偏要扯自己起来。 “你看过了吧。” “嗯。” “有什么发现？” 罗瑞认真地瞅了她上下一眼，“屏幕上的你好看一些，装柔弱那会我才醒觉你是个女的。” “……”我是问你这个吗？ 当然，在预料之内，不止第二场，很多相关的之前的直播也被翻了出来传了个遍。 “血色官网已屏蔽相关发言，主要阵地转为了星网最大的互动交流社区hey。”罗瑞正儿八经地转而说着，“影响比想象中大，已经不限于喜欢刺激的小众群体了，不过，几个主流星媒没有参与讨论。” “嗯。”安瑟轻应了下，目光在打开的相关讨论上流连。主流星媒没参与也是能够轻易想明白的事，除了可能存在的背后金钱交易外，也可能不想引火上身，就像任谁都宁愿欺负一群老实人而不愿得罪一个亡命之徒一样。 她要的不过是血色垂直客户的信任崩盘，这已经超出预期了。 毕竟，这是个爆炸掉一个星球就能毁掉上百亿生命的宇宙，在这里，对大多数不相关的人来说，他们关注的不是生命本身，而是附带的八卦价值。 一名奴隶少女与落难贵公子相爱，无奈被迫分开，然后少女不甘反抗，暗地组织策划得到拥护，并还奇迹地成功了，留下了哀嚎遍地，引得高高在上的权贵跳脚，可能最后还能双宿双栖？ 对，加点联想力，这简直就是一出比电影还曲折精彩的真人反转故事，而且，这故事还没完！留下了足够的遐想，带来了后续无穷的讨论动力…… 那句“从今天起，公正没有赋予我们的，我们会自己去争取，自由和生命的烈火将以这里为起点，去燃烧我们将来踏过的每一寸腐朽的土地……直至血色崩毁”也随着讨论的深度而成为了传播度最广的话语。 “唔……”，安瑟托着下巴看完，瞅了下罗瑞，“你说，我在上面实名开个账号，是不是分分钟能成为一代星际网红？” “……”罗瑞无语凝噎了一下。 “诶，想到以后一段时间得带着你们这群只管吃喝拉撒的货，我就无限惆怅”，安瑟叹了口气，转了转眼珠，“听说网红收入挺高的。” “……你不怕死可以试试。” “好吧。我就随便说说。”随后，她又突地一拍桌面，吓得罗瑞抖了一抖，只听一道义正辞言的声音传来，“我决定了，等到达目的地后，你们全给我化整为零——赚外快去！” 罗瑞彻底的呆了。 瞧这神色，安瑟秒地温柔地拍了拍他肩膀，“别怕，破碎之域实乃放火抢劫的发家致富之地。” 嗯，凯那家伙肯定也是存心的。说起来，他答应的条件还没见着…… 海伦婆婆的消息也没有…… 唔，诺亚也很久没露过面了…… 揉了揉额头，安瑟站起来就往外走，顺便摆了摆手，“到达前，整理好破碎之域的势力资料给我，谢谢。” 我，我还没答应啊……瞧着完全不给拒绝机会就拍屁股走人的安瑟，再看看尚未关掉的屏幕，罗瑞抓了把头发，所以，这人其实不是只是来找他请教讨论问题的？ “爆炸冲击波……” “主动力网故障……” “重力系统失控……” 舰桥内，正中的屏幕上倒影出一个人的脸孔，“我劝你们，还是乖乖的将人都交出来，不然……” “我说了不关我们的事，没有人在！”贾森气急败坏地吼回去。 “那就投降接受检查，等我们查清事实。” “谁知道等你们过来会干什么，你们的人品可不敢让人恭维。” 对面冷冷的目光盯紧过来，不再说话。 系统警报声依旧急迫地持续，贾森咬紧牙关，目光阴寒，“启动逃生程序。”他这人，从不会主动将性命交到别人手上，特别对方也不是善类，就算误会最终查清，也不见得不会索性痛下杀手。 他知道己方肯定是哪里让人坑了，自己也还在看热闹呢，谁知转眼就被人家舰船追着围了上来。 麻痹的大意了。 “联系大哥，就说我们刃拳星盗团被血色盯上了。”贾森一边吩咐着个人辅助系统，一边朝逃生艇走去。 看着瞬间从拦截舰飞射出来的，冲向四面八方茫茫星海的数千个逃生艇，血色领队同样一张脸沉得发黑，两天了，还没顺利将人捉回去，别提麦辛大人，少主马上就能将自己这些人给生剥活吞了去。 等捉着了他们，该死的，每个人都该死。 “都给我追，一个也不许放过。” 将事情重重复复地抽丝剥茧的麦辛，此刻站在窗边，只在想着一个问题，那个少女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何方？ 将人追回来当众处理只是为了解除燃眉之急，而真正的危机依旧在于，背后的黑手。是谁想要将血色连根拔起？ 他可不相信单凭一群拘在眼皮子底下的人能将事情掩盖到天衣无缝的地步，从组织到撤退，从内部到外部，环环相扣。 还有，偏偏就那天，自己外出了，少主身边…… 好半晌，麦辛的声音淡淡响起。 “诺亚。” “在。” “为什么海伦的信息检验不出疑点？而恰好两人就编在一起？” “信息校对无误，结果为随机导向。” “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就能摸进控制室，不着痕迹地在地下布置好爆炸点，移动迷宫每次开启地图都不一样的吧。” “是的，理论上无法推测。” “嗯，我突然想到，我以前不放心人之间的交流，但现在，全科技掌控好像也不让人放心了。” “不明白。” “诺亚，你管的范围太大了，从现在起，接受人工数据检测后，你就一直呆在我身边吧。” “是。” 而这时，安瑟一行人，来到了他们第一站目的地，号称星际最混乱，也最自由的黑域——破碎之域。 第九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 当然，在此之前，安瑟便收到了一份详尽的账单，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列举得体贴入微，总而言之眼花缭乱地一直划过去也还没看到底……在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时候，总算看到了总金额，六万一千七百六十宇宙币。 她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再颤颤巍巍地翻回去大致瞟了一眼，安瑟抬起眼皮瞧几人转了一圈。 “美人儿，你喝的那酒值两千？” —“哦，人家说是波鲁亚多一百年特级纯天然酿造。” “小丫头，你那什么教你快速劝导培训课程是什么鬼？” —“姐姐你心情不好啊。” “罗瑞你一个死宅点餐能不往贵里挑？” —“嗯？我随手的啊大概那些目录靠前？有便宜的？” …… “你们不知道对方是视财如命贪婪无度的星际海盗？！没钱给，我统统将你们留下来充当货款！”安瑟一拍桌子，怒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眼，还是纳塔利娅挑眉，语气凉凉，“你一传回来就没了影子，可没说过合作方是星盗。” 怒气腾腾的安瑟立马被噎了一下。 “况且，当时人家也就提了一句又没真问要。” ……哈多姆！一群无耻大坑！念头一转，怒气值又开始上升的时候，安瑟头一偏，恶狠狠地朝向门口缩头缩脑的一个人，“什么事？” 飙去的火气使传话之人更是瑟缩了一下，“你，你等的人到了。” 就像一盘冷水当头浇了下来，安瑟身上火气刹那消失全无，起身快步就闪了过去，温柔地扯上一张笑脸，“人呢？” 凯说过到达的时候先在舰船上等着，他会派人过去送上自己要的东西！ 其实不用人回答，安瑟转眸就看到了廊道走来的一人。 第二次，除了纳塔利娅外，她第二次被一个人的美色给震着了。极浅的淡金色短发，细嫩的白皙皮肤，淡雅的雾蓝眼眸，长眉弯唇，身姿俊美，像是动画里走来的绝色少年。 “美……嗯，你好。”安瑟精神抖擞地迎上前，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好呀，我们又见面了。”美少年极是高兴地搂上去，“凯老不让我找你，还好这次我偷偷的换了人过来，他不知道，哈哈哈。” 安瑟瞬地僵了，自然不是因为美少年的投怀送抱，而是这说话……“阿克？” “嗯，是我啊”，阿克塞尔放开她，得意地笑。 呆萌少年变成呆萌美少年的变化，真是——还得确认着“这回是真人还是？” 这已经是看他换的第三副脸孔了！ “如假包换”，阿克塞尔一张脸凑近，“要不摸摸看看？” ……安瑟喉咙不自觉地咽了一下，爪子就真的捏了过去，嗯，软软滑滑手感挺舒服的，这回倒像个被呵护的豪绰少年了。噢，对，这大财主貌似亲自登门了…… 从美色中徒然醒悟过来的安瑟笑得更灿烂了，“走，里面再说。” 命运给她关了一扇窗，却开了一个门。想起那个一毛不拔的货千防万防还是让人给亲自跑来待宰……噢不，救急了。 突然出现的美少年让尚在里面的人俱是愣了一下，再看一旁先前还是拍桌子跳脚的安瑟此刻一副笑意荡漾的模样…… 唔……有猫腻？ 面对嗖嗖射来的探究，安瑟挥挥手，“都准备一下，要走了。” 咦？有钱了？刚她出去那一会，他们还窃窃商量要不要花点手段什么的探探这群星盗的家底在哪儿好去替自己赎身来着…… 莫非……面对灼灼目光，阿克塞尔极是绅士地一个个握手拥抱过去，“你们真棒，谢谢啊，辛苦了……” 安瑟抬手捂了捂脸，好吧，她都开始于心不忍了。 其他人也愣是被这美少年的举动给弄懵了，一个个呆呆地点头再云游似的离开，谢谢？这哪儿跟哪儿…… “我吓着他们了吗，怎么觉得他们神色有点怪？”等人走光后，阿克塞尔回头看着安瑟，有些闹不明白。 “没事，可能一时不习惯别人太热情？”安瑟随口扯着，“况且，凯不是吩咐过不许透露你们的存在，所以没人知道内情，你跟他们说谢谢是个人都觉得奇怪啊。” “哦。” “你什么时候走？” “你赶我？” “那你要这副样子混在我们身边？” “随便啊”，阿克塞尔笑，“我这样子也没几人看过。应该说没什么人知道我真正样子到底是哪个。” 嗯，还是个百变少年。安瑟不知为何却涌起一点儿酸涩，顿了一下才道，“你不来我们还真没法下船。” 不等发问，安瑟就扔了平板账单过去，“我要的东西呢。” 阿克塞尔掏出一个比巴掌略大的黑盒子，“三副伪装器对应三个自由出入全星盟的身份，里面还有一张万宙银行黑卡，不记名。” 你就是我的大天使，安瑟心底哼着，笑眯眯地将东西接过。 阿克塞尔则垂眸看着账单，顺口说着，“要我帮你结了吗？”这帮家伙还真是死性不改见人就宰，不过他们也就这点追求了。 压抑着脱口而出的应下的冲动，安瑟手指在桌面嗒嗒地叩着，沉吟了一会，才严肃认真地稳稳开口—— “好啊。” 阿克塞尔一瞬笑了，映得一双雾蓝眼眸熠熠生辉，“想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会义正辞严地拒绝呢。” 安瑟无奈地叹气，“人穷志短，也是没法的事。”当初她提出条件时，只是为了能够好好谋划自己未来的逃亡日子，而现在…… “我们目前还是合作关系呢，你别看凯那样，他只是相信你自己有办法，如果不行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阿克塞尔甚是认真地表达着认同。 是吗，安瑟怀疑地瞅过去。 或许是背后议论不得人，一道通信请求接通后，凯淡淡的声音出现在耳际，“阿克跑去你那儿了？” “……嗯。” 轻浅的叹息传来，“别把他真给卖了，还有，收敛着一点，别玩得太过火，我这段时间可能忙。” “……好的。”控制狂。 挂掉通信，安瑟朝疑惑的阿克塞尔眨了眨眼，“嗯，那个……奔向你的自由吧。” 第九十三章 化整为零 破碎之域的前身是塔蓝帝国辖下的一个星舰基地及其附近大型人造生态中转区，后经受袭遗弃，并随着帝国内部政权的长期混乱等，逐渐变成边缘化无所监管的黑域，聚集了众多各式人群和繁荣的地下交易。 数百年来发展至今，它已然成了一个无法再行掌控的庞然大物了。 不过对于安瑟他们来说，在这里任何人都可来去自如，没人会盘查过问你的身份，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由于早前在行动的过程中，每人全身由上至下一身黑衣大致只露一双眼睛，所以也没人认得他们，在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分发了二百五基本备用金后，安瑟大手一挥，让他们统统三两成队分散开去——养活自己去了。 “你大概是史上最穷酸的老大了。”纳塔利娅靠在船壁上目视着最后甘娜带着人离开的背影，随口说着。 安瑟还在心疼着还没捂热就少了一半的余额，没心思搭话，倒是乔瓦尼在旁边正经地开了口，“这里每天流动的陌生人口虽多，但一下子涌进将近四百人，还是颇为引人注目的，这种化整为零的方法很好。” “那我们呢？”莫小莉抬起头，一张小脸始终发光似的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她以后，是不是想去哪儿都可以了？ 就像姐姐说的，不用再困在一个地方，能遇见很多很多的人，能玩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 闻言斐舍和萨曼沙当先走了出来，“我俩一队吧，再联系。” “嗯，小心些。”回过神来的安瑟点头应下。 随着他们离开，乔瓦尼紧接着道，“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了。”这段时间，他也是第一次回到帝国。 “谢谢。”安瑟上前拥抱了一下，神色认真。 “你也注意一下，估计……有人会找你。”阿克塞尔接着提示道。 “我知道”，乔瓦尼没甚表情，现下这情况虽没料到，但说到底，他其实也是旁观者？想明白的人自然不会当真，除非真狗急跳墙吧。 还有六人。 安瑟想了想，看向阿克，“你和利娅、罗瑞先找个可以安置的地方，我晚些过去找你们。” “行。” 坐上前往域中的空中列车，莫九看着不停兴奋张望发问和耐心答话的一小一大两人，心里有股不大真实的感觉。 自上回大丫头叮嘱他们安静地在一处呆着不许胡乱走动起，他们就没试过这样的相处了，没有旁人的，像是真的一家人一样。 而现在更是离开了游戏，那些化整为零，两三人一队……他听着，刚还在踌躇着要不要主动提出带小丫头离开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大丫头会撇开其他人，亲自带着他们。 谁都知道，他自己也知道，能活到现在，活到出来，真是踩了天大的狗屎运，就只因早早的比任何人都早的遇着了一个人，占着了亲人的名义。 假的名义。 他很少想这些，但那天，看着台上那个被所有人瞩目，从容说话间生杀予夺的少女……他才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且做到了哪种地步。 那一刻，第一回，他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就算是最初迫于规则假装的便宜父亲，好像，都不配了……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懦弱又怕死的普通人而已。 一道说不清的距离横亘在中间，他甚至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话了。 望向依旧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的小丫头，莫九暗暗地叹了口气，目带羡慕。 安瑟有点奇怪地瞅了对面人一眼，说实话，莫九最近很是诡异，有种回到了最初认识那会的感觉，但那会还是单纯的畏惧害怕，这会儿…… 她猜不出闹啥样。 更年期？ 列车停了，安瑟牵起小莉的手就走了出去，莫九默默地跟在其后。 站在纵横交错的其中一道走道上，即便是满腹心事的莫九，此刻高高地俯视着下面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地面，也忍不住愣了半晌。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乱，天马行空的乱。就像左手应该在左边，却偏将它拼在右边，还能用得颇为灵活一样。 “这儿聚集了很多不同种族，没有哪类占优势，也没人管，所以……嗯，规划设计和建筑风格稍微有些乱。”安瑟在一旁简单说着。 这叫，稍微？莫九看着不远处一辆车从高楼上驶下半路转到一朵蘑菇状屋顶再弹上扭曲的立交桥，喃喃想着。 “姐姐，这儿好像很好玩。”莫小莉定定地瞅着一个到她大腿高的胖小人从她身旁晃头晃脑地走过走远，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安瑟揉揉额头，无奈的笑，“这儿也很危险。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干。” “干什么？” “两件事。现在先去第一个地方。” 换乘域内空列，半个小时，安瑟领着二人来到一棵五颜六色的参天大树前，树很宽，直径三米左右，挂着脱漆的门牌号和招牌。 安瑟在树门前叩叩地叩响。 不到半米的门打开，露出一绿皮肤尖耳朵，微带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儿是噜噜知识树，这儿有全宇宙最健全的知识储备。” 安瑟低头看着一米高的小矮人，微笑道，“我预约过，de8o。” 尖耳朵晃了晃，“噢噢，尊贵的客人们，请。” 侧身步入洞内，涌入眼内的是纵横交错布满洞内的像透明银白血管一样的东西……嗯，前面根本没有路。 小矮人一路弯腰轻跳抬腿地熟络地走至里面，往一角落拼命地划拉划拉，很快，抽出几截同样的像透明银白血管一样的东西，再回至安瑟前面，递上，“顾客你这么可爱，噜噜八五折特惠，折后三百二十八宇宙币，记得再次光顾哦。” “哦。原价多少？” 小矮人动作顿了一下，小小的绿脸皱起来，“客人你突然又不可爱了。” 安瑟笑了，“两百，我要了。” 小绿脸下一刻又眉开眼笑起来，“好咧。” 接过脑导管，付完款，安瑟侧身就走了出去。 才回过神来的两人巴巴地异口同声地问着，“这是什么？” 安瑟抬手指指脑袋，“快速扩充你们的基础知识储备。” 第九十四章 身世初露 植入或外置个人辅助系统也可以，但一些基本的，自己记下并融入自身记忆还是最方便的。到底生命是独立的个体，不能被智能所控制，科技发展至今，这基本已成了共识。 这东西可以透过专门设备将储存的内容按个人接受程度循环渐进地引导接入形成新的记忆区，开始可能难受，就像强行塞东西一样，但适应也就好了，在知识普遍廉价的时代，不能真的当个文盲。 奴隶黑户等连生命权也没有，就别提教育权了。想要摆脱身份标识，第一步就得扩充自己的眼界，跟上大众的受教育水平，当个正常的文明人。 因而，安瑟挑选的内容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专业学识，就是上至通用语教育，基础历史文化地理科技，下至社交礼仪吃喝玩乐生活百科等。 最初生活的达卡拉星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自小在那长大的莫小丫就算天生聪明，也绝对缺乏社会适应力，这也是帮助她融入正常社会的第一步。至于莫九，安瑟不清楚他的过往，但想来……也得更新同步一下。 至于接下要干的第二件事…… 走进一栋看起来最正常的纯白色方正建筑，莫小莉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后，眨着眼抬头，“姐姐，谁要看病吗？” “嗯。”安瑟将手搁上她头顶揉了揉，“做个检查，等会小莉乖乖听话，好吗？” “哦。”莫小莉不明所以地应下，倒是莫九有点紧张起来。 那个，能治吗？ 十来分钟后，看着静躺在医疗舱的小身板，两人在外面安静地等待着。 诺亚透露过，莫小莉身上携带的基因缺陷会导致早夭，安瑟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只能按普通情况大致猜测可能是缺陷基因会导致免疫系统过早出现问题，造成基因突变，产生某种不可治愈的疾病等。 血色内部不提供治疗，而现在他们出来了，这个隐藏着的隐患自然得首先解决。 半晌，对面青年慢声开口，“我们布洛伊思一族的基因本来就不好与外族结合，这孩子能融合得这么好，就算有点瑕疵也不错了。” 嗯？ 安瑟蓦地转向莫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愕。这么久了，她竟然完全看不出莫小莉还是混种人！ 就算种族间外貌再神似还是有迹可循的，就像纳塔利娅一样，雪发异色双瞳外貌妖艳外加能力，就是纯种巴鲁族标志。 而布洛伊思一族，最大的特征就是如眼前青年一样，长眉深眸，斜直向上的长耳朵，皮肤偏通透，气质高冷，像……唔，纯净精灵一样。 莫小莉，真是一点外显基因都没遗传。 她的母亲，是布洛伊思人？ 不过，面对投来的目光，莫九也是一脸懵逼的模样，随后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 安瑟收回视线，望向医生，“我只想问，能做基因修复吗？” “其他人或许不行，我恰巧可以”，青年坐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她算是一半布洛伊思人吧，我也没有所谓的混种歧视。” 说好的气质高冷呢？安瑟觑了一眼，应下，“好。收费？” “六万。” ……这就是罗瑞跟她说的，经过千挑万选的号称破碎之域最好的医生？她怎么觉得像奸商呢？ 或许混在这里的人，这属性都是相通的。 “我需要详细了解一下，具体。” …… 二十分钟后，安瑟关上医疗室的门，靠在墙上。 莫九站在一旁，踌躇了一下才开口，“谢谢。” 安瑟偏头打量了他一眼，轻轻启唇，“她不是你亲孩子吧？”就算不知道孩子她妈是哪一族，但凭外表，也能猜出是外族的。而莫九的反应，却跟自己如出一辙。 这只有一种解释，孩子她妈是同族，而真正的父亲，才是布洛伊思人。 莫九有些讪讪，“嗯……我，我就是捡着了她们，那会小丫刚出生，就跟她妈窝在逃生舱里。发现的人瞧了一眼后，就，就走了。” “不是捡着，是救了”，安瑟淡淡修正着。而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惑总算解开了，达卡拉，那个地方，真的不适合孕育生命，从那里长达十数年没有新生命出生可以看出来，她一直猜测唯一例外的莫小莉，可能是其母亲性子特别坚韧的原因，原来……她是怀着孩子沦落到了那里。 不知道想到什么，莫九脸上的讪笑自然了一些，“那会刚出生的她，特别……小，我舍不得。” “无论如何，你是个好父亲。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安瑟自然地说着。 听到鼓励的莫九一下就来了精神了，“你不知道，刚开始一出门，相识的人就在笑，那种，就是不太好的笑，眼看养多两个人，一下子辛辛苦苦攒下的就没了……总之，等他们笑得没意思了，孩子她妈也恢复后，就全部傻眼了。” 莫九挥了挥拳头，补充着，“就像你刚来时一样，揍趴了几个人就没人敢出声了。哈哈哈……” 安瑟看着扬眉吐气一般的莫九，失了一下神。 莫九瞧着顿时收回了手，挠了挠头，那个……自己是不是看去又太蠢了？又不是自己厉害，得意个什么劲，况且，孩子她妈离开了也一直没回来。自己后来还差点让孩子死了…… 想罢，莫九又怏了下去。 “收养我的人死了。”回过神来的安瑟说了一句，她刚突然想到初来乍到时倒在身旁的尸体了，不得不说，莫九的运气的确相对好，比那人好。 而且要不是收养了莫小莉，估计他还得苦哈哈地呆在达卡拉，毕竟，自己可没兴趣对一个不怎么样的成年人同情心泛滥。 有因有果，很好。 “像我和小莉这样的孩子，如果没有一人接着一人的付出，都不会活到现在，所以，谢谢了。” 安瑟笑着继续道，莫九却是呆了。 是，是吗？ 这时，后面的门无声划开了，莫小莉蹦了出来，“我检查完啦，怎么好像好久哦……你们也要去吗？” ……都来一轮会死人的。 安瑟回头觑了一眼她背后跟着的笑吟吟的人，心一下揪紧起来。 好想回去抱抱咱家美少年大土豪的大腿……手指微微抖动着把卡递过去，安瑟心里戚戚地想着。 第九十五章 财大气粗 破碎之域的昼夜是绝对的对半划分，在三人踏出外面时，淡淡星光已无过渡地替代了明晃的人造日光，四周陷入一片绚丽霓虹当中。 “真……漂亮。”小莉抬头喃喃着。 和白天感受的混乱无序不一样，在黑夜下它完全幻化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令人着迷的世界，就连乘坐过的普通灰白色空中列车，此刻就闪砾成一道五彩斑斓从眼前掠去。 “还是因为规划太糟了，所以黑夜下都得闪闪发亮以免存在感太低互相伤害。”安瑟瞟了一眼，煞风景地说着。 而仿佛印证着什么似的，不远处传来一道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砰的一道爆炸火花炸开在瞳孔内。 面对两道嗖嗖投来的目光，安瑟咳了一声，“这个，事实告诉我们任何时候安全行驶是最重要的。” …… 机器的滑动和钝响声顺着前方传来。 “为什么我也要跟着？”罗瑞落在后面，感受着周遭好奇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小声吐着槽。这些人，到底能不能重视一下他一个技术员应该要好好呆在后方的战略正确性。 “安说你身手其实过得去。”阿克塞尔听着了，停顿一步一本正经地同样小声解释着。当然，还有后半句他没提，当个护卫还行。 罗瑞：“……” 他们现在所处的方向位于最北边缘，属地下军火交易区之一，当然，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是必要的撤退交通工具——能够利用空间跃迁来迅速甩掉追踪的中小型战舰。 和民用飞船不一样，这一类具备战斗功能的舰船在整个星盟属限制流通货品，购置是需要通过重重审核登记的。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扫描，搜身，检查……在显眼处或暗处的众多虎视眈眈中，一憨厚男子摩搓着手迎上前，“尊贵的客人们，你们好，不知需要些什么？” 阿克塞尔看着他，“r2ieyi型突击舰。” 憨厚男子隐晦地双目一亮，向前伸手引路，“走，我们边看边谈。” 这种大型交易自然不可能看实物，站在按实际比例缩小的近五十米高的模型前，憨厚男子挥洒着洋溢的热情，“客人你的眼光真好，你看看，它简直就是目前最先进的太空文明和暴力美学的完美融合，看到那超具流线美感的悬臂没有？上面搭载了近防炮、远程轨道炮和重型能量炮，战斗力爆棚，而且它舰身还特别的机动灵活，打不过也能跑，绝对就是为搞星际冒险量身定造的啊……” “而且，它还不贵，绝对的性价比超高，仅需一千三百九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全星盟统一市场价，我们还另将超额附赠配套，包括全员逃生艇防护服维修机器人……” “在破碎之域，绝对没哪家敢窥视我们的货，交易绝对安全可靠，公平公正……” 如此二十分钟后。 滔滔不绝说完的憨厚男子微笑着道，“尊贵的客人，你看怎么样？” “哦”，阿克塞尔回头瞧了一眼罗瑞和纳塔利娅，“你们看？” 两人早在听到那一串长长数字时已陷入了当机状态，此刻闻言回过神来冲他直接摇了摇头，这种价格的交易就不要问兜里只有二百五的人了好么！没看到自己心头在发怵？！ 阿克塞尔摸了摸鼻子，问，“什么时候能到货？” “五天。”男子连忙道。 “能不能再快一点？” “这个……”仿佛有些为难地犹豫考虑了一下，男子摩搓着手，“加紧的话，这打点通行费……” 他咬咬牙，“三天！但得加五十万！” “好。”阿克塞尔几乎不作犹豫地点了头。 “客人真爽快”，憨厚男子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按惯例三成订金，三天后在上面船坞正式当面交货付余款。” “嗯。” 付款协议完毕，目视着三人远离的背影，憨厚男子双眼微凝，挥挥手，“跟过去，探探底子，看看最近都来了些什么人。” “是。”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应下，再转身离去。 “货还要备吗？”一直在后面亦步亦趋的另一人上前问着。 “先备着，如果不能连人吞下的话就不要得罪。” “我知道了。” 拐过弯，纳塔利娅敏感地往上往后打量了一眼，淡淡道，“我们被追踪了。” “哦”，阿克塞尔随意地应下一句，紧接着通信接通了，脸上立时泛起笑意，“你猜我刚做了什么？” “嗯？说说看？”听着话里掩饰不住的得意，安瑟打着手势让两人停下，跟着弯起唇角回问着。 “我刚为我们添了一艘战舰，就是现行最新型号的那种。” “什么？！”几乎提高了一倍的音量冲进耳际，让阿克塞尔情不自禁地激灵了一下……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我早想过了，让发现的话不是要随时撤退嘛，而且，随后还得去血色地盘逛个几圈呢，没一艘自己的战舰也太不方便了。” 阿克塞尔说着说着就又泛起了笑意，“怎么样，觉得我未雨绸缪了一回吧？” “多少？”安瑟觉得自己的心在颤，语气轻飘，“花了多少？” “唔，一千多？还行吧。” 行个屁！我……嗯，冷，冷静……安瑟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缓着语气，“你们在哪了？” “就是，北面，吧。”阿克塞尔瞧了一眼四周。 “没找到地方住？” “还没。” 北面……安瑟转过身，瞧着远方，看着最亮眼的一道如摩天大楼一样高耸的熟悉人形投影映入眼帘。 盖亚。 “我们在盖亚星际见面吧”，安瑟说着，“我现在过去，大概……嗯，半个小时。” “哦，好”，阿克塞尔自然是没甚意见，只是……他问着，“你不高兴吗？” “不，我只是”，安瑟无奈，“有些心疼……钱，还有……”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这重要吗？阿克塞尔忽然想起刚开始她和凯为了二十万分文不让那会，就扯着嘴角笑了，“没事，我一个人剩下也就这个了。” 安瑟默了一默，才应了一字，“好。” 第九十六章 不算秘密的秘密 盖亚星际是集休闲娱乐餐饮住宿一体的大型场所，从迂回环廊直到被引至一栋金红光泽小楼，安瑟踏进去第一眼就瞅着了正中心冒起的腾腾热气。 和正在大快朵颐的三人。 和抽空打着招呼的爪子。 嗯……挺惬意的？ 一路上禁不住的反复思量霎时就被冲走了个七七八八。不自觉地摸摸肚子，安瑟落在最后加入了一块。 如此过后，直到一个个懒洋洋地开始游走占地盘去了，舒服地窝在宽大软椅上眯眼消食的安瑟，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心思不定地赶过来，是干嘛的？ 她嗖的弹起麻利地转过身，手臂撑着交接的椅背俯视着仅半米之遥的头顶。 还没开口，正低眸看着屏幕的阿克塞尔就心有所感地抬起头，一张大写的脸孔就直白地映入眼帘。 诶，好看的人近看还是好看，特别一双勾勒着深浅光泽的瞳孔，还有皮肤怎么特么的好，想掐一掐…… 这念头飞快地晃过的同时，安瑟将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小时候一定很招人喜欢。” 阿克塞尔怔了一怔。 其实这话出口的下一刻，安瑟就察觉了不妥，果然……饭后过于疲懒，思维容易迟钝，这话题应该属于聊天禁区，“我随……” “是啊，不过，现在就不招人喜欢么？”几乎同一时间，阿克塞尔回着，语气还特意带上一丝幽幽。 “不是，不能掐而已”，安瑟示范了一下动作，笑，“我的坏毛病，见到可爱好看的人就忍不住手痒痒。” “哦，我见过纳塔利娅炸毛。” “……”，我这么实诚地哄你容易么。 “你刚才”，阿克塞尔若有所思，“是不是觉得说错了话？” 真敏感。 安瑟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就听到他往下说着，“我们觉得你事前可能知道一些什么，之前也提过，虽然你没答……嗯，正式介绍一下，本名艾克??克林斯，不过熟悉的都管我叫我阿克，所以不用改，而且后来名字也用习惯了。” 最后，他还伸出食指至唇边，“这是秘密哦。” “不怕我将你卖了？”安瑟点了下头，才转而道。 “这很冒险啊，不划算”，话落还特意别有深意地眨了一下眼，“你知道，对不对？” “对。” “哈哈……”阿克塞尔笑了两声，“我庆幸那次冒险遇见的是你。” “你又是偷溜去的吧。” “那会海伦已经进去了，我也想混进去看看，所以……”他耸耸肩，“你不知道，凯就相当于说一不二的存在啊，什么都不让我插手，我快要憋死了。” “我觉得他听了想吐血”，这么拉扯了小半天后，安瑟才终于想起绕回到最初谈话目的，“你订的货什么时候到？” “三天”，阿克塞尔得意地伸出三根手指，“其实开始是要五天，不过我想万一有意外等不了这么久，到时财物两空就不好了。” “不止意外”，安瑟觑了他一眼，“你觉得他们哪个不需要提前做一下专业和应急培训？” “所以啊，我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好吧，你没来之前其实我们还作了一个小计划。” “嗯？” “劫富济贫逃之夭夭，现在好像得稍微改一改。” 第九十七章 自由广场 美美地睡完一觉后，安瑟戴上伪装器顶了个看去最无害的温顺形象，挽着阿克塞尔的胳膊就出了门。 长直白裙浅笑……阿克塞尔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戏瘾又犯了？” “好降低别人的警戒心嘛，你看我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怎么也像单纯女伴吧，而你也不像能打架的样子。” “谁说我不能打了？” “真的？” “……”，阿克塞尔将她送入车门，自己绕到另一侧落座后说道，“索利丹广场。” 索利丹与外接镶的地方没有具体的边界，没有标志，只要进入了其范围，就有着无数的进出口。随意地在一处停落后，可以看到，一些形貌各异的人群推开某大小不一的墙壁木板管道等，从各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一脸如常地钻出来。 这里就是整个破碎之域最出名的地方，占地比例近十分之一号称自由广场的索利丹广场。 两人走上前，安瑟抬手轻推某处平整墙面，从里面腾出仅容两人贴身站立的暗金属空间，进去后看似蚕薄墙面再度合上，而容身之处抬头见顶空间狭隘，就像密封的集装箱一样，往传送带上输送。 而透过眼前的金属板面，可看到密密麻麻地列着的代表各个方向的标示。 选择be32停下出来，再顺着通道往前走，两扇半圆木板往外推开爬出去，泛着暗橘光泽的小道和零落的小楼铺面就扑面而来。 重新挽上胳膊，安瑟轻笑，“其实想想，就算让血色发现我们在这，也能在这里陪他们玩一会捉迷藏。” 只要进了索利丹广场的入口，就没人知道你会从哪里出去，而就像刚爬出来的隐秘通道一样，沿路也能回去重新选择落地点，无数的出入口就这样交织在整片区域。 可以说，这里就是城市迷宫的相对版，但迷宫没有出口，这里则制造了无数出口，没有死路。 鉴于这样的特殊运输走道设计，因而吸引了无数的人在这里躲避追踪，在这里特殊交易，在这里碰头会面，它把自由和混乱发挥得淋漓尽致，造就了这个星际上响当当的黑域市场。 “的确可以”，阿克塞尔跟着笑，“这里我呆过一段时间，知道不少隐秘通道。” “那，这是你提的退路？” “我提过，凯同意。” “我一直以为这是他拒绝援助，让我们在这乘机捞一笔再退走的正当理由。” “哈哈。有可能。” 很快，在一处不起眼角楼前停下，阿克塞尔带着安瑟大步就走了进去。 两面简单的展柜，一魁梧高壮的有着抽象黑纹的男人走上来，“尊贵的客人，你们好。” 阿克塞尔几乎不看其它，就直接开口问，“高级能源晶体，现货多少？” 所谓能源晶体，也就是格亚洛晶，不同于之前光剑枪支嵌凝的小切割体，聚焦了大量暗能用于各类战舰和重型武器系统的高级格亚洛晶，在星盟同属限制流通货物，在地下黑市极受欢迎。 男人隐蔽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两人一眼，“三百。” “我全要了，共计是？” 三百块，足够十艘战舰一个月持续折腾的耗费了，这量可不小……这种大咧咧地搂着女伴过来的阔绰哥们，可不多见，怕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男子再次打量着，才回，“五十二万。” “五十”，夹着一张地下市场惯用的不记名黑卡递过去，阿克塞尔不作犹豫地回。 “好，稍等。” 不规则的粗大暗蓝晶体，即便用了现有压缩收纳手段，也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一大黑色金属箱，滚轮转过地面时还带出了轻微摩擦声，不用说，这样走到外面，铁定立刻成为不少人眼中的香饽饽。 不过，能在这里作交易，隐秘路线就不能没有了。 男人引他们至店面一侧，伸手推开，赫然出现一条通道往斜下方穿过，并示意询问道，“你们还有其他人吗，需不需要一起？” “不用。” 看着两人身影消失，男人摩挲了一下手指，才开口，“去试试吧。” 在索利丹广场，从来没有安全交易，出了店门，钱货生死全部自负是默认的规则。没有第三人，这看去弱不禁风的组合，不赌一赌实在于心不安。 然而过了好半晌，通信上没有传来半点回音。 男人烦躁不安地转了几圈，脸色突然一变，快步至柜面点开屏幕，个人认证信息扫描过后，账户交易详情赫然显示在列。 上一次转账收入至现在，为两个小时前。 嘭的一声响，男人拳头重重地砸上墙壁凹下一块。 踢了踢倒地的三人，安瑟把黑箱推给其中一个黑瘦男子，“走吧，和兄弟们小心一点。” “是的，主上。” 第九十八章 自食其力 “我以为，你真的让他们都找活干去了。”看着人相继离开，阿克塞尔笑着道。 “的确是啊”，安瑟心情舒畅，“只不过干活的范围限定在索利丹广场而已。” 无论在这里干什么，对于一群在尸山血海里闯过的人，都不会吃太大的亏。狠劲，眼色，适应力，这些可都是千挑万选过的老手。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欺负人的感觉？”转出到一条新的街道，阿克塞尔才重新接上，这里说的欺负人，自然是指那些商家。 “这话你跟罗瑞说去，这可是他挑选出来的货色。” “你们别当我们不在一个频道啊”，罗瑞抱怨的声音从耳际传出，“赶紧继续去，聊什么天呢。” “我在照顾你的速度，你到蹲点地了？” “……” 接下来的操作其实就差不多了，到达目的地，爽快地付款，提货，走人……只不过在暗处，付款时数据会恰好被干扰再被替代了一下，倘若商家还想钱货两吞，又会刚好在特有秘道附近某处钻出一批曾为了探底而个位数购货的穷货。 当然了，实若打不过也是能跑的，敏捷地蹿上最近的密封空间门，强来的人也只能在外面干瞪眼……之所以挑人下手也大多源于此，对方太容易有溜身的机会了。 于是，在这一天内，陆续几人发现，发生过的交易数据转眼成了他妈的镜花水月，别提想坑个面生货色了，相反真真正正的拱手白送了不少货出去。 而没被联想到的始作俑者，基本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当个了花瓶，掩下亲眼瞄着装箱的窃喜。 一路挥撒着“阔绰”的阿克塞尔倒是慢慢的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了，“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会比得到战舰时还要高兴。” 有吗？ 罗瑞的声音很快传来，“没见着真货没感觉。” 跟他一块的纳塔利娅更是直接，“私产跟公款能比吗？”这赃可是要分的…… 瞧着立时被噎着的人，安瑟好言好语地顺了顺毛，“嗯，你就当我们喜欢自食其力好了。” 阿克塞尔无力嘟囔，“这算哪门子自食其力。” “当然算”，安瑟甚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才道，“你看这里的商家敢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下后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啊。这里的潜规则就是这样，你有能力吞下就是你的，该认的栽也得认，公平交易只出现在旗鼓相当之间，是以别提什么暗算了，就是光明正大地开干也很正常。” “所以”，她下着总结，“我们还真的在自食其力。” “……”，好像挺义正言辞？阿克塞尔正想打趣着到底是我还是你在这住过的时候，耳边就突然传来了甘娜带着凝重的声音。 “主上。” “有事？”安瑟回着，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刚刚一批带走的货，被劫了。” …… “人呢？没事吧？” “受伤逃脱，已安排人去接应。” “好，知道了”，安瑟说罢，继续道，“罗瑞，查定位。”每一箱属于他们的东西，在交接时都暗暗扔进了针孔大小的跟踪器。 但愿人家还没来得及发现。 “嗯。” “是谁才刚刚说，该认的栽还得认？”乘着这空隙，阿克塞尔似笑非笑地觑了一眼过去。 “那是这里的规则，不是我的。” “追踪到了”，罗瑞说着，语气不太乐观，“只是对方还在广场范围，甩掉跟踪是分分钟的事情，怕是找不着。” 刚刚一箱货是什么来着？安瑟沉吟了一下，就听罗瑞说道，“追踪中断了，应该是被排查干扰。” 这下好了，真不用惦记了……安瑟叹了口气，“算了，我们继续按步就班吧，还有剩下的目标，得乘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等消息相互间传递开去，恐怕交易就没那么顺畅了。 事实上，运气的好坏就像隔开的分水岭，这信息流通的速度仿佛跟索利丹四通八达的出口成正比，可比她想象的快多了。等两人再次踏入某间楼面时，面对投来的数道审慎目光，安瑟甜笑着暗中掐了掐阿克塞尔的胳膊。 那个，要不直接退？ 第九十九章 哎.......好惆怅 当然，更妙的在后头。就在阿克塞尔被掐得低头龇牙咧嘴地领会她的不可言传之眼色时，头顶上一道暗门被推开，一颇为眼熟的身影干净利落跳了下来，“老费，你们有客人？” 说话的同时还顺道回头看了一眼，招呼的娴熟马上秒变成惊愕愤怒，“你们……” 话尚未落下，安瑟冲他一笑，然后闪电般转身拉着阿克塞尔往外就跑。 “喂，带路。”听着后头的追赶怒喝声，安瑟不慌不忙地扯了一把阿克塞尔。真是的，怎么被坑的货色还真是一路的…… “你笑那会我以为你要动手。”阿克塞尔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反被动为主动往前领先带起路来。 “我要越货又不是要杀人，费那么大劲干嘛”，安瑟紧跟着，转头就掏了一枚寂静的烟雾弹往后扔去，“而且看人气得跳脚比看人躺尸有趣多了。” ……阿克塞尔额角抽了抽，逮着一道眼熟的标志，转了个急弯，就冲了进去。 看着突然进来的年轻人，和其身后拉着的女子，里面的男人纷纷掉了下巴一样呆呆瞧着，忘了手下动作。 安瑟淡定地随着阿克塞尔四面摸索，听着外面响起的躁动，还闲闲地催着，“记不记得啊，人要来了。” “这里，哈哈哈”，阿克塞尔推开了一块小侧墙，弯身钻进去，里面就是一个狭隘的暗金属空间，密密麻麻的指示落地点赫然在列。我就记得，公共厕所一定暗藏秘道吧…… 哦，对，瞧着闭合的侧墙，再看一眼紧挨着的人，按下pw64后，阿克塞尔后知后觉地挤了挤眼，“刚刚有没看到什么？” “裸尸都看多了，还在乎某块肉吗？” “……” 这特么的能一样？憋闷的空间更显得憋闷了，阿克塞尔觉得自己下面，哦不，全身都不对劲起来，就像成了那块搁着的无差别的肉…… 偏偏通讯器内，罗瑞的声音跟着了无生气地传来，“什么肉啊，你们逃出了？” ……静了那么一两秒，忽略前半句，安瑟淡定地回了后半句，“嗯，出来了。” “唉，那里有我最心怡的全套传感设备哎，这可没了，好伤心好失望好丧气好可恶……”罗瑞有气无力地继续喃着。 索利丹那么大，这里交易的当然不止违禁品，基本所有需要的都能找到地儿提供，只是……安瑟没好气地叩了一下，“这么光明正大地以权谋私好吗？” “我们谋的不一直都是私么？” “……” 阿克塞尔噗哈的一下笑了，然后在安瑟睃去的幽怨目光中正经地咳嗽了一声，“这些小玩意你们就能不能玩点儿正当交易？” 安瑟的目光更幽怨了，你这个甩个千儿八百「万」不眨眼的货就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有眼色一些，麻溜的给滚远一点？ 关键时候，一向刀子嘴的纳塔利娅冷言冷语地开口了，“老娘要是你，刚才就不逃了，稳稳当当地在他们面前坐下，甩着钱玩，让他们跪地喊爷。” 说罢末尾还加了句，“带着自家穷女人出去不争点气，太不男人了。” 能不说得那么煞有介事？！ 阿克塞尔冒着黑线，合着不是你们要这么耍着玩的？ 安瑟则僵了一僵，她什么时候成了“自家穷女人”了？！ …… 罗瑞不知在想什么，静谧了两三秒后附加了一句，“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这样不白走，我们要的东西还是能到手了。” 有道理个屁！合着匡人能不露骨一点？ 安瑟没好气地开口，“都给我打住！有精力倒是想一想下面该怎么办？” 再继续下去是不可能的了，这预想中能玩个两三天的计划玩了不到一天就要宣布阵亡，真让人沮丧。 许是心有所感，纳塔利娅在另一头少有地轻叹，“这年头，想赚点儿钱怎么那么难……” 阿克塞尔觉得自己快要郁瘁了，莫名地被挑刺一番不说，这个赚钱怎么那么难的问题……虽然自己的钱是家族所遗，有凯在也没怎么费心打理过，但无论如何，按之前已经吞下的货，大致上三四百万的数目，怎么也抱怨不上难？！ 就算按现有人数折现均分，每人大概也就一万，够在任意一个星球安稳地生活三两个月了。 这才多久？ 想着算着，阿克塞尔觉得自家哥们委实远见，这一群招摇过市的货放着不用打理也是不会有所闪失的…… 有损失的是人家。 汇合后，四人随意挑了间休闲餐点站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东西，气氛一时相对沉闷。 琢磨的还是那句，接下该怎么样？ 或者就这样算了，等战舰到货，或者等血色的人寻来，再溜之大吉？ 好……没劲啊……安瑟觉得自己一定脑犯抽了，非得找点事儿折腾，嗯，也不对，是非得拢上充足资产，想当初她计划一人最多三人的时候，就喊了个二十万……现在人数翻了个几百倍，就算不顺着翻个几百，也不能太亏…… 嗯，好想当个山大王，安安稳稳地呆在一处没事溜个弯逗个趣再耍个横就好了……随时随地得准备着逃命真烦。 暗色灯光下，一人意外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停顿几秒后缓缓走过去。 为了不被认出，四人都脱去了伪装，准确的说是从一个伪装换成了另一个伪装，不美不丑，中规中矩。 那人桌前站定，微带清冷的声线出口，“你好，打扰了，真巧。” 四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瞧向他，而安瑟面如平常，自己昨日貌似就是这副面容，不过，也的确是巧了。 她随口应着，“嗯好啊，一个人？一块？” “好。那我不客气了。”男子微笑着，冲淡了一副高冷气质，从旁边拽了张椅子就着空地坐了下来。 ……你倒是客气一下啊！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一个人来这，真是想吃东西而不是有事碰头？安瑟转眸怀疑地瞅着他。 “这是？”阿克塞尔淡淡问着。 “小莉的医生，叫……”啥来着？ “弗格。”男子有眼色地主动地接上。 哦，所以，有什么事？……安瑟眨眨眼，清楚地流露出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赶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们商议挖矿大计的意思。 第一百章 关于扑倒谁 弗格自然无法从区区表情参透那么多意思，但也看出了自己不大受欢迎。 他不请自来当然是有目的的，只是，现在却不好贸然说出口，主要还是猜不出直接开口了万一被翻旧账，人家会不会当即翻脸。 不能急。先混个脸熟？ 他抬手殷勤地往每人眼前或半或空的杯子中满上水，才慢声开口，“昨日别过后，我才想起忘了跟小姐要个通信方式。” 安瑟“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而其他人也不说话，也没人再动他碰过的东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警惕性也太高了些，弗格想着便继续微笑道，“虽说基因修复后一般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但那小孩的情况特殊，案例极少，所以这番既然遇着了，便想着可否留下可靠的联系方式？以便后期追踪。这也是昨儿你们走后才想起的遗漏的事。” 安瑟偏头瞧了瞧他，才不温不火地回，“我记得你昨儿可不是这个意思？没错的话应该是肯定的跟我说没什么要注意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拾遗补缺吧，很有嫌疑啊。” 话这一说，弗格想起她的确很详细的询问过，具体自己说的却忘得差不多了，反正他一向看人下菜，想听哪扯哪……早知话就不说得太满。 弗格手指摩挲着杯身，正思考着怎么圆过去，同时眼角余光扫过其他人，忽地福至心灵，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还有就是，我……我就是还想着跟你交个朋友，我那会一时……嗯，有些紧张，都忘了怎么回了。” 这话一落，围观的那三位也就不急着把人给冷场了，露出了一副兴味的神色在他脸上瞟着。 这模凌两可的话所含的意思可大了，紧张？可不是遇着个普通人就会紧张的。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外乎是，我好像对你有那么点儿意思，我这假公济私的理由你就赏个脸别较真了咱认识认识再说？ 这正郁闷嘛没事闲着看个戏也是好的。 当事人却不高兴了，瞎扯淡，你紧张个屁，明明跟她讨论收费时特么的干脆利落，话都不带打结的。这么想着，安瑟便似笑非笑地看过去，这人，到底有什么事非不能直说？不过既然真想上门…… “好啊”，她转而真笑了，应下后便爽快地报了一长串通信编号。 似乎也太顺利？ 弗格闪过这念头，随即又重新变得极其体贴有眼色地站了起来，“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改天聊。再见。” “嗯。” 看着人顺当地离开，阿克塞尔率先开口了，“真看上这小白脸了？”他还等着看人怎么尴尬下台呢，谁知就这样了？没了？ 什么小白脸，论起来你更像啊……安瑟觑眼过去，“挺好的啊，人家怎么说也是破碎之域能找着的好医生呢。” “谁说的？” “喏。”安瑟示意了一下罗瑞。 罗瑞随即点头，“反正查到的资料是这样，他可是星际大名鼎鼎的诺弗特兰医学院出来的人，但窝在这里也不知为了搞什么。” 话落，他再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我也觉得挺好的，管他是谁呢，一夜春风看的还不是外貌吗，看上就行。” 旁边的纳塔利娅也闲闲地续上，“听说布洛伊思人那对性感长耳朵挺敏感的，你记得摸摸看看。” 我有表现得那么饥渴吗？安瑟冒了冒黑线，没好气地扯了嘴角，“怎么说得我恨不得把人家扑倒了一样，明明是他自荐上门表的白。” “嗤”，纳塔利娅斜睇一眼，“人家为什么找的你你心里没点数嘛，扑不扑得倒还成问题呢。” “不，我信你。总归是男人，像上次一样加点劲，他会愿意的。”罗瑞在一旁鼓着劲。 阿克塞尔听他们一言一语，一本正经的说得邪乎，有些愣地看过来，“我怎么不觉得他哪里好看了？” “因为你看自己足够了”，安瑟顺口吐槽完再瞧向另外两货，“乘着没人在屁股后面追着跑，我觉得你们才需要去解决一下个人需求。” “没看上。” “太丑。” 瞧着两人表达不同却出奇一致的意思，安瑟抽了抽额角，好吧，看来还挺有要求度的。 而才从“你看自己足够了”理解过来的阿克塞尔，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我好看吗？” 两人无语的翻白眼，安瑟很给面子地正经点头，“好看”，如果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问这问题很别扭的话…… “那你见我怎么也没想着扑倒我。” “……” “……” “……” 在气氛静默了那么几秒过后，罗瑞率先看向表情呆滞的安瑟，“对啊，这问题很好。” 纳塔利娅目光来回扫了几眼然后定在安瑟身上，“你可以考虑换对象了。” 而安瑟是真被这话惊沭着了，阿克这个大呆，没看出她只是在顺着调侃吗，谁真当真啊，难道还真在认真思考这问题？ 安瑟被自己心里冒起的念头给吓着了，赶紧端起眼前水杯咕噜地灌了一大口给压压惊后，才在三双目光中镇定地淡定地徐徐开口，“兔子不吃窝边草。” 安瑟觉得这答案机智得简直值满分，如果没有阿克紧随其后的话，“你又不是兔子，我又不是草。” 如果是别人，安瑟可能就翻着白眼吼了，滚，老娘不玩了。 但阿克不行，他除了日常呆，就是一直都是很认真或较真的那种，所以安瑟只能咽了下口水，慢腾腾的老实道，“好吧，不玩了，我又没真想扑倒谁好吧。” “哦”，阿克塞尔眼里露出一丝笑意，点头表示知道后也不追问了。 其他两人看戏归看戏，又不会真的挑事，于是，在结束一大段瞎掰闲扯后，罗瑞咳嗽一下，绕回正经事了，“你给真的号码玩什么？那人，有些危险。” “他是医生啊，按理还是不错的那种”，安瑟眨了眨眼，“战舰启航，我们缺个医生。” 茫茫宇宙，万一沦落到哪个星球受了重伤染上某种超级病毒什么的，没个医生总归是不踏实的。 “……你想把人拐过来？” “他不是要凑上来嘛，试试不坏”，安瑟笑，“或许也有所求呢。”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来人 “追踪错了目标？”听着下方人战战栗栗的汇报，麦辛还没说话，旁边不远处正在摆弄着投影模型的男孩那一张可爱脸蛋就立马变得阴冷暴戾，“那你怎么不去死？” 闻言，空地上正在站着低头汇报的人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连连说着，“西恩少爷，我，他们马上就，就能将人抓回来，再给一点时间，马上……” “守卫，将他给我带下去当粮食投了。”被称作西恩少爷的男孩没有露出一丝软和的迹象，反而更暴躁的吼着。 “别，西恩少爷，下次，不，明天肯定将人找着，你……” 看着全身罩在赤甲里的守卫三二两下顺利地将颤抖挣扎的人击晕带走，麦辛从头到尾面无表情地查看着眼前具体的搜索报告，并没如往常一样安抚求情。 五天了，这进度的确得给他们提一下神。 刃拳星盗团，舰船，错误目标……麦辛边看边想着，缓缓开口，“诺亚，查一下这五天这艘型号的所有舰船曾出现过的方位。” “是。” 只要不是一直游离在深空，就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空隙，西恩靠了过来，好奇地凑在旁边看着，脸上已完全没了刚才的暴躁气息。麦辛已习惯他的脾气，是以没什么反应，只浏览着光屏上刷新的十数万条信息。 “除去正规登记停靠的吧。” 一下十去九，麦辛凝了凝神，快速地在上面浏览而过，良久后，停留在了其中十来条信息上面。 “他们会在这上面吗？”西恩软乎的声音响在耳边。不发脾气时，这完全就是一个漂亮的可爱小男孩。 “嗯，可能”，麦辛应着，“若是你，你选哪里？” 这话立刻激起了西恩的兴趣，他一双小长眸在光屏上来回瞧着，然后手指指着其中一处，异常兴奋道，“麦辛，我们去看看？” 麦辛看着他所指地方思考了一下，刚想说就近派人去，然下一刻忽地心一动念头一转，面上却无动于衷，“你父亲快回来了，你不能去。” “不，你去我就去！”西恩拉扯着他胳膊，“麦辛，你要是敢留我一个人在这，等父亲回来后我就告诉他你欺负我。” 在麦辛苦恼的神色里，小男孩得意地笑，“本少主要亲手将他们抓回来喂宠物。” …… 此时的安瑟等人，正从索利丹广场出来往回赶。就在盖亚星际，他们现正住着的小楼内，突然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的确是意外，安瑟从没想过还会有不相关的人能找着他们，纵然是亲人，但从无联系的情况下突然登门不得不说诡异得很。 没有想象中的什么久别重逢的温馨场面，安瑟踏进去后，只看见分三角站着的三个人，其中一个陌生女人，可看得见轮廓分明的侧脸，不惊艳，但算漂亮。 莫小莉刚好面对着门口，眼一亮，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才以比平常稍慢的速度跑了出来，轻声唤道，“姐姐。” 里面状似对峙的两人才反应过来，陌生女人目光巡视过来，明显地打量着来人。 安瑟“嗯”了一声后，才牵过她的手走了进去，没有主动打招呼，只是以主人之姿就势拉着小丫头如常地在中央一侧大长沙发上坐下。 后头跟着回来的三人彼此看了一眼，也跟着没说什么，各自上楼去了。这看去貌似不太对劲的家务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眼色还是得有的。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现在就是人来人走的诡异的安静。 “坐啊”，安瑟靠在椅背上，淡淡地弯了弯唇角，“站着干什么？我出去一天累了，不想站着跟你们说话。” 两三个月下来，莫九几乎形成了一种她说什么自己就干什么的条件性反射，闻言后就近直接在对面位置坐了下来。 坐下后才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只是…… 按理说，站着的一人就该有些尴尬了，但朱丽娜心里头更多的却是惊讶。 这人是？ 她想着，也便如此问了，“你是？” “这话应该我问你？这里暂时属于我的地盘。”安瑟丝毫不拐弯抹角地说着。其实最早前，她的确对眼前女人挺感兴趣的。 但现在，就在刚刚，她看见迎过来的莫小莉眼里那夹杂着委屈茫然慌张等复杂情绪时，所有曾猜想过的好感便不翼而飞了。 久别重逢下，能把气氛弄成这样……这母亲当得也不怎么样。 她讨厌处理别人的家务事，但现下，她有一个迫切的问题需要知道，这人是怎么寻过来的？他们现在可是在逃亡中，不可能让人轻易跟踪到位置，特别还是不知底细的陌生人。 “姐……” 莫小莉刚开口，就被朱丽娜打断了，“她就是救你们出来的人？”伪装？在视频里看到的外貌的确不是这样子。 “是我。”不等旁人，安瑟自个淡淡应下。 第一百零二章 我不高兴了 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话太过强势和僵硬，朱丽娜往前几步在正对面坐下，缓和语气道，“谢谢，要不是你，他们肯定已经死了。” “不需要”，安瑟摇头，“我坐在这里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寻过来的？” 朱丽娜露出一丝犹豫，似是在思考着怎么回答，大约过了十来二十秒后，才道，“她，就是小莉身上有我植入的定位。” “在哪？” “脚底。” 安瑟也不看她了，直接偏过头看向莫小莉，“我需要将它弄出来，好吗？” “好。” “不行。” 两道截然不同的回答不约而同地响起。瞧着小丫头看似茫然的眼神，安瑟习惯性抬手抚摸了一下她头顶示意安慰后，才回头看向朱丽娜，“为什么不行？” “我，我需要知道她的位置。” “人不是都在这了？” “我，等我离开后……还得知道。” 呵，这可有趣了。 安瑟眼神肉眼可见的冷下来，“不可能，你要是担心就一直陪在这，我们多一个人不多，或者不愿意就带她离开也可以，但只有一样不行，就是她身上有着定位，而你能随来随走。” 这话一落，朱丽娜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特意暴露自己女儿的位置，让她陷于危险？” “对，我信不过你，也不会拿同伴的性命作赌注。” 朱丽娜有些被这毫不客气的直白给噎住了，胸口起伏着，只一双眼睛不可理喻地瞪着她。 两人针锋相对的一番话让在旁的莫小莉脸色唰的煞白，见没人再说话，她便轻声道，“我愿意弄开。”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一直有这东西，但……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莉莉！”朱丽娜一眼瞪过去，“坐一边去，别插话！” “我，我说真的……”莫小莉咬了咬牙，坚持道。 这丫头！朱丽娜本来不顺的气息更不顺了，语调便提高了一些，“难道你不想再见我了？” “我本来就是见不着你了……你扔下我们没回来，现在来了也还是要走。”莫小莉低垂着头，慢腾腾地道。 听着这低喃的声音，朱丽娜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的女儿吗？怎么觉得一下子陌生了？她想着，神色终于缓和了下去，“我……有苦衷。你，乖一点，好不好？” “嗯好。但我要弄开那个。” “你！”朱丽娜刚要冒火，就突然急刹住，“我是为你好，你在这里安全，而我又不能失去你的联系。” “不。”莫小莉只垂眸摇着头。 “我觉得”，瞧着朱丽娜依旧没有半丝松动的神色，安瑟淡淡地开口了，“你需要尊重一下她的意见。” “我是她母亲，有权替她作主。” “她不是私有物”，安瑟不可置否，“况且，你就是盯着个定位有意义吗？能在人有危险时扑过来相救还是想着能事后收尸？” “你！” “这种表面的牵挂很廉价，没有任何价值，你……”安瑟说了一半，突然似有所觉地转头瞧了眼小丫头，刹停了接下的话。 她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想了想，安瑟抬手抚上去，说着，“上去找罗瑞哥哥吧，让他处理。” “嗯。” 眼见自家女儿乖顺地应下，站起转身欲走，朱丽娜便急了，她瞬地站起来想上前抓一把，却被安瑟伸手挡住。 “让她上去吧。我们谈谈？” “你……” 眼见小身影在这会儿已跑了出去，朱丽娜心急气怒，转眸看向一边始终不曾作声的莫九，“你倒是去把她追回来。” 莫九有些奇怪地瞧着她，然后摇头，“丫头大了，能自己作主。” 才六岁的孩子，哪里叫大了？一个两个……都有病？ 眼见无望，朱丽娜只能按下心来重新坐下，认真地打量了眼前少女，真的，极其普通的样子，怎么就让人在短短几个月内变了呢？ 其实她也说不清哪里变，就是觉得，不一样了，那股说话的神态语气…… 安瑟也跟着重新坐下。 说实话，从一开始自己臆想的特别女强人版，到后来遇难流落版，再到现在的真实生活版，安瑟深深感觉了一种，见面不如闻名。 不过，造成这种谬误的最大原因，大概，就是偏见了。源于对莫九的偏见，觉得他这性子不可靠，于是理所当然的无限拉高了另一半的形象。 而真实是，莫小莉性子更像父亲，或者说，养父。乐观主义，心有良善，有底线……而且，抛开偏见，她发现，其实能看出更多蛛丝马迹，譬如几乎没怎么听他们提起过她，真的彼此间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话，这表现绝对奇怪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朱丽娜研究无果，便心平气和地问着，“能将别人的女儿控制到这种程度，不容易。” 安瑟瞬地笑了，这人思维的角度，他妈的有意思。 “我再申明一次，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将她领走。”安瑟先摆明姿态，再慢慢地字字清晰地加了句，“你敢吗？” 敢冒这个险，将人接过去吗？ 莫小莉是血色官方登记的与她关系最亲近的人之一，她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绝对是次要的追捕目标，找着她跟找着自己是一样的。 朱丽娜没说话，比起自己一个人，她当然更相信这些人背后的势力，能从血色那里逃出来，在这里自然更安全，她不必冒这个险。极快地闪过一丝难堪后，她转而道，“虽说你救了她，但毕竟我是她亲生母亲，你不能截下我们见面的机会。” “留下你的长期固定联系方式，她想找你的时候会自动找你。” 安瑟说着，再笑了一下，“当然了，这得在我们真正安全之后，你慢慢等，不急。” 这悠闲的语气……朱丽娜手握拳，硬生憋下了心里的怒气，“要是我要留在这呢？”嗯，晚一点，还有时间，她得想想办法再离开，她不能丢掉孩子，好不容易那边软下了态度，她不能把孩子给弄不见了…… 都是该死的血色，她才走开多久？！回去就不见了人了，生生弄得这个地步，自己还不能求援，不能让人觉得是麻烦，丧失那可能的机会。 她咽不下当初被背叛的气，总有一天，她会带着孩子，堂堂正正地走进布洛伊思，走进那个高傲的族群。 瞧着对面阴晴不定的脸，安瑟摇头，直接拒绝了，“抱歉，你不能留下，我不欢迎。” “你刚才明明说……”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安瑟打断道，“这里不欢迎你。” 在对方几乎择人而噬的目光中，她继续闲闲地接上，“我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你这态度可不好，非常的不好，我不高兴了。” 第一百零三章 蠢蠢欲动 “砰”的一声，离这女人最近的光洁镜像桌面立刻爆裂开了几道深深的纹道，同时，压抑不住怒气的声音响起，“挟恩以胁难道就好了？” “好啊，怎么不好。我捡回的命，我乐意怎样就怎样”，安瑟不闪不避地回视着，紧接着笑了，“知道吗？我的地盘，也还轮不到你撒野。” “进来吧。” 随着这句落下，从外面走进三个人，上前微弯腰，“主上。” “守着她，让她在三十分钟内离开。” “是。” 在朱丽娜铁青的脸色中，安瑟站起就往里走，临时还扔下一句，“对了，她砸坏的那个显示屏，先找服务台照价赔偿了再准离开，再有砸坏的照此操作。” “是。” 就是沦落到最差境地，自己还没如此憋气过，朱丽娜跟着噌的站起欲动手，却被其中一男子闪电般上前拦住，你来我往间，竟占不得半丝便宜。 房间里很安静。 安瑟踏进去，就见莫小莉正低头捧着一只光裸的脚丫子坐在垫子上，不知怔怔地想着什么，罗瑞盘着腿坐在一旁。 “取出来了？” “嗯”，罗瑞捏了捏手里发丝大的内置芯条，“上面没有数据分布，不仔细的话检测不着。” 安瑟睃了眼他手上，然后看向小丫头，“我让她半个小时内离开，你还有时间可以去道别。” 莫小莉抬起头，噙着一汪水的眼眸眨了眨，忽地就近抱过右小腿就“哇”地哭了起来。 安瑟弯身摸着她发顶没说话，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去吧。” 下的命令是不可能会更改的。 看着人小步小步地往外离开，罗瑞毁了手中的东西，才拿眼瞧她，“这么快把人打发了？” “留着添堵。” “你倒是不委屈自己。” “好好的，我委屈自己干什么”，安瑟顺着答罢接着却是神色一凝，“不过，她的到来，倒是让我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我也觉得不太妥。”罗瑞扒拉了一下卷毛，“看来咱们还是先别玩儿了，赶紧把后路铺好再说。” 别的不提，初出牢笼，每个人的警惕性的确都不同程度地放轻了不少，起码，到现在，整个逃生计划的侧重点好像有点儿歪了。 重新聚在一块后，阿克塞尔扫过大抵有点丧气的三人，“迷途知返了？” 就连一向跟他不对盘的纳塔利娅这回都没冷怼回去。 陌生人的贸然闯入，的确就像一道惊雷，让他们激灵灵地打了个颤。这回勉强算友方，下回就不一定了。 安瑟将原计划捋了一下，总结道，“都是被穷逼的。” 原打算是第一天踩点，第二至四天敛财，第五天正式打点铺路……现在看来，第五天才开始的该换到第一天同步进行才对。 “什么被穷逼的啊”，阿克塞尔难得翻了个白眼，“爷在呢。” “你是第一天才突然出现的，不在我们计划之内。” “那后面也没见你们改计划。当然，就是按原先的顺道劫个财打点下什么的凭一天也够了。” “……” “所以说，你们其实就是”，阿克塞尔轻吐出口，“贪。” 真是言简意骇……纳塔利娅终于甩了一眼过去，“别忘了你订的舰船后天才到货。就是今天被人堵在这，你也只能干等，彼此半斤八两而已。” 人啊，不能太得寸进尺……瞧着刹那有些悻悻的阿克，安瑟眸带笑意，认真跟着道，“嗯，这的确是个问题。” 谁说是问题了？阿克塞尔对着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忽地眨了下眼，“想快点么？” 嗯？安瑟狐疑地瞅回去，“当然了。”这忧患意识一上来，恨不得所有都弄得妥妥当当的随时夹着尾巴就能跑才好。 “好。” 阿克塞尔淡定地点开通讯屏幕，在一憨厚的男人出现在投影上，伴随着一声“尊贵的客人，你好”后，再淡淡地开口，“我家女人说你们到货太慢了。” 男人似是有些惊愕，忙不迭地回，“这已经是……” 阿克塞尔挥挥手，不客气地打断，“别给我废话！每提前一个小时加十万，你们自己看着办。” 距离预定时间还有……四十多个小时。男人心底不自觉地颤了颤，数种念头在心头翻过一遍后，最终道，“是。我想，不知你们凌晨时分有没空闲？” “原定地点？” “是的”，男人腰微弯，“不知？” “好。” 仿佛一锤定音一般，男人松下一口气，露出憨厚的笑意，“准时静候。” “嗯。” 随着投影关闭，阿克塞尔一副伪装的淡然神色瞬间消失，眉梢眼角俱是得意，“搞定！”我就说这不成问题吧！ 之前的现场安瑟没在场，现下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谈价场面。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再瞄了眼静默的一脸果然如此的罗瑞和利娅，最后才转回到阿克身上。 嗯，这大腿……好想抱上去量一量有多粗。 “在想什么？”瞧她神思游离的状态，阿克塞尔凑上一张脸。 “大腿……咳，很好，嗯，我是说交易很好。”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安瑟端正了脸色说道。 阿克塞尔心情极好地点头，“其实挤挤时间还是有的，我猜很大部分还是预留了摸底罢了，之前不是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么。” “高见！”安瑟连连点头赞同。 “接下可以直接囤备物资，规划路线后安排留守以随时预备撤退。” “嗯嗯，对。” ……另外两人在一旁抽了抽额角。这完全就是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的都对我什么意见都没有的模样了好吗。 果然，资本就是大爷。 舰桥内，才刚启程的麦辛终于接收到了五天来第一份让他满意的汇报。 “这是谁？”西恩抬起小脸望着上面出现的影像。 “你的判断很准确”，麦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方位终于确认了。” 头号目标虽然找不出在外的任何瓜葛联系，但不代表她身边的人没有。安排了那么多跟踪路线，终于有一条派上了用场。 想起那个时而狡猾时而凛然的女子，麦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既然暂时找不到背后的人，那就陪你玩玩吧。 准备好见面了吗。 第一百零四章 无形交锋 同时有其他人在跟踪？ 安瑟听着传回来的汇报，沉吟了一下，给斐舍去了信息，传达了“你俩过完二人世界该出来干活了麻烦将人活着抓回来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人在监视我们”的意思。 人来了自然不可能单纯就赶出去了事，追踪查底是必然的，是以对朱丽娜身后还有其它势力跟踪这回事，算不得什么特别意外。 危机的真正源头在于，猜不透谁会到来，以及最重要的，到来需要多长时间。 “累月经年的乱战互袭，使破碎之域的外围形成了广阔的残骸碎片带，横穿其中时，每艘舰船都得小心翼翼”，罗瑞伸手划过外围一片投影地图，继续说道，“这些密集危险地带使得只容中小舰船分散进入，无法形成集中有效攻击。” “当然，还加上破碎之域存在的一些地下军火势力，不会允许有大规模战斗力出现，是以他们在外都设有监控警戒。而对于一些陌生面孔，无缘无故遭到偷袭伏击杀人越货是很平常的事情。” “总的之于我们，利大于弊吧。” 安瑟的视线一直落在地图上，眼神微凝，“所以你也觉得我的想法还行？” “你想玩的话”，罗瑞扒拉了下卷毛，“可以。” 一旁的纳塔利娅早已神采奕奕，“自然是打不过再跑，这么灰溜溜地闻风就逃也太窝囊。” “现在的地形对我们很有利”，阿克塞尔赞同，“反正都是不死不休的对手了，不乘机捞点儿便宜不划算。”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安瑟啪的拍了下桌面，总结道，“管来的是谁，干他娘的！” “……”阿克塞尔觑了眼过去，这半军半匪习气到底打哪学来的？ “先说好啊，我只管后方”，罗瑞完全不被他们的昂扬斗志所打动，自顾自地嘟囔道，“什么类型的打架都不要预我一份。” 纳塔利娅随意一脚就踹了过去，“滚远点，老娘最讨厌磨磨叽叽的了。” “同样，我最讨厌动不动就动粗的女人了”，罗瑞就势躲开，继续嘀咕，“容易家暴。” “我倒觉得”，安瑟笑眯眯地在两人身上扫过，“你们挺合拍的。”一个太过风风火火，一个太过小心翼翼，互补正好。 “呵。” “眼瞎。”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瞪了过来。 安瑟摊摊手，“真的，你们可以在战斗时考虑一组。” “不干。” “不可能。” …… 从盖亚星际移居至索利丹广场，莫小莉趴在窗台上，看着那些人来人走的背影，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她手里还握着一个地址，但却觉得远得好像不存在一样，她看不懂也不知道是哪里。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大手直接盖在发顶，“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莫小莉转过头，有些犹豫，“阿克哥哥，我……是给姐姐添麻烦了吗？” 阿克塞尔低头瞧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笑了一下，“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 “我……唉。” 瞧着小小的人儿像模像样地叹气，阿克塞尔爆笑出声，好半晌才止住笑，继而认真地看着她。 “不是你的麻烦，是它本来就存在。丫头，你记着，除非你背叛了我们，否则，你，包括一起逃出来的每一个人，以后都将是同生共死的同伴，是一个整体，不是一旦出现问题就能立刻抛弃的废品，相互利用很容易，相互依存却很难。” 说罢顿了顿，“你姐姐肯定也是这个意思，况且你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最终会选择她吗？” 莫小莉不明白地歪了歪头。 “是她值得信任。选择同伴不一定要最强，但一定要值得交托，不会在情势危急的时候回头捅你一刀。你，你们，让我们先是看到了她的三分善良，然后才看到了她的七分狠锐。有责任感，这很重要，这代表她一旦选择承担，就不会轻易抛弃。” 莫小莉眼眸眨了眨，露出一丝亮光。 “况且，如果你姐姐弱得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何保护带领其他人？” “你看到的那些人，选择追随她，也是因为相信她能保护他们，能带领他们走出绝境。你，或者其他每一个挣扎在黑暗中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强弱之分，或者说，都是相对的弱者。而这就是所谓的精神信仰，每个人都有追逐生命的自由，哪怕低贱而卑微。这段要走的路不短，现在才刚开始而已。”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阿克塞尔拍了她两下，“好了，睡吧，不早了。” 走出去，就见着了在外面站着等待的人。 “说得这么认真，是不是忘了谈话对象”，安瑟瞧着他，“我倒不知道你夸起人来还挺头头是道的。” “你偷听的也没有不好意思。” “好吧”，安瑟笑，“他们走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从这里过去船坞，还是需要时间的。 第一百零五章 混个脸熟 太空停泊港，九号船坞。 远远的，就见一男人迎了上来，脸上露出礼貌但不失真诚的笑意，看去颇为的憨厚朴实，“尊贵的客人，这边请。” 安瑟落后一步，目光投注在眼前泛着暗灰银色金属光泽的舰船上。配置完备但体积相对轻巧的突击舰绝对是可战可退的机动舰型之一。 这次来的当然就不止寥寥几人了。 在双方上百人的相互虎视眈眈下，验货，试航，付款，整个流程没有丝毫的凝滞，末了，男人还颇为热络地道，“需要留下人辅助交接熟悉吗？” “不用了”，阿克塞尔干脆地拒绝，“先这样吧。” “好”，男人爽快地应下，“随时欢迎联系。” “嗯。” 浅浅地点头，等人全从舰内撤走后，阿克塞尔一身的洒脱豪气立马换上了纯粹的笑意，大步走至舰桥内，看着试航后还在控制台上摩挲的人，便大步凑上前去，“怎么样，我们自己去兜风看看？” 开着战舰在破碎之域兜风，唔，这奢侈的浪费的还有那么一点作死的行为……安瑟瞟他一眼，点头，“好。” 旋即，舰船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了一把清晰女声，“全体人员注意，战舰将于二十分钟后起航，请所有人尽快回归自己岗位。” 跟来的尚在各个角落好奇悠转的众人，纷纷愣在了原地。 而广播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三遍，才停了下来。 咦？起航？ 岗位？哦，对，自己分到的岗位在哪里？ 仿佛一言惊醒梦中人一般，舰内各处顿时一片兵荒马乱起来，来来往往的急促脚步声哒哒地响彻在走道。 纳塔利娅和罗瑞几乎先后脚从外面转回了舰桥。 “去哪？” “玩啥？” 安瑟示意性地朝中央大屏幕已设定的显示路线抬了抬下巴，“喏，兜把风去。” “……” 两人转眸看过去。嗯，真的是兜风，就是从这里出去，然后沿着外围广阔的密集危险地带兜一圈…… 罗瑞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那个，你……成不？要么缓缓，摸熟摸熟再说？” “没事，自动系统又没失灵。” “万一？” “有逃生舱。” “……你在开玩笑？”罗瑞说着，觉得自己这刻真需要去摸一摸逃生舱看看可靠不。 安瑟斜睇一眼，“当然是开玩笑。我看过了，现储备能源足够我们折腾几个来回，护盾武器动力全开都没问题。” 确定两者能直接挂钩？罗瑞脑里晃过这一念头，同时已扒拉起紧急人工操作指南看了起来。 纳塔利娅早大咧咧在一侧控制台前坐下，仿佛明了她的目的一般，懒懒地说着，“不觉得这舰还缺个标志？兜一圈回来人家转头就把我们给忘了怎么办？” 嗯，倒对？ 安瑟扭头看向阿克塞尔，“喂，起个名字？最好一听就让人噤若寒蝉闻风丧胆退避三舍的那种？” 呵呵。 阿克塞尔扯了扯嘴角，“那你不如干脆在外头刻上死神来了？” “唔，死神号？”安瑟不搭理这冷茬，融会贯通地提取着信息。 “……”这么嚣张不怕被群殴？ 在三双不约而同冷嗖嗖飙来的目光中，安瑟悻悻，“好吧，咱低调点。”大不了以后再慢慢发扬。 “无尽号吧”，静静地沉思了半晌，阿克塞尔摩挲着下巴缓缓出口，“没特殊含义没歧义，符合我们低调方针。” 谁要低调了？本着出去耀武扬威一圈的安瑟有些焉，“好吧。”你大腿粗你说了算。 “不过就是提前踩个点”，阿克塞尔有些好笑，“你是太久没打架手痒了这么神采奕奕？” “恶人得武力震慑”，安瑟白一眼过去，“我觉得我们，噢，不，新晋无尽号得提前武力全开。” …… 一个小时后。 缓慢爬行的暗灰银色战舰穿过一道狭隘的碎片带，看到了远处爆炸燃起的火花。舰桥内焉巴巴的众人猛的精神一震，然而，这时一道即时通讯请求再次响起，接通后，一高壮毛兽族男子出现在中央大屏上。 “哈啰。就是你们吧，最新交易的r2ieyi型突击舰，嗯，无尽号？挺好的……放心，老霍尔已经提前跟我们打过招呼了，你们慢慢转，不急，在这地头，还没人敢对我们的贵客干什么。” 阿克塞尔沉稳地点了点头，“你们这是？” “哦，不知打哪来的一条杂鱼，架着个破破烂烂的破落货过来，兄弟们忍不住动手看看。” “……这样啊”，阿克塞尔再次点头，“那不打扰了，你们继续，我们……嗯，转转。” “嘿，好咧。” 瞅着再一次关闭的屏幕，安瑟终于忍不住深深地沉痛地叹了一声。 诶。 这剧本怎么不对，他们哪根筋搭错了？这礼貌友好的融洽和谐关系，让她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以混乱著称的破碎之域。 在安瑟幽怨的目光中，阿克塞尔却忍不住笑了，“那人，还挺会卖人情的。”不声不响的，更让人容易产生好感。 “我看这完全是你用钱砸出来的效果。”安瑟软软地半趴在一旁，打家劫舍的人哪有这份阔绰啊，敢情当哪个溜出来浪荡的豪族子弟了。 一个个看碟子下菜的货。 “估计跟无尽号本身也有关系”，罗瑞这会也不心慌了，边慢悠悠地研究着操作系统边道，“火力全开的情况下对方怕是投机取巧也占不着什么便宜，这卖人情的话卖的也是双方。” “还要晃荡多久？”纳塔利娅伸了伸腰肢，考虑着要不要跑去休息室正经地睡个觉。 “当然得溜完一圈，然后一个不漏地打完招呼啊”，安瑟嘀咕着，“我本来还酝酿着要是一圈下来震慑效果不好，再来多几圈呢，谁知，诶。” “反正效果一样得了。” “哪能一样，被打趴下的会更老实些。” “说得你好像肯定能将人家打趴一样。” “……” 白天黑夜连轴转的疲累开始在放松的环境中显现，舰桥内慢慢变得静谧一片。在这样的气氛中，无尽号悄然无声地完成了它第一个首航任务——混个脸熟。 第一百零六章 蓄势待发 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清浅的五光十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器皿折射出绚丽迷人的光泽。 两个形容普通的男子，并排坐在一块，正如平常人一样，正在百无聊赖的闲谈吐槽着某个人某件事，偏偏没把控的大嗓门儿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然而很快，其中一人的声音就略低了些，凑上一点神神秘秘地说着，“对了，知道我刚才偶遇着谁了吗？” “谁？” “就是那个，从血色里逃出来并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知道吧？”男子扬起颇为幸灾乐祸的笑容，“现在关注的不是都在猜测她去了哪里吗？” 哧！一道深重的呼吸声响起，然后响亮的“啪”的一声和惊呼，“你说真的？！” 周遭纷纷再次侧目。 “嘘，那么大声干毛”，男子虽是责备脸上却是一脸得意，“当然是真的，我还上前打招呼了。” “说，都说什么了？” “哪有空，看去匆忙的很。不过，告诉你”，鬼鬼祟祟地停顿了半拍，在对方旺盛的探询目光中，他才诡秘地说着，“血色的人大概很快也追过来了。” “你是说……” “这里有好戏看了啊。” 在两人私以为密聊却足以让旁人听清的声音中，周围各自交谈的嘈杂声慢慢地低了下去，这可是地下圈子里足以挤身年度榜单的话题，血色放在整个星际普通族群里可能算小众，在社交网站凑热闹的很多人后来才了解这个暗黑势力。 但放在黑域，却一早就是无人不知的存在，特别是接触过星际人口倒卖、军火交易这一块的，血色绝对是最大的交易商之一，而不仅仅是间星际游戏公司。 所谓集中爆发出来的，不过就是其中一块开拓出来的业务而已，而血色的前身，最初做的就是奴隶收购贩卖。 是以，没什么比看打脸，打得还是最引以为傲的一块，更让人舒适的事了。反差越大越让人兴致勃勃。 意外收获消息，其余人忍不住纷纷惊愕热议起来。 而直至走到无人之地上，刚刚两男子脸上的所有八卦兴奋之色已然全部抛却开去。 “我演得是不是有点夸张？” “还行吧。” “嗓门低了怕他们听不清，高了浑身不对劲。” “别废话了，走，去下一个地方。” “还是猜不透这样自曝干什么。” “主上吩咐的干就行了。” “我还是羡慕能第一批跟着去战舰战斗的。” 沉默了一下，“嗯……我也是。不知他们怎么了。” …… 这流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整个破碎之域扩散开去，并迅速地传至各个大小势力首脑那里。 正在斟酌着如何站位或坐山观戏的时候，一封具名邮件伴随着看之即毁的录制视频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他们视线内。 —“胆子大得很啊，敢威胁我们了。” —“哈哈，哪个势力扶持的小女娃，有趣。” —“应了。” —“先搁着。看看其他人态度。” 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个指令开始在悄悄地传递下去，默默地酝酿着一种无法考究的暗自汹涌。 …… 启航的三十八个小时后，一艘大型战舰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塔蓝帝国星域内，并朝着边缘深处的破碎之域继续行进。 “跟踪的人都没有信息传回？”麦辛浅淡的声线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问话的并不是他一样。 “是的”，回答之人一副小心翼翼地的神态，“并且，这一天多的时间，域内兴起了一股流言，不少人声称看过目标出现，还言之凿凿地说我方也很快追逐而至。” 麦辛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及时报告？” “我们正在追查来源。” “那有结果了？” “这……暂时还在调查中。” “废物”，一旁的西恩抱怨地骂了一句，然后抬起小脸，“人不会乘机都逃了吧？” 麦辛摇头，“恰恰相反，这是在宣战的态度，表示我人就在这里，谁也别走。”说罢，他抬头看向屏幕，“不用调查了，全部人力派出去侦查确认目标下落，任何一个可疑对象都别放过。” “是。” “编队都到了吧？” “是的，全部已先后分散进入游走在破碎之域内外，能随时掌握着进出舰船的具体信息状况。” “没有遇到骚扰？” “部分有”，埋首的头颅再次略低了些，“但应你要求，没有公开身份，只留下了高额过路费打点，暗示我们并无恶意，办完事情后立刻离开。不过……” 在一流言下，他们这明显搜索的行为很招人侧目，就算不公开表明，暗自猜度出也并不困难。 这个意思没说出来，但麦辛一眼就明白了。然他只是道，“别得罪任何一方，客气一点，他们一般就是求财而已。” “是。” “我会在三个小时后到达，希望到时你们已经将人给找出来。” “是。” “还有，既然那女人没用了，就杀了吧。” “是。” 看着投影消失，西恩迫不及待地接上，“麦辛，他们真的没有逃？” “嗯，逃了就不会出现流言了。除了彼此对对方的存在心知肚明外，不会有第三方凑这个热闹。” “为什么？”西恩还是第一次见到被追逃的人这么大胆地静待上门。 “不如等抓到人了你去问问？”麦辛笑笑。 “好啊”，西恩脸上刹那覆上喜意，“我一定让她好好的说。” …… 在这多方暗暗涌动的时刻，这时的安瑟，正顶着一张最普通的面容——在约会。 在连轴转了不知多少个小时后，大概沾枕就能倒的她，临时收到了来自那位自主上门的医生的热情晚餐邀请。 想了想，安瑟还是洗把脸，赴了约。 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好了，血色那里就等正主露面吧。就外围透露的消息，按他们这次出动的编队阵势来说，来的腕儿总指挥肯定地位低不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你精神不太好。”弗格瞧着眼前女子，微笑开口。 第一百零七章 各有所求 “我这是舍命陪君子。”安瑟叉了大块冒着热情香气的红肉就往嘴里送，咀嚼吞咽过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着。 这比狼吞虎咽稍微好一点的劲头让弗格凝滞了一下，紧接着体贴地也不说话了，默默地有一茬没一茬地先对付起自己眼前的素菜来。 一般情况下他不怎么爱花时间大费周章地吃顿饭，营养液均衡全面恰到好处的供给已经足够。 填饱好肚子，安瑟的心思才回笼了过来，瞅了眼对面一块巴掌大的野菜还得被齐整地分尸成七八段，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 职业病？ 弗格显然已察觉到她的注视，遂停下了手下动作，优雅地拿起桌上手帕擦了擦手，温声道，“今儿忙？” “对啊”，安瑟晃了晃手里玻璃杯，似真似假地道，“所以你若有事得赶紧说，不然我就是过来蹭顿饭而已。” “无事”，弗格再次露出微笑，“既然精神不好，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送我回去？安瑟春暖花开一般，眸眼弯弯，“好啊。” 就在这时，似是感觉到什么，安瑟转过头抬眸，就看见一颗小小的赤红眼珠子轻飘飘地飞了过来，对上的瞬间，赤色圆瞳翻成一条幽冷细线，仿佛有着一道看不见的光扫射过来。 为什么搜索探测器都得做成这个鬼样子，冷不丁的怪寒渗人的。正漫不经心地想着，忽地一枚似针样大小物体泛着寒光从一侧闪电般掠过，直直地钉入眼线中央，轻微的咔咯声伴随着一丁点火光，啪嗒一下，眼珠子抽搐着掉落在地，寿终正寝。 安瑟视线从地下转回对面的脸孔，眨巴了一下眼。 弗格似是嫌恶地说着，“整天都看见这种瑕疵品，惹人烦。” 嗯？瑕疵品？没等她说话，弗格已经站了起来，“走吧。最近域内可能会很乱，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哦。” 大概察觉自己的表情管理不太到位，行动也有些急躁，弗格蓦地缓了缓脚步，重新变得不疾不徐地高雅起来，“没吓着你吧？” “哦，没。” “你们会在这里逗留几天？”出去后走在漫天霓光的路上，弗格闲聊着问。域内的夜景，无论走在哪里看去都是无与伦比的漂亮，估计，多少会有些熏然的感觉？ “说不定，可能明天可能过几天。”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弗格的意料，“这么快？” “你不是说乱吗，自然越早越好。” “……嗯。” “这里”，安瑟领前挥着手，走到一看似尽头巷子后往某块看似污浊爬着藓藻板面推了推，出现了意料中的密道。 弗格脸上却出现了踌躇之色，死死地盯着那块地儿皱起了眉头，还可疑地闻到了某种陈腐气息。 这么漂亮的外景，在外面慢慢走不好吗？ 这个八百年没用过的通道是怎么发现的？ 还能重新找个清爽洁净的地方？ “怎么了？”见他久久没动，安瑟疑惑地回头。 “这个……安全吗？” “哦，我刚就是这么来的，没坏，能用。” 不能半途而废，马上就成功了，马上马上马上……弗格自我催眠着，终于硬着脸皮走了过去，除了姿势带着明显的僵硬。 安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哪里不对了？自己挺按他的剧本走的啊，这么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拐个男人回去怎么特么的麻烦。 各自思量下，谁也没说话，穿梭的整个过程有些凝滞的安静。 终于，踏出地下密道，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视线接触着一片广阔的天地，弗格僵滞的神经细胞终于活动过来。 他打量了一下周遭偏暗黑的环境，“你就住在这边？” “嗯，对。” “这地儿，不太好。”明显鱼龙混杂的地方，耳边还隐约传来五大三粗的吆喝声。 “先前治病不是花了不少钱么，穷。”安瑟一边往前带路，一边一本正经的回着。 “……”弗格也不说话了，默默地跟在后头。 “嘿，小妞，不错啊，这哥儿文质彬彬的。”途经隔壁前院，正在逗弄着兽宠的裸着褐色膀臂的男人突然高声招呼着，冷不妨让弗格一个激灵。 安瑟随意地抬手挥挥以示回应，走前几步，自家大门在眼前缓缓自动打开，“进去坐坐？” “嗯。” 当然。弗格走进去，第一眼就瞧着了扑过来的小女孩，“姐姐，你回了。” “嗯。” “医生哥哥。”女孩转过头来，脆生生地叫着。 一下子，弗格所有的不适感觉全部烟消云散了，“你好，还记得我呢。” “记得。” 安瑟背向着他，视线直直地对上小丫头，眨着眼。 莫小莉机灵地点过头，口中再次重复了一句，“记得。” 抬手揉了下发顶，安瑟口中说着“坐一会，我给你倒杯水”，然后撇下两人，拐过弯便转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啪的打开安全窗，跳了出去。 这是楼的后面。 就在刚刚，她耳际，微型通讯器上，接收到了纳塔利娅传回来的语音，“人我处理了。确认那边来的人是控制中心的麦辛和血色的小少主。” 麦辛。 西恩??哈切森。 安瑟实在地激灵灵地被震了一下。 “在哪了？” “路上”，接通通信后，纳塔利娅清冷的声音传来，“俘虏的人全杀了，现在在分头离开。怎么样，要改变计划吗？” “他们什么时候来到？” “三个小时，现在在塔蓝星域内。” “嗯”，安瑟应着，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你回去先休息吧，无论谁出现都一样，现在游戏开始的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行。” 转过两个路口，安瑟却是一改云淡风轻，冲上某楼内心急火燎地将窝里沉睡的罗瑞给跩了起来。 把手指插进乱发里抱着头，罗瑞哀怨地呻吟出声，“你……干嘛，我不要活了……” 连睡觉都睡不好了。 安瑟蹲在他前面，“别死啊。你的劲敌来了。” 然得来的回应却是使劲地扒拉过被子，整个人就像茧子一样严严实实地被重新裹在了里面，完全一副我什么都不想听的模样。 起床气？ 安瑟伸手扯了扯没再扯动，“喂，我说真的啊，麦辛可是亲自来了，你赶紧起来想想办法。” “谁？” 瞧着瞬间弹起挺直的身子，安瑟撇了撇嘴，“你不是什么都不想听嘛。” “赶紧的。”罗瑞盯着她，烦躁地开口。 什么毛病，明明听着了，还非得重复确认，安瑟瞧着他，“你没听错，麦辛本人，三个小时将来到这里。” 罗瑞脸上的惺忪睡意一下一扫而空。 第一百零八章 首次交锋(1) 麦辛这人危险，并不是说他本身实力、策略或者带来的阵势如何，而是在于，他是坐镇控制中心的负责人，代表了一个词，技术。 而安瑟自知己方的最大优势在于，隐在暗处，那无法识别的身份。 现代伪装器分两种，一种是普通流通的，也就是除安瑟和阿克外其余人佩戴的，肉眼无法察觉的，而在具体仪器扫描下，是查无此人。也就是他的身份信息在星际大数据中没有记录，这类人是无法正常出入以及行走在星盟各大文明国的。 但这里是黑域，真的假的，这类人数之不尽，是以除非强势搜查勒令去除身上所有设备查验，否则就算眼珠子漫天飞，也别想揪出一个人来，都明知人来了，谁还会没事露个真容在外面瞎晃。 还有一种是安瑟和阿克使用的，也是当初的条件之一，能够自由出入星盟各国的伪装身份。同样无法肉眼识别，但在数据扫描下，是查有此人。对应容貌的身份信息，所在国，出生地，家庭信息乃至去过哪里，在哪消费……等等，能够一一查清。 这种足以以假乱真的程度，就只能利用权势开个方便之门了。 这就是所有人的凭仗——既然连具体目标都确定不了，那肯定无从下手。 不过，没有什么东西是百分百无漏洞的，就像己方通过行动动向猜测获知对方身份一样，对方也可以锁定某时间段某区域某特定人群，调取监控，执行对比分析，甚至获取入侵通讯频道等等去甄别。 不是自己掌管的地带，做了什么多少都会留有蛛丝马迹。 安瑟丝毫不怀疑，麦辛的到来就很可能改变这种散沙一盘，无头乱蹿的初始现状。 就在两人急火急燎地查漏补缺修复漏洞的的时候，依旧游弋在域外外围的无尽号终于如愿地发出了它的第一炮。 这一炮不容易，以至于不仅对方，己方也陷在了一片无声的安静中。 虽然爆炸的火光只盛开在撑开的前护盾上。 但只要想想舰上的人都已轮值了两三趟，附近大片星海也兜了不知多少圈，也就能理解这种心情了……说好的干死丫的结果变成了一轮轮的招呼，甚至最后发展成没事切换镜头闲唠家常。 这是一艘病态的漫无目的的耗着能源烧钱玩儿的战舰。 这成了目击者的一致意思。 当然，这意思少不了当事者的推波助澜。 安瑟他们出去后，舰桥内只留下了撑场的阿克塞尔，还加上了莫九和甘娜。甘娜主管通讯传达，阿克塞尔则窝在角落里补眠，剩下莫九一人精神百倍地跟人闲叨。 “哈哈，对，我又回来了。” “这不是没开过战舰兜风吗，我多兜几圈不碍事。” “诶我小地方出来的哪有那么豪气，还不是因为有人要哄我女儿高兴！” “啊，对对对，就是一掷千金的那个，跟你们说！这就只是我女儿心血来潮想看看这个而已，最后还嫌无聊走了。” “漂亮！当然漂亮了！” “那谁，瞎了你眼的，你看过个球！不服？不服来啊！” “那边的，需要帮忙？我来？” ……甘娜一直在一旁听得眉眼直抽，严肃地思索着这个需不需要如实地一五一十地汇报上去。 直到差不多每隔半个小时，一艘艘没有标志的陌生中小型舰船突然出现在星域之上，全都深谙行道地出手豪绰地招呼打点，同时有序地间隔分布停留在内外围上，对出入的所有舰船虎视眈眈。 一种明显的紧张气氛开始在星域上蔓延。 莫九揣着一颗踹踹的心跟最近的大家伙打着招呼，“他们，是谁？怎么了？” 屏幕上的壮汉显然没了先前的嬉笑之色，“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别留在这了。没听过域内的流言吗？” “流言？” 瞧着对面茫然的表情，壮汉噎了一下，“反正你们赶紧溜走就是了。” 莫九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你说他们危险？”问完还加上一句，“那为什么还放他们进来？” “上面的意思，你别管。” “我为什么要走？”莫九磨磨蹭蹭地嘀咕道，“我跟你们一块在旁看热闹还不成？” “……” “哦，那个，他们给了多少？” “你不是想……” 正问着，就见莫九惊喜地叫了一声，“来了来了。你得帮忙吼一声。” “……” 中央巨大的投影屏幕突然一分为二，清晰地映出两张容貌，除了刚聊天的壮汉外，还多出了一个爬满黑纹的光头男子。 显然没料到还有第三方，马科斯愣了一下，才眯了眯眼，这也是施勒势力的人？不对，资料并没有搜索出这个人，没有登记。 默默地开启个人辅助系统瞬间查询过后，他面向壮汉先打了个招呼，“老坦，你也在。” “嗯，闲聊闲聊”，壮汉神色自若地点头，“你继续，当我不在。” “……”，马科斯暗暗地诅咒了一下破碎之域这些滑不溜啾的贪婪货色，才转向场中正主，“你好，请问你是？” “你都没自我介绍呢，没礼貌。”莫九撇着嘴角。 马科斯不理会这问题，直接道，“是这样的，我们有点私事要办，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当面谈一谈？” “你说谈就谈？”莫九瞪圆了眼，“我呸。” 打哪来的臭地痞流氓，没看见其它势力都对己方恭恭敬敬吗，就是不知道也能猜出一些吧？马科斯脸色黑了三分，但还是道，“这不会耽搁很多时间，而且，我们定有赔偿。” “赔偿？多少？” “……”，马科斯偏头看了旁边一眼。 “哈哈，你们聊，你们聊。”话落后投影霎地消失。 “喂……”莫九忿忿地抬头，“你干什么？” “我也是按你们这边规矩来”，马科斯目视着他，“希望通融一下？” “不通融怎么了？”莫九心里颤了颤，脸上却是一脸嚣张，“无尽号，给我锁定对方所在位置，尝试攻击指令a2i1。” “是。”系统识别指令，继而平稳的声音传回来，“已锁定，攻击开始。” 第一炮就这样快狠准地打了出去。 同时莫九得意地昂首挺胸，“这只是警告。怎么样，怕你？” 没想过有人二话不说喊动手就动手了，马科斯愣了一下后，听着耳边传来的真切系统警报声，彻底黑了脸。 没等他发飙，一份详细的报告就悄然递至了他手上，还有瞬间响起的数个通信。 第一百零九章 首次交锋(2) “哟，一来就开火撒野啊，误伤赔？” “影都没见还动手，别是另有所图？” “刚好好的，这怎么了？你就多少给一点好了，跟一浑人计较什么。” “兄弟啊，这里可不是你们地盘，搜就搜，别太过分了。” …… 开火的那个是我吗？ 还有，怎么回事，全部盯着这里？ 马科斯涌起一腔怒火，听着通讯员在小心地赔笑回话后，才接着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报告，本来的怒火中烧一下成了横堵的憋气。 疑似某家族纨绔泡妞观光舰？ 麻痹的谁整出来的调查报告，还敢递上……马科斯正想大吼，一道愤怒的吼声却率先盖了过来，“喂喂喂，黑光头，你到底有没听我说话？” 还在连接的即时投影上，莫九继续吼着，“听了不会回句话？” 马科斯想杀人的目光满满地冷射过去。 别怕啊他过不来还有几千公里呢镇定一点对没事……莫九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继续昂首挺胸地对视回去。 你大爷的谁怕谁！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慢慢滋生酝开。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莫九后面传来，“怎么了，有事？”阿克塞尔缓步上前，似是随意地笑着，“这是干什么呢？” 马科斯看了眼这名忽然出现的男子，下意识地余光扫过尚且抓在手里没来得及找着人甩出去的报告。 莫九张嘴就道，“他这人非得胡缠蛮搅还想贿赂我上咱家船，咱家缺这点儿钱吗？” “嗯，不缺”，阿克塞尔先是赞同地点点头，再是谴责地望过去，“还有事？” 伊凡??琼斯，星历三零九九年生，希斯帝国公民，琼斯家族第一百三十二代成员……名下资产若干，涵括七颗矿物星球，一颗生命星球，甘传星际影业创始人，远行者运动发起人……爱好星际冒险，行踪时常不定……未婚，历任女友…… 马科斯接收过系统瞬间显示的资料，眉头微皱，但膨胀火气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同时微垂眼眸掩盖住不满，“打扰了，我们只是想请贵方暂且停留一下协助我们清查危险人物，为了安全……”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这地方不安全，你要搜查？”阿克塞尔打断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按照规矩，我们会……” 话未说完再次被打断，“没兴趣，滚吧。” 干脆利落的，投影通信唰的关闭消失。 马科斯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一下又涌了上来。舰桥内一片小心翼翼的默默寂静。好一会儿，副手才轻轻的靠近，“这……要不来强硬的……” “强硬个麻痹，你觉得目标会在那里？！乱成一团到头来没问题你负责？！”马科斯狠狠地瞪回去，“正常上报给上面，下一个去！” “是。” 看着副手灰溜溜地归回原位，马科斯的心气才顺了些。这样一对比，他倒宁愿跟那些掉进钱袋的贪婪货色打招呼了，这些大家族子弟，根本不受你来我往这一套，钱不缺，脾气不缺，就是他娘的会玩。 与其它势力看去关系熟络，寻衅滋事，作风张扬受注目……对，他们，不可能是……而且根据最后动向，与星盗等暗中勾结逃蹿的可能性更大。 最后想罢，便甩开手里报告，仿佛甩开最后一丝疑虑一样，他目光投向新的实景显示。 无尽号上，通信关闭后，好半晌没有警报或其它动静传来，莫九才感觉四肢百骸松软了一样，死死地半瘫在椅子上。 阿克塞尔失笑，“有这么害怕？” “老子……哪，哪有怕了”，莫九抹了把脸，清了清喉咙，瞬间又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哎，我亲自给大丫头汇报去。哈哈哈……” 现在就是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眼前晃一圈再出去也没人管了吧。 甘娜清冷的声音在一旁传来，“我已经详尽地汇报了。”「详尽地」她咬得有些重，这前前后后的传言，绝对的对自家主上形象不利。 她家主上大人哪里需要攀个「小白脸」了？！ 莫九一下被堵得噎着了。 阿克塞尔笑笑，不管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等待着下一步行动。 进排除名单是首要目的，但绝对不能放人进来排查，一百多号清一色的无登记人士全搁在这里太显眼了，根本不符合他身份，就是查不出问题也绝不会像其它势力舰船那样被绝对排除开去，监控或进一步的强硬要求是必然的。 是以只能来了个另辟蹊径。 还好一回生二回熟，这戏演多了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赌一局，没有半成以上把握对方绝不会轻易开火，这一整片星域连带看戏的不少星舰飞船搁在这，随时随地能造成不小的混乱。 虽然混乱是必然的，但不是现在。 域内某楼。 弗格完全懵着了。 软乎乎的小身子拼命搂着他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一般，“呜……你不能走……姐姐不见了，你，你得……陪，陪我……找……呜……” 扯了一下，扯不动。 再扯，还是不动，倒哭得更凶了，“你……我一个……” 这小妞小小的，怎么力气那么足。 弗格犯愁了，他倒想一掌给敲晕了，但一个小女孩不省人事地搁在这，周围一带看去也不太安全，万一…… 人到底跑哪了？不是说倒杯水？ “那个你爸呢，我记着……”弗格勉强维持着一副冷静模样。 “私，私奔了……” 呜嗷一声后，弗格觉得自己的裤子不太妙，再联想一下胃里随即涌起一股不适。 “你先放开，我不走。” “不……呜……” 弗格后悔了，他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血来潮。私自采集的基因样本报废了就报废了，他怎么会在重新遇着人的刹那脑一抽就捣鼓这回事呢。 原以为挺简单的，就搭个讪，改天约个晚饭，顺便送回家坐一坐，见着人了样本就重新到手了。 一直到前一个小时都挺顺利的。 哪里出了错？ 不会这丫头她爸跑路了，她姐嫌麻烦，也想跟着甩手吧？ 像吗？ 不然怎么会无端端不见了人！ 送去儿童救助中心好了……不对，破碎之域没有这个……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弗格郁瘁得想跟着呜嗷一声。 第一百一十章 名声之累 耐不过魔音穿耳的弗格，最后还是索性出了门，身边牢牢跟着半人高的小妞，手指被紧紧地攥着。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再好好想想破碎之域哪里有爱心人士的问题。 说到底这还是他半个族人。 广场上夜色里正是热闹时分，阑珊霓虹，瞳瞳暗影，看似单薄却打扮得体的两人吸引了不少暗暗投来的目光。 为了约会，正确来说为了提高个人魅力谋求一击即中少跑一趟，弗格来前特意拾缀了一番，金色长发整齐地编于尖耳后，一袭传统浅色暗纹宽松长衣，无比贴合了布洛伊思的在外形象，纯净的圣洁的最接近自然万物的精灵一族。 虽然最后证明这实在没啥用——人都跑了。 但落在这儿，吸引不了女人，还是能吸引男人的。 两个近两米高的毛兽族男人拦在前面，眦着一排獠牙肆无忌惮地调笑，“喂，兄弟，长夜寂寞，去喝两杯呗，带个孩子逛多没趣。” “就是”，话落，这手就伸过来想往胳膊搭上，然而对上一道冷眸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两人就抽搐了一下倒了下去。 无形无声无息。 “别怕……”，怕字才堪堪出口，剩下的弗格就咽了回去。 小妞抬腿踩了一脚，见真躺尸了，兴奋地瞪着一双尚肿胀的眼睛，“医生哥哥，你好厉害！我一定好好跟着不乱跑。” “……” 弗格正想着这到底正不正常，再次有三陌生人直直地走过来。 有完没完？！ 他冷冷地注视过去。 三人瞳孔前快速地闪过一片数据，随即微弯腰，“这位小姐，麻烦摘除一下伪装设备，三秒就可。”话落腰也挺直起来，视线紧紧地锁定不放，身体微绷，显然在预备着接下一步的应对。 绝对的强硬姿态，摆明就是不管同不同意都必须照办的意思。 这些人……弗格将目光转向小妞，她却受惊吓一般直接躲在了身后，“哥哥，我怕。” “……” 同一时间。 “你说什么？”安瑟揉揉额头，从睡毯上爬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对方开始行动了，域内出现零散的强硬排查。” “这么快？”安瑟瞅了一眼时间，麦辛还没到，“是随着编队抵达的人？” “是。” “那你们也行动吧，不要手软，给我将他们往死里弄，越乱越好，我倒要看看麦辛来了怎么收场。”安瑟吩咐着。 “是。” “照例，注意安全，打不过赶紧跑。” “是的，主上。” 挂掉通信，安瑟走出去，一眼就瞧着了端坐在大小屏幕前的罗瑞。 “没有特殊情况吧？” “没有”，罗瑞没回头，径直说着，“你派他们出去了？” “嗯”，敌不动我不动，但一旦动手了，可以钻的空子就出来了，他们很快会知道有一种苦，叫作受名声所累。 “小丫头那里没事吧？” “没事，我看她玩得挺高兴的”，说起这个，罗瑞就忍不住觑她一眼，“你把人家坑得挺惨的。” 安瑟无辜地摸摸鼻子，“什么嘛，想从我们身上取东西得付点代价不是？” “这代价挺大的。” 事到临头。 弗格无法，只好再次将眼前三人放倒，然后一把把小妞从背后拉上前，“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 “那为什么戴着伪装不肯脱？” “他们很讨厌啊。” 是很讨厌，漫天飞的搜查不说，现在还来强的了，当这里是哪里？不过认同归认同……弗格冷凝了一张脸，“你是谁？” 话说着，他拉着人就往旁边闪避开去，几道能量光束瞬间在原地炸出一道深坑。抬起头，低空上正盘旋着一架无人机，闪着红色的警告光。 成为目标了。 脑里闪过这一念头，他抬手一甩，一道刺芒下无人机刹那割裂爆炸，化为转瞬即灭的火光。 紧挨的一只小手拉过他另一边手掌，“走，坏人要来了。” 原以为当初一时脑抽是错的，现如今，他发现更错的其实在后头，小孩子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谎言……弗格跟着东跑西爬北蹿，兼顺手灭掉几波追来的人后，终于深深地认清了这个事实。 现在的索利丹广场，甚至大半域内，已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 络绎不绝的火光爆炸声将每个人从各种状态中惊醒过来，而且不用猜测，很快就从旁人的口口相传中闹明白了什么回事。 太过分了！这些血色的人来就来罢了，搜也搜了，居然还敢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的地盘横冲直撞地撒野？当他们好欺负？！ 家大业大怎么了，黑域里讨生活的人谁怕这个？！ 于是，弗格发现，那些如影在侧的追踪很快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给灭了个干净，根本用不着自己再出手。 “咔嚓”一下，暗棕色的桌面从中间裂开一道寸深的深缝，“我让你们这样大张旗鼓了？”这次行动的域内领队，弗朗瓦赤红着一双铜铃眼，血筋暴涨地盯着投影上方。 “不，不是我们的人……”纵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这骇人的气势，六人纷纷缩着身子，其中一人颤颤抖抖地道。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们是有行动没错，但并不是针对所有人的，而是经过了针对性的周密筛选，根据这段时间的进入记录，年龄，身段，有伪装等等，圈定了最可疑的一百名对象进行强硬排查，以企图从中揪出几个确凿的目标出来。 搜查进行了不短时间，不能一点成效也没有，就是捉到几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交差也好，况且，域内这么大，一百名目标分散开去也不是事儿。 他们真的不觉得能出什么问题，随处的火拼斗殴还少吗？这一点小小行动算什么……然而，一出手后没多久就发现不对劲了。 自己的人纷纷栽下不说，一些不是目标所在地的地方也爆出了他们在肆意强查，恐吓，投放爆炸，制造恐慌等等。 这是真的委屈啊。 室内一片压抑的寂静。 弗朗瓦死死地盯住他们，终于沉沉地吐出一句，“撤回来。” “是。” 就在他在想着怎么汇报的时候，两道啪嗒的走路声从外面传来。 谁在这时候吵他，不要命了？他狠狠地回过头，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大一小两道身形。 他的心仿佛刹那停止跳动，身形却毫不停滞地连忙迎上前，低头腰微弯，“西恩少爷，麦辛大人。” “嗯。” 距离上次所提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竟然无声无息地提前到了。 弗朗瓦既惊且惧又喜地立于一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次遇袭 “你们在干什么？”麦辛站于他原来的位置，莹白指尖从立体大屏上划过，寥寥几下，最终固定在三维图上。 这句问话让弗朗瓦身子微微抖了下，“抓，抓人。” “那人呢？” “没……成。” “所以你们这是，被耍了？” 明明这话平平淡淡的，没有流露什么情绪，更不是指责怒骂，但弗朗瓦却觉一股不寒而栗自内心最深处涌上，嘴唇微抖，“是……我们策划，不周。” 一小身形突然步近立于最近视线内，“我们来时都看到了。” “西恩少爷……” “挺好玩的”，西恩努努嘴，踢踢腿，“可惜不让下去。”听到骚乱的声音他就觉得兴奋，还是麦辛拦着，只能默不作声地到了这，好无聊。 弗朗瓦有些惊愕……一向易暴易躁的主儿竟然没飙火？在，平平常常地说话？他有点儿晕乎的感觉。 麦辛在后面无奈地屈了屈手指，这人还没开始训，营造好的气氛就没了。在能亲自出来耍玩面前，果然什么结果都变得不重要。 “行了，外面守着吧。”他冷眼道。 “是。” “麦辛，快点儿啊，不是说留有余地让他们一个反应不及”，人走后，西恩转回头督促着。三个小时不过是明着下套诓骗所有人，那会下命令时也就两小时不到的路程。 “我在看”，麦辛视线在快速变换的投影上一览而过，他没指望这些人在规定时间内真的将人给他找出来，但也没想到短短时间能闹腾成这样。 真是一点点的机会都不浪费。 不过…… “诺亚，给我调出行动地点附近所有影像数据，对比查找目标嫌疑人。” “是。” 几分钟时间，一方格一方格的人物头像横竖整齐地排列在大屏上，清一色的陌生面孔，但与意料不同的是，却只有寥寥几十人。 麦辛皱了眉头，“原因？” “大部分影像黑化”，诺亚的声音平稳无波，“初步判断对方行动时随身携带信息干扰器，无法捕捉成像。” 麦辛顿了一下，手指停留在光幕上，往前翻转过去，“同步分析一下弗朗瓦他们之前截留的数据吧。” 能感觉到这前后信息的相对丰满程度还是差距甚大的，后来才加强的反侦查？麦辛想着，最后视线锁定在几个面孔及相对应的三维投影地图上。 破碎之域的确是一个将双方实力强硬压缩到差不多同一个水平的地方，且星域外可以钻的空子太大，想要提高抓捕成功率最好的理想地就在域内。 同理，对对方来说也一样，危险与机会并存。 所以，自己也是成为目标了吗，不然这赌本可是太大。 麦辛脑里晃过最后一个念头，紧接着道，“通知下去……” 索利丹广场上。 夜里挑起的混乱没有随着一声撤而立刻消弭下去，就像风暴后的余波一样，乘机乱狂欢庆的可不少，大概最后闹得有多欢，始作俑者背的锅就有多大。 而这会的弗格总算逮着机会好好的跟小妞谈话了。 “你姐姐呢？”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下去，整张脸表达着你可别再说慌我都知道的意思。 “不知道”，莫小莉说完没等人爆发，再特真城地眨眼补充解释，“真不知道，姐姐应该有事在忙吧？” “问。” 「让他送你回家。」这时，耳际通讯器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莫小莉眨眨眼，顺溜地道，“姐姐请你回家坐一坐。” “……走。”弗格此刻脑里被一堆问题搅成一团浆，觉得自己绝对迫切需要人理清一些疑问。 他不爱钻隐秘通道，也不曾费心研究过，此刻走得也是明路直道。 各种各样的嘈杂声远远近近地传来，映衬着半明半暗的绚丽夜景，有种既美丽又危险的矛盾感。 弗格的精神绷得有些紧。 “那些追你的人，你真不认识？”他再次问着。 “猜到，不认识。”莫小莉点头再摇头。她的任务只是缠着人不放而已，后来的意外还真是意外……吧？姐姐没提。 这是放在谁身上都能这么回答的答案，弗格之前一路逃一路掰了良久真弄不清这是碰巧误撞或者她们真的是目标。 可能吗？ 正思忖着再次开口，一道凉风吹过，他拉着小妞停下了脚步。 几乎听不见的轻巧脚步声随着人影从前后左右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截断了所有退路，而暗地里枪械特有的金属摩擦声夹在风中从他耳际飘过。 这与开始遇到的那些，就是广撒网与针对的区别。 紧张的一触即发气氛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太好，三面临空，一面临屋，屋那边有气息，空地没有就地遮挡物，弗格眼神微沉。 “跟我们走，或者，死。”弗朗瓦从前面走出来，沉沉眸光扫过小女孩，最后停留在男子身上。 这可是行动失败后第一次亲手接过来的任务，不容有失。 “好……”一个字才出口，在对方倾听的间隙里，弗格藏在袖里的手一甩再转身，另一只手拽过身旁小身子扑到一侧屋下，再抬腿一脚，将最近袭来的人踹飞出去。 原地响起的爆炸声盖过沉闷的撞击声和倒地声，就这眨眼的刹那，六人相继倒下，弗格再欲顺着来路回返，凌厉的气势已从背部袭过来。 将人顺手推至一侧，落下一句“自己跑”，他整个人已迎上前去，快得几乎肉眼看不到的影子与来人交缠在一起。 这种速度武器不可能再能瞄准，剩下的人纷纷将目标转向另一个人身上。 只是，这人呢？ 莫小莉在被推开的刹那身体撞在门板上，顾不上吃痛，在所有人注意力被夺去的当下，连滚带爬地扑到对面被踹飞的死尸那里，从他身侧捡过短枪，抬手一枪打爆感应器，闪身推开门就钻了进去。 整个过程果断利落得不到一秒。 但是。 屋里有人。 她手上的枪口对上正前面中央靠窗一侧背对着的身影，而后，在屋里其它位置才反应过来的三人才慢一步地抬起了手里的武器。 屋内瞬间陷入僵持。 三人实在意料不到最先拿着枪冲进来的会是这么一个半大女孩。 下意识就迟滞了一下，这才慢了一拍。 背对着的身影转过来，露出一张漂亮的小脸蛋，斜长的眼睛透出惊愕，定定地望向紧闭的门口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将计就计 彼此自然是能认出的。 在出来前，西恩就知道这趟的目标是谁，也是他非要就近跟着观看，考虑着弗朗瓦战力和随身跟着的人，麦辛也就随他去了。 同理，在得知谁将到来的消息后，西恩等人资料影像就在内部传了个遍，包括莫小莉，也是被要求熟记的。 按姐姐的原话是不能当面遇到了敌方也懵然不知。 瞧着对面惊愕的表情过后迅速地转为明显的恼怒，莫小莉执枪的手有些湿濡，前行退出都不行，她小脑瓜子自然的开始紧张起来。 相反的，西恩从没被人这样用枪威胁过，回过神后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就冒了出来，“都死了？动手。” “不准动”，莫小莉抢先回着，努力龇牙瞪眼撑起一副凶恶模样，“想死？” 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怪……要不是情势确实如此，三人都恍若有种陪孩子玩角色扮演的感觉。 西恩气得要命。这些废物，蠢货，就只会呆愣愣的站着？ 屋子外面渐渐围拢上反应过来的一群人，特别是正对门口外，在透视狙击枪下，小小身形被牢牢锁定，即将扣下。 「趴下」，耳际清晰话音传来，莫小莉二话不说地就地抱头倒下，在这过程中，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目光里，头上响起几道巨大的激烈爆炸声，仿佛地动山摇一样，顶上瞬间崩塌下来，将人顷刻淹没填埋。 裂断的门侧还是撑起了一小块空隙，声响过后，莫小莉撑起身子费劲地沿着透光的缝隙伸手趴开压在上面的阻挡物往外钻。 小头颅在坍倒的建筑里露出来。 外面已乱成一团。目视之处，最近的几栋建筑都齐齐塌了下去，彻底没了遮掩，所有的尚站着的人都露在了外头，还有不少人从废堆里钻出来，转眼迎上了自己人。 空气里慢慢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儿。 原来都有人么？ 莫小莉有点闹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样，不过，很快有一人冲她跑了过来。 “利娅姐姐。” 纳塔利娅端凝着一张脸将她拉出来，另一边抬手就往前侧扫射过去。 “将西恩找出来。” 落下一句话，纳塔利娅就朝前方踏上，与灵活地避开扫射猛冲过来的男人近身搏斗起来。这批来的人身手都不差，起码与超过普通人水平线的基因进化者一样，感应度和敏捷性都足以提前应对避开武器攻击，是以只能拼起了原始力量。 场上各处一时胶着起来。 西恩，那个男孩？ 莫小莉扫了一眼周围还在想拼命冲过来却被纷纷中途截住的人，眼珠子一转，度量起刚才距离，扒拉开阻挡物，沿着空隙重新钻了下去。 不远处开外。 麦辛的脸色很冷。 说起来，这次的行动计划过程并没出差错，明确了抓获目标，同时暗中埋伏，等待其他前来搭救的人，最后一网打尽。 目标没错，人也吸引来了，但评估的战力结果却出现了严重偏差。 对方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四阶进化足以硬扛弗朗瓦的人了？而且，那个小女孩……战力比当初有了长足进步。 两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被抓住，导致手上一张牌都没捏住。 “去，将西恩带回。”麦辛下着命令，他身后两人直接领命而去，背影一瞬消失不见。 三米开外，安瑟静静地站着与他对视，跟着道，“你们也去。” “是。” 看着速度丝毫不差的跟着消失的人，麦辛凝了一下神，“这应该不是你们的人？” “不是”，安瑟坦然自若地回，“借的。” “哦？”麦辛觉得自己必须重新正视眼前这个人，他一直不觉得自己轻敌，但事实上，从心底里，还是轻敌了，“我想不到你真能这么轻松地命令指挥其他人。” 对，这就是最意料之外的地方，按他的想法，先前的不过就是一场戏做个样子而已，他们真正听命的应该还是躲于暗处的人，而在事发突然的意外里，对现场的把控不足会导致远水难救近火。 他想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却没料到这个被认为仅有点小聪明的女子能让所有人做到令行禁止，反应迅速，没有丝毫的凝滞和迟疑。 “我也没想到你早到了，这行动比预想的早”，安瑟回。这回，弗格倒给了她一个意料外的惊喜。 “所以你的目标就是我？” “是，也不是”，安瑟轻松一笑，“来的谁最大牌，就是谁呗。” “你倒舍得利用。” “谁都一样，她弱，容易引起忽视，不是吗？你们确认的行踪也是从她身上牵扯到的，负点责任应该。” 小丫头半遮半掩的行踪，事到如今，大概谁都将前后事串联起来顺了个七七八八。 安瑟是打算引对方出动，但行动地点其实定在居住的地方，周围都是分散开去的自己人，先前提醒该回家了也是料着对方可能即将抵达了，还在外面晃荡危险，但没料到对方会早到。 麦辛是想利用时间差，将计就计，抓着人再将所有救缓反杀一遍，但没料到计划中轻松就可抓着的人会在虎视眈眈中溜了。 千算万算，临到头来，谁都差那么一点。 不过。 麦辛注视着她，再次开口，“既然计划暴露失败，救了人就该走。现在，就是想走，你们也走不了了。” 先前为了掩盖行踪，防止对方不敢出动救人，来的人并不多，但这会说话的功夫，增援的人已经到场了。 安瑟感受着明显多出来的众多陌生气息，“你所说的失败，是不是指我这次目的没达成，没能在原计划的埋伏中将你一击即中？” 麦辛意识里闪过一丝不对。 安瑟接着笑了，“谁说我的目标一定就是你了？” “至始至终，有一个人你都小瞧了。” 在对方突变的脸色中，安瑟将数枚能量弹从宽大的衣衫里掏出，一边往外抛一边拔腿转身就狂奔起来。 远远近近，血色的人以计以数倍的数量毫无顾忌地狂增起来。 他娘的，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撤。” “无尽号，传送。”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正目标 顶面崩塌下落的时候，距离西恩最近的一个护卫在千钧一发的刹那扑过去，将他给护在了下面，而自己恰好被截断的一根锐利合金属从腰侧穿插而过，抽搐了一下后便睁着眼断了呼吸。 西恩被牢牢地压在下面。粘腻鲜稠的血液顺着上方流淌到身上，他嫌恶的伸手推了推尸体，没推动，脸色瞬时变得青红难看。 回去后，一定要父亲将身边的人全部换过，反应性太差了，全部都只适合扔去喂宠物。还有，他一定要那个女孩好看，还有这次抓着的任何一个人。 一边恶狠地想着，西恩一边使劲地翻转过身子，两手肘撑在地下，一点点地用力挪出去。 断裂的支柱和家具等在地下组成大小不一的缝隙，留出了小身子许可钻容的空间。正在艰难地挪着，忽地，前方一丝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他抬起头看过去，扯着嗓子就喊，“废物，还不快点，本少主死了你们全部得跟着去死，都去死！” 然而，下一刻，他狰狞的脸色就僵着了。 前方一张狼狈的小脸先露了出来，凌乱的碎发贴着额头，粘满不知名脏色和一道道小小的血痕，视线与他对上的刹那眸色激动得一亮。 西恩的心颤了一下，“你！怎么是你！” 莫小莉好不容易再钻下来将人找着，够着他的那刻伸出手就按着人头往地下一拍一压，“咚”的沉闷清响。 「将他拖上地面，快，赶紧。」声音再一次从耳际传出。 莫小莉听着罗瑞哥哥的话，再往来路一瞅，在手下那人抬着流血额头准备开口的时候，再次伸手过去往他颈背狠劲一掌，人便软了下去。 将人家的脚从最后压着的尸体里拖出，莫小莉一声不吭地拽着人沿来路钻去。 「丫头快，上面的人顶不住了。」 「到上面不要动，我们会第一时间锁定传送。」 莫小莉吭哧地喘着气，一句话也没回。 很快，两道小身影暴露在没遮挡的废墟之上。 见着人，无论敌我双方都更疯狂了，外围的人一方想冲进去，一方死命地不惜以伤换伤拦截人进去。 莫小莉抓紧西恩的手，一道白光萦绕在她身上再传至西恩那里，她睁着眼，眸里倒映出前方熟悉的面孔，和一具具鲜血淋漓的身体。 下一刻，几道暗蓝光束从远处射来从她身上穿过，同一时间，两人的身影原地消失不见。 这时，安瑟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至每一个人耳边，“撤。” 退后避开攻击的麦辛根本顾不上逃离的人，而是直接冰寒着一张脸联系上了星域外的领队，“给我封锁外围星域，不许任何人出去。” “传送。” 这里的人就是全部死光了也够不上一个人重要。 没有了统率，对方行动在突发的变化下就开始跟不上节奏起来。 同时，索利丹广场的地理优势在这撤退的过程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许多人追着追着，下一刻，前方露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 安瑟没第一时间逃到地下密道转而传送离开，而是在罗瑞的提示下，找着了弗格的位置。 他与弗朗瓦缠斗了一会，就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人重伤而后退出了战场。站在楼顶之上观望下方明明暗暗里涌动的人声爆炸声，他的神色异常的复杂。 事到如今，不用再问，他也肯定对方的来路了。 还真的是…… 回想起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情景，他依旧有点不可置信的感觉。最近的运气有那么烂吗，随意搭个讪也能踩着个深坑顺道把自己给埋了。 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身过去，目光复杂地落到来人身上。 安瑟急火急燎地上前，也没心思摆什么姿势态度了，喘着气就道，“救命。” “我们舰船，上去。” 接连着说完，她伸手就将自己的定位器扯下来塞到他手上，“拜托，谢谢。” 一道白光盖在他身上，弗格定定地看着她，眸光闪了闪，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 看着人顺利地从眼前消失，安瑟松下一口气，唤起罗瑞，问道，“还有谁脱不了身？” “我已安排附近脱身的人去接应了”，罗瑞说着，“你不先上去？” “等你们都走了再说，把位置分享给我。” 这时阿克塞尔的声音插了进来，“星域外围被彻底封锁了，下一步就是搜查，你们抓紧时间。” “我知道，等十分钟，按原计划。” “嗯。” 女子焦急的面容从眼前消失，景象一晃，变成了宽阔的泛着灰白金属质感的圆环传送间，外头站着一个曾经见过一面的男人，胸襟上下全是暗红色的血污，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看着人出现，莫九心急如焚的面孔一喜，奔向人就伸手扯过去。 弗格侧身躲过，冷声道，“带路就是。” 一副小身体静静地躺在医疗舱内，穿体而过留下的洞孔触目惊心，露出鲜红的内脏肌肉和白色骨体，面容唇色完全的病态苍白，感觉不到呼吸的气息。 不用任何人说话，弗格走至舱体一侧，扫向面前屏幕的生命体征参数。 五处致命穿透攻击，这个人要不是得到立刻救援，已经没了。 而现在，医疗舱的修复速度也赶不上肉体死去的速度。 莫九冷汗涔涔地站在后面，双手不自觉地发抖，事实上，当小丫头浑身是血地出现在眼前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去并将她抱至医疗舱的，有一刻，他觉得她已经死了，自动系统连续的急救警告听得心脏直颤。 他压抑着呼吸不敢开口问话。 直到前面的人转过身子，“出去。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保持绝对安静。” “是。” 继域内的混乱，域外，星空之上，也开始出现了动乱的兆头。 血色强硬的封锁，引来了一众的侧目，和之前的讨好搜查不同，这完全就是肆无忌惮的得罪人的动作了。 这是要干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由之地 数不清的无人机和战机被派了出去，横冲直撞地穿行在每一片区域，侦察着有移动迹象的任何可疑目标。 特别是返回域内的登陆艇飞船等统统被拦截了下来，强制停泊执行搜查。 对方既有可能离开，也可能重新悄悄地回到域内躲藏再伺机离开。 下意识的怒急冲动褪去一些，麦辛站在舰桥内，视线紧紧地盯着所有传回来的影像报告，脑里始终盘旋着一个问题。 对方的下一步是什么？ 封锁时间不可能太长，这段时间要是找不出来，等结束后，就真的可能让人走了。拖延时间是最好的策略，会吗？ 麦辛发现，他在冲动的时候做了最冲动的决定，他不应该扔下下方，就是拼死咬着人不放，也有后续谈判的可能，第一时间被带走转移也有可能交换回来，何况对方已经筋疲力尽了。 整个行动，西恩在众目睽睽下被带走，成了成败的转折点。对方撤己方乱，自己得知他被传送走了，也是第一念头追着上去。 关心则乱。 只是，他们怎么敢？ 西恩可是惟一的小少主，将他带走的后果就是面临比之前更疯狂百倍的，绝对不计代价的报复，没人想过有人会敢对他下手，自己也没有。 对己方来说，这是比之前的叛乱更灾难性的行为。游戏产业出了问题，大人反应还算平静，如果是小少主…… 麦辛闭了闭眼，再睁开，“诺亚，有消息没有。” “没有，少主身上或内置系统都没有产生任何信息反应。” “继续给我入侵域内外所有数据监控，任何一个可疑目标都好，给我找出来。” “是。” 在争吵、闹腾，甚至小部分开火的纷乱热闹中，没人看到，外围的大片残骸带，一架架隐藏在黑暗漂浮物中的同型号无人战机，相继静悄悄地启动，无声无息地尾随加入到血色搜索大军当中。 “老子要出去，现在！”一男子粗着嗓子对投影上方吼，“这批货客户赶着要，延迟了你们赔？” 被能量炮锁定的系统警告声在笨重的工业舰上刺耳地响着，听得他心浮气躁。麻痹的，封锁？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吗？ “请返回静候。” “我说了要出去！” “请返回静候。” “你们……”男子话还未落，舰身猛的一震，系统声突的刺耳尖锐起来，“遭受突袭，警告，遭受突袭……” 男子一愣，脸色攸地漆黑。 “草！护卫舰，锁定攻击目标回击。” “怎么回事？”舰船上，马科斯咆哮如雷。 “不是……是侦察经过的无人战机。” “哪个小队负责的？” “我，我在查……” 同一时间，络绎不绝的对火攻击在各处无差别地响起。不满的火种仿佛一点就燃，平日里本来就横行无忌的众人似是一下子获得了解放一样，不管自身受没受袭，纷纷在旁摩肩擦掌地添上两炮。 而悠悠晃晃地看了一天戏的各势力舰船也不看戏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加入了战场，“给我打死这帮兔崽子的，我倒要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整片破碎之域外围顷刻间沦为了炮火战场。 受袭，反攻，对冲，在一片激烈的爆炸声中，无尽号静静地侯在一方，等回了从域内撤回的最后两人。 “我们该走了。” “他们要撤了”，麦辛看着外面一团混乱，除了被动反击或退走外已然无法掌控的现场，绷紧脸说着，“监控撤离远走的舰船。” “是。” “那我们的人，怎么样？是撤走还是？”舰长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着。 “先撑着，一退就更乱了，无法察觉目标。” “是。” 麦辛看着上面加入混战的各大势力舰船，眸色极冷，“诺亚，给我联系老施勒。” 很快，大屏上出现了一个皱纹爬满绿皮肤的老男人，他一脸笑呵呵地慢腾腾说着，“呦，小麦亲自来了啊。” “你们这凑的什么热闹？”麦辛根本没心情跟他寒暄。 “哎呀，混小子脾气火爆，这还不是你们先开的火，惹着他们了？” “老施，别跟我打太极，先是借人，后是制造混乱，这是帮着他们，铁心与我们作对了？”麦辛话里冒着寒气。 域内行动时，自己带去的都是战斗力不弱的基因进化者，那群奴隶单凭自身实力根本不可能撑得下来。 而现在更甚，谁动着他们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不对劲。 “小麦啊，你在说什么？哎呀你不知道，年纪大了最近耳朵不好使，我这计划去换一换改造改造……” “老施！他们带走了小少主！”麦辛粗鲁地打断。 老脸似是怔了一下，才喃喃出声，“小女娃果真大胆。” “你知道这事严重性，立刻让他们停下来，否则……” “否则怎么了？”老施勒静静地看着他，悠悠地问，“是将我们一网打尽，还是能将这里翻了天？” 麦辛不说话。 “这里所有人看到的，只有一个事实，就是你们大张旗鼓地在破碎之域搜人，先是在域内闹得一团乱，然后将域外也搅得一团糟。” “你们清楚，我们只是单纯找人，没有恶意。” “哈哈，小麦啊，你还没一个小女娃看得通透，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不是忘了？破碎之域太久没经历像样的战火了，拿你们祭祭名声也好，省得其他人都忘了。” 在麦辛难看的脸色里，老施勒眸里闪过一道光，“它是我们拼了一辈子的地方，不容许任何外来势力染指，不管任何目的，真的假的，真让你们气势汹汹地来来去去，为所欲为，它还存在得了？” “小麦，你带来的编队，就留在这片残骸当中，给它添上一把历史战绩吧！以后记住，这里叫破碎之域，它是号称全星际最自由的黑域，这里的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被迫搜查，也没有任何人能在这里高高在上地撒野！” 深深地凝视眼前人一把，老施勒大笑着退出了通讯系统。 舰桥内一片死沉的寂静。 直到诺亚的声音打破进来，“有舰船出现在外围边缘，正在加速远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告别退走 “锁定目标，集火攻击拦截。” “追去。” 接连的命令层层向下传达，然最后响应者寥寥。这场大范围的混战转眼已波及了几乎所有舰船战机，大大小小的残骸碎片带成了行进中的噩耗，而这里的老手，却如鱼得水地穿梭在其中，轻巧地追击躲避，牢牢地把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上。 是以，最后竟然只有麦辛所在的，因进不去星域而远远停留在外的大型舰船有机会追截过去。 老施勒所说的话正在慢慢地变为现实，如同一片浓重暗影笼罩在了麦辛头上。 瞧着后方一片爆炸冲击，再看着前方正在快速远离的半新旧中小舰船，麦辛在权衡间，还是下了命令，“全力追上。” 无尽号上。 罗瑞拍着控制台，“走了走了。无尽号，出发。” 在周遭一片炮火中，一艘崭新的暗灰银色舰船，顶着开启的能量护盾，灵活地穿梭在一片混乱中，往相反方向不紧不慢地前进。 沿途还接收了不少心照不宣的告别通信。 「哎呀，走了啊，有空再来玩。」 「下次记得光顾我们啊，别要老鲁那个黑心货。」 「送货上门，老顾九折。」 …… 罗瑞觑眼过去，“我们这回打得最响的名头是豪富？” 安瑟摇头，“不至于吧。” 虽然后来还加急订购了一批无人战机，替身二手舰船，借人的时候也付了雇佣费封口费医药费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嗯，还有什么合作加盟费…… 粗略想了想她也开始觉得不太对，转过头，”阿克，你付了多少？” “嗯？不知道。” “……” 这时，再有一道通讯请求接了进来，赫然就是才与麦辛通过话的老施勒。 安瑟连忙站了起来，尊敬地唤了声“施勒爷爷。” “安小娃，你绑了人家小少主？” 安瑟只是示意性地抿唇笑了笑。 “那帮草蛋的，居然没跟我汇报”，老施勒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这个行事尺度可过了头了啊，当初还该加笔风险承担费。” 爷爷你还真与咱心有灵犀，咱正提着呢。安瑟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着，“施勒爷爷，你可饶了我们吧，再下去大伙得风餐露宿乞讨街头吹凉风喝白水了。” “哼”，老施勒大手一挥，“别跟我耍滑头。你们胆儿可真大。” 安瑟又改回了抿唇而笑。 “罢了罢了，你们都走了，我就懒得过问了。你看看，你们这才来了多少天，就把我们地头给弄得一团糟，最后还要我们给擦屁股。别以为你们装模作样地开艘破舰到处晃就能蒙着人了，还有，你当初那威胁实在是烂，什么名声不再阿猫阿狗都能来，还不是我们这群老家伙宽宏大量，不然早就将你扫地出门哪能容你在这里玩得屁颠颠……” 老施勒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安瑟一边认认真真地回着，“嗯”“对”“是的”“对”…… 瞧她这样子，老施勒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遂再次大手一挥，“罢了，跟你小娃子说不清道理。” “……”，我明明很认真地附和你啊，也没提你们前脚将人家放进来收了一大笔贿赂费，后脚就大义凛然地将人家扫地出门还有其它什么的。 “哎……”老施勒叹了口气。 安瑟屁颠屁颠地体贴跟上，“施勒爷爷，你怎么了？” “看到你们，就想起我们当年……” 安瑟眼皮动了动。 “哎，罢了罢了。” “……” “你们接着去哪里？” 安瑟又又开始抿唇而笑。 “哈哈，倒谨慎”，老施勒笑过后，再道，“再见了，安小娃，欢迎下次来作客，当然，别再这样闹腾啦，老骨头了闹一次就够了。” “好的，会的，施勒爷爷。” “我们这些人活着不易，你们啊，也好好地活下去，还要朝气蓬勃的，才好。” 安瑟低下眼眸，认真地回，“好，施勒爷爷。谢谢。” 老施勒瞅着她，笑了笑。 投影屏幕在下一瞬关闭消失。 安瑟抬头，突然的有些怅惘。 倒是旁边的罗瑞开了口，“出了外围，我们要加速然后开启跃迁逃离了。” “嗯，走吧。” 确定进入安全地带后，安瑟步出舰桥，先是去了医疗室。宽敞的环形层上，里里外外或坐或躺了很多人，身上添满大大小小的新伤。没等他们说话，安瑟双手向下压了压，“别动了，好好休息。” 对方来的人不弱，尽管有人照应，但这回真的是伤动了筋骨。 看了一圈，安瑟最后才停在廊道上，看向前面其中一间急救室。白色的大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任何情况，莫九垂着头坐在地上。 静静地看了一会，她最后还是没上前，直接转身离开。在得到明确结果前，任何的话都是苍白的，或者说，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接着去的就是禁闭室。 禁闭室是一个由特殊合金属构造的地方，四面光洁平滑严丝合缝，是浑然一体的一片洁白，扛暴力打击，触之一片柔软，而且隔绝一切信息流通。 扫描过后，踏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白肤红发的男孩直直地站在当中，似是察觉到动静，小头颅就偏了偏，视线对上。 面对一瞬间恶狠狠扑过来的身影，安瑟直接抬脚一踹，将他踹至对面再被弹回落下。 西恩狼狈地爬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眸里闪动着疯狂的暴躁，“放我出去，要不你们死定了，还敢对本少主动手，贱货……” 安瑟上前两步，闪电般伸手朝着脸上就是一掌，看着被扇得再次倒地的身影，目光冷冷的没有说话。 许是这次真的被打懵了，一张布满不可置信的小脸呆了半晌，才再次出口，“你，你疯了，我要出去，我要父亲，你死，你去死……” “啪”的再次响亮一声，瞧着两边都迅速肿大挂着血丝的小脸，再看看终于闪过恐惧瑟缩的眼神，安瑟才轻轻启齿，“熊孩子，他妈的就是欠教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后续噩梦 在西恩的记忆里，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先是被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用枪威胁，拿头撞地，最后被击晕，醒来后还见着了一个凶恶的女人，脚踹掌掴，出言不逊。 这就是他做过的最大噩梦。 魔鬼，这些女人都是魔鬼。 西恩一下觉得全身哪哪都疼，脸疼肚子疼皮肤疼，他想叫喊想怒喝，但一旦对上前面这个浑身冒着不善气息的女人，就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他想回家。 安瑟看着爬起后就在地上赖坐着不动的男孩，又加了一脚，“站起来说话，我让你坐了？” “你……”西恩刚模糊吐出一字，眼看着对方右手似是微微一动，双手便不由自主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还要谁去死不？” 沉默。 “说话！” 西恩被突然的喝令吓得激灵了一下身体，然还是死死地咬着牙，没吭声。 安瑟曲着手指，刚想动手，就听到了有些囫囵吞枣似的的声音，“你不能打死我，我父亲会杀死你的，肯定会。” 闻言安瑟倒是笑了，手指伸过去停留在他颈脖上的皮肤，“但在那之前，你已经死了。” 一股深凉寒意从皮肤上蹿起，西恩刚想退后，脖子已经被牢牢掐紧，难受的感觉一下排山倒海地涌来，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满整个心腔脑袋。 他狠命地挥着手脚，不，不要…… 死亡的流程他太熟悉了，时时变换着的玩法几乎就是每天的乐子，父亲说的，这就是他的玩具，随便怎么玩。 现在一点都不好，好难受。 眼看着手下人挣扎慢慢微弱，掐在最后一刻，安瑟才松开手，任其跌倒地面。 等了一会，在人终于喘上一口气拼命呛咳眼泪鼻涕横流的时候，安瑟才凑上前，弯下身轻声说着，“不要真惹我生气，知道吗？我只喜欢乖孩子。” “你这种，会死的。” 褪去的恐惧再次密密麻麻地涌上，西恩颤抖着身子，手脚并用地爬到最尽头靠于壁上，满目惊惶地看过去。 这模样才对嘛，安瑟露出一丝满意。 平滑无缝的外壁突然向两侧张开，纳塔利娅抬步走了进来，看了眼窝在尽头的人，再瞧向安瑟，“开始？” “嗯。” “你怎么净往显眼处揍？” “有分别？” “不大上镜，估计人还得气疯。” “疯了才好，我巴不得。” 瞧着边说话边走至他面前蹲下的另一个女人，西恩揪紧了心，“你，你干什么？走开，不要靠近。” “闭嘴”，纳塔利娅伸手抓紧他头发，将一张脸扯向上，视线对准自己。 西恩觉得自己头皮都要被扯掉了，然而下一刻，一双异色瞳孔在眼前渐渐放大，迷糊意识像在无尽的旋转彩光在沉坠下去。 …… 从禁闭室出来，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安瑟才踏出去，就收到了罗瑞传来的消息，“弗格找你，他出来了。还有丫头，你自己看看吧。” 这不悲不喜的语气……安瑟的心漏掉一拍，整个人就朝着医疗室冲了过去。 第一眼就看到弗格站在廊道外，微垂着头，身姿笔直。 安瑟顿住脚步，缓缓压了口气，走近，“她……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 安瑟继续凝视他，没有说话。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弗格眸色浮沉不定地对上，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与真实的她打交道，或者说，面对真实的模样。 跟网上议论的不大一样，简直就是完全两个人。 “那个，没有……后半句？”安瑟犹豫着出口。 “对于我来说，没有生命危险就代表没事，余下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他话才堪堪落下，一道身影就扑了过来，“谢谢！” 随即怀抱一空人就转身进了室内。 “……” 室内没人，只剩下仪器间隔响起的细细声响。看着医疗舱内似是熟睡的小丫头，安瑟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见鬼的，一个个都那么沉着镇静，吓了她一跳。 一身形跟着转了进来。 “既然在乎，为什么还让她参与？”弗格靠在舰壁上，问。虽然尚未理清事情经过细节，但这样放任小女孩一人忽悠自己在中途遇险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能每次行动都将她排除在外，她渴望，也需要用行动去融入这个集体”，安瑟转过身来，“命运不会因年纪小而善待她，其他人的目光也是。” “但她至少安全。”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直到听到她问别人，自己是不是带来了麻烦”，安瑟想起那晚她和阿克的对话，“我开始意识到，或许一味的保护也不太对，或许更甚的，潜意识里我也觉得她没什么用，只能扔一旁搁着，有空了逗一逗。” 弗格眸光闪了闪。 “你知道吗，这想法很危险，对于我们这种时不时得冒点生命危险去干些什么的人来说，代表着她处于最容易被抛弃的位置。与其这样，不如让她负起应有的责任，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地位。” “即便会死？” “对，即便会死”，安瑟语气平静，“这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事情，包括我。她只有用实力证明自己，将来才可能在危险时赢得别人的舍命维护，就像这次，她干得很漂亮，直接决定了整个局势。” 弗格扬起声调“哦？”了一声后，才道，“我以为我才是决定局势的那个。”最开始的凌厉攻势可是自己挡下的…… 安瑟眨了眨眼，突然两步上前出其不意地抓过他的手就握了起来，“对。嗯，欢迎加入。” “……”，弗格低头瞧着自己被热情紧握的手掌，眼皮抽了抽，“我什么时候说过加入你们了？” “你明明还暗示自己的功劳来着。” “别开玩笑了。等后续治疗结束，我就离开。” “别啊，很危险的，你知道你露了脸吧，血色的人肯定也在追捕你。” “没事，我自己小心点。”弗格顺着说完才隐隐闪过一丝不对，这话题方向...... “对了，你肯定还不知道我们这次行动目标是什么吧？”安瑟眼里飞快地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嗯？”弗格察觉了话里的一丝危险意味。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巨额悬赏 “那个小男孩，就是我们抓回的那个，是血色的小少主。小少主你知道吗？就是特别特别受宠，唯一的一个，所以，你……嗯，随意出去还是挺危险的，人家可能比较想找个共犯给宰了……”安瑟说着状似不好意思地半低了头颅，偏余光死命地瞄过去。 这个消息直接让弗格懵了一下，“你说什么？” 绑了人家孩子，自己没听错？他一直以为这些人能冒险逃出就不错了，还主动挑事？挑的还是命脉？……弗格觉得头胀胀的疼，看来自己踩得不是深坑，而是掉的悬崖，妥妥的死无葬身之地也有可能。 安瑟瞄着上方隐隐发青的脸，感觉不太对劲，连忙放开握紧的手然后抚上胸膛帮忙顺着气，“别气啊，我们有计划呢，有计划，放心，死不了啊……” 嗯，肌肉还挺结实的。 “……” 僵硬地低眸瞧着眼前人殷勤的模样，再感受着抚过胸膛再顺道捏捏的小手……弗格的憋怒就这样一下被煞停在半路，不上不下。 安瑟则继续有条有理地安抚着，“当然了，你看，不是我不放你走，而是现在外面真不安全，我们这回啊务必躲得好好的才行。你跟着我们保管比独行安全多了，人多安全感足啊，不用一个人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怕被发现，你说对不对……” 啰啰嗦嗦了好半晌，安瑟终于发现对方貌似还不表态？ 怎么那么难搞？ 这转念一想她也不小意殷勤了，而是退后一步，换了说法，“别忘了当初是你凑上来说交个朋友的呢，还请我吃晚饭，回家坐……难不成你就随便说说，有什么目的不成？” 这话一下唤醒了弗格自觉脑抽的回忆。 这样赤裸地揭人伤疤真的好吗？他在心底叹口气，面上则恢复了一贯容色，“要是我转头把你们给卖了？” “卖了再说”，安瑟豪气地一挥手，“我不介意，只要你留下。” 能治病，会救人，身手好，长得也顺眼，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居家旅游，嗯，打架救命必备良品。 “……”虽然对方看着很认真，但听着心里毛毛的？弗格瞧过去，转而问道，“你刚才说的计划是什么？” 安瑟眨了眨眼，“你同意了？” “我暂时留下看看情况发展。” 安瑟瞬地笑了笑，才回了前一个问题，“我刚才说了啊，躲得好好的，让他们找不到。” “这是计划？” “当然了，撤退路线和地点很要命”，安瑟撇撇嘴，“别小看了。” …… 死死地咬着不放，中途再调派支援，历经两个小时的围追堵截后，麦辛终于踏上了那艘已经被打击得破烂不堪的舰船。 舰内只有维持舰船各系统运行的寥寥六人，且还不是要找的任何一人，而是战舰辅助运行智能ai。 麦辛脸沉得发黑。 而阿方索大人的通信这时接了进来。 “怎么样？”一道仿佛冻结了千年冰寒的声音从耳边透进心底，麦辛将头深深埋下，没有说话。 “那孩子喜欢你，我就让他随着你去了，你就这样看着他？原来看护他的人呢？” 麦辛低头捡着话回，“少主不喜欢，所以换了好几批。” “小麦，你知道我一向将你当自家孩子看，这次我真的很失望。三天，给你三天时间，不惜任何代价，你最好将西恩安全带回来，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大人。” “把所有相关资料整理给我，我要看。” “是。” 等了半晌，直到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麦辛才将头抬起，眸里闪过几道异样光芒，随后往外踏出，“给我毁了它。” 五五之数，他不追也得追，最后还是落了一场空。 果然一步错，步步错。 不过，你们大概会发现，血色的小少主，不是那么好掳的。 很快，全星网因为一份份的巨额悬赏而震动了。 三百八十六份悬赏信息，每份一千万总额三十八亿的宇宙币的巨额奖励，彻底亮瞎了无数人的眼，令无数的人陷入疯狂当中。 这是一份彻彻底底，轻轻松松就能将大部分人的理智道德良心等等统统踩在地下的财富，还是可能能靠运气就能得到的，只要能提供这些人的位置信息，最后协助将之擒获。 这些被悬赏的人为什么被悬赏已经无关紧要，发布悬赏的是谁？能不能兑现等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而一直在关注之前血色游戏事件的人就更受震动了，悬赏信息上面的首个女子形象众人自然是认得的，在加上其他都在某个游戏露过面被认出的容貌，各种信息汇集在一起，众人确认是血色发布的悬赏没错了。 只是，在事隔那么多天后才被挂出，还是这种公开的急切姿态，肯定是发生更重大的事件了，只是是什么？ 所有不同的被关注的问题搅浑在一起，把整个星网弄得人心浮动。 而才结束混战不久的破碎之域上，还在清点损失的各势力人群也被一份份的悬赏给弄懵了，要知道，他们这才把人家编队给轰成渣呢，转眼就来了这个。 众人面面相觑间，忍不住捶足顿胸，当初进入费还是收少了，然后很快就换成了暗地里的相互打探，哎，谁当初有没有留下点什么特别的信息？ 老施勒端坐当中，捋了捋胡子，最后只叹了句，财帛动人心……这回，只怕这日子不太好过了。 好端端的绑人家少主干什么去了？ 这个问题随着破碎之域事件始末的消息扩散，成了很多人横亘心中的念头。 无尽号上。 “你们的形象都挺上镜的，没有暗戳戳地被抹黑，啊，特别这个，美人儿，你真好看，估计很多人拿来舔屏。” 看着大屏上划过的一份份悬赏名单，安瑟笑着道。 纳塔利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老娘不稀罕。” 罗瑞却是很愁，“你还笑，我们现在很危险，离目的地还远着呢，万一中途被拦着，全都呵呵了，别指望着破碎之域那群家伙靠谱，这型号估计要被重点关照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系列打造 “一直保持在次空间航行就是了，只要没停下，没人发现得了。” “移交的时候呢？”要不是不可能，他真想把自己的信息给黑掉，罗瑞郁郁地看过去，想不到自己身价最高的时候竟然是在被悬赏时。 “放心，那人的谨慎性并不比你们差”，阿克塞尔在旁出言道，“虽然你们都还没见过，但绝对值得信任。” 安瑟在一旁点头，“嗯，虽然他人是比较心黑，也吝啬得很，其他还是可以的。” “……”你赞还是踩？ “他们把人挖得差不多了”，一直看到最末，一张张确认过后，安瑟总结道，“只有零星几人的身份没被确认，阿克的也没有。不过，从游戏逃离出来都有好些天了，再经过破碎之域的出入对比，现在全掌控了也很正常，以后不止我，大伙都是名人了。” 恨不得掘地三尺就是死了也得扒尸出来换钱的那种。 “我的身价他们还悬赏不起”，阿克塞尔轻飘飘地紧跟着回。 “少贴金，那是他们还查不出你是谁。” 而一直在旁默默无言地听他们说话的弗格终于开了口，“为什么我的也在上面？” 自作孽不可活么？ 在众人纷纷投去的同情目光中，安瑟连忙安抚，“节哀顺变。” 就在这时，阿克塞尔蓦地站了起来，“他来了，准备把西恩带出来吧。” …… 无尽号减速从次空间脱离，出现在浩瀚漆黑的星空之上。 一艘深灰小型星舰很快尾随出现，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架穿梭机从中飞出，进入了无尽号打开的通道之门。 虽然彼此也算熟人了，但安瑟突然恍然发觉，自己还是第一次瞅着这人真正模样。一眼看去与阿克竟有几分神似，同样极浅的淡金发色，只是五官更显深邃一些，行走间依旧是那种从容不迫的味道。 阿克塞尔上前搭上肩膀，“挺快的嘛。” 凯偏头睇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自己是偷溜出来的？” 哎？ 阿克塞尔猛的拍了两下他肩膀，“老呆着太无聊了，我出来转转，很安全，没事儿。” “被撵得如丧家之犬一样四处躲避，叫安全？” “……”，阿克塞尔瞟向安瑟，“其实他是不是在暗示你。”以前这家伙对自己说话可没这样暗藏火气。 安瑟还想正儿八经地打个招呼呢，闻言也懒得了，直接道，“带了人赶紧走。我们在这可不安全。” “附近一时半刻不会来人”，凯瞧着她再转向一旁安静站着的男孩，“他身上的定位都移除了？” “都查过了，但为了保险，在这期间你还是将他关在信息隔绝的地方好一些。” 凯“嗯”了一声，再道，“你拍的完成了？” 提起这个，安瑟神气地微扬着头，“放心，拿手项目，老一套嘛。” “……”凯默然一下，但随即联想到她之前的表现，便没再说什么了，“那就这样吧，人我带走了。” 话落便转头看向阿克，“你呢？玩够了回去？” “他当然继续跟着我们一起。”没等阿克回答，安瑟抢先道。 凯似笑非笑地回头看过去。 阿克塞尔一旁很是认真地点头，“安说得对，我当然继续跟着。” “……” 安瑟简直想在心里大笑三声，阿克实在太给力了。就冲着自己这一群穷吊丝，阿克就是送过来的所有人的大宝贝，绝是不能返还的。 凯有些头疼地看了眼两人，再扫了周围一圈，其他尚在的人目光不躲不避地看过来，带着审视度量，罗瑞在一旁提示着，“久了不安全。” 无论如何迅速继续溜之大吉为妥。 既然偏要跟着冒险，凯也无法，只能道，“自己看着办，小心一些。” 眼看差不多了，纳塔利娅走近目视着一直安静等待站立的西恩，缓缓开口，“去吧，跟着他。” “是。” “我不在，以他的精神状态大概三天左右慢慢恢复正常。”纳塔利娅转而瞧向前面男子。 “嗯。” “面对这种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小恶魔，要是不听话了，抽两巴踹两脚往死里折腾让他知道恐惧就对了”，安瑟循循嘱咐道，“千万别手软，别浪费机会。” 怪不得……凯瞧着依旧肿胀的脸，“好。” 看着凯带人离开，然后继续开始无惊无浪地启航后，安瑟抬头瞧着依旧挂在大屏上还没关掉的悬赏信息，想了想，最后露出一丝笑意，“你们说，血色其实出得起这笔巨款对吧？” “应该可以，最多伤些元气罢。” “你想干什么？” “那个，我们再加点东西吧。这富都露了，不掏出来也太对不起这番围观了。” …… 一天过去了。 除了这些人所在的星舰型号，最后一次出现的方位等消息在慢慢广泛流窜外，再无一点新的有效信息。 大概一直在航行中。不少人在心头暗暗揣摩着，同时默默地等待他们在某处停靠，次空间航行、跃迁，乃至稳定虫洞远距离穿梭等所耗费的能源都是巨大的，无论如何，他们总有需要被迫停下补充某种资源的时候，而一旦停靠，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幸运之星就有可能降临头上。 所有人都在等，包括血色上下也是。茫茫星海上搜索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盼着某艘星舰运气逆天恰巧碰上，但现实里这样的运气似乎并不存在。 在星网最大的虚拟交流社区上，有一个视频悄无声息地被传了上去，来自新建的一个不知名小号。这个视频在十分钟后才被第一个人点开，然后就以爆炸级的增长疯狂地流传分享转发出去，如同前一天的悬赏一样，迅速地进入众人的视线当中。 或许，也是依托着悬赏信息，它才获得如此大的关注，因为与之相关。而不久前暗暗地猜想着为什么绑了人家小少主的那群家伙，在这里也得到了答案。 最先出现的是一把女声，是的，不少从血色游戏那会关注过来的人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辨识度很高，稍嫌低慢的语调里透出一丝微沙，冲淡了属于女性的清柔，沉稳和缓，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而且还是同一句开场白，“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剪辑的艺术 和上回的血腥惨烈、残忍混乱的画面不同，这回，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幅温馨柔和的生活情景，在一掠而过的众多不同背影动作中，可以看到他们勾肩搭背地穿过某条巷道，团团亲密地沿着某张桌子围坐，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看着日光一下透进来…… 那些暖暖的带着温度的色彩，仿佛在述说着生活的美好。 “这是我们期盼过的景象，从我们逃出来后，真实地出现在了我们的生命当中。或许对于你们来说很普通，但对于我们，却很奢侈，奢侈得仿佛一场梦，一个漂亮的泛着五光十色的泡沫，仿佛一戳就破。” “当然，如同你们后来所知的，它真的一戳就破了。” 随着这话的落下，原来温馨柔和的画面突兀地转换成了一幅幅图像，非常非常熟悉的一幅幅悬赏通告，人物形象具体金额，飞速地在眼前划过…… 许多人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真的是……他们。 出现了。 声音似是轻笑了一下，“想抓到我们对吗，是不是很吸引，特别的诱惑？” “当然了，我们也被吓了一跳。后来，才慢慢的想明白了，这其实不是我们的身价，而是属于一个小家伙的。” 画面再一转，开始出现了上一回类似的场景，漫天的搜索探测器，一个个拦着路人盘问的陌生人，爆炸坍塌的楼面，拼尽全力的肉搏，一个个鲜血淋漓的人或逃或追在混乱的小巷街道…… 然后最后的镜头锁定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她从崩塌的残垣废墟中爬出来，衣衫凌乱，往四周扫了一圈后，不知为何再钻了进去……紧接着，一个差不多大的昏迷男孩便从里面被拉了出来。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然就这突然间，几道不同角度射来的蓝光从女孩身上穿过，几乎同一时间，一道白光笼罩而下，两人身影消失于废墟之上。 众人的心蓦地紧了一紧，那女孩…… 果然，画面去到了医疗舱下那副小小的身子。 “如你们所见，我们去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被发现，继而开展了一次新的战斗。” “我们从来不惧于此，也不畏于死亡，但该有的原则还是有的，譬如，我亲爱的小妹妹，在危险中救出了敌方的人，他们的小少主，那个男孩子。” 屏幕前再次一片哗然。 “我们相信战斗于孩子是无辜的，只是到头来就该得到几乎消逝的生命，巨额的悬赏和恶意的揣测作为回报吗？” 画面由医疗舱转回了一个洁白无瑕的空间，那个男孩再一次出现在上面……不过，众人愣了愣。 他肿胀着一张脸，在疯狂的谩骂，“本少主就是要跟着亲手将你们抓回去，我要你们死，统统给我去死……” “你居然敢打本少主，我父亲一定会杀了你，你肯定会死……” “我本来就是要抓她回去慢慢折磨，顺便喂我家宠物，你也是，还有其他人……” 一种竭斯底里的邪恶铺面而来。 声音这时插了进来，“是的，对于另一个陷入生死不知的生命，原谅我忍不住的怒火，也动了手，难以想像的是，一个将生命无视到何种程度的人会教出这样的孩子。这恰恰是最不能忍受的。” “鉴于此，这救回来的生命恕不能无偿归还了，而需有偿认领。” “我要求释放我们的同伴，一万个名单随后附上，这是第一个要求。” “此外，我对这一份份的悬赏金额产生了深重的愤怒，这些金钱，是用数百万计的生命换来的，是将我们的痛苦、屈辱、鲜血赤裸裸地铺就于邪恶中得来的，最后竟然还得意洋洋地用来宣示？简直太无耻太猖狂太不要脸！既然如此轻易就拿得出手，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将这份总金额转交我们的一万名同伴，用于赔偿永恒的身心创伤。” “三天后，我们的星舰将现于西恩的玩具城堡去迎接他们，当确认这一万人安全地带着赔偿离开，孩子稍后自然会安全地返回。不必怀疑这个承诺，所有的人都可以作为见证，我们必定信守。” “在这场注定充满艰难的抗争里，我们会用持续的行动证明，我们依旧在并将一直存在，无法被打倒也永将不屈就。” 视频的最后，就是一个个简单的名字，布鲁诺，雷纳德，法布，班提，阿基斯，凯维亚，卫肖，凯瑞，索尼亚…… 看着这份长长的名单，许多人陷入了长久的怔愣。 所以，这就是事件的始末？ 各式各样的念头盘旋在心头，但隐隐约约不约而同冒出的是，这算光明正大的勒索了吧，但是……竟然有理有据进退得宜得让人无法指责，甚至感觉，干得真他妈的干脆漂亮。 只是，这巨额悬赏转眼就没了？还是会继续挂在上面？对方会同意交换吗？西恩的玩具城堡，这是哪？能围观？ 而对于破碎之域上的知情参与者，则一个个瞪大了眼。他妈草蛋的，这就是剪辑的艺术啊，楼明明是自家炸的，打架也是暗暗设计的，人当然是计划要抓的，怎么这样一看，竟觉得上面说的才是事实，而且绑人勒索原来能叫有偿领人，占尽便宜能叫艰难的抗争。 还有三十八亿，能领到手的吧？众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捶足顿胸，不愧成为豪富，这一出手就胜他们干的好几趟活了。 …… 麦辛在西恩出现那段心惊肉跳了半晌，看着他从小长大，这容貌，铁定够发落一大批人了……他内心泛过一丝沉暗。 直到后面长长的名单放完，才稳下心思，“诺亚，这些都是什么人？” “游戏现存的部分胜利者。” 胜利者？ 正想着，阿方索大人的通信恰时地接了进来，即便隔着屏幕，仿佛也能感受到那冷冽的压抑寒气。 麦辛深深地低着头，好一会，才听到声音，“你去领罚吧，所有工作移交给娄加博。” “是。” 第一百二十章 诺亚归来 “多久能醒来？”看着完成神经修复治疗，依旧没有苏醒迹象的躺医疗舱里的丫头，安瑟走出去，对倚在环廊的弗格问。 “十天”，弗格说完瞧着眼前皱起的脸，再继续道，“沉睡对全面恢复最利好，就安静地躺里面，到时自会完好无缺地站在你面前。” 早这样说。安瑟瞅着他，“谢谢。” 这时罗瑞的骂声兴冲冲地传至耳边，“我去他妈戈壁的悬赏没撤，还加了一条通告，只要以下反叛的奴隶仍然逃离在外，永久有效。” ……用得着那么生气吗，不是能料到嘛？巨额悬赏绝对是大杀器，傻了叭唧的才撤回，如果人家没缺钱。 “早知当初该加多这一条。”声音继续抱怨地传来。 “加了等交易完成后转头不又重新挂上？”安瑟想像那头气得扒毛的人，笑，“好了，你那头像还行嘛，文质纤纤的，这独特的艺术气质或许不少小姐姐暗戳戳的喜欢哦。”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抱怨了？ “视频传上去了？”，等人重新望过来后，弗格问。 “嗯，刚才传了。” 弗格瞧她笑眯眯的样子，“有好事？” “嗯啊，有人肯定气得跳脚了，才立刻加了永不撤销悬赏的通告。” “……”，脑回路不大一样？弗格头疼，“我倒想你们立刻将其干掉了。不然以后都当个隐形人吧。” “不是你们，是我们”，安瑟更正着，才道，“我们现在不是在避其锋芒吗，等几个月过去，谁还日日惦记这事儿，爱挂就挂吧，最多一个月它更像一个笑话在嘲笑着他们的无能，费劲吧啦的一个人也找不着，哼哼。” “那是你最后的说话把人给误导了。”谁会想着一个正说着交易，说着行动的人其实一直在远远地狂奔逃走，根本没打算回头。 “本来通篇也没几句是真的啊……”安瑟嘀咕着。 这回大部分镜头是如愿以偿地坐阵后方，一直监控着所有人行动的罗瑞剪辑的，西恩精彩的本色演出是纳塔利娅控制的，一万人名单是凯提供的，自己倒是作了即兴旁白，但最关键的点并没提。 弗格瞧着她，“避避也好，你们太弱了，的确还不够那些虎视眈眈的塞牙缝，纯属找死。不是每次战斗都能靠运气和手段获胜，有一种实力是碾压式的，譬如我对你。” “……”，能不能不要举例？安瑟囧囧有神地回视。 抛下所有喧闹，无尽号稳稳地按既定方向前进。 远距离航行是件极枯燥无味的事情，除了交流一下即将到来的交易外，安瑟差不多就只把自己扔在了床里将缺失的睡眠给补回来。 黑暗中，房间内一侧显示屏窜过一道幽蓝流光，一把声音突兀地响在寂静的空气里，“喂，起火了。” 安瑟受惊，蓦地从床上弹起，接着有些懵，这是？睁着眼睛四处一扫。 “看什么啊，是我。” 刹那间，细碎的亮光就从安瑟眸内升腾而起，“诺亚？” “啧啧，出来这么久了，能不能有点长进，反应慢得掉渣，好不容易解放你就这表现怎么对得起我艰辛舍命付出。” 听着这熟悉的傲娇话语，安瑟悬着的心就一瞬放松了下去，眉眼弯弯的笑，满是欣喜，“我想你了。” “嗯哼对了，这反应才应该。这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容易吗，还好早有防备够机灵够厉害，要是像你早不知滚哪角落去了。” 怨气挺深重的啊，安瑟重新趴回床上，“还以为你被改造毁灭了呢。” “你这弱渣的还在，我怎么可能被毁灭，开玩笑。” ……每句都带上她挖苦真的好吗，语言还长进了不少。安瑟笑眯眯的，“也没那么差吧，好歹这回解放也有我功劳吧？” “哼。” “麦辛被撤了？” “进血地领罚去了，不会那么容易出来。” 这样么？ “那现在呢，换谁了？” “娄加博。告诉你，就你这弱渣见到他赶紧转身就逃，虽然大概逃也逃不掉。” “……嗯？”安瑟眨着眼，这名字，嗯，有点陌生？ “据分析他跟麦辛就是两类人，麦辛技术流，而他相反，极度崇拜个人实力崇尚暴力，反正你这弱渣别正面对上，动动手指就把你虐成渣。” 有那么夸张吗，安瑟冒汗，虽然经过连番行动，发现在打架方面对比起来的确是弱了那么一点，但怎么感觉今天遭受的都是连番暴击…… 叹了口气，再想了想，“这样的人，大概不适合掌控游戏控制中心吧？” 控制中心一直玩的是技术，麦辛打架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看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就知道，他对所有游戏系统的掌控程度高得不行，如果诺亚不是一个智能意外，而完全跟着系统程序走的话，当初行动多半还要惨烈许多。 而现在，如果换了一个完全相反的人，那…… “所以我这不出来了？凭他对数据信息的敏锐度还远远捕捉不了漏洞。” 这说话的意思……“你当初怎么逃过人工检测的？掩盖的东西不少吧？”但凡有所改动，大数据下留有一丝痕迹是必然的，就看能不能发现了。 “找你们背锅啊，有问题的地方全部植入入侵痕迹，本系统遵循指令办事什么也不知道，嗯就是说吧，你们这边凭空多出了一个超级厉害的高手。” “……哦”，安瑟眨了眨眼，很好。” “抛却本系统的原因，实际信息分析下他更适合现下。自你们走后，实时数据上玩家一下流走近八成，剩下的只有忠实群体，虽然伪装器在玩家中经检验过身份后流通起来，但挡不住信任崩塌下的观望态度”，诺亚说着，“麦辛是计划将你们抓回去公之于众，再开始重新搭建构架，但遇着了一个问题，他不够强，他连你这弱渣也弄不死。要是当初站在你面前的是娄加博，你肯定逃不了。” 分析就好好分析，能不逮着机会就开始人身攻击？……安瑟抽了抽嘴角，“所以，你的意思是，阿方索打算启用娄加博以暴制暴先把暴乱平息，才可能考虑让麦辛回来？” “也可能是你绑了小怪物，终于唤醒了老怪物的危险意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两难选择 说起这个安瑟就笑了，“那你说的老怪物，是不是在看到我们那个精心制作的视频后才发作的麦辛？” “你把老怪物气的不轻，以麦辛的功劳原来还是很受宠的。” “那就好，我还怕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呢，要不然交易肯定一成把握也没有。” “谁想的破主意”，提到这里，诺亚的声音满是不屑，“虽然他们勉强都算是所有游戏场中的精英，赢过那么几场，但是，人就是给了，你们敢接吗？” “敢啊，只要他给”，安瑟撇撇嘴，“不怕他使诈，就怕他不应。老实说我们心里都没底，不过一回不行再来一回吧，反正交易一天没成功，人就一直扣着，看谁先沉不住气。” “哼，别以为最后将人救出去了就一定是你们的人，在这之前，你就先把他们给折腾惨了。” 安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对方已经有行动了。” “这不是好……”才说了一半，安瑟似是终于明白什么意思，蓦地再次弹起了身子，“我去他娘的。” 寂静的沉沉黑夜里，诺亚声音突然幽幽，“怎么了，就只允许你动手，人家不能了？” “你不早说？” “我说了这是破主意。” …… 琳儿从黑夜中睁开眼睛，敏捷地踏落床边。 略带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地传来，穿过大堂，最后出现在门外，停在三步开外，“编号a834902，立刻随我们走。” 这里是对方的地盘，能无所顾忌进来的只会是他们的人，她毫不怀疑，是以心里也没兴起多少惊惧，只是，还是第一次看见有活生生的非ai出现在生活区。 “去哪？”她看向全副武装的两人。 “废话别问，走。” 一丝疑问从心头掠过，她退后避开就要抓过来的手，“我自己会走。” …… 西恩的玩具城堡。 这只是一个别称，实际上是指一艘生态型星际舰船，舰体的形状就像一座可以移动的大型城堡，移动速度不快，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蓝白主调设计得非常漂亮，是西恩收到过的特殊定制礼物，最满意的玩具之一，私下里被称之为西恩的玩具城堡，就停靠在血色总部，血星之上。 因而视频里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们的星舰会直接到你们总部接人。 此刻。 终于从外面赶回到的阿方索，出现在了噤若寒蝉的众人眼内，所过之处，是一片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的寂静。谁也不想被无辜牵涉。 刚踏上这艘玩具城堡，一个高壮的覆盖着棕色浅短毛发的身影就闪到了跟前，低头微弯腰，“阿方索大人。” “人都带来了？” 阿方索看着他，声音冷冽地出口。其身后左侧，还跟着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件黑袍内的不知身形不知容貌的身影。 “还有一些在途中。名单全部对上，没有遗漏”，娄加博回，“大人是否现在去看看？” 阿方索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大步就往里走去，这里是他孩子的地方，自然是熟悉无比的。 一道道凄厉嘶哑的叫声率先隐隐约约地响在耳边，走至尽头，眼前的情景便映入眸内。宽阔的泛着暗金色光泽的空间里，间隔地立着一堵堵的灰色厚壁，上面均匀地悬挂着一个个鲜血淋漓的人影，细细看去，还能看到一只只小小的爬虫生物从中爬来爬去钻出钻进，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阿方索缓缓地沿着一排排人影走着，细细地盯着一张张的脸孔看去，眼内是千年不变的寒冰。 就是这些人，抵得上我孩子的性命？ 娄加博及黑袍人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 “可以撑多久？”半晌后，阿方索才再次开口。 “三天。” “交易前不能让他们死了，我要看看他们是想如何带人走。” “是，我会派人看守。” “搜索还没有消息？” “没有，已经在加紧”，娄加博回着，看着前面转了一圈后停下的身影，再接着道，“还有其它地方，我都相应放了人，大人可以再转转，都是少主平日……” 话没说完，一道深寒目光转过来，娄加博顿时停了口。 然而就在这时，阿方索突然脸色一变，整个人旋风似的消失不见，其余两人才紧随而上。 一道细弱的哭声突然飘荡在整艘舰船之内，舰内站着的所有人惧吃惊地寻找着或看着来源。 只见所有存在联网的屏幕统统自动开启了起来，投影出一道熟悉的白肤红发小身影，他们的小少主，他蜷曲着身子正躲在一个角落里，而裸露的白净皮肤上明显地泛出一道道红痕，让人忍不住心颤了颤。 大事不妙的感觉。 所有人忍下了立刻逃离出这艘舰船的冲动。 死死地盯着前面的大屏，阿方索眼中仿佛汹涌着涛天巨浪。 这样的画面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才替换成一个女子身影，她凶狠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阿方索，告诉你，交易时要是少一个人或多一道伤，我不介意相对奉还。” “你没得选择。” 就这两句，画面一晃，再次突兀地消失。 舰船各处呈现一片死寂。 “查来源。” “是。” 娄加博退出去吩咐了下去，才继续转了回来。两道身影依旧静静原地站着。 良久，一道嘶哑难听的仿佛刀锯似的声音从黑袍人身上传来，“你还是先将人换回来再说吧，要教训他们慢慢不迟。” 深深埋着头的娄加博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听着有人敢跟大人这样说话，他是谁？ “他们不一定会，要是……” “不，他们会。他们不敢也不会杀了小恩，放心吧。” 阿加索罕见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们不是你，身份不一样，实力不一样。他们要继续走下去就必须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无论何种原因，将复仇延伸至孩子身上都会引致批判，既然广而告知地通告了，小恩肯定能回来。” 阿方索静静的没开口。 “孩子，相信我一次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利诱来了 “怎么样，满意了？”凯抬眸问着，临时火急火燎地唤自己去当虐待狂，这操作也没谁了。 安瑟却是叹气，“我突然不想放人了，就算交易如常。” “呵。” 听这冷笑她就烦躁，“好了，就这样吧。”奶奶的冷笑个毛线，虽然不可能，但不能附和几句乐一乐？！ 重新趴回床上，她已经没了任何睡意。 “诺亚。” 没声音。 “诺亚诺亚诺亚……” “行了，别叫”，一道声音传出，“怎么，不是已经办完了？” “那边怎么了，停止了？” “想得美，最多温和一些到时看不出就行了，谁想到你会知道……不！你别说话！这活儿不能常干，谁都猜出里面有问题。” 安瑟要说的话就这样被卡在了嘴边。 “死不了就行了，一点小事婆婆妈妈的”，诺亚继续说着，“他捏着人和你捏着人的道理是一样的，看谁就范而已，你不给他开口说话谈判的机会不就是这样，联系不上你就无法威胁你，单方面杀人又怕你们也跟着动手，只能憋着。不然就你急冲冲的脾气被人家拿捏威胁还差不多。” 安瑟彻底的哑了口。 诺亚继续教训着，“蠢货，淡定一点，视所有生命如粪土，你不在乎他在乎，才能在交易中置自己于不败之地。” “……透露消息的可是你。我原本明明很淡定的。”犹如被一盆冷水泼过后，安瑟脑袋清醒了一下，幽幽道。 “那是警告，警告点到即止就行了，一不可再。你又不是被勒索的那个，有点风吹草动就毛毛躁躁像个什么样子。” 安瑟郁郁，“这不是第一回干这事没经验么？” “……蠢渣。” “想到还要将人放回去我就憋气，小小年纪嗜血成性长大肯定不是好东西，跟老的一个德性，不乘机留在手里搓磨搓磨可惜了。” “那你宰了呗。” “……”，安瑟睁着眼，“哪有那么简单。” “自找苦恼。” “那是你不清楚人性这东西，自己无恶不作出尔反尔毫无底线什么的都没关系，但看待别人就不一样了，任何人对这样的人都会有所抗拒，而我们实力弱，像破碎之域那次行动，以后还需要很多的合作。这次交易，不止明面交易，还能趁势建立有原则信守承诺的形象，不然这边交易，那边转头把人宰了，以后谁还信我们的话啊，很糟糕的，所以人不但要还，还要光明正大，完好无损地还。” “会吗，据我分析”，诺亚声音顿了顿，“就是宰了，我看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拍手称快。” “但也扭转不了对我们的判定，特别是事关自身时更会谨慎，你以为你是正义，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肆无忌惮的暴徒。这个标签一旦贴上了就不好脱了，看这次血色吃得亏就可知道，我们胳膊小吃不起。” “麻烦。” “是麻烦”，安瑟接口，“没办法，你不是弱渣不离口么，弱渣每走一步自然得思量后果了。” “你倒有自知之名了”，诺亚轻哼了一声，“我以为你逃出去会立刻溜之大吉坐享其成，最多在旁偶尔摇旗呐喊一下的，反正你不干他们也会继续上，结果你倒认认真真地带头干上了。” “原本是打算的，我身份都弄了几个在手防备着呢”，安瑟笑，“但最后不知为什么拐的人有些多了，自己又没地去了，只能这样罢。” “自讨苦吃。” “诺亚，你回来了真好”，安瑟没理这冷言冷语，犹自说着，“你不是超级厉害超级牛掰能处理超级多的数据信息，还能入侵任何网络么？替我找一个人吧，这么久了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空。”听着前面还挺好听的，原来全是铺垫……诺亚断然拒绝。 “你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不关我事，那是你弱渣。” “你欺骗我。” “我只是没说。” “你这样我可不喜欢你了。” “……”，这是什么，能成为威胁吗？诺亚短暂的卡顿了一下。 “诺亚诺亚诺亚……” “别烦，我有空再看看。” …… 从生活区被带至囚室一样的地方，她所能看到的空间就成了泛着冷幽光芒的暗灰金属，鲜艳的渐渐干涸的血液，和来来去去的走动的身影。 身上无处不在的疼，但她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死，也死不了，不过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法，还得慢慢的适应，适应了就麻木了，也就不那么的疼了。 她已经变得迟钝的脑袋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被带到这里，最后会怎么样，但她有种感觉，好像撑下去，只要不死，总会知道的。 那些走动的人，偶尔望向自己的眼神，会流露出莫名的探究，疑惑，愁苦，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慎重。 这不正常。 面对一个被囚禁被折磨的人，最应该的大概是类似厌恶奚落嘲笑，落井下石，不是吗？ 时间过得很慢，慢得有人将她放下来，再重新带到一处干净的四方空间时，似乎已度过了漫长时日。 一男子笑着迎上前，伸手扶过她半躺靠在一张软椅上，然后自己再拉过另一张凳子坐在对面，温柔地看过来。 “你好，琳儿。” 琳儿？在这里自己不是编号a834902吗？她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你受苦了，我在这里深表歉意。当然，这只是意外，你知道，我们一向是怀抱极大善意的，除了游戏迫于无奈有些危险外，其它都尽量安排……” “说……目的”，艰难地抬了一下手，干哑的声音缓缓从她喉咙里发出。 男子脸上笑容顿了一下，再扬起，“是有好消息想告诉你，有人很快会来这里接你离开，你自由了。” 琳儿怔了一下，离开？自由？ “什么……意思？” “你没听错，你的确可以离开这里，就是以后想去哪里都行，我们不会追究”，男子说着，“只是，如果你能替我们办一些事情，会额外得到酬劳。当然了，这些事没有任何危险性，举手之劳而已，相反，你可以得到的酬劳是一千万，让你重新开始一段美好的新生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交易前夕 琳儿怀疑他疯了，或者不，是他上头的人疯了，直到一块屏幕在一侧亮起，上面清楚地显示出一个女子形象。 “她，或者她的同伴”，画面流利地自动切换着，“就是将会来接走你们的人，你只需配合让我们随时掌握他们的地点动向，就这么简单。” 莫名其妙且荒谬的感觉从心头涌起，虽然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明白，但合起来却一点也不理解，琳儿再次干哑着开口，“我，一个都不认识。” “你认不认识没关系，只要办到就行”，男子温和地说着，“自然，你很快会知道，他们这些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叛徒，来接走你们不外乎是为了唆使你们参与叛变。在继续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涯和美好安稳的未来之间，相信聪明的你肯定懂得选择。” 琳儿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 竟然有人……逃了出去。 还能强迫对方放人。 一股巨大的不可思议几乎将她淹没，冲击着整个身心。控制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她咬着牙关让自己镇定下来，“为……什么，让我们走？” 男子掠过一丝不太好的脸色，才道，“这个自然你们也会知道，他们极其卑鄙无耻地带走了我们一位小大人作为威胁，钻了个空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真的算连番冲击了…… 真疯狂。事到如今，前后的疑惑总算找到了源头。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头一回，她觉得身上受的伤不算亏，嗬嗬的沙哑笑声从喉咙逸出，带来了一阵压抑的干咳。 男子有些摸不准她的情绪，再次道，“你要知道，这次出去的不止你一个，其他人也一样，如果你给的消息迟于别人变成无用的话，我们也不会给你相应的回报。所以不要犹豫，你不干其他人也会干，自己找傻而已。” “更或者，你加入你们，只能抱着一起同归于尽。想想你受过的苦，和马上展开在面前的垂手可得的美好生活，你自己衡量衡量。” “一千万，足够你摆脱奴隶身份，在任何一个星盟国过上奢侈的自由生活了，想干什么都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而相反的，你知道跟我们作对是什么下场。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出去，要懂得珍惜生命，远离危险……” 男子一直说着，琳儿也不再开口，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自觉说得差不多了，问，“你的回答是什么？” “好。”琳儿沙哑着干脆地应下。 “这肯定是个最聪明，最好的选择”，男子笑着道，然后取上地面箱子放置于大腿上，打开，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类似耳钉，手环，颈链等等，递给她道，“这是不同式样的通讯定位干扰器等，如果他们查，自己看着办，小心一些，期待你的好消息。” “嗯。” “走，去医疗室吧，辛苦你了……” 温柔体贴地将人送出门口让带来的人接过手后，男子重新走回内室，打开信息显示屏，在编号a834902上面选上确认，然后唤道，“下一个，编号b383962。” 这一个太顺利了，完全不同于上一个啰哩啰嗦，非得确认怎么兑现承诺，怎么转账划款，虽然这样好像更真实一些，但几个下来非得累死。 他觉得，只要一万人里面有那么几个贪婪机灵的将事情办到就成了，那么，他们所有人最终肯定逃不掉。 要是小少主最后也能顺利回来就更加皆大欢喜了……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阴云就能散了开去。 …… “大人，发现目标，有一艘型号yw97e4拦截舰出现在我方范围内，正朝着我方位置快速移动。” 收到通报，娄加博高大的身躯瞬地站了起来，“通知下去，全部人给我各就各位，务必将人牢牢盯死了。” “是。” 而他本人则联系上阿方索大人，恭敬地道，“大人，人来了。” …… 无尽号上。 安瑟瞧着眼前的人，“你们快到了？” “是的，二十分钟后到达”，回话之人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这，真的没问题吗？”虽然已经有了豁出去的打算，但事到临头，多少还是紧张起来。 “没事，该学的你们已经学了，放大胆一些，他们不敢如何，别先被吓破胆了，现在的他们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而已。” “是，是。” “行了，你们自己准备准备吧，温习一下流程。” “是，马上。” 看着消失的人影，安瑟联系上了凯，“小怪物呢？让我先瞅瞅？” 凯正往关禁室走去，闻言扬了扬眉，“你还在捣鼓什么？” “他不能精神太好啊，起码得萎靡一些，让老怪物心疼心疼兴许整个过程就顺利了。” “他怎么可能精神好”，扫描过后，凯走进一间白色封闭室，一眼看见了窝在角落里睡觉的红发男孩，“先这样吧，我再提示一下他。” “给力一点。” “我以为你想说暴力一点。” “也可以，不过别在显处了，让人心疼就好，别真的让人发飙，我们那么多人在那边呢。” “……我不是你。” 挂掉通信，凯立定，抬腿踢了踢，“起来了。” 西恩一下惊恐地直起身，抬头瞧着来人。还是这人，怎么这样，父亲怎么还没找来……他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身子。 “想回家吗？” 西恩狭长的小眼眸亮了一下，瞬地脱口而出，“你们终于怕了。告诉你，快放本少主出去，要不然……”死字还没出口，他看着眼前人突然冰冷的眸色，下意识地吞了回去。 “等下就会在投影上见着你父亲”，凯看着他，“如果想回去就好好表现，像上次一样，知道？” 西恩蓦地站了起来，在轻轻的“嗯？”一声下，又缩了回去。 “再犯一次错，我让你永远也回不去”，凯弯下身，毫无情感的眼神仿佛映进他心里，“记牢我说过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清楚？” 西恩脑里闪过一遍那些话，终于点头，“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实力坑爹 在无数武器系统的锁定中，一艘纯黑中小舰船缓缓地靠近，然后大摇大摆无所顾忌地接入指定停泊港，舱门打开，各式各样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广阔的广场上，出现在所有人密切的注视里。 只是，这画风…… 最早一个走出的，领先的老大爷手里嗖地取出一个式样老旧的扩音器置于唇边，中气十足地喊着，“别杀我们，我们就是来交易接人的。” 他的身后，是上至垂垂老矣的驼背老者，下至面容稚嫩的幼小孩童，蔚为壮观。 这是？？？ 然就在这一片呆掉的瞠大眼珠子里，一块巨大的投影出现在人群之上，熟悉的面容，接着熟悉的话语飘出，“爸爸。” 一个眨眼间，阿方索就从远处闪身出现在人群前面，看着投影，“小恩。” 红色的凌乱短发衬着白净的面孔，更显苍白萎靡，“爸爸，你放他们走，我就能回去了，好不好？我想回家。” 阿方索死死地攥紧一双手，头却深深地点了下，“好。” 他从没见过孩子这么柔弱乖巧地跟他说话过……一种巨大的心痛从心腔礴发升腾，该死的，一定受了不少苦，他的孩子不该这样，而是应该盛气凌人，生机勃勃的才对。 该死该死统统该死。 投影上，苍白脸孔瞬地绽开笑颜，颇显欢欣，“那就快快吧，他们早点离开，我就能早点回去了。” “好。” 阿方索应下，紧接着向后一挥手，冷声道，“放人出来。” 远处的一道道封锁门应声而开，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下，零散的人从各个方向走出，然后聚在一起，向这里走来。 分站在各显处或隐处的守卫，纷纷抓紧了手里武器，对准广场上那些人，颇显紧张。 场中，阿方索巍然不动地站着，娄加博及一位黑袍老者同样稳稳地站于其身后。 一种紧张的气氛氤氲当中，仿佛一触即发。 然而，下一刻…… “爷爷！” “啊，孩子。” “呜，你……” “死鬼……” “妈妈。” …… 本来紧张的气氛被打破，瞬间变成了热闹的认亲场面，许多人抱着哭着笑着寻找着，转眼乱成一团。 许多人再一次瞠大了眼珠子。 阿方索无视周遭，双眼只定定地凝视上方那张小小的脸孔，他不说话，孩子不知为何也不再吭声，两人就静静地相互对望着。 琳儿夹杂在众人当中走出，遥望着远处唯一一艘舰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心脏跳得很快，怦怦怦的，眼前恍似一场幻觉。 虽然早被通知，但现实真的来临，才感觉……真的是，真的。 她从没奢望过还能出去，难度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变态的一场场游戏，几乎消磨掉了她最后的勇气。 很快，置身于一片喧闹嘈杂，她从恍惚的虚幻跌落了俗世红尘，唇边缓缓流出一丝笑意。 她没有亲人，也不用找，当然，更多的人都没有，绝大部分如同她一样，走近了，然后静静地站在一侧，等待着。 几个夹杂在家属人群当中的人，隐秘地扫视着现场，彼此对望了一眼后，点了一下头。 在阿方索凝视的目光里，大屏一晃，从西恩的面容一转，转换成了一个女子，她夹带着些微笑容，打了一个招呼，“哈啰，大家好啊。” 扩大的声音在偌大广场上飘散开去，清楚地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全场一静，一张张脸抬起，从不同角度张望过去。 安瑟看着显示在对面正中阴沉冷冽的脸孔，也还是笑，“嗯，阿方索大人，你也好。孩子在我们这里，好好的，你放心，正一起看着你们呢。别急哈，等他们离去后报过平安了，孩子肯定能返回，我以我的信誉作担保。” 阿方索沉沉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一点一点地刻入心中，死死地印在脑海里。 “很遗憾，我不能出现了，万一太激动演变成大型现场斗殴就不好了，很伤感情啊，你说是不是？对了，还得友情提醒一下，去接人的那些人，麻烦你们小心一点接待，因为他们都已经不是奴隶之身了，全部入了希斯帝国国籍，成了星盟合法公民，单方面的，嗯，屠杀，还是很容易引起公愤的。” “当然了，就算你们不介意，但为了自身身家性命安全，随便哪一个都是不知道我们包括你孩子，到底在哪的，白费力气而已。” “你应该，不蠢吧？” 阿方索对上她视线，冷冷声音缓缓出口，“好。你很好。” “嗯那自是的”，安瑟点头，“我现在好着呢，不然怎么照顾你家熊孩子，也太能闹腾了。” ……场中一片沉寂。 重重寒气从阿方索身上冒出，他冷着声，“不用废话威胁了，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要是西恩不能回来，我保证现场所有人，还有你们，统统都得死！” “好”，安瑟甚是干脆利落，“预祝我们交易愉快。” 紧接着，她再眨了眨眼，咳了咳，“嗯，那个，由于我们胆子小，验收的人又有些多，所以我制定了一些必要流程，你不介意吧？” 阿方索沉着脸不说话。 安瑟似是领会一笑，紧接着，画面再重新一转，转回到了西恩身上，依旧是那副神色，柔弱乖巧地道，“交易流程，第一，为了避免信息不对称造成的误会，我方必须首先郑重地向所有人介绍一下自己，请看。” 话落，巨大的投影一晃，整个三七分割裂开来，三分是西恩，另七分，变成了凌乱不堪的残暴画面。 这画面一入眼，所有人都怔愣下来，太熟悉了。 一万人熟悉的是情景，其他人熟悉的则是内容。 还有随着熟悉的开场白“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开始，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的精彩起来。 特别是明明暗暗在场的己方血色的人，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阿方索大人肯定会，非常非常的生气。后果很严重。在主方地盘光明正大地放着反叛录影，这行为……无法形容。还有，小少主这回，算不算，实力坑爹？ 阿方索从七分转到三分那里，看着西恩眨眼看过来的小脸，一双眸色仿佛映着明明灭灭的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逃离在即 西恩看不到现场除了前面四方外的地方，但能听到声音，知道随着自己的话落下，大概在放着什么，他全看过也记得。 他的身体随着声音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他想起了，非常清楚地想起那个女人掐住自己脖子时的样子，恐惧，喘不过气的难受仿佛再一次充斥淹没过来，他眨着眼，看着父亲。 父亲无动于衷，虽然在看着自己。 他微偏了一下头，再看向旁边几步远外的男人，这人说过只要人走了自己就能离开，离开这里，回家，否则……他再颤了一下，对，全部都没用，谁都没用，父亲也始终无法找过来，那就只能自己回去了。 第一回，他觉得父亲也没那么厉害，他们都不怕，还敢打自己，还差点死了，现在也是，只能看着。 他小小的心里涌起一股失望。 录像好像放了很久，也好像很快，在各种复杂各异的神色里，投影光幕合二为一，西恩在指示下再一次说道，“交易流程，第二，清点人数，请所有人按照顺序逐一入内，谢谢合作。” 话落安静地停了下来不再吭声。 而最早下来最先说话的老大爷则嗖的再次举起了手里的老旧扩音器，声如洪钟地吼，“好了，无关的人都先退回去。” 看见有人磨磨蹭蹭的不动，他再吼，“小兔崽子们，滚回去，赶紧。” 终于等人撤离干净，他才满意地继续道，“那个，我们慢慢的来啊，不急哈，不急。嗯，布鲁诺。” 确认前一个离开，他才慢悠悠地接着念下一个名字，“雷纳德。” 而除了随着响起的名字离开进入舰船的人外，其余所有人都原地等着，没有人喧闹甚至没有人再说话，俱是一片的沉静，无论哪一方。 时间被拉得很长，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明暗在岗守卫盯着尚存的大片人群有了一丝不耐，还有一丝的不可思议，尼玛的，没见过领人还能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不要命地折腾这么久的，真想放两炮恐吓一下……但转头瞧着阿方索大人始终不动如山地对着上方大屏站着，没有任何指示或其他反应，又奄巴了下去。 太他妈丧劲了。 “琳儿……” 听着名字，琳儿几乎以迫不及待的姿态往前走去，舱门内一侧站着不少人，其中一陌生女子走上来，给了她一个拥抱，道，“欢迎，请随我来。” 入目是宽敞的暗灰色空间，一排一排的长方舱体整齐地排列摆放其中，缓缓地走过去，可看到一张张已然安然沉睡的脸孔，还有一旁眼熟的间或散落的细碎仪器。 “抱歉，航行过程需要你们暂时休息一下。” “理解。” 琳儿轻巧地笑着回，也不用多说，自觉地脱掉身上所有穿戴，才爽快地躺进舱内闭上眼睛。的确是该好好休息了，等再次睁眼，就是一段新的开始。 第一回，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了强烈的信任感。而且那个人，她会在重新苏醒后看见的对吗？ 她其实不大想说谢谢，而是想站那人面前，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从此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想参与到他们任何一项行动，这样，或许终有一天，自己会有机会看着那一寸一寸的肮脏地方在眼前化为尘埃，永恒地消失在曾经回忆之中。什么惜命，什么美好生活，全都见鬼去吧，她一个字也不相信，她只相信，惟有所有桎梏的一切都消失了，才是真正的自在。 六个小时。 足足六个小时。 看着终于空荡荡的地儿，许多人心里暗暗地吁了一口气，现在他们只祈祷这群麻烦赶紧的快快的走，要知道看着大爷后来越来越没劲儿的念名，真想抢过来替他念。 不过，这一回，所有人总算都真真切切地掂量到了一样东西，就是小少主在大人心中的份量。怎么就能纹丝不动地站足六个小时呢？特别上方大屏上赫然是已然趴在一侧睡着的小身影。 要了老命了。 老大爷自觉也快趴了，听着耳边传来的吩咐，瞅一眼不远处挺立的三道身影，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气昂昂地步上前朗声开口，“孩子睡着了我就代劳了啊，嗯，交易流程三，付款，麻烦。” 阿方索低眸，冷瘆的目光落至他身上，眼睛微眯，却是抬手挥了挥。娄加博立马上前递上一张黑色卡片。 高大的阴影笼罩过来，老大爷抬起眼皮快速地接过，转头就往后面吼，“来人，验款。” 本来冷凝的气氛伴着这一吼，温度似是突突地降了好几度。 一人敏捷地应声而出，接过，然后很快回了句，“没问题，不多不少。”而这话落，老大爷同样敏捷地远离了去，“走。” 似是感觉到什么，阿方索攸地再次抬头，大屏一晃，晃成一行粗壮黑底白字，“六十个小时，日度广场。” 投影光屏彻底消失，如同来时一样，星舰开始启动朝来路退去。 “如何？” “查不到，干扰极强，定位不了信息来源。” 阿方索瞧着低垂的头颅，“那去吧，别失手。无论追踪到哪一步，只要小恩回来，今天在场所有人一个不漏全得消失。” “是”，娄加博舔了舔唇角，露出一丝嗜血的笑意，弯了一下腰后便大步就往外退出去，同时下令道，“行动。” …… 无尽号上，安瑟捏着一张卡片细细地摩挲着，忍不住再问，“罗瑞，这钱真转到这了？没问题的吧，要不你再查查？” 罗瑞有些恍惚地“哦”了一声，点头，“那我再看看。” “行了！你们给我消停！”纳塔莉娅没好气地一腿横蹬上桌子，“这都来回查了六回了！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两人暗暗互觑了一眼，安瑟颇为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有这么多回吗？我怎么没感觉？” “你有感觉个屁，心都掉钱眼里了。” “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安瑟悻悻，“我还没摸过这么多钱呢。” “你摸的是卡。” “卡一样没摸过啊。” “滚。” 阿克塞尔在一旁抚额而笑，“敢情留在最后一道流程等人走光了偷摸摸的来，就为了私吞公款？” “……这是公用。” “那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还是得花出去。” “比没得花强。” 这时，一道即时通讯视频接通了进来，甘娜的面容出现其上，“主上，所有人一个不漏全进入休眠了，现在只剩下我们的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拆分两路 安瑟站了起来，“很好。记着，六十个小时，你们只有六十个小时的脱身时间，不能有一分钟的耽搁。” “是，明白”，甘娜肃然着一张脸，“没什么问题属下先退了。” “甘娜，如果最后”，安瑟看着她，“我只希望你和带着去的人能安全回来。” “不”，尽管说着拒绝的话，语调却温和了三分，“他们，那些主上想要的人，我们也会一并带回去的。” 话罢通信单方面被断掉，安瑟喃喃，“怎么还能反驳了……” 声音虽小，在场该听到还是能听到的，阿克塞尔瞧着她侧脸道，“要不回来给他们补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好。” 等回来后。 这次交易是很危险，因为结果只取决于一个人的一念之间，一念成，一念败，没有反抗的余地，最后幸好，他的弱点是真的弱点，没有意外。 家属的安排除了顺带提前解决隐患，主要还是一个障眼法，百多人闹哄哄的一出来，再加上严正的声明说辞，估计也就被迷惑得差不多了，事实上，单靠他们，是决计不可能在交易成功后甩掉追踪顺利逃脱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真正要隐藏的在里头，没有人知道，包括那些家属也不知道，舰船里本来就隐藏有人，甘娜带去的五十人，才是逃脱的关键杀招。 原本提过的少数几个不在悬赏通告上的，包括甘娜，组成了这次行动的核心，合并着凯暗地里给过来的人，负责完成最后的逃离。 而为了安稳阿方索的心，时间不能不给，六十个小时，不短不长，短了时间不够，长了怕对方耐不住性子。 六十个小时内，想做什么都可以。 六十个小时后，生死之隔。 阿方索是不可能任由这些人逃窜在外的，自尊不允许，被勒索的耻辱也不允许，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一样。 如果事情不利，甘娜乘机带着五十人暗地逃离还是可能的，他们是这回多余的没想到的目标。 安瑟通盘想了一遍，透过舷窗看向外面，等确认他们消息，自己这些人也该到了下一个目的地了。 …… 看着沉睡过去，倒了一地的百多名家属，挂断通信的甘娜率先带头往外走，“他们先留着，去处理其他人。” “是。” 白色的药雾在舱体内扩散，再慢慢消失，重新映出一张颇显削瘦的面容。甘娜扫了一眼一侧光屏显示的各项生理数据后，不轻不重地开了口，“你好。‘ 一双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似是透过玻璃看向外面，又似是毫无焦点。 甘娜再次说了句，“你好。” 男子这回跟着道，“你好”，声音很平板，没有任何的语调起伏。 “你是谁？”甘娜看着他，问。 “布鲁诺。” “五天前在哪里？” “迷失尸城。” “两天前在哪里？” “囚室。” “与谁交谈过？” “没有。” “一天前在哪里？” “囚室。” “与谁交谈过？” “一个男子。” “男子是谁？” “不认识。” 甘娜余光扫过维持平稳的各项身体生理数据，再问，“你们交谈了什么？” “我，可以离开，他们承诺，办事，有报酬。” “办什么事？” “报告，位置。” “你答应了？” “答应了。” “你打算照办？” “是的。” 甘娜眼眸瞬地冷了几分，声音依旧平和，“没有改变主意？” “没有。” “为什么？” “我只是，要活着，他们答应，报告划款，我可以，他们来前，提前走，这样，很好。” “这回来的人有没有你家属？” “没有。” “好，你困了，继续睡吧。” 甘娜说完，再次触了一下选项，一股微带浅绿药雾弥漫舱体，散开时，刚刚睁眼的人显然再次沉沉睡去。 一连二十个小时，不同的人，相似的问话，等再次回到会议室时，她声音带上了浓重的疲惫沙哑，“都问完了？数据汇集上来了？” “问完了”，磨赤儿回着，将手里平板递过去，他是这次跟来的副领队，“我都整理好了。” “嗯”，甘娜接过，看着上面的汇总数据，眉头微皱，尽管自己进行测验时也大体心里有数，但最后看时，还是忍不住的失望。这一万人名单应该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了，但在二度筛选时，依旧出现了高达差不多百分之二十的淘汰率，也就是说，一万人当中，竟然有接近两千人相信他们的鬼话，疯了不成？受到的教训还不够？不知是恨铁不成钢还是难受堵在心里，发闷得疼。 磨赤儿倒是没什么意外，“其中二十来个是有家属的，他们，要不要另外安置？” “不用”，甘娜冷笑，“没有时间。自己的选择自己承受，我们救不了。行了，先将那八千人唤醒吧，我们要开始第二步计划了。” …… “大人，他们在停泊港停靠了。” 在隐秘持续的监视追踪中，对方舰船一直平平稳稳地连续航行了二十五个小时，现在是第一次出现不同的动作。 “每个出去的人都分开盯紧了”，娄加博扫视着前方布满各种红绿点的光屏，“有可疑消息先第一时间汇报。” “是。” 然而，他们并没过多停留，而是大批涌进另一停泊在侧的星舰，一分为二，随后，两艘重新径直以相反方向逃窜而去。 娄加博眉头略皱，看着追踪的路线也应声分为两股，同样朝相反方向紧贴而上。 在不停的加速后，两艘不同方位的舰船几乎同一时间最终化成一道光消失于锁定的追踪中。 “他们启动了跃迁。” 进行远距离跃迁时是无法锁定位置的，因为跃迁到达点坐标不明，只能等它们重新出现在星域空间中。 短短十秒后，消失的点重新返回大屏。只是某些数据发生了质的改变。 “对比另一艘，这艘上所有人常规的内外置定位监控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特殊生命监控。” “果然都是废物，被人踹了都不知道”，娄加博扫过红绿点遍布的一方，最终停留在只余绿点的那上面，“追上这一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度陈仓 日度广场。 阿方索只身走过一条又一条的繁华街道，耳边是沸腾的人声，视线偶尔落在某个过路的男孩身上时，往往迫人的目光使得人激灵一下往大人身后躲。 他唇角弯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他的小恩，从来没有过那么胆小懦弱的动作。 从总部离开后，他径直带人来到了这里。最后屏幕闪现的那句，六十个小时日度广场，他心里清楚是什么意思。 小恩将会在这里出现。 在如无意外的情况下……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过来花了五十二个小时，现在还剩八个小时。 这里还真是一个好地点，强大的帝国，希斯帝国的帝都星，达斯卡图星。在这里，他无法有任何的丝毫行动，就是来，也只能乘搭普通私人飞船过来。 一个有着严密秩序，和强势军力的地方。 只余，等。 …… “这监控花样也是玩得百出了”，安瑟趴在一旁，瞅着传回来的图像数据，小声地抱怨道。 弗格手顿了一下，抬眸瞧她，“看得明白？” “不明白”，老实应过后再闷哼了一声，“谁说不明白就不能发表意见了？难道吃饭还得了解它是怎么做出来的才能吃不成？” “我不吃饭。” “……跟你一起久了多半会发疯的”，安瑟翻了下眼皮，“太不是人了。” “我是脱离了你这种不自律的低级欲望。” “放屁。” “……”，一声低低叹息从弗格口中传出，自个儿默默地转回头接续浏览起来，小半晌才再次道，“可以了。还有多少人？” 这就是一种混入体内血液的可以用于远程监测生命的无害医用超微仿生体细胞，寻常扫描无法检测，不过七天代谢死亡，只是他们也无法等这么久罢了，只能用医疗舱辅助去除。 “几百吧，快了”，安瑟回着，“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这一眨眼五十多个小时去了。 全花在摆脱乱七八糟的监控上面。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阿方索在附近完整地步行过一遍后，重新转回到中央空地上。这里应该是视线最佳的地方了，没有遮拦，大约，能一眼看到自己。 日度广场，广场中央，应该没错。 这时，不知在哪里晃荡出来的黑袍人，沉默地走回至他身后，陪他一起直直地站立着等待。 “还有三分钟。”阿方索没有回头，只是清淡地开口道。 “是。” “记着你说过的话。” “自然还记得。” “我是相信你。” 一丝暗哑难听的笑声轻溢而出，却是没有再回话。 阿方索眉心微皱，然这时，空地外围四周环绕的高耸建筑外壁上，忽然齐刷刷一晃，原来放映着的摩天广告投影统统变成了一幅幅白肤红发的男孩影像，同时伴随广场每个角落响起的一道清晰女声，“走失告示，男，七岁，西恩??哈切森，请家长迅速前往广场服务中心领人。” 许多人好奇地抬起了头，视线投向那个有着漂亮脸蛋的男孩子，然后纷纷怔在了原地……我的天，好眼熟啊……就是，那个，那个身价三十八亿的…… 没错的吧，没错，是他…… 天啊…… 跑到自家地盘来了…… 那么，这是交易完了？对，应该是吧…… 看戏的一下变成目击者，这感觉……许多人手里立马纷纷抛出一个摄影球，腾空而上找准角度对焦着摩天投影就拍摄起来。 原本繁华的中央广场突然一下更加哄动的热闹了。 而阿方索及黑袍人早在影像出现的刹那就于原地消失了身影。 …… “动手。” 娄加博下完指令的当下，刚完成跃迁拉近距离的舰船，随即向锁定目标发出了一道道拦截炮火，爆炸引起的火光映衬着一片黑沉星海，蔚为壮观，而目标舰船在突如其来的受袭下，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钻进私人战斗机，娄加博一双眼冒出沸腾的嗜血战意，朝目标飞速驶去。 “紧急警告，舰体受袭，自动启航停止！” “全护盾自动开启！” “请下达进一步指令！请下达进一步指令……” 在一轮又一轮的系统刺耳警报声中，睡眠舱被强制执行苏醒程序，一人又一人从懵懂茫然中苏醒过来。 疯狂闪烁的明暗灯光下，所有人顷刻脸如黑漆，并伴随着巨大的惊惶从心底窜起。 这是怎么回事？中途被拦截下了？可是，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啊，什么也没做……果然，什么救人，没那么大本事就别瞎折腾。 很多人下意识地摸索起藏在身上的微型通讯器来，然而，全身上下除却衣衫，光溜溜一片，什么也没有。 刺耳的警报声更加疯狂地响在耳边。 “主动力网故障，辅助动力启动……” “能源不足10%，警告，能源……” “敌袭，敌袭！发现不明目标入侵！……” 寻索无果，也来不及思考怎么回事，一个又一个紧接着奔出门去，杂乱无章地穿梭在各廊道，企图找到可以倚靠的凭仗。 谁都知道，这样下去会死的。 要出去，要逃出去。 然而这时，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机甲人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袭击，被动反抗，逃跑……危如累卵的星舰顷刻变成了浴血战场。 娄加博只身趟过一条血道，每踏前一步，他的身后，只留下一具具横陈的四分五裂的尸体。 太弱了。 他舔了舔嘴巴，继续慢慢地往里走去。 而某个角落，打开房门突击进去的人被一地乱蹿的叽叽唧唧的大白鼠给吓了一条，而受惊的大白鼠们，则在门被打开的刹那，慌不择路地飞快地逃蹿了出去。 尼玛的，好好一艘战舰，还养这些干什么？！ 穿过两三条廊道，娄加博心里终于隐隐地泛起一丝不对劲。 人数，好像少了，生命监测数据显示下应该有八千人，这些人……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道微带颤抖的声音，“大人，消失了，所有监控一下全部消失了……” 这是另一路的追击领队。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个目的 两路本该自是同时行动的。 然而，就在加速追截的当口，前面的舰船在同样不停的加速中，并再次如同一道流光消失在锁定的定位里。 如同之前一样，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下一次目标的出现。 然而，没有，十秒，二十秒，一分，两分……十分钟过去了，光屏上干干净净的黑色一片，并没有消失前一刻那曾经遍布的满眼红绿点。 舰桥内，每个人冷汗涔涔。 事到如今，不管对方到底是如何提前知道并办到的，但肯定，他们使了诈，定位追踪被移花接木了，里面也没有一个人暗藏着通风报信，不然不可能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警惕反应防备的时间也不给。 接着，应该还往哪个方向去追？ 这路紧随过来的星舰只有两艘，分身乏术啊…… 听着颤抖的要求指示的问话，娄加博脸色瞬黑，偏偏这时前面被他踹了一脚还没死的男子终于得以踹一口气哆哆嗦嗦地撑起跪地求饶，“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我就是刚醒过来，还没来得及传讯，见着人了我一定通知你们的啊，我不是他们的啊，大人……” 一道光芒闪过，男子身首异处地倒于地上。 …… 收到最新汇报，安瑟松下一口气趴回桌上。从破碎之域到现在，这出戏总算完整地唱完了。 弗格瞧着她，“他们会找过来？” “自然。” “安全？” “应该。” “你怎么，知道这个？不是看不明白？”示意了一下这三十多个小时一直在忙活的图像资料，弗格若有所指地问着。 “嘘，秘密武器啊，说出来就不灵了。”安瑟似真似假地眨眼笑着。有诺亚在，弄点内部资料自然不成问题，省很多费时费力的功夫就是了，但它的存在暂时来说是决计不能公开的，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过了这回后，估计对方内部还得疑神疑鬼地整顿，顺便闹个人仰马翻也不一定。 想想挺乐的。 弗格有点无语地看着她自个儿不知想啥的傻呵呵的在笑。 这时，广播上响起罗瑞的声音，“请注意，我们即将越过大气层，在星球内部降落，大家该准备的准备啊，好日子到头了。” ……有这样作广播的嘛。 不过，到了？ 安瑟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蓦地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看看。” “什么叫好日子到头了？”弗格跟着站起，边走边道，“直接降落陆地？” “这里配有反重力停泊系统，既然全部要下去，自然直接降落不用来回折腾了”，安瑟回着回着忽然想起，“你还不知道我们这次到的是哪儿对吧。” “听起来不太妙。” “没事，你不要紧，是对他们不太友好”，安瑟诡秘一笑。 舰桥内，广播完的罗瑞对着外围实景展示连连唉声叹气着。 “你能不能别吵”，纳塔利娅直接扔了一个软枕过去，“娘里娘气的，不就是特训吗，要你命了？” “要啊，特别要”，罗瑞抱怨，伸手接过软枕，“你睡觉能不能别在这里睡？” “我喜欢，你管得着。” “好吧，反正除了有活干，你在哪里都是睡睡睡，睡不死你……” “滚蛋。” “我倒想，也不知一个二个都跑哪去了。” 很快，无尽号便平稳地穿越过星球大气层，出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海域之上。 “坐标28，174，降落。” “是。” 安瑟进来时，正好透过舷窗看到外面一览无遗的景色，高耸入云的山峰缭绕于一片迷朦之中，大片的澄澈海水上泛着淡淡的涟漪粼光，仿佛一下闯入某个童话中的仙境一般，原始的全无改造的大自然气息扑面而来。 比在资料上看到的还要漂亮。 “我以为先看到的至少是半个地狱”，弗格有些意外，还特意瞧了一眼旁边近乎奄奄一息的人影。 “别被骗了，会死人的。”罗瑞嘟囔着。 话落，无尽号于近海广阔平面带稳稳地停泊下去。 “他不会死”，安瑟瞟了他一眼，“据资料介绍显示，这里的生物最强悍的也就近乎于四阶强度而已。” “那是，一脚踩死你就足够了。” “……” “这是哪？”弗格闻言倒惊讶了。 “永望星，希斯帝国星域边缘，特别私人领地，这里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来”，罗瑞说着，拍了拍控制台，“舰船设为投影隐身状态了。你们谁想走，现在可以麻利地滚出去溜溜了”。 “你可以身先士卒”，安瑟瞟了他一眼，走到广播上，平和的声音缓缓地透过广播系统传至每个角落，“请注意，在这段期间内所有人必须按照规定佩戴好通讯和紧急传送定位器，除了安排好的轮岗时间外，大家没事就都留在外面吧，祝你们野外之旅愉快。” “……我看他们愉快才有鬼了”，罗瑞嘀咕着。 “可不一定”，纳塔利娅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我挺愉快的。走了啊，你们自便。”话罢便头也不会地走了出去。 打开的舱门处，一道道怀着好奇目光的人影从里面络绎不绝地走了出去，转眼消失于迷朦的大雾之中。 “就这样简单粗暴？” “没事，等他们溜达观光小半圈后，大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安瑟回着，瞅了眼弗格，“你也可以去溜一会，不然往后应该没空闲了。” 弗格立刻警醒地对上她双眸。 “真的啊，我不骗你，医疗室应该挺忙的。” “……” “不是你说每次战斗不能靠运气和手段获胜？这段躲避风头的时间用来磨练磨练不正好。” “我说的那会已经在半路了。” “一样意思”，安瑟笑，“等其余人到了，才是真正的开始。” “呆多久？” “半年。提升实力还是其次，就是让他们好好的熟悉磨合，你知道，将到的那些人彼此还互不认识，这样哪能拉出去打架？没什么比在死亡危险中建立的默契更可靠了”，安瑟拍拍他肩膀，转身就往外走，“辛苦你了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花式寻死 踏出星舰沿直线走了不到五分钟，她全身从上至下便没入一片绿油油当中，哗啦啦的摩挲声响彻耳边。抬头瞅了眼的确比自己还高半截的不知名野草，再辨了眼方向，安瑟扒拉着路往前面某棵高耸林木走去。 这里的一切，都比自个的身板要庞然巨大，那感觉就是陷入了巨人国的小小人。 忽略那些嚣张的跟她同路的丑虫飞蝇，安瑟跋涉过去刚要攀爬而上。 一道轻微的震动从空气撕裂中而来，她侧头避过，就对上了一根长长的针式口器，圆溜的复眼，和那拖着的接近自己半个身子大的圆肥赤黑肚子。 对比躯体不符的小翅膀在那快速扇动响起一道类似嗡嗡躁声后，突袭不成的身影再次迎面俯冲下来。 安瑟挥去的拳头仿佛打在坚硬的厚金属壁上，相碰的撞击疼痛突然一个哆嗦传来，尖锐的锋利口器已在胳膊皮肤上割裂一道长长的口子，翻腾着血肉，深可见骨。 还冒着哧哧的白气。 麻痹一下盖过疼痛传至全身。 安瑟一下扑倒在地上避开突进的影子，再翻身主动一脚踹去。硬邦邦的感觉再传至脚底，冰凉的熟悉割裂感再次从大腿划过。 麻痹一下变成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我……去。 勉强翻避挪腾挡挥，在一二三……十秒过后，在传送间站岗的人再次迎回了一个浑身鲜血淋漓游气若丝的身影。 “这是……” 随口的话还没落下，那人脸色瞬地大惊失色，连忙接过送往了医疗部。 从昏迷中醒来的安瑟睁眼就看到了弗格似笑非笑的脸容。 安瑟神色一囧。 “说好的我能溜一会？我想想，这一会，嗯……十分钟？” “那个……我出门不太利，时辰没挑好。”安瑟从舱内爬下来，动了动手脚，割裂的伤口已全数修复，对于没有缺少哪块的外伤，痊愈就是快。 嗯，头脑也清醒，看来去毒了。 “你不了解这里？”弗格瞧她二话不说爬下就准备开溜，伸手拦截下来，问。 “了解，嗯，那么一点”，瞧眼前转瞬露出不可思议表情的一张脸，安瑟连忙接着开口安抚，“不会有特殊情况，安全，真的，有数呢，心里……不对，是资料，都有数。” 弗格觑着她，“这么说，你是没看？” “看了我一看到真的就会忍不住发怵，一发怵就会想逃，这还怎么整啊……”安瑟嘟囔着，“我可是铁了心要赤手空拳杀出一条血路的。” “……你还是给我一份吧”，弗格无奈，“我就好好看看你怎么杀出一条血路。” “好啊。” 再次踏出去，转眸看了一圈，安瑟掂量着还是转身往右侧跑去，这边好像……安静一些。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大对吧，丢人得远些再丢。 再次扒拉过一片草丛，不客气地踩掉两只张嘴舞腿的肥头毛虫后，安瑟顺利地攀上了一高立的花木。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花？就是漂亮的银色枝节下，挂着一条条闪砾着微弱蓝光的类似藤条一样的垂条，一排排沿里延伸而去。 她打算去扯一扯结不结实，结实的话可以像猿猴类一样，抓着垂条就往里荡去，轻轻松松地前进一步。 踩在银枝上，安瑟小心翼翼地触手过去，试探了一下没毒没动后，就用力的猛的一扯，没掉…… 满意地拍拍手，她一抓一跳，整个身体便悬挂于空中，一荡一抓，一抓一荡，很快，她发现……光线弱了一丝？ 就这刹那，视线突然触着了蠕动的银色一团，心一颤，一种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安瑟松手抬手间就按下了紧急传送，然后……没有然后了。她发现自己再次在医疗舱内睁开了眼。 再次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嗯……又见面了。”安瑟一骨碌地爬起来，站于地面，低头检视着自己全身。 “强酸性全身灼伤，瞬间昏迷，还好最后关头还知道求救”，弗格不紧不慢地说着，“玩小命玩上瘾了？” “……意外”，安瑟小声回，谁知那花条没动，那枝节动了？ “说吧，你想干什么？”弗格定定地注视着她，“花式寻死？” 这一回连动手都没有，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实战训练了，这人可能就是单方面放松了危险的醒觉意识，跟一普通人去探索差不多。 “不说了吗，增强实力啊。”安瑟笑笑，颇是认真的回。 增强实力？这话掠过脑子，弗格似是一下清明起来，“你想进阶？” 不断的受伤，不断的修复，细胞以比正常更快无数倍的速度在加速死亡再加速生长，在这过程中增加了一种可能性，就是基因突变，就像日夜工作的机器，工作时间越长，产生问题的可能性越大一样。 但在已完成一次有利突变的有意识生命里，在一次次的死亡刺激中，更有可能刺激出基因的再一次进化以改造生命去适应环境。 “对”，安瑟耸耸肩，“你们不是老说我弱渣嘛，太伤心了。” “……” “哈哈”，转身挥挥手，“走了。记着看顾一下我小命啊，不能真死了，那太亏了。” “……好。” 这个理论容易，实践可就有些草蛋了。弗格回头看着她的医疗记录，神色有些怔忪。不断的经历一种死亡笼罩下的心悸感觉，是很容易让人精神比身体更早一步崩溃的……而且有没结果还不一定。 这让他有点想起从前的自己。 站起来往外走，弗格瞧着忙碌的数道人影穿梭其中。这些都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接受紧急培训过的人，一般问题能处理下来就不关他什么事了。这里慢慢的，开始像一有序的医疗部了，仿佛在一种无声无息的改造中。 这时一焦急的人再次把他请到了其中一处，瞧着里面那张全苍白的精致脸蛋，弗格有些头疼。 好吧，如无意外，看来他又多了一位专属伤者了…… 另一边，安瑟这回自觉聪明的继续往右侧跑。坑踩过一回了，就少了一个坑，实际上，她是想跑得更远看得更远一些的，老倒在家门不远也不是事儿。 跑着跑着，绕过那一片不知食人花还是食人树的生物，忽地一个深大的巨坑横亘前面。 这是，脚印？ 这时一道焦急的叫声从远处响在耳边，“主上，危险。” 安瑟突然一个激灵，抬头正面对上了一只在深绿枝叶间显现的硕大灰绿头颅。 嗯，自己这么小，它能看见吗？塞牙缝也不够吧？ 正想着，一道笼罩周身的灼热火光突然喷洒而来……从左一侧。 安瑟按下传送的瞬间……脑里晃过的念头是能不能让凯那家伙将这彪悍的原始星球打个折卖给自己算了。 她得把它从倒霉地踩平成幸运地。 丫的，真疼。 第一百三十章 有点不妙 折腾成一个火人的后果是，这回足足花了一天时间才从医疗舱内醒过来，并且在心里作了一个小时的心理建设后才能重新鼓起劲儿踏出去。 这种傻叉的升阶方式光有勇气是不够的，得有万分的勇气。 安瑟一步一悲催地想着。 当然，她认为这该算独特的风景线了，好歹别人打不过会跑，跑不掉下回还会呼朋唤友全副武装备上各种高科技手段监测以静制动不是？ 直到某次她在途中碰巧瞅着纳塔利娅徒手在和那挺眼熟的口器在较劲？ 有戏？ 安瑟眼一亮，急忙上前帮忙。 一秒两秒三秒……四十秒后双双把家还。 弗格这三天多已被这俩货折腾得没什么多余情绪了，瞧见人醒来都是直接手一摆，“好了，再滚吧。” 安瑟却是瞅向紧挨的一侧，“利娅呢？” “比你早醒，早滚了。” “……好吧。” 人就要踏出去的当口，弗格却是想起什么，说道，“丫头快醒了。” 哎？ 安瑟噌的倒退了回来。 “快是什么时候？” …… “大人。” 停下脚步，娄加博垂下头目视地面，从外面返航回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里。 寂然的微带昏暗的气氛中，只余远处计时器响起的细小规律声响，“哒，哒，哒……”，一下一下的，仿佛响彻在心里。 阿方索靠在椅背，闭着的眼半晌才睁开，“人呢？” 从日度广场将小恩接回后，这三天从检查到一举一动的观察，确认人确实没事后他才回过头来关注这边的情况。 “还在搜寻。” “这么久了，你确定还找得着？” “大人，对方看似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我觉得，我们，应该有通风报信的存在。”娄加博咬牙切齿地回着。 这是他吩咐下面继续去找，自己回航后一直在想的事情。从将人从游戏中带出来，再到后面踩着时间的消失，整个过程，他就觉得背后似有对阴魂不散的眼睛注视着一切。 撞了邪了。娄加博心里有股舒散不出的憋怒。妈的，他最讨厌这种鬼鬼祟祟尽是诡计手段的小人行径了，干什么都不痛快。 “那你觉得是哪个？”阿方索静静地看着他。 娄加博一下哑了口。 当初被安排到少主那艘舰船的人，在莫名其妙的威胁事件后已被一个不留全部解决了，按理，不会有人再知道里面后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事实上，他也不相信真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会前仆后继地豁出去给对方通风报信。 只是…… 他沉默着，阿方索等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联系让城的人，就说我们血色游戏要更换核心处理系统，让他们设计报价吧。” “这……”娄加博有些惊，更换可不是更新，这七纵八横的庞大分支结构数据处理，得大动干戈的耗费多少资源时间啊。 “怎么？”阿方索淡淡地瞧了眼他。 “是，我稍后就去安排。”娄加博回过神来连忙低头回道。 “抓紧时间办妥”，阿方索眸光微沉，“人走了，找不到就是在某个角落躲着了，但总会回来的，我不希望看到到时再出现任何的系统漏洞，像之前那样，人光明正大地公开了才发现游戏基地出了问题。” 这就是更换核心处理系统的原因？大人觉得他们还会静悄悄地回来毁去其它基地，防范于未然？娄加博边想边应下，“是。” “去吧。” “是。” 等人大步地离去，这时，西恩从后面一侧跑了上来，“爸爸，麦辛呢，怎么不是麦辛？” “他保护不力，领罚去了”，阿方索大手摸上去，“你想他回来？” 闻言西恩脑里晃过那悲惨的日子，便摇了头，“那晚一点吧，等晚一点好好吃会苦才回来。” 他不好，谁都不能好，是要教训的。 “好。”阿方索笑了，这才对，心慈手软要不得的。麦辛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时太心软了。那些奴隶的待遇比之前好那么多，结果呢，不照样是能逃的抓着机会就逃？讲究什么软硬兼施，还是铁血镇压的才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没力气精神策划那么多了，系统也是，既然能被随意入侵攻击也太落后了，还用得着更新？是该换了。 “爸爸，那些人怎么还没找着？” “不急，会出现的，我们就等他们出现”，阿方索说着，“到时爸爸亲手给你报仇。” 等？ 西恩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还有一丝情不自禁的怯意，但眨眼就换成了平素的恶狠，“你答应过的，不能不作数。” “好。” …… “哈啰，小丫头。” 瞧着人睁眼后一脸茫然惺忪的样子，安瑟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啊晃。虽然弗格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有他在什么事儿都不是事，但万一呢？ 万一有个什么间歇性失忆啊失明啊失聪啊的怎么办…… “姐姐”，对上隔着手掌的似是忧心忡忡的那一脸，莫小莉回神后眨了眨眼，“不用晃啦，小莉能看见呢。” “……”，安瑟悻悻顿住了手。 旁边弗格攸地一笑。 “医生哥哥”，小脸继而转过来乖巧地叫道。 “嗯，没事了。下来转转看看。” “哦”，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躺在这肯定是代表受伤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最后看到的周围那一具具鲜血淋漓的身体上，自己也大概是？ 小丫头利索地爬下来转圈圈，还不忘问，“姐姐，爸爸呢？” 对了，莫九呢？她好像好几天没看着人了……不过，她死去活来的除了弗格也看不着谁，安瑟蓦地转头看着弗格。 “冒险去了。”医疗部处理过的伤患，弗格还是知道的。 咦？ 安瑟有些惊奇，“一个人？” “阿克陪着。” 哎？ 安瑟依旧惊奇，这两人什么时候凑到一起去了？ 莫小莉一旁听着，却是睁大了眼，“什么冒险？好玩吗？” “好玩，当然好玩了”，安瑟抚摸上她头顶，“姐姐马上带你去看看，想去吗？” “想！” 弗格在一旁听着有些不妙，“你不是要……虐童吧？” “哪有”，安瑟牵着人就往外走，“走啦。一会见。”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不好整 出去前，安瑟还是不忘给丫头戴上通讯和紧急定位传送器，并且，还让带上了武器，就是小巧便携的能量手枪和光剑，毕竟，小孩子嘛，比不得自己，弱些，练练武器防身就好。 至于会不会受惊吓过头忘了紧急传送这回事，安瑟是绝对不怕的，这丫头和莫九强悍的适应力和逃跑能力自己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哇哦……”一出到外面，看着扩大版的世界，莫小莉就惊呼起来，眼里闪着兴奋的亮光。 安瑟度量着是不是继续右走的时候，两名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后面越过，这期间还微微弯了弯腰示意道，“主上小心。” “……嗯。” 看人快速离开，莫小莉眨巴着眼，“小心什么？” “你很快知道的。” 当下也不犹豫了，安瑟决定就跟右路死磕到底。 越过草丛，绕过食人花木，爬过巨坑，灵活穿过零零总总巨脚之下，再攀上一长满藓藻的小石峰，安瑟正准备好好眺望眺望一眼远方的时候，就觉得地面似是动了动。 这里还有地动？ 疑惑念头才起，地面就突地一下剧烈摇晃着垂直拔高。 在骤失平衡下，电光火石间安瑟就瞅着被滑离几步开外的丫头展开了手里攥着的光剑，“不要”还没出口，“唰”的一下已插了进去。 凛冽风声刮过，只能徒手抓着藓藻的安瑟被猛的甩了出去，在狠狠砸落地面的过程中，余光还能窥见吊在剑柄下被呼啸着带走的背影。 紧接着一巨大的阴影笼罩于视线范围内，心悸间堪堪砸下的安瑟熟练地抬起手…… “丫头呢？”睁开眼，叹了口气，安瑟坐起来语气悠长地问。 弗格表情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不会还没回吧？” “回了，比你晚十分钟。” “……这回纯粹被坑了。人呢？”安瑟利索地爬下来。 “大概还要花几个小时时间去睡眠恢复精神。” “很严重？”安瑟有些吃惊。 “刚顺利完成进化，需要恰当休息。” 一股巨大惊喜不期然地从安瑟心头升腾而起，“你意思是？” 弗格瞧着她，“接连刺激影响还是很明显的。忽略技巧，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跟你一个水平了。” 才升腾的惊喜迅速地被一棒打了个小折，又喜又涩半是欢欣半是戚戚地塞满心间。好吧，总归是升阶了不是，虽然不是……我。 安瑟囧囧有神地想着，然后慢腾腾地挪到门边，奄奄道，“走了。醒了再叫我。” 弗格被闹得一时也有点莫名其妙心酸感，头次出言安慰道，“还好，跟你一块儿拼命的也没动静呢。” ……你这样说话被美人儿听见会挨揍的。还有，不类比就不行？安瑟不吭声，摆摆手麻利滚了。 然而，才踏出去，耳际通讯器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知道让城吧？” 诺亚？ 怎么突然这样问？ “知道”，安瑟靠在一侧停下，“怎么了？” “人丑眼瞎的老怪物竟然嫌弃本系统太落后要更换，我去他叉叉叉叉叉的。” 什么？安瑟一下笑了，“换就换呗，这不解放了？等确定扔哪个垃圾堆了回头告诉我，我去把你捡回来。” 声音好几秒才再次幽幽响起，“你说谁扔垃圾堆？” 安瑟吞下即将顺口吐出的“你啊”，放慢了语调柔声回，“诺亚大爷你这么厉害肯定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别生气哈，等回头把你捡回了我一定好好的供奉伺候，让你大显身手大展拳脚。” “别做梦了，就是扔也扔不了垃圾堆。” “嗯？”不会是？ 等了等，这会儿偏偏也不继续说下去了。以诺亚这别扭性格，估计当这事儿为奇耻大辱，难以启齿？ 安瑟收起了笑意，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严重性。 想了想，试探着开口，“不回收？” “不知道。” “如果回收，直到处理期间不就是扔那什么……么？” “……” “难道回收溶解重造一条龙？” “……” “一堆破铜烂铁，处理总需要场地，不可能在内部直接咔嚓掉吧？”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到底是哪种？”安瑟蹲下来，叹了口气，这么猜也不是办法。 “我说了，不知道，分析不出。”诺亚再次幽幽的回。 “怎么你也不知道。”安瑟颇为丧气，那怎么弄？ “难道你能研究出自己怎么死的？”仿佛被刺激着了，诺亚讽刺的回。 “好吧”，安瑟撑着下巴，“那你被关掉了能自动重启么？” “你睡着了不能自己醒来？” “……”，嗯…… 仿佛觉得自己被严重藐视了，诺亚继续喋喋不休道，“我是宇宙里高等的稀有的超智能生命，不是破铜烂铁，那些货色怎么能相比，死老怪物的，敢把本系统给抛弃了，我去他叉叉叉叉叉的……” 明明是你自己想偷偷溜走的啊，是我我也换。老怪物还是挺谨慎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既然不管用，换掉总对了……一边听诺亚念叨，安瑟一边想着。以后想静悄悄的行动怕是得费一番苦功夫了。 “喂，你到底听没听到？” 听着忿忿高昂的语调，安瑟连忙回，“好好好，对对对……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啊？” “我想过了”，如同翻脸一样，诺亚的声音一下就得意起来，“你去让城，到时看看是哪间科技公司接的单，你就秘密地跟着一起溜过去，看看什么时候合适，伺机将本系统营救出来就对了。” “……”，安瑟一下呆了，“什么？你说跟着溜去哪？” “总部啊，我本体在总部控制中心，不一早跟你说了？” 安瑟有种想就地晕阙的冲动，奶奶的你在跟我说笑？她声音有些微的颤，“我觉得还是研究一下废弃运输处理一条龙更合适一些，我就混那里面好了。” “万一没有这个呢？”诺亚重新变得幽幽起来，“你当初答应过，有机会的话会亲自迎接我出去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如同行 可我想的是大举踹掉本部的时候啊……而不是一个人。安瑟思维急速转动着，“你本体……嗯，多大？我应该悄悄带不走吧？” “不能，但你取上生命核心带回来重新塑造就行了，对了，弄得跟你们差不多就成，到时我就能自由走动了。” ……能别计划得那么长远？“核心多大？” “跟你脑子差不多。” 脑子？安瑟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脑袋，“……这个，不好揣口袋啊。” “你在想什么？到底去不去？”诺亚幽怨了。 “我想想啊，不急不急……他们也没那么快整出合适的替换对吧？”这种复杂的大型控制系统按理说应该是独立制造的。 “你是不是怕了？” “呃……不是。为了你我甘愿死去活来，怎么会怕，呵呵。” “那就好”，诺亚满意了，“跟你说，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们内部了，救我出去，到时你想踹掉哪我就带你踹掉哪，保证一个角落也不会出错。” 哎？ 安瑟心头动了动。 “哼哼哼，到时我弄死那新系统丫的，让老怪物看看谁才落后，我去他叉叉叉叉叉的让他抛弃我，气死了，我戳不死他……” 听着耳边渐愈怨气深重的声音，安瑟站起来，甩了甩发麻的腿，“放心，到时我帮你戳死他。那么，超极厉害的诺亚大爷，你总得给时间我筹划筹划吧。” “唔，我再去监听一下消息再通知你。” “好。” “你别临阵退缩。” “不会，我哪像这样的人。” “像。” “滚吧。” “等我消息啊。” “好。” “真的啊。” “……好。” 第一回婆婆妈妈的，难道，其实怕了？安瑟原地忖思了一会，一个通信发去给了阿克，“在哪，发个定位给我。” 过了两三秒才回，“你要来找我？” “嗯。” “蛮远的。你来得了吗？” “……你发就是了！” “要不我回去找你？”某一处，阿克塞尔扫了一眼来路，还是体贴地继续道。 耳际声音似是顿了顿，接着低了一拍，“……也好。” 一丝弧度从唇边上扬，“半个小时。” “……好。” 挂掉通信，阿克塞尔抬眸瞧着眼前男人，“我走了，你自己继续吧。记住，变异辐射虽然会使普通人也有更高概率得到某种程度锐变，但代价同样大，你想放弃随时可以。” 莫九黑黝的脸旁冒出豆大的汗珠，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痛苦一样，但还是咬了咬牙，摇头，“我决定了。” 出来后，从面对大丫头不自主的迷惘到后来小丫头血淋淋地倒在怀里，他知道，其实无论如何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自由了，但也被抛离了。所有人好像都有自己的信念和追求，剩下他，彷徨无助得像个废人。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生活能将就着过去也就算了……但守在医疗舱外的那几个日日夜夜，都在想什么呢？ 他害怕一天天长大的、这样拼命的莫小丫终有一天也会远离自己，就算从来不是谁的真的父亲，但那漫长一分一秒，他无比害怕这个事实，害怕一无所有。头一回，他想尝试作出改变，起码，变得强一点，让自己更心安理得一点。 听罢，阿克塞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个覆盖着一层朦胧光度的地方。 如约，半个小时。 只是…… 低眸看了一眼舱内呼吸平稳的人影，道，“辛苦了。” “可不是”，弗格拧眉，“不管谁值班，只要一传回来无论伤势怎么样全都大呼小叫乱上一团，我看这些人全都该再行培训一次。”新鲜感过了，觉得哪儿都是一堆毛病，太乱了。 阿克塞尔顺势在一侧坐下等着，“你的地盘你可以立规矩。” “不习惯”，弗格神色有些清冷。 “那等不想将就的时候再说，反正你在这的时间多。” “我还可以选择随时走。” “当真？” “嗯。” “好。” 气氛一瞬间便安静下来。弗格打量了一下，倒觉得有意思了，“你对我有意见。” “一点。” “原因？” “意图依旧不明。” “那为什么不拒绝？” “不至于。” “你们的对话还能再惜字如金一些，我差点听不明白”，安瑟揉揉额头坐起来，她觉得自己其实是想睡着了？如果不是旁边甚冷的对话。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再出言。 安瑟自是对他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何况在她眼里这简直是小事一桩的小事，嗯，大事要紧。 利索地爬下，将人鬼鬼祟祟地扯到一个没人的空房，紧闭上门后，安瑟才斟酌着开口，“阿克你有没有私人飞船，晚些天我打算出去一趟。” 让城这种有正规管辖的地方，只能规规矩矩的来去，非法星舰就甭提了，就是私人飞船也要正规登记的才行，况且她只打算一个人去。 这话一落，阿克塞尔投去的疑惑眼神就变了。 “去哪？干什么？” “就是出去转转，应该有吧，在哪？” 阿克塞尔自是不信的，“哄谁呢，先说说目的？” 这人一较真起来就不好糊弄，安瑟正垂眸想着说辞，话又传了过来，“你不说清楚就肯定没有。” 只是说了，摸不清你们反应啊。唔，探亲访友置办物资这些肯定都不管用，还有什么？安瑟绞尽脑汁地想着，却半晌蹦不出一个词。 嗯，想着别人不追问，果然不现实。 “怎么，你不是在捣鼓什么危险主意吧？”阿克塞尔瞧她这样子就觉得大大的不妥。 “呵呵”，安瑟笑了笑，“一点点，还行，还行。” “说。” “你先答应不能告诉任何人，凯也不行。” “好，我答应。” 安瑟凑上前。 小半晌后。 瞧着眼前呆愣的一张脸，安瑟忍着戳上去的冲动，眨眨眼，“怎么样？” 阿克塞尔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你已经决定了？” “嗯”，安瑟认真地点头，“可行，值得。” “好，不过有一个要求”，阿克塞尔慢慢道，“我要同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地下女王 安瑟以为自己会缺席欢迎仪式，但并没有，许是评估流程比自己想象中复杂多了。总归六天后，瞧着走来的列于最前面那个高挑身影，她大步迎上前伸手便抱了上去，“辛苦了，欢迎回来。” 甘娜向来肃冷的脸露出笑意。 跟在后头的人纷纷停住了脚步，目光停留在那个连日航程里讨论得最多的却是首次谋面的女子身上。 就是她吗？ 现实与记忆影像开始交叠重合。 直到此刻，所有空落的未知不安从不少人心里悄悄地消散开去，像是行程去到了终途，像是新生，抑或是归属，慢慢地填充心间。 不知是谁带起的头，接连地，一片片单膝跪了下去，低垂着头，“主上好。” 安瑟抬眸扫过，最后还是落到甘娜面孔那一抹明显扬起的满意上。 ……还好早有说话准备。 这厢想着，那厢声音已透过开启的扬声器缓缓传了出去，“起来吧，欢迎加入……嗯，都就地坐下吧，我看不清你们，你们后面的大概也一样。” 原本肃然须臾消失，众人在一片笑意中席地而坐。 “首先谢谢你们的选择，在死里逃生的情况下，能战胜心里的怯懦逃避退缩，义无反顾地投入新的反抗战斗，这很棒，你们很棒，真的，生命可能不会因这些而伟大，但你们让未来有了更多的可塑性。” “可能有人觉得未来很缥缈，但不是，摆在你面前的就要到来的一分钟，那也是未来，所以我谈的不是遥远的安稳幸福什么的，而是，你们将走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可能都更代表着你们的意志，追逐着你们的意愿。这就是我说的生命的自由，它不一定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代表了更多的选择，你可以为了某样信念去苟延残喘，也可以去为之奋不顾身。” “我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们去信任我，从而来到了这里。真正意义上，让我们愤怒的可能不是血色本身，而是它代表的一种屈辱和蔑视，我们可以承受苦难，但不代表愿意人不为人，所以，对比外界宣扬的，我更愿意向你们承诺，我们不仅要从他们手里夺回生命自由，也能一步一步地磨灭这种烙印，活在平等甚至仰视的目光里。”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欢迎加入。以后，你们前后左右能目视到的人就是你们即将并肩携手的同伴，请认识他们，熟悉他们，记住他们，我们也将与你同在，现在开始乃至未来，我期待你们的表现。” 话落示意了一眼甘娜，安瑟便利落地转身离去。 在她背后，一片安静的空阔平地上，一个个回过神来的人接连站了起来，微微弯腰迟滞地行了一礼。 没有介绍，没有号令，也没有任何想象中鼓动的热血，但偏偏那低调的从容气势，淡淡出口的话，悄然地进入并沉淀到了心里。 鉴于分派装备，临时编队等在几天的航程中已安排妥当，在强调了一下注意事项后，甘娜便迅速地下令各自按计划散了。 这段时间的目的很明确，一是挖掘每个人的不同特质，由上至下确立负责人，重新编队；二是从小队到团队的野外合作磨练，三是个人业务能力的提升。 基本都是从零开始的过程。 当然，这些具体操作等等，安瑟是统统不管的，离开的她再次一头热火朝天地扎进了升阶大计里。 就在前一天，她悲催地发现，美人儿她也彻底打不过了，这可不成。 如此一连数天。 自落地后甘娜就开始了忙得脚不粘地的生活。杂事，乱七八糟的一堆杂事，全都塞到她这里报告裁决。 不过，就这忙里抽空的间隙里，她总算明悟了主上不是在野外途中就是躺在医疗舱的原因。 不可言喻的佩服一下从心里爆发出来。 这绝对就是故意的。在她印象中，甚至在其他人眼里，在来到这之前，自家主上从来都是从容淡定，从来没有过失手的时候，现在在区区一些没有智慧的生物前面，怎么可能这么狼狈。 于是，安瑟再在偶遇着人的时候，那些隐晦提醒的“主上小心”全变成了“主上辛苦了”。 哎？ 弗格淡淡地瞧着她，“你该感谢，人家一出手，就挽救了你摇摇欲坠的声望。” “有那么严重嘛？”不用提，这么一说，安瑟就知道是谁了。 她琐事不管，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最初就跟着的大小事务包揽下来的甘娜有这种影响力和约束力了。 “呵。” “好吧”，其实知道多少有影响的，但自己也不是要成神之信仰，执行力不打折就行了，实力要紧。 “你倒宽心得很。还有，那些人就这样全部扔出去不管”，弗格顿了一下，“不怕权力过大？”连人都是别人亲自接过来的。 “我要权力作什么？”安瑟笑，“我又不需要真的建立什么势力去稳固领地，等事情完了，他们该散就散了。” 弗格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光，“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 “最艰难的第一步开端已经跨过，人有了，资金有了，如果真的能一步一步毁掉血色现下拥有的所有地域并逐渐接管过来，你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建立并发展成为不容小窥的一方地下势力。” “说得好像挺吸引人的。” “不是好像，是真的吸引人，并且以目前的趋势来说，有希望办到。” “你在怂恿我？还是在支持我？” “不明显吗，我当然是在支持你”，弗格扬眉，“做一个横跨星际各国的举足轻重的地下女王，不好？” “好啊，当然好，只是没有支撑我去完成它的野心”，安瑟凑近，目不转睛地看向眼前人，仿佛想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你呢，有什么目的？话说，从上番话开始，我发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 “你本来就不了解我”，弗格唇边缓缓上扬一丝笑意，“就算有目的也只有利无害。”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好运连连 “玩什么神秘嘛”，探究不出什么东西的安瑟直起身，“你不是还随时想着跑路？” “谁说的？” “你自个儿呗。” “我只是在适当的审时度势，不是随时想着。” “好吧，你随意”，安瑟拍拍他肩膀，越过就往外走，“反正你现在在就行。” …… 凌厉的风声刮过脸颊，看到差不多到达目的地后，安瑟一把从抓紧的白色短毛尾上跳落，不慎一脚踩在某只半透明肥圆身躯上，惊得一耸一耸地缩着遁走。 甩甩脚下的黏腻，她便继续往前寻去。 到底是经历了n回的死去活来，安瑟现在差不多能摸着这里很多的生物特性了，自然也能在某种程度上乘搭顺风车走得更远。 虽然没有实际测量过，但身手自觉也应该灵活了不少？正想着，这便瞅着了前面一团粉色的身影。 “姐姐！”小粉团恰好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地呼唤着。 “什么事？” 自从小丫头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什么变化后，简直乐疯了的自个可着劲儿往外窜，鉴于上回的被坑经历，安瑟也懒得管她了。 话才落，一小山似的暗绿躯体动了动。 安瑟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对上浅绿间黑的一对圆瞳，和两排张开的尖锐牙齿，还能听着利爪刮过地面的摩擦。 偏同一时间，小丫头的手还搭上了粗糙的暗绿皮肤，“乖啊，那是我姐姐，别动，不怕啊。” “……”，安瑟当即愣在了原地。 头颅转了回去，重新耷拉在地面之上，不动了。 我的乖乖……安瑟忍着也伸手上去摸摸试试的冲动，轻手轻脚地凑上前蹲在丫头身侧，问，“怎么回事？” “它叫小黑。” 它明明不是黑色……安瑟抽抽嘴角，“它快死了？” 莫小莉有些奇怪的眨眨眼，“没有。” “那怎么，趴着不动？”只动了动头颅，扒拉了一下爪子。 “我让趴着的，姐姐不是要来吗，我怕它吓着你。小黑站起来可高了。” “……”，这有哪里不对？安瑟捋了捋思路，“它没伤没死一点事儿也没有？” “没有”，小手继续搭在上面，慢慢地抚摸。 头颅依旧耸拉在地，眼闭着，嘴闭着，挝子缩回去后没再动。安瑟试着伸了伸手，还没递过去，就瞅着厚大的嘴唇似是眦了眦。 ……真机敏。 “怎么让它听话的？”安瑟终于确认了这还真是个事实。 莫小莉神色有些犹疑，但还是道，“我好像能感觉到它的感觉，还有，其它的也一样。” “什么意思？”安瑟有些怔愣。 “小黑现在想睡觉，大概，就是这样。” “……它能听得明白你说的？” “可能吧”，莫小莉也不大确定，或许就是跟自己的感觉一样，“小黑可乖了，我跟它玩了两天，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所以介绍给姐姐认识呀。” 安瑟来回瞧着，沉吟了一下，“你刚说的其它的是什么意思？其它生物也能感觉到情绪行为什么的？大概就是这样？” “嗯，一般可凶了，我爬上去的时候，都想吃我”，似是想到什么，小丫头身子颤了一颤，有些后怕地道。 ……想吃掉你才是正常的好吗？！安瑟撑着下巴瞅着眼前一张婴儿肥的白嫩小脸，心里默默叹了叹。 好吧，半个布洛伊思族的丫头，既然基因进化觉醒了，种族天赋同步觉醒也没什么不对。甚至不能说没什么不对，简直太正常了。 只是。 不是说布洛伊思一族，只有王族的纯正血脉才能遗传“聆听自然”的种族天赋吗？那女人难道拐了人家王子跟她上床不成？ 想想那天她突然来势汹汹的样子，这性格，嗯，不好说……而模样不能说不漂亮，就是对比美人儿和阿克，不够惊艳？ 对，也不知她后来怎么了？ 抓着背后跟踪她的人后，后来也懒得管她了。也没见再有什么动静，大概离开了吧？ 这女人的故事还真每回都让人猜不透啊…… 安瑟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最后瞅向小丫头，试探道，“让它载我们回去呗？” 高兴地点了点头，莫小莉抚摸上一块皮肤，轻声道，“小黑，我要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还有姐姐呢。” 巨大的头颅动了动，浅绿间黑的圆瞳再次睁开，爪子刨了刨地面……然后小丫头就偏过了头，“姐姐，我们先上去吧。” 这就行了？会不会太简单了？安瑟一时间有点羡慕了，谁来给她送回宠物啊？怎么最近也没啥好事儿降临自己头上。 需要去拼命的倒有。 这两厢一对比，她就觉得自个儿貌似真有点悲催了。 瞧着人稳稳地爬上去落在颈脖间，安瑟才踏前一步，就听得一丝粗粗的低吼从喉咙逸出，巨大的头颅便脱离了地面抬了上去，趴着的身躯四肢也跟着站立了起来。 嗯，大概也有个五六米高十来米体长？ ……安瑟有点直愣地抬起头，然后瞅着巨大的兽影一下往前飞奔着跑了。 跑了。 安瑟抬手摸了摸被溅得满脸的尘土草屑，黑了脸。 丫的，说好也载她一回呢？ …… 从医疗舱内睁开眼，安瑟先是动了动手脚。 嗯，没变化。 真没。 还不及叹气，旁边一沮丧的声音响起，“姐姐，小黑不听话，我已经给它好好的训话了。” ……训话有个屁用。安瑟直起身来，“嗯，没事，正好我自个儿回来还能遇着跟它一般大的猛兽练练身手，练得正嗨来着。” “哇哦，姐姐好厉害！” 安瑟正想矜持地笑笑哪有还行还行，便听得旁边一声呛咳。 一好奇一幽怨的目光便睃了过去。 弗格放下水杯，摆了摆手，“没事……咳……你们继续聊。” 聊个屁…… 哄完小丫头出去后，安瑟定定地盯着眼前唯一一人。 “怎么了？”弗格眉色不动地问。 “你笑什么笑？” “有吗？” “……有。” “我只是觉得……嗯，你应该还跟不了那样的，交得了手。” “……你见着了？小丫头回来？” “很多人都见着了。” “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 “你没告诉我。“这人肯定早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悚念头 弗格犹自看着并不答话。 安瑟也不退避地迎着视线盯上去。 两人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互视了小半晌，弗格才挪开目光，“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尊贵的布洛伊思王族在外流落了一个小成员，还觉醒了你们罕见的种族天赋，不算大事？” 弗格的声音有些冷硬，“与我无关。”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安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一个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孩子。” 这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有那么幼稚？ 安瑟想想却忍不住戳了戳他胳膊，“喂，你与王族什么关系啊，这反应也太不像普通平民了，一把熊熊烈火的八卦之心也没有。” 罗瑞之前查到的资料也没提及这个。 太不靠谱了。这业务能力有待提高。 “与你无关。” 安瑟垂头丧气地趴了下来，“好吧，不说拉倒。” “你沮丧个什么劲儿”，瞧她这样子，弗格脸上的冷硬缓了三分，“这么喜欢看别人热闹？” “我有那么闲吗”，安瑟嘟囔着，“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丫头说明这个事儿呢，到底要不要说，说到哪种程度，这不好度量啊，总不能一股脑地倒出说你这个是种族特有天赋，你爸不是你爸，你是你妈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那男人很大程度上还可能是抛弃了你妈导致你们沦落在外吧。” “……挺通俗易懂的。”弗格当即愣了一下，评价道。 “去你丫的。” “我说，你不会拐个弯，交给当事人办就行了？他们自个的事儿自个处理不就好，你瞎参和个什么劲。” 安瑟蓦地抬起了头，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弗格。 弗格第一回见她这种有点傻呆的样子，轻笑出声，“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一个她爸也在这儿了？” …… 在循着定位走去的路上，安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是的，没错，在这个问题上，她竟然把莫九这个人给抛到九霄云外一点也没想起。 上回还是丫头刚苏醒时提过一句他跟阿克一块。 一路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越走越觉得不妥，因为……真的，太远了。看着没什么，但走着走着，在危险意识全然释放的情况下，她也感觉到了压力，越往里走各生物越凶悍残暴的压力。 那时不时飘过的血腥气让她有点头皮发麻。 莫九能在里面呆那么久？ 再继续走了半个小时。 安瑟从一狂奔的巨兽身上跳下，下坠过程中手里光剑展开狠狠插上最近的树身，身体顺着支撑越过攀上去，揉了揉脑袋后，给阿克去了通信。 “嗯？” “你在哪，跟不跟莫九一起？怎么联系不上他人？”一听声音响起，安瑟就问道。 “有事？” “自然。联系不上，我问舰桥值班的人给了定位，不过，这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或许应该直接问你更实际？” 莫九独自肯定走不了那么远，如无意外，应该是这人的原因了。 “你在哪了？” “我怎么知道这是哪，反正没到”，安瑟皱了皱眉，“我觉得越往里面不舒服的气息越浓？”不是单纯的危险感，就是浑身的不自在，像是身体在自主抗拒一样。 “你才一阶，免疫力跟普通人差不多，什么装备也不穿当然不舒服了”，阿克塞尔回，“那一带有特殊矿藏，越靠近辐射越明显。” 安瑟怔了一下，“那莫九呢？” “那辐射对生物影响有些特殊”，阿克塞尔只简单说了一句后再道，“我现在不跟他一块，但可以带你去找。发定位然后在原地等，我马上过去。” 安瑟默了一默，“好。” 人来得很快，也就十来二十分钟后，视线内便出现了一道一身灰黑的人影。 “戴上”，阿克塞尔敏捷地跳到她一侧停下，除下手腕的寸宽黑环扔过去。 “这是什么？” “戴上不知道了？” 瞅了瞅他脸上笑意，接过来的安瑟将信将疑地戴上，黑环贴近皮肤后自动缩小一圈，一道流光从手腕流出后窜至覆盖全身后消失不见。 除了眼前视线似是加了一层浅浅的淡黄滤镜后，没有任何感觉。 安瑟再次将目光投了过去。 “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了吧？” 嗯？ 安瑟深呼吸了一下……还真是。 “我的护身符。好好戴着。”阿克塞尔看着她，笑道。 “你呢？” “以我现在程度，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安瑟原本夺人所好的不好意思一下被打击了……“话说，我还没见你动过手。” “不是没机会吗。” 没机会……的确是。在城市迷宫里就是个小隐形，出来后，破碎之域那回，他一直坐镇域外无尽号以应付突发情况，毕竟除了自己和罗瑞，就数他对星舰最熟悉…… “你们最近真的爱给我惊喜。” “我这不算，顶多是你现在才突然发现而已。” 谁知道，我以为，这就是个幼年不幸，却同时又受尽保护的大族少爷，偶尔认真呆萌美少年而已……是每个人都在迅速成长还是每个人其实都有独有的保护色，不同的一面？ “莫九呢，怎么回事？” “走，你看到就知道了。” 阿克塞尔带头往前走去，左闪右避行动自如得如同自家后花园一样。 安瑟这样想着也直接问了，“你很熟悉这里？” “我小时候在这待过几年。” “……几年？”安瑟脚步滞了一下。这种地方？ 阿克塞尔以为是问具体年限，便无所知觉地回，“五年，大部分时间一个人到处转，所以，还真的很熟悉。” 那个时候，为了怕别人发现，凯谁也不信，只会在抽空时静悄悄的一个人过来看他，并送上一些物资。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诺亚曾经的话就不停地晃在了安瑟脑海里。 “本名艾克??克林斯，其家族十年前被控叛变，除了流放外，所有成员没入奴隶籍，部分被贩卖至血色，只有他一人受助逃脱。” 十年前，在这里五年……百变面孔……不善交际……认真……血色……复仇……财富……不能让别人知道背后的人……行动伊始……王子……帝国舰队少将...... 许多念头一下涌进来，安瑟彻底停顿了脚步，喃喃问，“毁掉血色，你们下一步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变成疯子 仿佛一阵风掠过，下一刹那，安瑟已被带离原地三米开外，背靠在嶙峋泛角的树皮上。 而一击落空后扑上的翼鸟受惊似的哧啦消失远走。 阿克塞尔松开攥紧的手，皱眉，“在想什么呢，不知道这地方危险？” 安瑟自知失神了，只是突然泛上的念头太惊悚，她抬起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刚，没听到？” “自是听到，只是，你想知道什么？”阿克塞尔松开眉头，眼里带着罕见的沉静，“那个，你要救的那个智能生命，都说过什么？” 这种活见鬼的神色加问话，他一下就明白过来，只是自己只提过一回名字而已，别的也没提过，除非…… 安瑟摇头，“没说什么，我猜而已，你……真要清算，这是一盘大棋。” 血色甚至连帮凶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行刑的刽子手，毫无疑问，悲剧的矛头……源于帝国的最高指令。 眼前人表情一下淡漠下去，是安瑟从未见过的清冷，但转眼就缓和下来，“这话说得太早了……只在我面前说说就好，知道吗。” “好。” 阿克塞尔看这应得飞快的毫不犹豫的样子，“怕了？” “是啊，杀人灭口怎么办？”安瑟转念过来也觉得自己冒失了，无论帝国内部现在及将来怎么样，说起来也与自己无关，现在的她就是一无根浮萍而已。 “只跟我说就不会”，阿克塞尔可不管她是开玩笑还是其它什么，认真低声道，”我没设防就不介意你知道，只是也不会主动提，至于你说的……你知道，主控权不在我手上，虽然也是我的意愿。” 四下高吼低鸣仿佛一下退去，只余清寂。 安瑟在沉默里想了想，还是接着问了句，“你跟凯，什么关系？”主控权这东西，不用想，一直在那人的把持中。 阿克塞尔看着她，简明扼要地说了一词，“母族。” 母族，克林斯家族……这个，还真非她所知。安瑟立马反应过来，“那他母亲……” “自杀”，说罢却又冷沉加了一句，“谁知道是不是。” 原来如此，不是替人谋划，是事关己身，不过……说到底，与她何干。虽然这段时间跟阿克也混熟了，然这事可不能掺和，八卦归八卦，心疼归心疼，人家已有一个遮风挡雨事事谋划的兄长，大概，结果也差不到哪里，不用瞎提心。 正想着，头顶却忽地盖过一手掌，“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事与你无关，别想了。” 有吗？安瑟抬眸，眼前人却忽地一笑，“以前我都不敢伤心，因为我一露出点不好，原本阴沉的气氛就继续直降冰点，但你一笑旁人也会跟着轻松，就像镜像一样，后来便明白也慢慢习惯了，做再多的事也挽不回失去的一切，不过是种祭奠宽慰，而我想活着的人更好。” 安瑟有些怔，这是……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的意思？ “好了，走吧，不是要找人吗？”阿克塞尔拉过她，往前走，另道，“得事先说明，不能怪我自作主张，只是既然求助到我这里了，我觉得每个人有选择自己前路的权利而已。” “什么意思？” 安瑟回过神来，听着这莫名其妙转折的一句话，问。 不过，没等催促回答，继续往上走的时候，她便被眼前一片狼籍吸引了目光。在已经看惯了大尺寸比例的捕食追猎现场后，她对这些眼熟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人为的。 恰到角度的弯折深痕，横七竖八的摩擦纹道，还有粘有的丝丝黑褐色血迹，就像那种乱冲乱撞乱挠疯狂用身体发泄过后的杂乱现场。 紧接着，打量的视线就触着了前方远处蜷缩在角落的一个身影。 安瑟心一紧，就越过阿克快步走了上去。 手刚伸上前要触着肩膀，心中警铃一响，身子随着脚下一转便避开了快速划过来的一道光影，然后接二连三地，她边闪避边喊，“是我，住手！” 往日憨直的黑黝宽脸上只见一片狰狞可怖，棕黑眼珠子择人而噬一般透出星星点点红光，发出的惊声叫唤落到他那儿仿佛不存在一样，继续横冲直撞地直对着砸轰撞击，招招带着疯狂的重度风声。 余光看到一拳击空砸在树上的低沉闷响，而眼珠子依旧不眨一下地直直盯着自己欺身上前，安瑟一颗心直直沉到底，也不唤他了，而是直吼道，“阿克，给我解释清楚！” 她可赔不了丫头一个老子。 该死的！ 她也不客气不闪避了，直接重拳出手抬腿直踹，企图把人打晕过去，偏偏眼前人死活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一样，就是不晕，倒了也立马直直地挺起身来继续冲上，而且仿佛也会学习一样，原先单纯的直砸直轰开始拐着弯闪避侧上。 慢慢的，安瑟开始感觉到了一丝力不由心。 就在这时，不知哪个角落里躲着的阿克塞尔终于诡异地出现在莫九身后，手抬手落，沉闷的噗通一声，他整个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无比心塞的安瑟抬步上前蹲下，查看着倒在地面的人。 是晕了。 裸露的皮肤外一条条黑筋暴起，伤痕结成紫黑紫黑的一块块，此外，还有数不清的青白斑痕遍布，大小肉疙瘩凸出隆起，有些还流着浓黄带赤的血水，就连骨头关节也似有扭曲变形的征兆。 如果不是刚还龙精虎猛地跟自己对打，现下也有呼吸的话，安瑟就觉得这已经成了一具开始变异腐败的死尸。 安瑟抬眸看着对面的阿克，脸色很差。 虽然现在她连莫九也打不过了，这种建立在她个人心塞上的好事是好事，但人神志不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怎么着？ 事到如今，她总算明白之前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阿克塞尔神色同样有些凝重，“似乎有些不大好。” “……送他回去？” “别，再等等，半途而废不好。” “你确定再等下去人还能救回来？” “以前我们让人试验过，这情况还不算最糟糕，可以接受。” “这就是你说的对生物有特殊影响的辐射？就这样子？”安瑟有些不自禁的躁恼，“不会以后疯了治不回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难得固执 “应该不会，最大可能性也就是性情大变或者偶尔的发一下疯。” “……”，安瑟呆了一秒后脸色更差了，“这还不严重？” “这些都是不确定，也可能什么事儿也没有”，见她真生气了，阿克塞尔也不拖沓了，“这方圆附近的生物最为凶悍，肉身强度最高的接近我们四阶水平，以前试验……嗯，因精神状态不稳定等无法继续，但基于个人意愿和变异几率大小对比，没有更好的替代。” “值得吗？”安瑟低语。她有点无法理解这种举动，在变成疯子和甘愿做普通人之间，她更倾向于后者。 “那你每天拼命不也为了一样目的，怎么不问自己值不值得。” “不一样，我又不会变疯子。” “会死。” “那也是死了，没疯。” “……”，阿克塞尔无奈一笑，“你这是对疯了有迷之恐惧？” “当然，没有自我意识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亲自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跟死了没分别，不，比死了更恐怖，想想就不寒而栗。” “可比起死，我情愿你只是疯了。” “……”，这可没法沟通了。 撒完随身携带的药，再灌人喝了一些水，“他多久才能醒？是不是醒了就清醒了？”安瑟忧心忡忡地问着，还不忘补上一句，“不会醒过来还是发疯的吧？” “不清楚”，阿克塞尔摇头，“要是还没清醒再打晕，下一回就好了，按几率，嗯，按经验来说。” “我有点想掐死你的冲动。” “……有些人可能死几百回也还是一样普通，想速成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那就先去死上几百回再说。” “这样的话恐怕我们又得绕回疯了好还是直接死掉好的问题了。” “为什么啊”，安瑟闻言叹了一口气，“他找你说啥了？怎么那么想不开呢，疯子有啥好啊？你应该跟我沟通一下。” “你这是在疯子这个问题上绕不过弯来了？”阿克塞尔对她苦恼落点处的执着有些意外，“具体说什么不好告诉你，只不过跟你沟通，你还能坚决阻止不成？” “劝解。” “怎么劝？跟他说安分守己，还是直接让他死几百回回头再说？” “都可以，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幸福不是？” “我们这像平凡人的生活？” “……总会回归的。” “那你会跟自己这么说，然后慢慢在一旁等吗？” 安瑟再次被噎，觑了一眼过去，“你这倒是坚定地站在他那边的意思？” “不是，是事已至此，我得让你不会因此想掐死我。” ……瞧着眼前端得无比认真的一张脸，安瑟彻底哑了口。 阿克塞尔无声地笑了笑。或许说的原因都也有，但归根结底的，既然她身边人有自主摆脱保护区的意愿，为何不应？事先瞒着，的确是刻意的没错，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大概半个小时后，莫九才悠悠转醒。 没疯……接触视线的第一眼，安瑟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从怔忪中回过神来，等看清旁边的是谁后，莫九呆愣了下，”大丫头？” “嗯”，安瑟对上他视线，“你还跟我打了一架呢，记得不？” “我……”莫九有些懵，有吗？不过，大丫头这么说肯定是真的，那么，他有点紧张的问，“我，我还能与你打架了？怎，怎么样？” ……这是重点吗？都不记得自己打过的人，还问自己打得怎么样？安瑟脸色凝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会疯起来完全不认人，这不大好。我们这就回去找弗格看看好不？这里就不呆了。” 什么，回去？莫九一下就急了，“不，不成。我还没呆够呢”，说罢还转头看着同在的阿克塞尔，“我应该还能继续，没失败吧？” 在安瑟同步瞄过来的眼神里，阿克塞尔稳稳地，认真无比地点头，“没，进展挺好的，安差点打不过你了。” 相比莫九迸发的不可置信的激动，安瑟直接心塞得黑了脸。 奶奶的这是什么节奏？ 是以她也不温声软语地劝说了，而是不客气地道，“这样下去你可能很快就成一真正的疯子了，辐射变异损伤有可能是永久无法修复的，还想不想见小丫头了？想的话就跟我出去。” 莫九还是第一回见她生气，因而荡漾的激动顷刻消散了开去，嗫嚅了几秒后，还是道，“我……我再呆多一会。” “你确定？”安瑟眼也不眨地严肃地盯着他。 “……是。” “你会疯掉。” “只是可能……也能治。” “万一呢。” “那个……如果打不死也还行。疯子打架应该挺疯的，放出去打完……嗯，再慢慢治。” ……这理论，也是绝了。 安瑟揉了揉额头，只好拐着弯道，“我们上回行动，交换回来的人，不是也有上百名家属吗？他们老老小小的也在这儿，你要是无聊，就去找他们闲嗑闲嗑挺好，这很正常，对，现在还组成了那什么，日常后勤队。” 闻言莫九脸色却是一下发白，神色更坚定了两分，“我，我就在这。没事，我现在不挺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什么时候油盐不进了？以前不挺听话的？ 安瑟也没词儿了，脑里还转过这回本来想特意告诉他的事情，这节点……想了想，还是道，“莫小丫她觉醒了父族种族天赋，大概自己很快也能知道怎么回事，你可以出去亲自跟她聊聊。” 莫九彻底怔了好几秒，才慢腾腾地道，“……好”，应罢又犹豫问，“她父……那个能力，厉害吗？” 厉害，绝对的主战系能力天赋，运用得当就是个横扫千军的大杀器，据她所知，布洛伊思一族王室的人，只有遗传并觉醒了天赋，才有资格成为一族之王去守护族群。 安瑟这么想着，但看了看莫九脸色，还是简单地道了一句，“还行。” “哦。” “现在陪我出去？” “等等”，莫九憨然一笑，“不急，我们不是要在这里呆半年吗，有时间，慢慢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往让城 可见一个人执拗起来是任谁都拉不回头的。 安瑟无法，最后只能决定撒手遂他所愿，也许他们说得也对，就是以身试险……也还是在可控范围内不会死不是？ 就在这当口，诺亚的声音透过耳际通讯器传来，“你该出发了。” “定了？”安瑟抬抬眉头，“哪家？” “七尾。一个月后进行初测。” “就是那个被替换扔垃圾场的日子？” “……” “嗯？哪知流程怎么走啊，我就是确认一下。” “你可以少说一个词。” “扔垃圾场？” “……” 让你老傲老得瑟，抓着机会挖苦完一番的安瑟弯了弯唇角，“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去预备预备深入敌营还不成？” “你们的人上回不都来转过一圈了，这有多难。”诺亚还是忍不住哼了哼。 “那是有人在手啊。你再重新给我变一个出来？” “别废了赶紧，资料我传给你了，自己接收。” 听着话罢彻底消失的声音，安瑟脸上弧度再一次扩大，闪着得意的亮光。 “确定了？”一旁的阿克塞尔听着回话，微带疑惑地瞧她突然高兴的样子，“有好消息？” “嗯确定了，不是好消息，不过看那家伙吃瘪开心哒。丫的肯定是怕了，平日不离口的弱渣也没敢再吭出一声了。” “……”，这重点抓得……“或许就是故意示弱让你高兴高兴而已，别太较真，要冒险的还是你。” “别灭我志气涨它威风啊”，安瑟撇了撇嘴，随后看了一眼后方，“莫九一个在这安全？附近的那些……” “没事，这里散发了一种更强威压气味，不敢来。” …… 基于身份和交通问题，阿克这关绕不过，但其他人安瑟就可没打算一一具体解释说明了，稍作了一下准备，给所有人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简单出行通知后，两人便开始了前往让城的行程。 说起来，之前有过的所有行程，都是偷渡式的，就是远离了可监控的正规管辖带和巡逻区，专门在黑域及偏远地带穿梭游走。 但事实上，星空之上是有着严格的军事管制的，所有人进行首次短途或长途的星际穿越都需要向其帝国辖下的星际旅游局进行申请登记，没有通过申请登记的人或飞船，一旦进入该星空领域，会被视作星际海盗或间谍进行逮捕处理。 而通过身份核查后的每一次出行，都需提前向目的地的星旅分局提交准入申请，通过后方可购买舰船票或自驾飞船进入该星球。 这才是公民安全的星际出行方式。 是以，阿克这关绕不过就是这个意思，乱七八糟的一堆申请，非这个惯犯才能在弹指间轻松解决。 安瑟自知自家事，目前嘛，就是一非法星际流民兼黑户团伙，要进入让城或其它受到重重保护的公民区，呵呵——不可能。 飞船从所在的永望星离开后，就朝着最近路线的稳定虫洞进发。 迄今为止，从逃出后，他们就游走在希斯及塔蓝之间，但让城更远，位于另一个地方，奎尔丹特帝国的辖下星域内。 一天后，远远的，飞船就加入了重重扫描验证下的通行当中。 安瑟透过舷窗看着外面闪烁的各式光亮，直到标准机械的语音响起，“编号iu9w980s1，准入。” 很快，一阵流光残影似是扑面而来。 穿过虫洞，就进入了奎尔丹特星域。再度扫描验证通行，再在半醒半睡的半天后，安瑟终于在迷朦睁眼里，瞧着了本次目的地，让城。 就像一道道的七彩柔光环绕着一团璀璨夺目的火光亮在黑沉的夜空里，情不自禁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让城是真正的美学与技术结合的人造星空之城，这里聚集并吸引着众多高端人才代表着人族繁衍至今的最高发展水平。 同时，它也是星盟的总部所在地。 因而，眼前除了让城的美貌外，还能看到由如空中堡垒一样的重装星舰搭建的星级要塞，以及密麻卫星编织而成的防护监控网。 小小的飞船就如一只蚂蚁慢慢爬行在巨型怪兽之间向着那团火光而去。 受环境影响，安瑟现下总算清醒无比。 甚至心脏还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缩了缩。 阿克塞尔瞧着眼前人端凝着一张脸的样子，笑了笑，“那么紧张作什么？” “这是对强大武力的敬畏。” “……不是怕过不了？” 安瑟幽幽地觑过去一眼，“怕啥啊，我这又不是什么罪犯……顶多就是遣返或者有人贪图悬赏私下扣押而已。” “而已”两字咬得特别重。 “放心吧，小小过关身份而已，还没出过差错。” 事实证明，他这话是对的……在铺天盖地的扫描验证下，飞船顺利地穿过一层层防护带，降落在让城外围停泊港口。 现在是夜晚，一片流光溢彩中，安瑟抬头就瞅着了空中倒立着的路面建筑和行走的人影。这里人口繁荣密集，充分地增加了分层空间利用率。 坐上空列，二人继续朝着最终目的地而去。 此行的目标，七尾科技，是间高冷的顶尖智能制造服务商，安瑟要干的，就是混进去。 当个技术员自是不行，她又不熟悉这块能说干就干，就算蒙混过关了也不一定就在被派出去的组员当中，况且需打交道接触的同类人还特别多，取代人还是得找个容易取代的才行，否则一被怀疑就不好了。 在这插翼难飞的地方，她可不想吃牢饭……况且像她身价这么高的人不一定吃得着牢饭。 所幸这世间有一类人，叫做直属上司，下面苦哈哈干活的时候能在一旁热血沸腾地指点江山，日以继夜赶出来的活儿能主观地采纳或批判，技术要求不高，懂点理论，有气势，特别装叉的时候显得特有魄力大概就能蒙混个七七八八，而且真不懂时大概还能吼一句，“你，把这干了！” 直属上司中的中层管理，就是安瑟这回的目标。 要是能从中捣点乱就更好了，因为豁出去冒着生命危险的代价……最好得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第一百三十九章 毛茸妮妮 “你们好！” “这边，这边请！” 看着安瑟他们过来，一男子热情洋溢地迎上前，用激情饱满的腔调说着话并熟络地在前面带路。 “这里已经按你们的要求重新布置过了，你们看看，怎么样？” 感应门自动打开，映入眼前的是灰白主调的百平空间，安瑟随意地转了一圈，摆放的东西不多，干净整洁，明显用心地修整打理了一遍。 她笑了笑，“谢谢，麻烦你割爱了，我是真喜欢这地方。” “没事，不客气，应该的”，男子满脸堆笑地回，前两天突然有人联系上他说要买他的房子，当时还以为是谁在闹恶作剧，但谁知对方当真爽快地付了账，要知道，为了戏弄回去，他提出的价格可比市场价高一半，足够他换新换大了。 看着人离开，安瑟伸了伸懒腰就瘫在了沙发上，“这趟费用改天得从那货身上要回来。” “那也得先出来。” 第二天一早。 这里便来了一位客人。娇小玲珑的身材，雪白的肌肤，纯白的毛茸直耳朵微微动着，同系可爱的雪白短毛尾，微卷的半肩雪发扎成两小股搭在前面，一出现视线刚对上就扑了上来，“哈啦，终于见着真的啦。” 感受着怀里软软乎乎的感觉，安瑟稍稍有些愣……这位可爱的毛茸小娇娇，你哪位？ 对上转过来的疑惑视线，阿克塞尔笑，“老友。” 抱着并拿脑袋磨蹭了两下，怀里热情似火的小可爱终于退了出去仰头道，“我叫维罗妮，你可以叫我妮妮，你之前在城市迷宫的一切行动数据都是经我手处理的哦，所以人家对你很熟悉啦，哈啦啦，是不是很惊喜？” 安瑟瞳孔微微瞠大了下……那隐于背后从没现身过的技术小组就是由眼前这位小可爱带领的？ 这样说，她也是参与者之一？ 让城的人？ 当真是……“惊喜，当然惊喜了”，安瑟情不自禁的笑，“你好，妮妮。” “嗯嗯”，维罗妮脑袋的毛茸耳朵晃啊晃，“阿克跟我说你们要来让城，我就迫不及待地等你来啦，上次没能见着很可惜呢，死活也不让人家露面……对哦，那最后剪辑也是我完成的哦，很棒对不对？嗯哼哼，可惜后来你们那回没叫上我，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我要投诉啦，他们都很讨厌，超讨厌了，有事时叫干活，没事时影儿都没有……” 瞧着眼前吧啦吧啦说着的小可爱，再瞅一眼一脸无奈的阿克塞尔，安瑟忍不住眉开眼笑，这妮妮多好，要是能打包就好了。 “血色这回咨询我们也知道啦，计划报价也主动的递了过去，居然没用我们的，眼光太差劲了，怪不得那垃圾系统那么容易攻破糊弄，我妮妮做的哪里不好了，嗯哼哼要是用我的，下一回我们要多轻松有多轻松地解决掉那差劲运行控制……” 安瑟一边心里默默地替被骂垃圾的诺亚默了一回哀，一边点头应着，“嗯，对……” “你们这回来让城是要偷偷的给那新系统弄个漏洞么，这个我可熟悉了，有什么要干的得拉上我啦，虽然也没那么容易，他们也会运行测试，但悄悄的埋个小问题也没什么啦，我得给他们一个好好教训，敢不用我们……” 好了，还不知道要说多久了……阿克塞尔看着叨叨地说个不停的人，有些头疼，插话道，“这回只想取代里面的人混进七尾，你帮忙弄个伪装骗过检测就行了，不用捣鼓其它的。” “哦，要潜进去么？好啊，找我最好了”，维罗妮兴奋的再次扒上去，“瑟瑟，你要扮谁？识别问题都要解决哦，人脸视网膜虹膜指纹声音动态……” …… 四天后。 瞧着光滑镜面上那齐耳棕发，眉宇间散发着一股经久凌厉气息的成熟女子，安瑟转过头去，“怎么样？像吗？” “嗯。” “就这么简单？” “不然？我又不认识她。” “好吧，我走了。”安瑟耸耸肩，转身走了出去。 阿克塞尔回头看了眼房间内正躺着的呼吸匀称的，一模一样的女子，也跟着转身离开回到了隔壁住处。 一北四区r83，七尾科技。 安瑟踏了进去，身姿板正行走稳健地通过一道道关卡，很快，耳边响起熟络的招呼，“古，早晨。” “早。” 古尔梅，离异单身，技术部二组负责人，是这次项目的参与者之一，也是安瑟这回挑中的目标。 过程安瑟不插手，反正毛茸小可爱折腾三天后，就给了她无甚分别的伪装器，变成了另一个古尔梅。 打过招呼，关上门，坐在宽敞的个人办公室里，安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作为顶尖智能服务商的管理人员，这里的工作环境是很宽松的，上面没人管你具体怎么做，只要完成手头的项目事宜，不出差错就行。 当然，如无特殊情况她也懒得去管下面那些人，能躲就躲吧，她也不是真要认认真真地替人家去工作，还要没事开个小会研讨总结瞎折腾什么的。 手指划过光洁镜面解密后，安瑟细细查看着里面文件，同时唤上诺亚，“喂，我这负责的是什么，能动点手脚吗？”她的意思跟小可爱的差不多，表面不出差错暗里随便钻点什么空子都好。这个还有两天就会交付出去制造，然后出厂检测，最后随设备过去替换进行初测，这个是目前了解的大致流程。 “语言和图像识别系统，自动程序设计，智能控制整合”，诺亚的声音从耳际传来，“等下面组员全部完成，你让我修改一下再交出去就行了。” “好”，安瑟笑眯眯地应下，“我现在手头这些，嗯，活儿，你都帮我完成呗，看不明白啊。” “……蠢渣。”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 瞧着工作界面自动进入工作流程，安瑟舒服地倚在靠背上，看来独立工作的好处还有，能作弊。 在这呆多两天，然后等出发的时候再取而代之就行了，至于古尔梅本人这段期间的记忆，还有毛茸小可爱在，大概制造个意外的间歇性失忆没问题吧。 第一百四十章 深入敌部 二组不少人窃窃觉得这两天自家leader有点怪，小会不见了，有问题的文件直接批复原路打回，也不将人叫过去亲自质疑指正，甚至连面也不怎么露，除了见她绷着一张素来凌肃的脸孔在外面巡视过一圈外，没有了。 正当暗暗古怪且轻松并行的时候，结果没两天就打回原型了，甚至变本加厉。 古尔梅头回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精神压力过大，绷得太紧？一觉醒来正常工作后，发现竟想不起这两三天自己具体做了什么，除了脑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似是而非的印象外，就是那种觉得自己做了但忘了是如何做的感觉。 奇了怪了。 不过，这自是不能与外诉说的，无论上下级，让人觉得你精神有问题，多半离收拾东西回家不远，这一行干的本来就是脑力劳动，不能出差错。 顺利出入，动完手脚，转过几圈与人打过照面，试验过确认可行并没发生什么意外问题的安瑟，则默默地等待起出行的日子。 她没出去，但挡不住妮妮天天摸过来，特别是知道要去哪里后，小小茸尾就不停摇啊摇，耳朵也跟着晃，“为什么要亲自过去啊？我也去吧？我肯定比你们都安全啊，又没犯什么事，正经的让城公民一个。” 安瑟本是坚决拒绝的，这又不是去玩，但耐不住磨，再兼人赖皮似的发了话，“那我就自己偷偷的找个人如法炮制去了啊。” 是以，最后在工业运输舰船上出现的变成了齐齐整整的三个人，除了假的其中一枚负责人外，还有一枚假的舰长阿克塞尔，添一枚假的技术员，悄悄地混在数十人当中。 进来难，出去容易，看着有着七尾科技标记的运输舰船寂然无声地离开让城，进入茫茫星域当中，安瑟暗自松下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等到达目的地了。 阿克塞尔为非交接人员，负责在外留守监控以应对突发状况，而深入内部的本来是自己，现在添了一个妮妮。 航程无特别事，大多数人要么抓着时间昏天暗地地上网进行虚拟娱乐，要么静静地休息发呆。 随着时间推移，透过舷窗，安瑟远远地看到了八颗人造小星体环绕在里面的一颗硕大行星，眼睛微微眯了一眯。 位于希斯和塔蓝交界星域内的血星，不仅仅代表着血色总部，它还是一颗生命星体，里面长期定居着数十亿的人口。 阿方索是血星的现任领主，也就是里面所有数十亿人的领主大人。 无论名下拥有生命星体或矿物星体，这些人，乃至整个家族，在星际里都是名副其实的贵族，甭管什么来路，干的是什么交易，因为这些人就算什么也不干，也能活得无比的好，除非你家星球嘭的一声——没了。 这是很低的概率。 还是受星盟法律保护的情况下——如果你感觉自家星球受到了威胁，可以申请星盟联合舰队支援。 现在已知的星域外围扩张已去到了差不多停滞的地步，是以，成为某一星球领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根据星球登记法，只有三种办法，第一，帝国赐予；第二，家族遗产或自愿转让；第三，发现新的未探知星体，拥有所有权。 作为领主，有组建私人舰队用于保护自家星球的权利，只要你支付得起，是以，这才是血色游戏牛逼哄哄的地方。 公司boss不一定是领主，但如果领主因为兴趣爱好发展了某间公司——那背后一定很暴力，至少旁人招惹的时候得想想拳头够不够大。 这够草蛋的。 安瑟想的时候磨了磨牙——因为这还不是最草蛋的地方，真正草蛋的地方在于，血星原本不叫血星，它尼玛的是自愿转让的！ 阿方索??哈切森，哈切森家族本就不是什么真正上流贵族，不过就是一草菅人命的地痞流氓团伙。 自愿转赠的人脑子塞满的一定是浆糊。 临近目的，所有人都在广播通知后忙碌地准备起来。 “你们小心”，阿克塞尔看着眼前两女人，“有事提前通知，我接应你们。”说罢还特意瞧向安瑟，“不要勉强。” 安瑟点头，“我知道。” 维罗妮则嘻嘻哈哈地拍了拍胸膛，“放心啦，哪里有人能知道我们是谁啊，内部的人都能混过去呢，在血色那些家伙眼中，我们全部任意哪一个不都是陌生人，怕个球啦！” …… 作为控制中心的负责人，娄加博亲自带人过去守着。 不比麦辛，他对系统问题不甚熟悉，是以这回挑的合作者，是下面商议后投票决定的，在他看来，都是相差无几的事情，哪家都行。 对方总领队是个看去年纪偏大的男人，一见面就是那恰到好处的官方式微笑，娄加博避过他伸来的的手，瞧着闹哄哄的一团皱了眉头，“怎么那么多人？” 领队男人不自在地将手缩回去，“都是必要的，他们都参与了这次项目。” “行了，都赶紧，早弄完我看看，可别出什么差错，要不然你们知道后果。” “……” 这就是娄加博？那个替代麦辛的，诺亚叮嘱过见着得远远掉头就跑的武力强横的人？安瑟在后头打量着，再瞧一眼现场那瞬僵的气氛，心下一笑，估计这些人也是头一回遇着这状况？不说寒暄交道，这一来就催促威胁的方式……是真狂。 不过也符合她意愿，还是早点将诺亚弄出的好，就是让，她现在也没什么闲心去干别的。 “都跟去看着，别出错”，瞧着巨大的折射着白色金属光泽的集装箱运下来，安瑟也一脸凌厉严肃地回头对自己那些下属说道。 更换核心系统，是连带着整个控制中心每个人的连成一体的个人工作系统也重新更换的，是以，货运量很大。 己方来的大概也就六七十人，还要配合他们数千人一个个的运行监测，这工作量同样巨大，如无意外得忙上好几天。 不前不后地落在中段，安瑟随大流走着，以三步远的距离路过时，还对上了娄加博投来的观察目光。 安瑟淡定地微微点头示意，稳步走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回收一货 既然自家大boss作为领主，那不用问，总部地处位置肯定是一流的，从停泊港出去，安瑟就瞅着了独立地悬于高空之上的，一道仿佛由镜面组成的巨型菱形体建筑，往外折射着星星点点的粼粼亮光。 炫目的的神圣感一下扑面而来。 旁边的妮妮瘪瘪嘴，“净显摆啦，出入多不方便。” 也对，安瑟默默地赞同着，“你这几天跟着我，别乱跑。” 以直属上司的身份假公济私一下还是可以的，在临出行前妮妮取代的是自己组里的另一名女下属身份，现下正牌三人还睡得无比安稳地在让城里由妮妮同伙看管着。 “我们不乘机去转一圈刺探刺探敌情？”既低且快的声音道，“搬运拆装整合还需要时间，用不着你。” 安瑟看着前后忙碌的身影，“不想太显眼被关注就好好呆着别乱跑，其它等我办完正经事再说。” “瑟瑟好没趣。” “……” 脸色不大好的主管这时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古，这里由你暂时全权负责，别磨磨蹭蹭的，拿出平日雷厉风行的速度来。” “是”，安瑟简单利索地点头应下。沉肃不废话是平日本尊的标签。 “他肯定是不想再跟这群家伙打交道，索性避了开去”，等人离去后，妮妮立马嘀咕道，“随便躲到那块地方玩玩等你们忙完再过来挺好的啦。” “人家本来就不用干这活，只是没了对方盛情款待而已”，安瑟说罢转眼就联系上助手吩咐了下去，“你全程看着，有问题通知我，我到前方看看。” 虽说是前方，但在随大流的情况下，还是直到三个小时后才正式踏入那栋亮眼的菱体建筑。 期间早早的安瑟还瞅着娄加博独身走开的背影。 明显是视察过一圈觉得没问题溜号了。 作为技术设备提供方，在进去后，跟在领路人身后，安瑟带着妮妮，后头跟着自动运输队和相关人员，顺顺当当地无视智能和人工的重重监控，直奔核心系统区所在。 这需得是头个处理的地方。 先映入眼帘的是泛着幽冷寒光的目测三米宽十来米高的百来道白亮方阵式数据存储库，一列列绕到后面，就见着了呈直面弧状矗立着庞然大物一样的闪着深邃幽蓝光芒的金属运行机器体，安瑟昂起头仰望了一番，然后走到一侧，手指轻搭上耳际，低头以极低声音唤道，“喂，你就是眼前那丑不拉几的一堆？” “……这只是附加的一堆分管运行系统”，小半晌，诺亚的声音才透过通讯器传来，“别废话，让他们赶紧干活。” 安瑟弯了弯唇角，“知道了。” 这会儿的功夫，对方负责跟进的人也走了上来，“你们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会？” “不用了”，安瑟回着，“这里早点完成下面才能跟着干活，先弄好再说。” 对方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开去，很快，原本泛着幽蓝光芒的一片运行机器体就暗了下去，彻底停止了工作。 安瑟走到自己人中间，拍拍手，提高声音说着，“先完成任务再行休息，大家提起精神，辛苦了！” 稀落的应和声紧接着变成一片零碎的嘭哐当叮响。 安瑟不远不近地一旁角落观望着，直到外观全部被拆散，露出里面更显复杂密麻的微小线路和各种芯体。 目光触及汇集至中央的仿佛由无数神经元组成的一团乳白不规则超脑体，安瑟刚同步抬起的脚步就被耳边响起的声音给停顿了下来，“还有一个问题要提醒你。” 没等安瑟回问，诺亚继续说道，“控制中心负责人手里都有一块能直接输入指令的，与核心程序相连的控制板，你得取回来给毁了。这东西以前在麦辛手上，现在在娄加博那里，但他不随身带，就在私人办公处。” “……”，安瑟脑冒黑线，“你不早说？” “这是常识，哪个智能系统没有基于安全设定的核心控制？” “你现在还怕这个？” “谁说怕了”，诺亚哼唧了一声，“它就是个麻烦，虽然现在控制不了我，但就像植入的监控一样，可以随时查看核心状态数据，人家一不小心看一眼就知道我在哪了，当然，知道我在哪就等于知道你在哪，你自己看着办。” 办个屁！你丫的就是个坑货！ “还有，现在整个传输载体都被切断了，范围远的没了信息源，暂时只能跟你聊聊天，或者捕捉下你附近动静，你自个小心危险我可给不了你其它内部信息提示了。” “……还有吗？” “暂时这样，等我想到什么再跟你说。” 那你最好别想到了……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安瑟抬起头，发现中央周围连接的微小线路刚好被全部截开，妮妮正手指触摸上那一团乳白超脑体，一拉一带，已整个被剥离开来。 那一瞬，安瑟心脏情不自禁轻轻一颤，有种自己脑瓜子被剥离拆除下来的感觉。 大步走上前，就迎上了妮妮走来的身影，“这东西，我能不能拿回去研究研究？公司是同步回收处理吧？” “听闻所有的要留下来他们自己处理”，安瑟主动伸手要了过来，触手微凉软韧，约莫有个三四公斤重。 “真小气”，妮妮瘪瘪嘴，扫了一眼周围没人注意后低低道，“我偷偷的拿走不就行了，你看也没谁真的在意这个，估计都是统一扔去废品处理。” 安瑟打开随身携带的肩包，将之轻轻放进去，“你不能拿，因为我要了。” 看来的确没人关注，这很好，等于顺手拿走也没人会多管什么，捡个他们不要的废品而已。 妮妮正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闻言一下瞠大了眼，“你要来干什么？” “改天说”，想了想，安瑟还是把肩包递过去，“你先替我保管着，千万小心些，它可是我这趟的目的，知道吗？” 这个可不能跟着带去娄加博那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度碰面 “就这个垃圾智能核心？为什么啊？”妮妮一脸惊奇地接过，旋即想着是不是为了盗取内部资料，“虽然重新接上还能用，但在停止运行前，对方应该恢复初始设置了吧，也没什么特别价值啊？” “你保管好就对了”，安瑟拍了拍她肩膀，往外走去，翻找着新的控制板。 原地的妮妮掂量着手里的东西，暗自猜度起来。 在接下的时间里，安瑟一边看着半人半机器的在拆拆装装，一边摸挲着手里的控制板，想着怎么以新换旧。 这个不好办。原本公司就没有回收处理的协议，她总不好直接跟人家说你那个旧的给我，我帮你扔了吧？太尼玛可疑了……悄悄去偷的更不成了。 想着想着，还是低低的问起了诺亚，“你知道东西放哪里么，是显眼处不？” “桌上。” “我能偷偷的乘他不在时过去，当是拿新的给他，然后顺便取旧的回来？” “试试。” “……你这应得太随便了。” 直到新的组装完成测试完毕，散去离开休息睡觉……安瑟脑里就在转着这个问题，最后还是决定——试试运气。 第二天便开始了全员的个人辅助设备更换，安瑟早早的便督促人起来干活。在一片嘈杂喧腾中，她暗暗地寻找并盯着一个人影，可惜，从早到晚娄加博连脸都没露出一次……安瑟有些悔，早知直接上去就是了，她干嘛想着人来了，等走了再偷摸摸的去比较稳妥？ 于是第三天，早早的，她便一个人踏上了更高一层的，属于娄加博的楼层，是的，控制中心负责人就是独自一楼层，还是只此一次机会，以之前看到的那种性格，估计再找理由上来很难，是以也不放心交代别人。 安瑟手里捏着控制板，听着下面人声渐渐远离。 没有门或者隔离板，首先扑至眼前的是空落落的一片宽阔空间，正对面就是连成一片的清澈落地玻璃，室内只摆着一张长方镜面大桌子，转椅，及侧面的两长沙发，浅灰的，与纯白面壁构成极度简致的利落。 这一点都不像那莽汉的性格，应该是以前麦辛的喜好，高雅斯文的。 安瑟想着，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空无一人的空间内只闻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还没走至桌前，就看到了那扔在右侧桌角的一块黑色平板，跟自己手里的一块几乎一模一样。 在这就好，她还真怕那人临时起意放起来了，那可不妙。 上前将新的放上桌子，手指刚触上旧的那块，心里就突突的一跳，旋即手上抓紧就猛的一百八十度转过身去。 高大的身影直直地落在外面，在一片白光的映衬下，露出的浅棕毛发，和注视过来的一张脸显得特别沉色。 只一眼，人便到了跟前。 安瑟没看到他是如何动的。 这张脸还是有一点印象，娄加博看着眼前似是受了一惊然后迅速回过神来的女人，沉声开口，“谁让你上来了？” “新的系统已经替换上”，安瑟微垂下眼眸，不高不低地说着，“昨天想给大人送上新的控制板，但你没在，所以今儿想想便亲自拿上来了。”——真是倒霉透了。 娄加博看了桌面一眼，“那个是新的？” “是的。” 压迫感十足的高大身影从侧面走过，将桌上的平板拿了起来，“能用了？” 安瑟跟随着转过身来面向他，道，“可以。下面连接的个人系统昨日调试的都没问题，顺利运行。” 一道柔亮白光从黑色镜面上闪了闪，然后一道清晰的语音传了出来，“请进行初次身份验证。” 微微低垂着头，直着身子的安瑟就默然无声地看着他在前面自个操作起来。 还好这个简单到要命，根本不需要人教……安瑟一边想着，一边双手在背后狠劲地掰着另一块黑色控制板。 直到一道轻微的破裂声在空气中响起。 娄加博旋即抬起头。 安瑟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地面。 “你手里那块是旧的吧？”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沉沉传来。 “是”，安瑟疑惑地微抬起眼眸再垂下，“没用了我想着顺手拿掉。这里看着很干净，我觉得这废弃的……” “我这不需要人自作主张。” 安瑟没再吭声……这当口反应应该差不多吧，对方不是他上司，这是完全出于迫于威势的反应。是能让她走了吧，还是要自己亲自开口？ 正琢磨着，终于传来一道声音，“你走吧。” 安瑟微点了下头便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 嗯，不能快，不能急…… 这时耳际却传来一道低低的却带着急切的声音，“跑，去下面一层躲起。” 这话一落，安瑟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了起来……堪堪在下一层拐角的时候，外面仿佛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尚带稚嫩的声音，“爸爸，就是那些人吗。” 楼上的娄加博看突然跑走的身影眼内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也没空细想了，放下手里的控制板便抬步迎了出去，他来这么早的原因是得到通知，今日大人会带着少主过来。 听说是好奇这次过来的人？ 安瑟背靠着壁面，心突突地一下一下地跳着，“他们怎么过来了？还有，你这一叫，差点没把我吓死，还以为后面人看出了什么要动手了。” 诺亚嗤笑的声音传来，“他要杀你根本不用跑。” “……就是碰着他们也不用跑啊”，安瑟有些心气不顺，“我现在样子不同了，他们根本就认不出好吧？” “不，有可能，你不是接触过西恩吗”，诺亚说着，“还是稳妥些好。” “什么意思？”安瑟一瞬有些怔，“他能认出？” “嗯。” “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老怪物只一个孩子，还那么小，你不觉得奇怪吗？他都三百多的人了。” “不正常吗？”安瑟喃喃，“普通人活个三百年再造个孩子也没什么问题啊，别说像他这种基因等级的……” “有问题，就是基因有问题，他极难有孩子别说还健康长大，但相对变异的还有一点，感官很敏锐，只要接触过，印象深刻的差不多都能再度辨认出来。这个是，遗传。”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逃命要紧 印象深刻？遗传？ 安瑟当即脸黑了，“你不早提醒我？” 别提，那熊孩子肯定的百分百对自己印象深刻了，估计活了那么几年，也没谁那么大耳刮子刮过他，大脚踹过他，还差点掐死他…… 诺亚慢腾腾的道，“我也没想过你还能抓着人家孩子啊，与老怪物直接对上就更不可能了，这个问题怎么无缘无故提醒你。况且你抓人那段时间，我还被麦辛监控得死死的，你见我露过面吗？” “不是这个”，安瑟有些气急败坏，“来前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了，你还有胆子来吗？” “……” 你丫的果然是一大坑货。安瑟也不知道现在是回头找妮妮直接弄死这个还不会自己动的坑货好，还是悔自己当时手贱脚贱好，早知把人关起来别露面算了，好歹也是替自己换回了一大笔资金和好几千人不是？抽什么抽踹什么踹掐什么掐啊…… 两厢无言间，诺亚再幽幽开口，“现在怎么样？” “跑路啊，能怎么样”，安瑟将手里已掰断两半的控制板扔掉，“还好该办的已经办完了。”说完便联系上妮妮，“过来找我。悄悄的。” …… 娄加博走在前头，踏入了一片忙碌中的工作室。虽然他不觉得看别人工作有什么好看的，但耐不住少主好奇，而大人也愿意陪着。 一低头路过的匆匆人影就要绕开三人擦身而过。 西恩侧头唤，“你，站住。”平常过来，这里的人都会对自己行礼的。 在突然罩来的一片压力下，维罗妮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嗯？有事？” 里面本是喧闹的一片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来的工作人员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少主性情不定是习惯的事，而七尾科技来的人则是奇怪的扫着现下气氛，这是怎么了？他们是谁？ 看眼前女人疑惑不解的脸色，西恩平平的问，“你就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人？” “七尾科技，平惠”，维罗妮回，“你是这儿小少爷吧，真聪明。” 西恩似是满意的微扬一下头，“你去哪？我是来看你们的。” 维罗妮扫了眼他身侧不说话的大boss，再瞧回他，“马上回来，就是方便一下。” 西恩转了转眸子，没再搭话，而是直接继续小步走了进去，视线落在最近露出内部结构的机械设备上，露出了几许兴致。 他喜欢这些拆开再组装的玩意，以前麦辛在的时候还有人陪他折腾，现在麦辛不在了，弄回来的那些玩具拆开了再也弄不回去了，偏偏大块头问啥都不懂，父亲也不懂，没意思，找来的其他人也是一个一个都结结巴巴的，只想将人给扔出去。 从外面来的人应该不一样，就像刚才那女人一样，要是能留下来陪他玩也不错。西恩想着，便问了，“你们来的人谁最厉害？” 在一片安静中，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出去。 窃窃私语下，七尾来的人面面相觑，这个怎么回答？ “你们的负责人呢？”前头的娄加博扬声就吼道，“在哪，还不出来？” 总管肯定不在，现在负责的是……众人互扫了一圈后，一男人走了出来，“她刚还在，可能离开了，我这就联系。” 娄加博沉沉地盯了他一眼，看他低头手搭在耳边似是在联系中，遂视线便转了开去扫向其他人，一片陌生的面孔里，忽然的，脑里就想起了刚刚从办公处跑掉的女人。 她不在。 “你们现在负责人，是个女的？” …… 维罗妮气也不带喘的一路奔至约定点。 安瑟抓紧她的手，就要往外头的停泊处跑去。这里是在半空之上，而要回到舰船那里，必须借助交通工具。 “来不及了，回头。” 听着耳际传来的声音，安瑟的脚步顿住，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回跑，“又怎么了？” “他们在找你，肯定等不了半个小时那么久”，诺亚说道，“到时在空中被截下，那你才是打不了也逃不了。” “草。” 妮妮被拉着，好奇地边跑边道，“瑟瑟你在跟谁说话，为什么不走了？” 安瑟一边循着诺亚指示的路线跑，一边道，“你包里那个货，等会无论如何给我抱好，别把它给落下了摔死了，要不然这回真亏大发了。” 妮妮这两天都在思量着包里这个问题，同时也研究了许久，脑里有种模模糊糊的想法但不敢确认，现下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眸，“瑟瑟你是说……” 能自我独立生存，自我独立成长的与宇宙同在的永恒智能生命啊，那可是每个智能工作者暗地里梦寐以求的终极追求。 妮妮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另一只空闲的手捞起肩后的包就死死地抱在怀里，啊，宝贝，她的大宝贝…… 两人不知兜兜转转了几个弯道，一直往下走，转圈，攀爬，跳落，再跑，然后在一处窄小的三角处停下。 前面是厚实的泛着粼光的菱形壁面。 安瑟脸色略微发白，“你就是说这儿？” “嗯，赶紧动手啊。” “你真的觉得，我们能从这里跳下去不会尸骨无存？” 话落，一旁的妮妮当即瞪圆了眼，“瑟瑟你说什么，我们直接跳下去？这里可是半空啊，我们什么保护措施也没有。” “快点！”同一时间，诺亚督促着，“你不是带了光剑？” 被两道声音同步影响的安瑟深呼吸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一黑柄体展开，狠手往菱面割去，道，“妮妮，你现在几阶？” “一。” 很好，跟自己一样…… “真要跳？”看着一点一点被割进去的透明特殊金属体，妮妮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怎么了？他们到底发现什么了？不能假装应对应对？” “还没有，不过要是等他们发现已经逃不掉了。” “……” “妮妮你开始说得不对，这建得那么高大上还真不是净显摆，防贼挺管用的”，安瑟喘着气，“这什么破玩意那么难割？”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死关头 看着人迟迟未归，娄加博心里的怀疑进一步加深，他阴沉的目光盯向男子，“刚不是说马上回，现在，人呢？” “联系……还联系不上。” “怎么回事？”一直静静在旁观望的阿方索终于开了口，“那女人有问题？” “我怀疑她在刻意躲避大人和小少主”，娄加博低着头，“我马上让人去查。”说罢便吩咐下去，“查监控，将人立刻给我找出来。” “是。” 难道谋过面？阿方索眸里闪过一丝光，低头看了西恩一眼后便将手牵起来，“小恩，我们亲自去看看？” “好。” …… “你行不行啊，赶紧。” “这么点力气早上没吃饱？” “快点，人要来了。” 听着耳里不要命响起的催促，安瑟手一哆嗦，差点将剑尖割到自己腿上，“你个坑货给我闭嘴。” 十厘米，二十，三十，四十……随着一秒一秒的推进，横竖四方渐渐显现平滑深入的痕迹。 “别割了，撞，快。” 话一落，安瑟也不顾动静大小了，整个身体以肩膀为重心就拼命地向外撞去，嘭嘭的低沉闷响沿着三角处往外扩散。 “大人，监控就是到这里就没有了”，一男子站在宽敞的廊道上低头汇报着，然而，没听到任何回应，感觉风吹过的凉意，前面已没了人影。 阿方索抱上西恩跳下一旋转梯，再转过拐角，视线内是前面空无一人的三角处，那空敞的洞口及少量散落在地的晶亮碎块。 一步踏上前，他目光凝了凝，透过不规则破裂洞口看向高空之下的茫茫下方。 到底是谁？ 落下地的西恩跟着上前，接着拿起了地上一块粘上血迹的碎块凑近看，“爸爸……”他正叫着忽地脸色一白。 “怎么了？”阿方索蓦地转身蹲下看他。 味道……这味道……西恩声音颤颤，“她，爸爸……抓住她……” 阿方索脸色一沉，给恰恰跟着赶到的娄加博扔下一句“送小恩回去”后，便直接顺着破裂的外口跳了下去。 到目前为止，只有一种人能令自己的孩子露出那样的表情。 在二十多年的生命里，这绝对是维罗妮自觉做过的最疯狂刺激的事情，就这样身无寸铁无所牵挂地一把纵身跳下。 寒厉的呼啸声充斥耳边，一两秒后，她才找回拥有自己的感觉，眼看着下方地界一点一点清晰地显露出它的原貌。 那些渐愈拉近的赤色土地，稀疏的建筑，幽暗的绿林，蜿蜒的河流…… 特别是那长长的蜿蜒河流渐渐在她眼里放大，直至变成惟一。最后有意识的刹那，只看到瑟瑟原本拉紧她的手改牵为抱，落在下方率先冲进水里，然后…… 没有了。 什么感觉也没有。 三分钟后。 阿方索落到地面，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顺流而下的流水上。 这是血星大陆上流域最大支流最多的河流，银月河。 ……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下方是深流，受到的冲击力也是足以致死的，还以为有什么额外惊喜……大坑货果然是大坑货。 这是安瑟最后一刻晃过的意识。 直到她缓缓地睁开一双眼睛。 没死。 疼。 疼得想死。 妮妮在。 没醒。 一连五个发现从她脑海里蹦出，然后就转了转眼珠，感受着视线内的环境。也就不到十平的地方，并排放着两张木板垫着垫子，一道熟悉的人影尚闭着眼躺在旁边，中间隔着小小的过道，除此外，就只对面还立着两排小架子，上面零碎地摆着罐子杂物。 房门是紧闭着的，没有窗，很暗，微弱的橘色灯光晃颤颤地动着，鼻子里呼吸着一种潮闷的凝滞空气。 像是那种久久封尘的地下室的味道。 安瑟想罢，忍着疼痛一点一点地抬起手臂想搭上耳边，最后还是无力地落下木板，在一片绝对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嘭的声响。 这时，左前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露出矮小的苍瘦身影。 安瑟刹那凝了凝神。 “醒了？”低低的声调似是饱含巨大的惊讶，人影慢慢的一步一拐地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一侧，低着头对上安瑟投去的视线。 是个盘着花白头发容色沧桑的女人，那种看不出年纪的似老非老的感觉。 安瑟喉咙张开了好几下，沙哑的声音才缓缓透出，“这是？” “老麦他在河边发现你们，便拉了回来”，女人弯着腰看她，“本以为你们会熬不过去，但到底是醒了。” “谢……谢。” “没事”，女人似是想笑，但又不习惯似的，最后只是抿了下唇，“你，需不需要什么？哦，水，水要喝吗？” “……好，谢。” 女人旋即直起身，一步一拐地慢慢走了出去，好半晌才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木质圆筒。 安瑟想撑起来，但无处不疼的感觉使她吃疼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女人将筒子放置一侧，将她扶起一点儿靠着后，再将水递至唇边。 一小股泥味儿的感觉涌至腔道。 安瑟润了润喉，开口，“谢谢……我，这有多久了？” “三天。” 什么？三天？……安瑟一下子怔了，随后心头涌起一股不可置信的感觉，不是因为自己竟然昏迷不醒了这么久，而是，血色的人怎么可能没找过来？这里一眼就是那种很原始很落后的生活，怎么可能藏得住人？ 女人瞧着眼前人明显的惊讶，温和解释道，“你这伤得太重了，三天不算什么，我们这不是以为熬不过去吗，也没什么好的治疗。” “不是”，安瑟闭了闭眼眸再睁开，“你们……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这话一落，女人忽地明白什么似的，平淡地一张脸道，“他们，就是那些寻找你们的人，找不到这里，放心吧。” 这意思是，真的藏起来了？安瑟再次压下心头的震惊，“你们，知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但能让上面的人铺天盖地的搜寻，甚至领主大人也亲自现身”，女人唇边终于泛出一丝艰难的笑意，“你们很了不起，所以，肯定是不能让他们找得到的。” 安瑟眨了眨眼，消化着这话的含义。 莫非，这是……内乱？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避难之处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无法遏制，安瑟犹疑着问，“你们，是？” 女人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能将就藏个人罢了。我们这里总有一些需要避难的人，只不过这次……” 说到这却是停住了，“唔，你别管了，好好养伤就是，其余的慢慢再说。我叫蕾万，有事唤我，一般就在这边。” “谢谢。那个，我……”安瑟见此便顺从地打住，转而道，“我随身有个黑色包，你们，看见吗？” 是的，她忽然发现身侧什么也没有，诺亚那货…… “就是绑死在身上的那个？老麦割开后好像拿走了，我等会帮你问问。” 老麦？就是那个救回自己的人？安瑟尽管心焦，还是微点了一下头，“不好意思，那个对我很重要，所以麻烦了。” “放心，他这人有分寸。要不我这就去看看。” 安瑟没有说不用，只道了一声“谢谢”，看着人再次一步一拐地慢慢离开，她垂下眼眸，再次尝试轻抬起手臂。 就这说话的功夫，她发现身体伤势好像在快速地复原。 比刚醒时，有一点力气了。 这种感觉……如无意外，终于——升阶了。基因二阶的标志，脱胎换骨的生命力、恢复力，普通病毒免疫力，还有，翻倍的力量、敏捷度和反应力。 一种酸酸涩涩溢满心腔，这是次数多了机率来了，还是……之前死得不够彻底？ 抚摸上耳朵打开已自动关闭的通讯器，安瑟转换着通信频道，然而，小片刻后，便无奈放弃了。 这里隔绝了通信信号。有干扰源。 这大概就是血色找不到的原因了，封闭的屏蔽的空间，隔绝所有探测，也不需要太高技术，只要够谨慎。 阿方索……这领主干得似乎不太得民心？ 血星的情况她不了解，来时也没料到会沦落到人家地头，虽然这地处希斯和塔蓝交界，但其实跟破碎之域一样，从属塔蓝星域，而塔蓝政权不稳，可算最混乱，势力最庞杂的一个星域了。可惜用于货运的工业舰船没有高端的传送设备，不然，当初直接传送出去也算一了百了。 不知阿克怎么了，最后可是通知了要逃。 也不知这能搜多久，自己没真正露过面，应该只算怀疑对象吧？搜一段时间会撤？只是，回想起那女人的话，似乎，不太妙？阿方索亲自来了？ 如果这样，跳下来容易，想出去……难了。封锁整个血星，一寸一寸的搜也是可以的，就算搜不到，也不出去。 算是困死一方了。 安瑟缓缓地偏了一下头，看着依旧沉睡中的妮妮。呼吸还是感觉到的，只是，伤得好像比自己还要重。 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目光转落到手腕寸宽黑环上，“我的护身符，好好戴着”，护身符……嗯，好像还真的挺管用？ 防辐射有的，但估摸也能抗一部分冲击力度……这才合理。 她全身上下也没别的了。 想到这，原来出去的女人再一次慢慢地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黑包，稍显破烂撕裂的，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乳白体。 将之放置床头一侧，“我替你拿回了，他不在，也就落在屋内，估计也没动过什么。” 安瑟诚挚地点头，“谢谢。” “好了，你这也说了好几遍了，没事”，蕾万伸手将人扶落重新躺下，“先休息吧。你这还不能多动。” 等人离开，安瑟将东西挪至胸前，手指一点一点地抚上，微凉柔韧的……嗯，完好无损的。 “喂，你没死吧？” 轻语了一句，摸着摸着……便再次睡了过去。 …… 西恩连续作了三天的噩梦，每回一闭上眼睛，似乎就看见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眼神，那紧紧的被掐着的脖子…… 喘不过气。 “啊……”他再一次尖叫着从床上直起身。 阿方索瞬间从外面出现至旁边，手掌抚上他背部，“没事，什么事儿也没有。” 西恩一把抓上他胳膊，“抓，抓到了没有？” 阿方索神色沉了沉。 “废物，全部都是废物，去死，都去死……”西恩疯狂地叫着推开，然后再盯上去，“爸爸你也是，你说过会替我报仇的，现在她来了，就在面前，对，她一定是要再次将我抓回去，我不要……你没用，你们都没用……” 室内似是瞬地冰寒三尺。 阿方索收回被推开的手，凝结着一张脸没说话。 “她还会回来的，会的，她就是盯上我了……”西恩疯叫完后再喃喃说着。 看着抱着犹自颤抖的小身体，阿方索握成拳的手指捏得发白，最后还是松开再次抚摸了上去，“在这里没人能动你。小恩，一个闻风就逃的女人而已，她还没那么大本事，你不该害怕成这样。” “爸爸你就是连一个女人都捉不着。” 阿方索身体彻底僵了下来。 小半晌。 “影。” 黑袍人往外走了进来。 “看着小恩。”说罢阿方索便抬腿迈了出去。 投影通信接通，娄加博微弯腰后低垂着头，“大人，七尾科技那边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要求立刻释放他们的人，不然将上报上去。” 阿方索一双寒眸更显瘆人，“问得如何？” “所有办法都试过了，结果一样，看来他们的确不知情。那消失的三人，我想应该就只有三个”，娄加博顿了顿，继续道，“大人，要是让城方面插手，再捅到星盟那里，不好办……我认为还是应该先放了无关之人，免得再生事端。” 这些人，可不是明面上能随意处置的普通人，背后都是有组织势力支撑的。 冷凝的气氛中，阿方索终于缓缓出口，“放了。” “是。” “外面给我防好了，除他们外，一个也不许放出去，除非找着人了我亲口解除封禁。” “大人，她们会不会已经不在？毕竟就这点实力跳下去……” “死活不论，我只要见到结果，哪怕下面全部血洗一遍。” “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锁效应 再度醒来，安瑟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暗光昏沉，很安静，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但显然的，身体能动了。 适应了几秒后，她挪至妮妮身侧，探手摸了摸。体征很平稳，大致，也没大碍了？想了想便站起来，慢慢的往外走去。 门吱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小走道，斑驳光影映着赤色土墙，没有人影，只微弱声响零零碎碎地传来，安瑟踏出去往前走几步，左拐，一块不大不小的圆形空间落于眼前。 十来人零散地或坐或躺于地，各种气息夹杂着飘荡在闷滞的空气中。 看到有人出来，一张张陌生脸孔转过来，有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回去的，也有挥手打着招呼的，“呦，好了啊。” 其中一人冲着眼熟身影喊，“万姐，人出来了。” 安瑟的脚步就在通道口顿了顿，然后迎上一步一拐过来的女人。 蕾万由上至下扫了眼前人一眼，饱含惊诧，“不错，恢复得真好。” 安瑟有些心不在焉的微笑点头，然后越过她，一步一步走至对侧，抬起头，看着壁上贴着的大幅图像。 无比熟悉的人脸，背景。 高阔侧壁上全是花绿的各式一片，不同的人和场景，安瑟出来一眼扫过人群后视线再落在这上面就看到了。 这在其中最显眼。 斑驳陆离的暗沉光影下，她有着一丝的恍惚。 蕾万站在后头，视线跟着落于其上，表情平和道，“密瑞提斯。” “嗯？”安瑟下意识地轻吐出声，“什么意思？” “我们不落星传说里指引亡灵回家，有着纯净灵魂的使者”，蕾万说着，并试探道，“听说你们是从其它地方来的，那么，你们知道她对吗？” 不落星，是以前血星的名字。 “密瑞提斯？是你们的称呼？”安瑟喃喃，指引亡灵回家的使者？ “是的，她现在就是我们的密瑞提斯”，蕾万的视线投过来，“这么问，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知道？那当然了……安瑟忍不住心下呢喃，谁会不认得自己啊。看来一直戴着的伪装器即便昏迷期间也从没失职过，也难怪这些人就算对比着认不出。 “嗯”，她轻浅地应了一声，“挺……出名的。” 这是第一次在自己所知悉的范围外发现己方行动所产生的连锁效应，也是第一回，她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了所附加的精神影响力。 蕾万闻言道，“也许就是这样，我们才能知晓，有人做到了我们一直想做的事情，才感觉到了那可能存在的希望。” “你们”，安瑟斟酌了一下，犹疑道，“想离开？” “不，我们希望有人毁了这里。” “……毁了？” “毁灭，才能新生，不是吗？”蕾万沧桑的脸孔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上前一步，削瘦的手指摸上一幅幅图像，“毁了才好，他们不在了，这里，才是属于我们的。” 没等安瑟说什么，她回过头来，“既然没大碍了，可以问一句，上面为什么一定要对你们穷追不舍，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这个，该怎么说？安瑟自忖还没出去过，尚不清楚外面的情形，但看这意思，肯定不大好。 阿方索到底在发什么疯？ 不会是……但看这些人表现，也不像……要不这可能就不是干了什么的问题，而是关于自己是谁的问题了。 “外面……”，安瑟正想问清楚，一男人忽然跌跌撞撞的出现在视线内，不小的动静同时吸引了所有注意，有人上前接住了他。 “老麦？”蕾万吃惊之下立刻转身一步一拐地迎上。 这个就是救命之人？好像，伤得不轻，鲜血还在从伤口往外流淌，滴落在地……安瑟皱了皱眉，连忙跟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那人，正扒开其他人的搀扶，一双眼睛定定地看过来，嘴里不停呢喃着蕾万方才才提过的名词，“密瑞提斯。” 一副异常复杂的但绝对掺杂有惊喜的神色。 安瑟心里叹过一口气，在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神色里上前将他扶靠在地，抬头，“伤药呢？” “你是，是……” 瞧着那丝毫不顾伤势正微微颤抖着说话的人，安瑟抬手轻巧地取下伪装器，轻声道，“是我，麦叔你好，我叫安瑟。” “密瑞提斯。” “……伤药呢？”安瑟瞧着周围定住的人，再次提高声音问道。 “这，这里……”，终于有人惊醒过来颤颤地从后面钻进来，“我，我来吧……” 整个过程很安静。看人顺利地清洁撒药包扎完毕，安瑟才在一圈没离开过的视线中主动开口，“是不是受我连累了？” “没事，我就是，自己倒了些霉”，老麦连忙应着。 “那，外面怎么了？” 眼前人神色僵了一下，才摇头，“没，没事……” 安瑟眉头略皱，从一口叫出密瑞提斯的时候，就能猜出外面肯定流传出自己的对比图像信息了，怎么可能什么事情也没有。 而且，一点情况都打听不到也根本没法有所行动。 “那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外面看看”，安瑟说着就要站起，却立马被按住，是蕾万，她似是终于从惊呆中彻底回过神来，正视着老麦道，“你就直接说吧，到底怎么了？”都是一些不常见光的人，不说的话没人知晓外面具体情况。 老麦犹豫着。 先前把人救回时根本没想太多，没多久后就出现了铺天盖地式的搜查，寻找两个沿着银月河失踪的女人，知道是自己救回的两个没错，但直到再次出去打探消息，才听到了风声，看到了新增的真正的搜索通告，四幅人像，三个人，其中两幅是同一个。 他失了神。 然后受到怀疑，好不容易脱了身赶了回来。 至于外面的通告内容……他抬头看着眼前女子。对方不躲不避地直视过来，面容沉着冷静，就像这里看过无数遍的画像一样。 只是…… “你，怎么就独自来了这里？”老麦终于开口，却是轻叹的问话，“这里不安全，我们……可能保护不了你。” 保护？不该是失望吗？安瑟想着，回，“临时出了点意外，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应该是你间接的救了自己，以前我可不这样”，老麦粗糙的脸孔扯出一抹笑，“外面，你别去了，暂时躲着吧。” “可是，我需要知道具体情况”，安瑟认真地回望着他，“你相信我，对吗？” 老麦再次犹豫半晌，才道，“每天顺着主河流域处决一千人，直到……你出现。” 安瑟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很好，这是，活学活用，反过来威迫她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导火索 满目的鲜红开始充斥在每个人视线里。 那些浓稠的血液沿着倒地的人，蜿蜒汇集，潺潺流过沙石泥土，流入宽阔河流流水，把青绿染成一片血色，再浩荡地冲刷开去。 现场却是很静。 静得仿佛只听见噗通的落地声，缓缓的流水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那些远远近近聚集在附近四周的人，在处决开始后，就面对着河流方向跪倒一片，无声的，没有任何骚乱甚至嘶喊。 诡异得让血色来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娄加博唇边却挂着一丝嗜血的笑，就是这种充斥腔道的腥甜味道，简直让他全身每个细胞都为之战栗颤抖，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的亲自品尝。 可惜……他眼神扫过下面跪倒静默的一片，这样的死气沉沉，就是想再杀戮警告一番也没了兴致。 这时，身后一人快步走进，低头道，“大人，有个叫晴风村的沿河村落传来消息，说发现形迹可疑人物，只是……一时不敌，让逃了。” “晴风村？”娄加博语气一转，“这么说，人真的可能没死，被救了？” “大人，你看这？” “先去那边抓人，明天处决地点就是那里了”，娄加博眼里泛起讥诮的寒光，“没死更好，那就好好看看到底出不出现。这里的人不是将她看作救世主吗，那就让所有人看看，所谓救世主，是如何从云端跌落泥尘的。” 从正式公布搜索对象开始，原本还有的恐慌躁动竟一反常态的销声匿迹了，就像现在这样，处处安静沉默得让人生厌。 恨不得亲手将之打破击碎。 来人脸上显出犹豫之色，“大人，这……要不要先抓起来审讯一番再说？毕竟，如果人不出现，我们还是得找……” 娄加博阴沉沉的目光看过去，“怎么？我下的命令不管用了？” “不，马上去办。”来人激灵地连忙应着，快速退下。 从离去之人身上挪开，娄加博的视线复投到人群之上，在依旧持续的一片安静中，他不屑地最后扫过一眼后转身。 弱即罪，这里不缺蝼蚁，割一茬又一茬也就生了。 …… 老麦的话让其他人同时怔了一怔。 而安瑟则直接站起转身就往里走，从地面床板上扒拉过诺亚本体重新死死系牢在腰间，换过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孔，再次踏出小门的时候就遇着了守在外头的蕾万。 “你不能走”，她说着，“好好在这里，他们找不到的。” “我不是自投罗网”，安瑟只得顿住，“这里信息干扰屏蔽得太死，我需要出去才与外界取得联系。” “不急，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你看老麦也受伤了，说不定这边……嗯，等多几天，让他们去探探情况，安全了你再出去。” 安瑟黑沉的脸色缓了缓，看着眼前这个不辨年纪，努力柔和着声调说话的女人，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酸酸涩涩的感觉，好几秒后才稳了稳情绪回，“放心，没人能认出我，你不也认不出？” “他们不是靠认。” “什么手段都一样，我能躲过追查。” 蕾万摇摇头，“你不清楚不……血星情况，这里没人愿意来，除了上面的人，也没人能出去，无论是什么身份肯定禁不住查，况且他们很多时候就直接抓人，特别是现在。” “我现在是不清楚，但出去就不一样了，我能比你们知道得更多”，安瑟耐心道，“万姐，我肯定没事，相信我，可好？” 蕾万听着耳熟的称呼，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有着陌生容貌却熟悉语气的脸孔上，忽地牵出一抹笑，“想不到，你……真的会来，还跟想象有点不一样。” 嗯？安瑟有点心焦，正欲再严正地保证一次的时候，她却上前一步轻轻地抱过来，“好，我相信你，但一定得平安回来。” 安瑟当下有些愣。 蕾万放开，瞧她呆楞的样子，沧桑倦色仿佛染上些许光泽，“走吧，早点回，别冲动。” 安瑟有些恍惚地应下，抬步便往外走，间歇还晃了晃脑袋，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里的人……有点超出她的理解。难道所谓的密瑞提斯，还有其它意思？不对，就是原来的意思她也似懂非懂。 沿着直道往外走，尽头处往上翻开沉重的特殊金属板，再穿过一条弯弯绕绕的仅容单人通过的密道，推开掩盖板，就到了外面。 废弃的杂物间一样的地方，耳边能听到某种小生物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刚准备悄悄摸出去的时候，耳际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先别出去。” 安瑟脸色瞬沉，“诺亚，最后一次，我告诉你，以后再敢欺骗我，我保证不管你有多通天彻地的本事，都给我滚蛋。” “……我没骗你。” “刻意隐瞒也算。” 没声儿了。 “别给我装死，知道我们这回要害死多少人吗？” 诺亚这才幽幽的回，“那是意外，我又不能真的事事先知，你挑的时候也不对。当然，最重要的，你这说法不对，杀人的人是他们，什么叫我们害死的，我不背这锅啊。” 安瑟气恨，“那还不是为了找我们？“ “找人就找人，谁让他们杀人了？” “……” “我说真的，你这回可别一冲动热血就去干什么傻事，别忘记，这里是血星，是血色的大本营，本来就是要毁掉的目标。” 安瑟沉默，她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想罢没继续往下说，转而问，“到底要怎么出去，办法？” “没有，你赶紧想。” 吸了一口气，“那为什么不能出去？我想去看看外面情况。” 诺亚小小的沉默一下，还是道，“外面在抓人。明天，就在这边。” 良久的沉寂里。 安瑟终于淡淡出口，“血色的人不少，既然作为总部，除了上面日常驻守外，他们应该就在这片陆地上训练居住吧？” “你想干什么？” “装备库，武器库有吧？” “嗯。” “你都清楚位置？” “我是谁啊，我……” “别废话！” “清楚。” “我要最稳妥的地点，路线和时间”，安瑟眸光幽暗，“这里的人，该学会如何恰当地表达自己的反抗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暗中计划 将近半天，守在直道口的蕾万才将人迎回来。 “你受伤了？” 安瑟低头瞧了眼自己凌乱的粘有血迹的的衣衫，“没有，大概抢劫时粘上别人的。”荒凉破败的木屋村落，她还是对前来抓人的人动了手才弄上显示设备。 抢劫？蕾万正想着，对面继续道，“麦叔呢，怎么样了？我有事找他。” “在里面，挺好。还有，你那个同伴醒了。” 醒了？安瑟心下一喜，便快步走了进去。 爬下床慢腾腾地四处挪动的维罗妮，此时正绕着圆形空地外侧兜圈子，津津有味地观察着除了大幅图像外上面贴着的各类信息标签。 就像遗愿墙或日记墙一样，上面乱七八糟地写着很多东西。 听着后头突然响起的动静，她转过身，就一眼瞧着了快步而来的身影，和传来的熟悉叫唤，“妮妮。” “啊，瑟瑟，我的大宝贝呢？”话罢转眸就盯上了腰间一侧，“听说外面很危险，你怎么把大宝贝也带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安瑟身形立时便僵了僵。 妮妮双手却摸了上来，嘟囔着，“怎么系得那么紧？” 安瑟没好气地一把扯断，“不弄紧点万一走着走着掉了你的大宝贝怎么办？” “也对”，妮妮乐呵呵地接过紧紧地抱进怀里，毛茸耳朵晃了晃，“外面怎么了？我们还能走吗？” “你还关心这个？”安瑟瞥她一眼，“好了？能动？” “疼死了。” “……我看你挺精神的。” “表象啊表象”，说罢便好奇地凑上前，“瑟瑟怎么好得那么快，明明受到的冲击比我重才对，不科学。” “呵，你还知道？”扯了一下嘴角表达了那被忽略的不满，安瑟才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升阶了。” “呀！”惊讶完的妮妮便特棒场地赞了句“瑟瑟真厉害！” 安瑟矜持地抿唇笑了笑，然后才睃向她怀里那个货，“能不能给它弄个简易的躯体，能动能说话就行了，不然在这信号波无法转换输出的地方根本无法交流。” 妮妮视线往四周转了一圈，“这儿太简陋了，设备太落后，我家大宝贝要配得上顶尖的……” 安瑟无奈地打断，“先随便，回去再随你折腾。” “真的？” “嗯。” “随我意思哦！” “是。” “好！”妮妮高兴地应下便朝站在不远处望过来的蕾万走去，“万姐，跟你商量点事情呗！你这里有没有……” 安瑟瞧她一上去就勾肩搭背的样子，笑了笑，转身往另一侧走去。 …… 老麦瞧眼前投影出来的三维地图，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这是……” “装备武器储备库”，安瑟指着上面标出的六个点，“为了方便，我把它按顺序分成六区，最近我们晴风村范围的是三区，其余分布在比较远的地方，不过，这些都是可行的区域，开始我其实想找最稳妥的一处先来，但后来具体列举选择的时候想了想，乘尚未打草惊蛇，可以同步行动，你们愿意尝试吗？ 看上面放大的，不仅每条密道每一道门，甚至连每样物品都清晰显示出来的图像，老麦震惊好半晌，才慢慢转到眼前女子身上，“真的是……真的……” “嗯？” “可以，怎么会不愿……”老麦嘴唇微颤着，“你，要多少人？” “每处三百，一千八百人”，安瑟回视着他，“要绝对可靠的，不能走漏任何风声。还有，你们这样的地下密室应该不少吧，我猜不应该就我恰巧碰上一个，于你们而言很正常才对。” “是……很久以前开始，为了躲避危险，一些人家私下陆续就暗暗地……两三百年过去，的确形成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地下暗区。” 果然。安瑟点了下头，“很好。” “也仅此而已。别说危险品，现在外面普通组装设备一类都需要靠人地下高价转手。但还小那会，那些尚在的老人，还有流传下来的老影像……这里以前不是这样，都是因为……他们不该来这里，都毁了，我们不该这样。” 安瑟静静地听他有些恍惚地断断续续地说话，这可能就是类似外来殖民者奴役原住民的故事版本了。 有能力有权势有背景的能离开的大概已经在巨变前离开，剩下的，不过就是随着星球一起打包转给了别人。幸与不幸，其实一直活在旁人的理念之中，黑暗才是星际的真谛，弱者没有决定权，放在哪里都一样，只不过，血色带来的残暴血腥更加的赤裸裸，享受的是生杀的快感。 老麦念叨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我这就让人去办。” “六区，每区推选出一个人与我直接联系，实力不能太低，那些地方守卫的领头，没有一个是低于三阶的，得有人撑场子。“ “是，明白。” “还有，外面，就是晴风村外面……正乱，你们小心点。” 老麦怔了怔，立马反应过来，“知道”，然人刚踏出去却又转过身来郑重地弯了弯腰才重新转身离开。 这是？ 从里面出来，安瑟就见着了坐在地上，周围绕着一堆细小路线和零件的妮妮，还有搁着的核心体。 蹲上前，“真能弄？” “基本连接就成啦”，妮妮戴着一副黑镜片，头也没抬，“远一些，别打扰我，人家需要专心，万一顾着跟你说话弄错了怎么办。” ……安瑟只得远些靠侧坐着，同时低头看着手里平板投影出的三维图，陷入了沉思。如果能在这片大陆上帮助他们获得一些发展的助力，就算不可能获胜，也能牵制不少注意力，内忧外患，墙倒众推，最好不过。 内忧……她心头反复地转过这个词。 时间慢慢的在各自安静中流去，直到突然的一声“好啦！”响在耳边。 安瑟循声望去，还没瞅着啥，就听得一熟悉语调从场中传来，“这丑不拉几的形象简直是对我这种极高等智能生命的极度侮辱，你，就你，不会弄就不要乱弄，谁让你捣鼓成这样子了，我要改，绝对要……” 妮妮直接愣在了当场……大宝贝？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半夜大盗 安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施施然地走上前，一只手就把地上正咆哮的货给拎起来凑到眼前，“我让弄的，怎么了，你有意见？” 黑色的镜面状金属外壳方正地包裹在原本体外面，简单而言，现在就像一块宽点儿的黑砖，细细的同色支腿从黑砖两侧和下侧透出来，能直能弯，还有延展度，安瑟拎起时细细的胳膊还伸长了一下，现在在眼前上下的晃…… 从顶到腿大致半米高？ “对，我正在表达非常严肃的，沉重的抗议，谁要这副丑不拉几的样子在外面晃，简直是极大极度极致的荒谬，改，绝对要改，现在立刻马上！” “我倒觉得挺好的，比原先光脱脱的样子好看多了。” “你，你不可理喻，放开我……”诺亚挣扎着，企图从她手上挣脱出来，但死活就是一点儿都掰不开…… 原来这货能做得这么好玩，安瑟笑眯眯地继续上下左右晃了晃。 这，这就是……怎么跟想象的不大一样……不过，可能就只是性格恶劣了点，大宝贝还是真的……对面的妮妮终于回过神来，往前伸手稳了稳晃荡的支腿，诚挚的道，“这里就是简陋了些，等回去，回去我给你弄过新的好不好，肯定又厉害又好看哦。” “不要”，嫌弃的声音断然接上，“你眼光太差了。” “……” 安瑟却将它一把扔过去，“你不要没用，我已经答应了，你还是好好的哄好人家，说不定到时能按你的意思去做。” “你，你们！强盗！” “再敢啰嗦你以后就这个样子”，安瑟威胁完瞧向妮妮，“不能对这货太好，不然蹬鼻子上脸的还以为全星际数自己最牛。” “……”，妮妮低头看着接过来后就在憋着劲往下跳的小东西，有些懵懂地点头，原来大宝贝不只性格有些恶劣，还比较自傲？想着便顺着顶面摸了摸，“宝贝，你现在乖乖的呆着，到时要怎么样我就请人专门替你完善啦好不好……” 诺亚瞬间停止了动作，宝贝？ 安瑟则无语，得，白说。 …… 短短两三个小时，一道地下消息以晴风村为中心，向外一传十，十传百地飞快扩散。老麦平日打交道的人不多，但作为常年混迹地下暗区的人，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独特招呼方式，就像同一阵营组织不需每个人彼此认识一样，有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没人怀疑他的话。 因为沿河流域发生的事情早已传至每个人耳边，在经历真正血之洗礼后，所有人都清楚了一件事，就是那些搜寻那些通告是真的，这就同样代表着，那个人，也真的来到了这里，就在这片大陆之上。 只是不同的是，现在，终于有了确切消息。 一点都不意外，仿佛就像早已埋藏好的一种冥冥中注定的召唤一样，从当初第一眼看到那个在一片爆炸崩塌前笑得恣意张扬的女子，听到那一句句扬声怒吼的血色必灭开始，他们彷徨沉寂的心，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外人没法知道，就在这被称作血星，血色大本营的地方，他们比任何人更想的摆脱，更想的，恨不得毁去这一寸一寸早已不是家的地方，焚去加诸于这里的一切罪恶。 堕落的已经堕落，守候的依旧在守候。 就像那些死去的，养育他们长大成人的上辈人口口相传的所坚持的一样，他们只认一个家园，就是，不落星。 毁灭，新生。 他们在等待毁灭的一天。 同一时间。 没在里面呆长久，安瑟就再度拎着诺亚爬到外面等候消息。她跟麦叔说过，让每区的人主动联系自己，信号不通可不行。 这个计划实行其实有一个重要前提，就是影响力，她的影响力要去到一定的程度……这一点，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得到，但若真要落实到实处，心下还是有点儿踹踹。 毕竟，拣回一条命到现在，她走过的最远距离还不出五公里。 而腿边的诺亚则一声不吭的死气沉沉地趴着，在换掉这丑样子前，一切自觉皆是生无可恋。 也就十来分钟。 安瑟看着投影屏幕前一脸紧张之色的年轻男子，顿了一顿，“你就是三区这边推选出来的领队？” 比想象中的效率要高，现在距离麦叔离开可能就三个小时不到，只是…… “是”，男子有些腼腆的笑，“我叫迪子，我们三区三百人，够了。” “你三阶？” “是，不……不行吗？” “没，挺好，很高兴看到你”，应该是实力取胜？她本以为就自己这边可能是麦叔来着，“关于这次具体安排，你看到资料了吧？” “是，看了。” “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 真利索。安瑟只好道，“我这儿离三区最近，集合的地点给我，我也随你们一起过去。” 仿佛意外惊喜一样，迪子连忙应下，“是。” 随后，与其他人也一一见过确认没问题后，安瑟才动身往外走去。夜色已然来临，白天的动乱过后，周遭显得更加的阴凉沉寂。 为了避免提早引起怀疑，所有人是到距离目的地外直线五公里外的最近地点集合的，五公里以内就是警戒范围了，不仅有无人机智能巡逻，还有全面覆盖的监控。 那里同时是有着一万人的驻守基地。 不过，这些区域是存在盲区的，在诺亚给出的最佳路线里，是详细到具体每隔几分钟，走哪段路的精准计算，挑选的时间是半夜的深度睡眠时段。 要防的是可变的人为因素。 一路顺利地摸过去，在率先暗暗踹掉整个监控中心由自己人接管后，看着不同的人在迪子的分派下转进不同方向，安瑟落在后头，跟着其中一路去了武器库。 原本静静停在空地的各路车辆，一个小时后在黑暗中相继启动离去。 直到这个时候，无法掩盖的动静终于引爆了响彻在各个区域的警报声。熟睡中的人纷纷从黑暗中醒过来，听到了耳边同步响起的络绎不绝的爆炸声。 有人突袭！ 安瑟行走在楼顶之上，一边从肩上的袋里取出能量弹往各个方向抛，一边对挂在她胳膊连动也懒得动的诺亚吼，“你丫的给我放开！” 整个计划最危险也最关键的一步，掩护撤退。 盗窃需要运输，运输百分百会引来动静，为了转移视线，就必须有部分人留下来掩护，在对方惊醒时同步制造突遇袭击的混乱假象，争取最少十分钟以上的时间。 诺亚哧溜地从她胳膊转到脖子后，“有人朝你过来了，右跑。” 第一百五十章 热身运动 安瑟反应极快地往右侧跳去，落到对面屋顶，同时不忘顺手往传出动静的地方扔去两颗能量弹，爆炸的声响混着倒塌声落在耳边格外动听。 “我需要他们位置，特别是有危险的”，安瑟扫向四周已陷入一片爆炸火光中的建筑，和影影绰绰地散落在瞳孔内的动静。留下的百余人都早已分散在不同方位，在大范围暴乱后自个再趁机往外逃遁。 诺亚箍在背后嘟嘟囔囔，“你一弱渣还殿后。” “别废话，赶紧的”，安瑟转过头，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还有你吗？比他们安全，晚点没关系。” “这还差不多，要不是有我，你个……” “诺亚！” “跳下去，左，直跑。” 扫射掉近距离追踪的无人机，男子刚转身欲跑，便下意识激灵地身形往侧一避，恰好躲开突然而来的远袭，然后呼吸间，三道身影从暗光处出现并压迫上来。 交手的几个错落间，便被围至中央。 “打哪来的，竟敢对我们动手了？”其中一人话才落下，便感觉身后一寒，扭转身体躲过一击还没等看清任何东西，一道光芒再次出现仿佛放大至瞳孔深处，身体便嘭的倒在了冷硬地面。 “走。” 接连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利落地干掉三人，安瑟简单地回头说了一字后便继续往其它地方奔去，升阶后第一回动手，这感觉，貌似还不错。 留下原地的人醒悟过来后对着背影弯了下腰迅速地继续逃离。 四下乱糟一团场景马丁给弄得火大无比，作为这里负责人，出事了，他必然得第一个负责，然而，急冲冲地赶过来，只看到已变成一片熊熊火场的监控中心，及最后消失在远处的人影。 “整队，分头搜索”，给副手扔下一句，马汀紧跟着人影追了上去，肇事之人肯定不能放过，无论是谁在他的地头闹事，都是杀千刀的找死。 迪子压阵监控室负责指挥，最后撤退时还确认全烧着毁掉了才离开，但没走多远，很快便察觉了后头紧追不舍的身影。 他停了下来，翻进一暗角身体靠紧上面，屏住呼吸等待。也就一两秒，手掌握拳猛地轰出，眼前人影险险地擦身避过，重拳轰在石壁上引得块块碎落。 马汀瞳孔缩了缩。 眨眼间两人便你来我往地对战了起来。于进化者而言，能避开的武器攻击还不如近距离无法闪避的肉搏，纯粹的力量对比，只是两人实力程度大约在不相伯仲间，一时便呈胶着状态。 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大量脚步声，迪子眼中一狠，开始招招拼命不惜以伤换伤以求将他迅速击毙。不能落入敌手，这是对每个人的最基本要求，包括他，万一逃不了，只能有一种结果，就是死，不管是死在别人手里还是自杀。 不过几秒，两人便伤痕累累脚步有些轻浮起来。 “你逃不了了”，马汀吐出一口血水，露出两排带血牙齿，“就留下来吧，我得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话才落，似有所感，两道射来的幽蓝光芒在眼前乍现，迪子侧身躲过一道，沉重的伤体躲不过另一道，只能勉强偏了偏，光芒射穿肩胛留下一洞孔迅速被涌出的鲜血填满。 看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朦胧人影，迪子眼里闪过一丝决然，然就这瞬间，一道闪光从头顶两人间炸开，眼睛一闭间，对面噗通的落地一响，再睁开眼，刚还放着狠话的男人已倒落在地。 一女子从他身旁站起，收回光剑，一步踏过来抓起他的手就穿过巷子往大道跑。大道的对面，同样可见成群的即将面对面的人影。 迪子感受着快速跑动下正在流失的体力，喉头仿佛被半堵着，“我，我还是……” 这时，刚冲出巷口到达大道，同一时间，一辆全地形车稳稳地在他们停下，隔绝了对面视线。 安瑟一把把人给塞进去，“走。” 车子闻声而动，左闪右避弯弯扭扭地飞速地沿大道驶离，偶尔射下的光束在外壳上炸成一道道飞溅的火花。 诺亚小胳膊小腿的紧紧抱着主驾驶座，非常不满地咆哮，“我都说了不管他了，你自己看看上面，磨蹭这么久，迟早得把你轰炸成渣。” 安瑟将衣衫缚紧在迪子肩头止血，才慢悠悠的回，“那你还不赶紧的，我啥都看不到。”话落，堪堪躲避开的爆炸冲击造成的余波使车子剧烈的晃荡了一下。稳住身体，皱了皱眉便继续道，“你看你，专心点行不行？” “……这本来就躲不开！随随便便一个念头就能做到的小事，以为是你这种四肢不发达头脑也简单的货色吗。” “好好好，你最厉害”，安瑟凑前瞧了一眼闪烁着蓝光的自动驾驶控制板，“这是往哪去？” “老地方。” 安瑟想到了距离最近的主河，“又入水？” “蠢渣。” “等会你自己游上岸。” “……” 默默在旁的迪子一边看着那差不多已被轰掉小半边的车尾，还有紧追不舍的爆炸，一边听着旁若无人的的拌嘴聊天，精神有些恍惚。 他没死。 她来了。 还有那个黑漆漆的小东西……它是？像是智能机器系统一类，可是，造型有点，比较特别？ …… 晴风村外，银月河支流。 对于为什么将主流改成支流，乃至圈定在这个算是地广人稀的地方，下面人虽然不大了解，但还是遵照执行完毕。 一千人再次随机分成数十组沿着流域方向一字排开。 许是几个小时前才爆发冲突的缘故，故以就算这村子本身人口不多，但前来的人并不比昨日少，甚至于，隐隐约约有种更多的感觉。 娄加博站在最高处，视线从底下那些人扫过，再扫向外面被隔开的人群。对于昨晚突然出现的意外状况，矛头的指向人很明确。陆地的事儿与他无关，他不负责，也不影响他原本定好的行动，但是，既然储备库上至武器下至各种通信设备全被一洗而空，钢镚儿也不剩，想必，接下来也是为了什么？ 譬如，现在？ 他在等着。 只要出现，没人能在他手上逃脱。今天在场的人，都得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置之死地 “时间差不多了，你俩离我远一点，小心鱼池之殃。”站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安瑟偏头对抱着诺亚的妮妮道。 “那死小孩真那么厉害嘛？”妮妮反而好奇地凑近一张脸细看，“这样子都能认出？” “走了走了”，诺亚却窝紧在怀里，催促道，“离她远点，越远越好，别问废话了。” “咦？对哦，大宝贝你也知道对不对？唔，肯定是你告诉瑟瑟的，什么时候也告诉我一些独家消息呗，譬如最早的记忆是什么啊……”看人低声嘟哝着转身便走，安瑟一瞬有些心塞。 两个小没良心的……不会回一句小心点诸如此类的再走？ 身侧没了其他人，突然一下安静下来。 安瑟抬头望着左侧远处那个比周围高出一截的粗壮身影，眸光慢慢幽暗，接着直线往前穿过人群，往河岸方向靠近，人群相对于他们而言，就在下流位置。 她最初没打算要直接出现在这里，但在收到来自上面的信息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有了值得现身的理由。 从摆脱伤势清醒后得知外面状况的这一天一夜里，她就一直处于一种心火异常亢盛的状态，要么绞尽脑汁地围绕一个问题转，要么说话聊天做事转移注意力，就是无法安安静静地闭上眼，否则清静的黑暗里，一片满是血色的河流总不自觉地从脑海里流淌而过，上面飘浮着一具具了无生气的躯体。 诺亚或许说得没错，肆意杀人是对方的问题，但即便这样的理智分析再多，也不代表着这不会在她心里形成无形的包袱和压力，就像人有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样。 不得不说，这招的确快狠准，正中命门。所以才会有了几乎没有过多考虑的行动，算是一种间接回应。装备武器能让他们在面对接下来的危险时有自保，反抗的力量，通信网络等科技设备能让现存的人更好地联合发展起来。 然所有这些，都无法将将死之人拯救回来，无法改变的依旧无法改变。 在星际时代，真正的决定性力量不在陆地，而在星空，在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船坞和停泊港上停着的一艘艘战舰上。 只要无法往上空发展，就算称霸整个陆地也没有用，列队七艘配备重量级武器系统的大型战舰就可以瞬间轰掉一个没有防护网的星球。 陆地，是用来居住和发展，不是用来当战场的。 而现在…… 还没有动静吗？娄加博看了眼马上就要落下的光刃，转而扫视着四周，感受着可能的风吹草动的痕迹。忽地，眉头轻动，耳边，一把声音淡淡清缓地传来，“就为了找我，会不会太过大张旗鼓了？” 声音刚落，他人已一晃出现在声音传出的前方河流之上，眸光沉沉地扫了一圈，再低下头视线仿佛由河面穿透至河底，这段支流不深不浊，没有埋伏的可能性，那么只可能是…… 尚未有所觉察，一连串巨大爆炸声就从水下响彻在耳边，在升腾的浪花里，大部分人下意识循声看过去的当口，原先低头的人群就动了起来，无声穿过或划过身体的光芒，让未反应过来的对方当场倒了下去。 就一两秒间，现场已成混乱一片。 避开水幕的娄加博没有多余动作，只视线从一张张陌生脸孔上扫过，沉声道，“都守好了，别放任何一个人离开。” “是。” 耳际回复落下，紧接着，数十架战机忽地从高空往低处现身，将附近一片区域锁定，并虎视眈眈地瞄准着流域下方暴动的人群。 到底哪一个是？娄加博想着，只出现了那么一句话，再没有声音了，还疑似水下传出，但……他有种直觉，人一定在这，既然不出现，那就杀光逼迫她出现好了，想救走人再全身而退？没有这等好事。 他身形刚动，却皱眉抬头，看着上方似是不妥的战机，因为，每一架正摇晃着直冲地面而来。 所有驾驶员都惊恐地发现一件事，就是控制系统失灵了，声控，手动，关启全都不管用，是以，在坠地的最后一刻，除了自个跳出去的外，就是随着战机直冲地面变成一团璀璨火光。 籍着混乱，很多人从各个方向加速地逃离现场。 妮妮瞅着远处一片死伤惨重的狼籍，喃喃道，“大宝贝，你好厉害。” “这不废话？我以前可专门研究过以……”，诺亚刚想得意地继续说下去，却停顿了一下，“来了。” 半空中，似是一片黑压压的云层压下来，挡住了头上所有光线。身陷巨大的阴影里，几乎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过去。 是领主大人的专机，那就是说……不少人心底颤了一颤。 透明清晰的全视景下，阿方索站在中央，视线由下方转向身旁，冷寒的眸色里夹杂着一丝复杂，“这里很安全，不怕了？” 西恩有些萎靡不振地看下去，那女人真的会出现？只是怎么可能……来这里救人？救人是什么东西，那女人只会…… 尽管这样想着，向外投去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不断的爆炸撞击将现场弄得残骸四散血肉横飞的一片混乱，然而，他却提不起从前的半分兴致，甚至有种隐隐惊恐的感觉，就像他也在里面成为其中血黑模糊的一团……如果她在这，那自己…… 这念头闪过的时候，他转动的眼珠突然停顿。一道身影仿佛在他瞳孔内被无限放大，那正对着的投过来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盯着自己，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西恩一张小脸刹那发白，嘴唇哆嗦着，“她……那……” “哪？”，阿方索干脆地蹲下身将他抱起来，对着外面，“说清楚。”只要杀掉她，小恩就会恢复正常，杀掉她，死，必须，冷幽的暗火在眼内疯狂闪动。 很久没有了，那种迫不及待的想一个人立刻消失掉的感觉。 西恩微微颤抖着伸手白嫩的手指，“那里……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剧本失控 安瑟在那泛着褐黑色金属冷光的长椭圆巨大飞行物到来时，就停下了手里动作，扫了一眼周遭，逃跑的混战的倒地呻吟的，夹杂在一片满目疮痍中，各自进行生死的拉锯。 诺亚这招是端得漂亮，顷刻之间就让现场沦为对己方最有利的混乱战场，可惜只能近距离影响，还是在终端远程监控防护网已全然罢工，全员几近裸奔出现信号被截无法立时恢复的情况下。对，既然自己是跟着七尾科技混进来的，谁知道静悄悄的都干了什么，事发后，相关的甚至无关的估计统统沦为了防毒对象，彻底清查是必然的结果，想想……也是唯一酸爽的事了。 突然。 一股寒栗从心底冒起，安瑟身体本能性地避开险险而来的一击，但依然无法看清第二击，眨眼间身体便狠狠撞上搁在河岸的灰焦战机残骸，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残骸吱呀嘣咔地继续散架零落。 肋骨断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立马传至每一根神经，安瑟冷汗直冒地直起腰，抬头，看着紧随而至面前的人，却是顺手取下了伪装器，露出本来面目。 紧接着莞尔一笑，“又见面了。” 娄加博盯着这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陌生却又熟悉的女子，刚想上前一把狠掐上去以泄心头之火，却在这突然其来的一笑下，阴厉的眼神微微一恍才恢复正常。 他顿住了要继续上前的脚步。 皱眉，声音说不出的阴沉，“不自量力。” “不是你要逼我出来？”安瑟压下翻涌的气血，继续若无其事地笑，“怎么样，出现了还不高兴？” 对上毫不避让的视线，娄加博看到对面清亮的棕色眼眸内清晰地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他很久没有与人这样直直对视了，这双眼……一道模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从他心头划过，一时便沉着脸没有开口。 直到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好了，退后吧。” 娄加博收回视线，侧身弯腰，“是。”话落便退后两步。这人轮不到他杀，他奉命的是截住人罢了……心里晃过这念头，他才继续抬头看过去。 安瑟看着眼前出现的男人。 尽管资料外貌已印在心里，隔着屏幕也交流过，敌对了更是不短时间，但说真的，还是，第一回……真实地面对面。 这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一来到，周围的温度便瞬地下降了好几度一样，散发着阵阵鬼风似的阴冷幽凉，而且如果眼神能冻人，安瑟自觉自己已是一座冰雕。 别看天天跟着诺亚那丫张嘴闭嘴就是老怪物，其实人家看去一点都不老，反而维持在最佳年龄状态，跟西恩一样的鲜艳赤色红发，白肌深瞳，身形挺拔匀称……五阶的人嘛，控制下新陈代谢，活个上千年不老不死简直是小事儿，他是自己目前为止所知道的，实力最强的人，没有之一，当然，没有这点水平，他也压制不住以暴力血腥为根底的血色。 当初看资料第一眼，安瑟涌出的第一念头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现在也一样。 作为颜控，看美人堕落简直是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 百千念头淌过心头，最终还是化为一句，“小西恩呢，不敢出来？”其实她想说小兔崽子呢，但是…… 就这不痛不痒的话一落，身体再次撕裂一般的痛，四根散发寒气的冰锥从两肩和腹部穿透而过，连着紧挨的残骸钉连在一起。 快得就像本身就在身体里一样，连出手的残迹都没有。 安瑟一下疼得几乎想当即晕过去。 麻痹的，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人太尼玛可恨。 咬紧牙关，缓过几口气，安瑟才重新抬眸看过去，低弱的声音一字一字缓缓出口，“我……没说错吧？他，不敢……” 话没落脖子已被掐住，在几近断气的过程中，安瑟就睁着一双眼直直地对视过去，没有畏惧也没有多余神色，仿佛所说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事实一样。 阿方索从出现开始，就这样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眼眸深处仿佛积氲着万年寒气，异常瘆人。 说的话没错，小恩的确不敢下来。第一时间吩咐看住人后，他便想带小恩下来，这女人必须死，只要死了，还是在亲手杀死的情况下，小恩肯定能除去心里莫需有的惊恐，但是……想不到竟然不敢，在有自己在身边，还有其他人，甚至是主控的地盘里，只会脸色发白地摇头。 他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从小到大就在刻意地培养胆气，一个无论见到什么情景都不会害怕的孩子，竟然被一个女人轻轻松松地吓破了胆，成为心头的梦靥，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放开了手。 看着人渐渐地缓上一口气。 “你到底还做了什么？”阿方索寒着一张脸开口，这是她到现在还活着的原因，这个问题，得弄明白。 “呵”，安瑟一下就心神领会他的意思，这人教育有病，真以为天天喊着、看着别人去死，就会不怕死了？那么小的孩子怕是原先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死亡，直到经历过后。而且，看来，那回过后，还丧失了对身边人的信任。 不过，这话……安瑟忍着呼吸带来的胸腔的痛苦，微扯了一下嘴角，嘶哑着声音回，“我干了什么……你还没闹清楚？我对他做的，还及不上现下所受十分之一……所以，怂就是怂，软蛋就是软蛋……你家宝贝儿子还远不及老娘有骨气……” 哎？ 竟然顺当地说完了还没有反应？ 草！ 安瑟对上他低垂再抬起的眼眸，一时琢磨不清他的意思。这人的眸色，一贯沉冷的要冻死人。 都这么久了，你们一个二个的，到底还杀不杀？干脆点爷们一点会死？安瑟心里气得跟痛得一样想死，同时心头隐隐飘过一丝阴云，有种剧本即将失控的感觉。 于情于理，自己现在应该死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死了，领空星域才会开放，才有机会混出去。 阿方索静静地看着眼前女子，最近发生的每一件事在他脑里一晃而过，“说得没错，你的确有骨气。” 他说着，眸里冰寒奇异地消散下去，“所以，我突然想，小恩能像你也不错。” 什么意思？ 没等安瑟想明白，接下的话炸响在耳边，“你就留在我身边吧，要么小恩克服恐惧杀了你，要么熟了不再怕你，况且，我想，你的基因应该不错，孩子要是像你，我喜欢。” 在安瑟不可思议的目光里，阿方索伸手过来，捋了一下滑到脸颊边的头发，“你说如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投其所好 如何？呵呵…… 安瑟弯弯唇角，抬腿便一脚踹过去，沙哑道，“我觉得……你死了更好。” 大幅度动作扯动伤势，还没踹实便感觉眼前一黑，回过神来人已被带离在巨大阴影中央，而穿透肩腹的冰锥已然消失不见。 一丝心悸攸地划过。 这样不行，实力差距太大根本连动作都看不到。还有，不能离开，离开这里就不能死，而是争取活了。 安瑟动了动被环扶着的身体，转出去，面对着阿方索，“我有说过，跟你走了？” 阿方索收回手，看着她，眸光再次一点点的变寒。 这才对……安瑟继续加把火，用沙哑的声音慢慢的清楚的说着，“只要再见那小软蛋，我会，宰了他。还有，你也是，我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恨不得，你去死！” 没被打断，直等她说完，才听得对面冷冷开口，“你，想死？” “你不敢杀？” 肩胛处受创太重，安瑟感觉两胳膊就如同废了一样，根本抬不起手，要不然抹脖子一把了结算了，现下算是什么情况，这人真他妈有病？ 阿方索感觉今天说的话已超过自己极限了，遂直接一步过去，一把抱起被击晕的人往机内走去。 看着人被带走，还有顷刻全部跟着撤离现场的人，远处一直张望的妮妮有些傻眼，低头问诺亚，“发生了什么事？” 话才落，身侧便有两人突然出现。 赫然是消失了好几天的阿克塞尔和本该待在永望星的弗格。 “人呢？”阿克塞尔粗鲁地伸手从妮妮怀里扯过诺亚置于眼前，“没有生命危险，别轻举妄动是什么意思？” 三双目光齐刷刷地落到黑漆漆的小东西上。 诺亚没有如往常一样挣扎，异常小声道，“的确是没有危险，小怪物怂得根本不敢面对面出现，老怪物他……大概就是刺激大了，想掳个人回去生多一娃？” “……” 一片僵硬中，诺亚声音似是也有些飘忽，“早知让她别一直挑衅好了。言多必失也是有道理的……” 阿克塞尔闻言回过神来，“这叫没有危险？” “没死不就行了？谁让你们渣渣的哪一个也打不过，一网打尽还差不多……” 阿克塞尔脸色青黑，四阶与五阶就是一道天堑，不是努力天赋或随便死死就能达到的，哪一个五阶的不都是活了几百年，而那些人，想对这里动手的话早就动了，根本不会跟自己这些年轻小辈闹着玩。 妮妮在一旁依然有些愣，“不是，大宝贝你，你不是跟瑟瑟保证过只要人一出现，肯定得立刻死没其它可能？要不然，瑟瑟也不会……” “……” 弗格看着耸拉着彻底不敢吭声的智能生命，脸上泛过一丝异色。 这个计划，利用的是人的定性思维，将他们认为的救人转化为脱身，只要在最自然不过的状态下，亲眼目睹或亲手将人杀死，就能最大限度地消除人的怀疑，否则，就算贸然发现死了，尸体也不可能放过，这可耗不起时间也掩盖不过去。 他就是消耗再多的生命心血也无法将死去多时的人救回来。 只是，自动寻死没死成……这算情报失误，还是对人心的评估不足？弗格沉吟着开口，“还是，再混进去看看吧。” “把地图弄出来，联系上她。”阿克塞尔盯着手里黑块头说完，一把扔出去。 妮妮接过被扔回的宝贝儿，习惯性抱在怀里，“你们说，这次目的算不算间接达成了？瑟瑟在他身边，那上空……是不是会解除封锁，开放出入了？” 陆地上除了被压迫的原住民无法出行外，血色内部上下工作生活还是自由的。 这话落，气氛静了一静。 再次感受着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诺亚有些犹豫，“……可能吧。”老怪物的心理，不好分析啊，朝令夕改沉浮不定的……又错了怎么办？ 它现在就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某人的怨念。 …… 安瑟从医疗舱里睁开眼。眼珠转动时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赤发显眼身影……心里立时哀叹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诺亚你个坑货。 果然不能偏信一面之词，她该仔细的查证琢磨，弄清这人性格爱好，然后投其之恶，以作意外应变才对。许是之前太过顺风顺水，心态有些轻飘了，导致来到血星后，简直就是处处碰壁。 这下好了，该怎么逃？ 谁知道哪天小软蛋不软了敢出现了？落入曾经教训过的熊孩子手里才是最荒谬绝伦最草蛋的事情。 “你醒了”，一道寒凉声线从旁传来，“心跳不一样了。” 我……去！ 嗯，不能慌不能急慢慢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除生死外无大事……心心念念的做完心理建设后，安瑟才睁开眼，慢悠悠地从已开启的舱内坐起来，拉了拉穿孔的破烂衣衫，血迹被分解清洁了，伤口，也好了。 最后，才慢悠悠的道，“真不打算杀我了？” “走吧”，阿方索没回，而是道，“去小恩那。” 安瑟顿了顿，然后站起来，对着他笑，“知道吗？没杀我是你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算我死了，已经扎进心底的恐惧依旧无法真正从根源上消除，相反的，成了永远横在心头的一根索命咒。心病终须心药医，让他习惯我的存在了，慢慢覆盖掉以前心底记忆，才知一切不似所想，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也就不怕了。” 两相对视间，“不想死了？还是怕了？” “既然你都不追究了，我为什么还上赶着死，活着挺好的”，安瑟靠近，手指搭上他胸膛，“你不是说孩子要是像我，你喜欢吗，这相处啊，性格也是会传染的。这可比一个死人有意思多了，你说是不是？” 阿方索眸光凝了凝，落在浅亚麻发丝上。 的确……他眼眸寒气微散，伸手环过腰际手掌贴上，身体拉近，“我说的像你可不止这个意思。” 这话可不能接，“走吧”，安瑟动了动，没能退出，便微微眯眼道，“不是去小恩那吗？” 阿方索低头，贴近，“这样子很好，就这样，我收回让小恩亲手杀了你这一选项，如何？” 好，当然好了，她说了一堆不都为了这个目的？但既然不死了，总得投其所好，硬气一点还是必须的。 “他可是连见都不敢，怎么杀？我不是怕死，只是现在不想死了，懂？”安瑟抵在胸膛的手掌拍了拍，“走吧，得让你看看教育出一个有胆色的孩子。” 亲爱的小恩是吧，我又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爱的消磨 阿方索放开了腰际的手。 在小恩一事上，自己的确遇到了从没遇过的难题，偏偏还无法用暴力去解决，是以便将问题引向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掐住她的时候想的是她对小恩做过的同样一件事，但自己从头到尾看到的只有坦荡的无惧，其后的回答也极尽坦荡的讽刺。 而小恩，至今，只有无尽的恐惧，倾尽了最大限度的耐心和心血，从接回来后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他才发现，孩子成长得，非曾经所认为的那样。 从不由自主比较的那一刻起，他消退了大部分杀意，产生了别的念头。 有些东西，可能真的是天生的。 恰恰胆怯懦弱，是他最无法忍受的，特别作为他的孩子，要么改，要么……创造更完美的。 察觉钳制松开，安瑟立马退了出去，转身就往外走，既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自然是去有第三者在的地方更好，而熊孩子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保管什么旖旎气氛也产生不了。 期间还得找机会跑路。 尽快的。 步出廊道，安瑟就感觉到机身微微一晃，似是落地停泊，而阿方索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到了。” 到哪？ 事实容不得她多想，因为，在前面不远的拐弯处，一小一大两道身影映入眼帘，赫然是西恩和一黑袍人。 安瑟瞧了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一眼，然后视线落到小身影身上，对他微微笑了一笑，施施然地缓步走过去。有个脑子有大坑的父亲，也算你的不幸了，这可怪不着我。 猝不及防的西恩就定在了原地。对上那双记忆中最深的冰冷眼瞳，脸色苍白，嘴唇微抖，想跑双脚却仿佛被钉住了一样，迈不开去。 怎么没死…… 虽然具体情形看不清楚，但落在父亲手里是真的，最后消失是真的，他认为，肯定是被解决了……他不想看到她，不想靠近她，连死了都不想，这女人就是一魔鬼，他绝对不要让她再看见自己，否则死了也会缠上来……对，在看不到自己的地方消失就好…… 而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魔鬼…… 自剧本失控开始至此刻，看到雪白的一张小脸上撞见鬼一样的表情，安瑟心里无法形容的憋屈郁滞终于有了一道解放的渠道。 她的确只喜欢乖巧的孩子，像莫小丫一样软萌可爱的最好，而西恩这种……呵呵，折腾熊孩子是她的乐趣。 安瑟乐呵呵地在西恩面前站定，乐呵呵地打起了招呼，“嗨，亲爱的小恩宝贝儿，我们又见面了。” ……气氛蓦地寂然一片。 阿方索在后头看着那惨白一片的小脸，停止了上前的脚步。有他在，没人有机会出手，这么显浅的哄了无数遍的话，小恩应该明白，也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地干任何的事，下任何的命令，影就在身边守着。 他不会阻止。 也在等着。 西恩觉得那笑容很冷，就像眼里透出的如那日如出一辙的冰冷一样……好几秒，他僵硬地转了一下眼珠，映出女人身后三四步开外熟悉的面容。 爸爸。 魔鬼。 果然，都没用。没用……没用的。 他浑身发冷……然后，眼前一黑。 安瑟瞧着出现在眼前，依旧看不清怎么出现的抱住晕倒的孩子的男人，反应极快地无辜地道，“我什么也没干啊，就打了一声招呼。” 阿方索周身仿佛缭绕着一身浓重寒气，冷幽眸子看了她一眼后，便抱着人往原路医疗舱方向走去。 安瑟原地暗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回头，看着还留在原地的黑袍人，“嗨，你也好。是要下去吗，咱一起吧。” 黑袍人拉锯似的难听的低暗笑声传出，“很好。” 说罢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什么意思？这里能不能找出一个正常人……安瑟想了想，跟上去，三个方向，两个是双方分别出来的地方，这人去的，应该是出口方向。 绕转沿旋梯踏下，安瑟就感受到了迎面吹来的风，略带湿润清凉的味道，再一眼，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水，湛蓝明净的泛着粼粼白光。 心下一喜。 粗糙难听的话就传至耳边，“水下繁殖了不少喜好人肉的生物，小少爷以前可喜欢去喂它们了。” ……草。 安瑟才亮起的眸色便平淡了下去，望向黑袍人，“是吗，那我改天得好好研究研究，再下去玩玩。” “别耍什么小花样。这地方既然来了，就好好呆着吧，你，逃不出去的。” “还没问怎么称呼？”这人是谁？血色的所有资料上，并没存在着这个连脸也不露的黑袍人。 没有回答，身影转瞬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还挺自由的？ 安瑟琢磨着，扫了一圈四周，抬步往不远处最豪阔的建筑走去。大海，孤岛，悬崖，最配什么？当然是，城堡了。 这人挑地方能不能不要全在这种没了交通工具就出行不了还远离人烟的位置？而且现在浑身上下空荡荡的，谁也联系不上。安瑟心胸发闷脑袋作疼，心情特么灰暗。 tm的好想拉个人来揍一顿。 那熊孩子也太不经折腾了，竟然打个招呼就被吓晕了，她有那么恐怖吗？ 想着想着，就看到了城堡外头的守卫。大概也就十来人，俱瞪着一对眼珠子看过来，明显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多正常的反应啊……证明你家大人脑子里真的是大坑。 安瑟心里腹诽着，顿住了脚步，思考着是不是直接进去，会不会被当入侵者的时候，身旁便多出了一道身影，“走吧。” ……真的，好想踹人。 安瑟抬头，见他空落落的一个人，心下叹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问，“小软蛋呢？” 沉沉冷幽的目光对上来，安瑟淡淡道，“怎么了？我又没哪里说得不对。” 阿方索看着她，两三秒后，伸手拂了拂凌乱发丝，“没有，的确对。”说罢顺手搁在胳膊上带着往里走，“你以后就住这吧。” 安瑟毫无异色地走着，暗里，一颗心却直直地往下坠。 她刚才的话完全是试探，最希望得到的结果是身上穿多四个孔，但实际结果却沦为了最不想看到的。 之前都是站在替西恩去除恐惧的角度说话是拿了作护身符的意思，但现在，她才真正发现，即便没了这个理由也是不会死。 她心里，终于切实地意识到一种迫在眉睫的危险感。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按常规 空阔的灰蓝深系主调空间，人极少，散发出冷淡的清静味道。走在空旷的廊道上，哒哒的脚步声甚为清晰的响在耳边。 安瑟一路默默地想着事情，直至踏入一间大致百平的卧室。一眼看去，干净简洁，没有多余的杂物，也就是，没有生活痕迹。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一片海蓝。 “我应该没被限制行动，可以到处走走？”最后还是安瑟打破安静，问。她刚想了很多，其中一个就是现在装胆怯柔弱还来不来得及，而得出的结论是就算来得及，但没有了利用价值，人家凭什么让她活着。 这真是一个让人心伤的问题…… 也不知那群家伙能不能摸过来支援一下。这回可不是她一个人拍脑袋定下的计策，不过，群策群力的结果……成了集体翻车。 闻言，阿方索看了一眼前面停在窗前的身影，“我会安排人跟在你身边。” “不需要”，安瑟转过身，断然拒绝，再扯了扯嘴角，“怕我跑了不成？” 没回应，但露出的意思很明显。 好吧，这是没脑抽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不过，她向来胆大作死，是以顿了两秒，脑里划过刚想过的一连串问题后，忽地一笑，再次开口，“听说，你在那方面……不太行？”仿佛怕他不理解一样，视线赤裸地落在下方。 很好，又一次，等她反应过来时，大半身体身体已被压在床上，“试试？” 麻痹的，若老娘出去，不信弄不死你个变态神经病。 不过，有反应就对了，安瑟微微眯了眯眼，“别急，这事总得你情我愿才有意思对吧。不如，先应了我一个条件？” “说”，阿方索对上直直盯来的视线，眸色微深。 “我在想”，安瑟头微抬凑至耳边，轻轻启唇，“血色是不是缺了一个女主人？” 女主人？阿方索头一回被挑动了神经，“所以，你是想？” “大婚，作为你公开的夫人，唯一的女主人。” 浮动的旖旎退去，一室寂然。 安瑟重新面对面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距离，笑意盈盈。 阿方索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你觉得你配？” “如果你觉得不配，那跟这人滚床单不嫌恶心？” “我记得你当众说过要灭了这里？” “我不主动你们也会追杀上来啊，你看我像一个束手就擒的人？此一时彼一时，不是吗？” “说得没错，可是”，指尖划过脸颊透薄皮肤，阿方索瞳孔聚上一丝冷光，“我觉得，这更像是拖延之策？” “那又怎样，你心动了，对不对？”安瑟再次一笑，手挽上他颈脖，“你可没第一时间拒绝。所以，不如就干脆点，要是这段时间我逃了那就战场上再见，要是留在这我就是你的女人。我吧，喜欢比我强的男人，但你这占了年龄差的实力可不作数，毕竟，你们，还奈何不了我们任何一次呢。” “忘记你是如何落到这里的？”阿方索维持一贯寒意不可置否的回。 “我求死，你没杀，到底我也没吃着亏，要不，你再掐多一回试试？我说过，噢，不对，是你亲自试过的，我不怕死。” 室内再次落入一片寂然。 “看吧，就是这样，你既然不舍得杀，总得让我心甘情愿才好”，安瑟轻声的，类似呢喃的在他耳边道，“相信我，这肯定是不一样的感觉。” 温凉柔软的触感，暖暖呼出的气息，阿方索感觉身上寒气似乎混杂了缕缕炙热味道，手下刚想有所动作的时候，身体转瞬便被反压在身下，对上微微得意笑意，“最后一点，某个时候失神是很危险的，我弱，但也没那么弱。” 话落，人影便脱离开去，站了起来，“我累了，要休息，请回？” 阿方索看着提完条件，勾引完还直接赶人的女子，冷寒尽数消散，站起立于身前，“你说的，我应了。” 瞧着门口紧闭，室内重归于安静，安瑟有气无力地仰瘫在床上。 tm的这演戏比打架还累。 天知道她废了多少气力才克制那浑身鸡皮疙瘩冒起。 不过，还真应了。 虽然这是目的，但短短时间内利索地应下，还是有点儿虚幻感。所谓的艺高人胆大也是如此了，这人根本不将自己那点儿实力放在眼里，觉得逃不掉也不会有威胁危险感？ 改天真想在他身上穿几个孔试试。 接下来的时间，安瑟也没再出去，将房间设备摸过一遍确定有信号后，洗浴完毕便躺回床上睡起觉来。 是夜，沉沉黑暗里，安瑟毫无意外地被一道低低的熟悉声音唤醒。 揉揉额头坐起来，也懒得发牢骚了，直问，“你在哪？” “直线距离监控外围最近的地方”，诺亚无比老实的回，“就是海里。”他们才顺利进入附近范围不久，之前距离太远，也得不到她的消息。 “我这儿，对于逃出去，有什么建议没有？” “只要老怪物没离开，没有，你得想办法。” “地图，给我。” 话落，前面中央投影设备自动开启，显示出清晰三维小岛地形图。安瑟靠近默默地看了一遍，记在心里，同时问，“外面有什么最新消息没有？” 诺亚默了一默，“有，挺大的。”直接把所有人炸了个里外皆焦。 安瑟一听它这么说话，就猜到了什么，嗯，不错，很有效率，遂扬了扬眉，“怎么公布的？” “你知道？”怎么一点儿异常反应都没有。 “为什么不知道？我逼的婚。” “……”信号没出问题？诺亚少有的当掉了。 “嗯？”安瑟轻皱了一下眉头。 “你……逼，逼婚？” “自然，不是人家要玩吗，那陪他玩玩好了”，安瑟淡淡道，“想随便就占老娘便宜，哪有那么轻易。” “……”再次默了一默，诺亚才低低喃喃，“这是一见钟情还是二见倾心？竟然还能这么玩？“ “你丫最近改行研究言情了？想太多了你，人家不痛不痒的追求一下临时欲望而已，多大点事儿。嗯，你想想，在找到机会跑路前，我挂着这女主人的名头出去是不是能便宜行事？看我弄不死他们的。” ......诺亚忽然感觉每个人都有那么点儿神经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度准备 尤其是，它想不透老怪物为什么要拿上血色陪她玩，就像之前想不透为什么会忽然看上这个粗鲁野蛮偶发神经质的戏精一样。 是以，它问了前半句。 安瑟一边戳着地图一边回，“诺亚，你着相了。一个冷血的没有生命概念的人，别指望着血色的人是自己人就有价值了一点，其实一样的，他们呐，地位比里面囚禁着的奴隶高不了，你见他在乎过吗，打交道以来，他在乎的焦点只在西恩身上，其它都是跳梁小丑，随手可得亦可弃的身外之物，别人所思所议对他而言就是个屁。况且，在这儿，再怎么玩还不是在掌控之中。” 诺亚随着想起了她提到的人，“小怪物，你把他怎么样了？” “能怎么着啊，才打了个招呼就吓晕了，也忒不经折腾了，我都替死在他手里的人冤枉，纯粹就是仗势欺人的货。对了，那个，他母亲呢？这城堡都有谁在？” “死了，自杀。” “嗯？” “一年前。那个女人，她有点……就是接受不了孩子开始表现得过于暴戾？”诺亚简单说着，“反正就是神经兮兮的。” 安瑟一下觉得有意思了，“这环境不就这样？自家男人都接受得了，孩子接受不了？耳濡目染的再正常不过吧。” “大概是小怪物发起脾气来谁都不认，施暴的对象还包括自家人”，诺亚嘟哝声音传来，“她又不像你一样会暴力。” 安瑟觉得有点诡异，“那神经病喜好变了？” “她美，非常美，比你美多了。” “……” “不过美也没用，血色从来没有女主人的说法，都是情人。所以恭喜你，开了先河。”这就是之前诺亚觉得出乎意料的地方，老怪物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敢情不是他想的，而是某个人主动提的。 关于这个，安瑟自是知道的，重要人物介绍资料上没有，只是这内情……忽然便有点理清那神经病对自家孩子的想法转变了。 出了问题，他肯定不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归根究底还得落在孩子自身身上。熊孩子多半受到了生母影响牵连，算是因果循环了，像那种冷心冷血的人，付出的爱肯定是有条件的，就是寻常人的爱也会在一次次失望里被慢慢消磨。 撇开这个不提，安瑟想了想，“我准备把你接进来。” 诺亚一瞬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领主大人三天后大婚的消息在一夜间迅速地传遍血色上下及整个血星。 只是对象……瞧着上方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孔，内部众人皆有一种如坠梦幻，紧接着如芒刺背的感觉。 娄加博垂眸站在下方，偌大的空间内，没有其他人，弥漫着一片寂静。 “就是这些了？” “下面人全部细致地分项调查过一遍了，没有遗漏。” 听着肯定的回复，阿方索视线再次落到屏幕上，上面清晰地配着所有关于她的视频画像文字显示，特别是那张扬肆意的笑容，特别的显眼。 跟显露在自己眼前的完全不一样。 资料他之前粗略浏览过一次，在西恩被绑那段时间，但关注点不一样，那会只想知道是谁，现在再看，想看清她是怎样的人。 背景家庭亲生父母甚至年龄全部不详，关于这女子，全部的调查资料只得一个简单的名字，安瑟。 什么也没有。 直至落入六部那里，从参与游戏开始，才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不过，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百分百的，肯定想灭掉这里，没有眼瞎的人都能看出来。 挺有意思的，一个那样的人，会说想做这里的女主人。从来没有人开口跟自己提出过这样的提议，她是第一个。就算有目的也很胆大。 跟她一贯的表现一样。 再次落入沉默里，娄加博余光扫向看不清表情的一张脸，脑里始终浮动着昨晚公布的消息，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大人，她是……隐患。” 正式公布的女主人，那不代表着自己日后见到她也要低头听令？想想就觉得莫名的讽刺。 阿方索没有如往常一样沉脸，只是平直的用寒凉的嗓音回，“怕她了？” “不是”，娄加博自然不会实话实说，连忙否认后继续道，“只是，我们的人在她手里折过不少，所以内部情绪……” “折了不少人不证明能力比你们强？”阿方索看着他，“也配当你们的女主人吧？” 这话落下，惊得娄加博抬起头来才复低下去，“可是，她动机不纯。” “若论到动机，你觉得在她会真的选择留下来？” 这话……娄加博沉默着没回。 “所以今天开始给我守好，不要让人逃了。” “是。” 看着人退出，阿方索同样抬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之前她掀起的动静，除了西恩的事外，自己的确不太在意也让他们全权处理，但现在自己就守着……你会如何离开呢？不过，既然说了要当这里女主人，那就留下来吧。 …… “小白，我们去接姐姐哦，你乖乖的听话，知不道呀？”莫小莉摸着趴在肩上的小兽，再一遍的循循教导道。 纳塔莉娅斜睇了那一身的黑毛，翻了翻身找了个舒服角度，继续睡过去。 这丫头每收一个新宠物，必定起不同的颜色名字，闹得她特意测试了一下是不是特殊色盲，结果很正常，正常得一点毛病也没有，就跟给出的理由一样，“这叫混淆视听，还有出其不意，抢占先机，以后混在一起时，敌人肯定会弄错哦！” 罗瑞瞧着一训宠一睡觉的两人，有些郁滞。 他最近完全沦为了唯一的在岗人士，看着舰船在附近星域转圈流浪，等着人回来。一同来的只有弗格一人混进了从让城来的接人的专舰里，再乘机混进了血星。 不幸的是，他没如期救着人，也没任何人回来，而自己还得继续掩护两货混进去。 血星领域不得不开放了，因为分部的人被莫名其妙的大婚消息给惊动了回来？ 这理由，真奇葩得可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得同庆 跟诺亚嘀咕了半夜的安瑟如无意外地起晚了。 并且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了来自床边的气息。 “你醒了。” ……能不老提示？！安瑟忍住了一大早想爆粗的冲动，揉着额头坐了起来，再非常没骨气地打了个招呼，“早。” 没有回应。 不过，她也发现了，这人如非必要，否则都是一副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且寡言少语的样子。遂也不管他，自顾自往浴室隔间梳洗而去。 再出来时，就瞧着中央投影设备已经开启。顿了一下后便脸色如常地走过去，诺亚那专业的应该不会犯低级的留下痕迹的错误。 上面俨然是昨晚已经发布出去的公告。就算看过一遍心里有数了，她依旧若无其事地重新扫过去，表达了一下赞赏，“挺效率的。”日期更丧心病狂……三天，这真是一个争分夺秒的时间。 阿方索瞧她微微带笑的看不出异状的一张脸，伸手搂上腰，“就在这里，你好好准备吧，我的夫人。” ……深呼吸一口气，安瑟笑眯眯的回，“好。” 我就好好的准备给你一个大惊喜。 打不过你还不信坑不死你。 城堡里明显的人多了，也热闹了起来，只是，瞧着自她出现后，所有人瞬地一副僵硬表情动作，安瑟便忽地愉悦起来。 现场明显按照塔蓝帝国惯常的黑红色主调婚礼风格布置，安瑟倚在旋梯上望向下方，不高不低地开口，“你们总管呢？” 众人面面相觑间，一个矮圆大胖球旋风似的滚了过来，“小姐……夫人，请吩咐。”在骤降的阴冷温度下，才出口就麻利地改了称呼恭敬地弯腰请示道。 看来在这里不机灵点都没法活啊。安瑟瞅过去，不满的道，“我最讨厌黑红色了，你们在弄什么鬼？改，统统给我改为粉色系。” 粉……粉色？ 大胖球有些僵，搓着手道，“这，这……”这是大人点头过的啊，改？ 安瑟觑了他一眼，偏头看向身边人，“粉色好看，对吧？我最喜欢粉色了。” 阿方索眸色沉浮不定地回视着，两相对视间，底下的大胖球有些冷汗涔涔，一想到这里将挂上满目琳琅的少女粉，就有种耳目眩晕哪里都不对劲的感觉？噢，不，或许是自昨晚收到通知起，自觉认知的一切都乱套了。 十来秒，一道熟悉的冒着寒气声音传来，“改。” “是。” 看着人马上要退回去，安瑟出言阻止道，“等等，别急，先陪我们转一圈吧，其它的我还没看呢。” 其它的？ 还没开始弄什么啊…… 不过，他随后很快就明白了。 “你说这里内壁外墙的跟粉色也太不搭了对吧，死气沉沉的，我看可以全部粉刷过一遍，就浅蓝纯白吧，这样面朝大海才对味。” “桌椅摆放什么的也一统风格吧。” “对了，你们制服也太难看了，灰扑扑的，到时别让我瞧见。” “灯光惨白惨白的，奔丧呢，换霓虹光，越闪亮越好。” “地面光秃秃的不好看，全铺毛毯吧，白的。” “这外面地面也是，不过别铺毯了，撒花吧，给我方圆一公里五颜六色的撒上一米厚，走在里面才带劲。” “哦，还有，这小岛一眼看去也太冷清了，所有树木什么的都给我挂上霓虹灯吧，嗯，其中还要连成一片带庆祝字样的。” “海面上也是，什么海上巡游音乐队都给我沿海岛绕上一圈，我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知道吧。” “天空，唔，就同理吧，什么空中战机无人机的都行，到时就给我空中散花吧，哦，还是别了，领主大人大婚嘛，得所有人同庆，就全大陆的撒，反正大家都有空儿对吧……” 一条一条的听下来，大胖球越听越心肝肺疼冷汗直冒，这，这……是不是，太……太夸张了？ 而，而且，才三天啊，三天不是从简的意思？ 偏偏直到最后还听到意犹未尽添加的一句，“先这样吧，我再想想有什么遗漏的再唤你。” ……大胖球自然没敢应，而是低垂着头颤颤地面向自家大人，等待回复。 极静的感觉一度笼罩下来。 直到上方声音传来，“去吧。” “是。” 阿方索眉色不动地望向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满意了？” “我可是很认真呢。这才叫大婚嘛，对不对？你应诺的。” “就是人再多，闹得再乱”，一双眸子仿佛看透她心里去，“还是浑水摸鱼不了，我能认得。乖乖的，不要真惹我生气。” “你错了”，安瑟只是笑，认真道，“我只想给你一个难忘的夜晚而已。” …… 听着诺亚传回来的话，三人一瞬有些愣。 最后还是妮妮回过神来，兴奋地拍着桌子，“我决定了啦，以后结婚时就参照此标准，太浪漫太铺张太符合我喜好了，啊，不管了，以后就要瑟瑟当我婚礼总策划……” ……你丫是不是跑偏题了？ “都应了？”弗格望向诺亚。 “应了，人家根本就不怕啊，就在身边呆着，还怕跑了不成？”诺亚说完忍不住自顾自嘀咕，“我觉得，以后要是还有人想掳弱渣回去得掂量掂量，泡这妞成本太高，分分钟得血本无归，说不定最后还含恨吐血。” ……阿克塞尔瞧了眼对面依旧沉浸在兴奋中的维罗妮，”干活了。你男友还没呢，想什么婚礼。” 妮妮晃了晃毛茸耳朵，“谁说的，说不定下一分钟就有了呢。” “下一分钟还是只有我俩在。”阿克塞尔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梦。 “什么嘛”，妮妮撅撅嘴，“凡事有意外。可能你们之中哪个忽然发光发亮一下，我就喜欢上了呢，爱情嘛，有日久生情，也有就那一分钟的事情。” “……” 幽蓝光屏接着在眼前唰的划开，妮妮雪白手指在控制板上飞快跳动，“好啦，不说了，大不了接瑟瑟回来，让她当我男友好了，哎呀，跟瑟瑟办的婚礼肯定不错。唔，我们以什么身份混进去好呢？” 在一两秒的惊呆后。 诺亚蓦地从她怀里跳出，“我不管你们，反正不许将我弄成稀奇古怪的样子。” 第一五八章 关键人物 自各项全新要求下达后，城堡内外乃至整座岛屿很快变得一片热火朝天乃至人仰马翻起来。 吃罢午餐，安瑟一个人往海边上走去，手指抚上脖子戴着的细细项圈一样的东西，这是阿方索临走前戴上的，她猜不外乎是定位监控一类。 “你，过来”，往外扫了一遍没发现要找的人后，安瑟对着最近一个人示意道。 “夫人”，这人一秒也不敢犹豫地飞快地跑过来，直直地立于眼前，低眉垂首。早上那一通指令下来，所有人都不禁对眼前人噤若寒蝉起来，不管是什么身份，能让大人退让至此的，除了小少主外，再添多了一人。 只是，两人的关系…… 然而，下一秒，声音就传至耳边，“小西恩呢？” 少，少主？惊愕地抬头，猛然对上冷淡目光时，才连忙指示道，“前面崖底边，这儿直走转右就是。” 西恩现在只愿呆在外面。 一想到家里从此多上一个女人，他就浑身发冷。还有父亲，他一点都不想再见到，只想两人从此消失在眼前。 他恨他们。 安瑟才转过弯，一道黑色身影就挡于前面，是那个之前见过一面的黑袍人。 她昨晚问过诺亚，这人是在西恩被绑后才随着阿方索回到的，之前并没出现过，缺乏相关资料，据推测应该是意识到西恩身边保护太弱，特意请来看护的，并且可能存在某种特殊关系，而不仅是上下级，熊孩子太难伺候，实力高的没人愿意一直呆在身边。 “这里你不该来。”黑袍人暗哑难听的声音传出。 “我来看看我家孩子还不成？”安瑟微微眯眼道，“我觉得，你应该先了解一下我目前身份？” “这话等过两天再说比较好。” “怎么？不是你让我好好呆在这嘛，现在改变主意了？” 黑袍人没再开口。 倒是不远处的西恩感觉到了来人，转过头，一双瞳孔挪不开地落在熟悉的身影身上。怎么去到哪里都阴魂不散？ 脸色再度一刹苍白了下去。 安瑟余光瞄着，冲他露出甜甜笑意，还抬手打了个招呼。这小子现在可是计划里的关键人物，不会那么不争气再次晕倒了吧？ 正想着，就见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了。 黑袍人跟着追了上去。 安瑟想了想，嗯，接下也没特别事要干，得尽快将这小子拿下，见多一次就不晕了，那见多几次总能说上话了吧？……于是乎，也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西恩跑了几分钟，回头，除了见着守在身边的影外，就是……那女人。 她跟着干什么？难，难道…… 禁不住的恐思下，他脚下一软即将摔倒的时候便被扶稳。 “走，我要走……” 瞧着小子被黑袍人以远超自己的速度带离，安瑟便停下来轻叹了一下。得，又得重新找了…… 回到城堡，刚想唤那大胖球总管，便心有所感地对上一道视线。 安瑟径直朝那有着陌生面容女子走去。 “夫人”，女子如其他人一样垂首低眸。 “嗯”，安瑟扫了一眼她前面几大箱子，“这些都是什么？”边问还边顺手拿起了一个比巴掌略大的小毛绒娃娃。 箱子内全是各类大大小小各种形状色泽的可爱毛绒玩偶。 “我们是负责小部分内饰装饰的”，女子说道，“既然夫人最喜欢粉色，那配毛绒绒内饰最好不过了，我们打算将这些分别置于或挂于城堡各个地方。” 安瑟噗嗤一声就笑了，“很好，甚得我心。别忘在我房间放上几个，我可喜欢抱着它们睡觉了。” “好的。” “有没有能挂在身上的，给个玩玩。” 女子弯腰从里面取出个小盒子，打开，“夫人请挑。” 安瑟随手就拿了个蓬松毛绒状尾巴圈在手指上转，“好了，你忙吧。” “是。” 踏上旋梯，安瑟扬声就喊，“大胖球总管。” ……在众人或惊愕或带笑的的目光中，大胖球利索地滚了过来，“夫人，有，有什么吩咐？” 他觉得在这么一声吼之下自己的英明算是没了。大人真是娶了个……好，好夫人。 “小西恩呢？” “这个”，大胖球有些犹豫，“少主一直没回来。” “找，给位置我。” “是。” 半个小时后，西恩再次惊恐地见着那个女人朝这里走来。 这次他也不自己跑了，而是直接攀上影的胳膊，“走……” ……尼玛的，跑得也忒快了吧，安瑟瞧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琢磨着下次是不是得找个出奇不意的角度出现，说上一两句话才是。 正想着，身边便出现了一道身影，“你在打什么主意？” 安瑟眼一亮，转过身，“你来了正好，带我追上去？” 阿方索定定地看着没动。 安瑟只好耸耸肩，“我说过，那孩子习惯了就不怕了，你看现在不是挺好，不晕了能动会跑了，这是好事吧。” 这理由，很冠冕堂皇，却猜不透动机。起码阿方索发现自己抓不住一点合理思绪，那么，“别找了”，他沉着声音道。 不找？肯定不行啊……四目相对间，安瑟一瞬变得无辜，“我只想修复一下关系而已，毕竟以后还得相处，我又没想到好的办法出去，生活在这里，总不能一直僵着吧？”想着还添了一句，“当然，你也别老拿我提出的条件当拖延战术，或许同样是谋条后路呢，毕竟当女主人比当被禁锢的地下情人好多了，不是？” 阿方索眸光闪动，走前一步，“回去吧。” 回去？“里面都闹哄哄的忙着，我怕万一看着看着不满意了又推倒重来？” 话落，感受着似是迅速冷下去的空气，安瑟心下微松，果然，孩子不那么宝贝了依旧是自家孩子，不会在这个认定有目的的时候让自己拿来冒险。 看来，还得下次或偷摸摸的了。 想罢便识趣地挽了上去，笑，“好。” 阿方索一身冷寒便散了开去，他可以纵容大胆妄为但绝不喜欢胡缠蛮搅，这样子就很好。 很快，城堡内便传出熟悉一声唤，“大胖球总管。” 听着透过语音系统层层传到耳际的提示，尚在某个角落可着劲儿训人的矮胖墩抖了一抖，再次麻利地滚了过去。 这里全是要人命的祖宗。 第一五九章 特意会面 终于能踩着休息时间一个人回到房间的安瑟，一眼就瞅着了搁在里面的数个毛绒玩偶，其中以不正常姿势瘫在床上有着圆滚大脑袋小身子外加短小四肢，粉嫩嫩的还系着个蝴蝶结的毛绒熊仔尤为显眼。 安瑟一下真正的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走过去就拎起来抱在怀里，顺便还拿脸蛋蹭了蹭。 蹭得怀中一道烦躁声音传来，“滚，没见大爷心情不好？” 安瑟不管它，抱着就扑至床上，“我脖子这东西……” 垂眸瞅着那一动不动再度装死的样儿，嗯，不回答就是没问题啰，明明刚刚发出声儿了……遂伸手揉了揉，“妮妮真够意思，她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就是下午出现的那个女子。 “别跟我提她”，诺亚挣扎着从怀里滚出，晃着小粉拳，“虽然智能生命没有性别之分，但没见我一直被设为男性属性？那就是大爷，大爷懂不懂，这全身粉嫩嫩毛绒绒是什么玩意？我警告了不许将我弄成稀奇古怪的样子……告诉你，总有一天爷要离家出走……” 简直比上次更不能忍受！ 安瑟被那站不稳还偏死命挣扎的样子逗得直乐，好半晌才止住笑意，“不稀奇古怪啊，很可爱好不好？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我就是喜欢这种的嘛，很符合常理。” “你那是诓人”，诺亚控诉着，它从来没见这人主动挑过一件粉色玩意好么。 “谁说一定诓人了，那是不符合我外在形象”，安瑟将这货重新捞回来，“再说了，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将我坑到这地头的没忘吧。” “……”，动不动就翻旧账的肯定不是好人。 安瑟手下不自觉地揉搓着，慢慢地，有了一种踏实感。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从踏上这片与世隔绝的孤岛开始，她心头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全感，这是实力差距带来的压迫力，也是隔着遥远距离无法诉说的问题，更何况，她不能也不习惯诉说，只有不停的思考，再不停的每每在作死边缘试探，去寻找再去明确解决方案。 阿方索由始至终都将她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认知上，就是脱身之计失败带来的认知，她不怕死。 事实上，她怕死得很。在死亡前一刻，流露对死亡的恐惧是一个正常生命意识的本能，她不惧，是因为信任背后能生死相托的同伴。 除了阿克，她隐瞒所有人为了某货冒险来到了这里，但在意外之后，管它什么地方，有机会走的没走，没来的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无声地赶来了，只因自己在。 所以，就为了这些人，她也必须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她不会，也不需要依附一个人的喜好而活。 诺亚来了，她也可以更从容一些。 毕竟，这回的战场，远不止一处。 “出现了”，被双手蹂躏着装死的诺亚忽地出言道。 “嗯？” “你说的那个猥琐男。” 哦……“速度挺快的，直接来了这里？” “嗯。” “那得去会会，起码要留住人不是？”安瑟微微眯了眯眼，“甘娜他们还得一天多才去到他那儿呢。” …… 宽阔的会客厅内。 急匆匆赶到的裘多一边擦着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一边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揣揣不安地等着大人出现。 之前传出那女人带头反叛逃跑也就算了，毕竟是在游戏基地内而不是他们六部地盘出的事，就算担责也有控制中心高个儿的顶着，但这次不一样了，大婚？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指望着人家不会报复，毕竟，人是由六部从别处交易得来的，游戏外的时间也一直由他们监管控制，属于他们的人……更关键的是，自己露过面。 每回有新人进来，用的都是他亲自作的开场白。只要后来稍微调查一下，就认得自己是谁。 自昨晚听到消息的第一秒起，他就坐不住了，便连夜赶到总部而来，觉得必须亲耳听到，或亲眼看到大人的表态。 那个女人，得探明清楚她在大人心里的位置及重要程度，以作应变。 正想着，裘多就感觉一股冷索的气息从门外出现在了前面三步开外。 “大人”，他掩盖住脸上神色，微弯腰行了一下礼。 “有事？”阿方索在主位上坐下，无甚表情地注视着他。 “第一时间得知大婚消息后，心情激动难耐，是以特意提前前来祝贺”，裘多想也没想地张口便道。反对的话肯定不能直接说，得婉转着来，大人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祝贺？”阿方索眸光深冷，“我似乎没让你们擅自回来。” “……”，裘多愣了一下，随即心下猛然一喜，莫非大人心里并不重视？对了，如果不重视的话，就没有什么威胁性了，女人而已，喜欢的话守在家里玩玩就好。 这念头一转而过后，他连忙恭谨地垂下头，“是，属下逾越了。” “安心守着你的地方，只要不犯错，其它一概事务我以前不插手干预，以后也不会”，阿方索静静地看着他道。相关详细资料他早上才看过一遍，对于他为什么急忙忙地赶来这里，自然心里有数。 “是。” 应下的同时，裘多心下一松，只要大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改变便好。毕竟，虽然还是一样的冷漠无情，但比起当初强硬地带领自己一族亲手创建了血色的，前百年才退位消失无踪的那位老大人而言，还是要好上一些的，那才是位真正疯狂的主儿。 才想着，门口哒哒地传来浅浅脚步声。 裘多转过头，全身上下刹那僵硬起来。 阿方索寒眸凝视过去，心下的不快显而易见。 感受着这渐愈寒冷的扑来的气息，安瑟安然若素地步上前，没有显露异色，甚至还挂上轻微笑意。 那个脸圆圆的，说话时脸上两坨肉仿佛一颤颤的，还特么激动昂扬的欢迎语气她记得可清楚了。 毕竟，那可是她沦落到血色地盘后见到的第二位活生生的人儿，隔着屏幕。 当初还以为是哪位专干这个的小角色呢，后来看资料时倒一眼认出了，原来是六部负责人，裘多。 这个可有意思了。 第一六零章 真真假假 分布在不同星域的分部，其实就是主管贩卖交易运输及作为其区域辖下居住区附属游戏区的日常守卫监管等，因而，若要细分论自己的出处，那就是六部的人。 算是一场姗姗来迟的会面。 人在屋檐下，安瑟自然不会犯忌讳，作出在下属面前挑战大boss权威落其面子等自负男人一般厌恶的脑残行为，是以，上前后，她还是先微弯腰行了一个小礼，才笑道，“想起有事跟你说，后来得知谁来了，就顺便来见见，你不会不高兴吧？”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让人一听就知道是解释，而非寻来兴师问罪。 裘多愣……这跟得知的彪悍样子太不一样了，于是不由得眼眸睁大了两分。 阿方索则放缓了神色，站起至面前，“走吧。” “好”，安瑟应下，最后才偏头瞧了一眼裘多，“欢迎。说起来你们还算是媒介呢，否则我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唔，你会留下参加仪式祝贺的对吧？” 这应该按字面理解还是反讽？不过……既然来了自是有继续留下观看直至结束的意思，遂乘大人没机会赶人前，裘多连忙顺着应下，“是，是的。” 没人再说话。 看着两人离开，裘多才稳了稳揣揣心绪，暗自思量。难道真是为情所动，化干戈为玉帛？这也太诡异了。 不过，或许，他不该想得太复杂？一个逃脱后被迫反击渴望获得彻底自由的女人而已，现在反过来成为半个主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好事，任何人应该懂得衡量选择。 “所以，你真的是有事跟我说？”一路的沉默直至返回到房间前才被打破，阿方索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我”字特别重音。 “别明知故问嘛”，安瑟靠在门前笑，“知道老故人来了，还不许我一时激动之难奈之下去打个招呼？况且，这去到了不是发觉不合适了，什么也没干着？要不然，我早两脚踹上去了。” 顿了顿，带上一丝狡黠，“你啊也别急着把人赶走，我还嫌这两天没事干，或许还能瞅着机会暗算暗算好出上一口气，这岛没人玩也忒无聊了些。” “那么，我的夫人，可以告诉我是如何知道老故人来的？”阿方索没接话，而是另道。 安瑟冲他眨了眨眼，忽的张口对外就唤，“大胖球总管，过来。” ……才在某处坐歇的某人听着耳边传来的传唤通知，心颤了颤，掠过一句我的祖宗，便再度麻利滚了过去。 阿方索听着呼叫眸光闪了闪。 “大人”，大胖球在冷寒视线下硬着头皮弯了弯腰，然后才面向安瑟，“夫人，有事吩咐？” “我早前吩咐过你，以后有客人来了要顺便通知我一声对吧？” “是，是的。” 这个，难道出了什么纰漏？正颤颤的想着，声音再接续传来，“哦，我就是刚才忘了表扬你干得不错，唔，继续努力，走吧。” ……大胖球内心抓狂，面上却笑出一朵花，“是，谢谢夫人。” 瞅着人退走，安瑟瞧着正主，“满意了？” “这里的人，你使唤的不错。”静静看了半晌，阿方索表态道。 “自然了，难道我还会挂着头衔不务实事？这里啊，说不得，以后是我作主导的地盘呢。”安瑟笑笑，反手划开了门退进去，“那，晚安了，明天见。” 转身回去趴上床，安瑟一手捞过粉嫩嫩的诺亚低低嘟哝，“猥琐男还是一样特么猥琐，说老实，还真想踹两脚来着。” ……诺亚自她出去后就在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全混一通，比事实更像事实。 玩什么不好，偏要跟弱渣玩攻心计这一套，日了狗了。 诺亚一边暗暗鄙夷着，一边挥了挥小粉拳，“我们明天就去坑他一把？” “别啊”，安瑟手指一上一下的掳着毛，“万一提前把人气跑了，怎么办？好歹也是四阶的家伙，能少一个是一个，甘娜他们也安全些，留在我这慢慢磨着好了。”说到这便继续道，“不早了，要开始干活了。” 诺亚有些怏，“先从哪里开始？” “他们都在干什么了？”安瑟沉吟着，“要不先录录像？” …… “见着人了？” “怎么样？” “没事吧？” ……听着围成一圈的七嘴八舌的问话，才安全回到约定地下暗区的妮妮瞅着一圈陌生面孔，“呃，等等，你们都哪位啊？” “我们就是接到通知被唤过来的，哦，就是那晚挑选出来的洗劫储备库的负责人，老大她怎么了？”迪子抢先回着。 哦，你们啊……“老大？” “老大说的，这符合打劫团伙的称呼。” 虽然是后来被救回临走前说的。但，从那晚打劫完储备库开始，到去了银月河支流救人结束，自那后，就没见人露过面了，且很快的传出大婚消息，把他们所有人吓了一跳。 那会伤势未愈的妮妮自然未参与，只早上那会抱着大宝贝在远远观战，是以扫了眼俱是忧愁低落的神色一圈，忍不住的泛了个小白眼，“能有什么事啊，你们头儿风流快活着呢。” 倒是为了将大宝贝送进去，自己后来结实地干了一天的活，妮妮有些气，果然是死大胖球总管，晚点叫瑟瑟折腾不死你！ “……”众人有些愣。 迪子有些疑，“真的？” 妮妮晃了晃毛茸耳朵，“真的，你们头儿不是喜欢美人嘛，而你们领主大人虽然老了些，但看不出啊，终归秀色可餐，逢场作戏几回还是可以接受的。” “……”，众人再次一愣，美人？ “妮妮”，不远处在和弗格浏览完壁画回来的阿克塞尔恰好听着她最后说的话，轻皱了眉头，“好好说话。” 妮妮撇撇嘴，摆摆手，“好啦，你们散开。” “那我们过来是？”没人动，迪子继续作为代表问，“去救老大吗？” “哪用你们救”，妮妮瞅着他们，“她会自救。你们嘛，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边妮妮正说着，耳际就收到了纳塔利娅有些将醒未醒的慵懒声音，“我到了。” 第一六一章 格格不入 比起昨儿，经过充分准备落实策划的第二天，不止城堡内，就是整座岛屿都落入了微妙的热火朝天中，处处涌动着可见的忙碌影子。 视线从外面收回来，阿方索查看了一下具体位置，然后眉心微拧，打开了监控屏幕。 还是睡觉。 现在已是午时了。 三天时间已耗过半，但直到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大多就是一副随遇而安，乐于天命的姿态，做得最多的就是折腾场地，其它不过就是追西恩跑了两回。 这行为本身没什么，但目的若是要离开……要干的肯定不止。 有什么忽略了？ 正罕有地轻拧眉心，准备将监控调到其它时间看看时，就见屏幕上的人影动了动，然后睁开怔忪双眼慢腾腾地坐起来，眼神茫然地往四周转了一圈后，环抱着膝盖脸埋在里面，一动不动起来。 阿方索才准备划过去的手就顿住了。 似是过了很久也仿佛就是那么一两分钟，人便若无其事地从床上下来往隔间而去。 接着空落落的一片屏幕画面才在接续的动作下快速往前退回回放。 几乎一半的时间都是立于落地窗前，面向外面的一个背影，其余就是睡觉，极其单调的，乏善可陈，只是……弥漫着无声的落寂。 另一边。 安瑟则是在哗哗水声下，拍了拍脸提神。 今儿要干的事还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到了最后，啥都成了，就自己这里掉链子可就悲剧了，白忙一场也不足以形容，她肯定会死得很惨…… 片刻后出去，就见诺亚在床上滚着玩，“这日子也特无聊了。” “……”安瑟一瞬心塞，顿了顿才开口，“怎么样了？”问的自然是监控，她人其实是被诺亚唤醒的，想了想便直播现场示个弱，以降低警惕心吧。 有时候，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恰到好处地露一丝情绪上的问题，传导一种无能为力感，或许能混淆一下方向注意力。 至于有多大效果就不大好估量了。 闻言，诺亚有些不屑的回，“我谁啊，这点程度的怎么可能有问题。” 安瑟一手将之拎近，“好好的正面回答？” “……关了，走了”，声音霎地奄奄一息，所以说，它最讨厌这种小身子了。 “走了？”疑惑才落，下一秒就见这货自动地滚到床头，跟其它玩偶玩排排坐去了。 安瑟警醒地扭头看向外面。 果然，两三秒，嗒的轻微开门声后，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没等人开口，安瑟就扬声微怒道，“进来不会敲门？隐私权懂不懂？” 一张脸孔霎地凝结成冰。 安瑟当然只敢趁机怒这么一句，怒完后便大步往外走，她这么半天还没吃过东西，化发挥不出的暴力为食量总是对的。 当然，能溜就溜更是对的。 她又不是真的怒而出口，生命都不在自个手上握着的人跟人家谈屁的隐私权，做戏做全套而已，甭管来干什么，小小的忿过去就是了…… 然而还是没溜成。 安瑟靠在被禁锢的门背上，对上眼前摸不清情绪还不说话的人，默了一默后，便伸出手主动的揽上了脖子，“好吧，你的地盘，不敲便不敲吧。我饿了，去吃饭？” ……远处等着看好戏的诺亚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它刚还想赞弱渣胆子大了来着？ 感受着传来的柔软温度，阿方索寒气慢慢散去，也放弃了从监控开始的真假难辨的揣摩，低头耳语，“你会习惯的。” 安瑟从善如流，“好。” 心满意足地吃饱喝足，一个半小时后，她便出现在岛的另一侧，不远不近地望着前面延伸至海上的长桥海屋。 小西恩就是窝在这儿住下了。 紧随其后的大胖球总管自觉有些不妙，“夫人，你说的某个地方缺少人烟还缺装饰，就是……是这儿？” 小少主不好惹啊，难得清静了两天，谁会主动前来？况且，这两人……不会闹起来吧？ 要不要通知刚离开不久的大人？ 正想着，就见夫人笑眯眯的回头瞅着他，“没事，这倍儿棒的风景啊，冷冷清清的也太寒碜人了，我最不喜欢。你看，之前的要求你家大人也全同意了对吧？” “这个……”大胖球还犹豫着，安瑟就冲后头跟来的一群人道，“行了，就前面，都干活儿去吧。记着，所有都要求与城堡布置一致，我想在那边也能看到这里。” “是。” 走至前面，安瑟一眼就看到了出来察看情况的黑袍人。 两人迎面对视着。 “你又在干什么？” “装饰啊，这里太暗沉了，孩子嘛，该喜欢一些活泼鲜艳的颜色搭配才是”，安瑟笑着道，“况且，你看看周围，与这里也太格格不入了，对不对？” “你不能进去”，黑袍人没回这话，转而道。 “小西恩怎么了？要我说”，安瑟慢腾腾的道，“人呐，是对未知事物恐惧而已，我这么和蔼可亲温柔漂亮好说话还特讲道理的一个人，你让他看多我几回呗，保管啥事儿都没有了。” 气氛霎地一静。 好几秒，才听得粗沙笑声传出，然后才是同样难听的声音，“可以，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你太危险。等过多一段时间，将心里残存希望消磨殆尽再来提吧。” 这人……貌似有点意思？安瑟笑容更灿烂了些，“那么，你是赞同我的自我看法了？这就对了，我最是心软了，小恩这么可爱的孩子啊我一看就可喜欢了，但脾气不好啊，我原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性子就急躁了些……” 听着眼前吧啦吧啦地诉说着的女子，黑袍人静静地看着不动。 这是来示弱？ “滚，我让你们不要烦我”，喧闹的声音从各处响起，西恩知道肯定又是那女人提的主意，这岛上简直被折腾得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了，他要搬，对，就搬到上面去，他不信她还能继续跟上，正烦躁不安地想着的时候，就听到门嗒的打开的轻微响声，他抬起头便吼过去。 只是，下一秒，他血液仿佛就被冻住了一样。 这个人...... 第一六二章 明明暗暗 对，面容不同，但西恩认得，那女人的同伴，出现过在自己眼前的人，都认得。 四个人，她是其中一个。 纳塔利娅轻步上前，取下伪装，漂亮脸蛋上嵌着的蓝绿异瞳折射出深邃迷人色泽，没有说话，定定的朝他看去。 西恩想唤人，却在对上视线的刹那起如坠梦幻一样跌入她的无声凝视之中，眼底深处渐变得茫然起来。 一道声音接着缓缓从心底响起。 “想回到从前的日子吗？” 另一边，安瑟绞尽脑汁地瞎掰完对小西恩有如母性般的关怀呵护后，就开始作着总结陈词。 “简而言之，你别老拦着就对了。我能有什么危险，人身攻击还是拐了去威胁怎么着，有可能吗？想想根本都走不通。要说啊，上两回要不是你带了他跑，说不定我俩现在在一起愉快地玩着泥沙了呢，你信不信？没见着他一次比一次更正常了？” 罩着宽大黑色头帽处，完全氤氲着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眼睛，更别提任何表情面容反应了。 挡得真严实。 安瑟瞧着根本不再回话的人，正打量着想着，就听得耳际新换上的通讯器处传来诺亚低低提示声，“好了。” 心下一松，面上却显露了一丝不耐烦，抬步便径直往侧面绕过去。只是没走两步就被拦了下来，“我说了你不能进。” “我也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这是大人的意思”，黑袍人显然不再让步，“需要我请他来亲自送你回去？” 安瑟摸摸脖子戴着的东西，“他知道我在哪。” “不一定现在知道。而且，还因为你什么也没干，进去了就不一定了。” 针锋相对间，安瑟忽地淡淡一笑，“很好，那我明天再来。不，就是每天再来一回吧，好显示我的诚意不是，你可千万要好好守着呢。” 等人转身离开，黑袍人回头，看着仍旧转变得热闹一片的长桥海屋，静静地站着想了一会，心里忽地闪过一丝什么，转眼出现在最大的明亮内屋中。 西恩正在发着脾气，小脸上满是易见的暴躁，手上随意抓起什么就往前狠狠砸去，“滚，这里什么都不要，统统给我滚。” 两人被扔来的硬物砸得头破血流，战战栗栗的越过他退了出去。 “影”，一见他，西恩却是蓦地跑来攀上胳膊，“我不要在这了，这里，这座岛，我都不要住了……我要上去，上去了那个女人一定追不过来。” 黑袍人看了他四五秒，才回，“得先通知你父亲。” 西恩一听表情就换上了拒绝，“我不要见他，你去说。” “闹别扭也该有限度”，黑袍人有些无奈，大人不是没来过，但每回都是被拒之门外，相互间的失望，再添上孩子式的恨意，长此以往怕是不太妙。 “不，就是不要”，小脸一瞬变得阴戾，“再说一遍，你也跟着消失在我眼前，你，你们全都不好。” 到这一刻，黑袍人终于觉得，或许刚才那人的话说得没错，每碰着一次，西恩的确更像以前了。 可是。 他希望的并不完全是如此，而是最好有一点的，改变。 事实上，他认为这里多一个女主人很好……若是阿绮在，肯定会如此认为。 …… “换，给我换上最简洁的那种。” 悠悠回到城堡的安瑟一眼扫过奉到前面的一排礼裙，几乎清一色同种风格，繁复华丽的绣花，夸张的极长曳地拖尾，特别是闪亮的金属丝线镶钻能闪瞎人的眼。 重，累赘，撕开也要费气力。 穿着这东西还要不要跑路了。 站在她面前的女子似是有些为难，“夫人，这都是按你的喜好去做的。”浅粉，奢华，闪亮……这没有哪里不对。而且，最简洁？明显与外面营造的排场不一致啊，还是亲自命令的。 “我说过我什么喜好了？” “……” 安瑟淡淡的瞧着她继续道，“这穿的能跟看的一样吗？你是觉得我气质不好还是不够漂亮，需要去堆砌闪亮华丽吸引人？” “不，不是。” “那就对了，这些都不要，换吧，越简单的越好，任何曳地的也不要，粉色也别了，就黑色吧，我喜欢黑色。” 女子愣了一下，这完全不搭好吗，倒是以前的……但在直视的目光下，很快回过神来回，“……是。” 接下来，但凡穿戴在身上的以此类推，绝大部分干脆拒绝，没两下就把所有人给打发走了。 她也回到了房间，重新抱起诺亚滚到床上。 还有一天。 如无意外，明天这个时候就能离开了，仪式就依传统定在傍晚六时，在此前，针对性的计划就开始了。 安瑟一边想着，一边指间慢慢地顺着短毛，诺亚再次忍无可忍的挣扎，“别老拿我当宠物。” “错了，不是宠物，是玩具，就这副尊容宠物还当不上，那可是会卖萌的治愈系存在。” “……” “哎。忽然有些惆怅。” “……”，闻言诺亚想发飙的状态一下就转为惊沭感，“别跟我说，你舍不得了？” “我又不是疯了”，安瑟没好气的回，“感慨一下亲自策划的第一回婚礼就这么半路流产了还不行？” “你不是说第一回？以后来多几回就惯了”，诺亚有些鄙夷，“还有那什么亲自策划，你就只是不嫌事大的指点了几句而已。” “……” “况且是不是半路流产还不一定呢，要是像上回一样脑抽……” “滚”，安瑟郁郁地打断，“老娘出不去，你也走不了。” 诺亚跟着抑郁起来，“我为什么要陪葬？” “你本来就葬在这没出去过。” “……”这算是什么角度？这话题聊不下去了。诺亚抖了抖毛，“行了。明天无论是谁都脑子正常思维清晰好了吧。” 安瑟正想小小的更正一下，下一句就听着，“人来了。” 她一点都不想见人好么。而且，这个时候......难道因为下午去找西恩了？十来秒后就瞅着一道人影如常地出现在视线内。 第一六三章 最后一夜 一个常年就一副表情的人，是不好从中窥探出什么蛛丝马迹的，起码相处的时间里，安瑟就没看出过什么，只能从说话行动去猜。 但一般情况下这人还同时兼备着惜字如金，不动如山。 是以她不主动时，空气里就弥漫着浓重的安静感。 就这么静对了十来秒后，安瑟忽地一笑，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你再看也看不出哪里不对，不如直接问？” 估计以后也没有这么平心静气说话的机会了。她由始至终的目的就只一个，把歪掉的剧本重新掰回正轨上。 明天过后大概这人心里只有不早点掐死她的念头了。 看她轻松的动作笑意，阿方索走过去紧挨着坐下，伸手搭在肩膀让人面对着自己，“记得我说过的话？” 安瑟示意性的眨眸传达询问。 “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手下微用力，“以后让你别做的，只说一次，听到？” “好。不过，我这不是无聊着么？”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力度痛感，安瑟轻抬眉头，笑，“没事干只能去找小软蛋玩玩了……要不，你去哪我跟着？” 在这关节，阿方索的确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通查下来并无发现，闻言便放开手搁在腰际靠近，“这是邀请？我觉得你晚上也很无聊。” ……呵呵。 “可不是么，晚上也挺无聊的。不如，就陪我到外面，转转？” “这里也很好。” “不一定”，安瑟贴近轻语，“我觉得，黑漆漆的岛上，天地广阔的更有意思呢。”意思还微微的咬重了音。 身体的温度仿佛隔着衣衫传过来，阿方索眸色略深。 然这时安瑟却趁机猛的拉起搁在腰间的手，站了起来，扯了扯，“走吧。”在封闭的空间里，大晚上的玩火，容易自焚。自然的，外面才更有“意思”了。 甫一开门，便迎来了到晚上也不消停的热闹腾腾。 安瑟对于场地布置，要求上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灯光，闪瞎人眼的灯光。是以，作为最后一晚，不仅整座城堡，连整座岛屿都在作着灯光布置调试，处处是涌动的人影，通宵达旦？那是必然的。 被拉着出门，居高临下地眺望远远近近明明灭灭的灯火人影时，阿方索一瞬就明白了过来。 微暗的夜色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狡黠笑意的一张小脸，他眸光闪了闪。 “走吧，说真的，我们转转”，安瑟改拉为挽，往外面走去。 沿路人俱是稍显吃惊地低头让过。 离开城堡范围，踏入林间，再穿过环绕着海岸林木交界沿线慢悠悠的走路，两人都没再开口。凉湿海风从一侧拂过脸颊，耳边还缭绕着周围稀落的人声动静。 悄然无声的走路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发现谁从暗处路过的。 因而等于听墙角一样，传来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 叨唠家常琐事的，训人的，埋怨时间紧的，讨论八卦的……特别是讨论自家主人八卦的，丝毫没发现路过的一张越来越沉冷的脸孔。 一般人并不如此胆大放肆，要知道，这里就仅两位主人，一极冷一极暴，类似带着欢庆的气氛？是不可能的。因而，在发现并没发生什么不幸事儿，甚至连暴戾成性的小少主也在退避以后，短短时间内，处于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状态中的众人再一次发生了心态转变，从天而降的新女主人显然成了最受欢迎存在，受这氛围影响，旧人连带着外来人都免不得放松起来。 两人的静默一直持续到一个小号沙滩球不偏不倚地滚到前面停下，还扑上一个约两岁左右小胖墩。 紧接着一道耳熟声音传来，“小兔崽子让你扔这边……” 抱球抱不稳，小胖墩一屁股笨拙地歪倒在软沙上。 被迫停下的安瑟一下噗哧笑了，然后偏头对赶上来的显然才发现自己是谁的瞪大眼珠子的大胖球总管说道，“你家孩子？跟你真像。” ……怎么这么巧啊。大胖球冒汗，微微弯腰回，“是，夫人。” “走吧。” “是。” 看人急忙忙的将小胖墩抱走，安瑟收起笑意，也不朝前走了，转身往海边而去，风迎面吹来，人声更少了一些。 瞧着还没吭过声，保持着寡言沉静的人，安瑟意有所指的道，“所有的，都是普通人而已。” 阿方索投去的目光凝了凝。 “这里，或者其它地方，跟我来前想像的不太一样。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哪有那么多天生冷血，见人恨不得就砍，或长着一张本人就是穷凶极恶的脸的人。对于大多数人来，或许，根本的，就是阵营不同，也非利益相关罢。” 阵营不同就是敌我双方，非利益相关就意味着即便意识到不对，也不会为了别人赌上所有去挑战强权，这是本性。 在凝视中，安瑟终于慢腾腾地问出最后一句，“那么，你呢，天生？” 这是迄今为止，她自认做过的最危险的试探，因为回应无法去分析预料，所以一路想着，最后偏向于，总不至于因为一句不好评价或试图交流而丧命吧？ 不单纯是想知己知彼，琢磨一个重要的或感兴趣的人是她病入膏肓的爱好。 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眼前人并没什么反应，依旧如常的一副神色，甚至没回应。 出口的话，就像被过滤在了空气中。 ……亏她反复掂量了这么久。 安瑟蹲在地上囧囧有神地划起圈圈来。 海水缓缓流过退回冲刷着痕迹。 直到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回吧。” 抬起头瞅着昏暗光影下的一张脸，安瑟转眸笑道，“不急，还早。终于闷了对吧？我也是，来，蹲下来，陪我划圈圈。” 瞧着疑是终于有些僵硬的姿态，接着不疾不徐地补充了一句，“你可以先回？” “你觉得能单独留在这？” 安瑟叹了口气，站起来，“有什么不放心的啊。我还能趁机溜了不成？就是有战舰来接也冲不出外面重重守卫圈对吧？”能这么简单粗暴的她早就逃远了。 没回应。 “行，走吧。” 反正现在啥旖旎气氛都没了，出来晃荡半天也就是为了消火而已。 在最后一片相安无事中，当夜抱着诺亚意外睡得死沉的安瑟，发现第二天自己竟然是被有节奏的礼貌敲门声给吵醒的。 第一六四 反击之战(1) “你要求的重新送来确认了”，诺亚说着，从怀里滚出，还主动的帮她应了自动门开启。能在这么关键时刻睡得特么好，它真替外面众多紧绷着神经的人默叹。 捋捋乱发转出外间，安瑟一眼就瞧着了如昨日一样的阵容，走近，手指从礼裙及相关搭配上划过，没两分钟就全指定了，“行了，就这样吧。” 女子显然比昨儿要适应良好，“需要试试吗，夫人。” “不用，到点再让人过来吧。” “是。” 落地窗外，视线开阔处，原来粼粼海面上可看到不知何时已游荡着不少大小船只，隔着不短距离，依旧能感受到那夸张的艺术轮廓，折射出的绚丽多彩色泽。 安瑟看了两眼，不禁夸道，“大胖球的领悟力和执行力还是不错的。”她随口的一通要求，分时段相继地有条不紊地落实下来。 “就这点水平”，诺亚嗤笑着回，“也不见你夸夸我。” “没有吗？”她貌似奉承过几回来着？ “没有。” 安瑟笑了笑，回头将它从床上捞起朝粉嫩嫩毛毛额头就吧唧的亲了一口，“我诺亚最厉害了。” “……”这，这人今天吃错药了？ 诺亚呆。 然而，等人洗簌完出来刚扑上去想发问时，就收到了一道远程联络信息。 “有人找你”，诺亚话落，同时开启了中央屏幕转传画面。 “嗯？还有事？”安瑟抬眸看去。 作为一个被紧盯严防的监控对象，为了安全起见，她自个儿从不会跟其他人直接联系，都是通过诺亚中转，这才是个可靠性高的隐秘存在。 “心情挺好？”凯不温不火的问。 “自然，这不是很快能离开了么？”安瑟瞅着他如常的一副淡然神色，“这个时候，不会就来闲聊这个吧？” “不，我是提醒你，如果再次失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安瑟笑意微收，“不用给我压力。毕竟，现在主控权不在我手上了，不是么？怎么，你是关心如果我出不去也死不了，阿克会留下一直陪我困在这？” 凯眼神略透尖锐，“你本来就不该带他过去。” “这话可不对了”，安瑟可是一向受软不受硬，闻言便微微眯了眯眼，“他爱去哪是他的自由，就是作为兄长，你未免管得太宽泛了些。” “难道你不认为，私下跑去敌营，应该提前知会一声？” “同理，你不觉得，就是知会，应该是阿克主动跟你提？” “横蛮。” “控制狂。” 气氛刹的僵持起来。 “好了”，怀里的诺亚只好主动出言调和，“这个时候能不别拿来吵架？随时有人会过来好不？”当半夜呢，也别当自己不用废力掩护？ 凯瞥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粉嫩一团，“有些东西，不一定值得拿命去换。” “……”诺亚气结，你大爷的，这暗指的什么东东，当它听不出来？ 安瑟却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行，恭喜你的成功告诫。我听进去了，没事儿就这样吧。” …… 五艘战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深空之中行进。 无尽号上。 甘娜坐在会议室主位，绷着一张脸看传回来的报告。同样的，一种极其沉肃的的表情如出一辙地出现在其他十一张不同脸孔上。 从这里，距离血色六部就只剩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 其位于一颗经过人工生态改造的无生命星体上，包括了分部中心工作区，军事驻扎区，及其所管辖的整个奴隶居住区，这里同时往外辐射着十个游戏区，一旦出现意外，可以在十五内赶到任意所在地。 甘娜他们此行目的，是一锅端了除了游戏区外的整个六部。 详尽的巡逻分布图，武力系统结构图，控制中心图，及居住区地形图……一切信息都很直白透明，他们要做到的，就是直奔重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等到能依赖的所有大型攻击系统失效后，无论对面有多少人，都不过沦为待宰的羔羊而已。 而且这种机会只有一次。此后，其它分部肯定会醒觉而作出相应整改，再没有如此便利的钻空子的机会了。 资料是主上给的，没有人质疑过真实性。 而她不在。 都是因为他们才冒的险。 也从来没放弃过他们。 一想到这点，每人心头更添了一种静默沉重感。 就在这种寂然无声之中，甘娜看着到点的时间，打开了会议中央大屏。 大亮的屏幕上，投影出一道微带笑意的脸孔，如从前别无二致的，给人一种淡淡的从容自信感。 众人目光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同时，她的声音透过广播系统传至每艘战舰的每个角落。 “在战前，我想对你们说几句话。” “作为我们正式的第一次反击战，也作为绝大部分人参与的第一次行动，我希望你们能赢得轻松漂亮。是的，关键是轻松。这次行动很突然，但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因为此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另一个地方，人心松懈，终端监管缺失，也是群龙无首，更重要的是，核心信息，在你们每个人的脑子里。所以，你们，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 “就从今天开始，用你们的行动去向所有人证明，那些坚持的信念，不是空口白话，它正在一句一句的变成现实，也是从今天开始，所有属于血色的地域，将以此为起点，会在你们脚下寸寸崩毁消失，我勇敢的战士们，去争取属于你们的生命自由，去改写你们的命运吧，去告诉他们，你们，来了！你们，将不可战胜！” “我永远与你们同在，也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话落下的当下，所有人对着声音或投影方向将手置于胸前，默默地弯腰郑重地行了一礼。是的，我们来了，我们，将不可战胜。 所有曾期待的，被承诺的，短短时间内，她真的做到了。 前方，就是那些卑微挣扎过的黑暗腐朽所在。 不是逃离或被迫反击，这是主动的宣示自主权的一战，一颗颗颤抖的心下，开始在沸腾地翻滚。 第一六五 反击之战(2) 录像甘娜在主上传过来时已看过，事实上，上面说的每句话她都记得很清楚，就像从前说过的每句话一样。 但不妨碍她依旧如其他人别无二致的默默听完，最后跟着垂首行礼以示敬意。 作为最早的追随者，这已是她参与的第四回行动了，而前天夜里，那缓缓的平和话语仿佛依旧缭绕在耳边，“甘娜，无论是旧人还是新人，都是你一手将他们带了回来，然后每天费心费力地整顿训练、规划教育，引导并伴随着他们成长，所以，比起我这个甩手掌柜，你才是最适合在战场上指挥他们的人，所以，我在不在并不重要，因为有你，我也很高兴有你。六部，当它完整呈现在你面前的这一刻，它就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去带领他们获取你们所需要的胜利吧，真正浴血过的队伍才会成长，你也必定成为一名优秀的独当一面的统帅。” 甘娜想着，抬起头，目光从上面每一个脸上掠过。 除了早就跟在身边的磨赤儿，其他十人都是从新人中脱颖而出被选中的领队，她清楚每个人的能力范围，也的确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们。 或许主上说的对，她，可以。 “磨赤儿，带人出发吧，进去蛰伏等待下一步命令。” “是。” 磨赤儿有些兴奋地摩拳擦掌，应声后便大步走了出去。他带领下的都是跟随着主上毁过城市迷宫，闹过破碎之域，更兜转过总部一圈的人，作为这回先遣队，他们的任务是混进去，以轰掉敌方作战指挥中心作为整个战斗的开端。 没有什么任务比这个更适合他们的一贯风格了。 很快，一艘夹于中心的小型舰船脱队而出，全速朝目的地而去。 舰桥内，磨赤儿及其他人已换过一副模样，另有一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地抖着身子发白着脸，站在一旁。 事实上，他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才刚出来没多久，准备前去游戏区驻守基地换岗，就突然被四艘凭空出现的战舰给锁定拦截住了……连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也毫无还手之力，就像早就知道他们此刻会出现在那里一样，精准的令人心颤。 所有人都被一一处理掉，换上了眼前这群人，伪装成他们的样子，不，也不是他们的样子，而是，将要换岗回去的。 那些人大概也…… 早有预谋一词在脑里晃过。 但不知为何，就单单放过了他一个？ 磨赤儿看了他一眼，皱眉，“怕死？” “……”人颤抖着，嗫嚅好一会没回，这应该怎么回，回？ “没用。” 没等他想明白什么意思，眼前一道暗光闪过，人已噗通的软到在地。 “队长，你这全都杀光了，万一有人上来盘问答不上咋办？”旁边一人禁不住抱怨道。 “那也指望不上他”，磨赤儿横了一眼过去，“你们不会留一个看着中用点的？” 话罢也不管他们，将通讯器调到特定频道后，小心翼翼地低声下气地问道，“诺亚大爷，你在吗？” 主上就是主上，能拐来敌方终端智能系统当后援顾问，还要毛线的活口。 …… 将凯请走后，安瑟大好的心情一点都没了。 被盟友要求承担失败的后果，这滋味不太好，虽然知道是对的，自己也是如此做的。跟诺亚前晚录的好几个视频里，不仅有穿插行动所需的动员，也有……基于意外的遗言。 整个计划分为互不相干独立进行的四部分，只有一半与逃跑相关，另一半就是纯粹利用这次大好机会顺便去坑敌方，秉承着一贯的利益最大化原则。 这才是万一逃不掉会死得很惨的原因，因为，她没给自己留退路。这里失败了，其它部分也会如期进行……而最终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自己。 偏偏最不可控的部分就在这儿，也就是所说的失败，只会是她逃不出去的失败。 那个妈蛋的……不跑来加多一句就会死？安瑟抱着诺亚顺着毛，认真想一想，便莫名觉得惨惨戚戚起来，她录遗言也没这样的感觉呢，当有始有终公办性质就过了。 诺亚仍犹自忿忿，白眼狼就这东东了，当初要不是暗中维护，就凭那些渣渣想轻易的自己眼皮子底下混进混出再蒙混过关，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好吧。 持续的一片低压中。 诺亚感应着外面在靠近的人，不过，这下却是有些意外……哎？ 安瑟正埋在床上嘀嘀咕咕地重新做着心理建设，根本没留意自动门再一次被怀里这货打开，直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刹的抬头，便看到一寻常装扮的穿着白间黑色女仆装的女子，这女子微带笑容的在床前停下，抬手微动，面容一变……变了男的。 安瑟眨了眨眼。 哎…… 女装……也特么的好看？ 安瑟惊喜得瞬地跳了起来，扑上去，往细嫩白皙脸蛋捏了捏，“怎么是你过来？” 阿克塞尔接住这人扑来的冲劲，等她似反应过来悻悻的放下手后才道，“谁都一样。” 转念一想，安瑟觉得也是，接个货而已也没要求啥技术含量，刚想回头将一时激动之下扔掉的货拎回转交给他，身体却被顺势轻轻抱住，耳边传来轻声嘱咐，“小心一点。我们等你回来。” “好”，安瑟回抱，笑道，“我这冲劲好像又回了。” “又？” “呵呵，没事儿。” ……才怪。诺亚腹诽完，自个蹦跶着，“走了。”不用在这危险地儿搁着，去哪都好。 “小没良心的东西”，安瑟拎起转手一把将它扔过去，“别忘了要干的。”当初玩笑归玩笑，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它留下陪到最后。 “行行行”，诺亚也不废啥话了，一连应着。 “走吧。”安瑟轻松的耸耸肩道。 阿克塞尔瞧她一眼，想着刚才的话，最后还是倾身上前低声添了一句，“活着，无论你是谁。” 安瑟微顿。 而人则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偌大空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第一六六 反击之战(3) 仰倒回床上，瞧着顶上白花花一片，安瑟心里空荡荡的发着呆，然后好一会，叹口气，拾缀两下便往外走去。 得益于超强的隔音效果，室内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喧闹，忙碌，明亮，欢快……满眼轻盈的粉白蓝，代替了冷淡沉郁，路过的人见着她，纷纷微施一礼再继续活动开去。 慢慢地一路走过，直至出去踩上松软花瓣，没入脚踝，她才停下。不得不说，这么一通改造，还真如进入了绚丽多彩的童话梦幻一般。 大相径庭的风格，一戳就破的泡沫。 事实上，这场将要到来的仪式里，估计再没有比自己和阿方索更闲更漠不在意的两位正主了。 一场始于算计，始于征服欲的交易，在乎的只能是结果。 至于结果如何，就像一把赌局，既然自愿下场了，就得输赢自负。 不远处。 望着形单只影站在边缘高处眺望远方的女子，四名男女先后停下了脚步。 “大人到底看上她什么了？”贝莲眼里赤裸裸地透出不解，嫉妒，还有鄙夷，“不过一个粗鲁野蛮的卑贱女人。” 要不是知道人是从达卡拉出来的，她根本就不记得亲自接收过这样的人，毫无特色，毫不起眼，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闻言其他三人立马变了脸色，杰斯黑着脸冲她低声警告，“不要命了？现在人是你能议论的？” 凯拉更是一如既往的嘲弄道，“有些人啊，不过就是自命不凡，心比天高，殊不知……呵呵……” 若是以往，贝莲肯定听着警告或跟凯拉互相冷嘲热讽起来，但今儿，她眼内只映着一个身影，特别是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少女般唯美背景下，和当初印象里贫瘠肮脏堕落的贫民窟互相交织在一起，巨大的反差使她莫名的难受。 本来就是任她处理生死的人。 为什么，凭什么。 她忽的抬起了脚步，往身影方向而去。 “你干什么？”杰斯猛的将她拉住，语气很是不虞。 “不是马上就成为我们女主人么，见个礼怎么了？”贝莲挥开他的手，“我们跟过来不就是为了参与，躲什么躲。” 见她头也不回的执意上前，杰斯恨恨地跟上，其他两人互看一眼也只好落在最后跟着。 安瑟心有所感地看去，低低的似是自言自语地问着，“那是谁？” 诺亚声音极快极简洁的从耳际传出，“达卡拉。” 达卡拉……交易区？六部？ 瞧着带头那位金发大卷，身姿妖娆动人走来的身影，安瑟忍不住抚了抚额，得，自己还没找人算账呢，倒被人自动找上了。 以为胸大腿长就能任性么。 干瘦身材，身量也不高，发丝凌乱，体态懒散，不过就是脸小一些，眼大一点……贝莲打量着，越发的胸闷气短，三步开外停下时，正想着要怎么招呼，其后的人已经跟上，微弯了弯腰，主动行了一礼，她只好僵硬地跟着随意示意了一下。 安瑟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往后唤道，“大胖球总管，过来。” ……被无视的人就不尴不尬地站着。 吸了一口气，贝莲刚要开口自我介绍，就感觉一阵风似的吹了过来，“夫人，有事？” “嗯，裘多还在吧，请他过来这儿，就说他下属不知规矩，以下犯上，请他处理。” 大胖球余光扫了一眼四人，没有多问便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只留下闻言一脸惊愕表情的四人。 “你……”贝莲胸部剧烈地颤抖着，显然一下子气得不行，“你说慌，我们什么时候……” “闭嘴！”杰斯冲她吼了一句，然后朝前赔罪似的弯腰低头，小心翼翼地道，“是打扰了夫人清静？若是如此，我们马上就离开。我们……此不过是碰巧见着，特意上前见礼，并无它意。” 安瑟没管后面说话的人，只走近一步至那女人前，慢声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意见？” “你别以为真的一步登天就能为所欲为了，我们明明没有……” 话没完，毫无防备之下“啪”的清亮一声，火辣辣感觉瞬时传来……贝莲不可置信地伸手抚上脸，“你，你……” 安瑟转了转手腕，“我心情正不好，你来得很及时”，说罢凑近，已仅容一人听到的声量继续道，“你家大人我尚且虚与委蛇便罢了，你一个小喽啰我还收拾不了？欠下的命，总是要还的。” 贝莲惊怒交加，“你果然是奸诈阴险贱人，我要告诉大人……你，你根本就不应在这，你应该死。” 在她说话的时候，安瑟早已退后两步，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在旁边出现，周遭气温似是一瞬低了好几度。 接着裘多才赶至，横瞪了冷汗涔涔的三人和作死的一人一眼，微垂着头朝安瑟道，“等回去，我一定让他们去接受责罚。” 早知就不带这些人来好了，本来是打算着若情况不对好推出替罪羊，然而这根本平安无事的却反而横生是非，废物！ 安瑟神色淡淡，“回去？” “今天这喜庆日子……”裘多意有所指地回。 而贝莲在阿方索出现在对面时已定定地看过去，耳边根本就没听着裘多所出口的维护之语，反而缭绕着那女人刚才所说，因而当下便鼓起勇气道，“大人，她骗你，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只是想……” 一尖锐血色冰锥悄然无声地横穿心口而出，人瞪大双眼的刹那便嘭的倒了下去，不止她，身后其他三人也以如出一辙的姿态同时倒落在地。 本来还在等待答复的裘多在她出口时已感觉不妥，然而……已来不及。 蠢货，麻痹，这话是你能说的？ 裘多一边暗骂着，一边垂首立着不动，不再吭声。 直到眼前两道身影同时消失。 “满意了？”看着若无其事地拉他找起东西吃的女人，阿方索终于开口。 “还行”，安瑟没甚情绪地回，“不过，人是你杀的，还是因为掩盖事实杀的，我觉得，也与我没啥关系。” 背部一下狠狠地撞到墙上。 安瑟眉头皱起再松开，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怎么了？不高兴？还是我说错什么了？”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这样的你，还配不上当初争来的待遇。” “还有六个小时，我需要整理心情。” “那记着，六个小时后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你”，阿方索低头凑近，“我等着你的履诺。” 第一六七章 反击之战(4) “少主”，娄加博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时候出现在控制中心，还上到自己这儿来的人，连忙迎上前去。 西恩不看他，而是径直走到唯一的办公长方镜面大桌前，在转椅上坐下，扫了前方空落落空间一眼，视线才落到娄加博和随行而来的影身上，“我今儿就呆在这了，你们出去，我不想看见任何人。” 这个时间段……娄加博低头回，“不如我就留在这陪少主？” “滚”，西恩小小的脸庞瞬间带上狰狞，“我说的听不懂？” 难堪和不快从脸上闪过，娄加博干脆地应下，“是”，便转身大步退了出去，而黑袍人也跟在后面离开。 几秒后。 小脸垂下，指尖流利地从镜状桌面划过，宽大投影落于长桌上方。 他没抬头，而是继续在操作界面上打开后台加密数据，进入最高指令操作系统，没几分钟，一段段复杂晦涩代码密密麻麻地在指尖流出再消失不见。 等阿方索出现时，西恩已经离开了办公桌，站在原本空荡荡的现在遍布大小投影屏幕的空地中央，抬头瞧着上面。 都是星域上空和下方陆地转传回来的画面撷取。 从画面再转回到西恩身上，阿方索隐去复杂神色，开口，“你在干什么？” “他们让你来的？”西恩恶狠狠地回，“我说了谁也不见，你也是，滚，都给我滚……” “西恩！”阿方索脸色瞬沉，“这儿不是你能呆的地方，给我回去。” “不，以前我就天天在这，怎么现在不能呆了？”西恩一点也不沭，反而更大声地继续吼着，“我不走，就是不走。” 阿方索只好走上前，曲膝低身平视，“那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她死，你答应过的，骗子！”西恩伸手憋着劲儿推过去，“都是骗子！给我滚！我不要见你！” 阿方索没有怒，只是意外地皱了一下眉头，看着他，“不怕了？敢提了？”要她死这个词，可是自真人出现后就没听过了。 西恩却是扭开了头没有回应。 “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放弃了机会。西恩，要人死的话自己想办法，她就在下面，而这里，也没有你使不动的人。”阿方索说完，下一秒便站起再出现在廊道外。 候着的黑袍人并没什么反应，且没等问话，便似已早知地默契地道，“阿恩从昨儿开始便慢慢恢复正常了，没有噩梦，也没有逃避关于她的话题。” 想想还添了一句，“就是从她最后一次主动出现至离开开始。或许……说得也对，出现多几次便不会害怕了。” “我现在需要的不仅是正常。” “你应该给点时间。” “我给了”，阿方索没再看他，而是看向另一侧的娄加博，“进去看着，这里是你的地方，以前麦辛可没那么不济事被赶出来过。” 娄加博没多言，只低头应了一声“是”。 一个小时后。 “西恩已经完成你交代的了”，看着阿克回来，纳塔利娅上下打量了一会他带回的粉色一团，对其道，“蠢女人冒险舍命来救的就是你这样的货色？黑个系统都需要别人动手代劳？” “……”诺亚一下气绝，“你，你……懂个东东的球！我这是稳妥起见，内部授权安全，他们刚整顿了新的……” “不行就不行”，纳塔利娅没有耐性地打断，“别净说些有的没的。” “……” 阿克塞尔随手将它扔回给妮妮，“好了，时间不多了，该到舰上去了。” 妮妮一把接过抱紧安慰，“不要紧，无论你怎么样都还是大宝贝级别的哦，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嗯，绝对保证。” “......“诺亚忽然觉得，还是跟弱渣呆一块的好，这些人，都太不讲理。 …… “都放下退下吧，我自己来。”安瑟从床上爬起，对捧着一堆东西进来的女人们说道。 等待间隙里干什么最好？自然是埋头补眠了。她终于发现，事到临头，翻来覆去思前想后，觉得大家应该都在忙活的时候，自己竟tm的闲得发慌了......于是吃饱喝足，瞧着空余时间，并不想再往外凑的她只好回头补了一觉，直到被坚持不懈的声音吵醒。 事实上，她确定了好几回，距离六点确实还有两个小时。这简直令人无力吐槽，换件衣服需要个把小时吗，来得那么早是要瞎折腾谁？ 面对眼前人漫不经心的还似是不甚耐烦模样，来人俱是面面相觑的诧异迟疑，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弄头发化妆着装搭配整理基本的忙活下来怎么也得两三个小时吧，她们先前已经白白在外足候了一个多小时了......而且，还自己来？ 这是......？ 话落好一会没人动，安瑟蓦地冷了脸，“怎么？听不到我说的？放下，出去，现在。” “是。” 等恢复清静，重新躺下将状态调整了一会，然后才计算着时间，慢悠悠地倒腾换衣，最后打量了一眼镜前的自己。 一袭纯黑长裙，不变的浅亚麻短发齐至颈脖，额侧几缕略长垂下遮住耳朵，一眼看去简单至极，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安瑟甚是满意。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中间就是有再多的情绪都被慢慢的消磨殆尽了，而现在......平静无波的，挺好。 清透的镜像里，一道身影从后面缓缓靠近。 安瑟眯了眯眼，然后转身，扬唇而笑。 “我认为，你应该更用心一些？”阿方索看着眼前再没有了午时那会漠然神色，却是素淡至极，跟平日别无二致的女子，上前，“或者，你还有别的惊喜？” 关于这话里惊喜的含义，安瑟自是明白。 在这场实力过于悬殊的赌局里，这人由此至终保持着一贯的纵容看戏式心态，颇有看招儿接着的意味。 或许内心深处就没真正重视过自己的身份。 这可大大的不好。 “折腾别人是乐趣，折腾自己么，我可不大喜欢”，她轻轻挽上胳膊主动带着往外走，“唔，还有惊喜嘛，你认为呢？” 空气里弥漫着别样的安静。 直到踏出去，外面的人声刹涌而来。 五时三十分。 走出城堡，踩上柔软的花瓣地面，再看着空中飘洒落下的花雨，依稀还可见远处站着不少人等待的中央场地，安瑟笑，“不瞒你说，我是真喜欢热闹，可惜，这到底还是差了一点，你不介意我再折腾折腾吧。” 阿方索目光一凝，耳边同时传来一道无比熟悉声音，“爸爸，你说的，要人死自己想办法对吧？我已经，想到了。” 第一六八章 调虎离山 前后两人两段看似毫无关联的话放在一起，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下意识察觉了不妥，然没等回问，通信却突地断了。 而前方中央场地原本用于公证仪式的大型投影屏幕上则出现了一张赤发白嫩脸孔，所有人俱微带异样地抬头看去。 小少主？ 这是，什么情况？ 疑惑间，两位正主也紧接着无声无息地现身于投影之前，空地之上。 本来还喧闹沸腾气氛刹地冻结下来。 这出场方式，这表情，这簌簌骤降的冷气...... 貌似不妥......不，是肯定不对劲。 这时画面一闪，忽地变成空白。 手腕被捏得极紧，安瑟轻轻地甩了甩示意，“小西恩怎么了？这是要捣鼓什么东西？” 这句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把旁边人的视线给拉了回来，“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安瑟无辜，“我正想着怎么闹闹这儿呢，不是刚问你介不介意我再折腾折腾吗？我喜欢热闹呢。” 在带着冰寒审视目光中，她再似是嘟哝地补充了一句，“小软蛋胆子大了嘛，敢在这个时候来捣乱了......改天总不会还想要我命儿吧？” 阿方索没有回话。 而耳际也很快传回了汇报，“少主从控制中心离开后，就回到舰船上休息。不过，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趁着一个人偷偷地跑了出去，定位消失，影也正在这上面找。不过，人肯定没出去。也出不去。” 没人能静悄悄地突破外面防卫线，要是出去了他肯定知道。报告的娄加博很是镇静，依他估计，最大可能性就是见不得家里多了一位不喜欢的人，小孩子闹脾气罢了。 他倒希望这脾气能闹得更大一点，大得能影响下面公证仪式的进行。 “尽快找出来。” “是。” 指示才下，西恩小小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巨大屏幕前。只是这回，原本看不出什么地方的一片白色背景变成了泛着柔波的蓝色海水，人正在往海里深处游去。 “爸爸，我想过了，要是我死了，她一定也会跟着死的，对不对？” 听着耳际传来的极轻的，称得上柔弱稚嫩的声音，阿方索的脸色，终于彻底地沉了下去，仿佛笼罩着万年寒冰一样。 尽管画面上没有出现任何声音，但所有人还是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如出一撤的惊恐诧异不解等各式丰富表情在现场每一张脸孔上快速定格。对于周围海里有什么，从踏上这岛屿的第一刻起就会有人告之。 安瑟也是疑惑的，轻浅的道，“那个，黑袍人好像跟我说过，小西恩以前很喜欢扔人去喂什么玩意来着？他自己，嗯......这个.....” 寒眸刹的转了过来。 安瑟不闪不避地对上，再次轻轻启唇，“你，不去救他么？” 尽管脸上一派平静，她的心里，却是在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 走还是留？生还是死？ 四......五...... 没有六了。 她失去了知觉。 “送夫人回去，我回来之前，守着。” 冷冷地扔下一句，紧跟在身旁等待指示的大胖球还没来得及应下，便已见人原地消失不见。 而一旁的女仆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 其他人只扫了一眼，转而继续紧盯着投影屏幕，眼一眨也不眨的......仿佛在看惊悚恐怖悬疑剧场一样，气氛紧张而又凝滞，还带点......不可诉说的期待。 只是。 没两秒，人也还没带出两步，接二连三突然爆发的巨大爆炸声直接把所有人炸得愣在了当场。 厚厚的花瓣层，连带着褐色泥土，被重重的猛地掀翻起来，再细细如下雨一般落在每个来不及躲避的人的脸上和身上。 同一时间，低空中原还在兜着圈撒着花的各类飞行器就像突然失灵一样，统统横冲直撞地朝下方众人盘旋而去。 轰然的爆炸声伴着闪耀火光再一次精准的落在当下。 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在短短几秒轰落的一片忙着躲避的兵荒马乱里，没人看到，扶着安瑟才退离两步的女仆已被炸晕了过去，而一只黑色小兽不知从何处猛地悄然扑上，人兽刹那于原地，于所有人当中消失不见。 裘多注意力本来全在屏幕，在那海里游动的西恩身上。 爆炸来时他第一时间闪避了过去，并顺手搭救了一下身边几个人，不过五六秒后，紧接着在空余间隙里环扫了周遭一圈，这种明显预谋性的埋伏袭击......谁敢这么大胆？ 这问题涌上的一瞬间，他脑里不期然地闪过一道身影。 然再仔细地往外走几步查找了一圈后......人呢？走远了？ 他心内，涌起突突的强烈不详感。 渐愈深暗的海里，水压在渐渐的升高，难受的，被挤压的感觉，使得被深度催眠控制中的西恩自我意识慢慢地一点点开始恢复。 这是哪里？ 他在哪里？ 水，包围着身体的无边无际的水...... 他疑惑地停下看着，想着，然后，就看到了远处出现的，于外裸露着长长两排闪着寒光锐齿的生物，异常凶猛噬人的熟悉模样使他突地激灵了一下，也使他完完全全的清醒了过来。 只是，极大的惊惧僵硬了身体，动弹不得之下，喉咙也完全发不出声音。 疼痛汹涌而来，在最后一刻，他的模糊视线里，只见炸开的一片翻飞血肉...... 爸爸...... 安瑟从医疗舱内直直地弹起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便响起一道熟悉的清澈男声，“欢迎回来.” 笑容一下满满地溢上，安瑟蓦地跳起扑上去，欢快地笑，“在这里见到你真亲切，嗯，真他娘的幸福。” 不过短短三四天，愣是让她有了种过了好几年的漫长感，要是再在下面困几天，她非得疯去不可。 弗格闻言无语。亲切？你倒是少躺两回。 “行了，别忘了还要继续逃亡。” 安瑟松开手，“行。” 死不了，那接下来，就是得顺顺当当地穿过重重防卫网回家去了，且还必须在被调虎离山的正主出现之前。 接过弗格递来的伪装器戴上，安瑟跟在身后，往外快步走去。 第一六九章 准点行动 在这儿，星域上空设有三道警戒线，代表着从里面穿过最外围除了需要十五分钟行程外，还得最少要接受三次不同的检查通过报备。 但是，有了西恩这个前期特殊的强力外缓，再配合着诺亚，悄悄地利用伪造身份信息通过检测，直接去到最后一道防线上不是什么难题，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是，如何从最后一道防线上，于众目睽睽的监视中离开。 要真正安全的逃离，是要拉开一定的距离的，不然一样会被集火瞬间轰趴。 “嘿，小白。” 从医疗室一路往外走，一只比巴掌稍大黑色小兽闪电般地窜来趴至肩膀，安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招呼道。 这跟着莫小丫从永望星来的小家伙，比之前那个粗鲁的溅她满头脸泥土草屑扬长而去的大货可听话多了，看来她不在的一个月里，沟通能力进步了不少。 “五点五十分了。”伸手摸摸毛，安瑟轻声呢喃着。 这是设定下的第二步固定行动时间。 看着下方陆地传回来的短暂混乱影像画面，娄加博想也没想，脑里便划过了一个字，逃。 她想离开。 没有缘故的，他就是这样觉得。那个曾经在眼前若无其事地骗过他的女人，肯定也能轻松地骗过下面任何一个人。 这念头刚起，准备往下通知从现在开始禁止一切移动出入的时候，就听到了尖锐刺耳警报声在整个控制中心内疯狂响起。 一级警告，分部求援？ 他脸色剧变，注意力立马转了开去，所有画面也立刻转为了从六部传回来的讯息。 ...... 二十分钟前。 “开始吧。”甘娜稳稳地下令道。 原本还在慢慢挪移的战舰全速启动起来。 监控中心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情况并发出了警告告示，然而就在指挥部人心回笼准备发出截击命令的当口，就听到了响在耳边的轰隆爆炸声。 如同定点爆破一样，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顷刻间已随着崩塌碎裂的整座建筑一同埋在里面。 紧接着，从远处呼啸而来的远程攻击锁定每一个关键落地点，精准利落地轰了上去，熊熊升腾的巨型火光烟雾一瞬将视线内所有东西掩埋。 这个时候，只有原本固定巡航、守卫的编队下意识展开了反击，而大多数人则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懵了过去。 这是，敌袭？ 可是，哪来的敌人？ 不，原本是有的，但不是......已经被收服了吗？ 而且，自动防卫系统呢？ 还没收到紧急指示？ 现在，是迎战还是？ 同一时间。 废了三四个小时的功夫，针对性地摸着死角点，在作战指挥大楼各处顺利动了手脚的磨赤儿他们，转而去到了奴隶居住区。 血色在这之前有个硬性规定，禁止任何人员和奴隶的现实性接触，但这个规定，在麦辛离开后因上面缺乏实际监管约束力便放宽松了下来。自然，里面的人在游戏之外也没过得那么轻松了，有些特别的背地里开始沦为生理心理双重暴力发泄对象。 一路干掉零散的守卫，强硬破坏掉隔分区域屏蔽视线的特殊屏障，原本心惊胆战地站在外面空地听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异常轰隆巨响的所有人，在屏障破掉的刹那，眼内便映入了远处冲天的爆炸火光烟雾。 震惊和恍惚一下浮于脸上，不少人不确定地睁眼扫视了几圈，才慢慢地一步步地往外试着走去。 直到一道肃冷女声不知从何出传出，回响在各处，“你们自由了。现在，可以向着他们的方向，去干你们任何想干的事，以一个小时为限。一个小时后，我会带你们离开。” 话落后的几秒，十几秒......一分钟，越来越多的人，停顿的脚步再一次迈开，由一步一步直接变为飞奔，向着前方而去。 ...... 就在接收着六部传回的影像信息的短短时间内，外面，星域之上，原本巡逻的四艘巡航舰统统突然偏离了原定轨道，以不停的加速度形成一条直线直直地往外冲去。 不停的厉严警告声响彻在空荡的舰桥内。 而一道道自动画面却自动回复了过去。 “系统......失控了......是，是我们......别动手.......” “正在重新启动，等，请等等......” “马上，正在重新连接......” 在统一口径下，锁定的集火攻击在观望中延迟了。 负责人直接将意外状况信息发往控制中心最高指令处，“巡航舰系统失控，正在往外突破固定防线，请求指示。” 娄加博的影像一瞬出现在视线内，“正在帮助修复，先放行。” “是。” 收到六部受袭，请求支援信息的娄加博，自然第一时间在联系着尚还停留在陆地下方的大人。 阿方索横抱着西恩，从海水里钻出，再在五六秒内出现在最近的长桥海屋之上，将他放进了内室的医疗舱内。 衣衫裂开，裸露在外的长长伤口，有着深可见骨的撕裂痕迹，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滴滴的急促声音响在寂静空间内，然后在三五分钟后才慢慢转为平缓。 黑袍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身后。 “看着他。”落下一句，阿方索再次于原地消失。 狼藉一片的仪式现场，破碎残骸血污肉块混合着泥土残花，格外的骇心动目，而因救治未及，仍有人停留在原地低低痛吟。 没等大胖球诚惶诚恐地上前汇报，裘多已眼尖地快步上前，低垂着眉头，意有所指地道，“她，不见了。” 而关于罪魁祸首，不用出口，一目了然。 几乎同一时间，娄加博的声音也出现在耳际，“大人，六部遇袭，请求支援。” 没听到回复，裘多抬起了眼眸，却诡异地看到了一丝弯起的......笑意？只是，这笑，比往常无表情的沉冷，更要命的冷。 还有目光，直直看来的目光......他再次低下了眸。 “没人通知你，你的六部遇袭了？” 裘多的心，猛的跳停一拍。 另一边，声音紧接着传到娄加博耳边，“你的防线，肯定出事了。” 第一七零章 作个告别 防线？ 这话让他的心神一下抽回到收到警报前的念头，从挂掉的通信中退回，娄加博狠厉着一张脸毫不迟疑地联系上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负责人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试着回答，“系统不是还在修复中？”这可是你自己亲自说的啊，话说也差不多有十分钟了，该行了吧？还不行都快要直接冲出去了...... “什么修复？” 疑惑的视线相对间，娄加博脸色猛的一沉，“立刻攻击，截停。” 震惊慌乱的声音连忙应下，“是。” 这时，对外宣称着系统失控的四艘巡航舰，却是突地分离开去，不闪不避地以最高速撞上中间防线上的四个方向关口，一刹那，震撼的自杀式大型爆炸使冲天的余波往周围辐射扩散，夺目的爆炸光亮点亮了整片星海，震慑着每个人的心魂。 就在短暂的吸引了全场焦点的那一刻，几架毫不起眼的穿梭机于最外围防线无声无息地滑出，在炸开的残骸裹夹乱流里以极其刁钻角度及灵活姿态极速远离而去。 ...... 三分钟后。 确认所有目标全部安全接入舰内，开启跃迁再自动全速启航后，罗瑞从舰桥赶至底层停泊间。 只是奇异的，停泊间内很静，那种诡异的安静得让他莫名有些心慌。 还没有人从被明显被暴虐过的穿梭机中出来。 没......都没事吧？ “哎，怎么了......”他主动跑到最近的一架外，嘭嘭嘭地用力死命敲击着。 很快的便得到了回应，圆弧状自动门大开，露出一张雪白的有着毛茸茸耳朵的俏脸，娇小玲珑的身体微微蜷缩着，怀内还抱着一只嫩粉色毛绒公仔，微卷雪发辫子搭在上面，浅蓝色眼睛......清澈明亮的对视过来。 罗瑞整个人突然就定格了，呆呆地一动不动，同时，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的跳得飞快。 他的眼前，仿佛盛满阳光。 妮妮觉得头晕目眩，全身散了架一样的被抽尽了力气，继从高空玩自由落体后，她再一次尝试了什么是极限运动，感觉到那疯狂的刺激。 在一片爆炸乱流里玩极速漂流......唔，这当初，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这心肝肺被颠得不自禁的似是仍在颤抖。 她抬头看着只定定愣着没有任何动作表示的罗瑞，伸出了手，“卷毛，你倒是扶我出去啊！呆着干嘛？” 话说第一次见面呢，能绅士礼貌一点？ 罗瑞大梦初醒一样连忙小心翼翼地扶上。 在他嘭嘭嘭拍打的时候，其他机上的人陆续缓和过来，相继走出空地。 安瑟还没站稳，就差点被扑来的身影扑倒，“姐姐，我想你了。你离开很久很久很久了哦。” 有那么夸张吗？所以才死活要跟着他们过来？ 笑容一下爬上脸，“嗯，我也想你。” 莫小丫一下欢快的咧开嘴。 回抱了再放开，安瑟抬眸一一从阿克、利娅、弗格，还有气氛莫名的罗瑞和妮妮身上扫视而过，弯唇而笑，“谢谢你们。” 她一直在下面，并没深入过他们那边的具体行动，但无声无息地摸入四艘巡航舰并夺得无可扭转的彻底控制权，就算取了巧，也是实打实的费了不少功夫的。 纳塔利娅懒懒的往外走，“老娘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弗格笑笑地跟着转身，他负责接的人，该说的已经说了。 阿克塞尔直接上前，给了一个拥抱，“欢迎回家。” 妮妮嚷嚷的声音传来，“哎，卷毛，你是不是病了？” 在这当中，只有一直没吭过声的诺亚窝在怀里憋屈抑郁，你们是不是遗忘什么了？话说，自从上次被鄙视后，它就鼓着一股劲，这回在那么惊险的情境中安全地回来，是它的功劳没错吧？这在默默地憋着等人主动开口赞赏呢！ 结果...... 这趟行程提都没人提？ 被完全无视了？！ 自觉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弱渣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传来，“诺亚。” 带着喜意的傲气还没完全升腾，“给我连上那边通讯，我要好好的作个告别！” 赞？ 赏？ 呢？ ...... 经历大爆炸后的区域一片混乱狼藉。 在离去的五分钟后，阿方索出现在最外围防线要塞上，一路走过，只有那静静地倒于地上的人，周遭也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一片死寂无声。 忽然的，在踏进控制室后，疑似瘫痪的系统屏幕上，白花花的闪了几下，然后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嗨，我猜第一个赶到在这出现的一定是你”，明晃晃的肆意笑容，毫不掩饰，“怎么样，喜欢我送的惊喜吗？” 依旧没有过多表情，只是一双寒眸更幽深了些，“我的确低估了你。” “不是低估了，是你根本就没正视过我这个敌人的身份，仅仅当我是个比较胆大且符合口味的女人？不知道这是出于性别歧视还是实力歧视，抑或两者皆有？” “我认为你至少应该是个聪明的女人。” “所以你聪明的定义是可以慢慢习惯于当个看似不错的女主人，尝试去满足你的征服欲？”安瑟说罢再次笑了，“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跟你提条件的前提就是错的，我不喜欢比我强的男人，哦，不是不喜欢，而是强与不强一点都不重要，我不以弱者自居，也就不必特意找个人去倚靠和仰望。” “论男人，你只以自我喜好为中心，暴力、冷血、自私，踩中了所有不能接受的雷点，论整个血色，那就更糟心了，我说过，要让它毁灭消失的对吧？” 气氛霎地变得极度阴冷。 一股彻骨的寒气仿佛透过屏幕也能感觉得到。 安瑟却甚为满意，“愿赌服输，这一局，你输了。并且不防告诉你，你再也不会有翻盘的机会了，这游戏，玩久了也让人生厌，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话罢，一种莫大的从容自信显于她的脸上，“当然，我出现，是想有始有终地送你一句话。” “你，还不配成为我的男人。” 第一七一章 你自由了 “这就没了？” 瞧着消失的画面，妮妮有些不太满意地嘟嘴，接着道，“我还想看看他的反应呢。” 八卦是人的天性，是以，随着安瑟呼唤诺亚的声音，准备歇息的人也不走了，从停泊间上来后就颇为默契地齐聚在休闲室内，围观那掷地有声的“作个告别”。 根本不用安瑟回，其他人接续开口了。 莫小丫：“姐姐，那我还会有姐夫吗？” 纳塔利娅：“妮妮你错了，停在这里恰到好处，就跟噎着了吞不下吐不出的难受一个道理。” 诺亚：“姐夫？谁那么看不开......” 罗瑞：“妮妮你还想看？我可以试着黑进他们系统镜头。” 妮妮：“......不用。” 莫小丫：“什么是看不开？” 纳塔利纳：“大概指这蠢女人太能折腾。” 诺亚：“知己啊.....” 纳塔利娅：“我的例子是来救你这事。” 诺亚：“......” 安瑟有些无语地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完全忽略她这个当事人。 只有一贯自恃优雅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弗格闲静坐着，而阿克不知在想什么，但能看出心情颇好。 “好了，这事儿不重要，联系甘娜那边看看怎么了。” ...... 此时的六部。 已完全呈现了沦为炮火战场的地狱面貌。 监控系统、自动防卫武器系统紧随着指挥部接连失陷，而这带来的惨痛后果是，等一些实力不错的指挥领队抗着攻击从废墟里爬出来时，面对的已是慌乱溃散的一团，且受到对方释放的大量电磁脉冲冲击，大部分无保护常规电子设备失效，无法得知敌情，无法通过通讯有效组织抵制，是以，即便用于作战的战机不缺机甲不少武器仍在，他们，仍陷入了单兵作战的无掩护无配合更是慌得一批的凄惨境地。 如此短短二十分钟后，从空中到地面，便是彻底的一面倒的屠杀。 除了从奴隶区涌上的人潮外，穿着统一黑色战衣携带着武器的来袭者也开始了登陆清扫行动。 战火和硝烟，恐惧和死亡，无差别地覆盖于每一个角落。 琳儿扫视着眼前混杂着鲜血残肢的红褐色一片，唇边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从被交易接回后，她就幻想过这样的一天，但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早。原本他们是有半年的训练期，但半年，仅过了一个多月。 也不是苦战，他们，是这个战场上的生杀主宰。 这种逆转，无比的让人心头畅快。 “琳儿，带人去西北四区接应二队”，甘娜的声音传至耳边。“那边的人战力强些。” “是。” 从抵抗到放弃，至最后，尚挣扎的部分疲于奔命起来。 但逃不过的都是人。恐惧开始转为绝望，就像面对着从笼子里放出的猛兽一样，颤栗和后悔溢满心底。 ...... 安瑟看着传回来的即时画面，眉头轻皱，好几秒才放松了下来，浅浅叹了口气。 屠杀，清扫，是她一开始就制定的命令，是以就算看着不太习惯，都得接受。 为了以后，作为正式第一战，她需要强力有效的绝对震慑，而他们的人，也需要释放一次累积下来的仇苦恨怨。 连日的奔波折腾，该歇息的已散去歇息，空阔的休闲室内，只还剩阿克陪着她一直看到甘娜带人安全收队撤离，只留一片死寂的焦黑红褐土地。 甘娜他们不会直接回永望星，而是带着从六部救回的奴隶先去另一个地方将其安置。 于他们来说，救回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而现在，她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贵精不贵多，可靠更重要。况且，最精锐的一批，就是一早交易过来的经过一一考验的这些。 永望星，作为常驻的隐秘训练基地，是不可能随便带人回去的。 而截至目前为止，整个划分为四部分的行动计划，算是没有意外的全部结束了。岛屿上的调虎离山，星域上的大爆炸逃离，六部上的反击之战，还有......控制中心里的秘密换人。这是最悄然无声的一个，只以备将来之用。 诺亚精神萎靡的缩在怀里，直到安瑟盘算了一遍后轻轻开口。 “我准备带诺亚再去一趟让城。” 哎？ 诺亚抖了抖毛。 阿克默契了然地点头，“那让他们先回去。还是我们仨，妮妮肯定要跟着。” “好。” “等这次行动视频剪辑好发布出去，就能进入下一阶段了，呼，终于能彻底摆脱现在势单力薄的局面了，真他娘累。” “嗯。” 好，嗯......都说的啥啊？诺亚捉急，更为关键的是让城，让城啊，科技之城，带它过去...... “弱......瑟瑟”，诺亚顺溜的弱渣刚要出口，就立马机警地跟着维罗妮那丫头换成了甜腻腻的瑟瑟，并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含情脉脉地插话问道，“我们去让城干嘛啊？” 瑟瑟这称呼一出口，安瑟就僵了僵，再听到后面的语气......她差点就手抖着把怀里这货给扔出去。 作的什么妖？ 阿克在旁淡淡的答了话，“我看它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 “不好，一点都不好，哪里好了？”诺亚一下炸毛了，你麻痹的哪只眼看到我好了？ “看，现在正常了。” ......你们都不是好人。 诺亚挣扎着跳起，“告诉你，弱......瑟瑟，这回要按我的来做，不然就罢工不干了，真的，绝对离家出走去。” 安瑟每回听它说离家出走就想笑，这绝对就像一个小屁孩的幼稚话语，遂笑笑伸手揉了揉，“你现在出走也是给别人当玩具的份。” “不，我能找个比你温柔比你好看还比你善良的。” 安瑟不愠不火，慢悠悠的道，“你找老婆呢，还温柔好看善良，找个武力值爆表能保护好你的还差不多，不然让神经病发现了你够呛的。” 嗯？ 有点道理？ 诺亚微微狐疑，弱渣这么好说话了？ “诺亚，从随我离开血星的那刻起，你就自由了。从现在起，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任何的事，你有很多的选择，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样子，喜欢的地方，喜欢的生活，干你喜欢的事，你愿意的话，应该能过得很好。” 不，不太对？怎么.....像分别的话？ “你......让我离开？”诺亚不可思议的问。 第一七二章 跟你谈判 “我是说你有很多的选择，当中也包括继续选择陪在我身边啊”，安瑟笑，“怎么说也是费了那么大功夫才将你弄过来，怎么会主动赶你走。” “也差不多了......”诺亚小声嘀咕一句，挥舞着小粉拳，“别以为这样可以笼络爷，跟你说，我真会走的，嗯哼！” 这货混得越来越人性了...... 安瑟慢慢道，“诺亚，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第一个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我希望，也协助我顺利的走了出来，无论你自个打什么小算盘或骗过我，这都是最重要的事实。所以，现在你也自由了，我会尊重你的意愿和选择，这是应该的。” 诺亚从没分析过这个问题，就像从没想过会有其它可能一样。 静了那么几秒后，它回，“我要自己设计模样。” “好。” “很厉害的。” “好。” “我没钱。” “......我有。” “不许将我当宠物。” “这不是宠物。” “其它也不许。” “好。” “我没骗过你，只是没说。” “......好。” “不许再叫坑货。” “那你也别叫弱渣。” “行。” “好。” “那我就勉强留下了”，诺亚终于满意，“看在你这么恳切请求的份上。” “......”，这货不能宠，一宠就傲，安瑟将它放下地，“要说的说完了，自己滚回房吧。” 果然如此温柔的弱渣就是昙花一现，假的，粗鲁野蛮才是本质，诺亚刚要抗议，就感受到一旁一直静默的却突然变得不太友善的目光。 默默地衡量了几秒，诺亚还是自个迈着企鹅步慢腾腾地滚了出去。 悄悄话什么的，我就是不在也能知道的好吧？！ 安瑟瞅这背影乐得直笑，一会才停下来。 一种特别的安宁回落在清静空间内。 “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好半晌，阿克静静地看着她，主动开了口。 “在想着怎么说呢”，安瑟歪靠在长椅背上，抬眸瞅他一眼，小小的叹了口气，“我今儿真正发现，你跟凯，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这话一落，阿克脸色微微变了一变，忽然提及肯定是因为见过，见过也肯定是在行动前，而没人比他更熟悉凯了，会说什么不用猜就能立马想得道。 “抱歉“，他没多问，只微低垂了一下眼皮。 “别跟我说抱歉啊，我不是打小报告的”，安瑟回，“他也没说错什么。我只是......嗯，进入正题前，评价一句。” 作为同盟兼幕后大boss，就算凯平日几乎不露面，但每回行动计划细节都是知道的，除了这次特意隐瞒下的偷偷和阿克溜去血星外。 鬼都知道，提了肯定不会同意啊。 一个善于隐忍，身处权力中心的人，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生命冒这样的险，诺亚存在与否并不重要，这世界没有那种缺了谁就办不了的事，顶多可能费多些心思，牺牲多些人罢了，但，谁又在意呢？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拯救，当然，自己也不是，谁也没那么伟大。 只是...... “我们好像没谈过关于血色地盘处理问题”，安瑟轻轻道。他们现在没能力接收地盘，但不代表以后没有，特别是在全面倾倒以后。 “我以为你并不在意。” “在去血星前，我的确不在意。“ 这问题弗格也跟她谈过，她当初是怎么想的？大概意思就是完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改变主意了？想跟我谈？”阿克靠近一些，面对面地看着她。 “我觉得，跟你谈更轻松一些，至少不用互相试探，剑拔弩张”，安瑟微加重了语气，“你能作主吗？” 场面静了一静。 安瑟第一回看不清眼前人神色，虽然依旧是那张脸，那深邃漂亮的雾蓝眼眸直直地看过来，仿佛窥着心底。 最后却是头顶被揉了揉，“你知道，我不善谈判，所以很大概率上，你说的，我都会听。” “谢谢”，安瑟明白这话的意思，“刚才我跟诺亚说，它是第一个给我希望的，而你，才是我真正的幸运。” 当初诺亚是因为他的原因才关注自己，而凯，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一个新人合作，愿意花时间去关注而使自己获得机会，也肯定是因为眼前人的原因。 想着，她摸了摸腕间黑环......算是第二条命了。 阿克稍稍有些怔，然后轻笑，“这算是谈判技巧吗？这么一夸，我觉得接下的都不用谈了。” 安瑟跟着笑，“你一提好像也算是。” “忽然改变主意了，还跟这趟行程有关”，阿克目光微移，转而道，“你，想要血星？” “对，我要血星”，安瑟直白点头，“准确来说，我想将血星改回不落星，我想让他们重新拥有自己的家，也想给那些跟随我们的人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园。” 顿了顿，添了一句，“不受控制的。包括凯。” 两相对望间，好几秒，就在安瑟想着他会怎么回复的时候，只等来了短短一个字。 “好。” “就这样？“安瑟忍不住自己追问了一句。 “我说了我不善谈判，这不就一个条件吗？”阿克认真地看着她，“我名下也有适合居住的生命星球，身份、家园都不是问题，甚至送给你也没什么，但都在希斯帝国星域内，我想，你必定不愿意吧。” 凯是什么身份彼此心知肚明，不受控制是不可能的，看中血星的原因也大致能了解。 “你......”安瑟刹时有些有气无力，“绝对就是名副其实的败家子。” “这不重要。” “......”好吧，她怎么忘了不能跟眼前人讨论这类问题。 “其实不跟我们谈，真的到了最后一步，以你实际影响力要取得血星控制权也很容易，凯他鞭长莫及，所以，我想了想”，阿克看着她，最后道，“你就是一心只想跟我谈，看看我反应对不对，就算我作不了主。” ......得，这醒悟贼快。 她当然不会贸然跟凯提了，在自己可以被舍弃还完全猜不出有何种回应的前提下，而阿克就不一样了。 而没等回答，阿克继续道，“他今儿真把你吓着了？” 呵呵。“不是”，安瑟否认着。 “他只是掌控欲强一些，放心吧，没事的。” “好。” 第一七三章 全权代理 对于安瑟来说，掌控欲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因为她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然这次，也不仅是自己擅自冒险，关键还拉来了阿克一块，是以她一直能理解凯的态度，但理解不代表不会心生隔阂。 她不确保，以后还会不会作出违反他意愿的选择。 但这个问题跟阿克讨论也没甚意思。 简洁的一句“好”后，气氛重新回落安静。 站起来，安瑟伸伸懒腰往外走，“那就这样先吧。晚安。” “晚安。” 一个人的空荡寂然空间里，阿克一动不动地坐靠在原位上，好一会，才伸手，连上了对外通讯。 与平时无异的沉着面容映在前方大屏上。 “你该回了。”凯先是淡淡开口。 “无聊啊，不想。我现在不挺好”，阿克懒懒回道，“你也别老一开口就让我回去，反正我在哪里闲着不都是闲着。” “好？”凯看着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我还以为你就呆在人家地头不想出来了呢。” “我有分寸。” “我不知道，你还懂分寸这词了。你愿意跟他们一起也罢了，这没什么，但不该瞒着我私下偷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又不是第一次，当初我也不私下偷溜去过，你也没那么大反应。” “那会只是六部，而且，情形不一样了，你们现在是人家的死敌，不明白？况且六部那里出事了你真要逃也没人拦得下你，但血星，你干得过人家？” 阿克脸色不好看了，“我也没想着要打架，戳啥心窝？我正憋闷呢。该死的，不就活得比我久一点，等以后，不信干不死他。” “......”凯头疼，“我是跟你讨论这个吗？” “差不多。” “差得远。我，还有家族其他所有人，这么一路护着你，不是让你轻易为一个人丢掉性命去的。” “我以为，你们只是想让我活得随心所欲，快乐无拘？什么时候，我命还不由我了？” “你命的确不由你”，面对突然的发难，凯波澜不惊地回着，“这跟让你快活随心地活着并不相斥，只要不去冒不必要的险，或者在这之前跟我商量一下都行。” “说到底，还不是不能自己拿主意？跟圈在安乐窝有分别？” “你这是真闹脾气了？” 好几秒。 阿克才泄气的回，“哥，我很少坚持自己意见，但不等于我真的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事就是你坚持不认错也没用，别再犯第二次了，该做什么，你自己一向能够量力而行。” “你得讲道理，对，我是去了危险的地方，但又没参与什么危险的事，真正冒险的也不是我，就旁观而已。” “强自狡辩。” “......好吧。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牵连旁人，决定是我自己下的，也是我非要跟着。” “这就是你想说的？” “是。” “我没牵连，只是提醒她该做什么，我不需要一个深陷在敌方出不来的合作者。” 阿克终于确定心里猜测，脸色更加的不好，“偶尔意外算什么，一回不行还能下回再来，你不是一个急躁的人，还不是因为这回触着了你底线？真不偏不倚的话，还该叫我一同以死谢罪才对。” “你是认真的在跟我说？” “是，作为同一阵线，在关键时刻，你该支持而不是放弃。” 凯没有特别反应，事实上，以阿克的性格，这回应是完全能意料得到的，因而小半晌后，他只是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我上次就该带你一同回来。” “别每回一说正事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阿克不满，“不过就是长我十来年而已。” “那也够了”，凯回，“要不是我亲自挑的人，还真怕你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她的确表现很好没错，也出乎我意料，但这不是就能为所欲为，不计后果擅自采取行动的理由，她也还没重要到能让你舍命陪在那里。” “不，我们并没为所欲为不计后果，不然早就死了，只是临时出了点小状况而已。别忘了，这件事发展到现在，陷入一片混乱灾难的可是对方。” “侥幸不是每次都存在的。” “就算有侥幸也是努力得来的，不能凭一句轻飘侥幸就抹杀这次成果。相比起你，我陪他们参与了每一次行动，比你更了解他们，更清楚他们现状，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 “那又怎样？结果如何都影响不了她自作主张的行为性质。” “这就是我最后想说的”，阿克抛出了最终目的，“我觉得，现在的我比起你，更适合全权代理指挥有关血色的所有行动。” 这话落，气氛一时有些冷。 凯透过屏幕，看着那张特别平静的脸色，“你是让我以后不用插手了？” “嗯，你可以交给我。” “在你跟着她冒了这么一次险之后？”凯笑，“你觉得可能？” “哥”，阿克直直地对上他视线，“这是我第一回认真的跟你提要求，所以，请认真的考虑，不要只独独因安全问题就急于拒绝？犯过的错误哪个都不会再犯，你的拒绝理由没必要。” 凯沉静地凝视着他，“那你诚实的告诉我，你是真的觉得适合还是仅因为一个人作出的决定？” “我刚说过了，我更适合”，阿克缓慢的清晰道，“这样刚好，我负责这边，你可以全副心神放在收拢权力和当个乖顺王子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正正好吗？” “我希望你还有抽身的机会。” “参与都参与了，为什么还要考虑着抽身？一个人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说罢继续道，“我知道，血色是第一步棋，很重要。我会好好的利用好它，况且，有我亲自由始至终的插手，不比最后还要威迫利诱来得要好？” 凯看了他一会，没有就他这番话内容回应，而是道，“你应该是第一次尝试说服我？” “我刚说了，我是第一回认真的跟你提要求。” 几秒后。 “我答应了，不是相信你的话或并不高明的手腕，而是，你才是那个顶着克林斯家族姓氏的人，你的要求本身就是义务。” 第一七四章 它叛变了 “诶”，瞧着安瑟从沐浴间出来回到卧室，诺亚从床上蓦地扑上去，神秘兮兮地说着，“刚才，就是你走后没多久，阿克就联系上那可恶的家伙了哦，想知道说什么了吗？” 安瑟接过使劲揉了两把，“偷听我们说话了？” “......” “这坏毛病得改。以后自己人不能随便监视偷听，知道？” 诺亚有些怏，“什么嘛。还有秘密不能知道的？” “这是基本尊重”，安瑟抱着它，坐在床头一边开始上网一边说着，“你啊，还自称爷们什么的，能不那么八卦？” “......”诺亚郁郁，“真不听？有关你的。” 安瑟刷着屏幕的手指微顿了一下才继续，“有事他自会跟我说。” “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你怎么知道你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就不能两边都说谎？” “又不是不会判断。” “判断有时跟猜就是同一个含义，这样没意思。”安瑟单手捏捏，“别在血色呆久了就把那一套搬回来，你吧得适应适应正常生活。” 诺亚从她怀里钻出来瘫在床上，嘟嘟哝哝，“要是最后被卖了别说我没提醒。” “真要被卖了你会直接嚷嚷的，才不跟我瞎说那么多。” “......”好没意思。 诺亚开始在自个儿偷听憋着还是另找个同伙分享的道路上挣扎着。 同一时间。 血星上。 夜色笼罩下来，不少人遥遥看着散发出星点璀璨亮光的，悬于高空之上巨型菱体建筑，脸上透出不同异样神色。往日的恐惧或尊崇，于这个动乱傍晚过后，大都如褪了一层色，像走下神坛一般，不再不可目视。 远远听闻跟身边发生，到底是有分别的。 宽敞顶层里，阿方索一个人闭着眼静坐着，直到由远而近传来一道深浅交替的缓慢脚步声。 “大人。” 阿方索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形体消瘦肤色粗糙，不复之前斯文雅秀的男子，清冷的开了口，“可怪我？” “不，是属下无能，理应受罚。”麦辛低垂着头，不带情绪地平静回着。 “我认为”，阿方索目光意味不明地凝视过去，“系统内部从一开始就有我们不知道的致命漏洞，现在开始，你亲自动手去查吧。” “是。” “天明之前给我结果。” “是。” 看着人退出，阿方索重新闭上了眼。 眼前晃过那张有着肆意笑容的脸，和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话。 不配吗？真想知道真的站在眼前，还敢不敢开口说。 他的确没料到，短短三天时间，还能抽空做出了那么完整的策划。既然如此，监控内容全是假的，且结合星域之上，和六部无声无息受袭全过程，这完全是对内部信息的具体掌控去到了异常熟悉的，能提炼精简不差分厘的地步。 这不是随便混入几个人，黑个系统就能摸得那么透彻的。 这里，还是她主动前来的地方。七尾科技。换系统的时候。 他之前并不在意为什么而来，反正来了就走不了，但现在，觉得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地方。于是，这便想到了麦辛。论熟悉程度，没人比得上他，自己接管了血色多久，麦辛也就跟着在控制中心呆了多久。 必须把问题找出来。 一整夜。 在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中，两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停在几步开外。 娄加博几乎全程配合着麦辛进行调查，在谈论到终端智能系统控制板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那人诧异却又清明晦涩的复杂神色。 他始终没忘记和那女人的首次会面。低眉垂首装模作样的。 隐隐的不妥，及一个没思考过的念头突突的首次跳了出来，她那会为什么非要冒险出现在自己这里？ 阿方索目光再次静静地落在前方麦辛身上。 麦辛略带沙哑的话缓缓从喉咙里吐出，“大人，属下有一个大胆推测。我们之前的终端智能系统......叛变了。” 叛变了。 这话一落，空气瞬的凝滞。 位于其后的娄加博一颗心直直下沉，耳边仿佛响起那道带着些许微小谨慎的声音，“没用了我想着顺手拿掉。这里看着很干净，我觉得这废弃的......” 废弃的。 呵。 而阿方索瞳孔微收，神色并无太大变化，“确定？” “基本。在我离任前已经有所怀疑，并加强了监控，只是后来......我认为，她，应该将换下的真正核心生命给带走了。” 诺亚......麦辛边说边默想着，心下说不出什么感受，这个跟随自己百多年的智能生命，不声不响地选择背叛，帮助一个进来血色也没多久的女人走了，他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觉醒的，而到头来，自己连一声被告知的机会也没有吗？ 也不对，不仅是没被告知，从一开始，就好像是被坑的对象。这弄虚作假的本事，挺不错的。 这真讽刺。 他有种迫切感，想站在它面前好好的问问。 它，到底需要的是什么？自己给不了吗？用得着巴巴的跑出去？ 终端智能系统觉醒并叛变不是小事，这里交换传输汇总着所有内部资料数据，如果再加上刻意流蹿的无声监视，整个地方，其实已经赤裸裸地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若然不是处于绝对实力地位，大概面对的就不只是单个六部的沦陷了。 “怀疑？”阿方索看着他，“有后手？”麦辛多虑心细，既然说了怀疑，那么...... “有”，沙哑的声音没有犹豫地接续传出，“它不知道，毁掉的控制板，并不只一块。” 顿了顿，“透过控制板可以如实跟踪到它所在位置，而我请求，接下的行动，能让我一同前往。” 一丝光隐晦地从阿方索眼里透出，“另一块呢？” “家。” 与此同时。 陪同调查折腾到天亮的控制中心里面的人，陆续地从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所休息的地方。其中一个普通男子回到住所的第一时间，就是打开通讯网络，发出了一条短短的加密信息。 “麦辛回了，调查系统。” 第一七五章 坑货本坑 “别吵。” 伸手扯掉盖在脸上的绒毛，安瑟翻了翻身继续睡过去。在舰上，她是坚定不移地实行睡到自然醒的，反正也没特别事要干。 诺亚不满地再次趴过去压在脸上，“起来了，懒女人。那个迪子给你发了信息过来。“ “很重要？”安瑟干脆伸手将它搂在怀里不让这货往脸上爬，“什么事？你已经偷看了吧？” “......不是偷看，是信息共享”，诺亚嘟囔地更正着，“他说麦辛回了，在调查系统的事。” “哦。” “哦啥哦”，诺亚有些烦，“我现在就是溜进去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什么都监听不到了，设了信息干扰，要弄清楚他们具体查着了什么都不行。” “这不是正常操作么。最坏可能也就是知道你溜走了吧。反正都出来了，怕啥啊。”说罢还安慰性的顺了顺毛，“嗯，不怕。” 诺亚这下却没吭声。 安瑟原还迷迷糊糊的脑袋忽地觉得有点不妥，微清醒了一些，“怎么那么紧张？该不会还有什么坑忘了告诉我？” “没有。” “那你干嘛？” “不知道。” “......”安瑟被它弄得最后一点睡意都不翼而飞了，想了想，“你不会是怕麦辛吧？” “你才怕。那个跟你一样弱唧唧的小白脸有什么好怕的。”诺亚当即发驳着。 “所以你是在担心什么？”安瑟戳了戳，“我看你八成是知道麦辛回了，心绪不宁了。” “他跟你一样，较真起来那心思弯弯绕绕的能转好几圈，”诺亚一下颇为郁郁，“我就是想弄清楚他查到什么了。” “他再厉害也不能凭空追踪到我们啊，那个啥的控制板，不是已经毁了？没有其它危险东西了吧？” 诺亚认真的分析了几秒，确定道，“没有。” “行了，净想也猜不到，你去给迪子他们回复，让他们想办法查查”，安瑟爬起来，“我们去干点有意思的事吧。” 舰桥内。 罗瑞正陪妮妮在剪辑着影像。分别作为一二期的实际操刀者，什么意见分歧什么观点不同在这儿是不存在的。 “哎，卷毛，这个，这个镜头拉近一点，我看看。” “好。” “前两分钟要不去声吧。” “嗯。” “这画面够血腥，真好看。” “是。” .......安瑟抱着诺亚倚在入口处，“看来有人春心荡漾了。” 她从没见过罗瑞这么一副人模人样的干净模样，原来一窝乱蓬蓬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随意皱巴的衣着也整洁服帖，惯常闲来没事的吐槽抱怨变成了好嗯是哦啊对。 诺亚声音幽柔的回，“我仿佛预见了一段崎岖坎坷的爱情之路。” “......” 里面两人似乎终于发现了来人，妮妮回头招手，“瑟瑟，大宝贝，过来看看。你们要入镜吗？” “不要。”当俘虏呢入个屁镜。 “开什么玩笑。”就这毛绒绒一身？ 表达一致的坚决拒绝落下，妮妮嘟了嘟嘴，“好吧。我就知道。” 安瑟走过去，对罗瑞说着，“我们打算先去一趟让城，嗯，就在前面靠近停泊港的地方减速，我们出去再中转过去。“ 罗瑞愣，“你们？还有谁？” “我，阿克，还有......”安瑟瞧向妮妮。 “嗯，还有我呢”，妮妮接下去，“回让城哪里少得我啊。我还答应过出来后替大宝贝好好捯饬的。” 心骤然一紧，罗瑞就忍不住立马接上，“我也去。” 果然。 安瑟觑眼过去，“你去干嘛呢你？” “我陪你们。” “不用”，安瑟可没心思帮他泡妞，“陪啥陪，这段时间就你一分的实力也没增长过，还能打得过我么？赶紧回去，添啥乱。” “......” 妮妮附合着点头，“嗯，有阿克在就行了，他比你能打，况且让城还是我地头呢，不用啦，你还是回去吧。” “......” 诺亚默默地窝在怀里感叹着自己伟大的先见之明，这崎岖坎坷的爱情之路啊...... 而这会，另一位被谈论的正主也徐徐从外走来，“早。在说什么呢？” “起了？昨晚跟你说的，去让城。”安瑟随口回。 “哦，我看过了，就前方停泊港行了，我们三个中转过去。”阿克说罢便直接走至控制台，调出了行程路线，“三个多小时，不远。我本来还想着定了路线通知你来着。” 罗瑞极致忧郁的目光注视过去。 兄弟，你是专程来补枪的么？ 好歹一同闯过生死共着患难，不带你们这样的...... 正当他在努力琢磨还有什么法子的时候，安瑟再度开口了，“不是在剪辑吗，赶紧的，时间不多了。这回的目标受众不一样，你们专业一点。” ...... 破碎之域。 老施勒正在悠闲地逗着孙儿玩，忽地，一道急促脚步声从外头重重地传来。 人才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张嘴，老施勒就吹胡子瞪眼的吼，“我草你麻蛋子的，不会小声一点，吓着我家小娃儿怎么办？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响在耳边，下一刻，“哇”的放声大哭便接续传出。 “......”男子无辜摸头，这能怪我？ “还不说，要我踹你？没点眼色。”直到来人将娃儿抱走，老施勒气不大顺地说着。 “那个，传回确切消息”，男子回过神来，“你让关注的血色那里，他们位于希斯的六部被端了，就是总部，也听说发生了一声动静不小的大爆炸。” “小女娃呢？”一缕精光从老施勒眼里爆射而出。 “不知所踪。” “哈哈......”人猛地站起来，笑了两声，“不知所踪好，很好。” 男子再次摸头，“那我们现在呢，干什么？继续看着？” “看着。也不用多久，估计小女娃就会主动找上来了。” “我们真的要参与？要是代价太大......” “放心，不急，先看看情况。这点小女娃比你更着紧，她会告诉我们到底值不值的。” “我觉得这也准备得过于早了些”，男子犹豫着，“人家还没透露什么。说不定是我们猜测。” “不，只要这回再公开，她的目的肯定是，联盟。” “不是还没......”正说着，耳边却传来一道提示通知，男子抬起头，“老大，你真神了。” 第一七六章 新兴势力 在明眼人看来，这次悄然出现的最新视频显然没有了前两次刻意营造的冲突氛围或煽情，发布地方也转为了针对地下黑域的区域性交流社区。 乍一看，甚至闹不清是谁发的。 画面前两分钟是无声的。 就像地方介绍一样，镜头由远及近，从整体到细节，给所有人展示了一个充满真实气息的有着完整严密防线的地方，包括巡逻护卫队自动防御系统大型武器系统监控中心休息居住区等等，详细得......令人发指。 知道是哪里的人心头已开始泛起惊涛骇浪了，有些东西是很容易联想到的，而不知道的人，在接续而至的一句熟悉台词下，也猛的激灵了一下。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这也是直至十分钟短视频结束，唯一一句台词，就像单纯是为了显露身份才说的一样。 但是，没人觉得还需要什么旁白。 这是截然不同的观感。如果，以前脑海里关于他们的标签还是弱势、弱小、正义、反抗、东躲西藏、奋力反击等等，那么，这回可以完全抹掉了，由此至终，他们所展现的只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实力。 从一声巨响的大爆炸开始，有条不紊的出动，配合默契的攻击，精准利落的轰炸......还有，干净冷血的杀人。 烈火熊熊下的硝烟战场，弥漫的是纯粹的铁血暴力，残留在心底也是只有无声的震慑。 尽管这些场景对于黑域的人并不陌生，但，陌生的是，那些人。从今天开始，众人不得不正视，一股新兴势力已然诞生了，它抗过了最初的围追堵截艰涩求生登上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它的成长，过于快速得令大多人瞠目结舌不明所以，明明最初开始还是本着看热闹瞧八卦来着。而现在，却有着所有人不得不正视的力量了。 血色，或许真的会，被取而代之。 这个念头，第一次从这些人心底划过。 ...... “就差个名号了，都想想？”看着传上去的视频，安瑟斜靠坐在长椅上，看向其他人，“找其它势力联盟，唔，我们自己得先有个称呼吧。” 众人彼此默默相互看了一眼。 “嗯？”安瑟眨了眨眼，“都吭一声？” “没意见，我看都是这个意思”，纳塔利娅懒懒回，“你随意。” “......”安瑟瞧一圈，连莫小丫也特乖巧地表示点头赞同。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眼神能说话？ 我咋没领悟出来？ 安瑟囧囧有神地凝思苦想了好一会，试探道，“风暴？” 诺亚：“俗。” “铁血？” 纳塔利娅：“同上。” “圣光？” 弗格：“教会么。” “亡灵？” 妮妮：“太寒人了吧。” “黑石？” 阿克：“听过。” “葬影？” 罗瑞：“还是葬人吧。” .......安瑟怒了，“你们不是没意见？” 莫小丫伸手过去拍拍，“姐姐别气，我是真的没意见哦。” 阿克咳了咳，“要不，还是每人提一个，再投票吧。” 纳塔利亚点头，“可以。我们本来就不该高估她的起名能力。” ......三分钟后。 “逆风/安戈洛/幽影/a.s/米奈希/暗语/火蚀/巨灵” 安瑟瞥一眼，郁郁，“这水平，高哪里去了？”奶奶滴，她看不出哪里特别了...... “好了”，纳塔利娅没答她这茬，径直说道，“每人两票，投吧，不许投自己的。” 众人批判性的目光遂从上面一个个名字上扫过。 小半晌。 “0：1：2：6：1：3：2：1” a.s...... “你们真给面子。”安瑟看到结果，也不气了，喃喃道，“这谁想的啊，早知你们那么喜欢名字缩写，还不如来个集体缩写大比拼行了。”除了写下的人不能投票，和自己没投外，这可是全员通过哎。 “也对”，纳塔利娅睇了阿克一眼，重新坐下，才往蠢女人那里看去悠悠道，“你这多少占了便宜。” “......”安瑟的确觉得不大好，“要不重来？” “呵呵......你够时间滚蛋了。” 诶？ “接近中转停泊港了”，阿克倚在舷窗处，回头，“我们要走了。” 妮妮抱着诺亚跳起，“走咯。大宝贝。” 莫小丫则扑上去，“姐姐，我不能去吗？” 罗瑞打算死皮赖脸的跟上，“多一个人陪挺好的。” ......真当玩儿么？一个个还挂着悬赏的黑户那么积极的往外凑。在安瑟坚决拒绝下，最终还是最初三人组，多了一抱着的货。 在临时停泊港停留了近一个小时，三人才继续乘坐专门用于星际旅行的载客舰船前往让城。 不大不小的套间客厅内，阿克靠上前，谈起了早先一直没机会单独告知的事情，“以后，关于接续下来的计划行动，只跟我商量就行了，需要什么也是。” 这意思......诺亚昨晚神秘兮兮的就是想告知她这事？ 不得不说，安瑟的确没想到，“怎么办到的？我还以为凯不立马让你回去就算最好的结果了呢。” “......”阿克有些无奈，“我是正常的独立成年人好吧？” “嘿”，安瑟笑了笑，伸出手愉悦地握过去，“合作愉快。”不用往外交代多一次绝对是无庸置疑的好事。 阿克眸内闪过一丝隐晦的复杂，犹豫了一下，慢慢道，“如果，我说，以后......” 就在这时，诺亚的声音贸然从不远处打断插进来，“瑟，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什么？”安瑟当即转身走过去，“好像？” “这两人的行为分析有些古怪”，诺亚打开中央屏幕，调出外面监控镜头往回放，不确定的道，“他们是半个小时前出现的，在我们登舰前经过我们身侧，刚刚，走过外面廊道，但他们客房不在这边。只是，资料显示......普通人，没什么问题。” “大宝贝，你会不会太过敏感了？”妮妮跟着黑进了两人房间监控，“聊天呢，说着旅行的事，没什么特别啊。” 安瑟拧眉看着没有回话。 阿克立于身侧，淡淡道，“上门拜访一下不就知道了。” 第一七七章 各自绸缪 这叫拜访？ 收到安全指示，妮妮抱着诺亚走进去紧闭上门，瞧着两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且还被脱得只剩裤衩的人，眼皮跳了跳，“阿克，你变了。”近墨者黑，现在话没两句呢就直接开干了。 安瑟从里间走出，“没有发现什么。你们再看看吧。” 非伪装，没有特殊物品，通讯记录无异样......通盘查到最后，三双目光还是只得落在诺亚那儿。 诺亚苦闷，“看我也没用啊。” 安瑟将它接过，想了想，“或许有什么是我们忽略了？” ...... 传输回来的图像......就这个毛绒绒嫩粉玩偶？麦辛一霎怔了怔，它这，发展的是什么性格爱好？ 好一会。 直到看完其它信息，才忖思着开口，“他们在前往让城。” 隔着十三个小时时间差，在一路位置高速移动的情况下是轻易追不上的，故只尝试性地在可能沿途经过的地方就近提前安排了人，等待间接性接触机会。 只是，够机警的啊。 诺亚。 可惜，我太熟悉你了，防的也是你。 麦辛边想着边继续道，“让城行动不便也混不进那么多人，那么，过去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诺亚。”很明显，想要为诺亚匹配最好的转换行动体，没有比让城更好的地方。 阿方索手里盘着黑色控制板，眸光沉冷的看去，“这么说，还是追踪不到他们最终隐藏地了？” “我们那边的人过去时并没发现其他可疑人或舰船，他们很谨慎，是中途换短途穿梭机到达的，接人的舰船早已无声无息离开，无法再另行安排跟踪”，麦辛低着头，“如果大人真想要一网打尽，可以等他们再一次从让城离开，确认回去后再行动。不过，有风险。” 顿了一下，“就是如果前面假设成立，过去是为了诺亚的话，那么，最终形成体无法确认，不确定是否会影响追踪定位。” 己方最大的困境就在于这，与对方掌握的事无巨细的庞大信息量相比，己方所知道的少得可怜，造成了现在极其被动局面。无法得知位置，就无从下手。不然，就他们那些人，早就被灭了不知多少回了。 麦辛话落后，气氛冷了半晌。 让城，不回去么......与只把人抓回去相比，阿方索更愿意就让她站在身旁看着，看着那些她认为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东西，在眼前一个个的死亡，一点点的消失，直至全部灰飞烟灭。 没有了所谓的希冀，就会接受现实。 可惜。 “不是他们很谨慎，是她谨慎”，阿方索冷冷的问，“还有多久才能追上？” “八个小时”，麦辛平稳的应着，“在他们到达让城八个小时后。” ...... “嗨，施勒爷爷”，实时视频通信接通，安瑟立刻乐呵呵地问候，“最近还好吗？” 老施勒端坐着瞄她，懒得寒暄，直问，“安小娃精神不错。这又是跑去哪了？” “哦，正去着让城呢，施勒爷爷要不也过来玩玩？” “跑血星大闹了一场，胆子也大了？别忘了，你们的悬赏还没撤。”老施勒正儿八经地提醒道，“差不多都当成人家夫人了，悬赏还大刺刺地挂着，你也太没用了一些。” ......安瑟汗。这消息是在整个血色公开的，自然挡不住有心人的打听。但这个调侃...... 咳了咳，“老实说，这不是没用，是忘了，才多大点事儿啊，不值得牵肠挂肚啦。” “......” “施勒爷爷你不会惦记咱这点儿身外之物吧，好歹也曾经同一条战线，真要卖我出去人家也不会感谢呢。” “没事，拿到赏金就行。惦记身外之物怎么了，我这辈子就惦记这些”，老施勒似笑非笑，“谁让安小娃你够值钱，估计现在还可以坐地起价。” “成”，安瑟一点也不沭，“那爷爷你就过来试试呗。” “跟你小娃子说话忒没意思”，老施勒忍不住嘟囔着，大手一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一早就说了，邀请过来玩啊”，安瑟颇为认真，“既然施勒爷爷喜欢身外之物，那我们就来谈谈身外之物，保证比我值钱，如何？” 老施勒微定了一下，没好气的回，“也太随便了。” “我们熟嘛。” “......我怎么不知道？” “明明走了还欢迎我下次作客呢，不能不认账。” “那你倒是再来。” “嘿嘿”，顶着不菲身价跑去破碎之域那一群见钱眼开的饿狼领土，她又不是疯了，“好啦，这只就是先打个招呼，正式邀请函随后附上，施勒爷爷你要是觉得还行，可得给安小娃一个面子，早点回复。” “看看再说”，一张脸板了起来。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再见。” 瞧笑眯眯挥手道别的最后画面，老施勒抽了抽脸，说定什么了，明明上回还挺乖巧的会听人说话来着。 正想着一道提示音便接续传了出来。打开，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幅幅有着简略标注的地形图，显眼地昭示着勃勃信心。 而挂断通信的安瑟，刚继续瞅着手里的名单资料。 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她要联系的当然不止一处。不过，老施勒是合作过的，自然优先处理。 “真打算就在让城会面了？”一系列查探无果后，瞧着某人开始闲着闲着就将邀请发了出去，阿克确认着，“原定的达斯卡图星更安全一些，毕竟，凯在那里，有照应。” 初次合谋策划自然要亲自见上一面了解对方更好，且不会在各自地盘，一般而言都选择安全系数度高的帝都星。 “没事，既然都去让城了，就懒得再跑了，那里也一样”，安瑟闲闲回着，“怎么着也是七八天后的事情，只要有所准备，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的话，在那些地方就是遇到意外，消失于人海中还是很容易的，没什么要紧。” “那你可别落单了。”阿克笑了笑。 “.....”什么嘛，赤裸裸的藐视人家实力？不过......安瑟眨了眨眼，“我知道哪里相对安全。” “哪？” “花钱多的地方。” 第一七八章 顶级材料 这话自然不是说笑。 进入奎尔丹特星域，落地让城后，安瑟便拉着他，抱着诺亚入住了里奇特拉，一间位于中央商务区的星际酒店，而不是回到之前住过的居民区。毕竟，比起能随意出入的社区，她认为这种位于繁华公共区域的独立空间安全系数更高一些。 妮妮则先是返家一趟去了。 夜色慢慢降临弥漫。 隔绝外面的热闹夜生活，完全安静一片的房间内，安瑟盯着投影出来的分解模型打量了近十分钟，才瞅着标注的一堆复杂得完全看不懂的材料和数据开口，“你这速度，够快的啊。”才落脚呢，设计图立马交付出来了。 诺亚轻哼一声，“小事一桩。” “该不会是暗戳戳的琢磨很久了吧。” “......” 小样儿，肯定是。安瑟伸手揉搓了一把，“你倒备注一下估价。”其它的她又看不懂，不被宰才是真理。 诺亚刚想挣扎，闻言一瞬乖乖的不动，也继续保持着沉默。 一旁的阿克倒是从密麻数据上挪开，瞥眼过去，“它不敢。” “嗯？” 不敢啥？安瑟疑惑的抬眸。 “上面”，阿克指点过去，“绝大部分，都是整个星际极度罕有稀缺的顶级制造材料，像赫亚岩沙、尼角之眼这些甚至需要参与特定拍卖才能获得。” 听着前半句，安瑟的心就不期然的颤了颤，到后半句......直接傻了。 拍卖？ .......需要参与拍卖的顶级材料。 你不如把我卖了。 听着阿克的话，诺亚忍不住弱弱的补充，“这是物有所值。” “也对”，阿克倒是没有反对的点头认同，“能看出来挺厉害的，设计得不错。” “......”这是值得表扬的事情吗？安瑟回过神来，看着蹲坐在前面桌面的那货，深呼了一口气，却是忽地柔柔一笑，哄道，“乖，等你以后努力赚了钱再换哈，我们现在先将就着，换个，嗯，就稍微普通一点的好不好？” 虽也是拒绝，但这出乎意料的柔和态度，诺亚还是呆了一呆，阿克也异样的瞧过去。 不过。 “不好”，诺亚壮着胆子回，“我上次明明跟你商量过的，你也答应了。” 商量？什么时候？ 诺亚主动地绘声绘色地帮助她回忆。 “我要自己设计模样。/好。------很厉害的。/好。-------我没钱。/我有。” 我......槽。安瑟当即黑了脸。 又给她埋坑？ 她就不该一时心软，哦，不对，是绝对不应该跟这货论什么原则道德。 自觉稳占有理一方的诺亚还加了句详细解释，“你自己想想，很厉害的同义词自然是造价不低了，那些扔大街的货哪里称得上，我也坦诚我没钱了，没骗你啊，对不对？” .......对不对个屁。安瑟直接想把这没甚良心的给扔出去算了。 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 “我有，但没那么多”，安瑟一屁股坐下，直接道，“你想也没用。” “之前那三八亿？”诺亚提示着。 “公款。” “可以稍微挪用。” “那你什么时候赚回来？”安瑟冷笑，“近万人吃喝拉撒，还是武器装备呢？不用后勤瞎打架就能活？” 诺亚闻言默默地将目光移向另一边，小心翼翼的给着建议，“借？”......你身旁那位，不是一块闪闪发亮的人形财富指示牌？ “可以啊，自己借去。”安瑟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道。 “......” 气氛忽地静了一静。 阿克跟着在旁边坐下，淡定地笑着没有插话，仿佛作为身外人听不懂这话里暗指意思一样。 自己来？多拉低身份格调，多不好意思啊......诺亚翻来倒去的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改了口，“要不......强来？” “行啊，一样，能上就自己上。” “......”太不够意思了，诺亚郁郁，“别忘了是你应下的。” “别跟我耍心眼”，安瑟瞧着它，“要么先将就着以后再说，要么自己想办法。”这理所当然的坏毛病。 将就？本大爷字典里怎么可能有将就二字。诺亚坚定的否决第一个，至于第二个......再次纠结地挣扎了小半晌，便面向了另一侧的人，端正着语气问。“那个，你刚还赞设计不错，看着就厉害对吧？那么......赞助一下？” 安瑟听着这话眼皮就不禁翻了翻。 刚想给阿克示意不能惯着这货，就听得温和声音传出，“好啊。不过”，顿了顿，“得有条件。” ”什么条件？”诺亚虽问着，调子里却附上了一丝喜意。 “卖身，以身抵债。” “......” “虽说你帮过我们，但到底将你救了出来，你不亏”，阿克说着，“两不相欠的情况下，得谈点正当交易。” 诶，这个狠。安瑟听着一瞬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诺亚幽怨的望她一眼，才望向阿克，“我才不要跟着你。”哼哼，不行它就麻烦些自己赚，不就是给别人挖几个坑，制造一些去向不明的资金流嘛。 “没让你跟着我，你原来跟谁就跟谁好了，不过你得承认这个协议约束的存在。” “......”有分别吗？诺亚分析不出实际效用，存在与不存在不就都一个样，它不履行能怎么着。 只有安瑟收起笑意若有所思的看过去。 阿克也不再多说，只等着答复。 相比较了一下，诺亚很快应下，“好。”要麻烦的亲自动手，跟简单无害选择，自然是轻松的后者了。 “嗯。那你可以留意交易信息去了。” 听他们说完，安瑟才伸手揉搓上去，“便宜你这货了。” “嗯哼，到时让你知道厉害”，诺亚甚是得意，“跟你说，等完成后，以后任何人用任何方法都无法追踪到我，且绝对能抗下老怪物的直接攻击再自己逃掉......” 安瑟听它说跟踪时心忽地突了一下，打断道，“等等，现在，有人能追踪到你？” “我意思只是以后，要是出现类似像你们被定位监控的话会于我无效，无论发现与否，这是.....” “那就是现在有效了？” 再次被打断，诺亚瞅着眼前人神情，还是回，“不就跟你们一样嘛。” “不一样”，安瑟蓦地站起来，“我想到忽略了什么问题了。” 第一七九章 实证猜疑 回来的每个人都会借助外物排除过自身可能暗藏携带的危险，但诺亚从来没有，扫描于人造能量机械体无效，它也没法自己掰开抽丝来看，那么，如果它自身就一直存在可利用的地方呢，谁又会知道。 在无法确切排除隐患的前提下，把主观意识当客观存在，认为没有风险，这就是问题所在。 而本质还是基于犯过的同样错误，她过于相信诺亚的判断了。 阿克在她提问时显然想到了一块，视线便一同落在诺亚那儿。 诺亚声弱，“仍是无法确认什么啊。” “那就想办法花时间确认”，安瑟眉头微拧，“这里也不能待了。”静谧夜半是危险时段，在没彻底排除隐患的情况下，还是清醒着的好。 ...... 在看不见的暗处，一条条信息被简短地汇报出去，与定位进行着对比认证。 “16：42，乘坐空列。” “17：33，到达爱威德来餐馆。” “18：49，离开。” “19：28，到达里奇特拉星际酒店。” “22：53，离开，步行。” “23：34，到达红磨酒吧。” 扑朔迷离的灯光，落在舞池每一张形形式式的脸上，忽明忽暗，混合着躁动的电子音效下扭动的腰肢步伐，进一步加深了眼花缭乱感，使得倚在二层高处的某个男子有些吃力地盯着下方混在疯狂晃动人堆里似是能随时消失的身影。 据说对方有极厉害的反监视能力而不得动用任何辅助设备，但这个地方，仅凭有限视力盯梢，他心里升起一种甚悬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保持了约十分钟便消失了。因为两人从最外面移至中央，再慢慢地转进最里面墙角靠着后，便霸占着那一角落不再移动。 昏暗摇曳的灯光打进去，依旧能看清正对的熟悉容貌和背对着的女子熟悉的背影，搂腰搭肩的暧昧姿势散发出浓浓荷尔蒙。 这就是每人值一千万的其中两人么。 伪装挺好的，他完全认不出是哪两个。而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是有人忽然找上门要求合作，只需看着等离去报告行踪就行，自然，报告也是口头的，有人接应。 这些人，真那么厉害吗？ 可现实是，眼前这亲密一对，总让他有种不真实感......大剌剌地出现在公众场合泡吧跳舞撩情，不大好？ “有什么发现？”安瑟低着头，透过通讯器低低地问着诺亚。这货现在暗藏某处等着妮妮来专业回收。 在默认有危险的情形下，第一步就是甩开可能存在的跟踪，第二步才是重新找安全的落脚点。其中诺亚的彻底隐身是关键，等妮妮特意带来屏蔽信号的全封闭空间器将它装进带走开始，到重造身体结束，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而必须呆在一个地方不能往外自在交流了。 “没有可疑身份的人跟进来”，诺亚快速回着，“也没什么特殊镜头。” “好吧。”安瑟有些泄气。 周围音乐尖叫等杂音太大，是以，开启了噪音隔离后，即便是紧靠着，阿克听着的还是从同一频道传来的声音。倚在墙上，他轻松的低眸而笑，“现在判定太早了，等信号突然消失后才可以真正的看清楚。” “那会可没有提示了，谁知道会冒啥意外。”人吧，一旦有疑，那就像患了被害妄想症一样，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没事，有我。” 安瑟还没回，妮妮微扬的清脆声音就横插了进来，“这话特男人，不错。” 诺亚一下跟着极为不满的嚷，“你应该装作不在，让人家好好的说悄悄话，好不容易有点气氛瞎凑什么热闹，不会学我静悄悄的听？看吧，本来可能有后续的都没了，我还等着呢。” “......”安瑟深深觉得，她以后应该好好整治一下这货的八卦本色。普通平常的一句话都歪到哪去了？ 妮妮却一下醒悟过来，且觉颇为有理，“唔，瑟瑟，你当我俩不在，继续回，哦，就从我说话之前开始。” “行了，你哪了？”忍着将这俩给踢出频道去的冲动，安瑟没好气地继续道，“赶紧，抓紧点时间。还特多废话。” “不是要时间赶路，东西才到手，大概，还要二十分钟？” 话落，就传来了被屏蔽的提示。“.......”！！！ 安瑟低低的笑声响起，“还得等着他们回复呢。”虽干了她想干的。 “没事，差不多时间再说”，阿克回，“一个赶路一个查探，专心点正好。” 也好，真有事也挡不住俩私聊过来。“要是结果不好，可能就不仅是换个住的地方了”，安瑟转而忖思着，添了句，“麻烦。”较真起来，好像大部分时间她不是在算计中就是在逃命中。 “嗯”，阿克先应后说，“可要不是......你不照样还是在某个地方将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也没放轻松。”他指的自然是呆在永望星那会。 “那不一样，好歹还能有增进实力的机会呢”，安瑟眼里闪过一丝晦色，“间接提高了我以后直接抽人的机会。” “我记得你头回升阶是出来之后？” “......还能好好聊天嘛。” “没看出我在安慰？” “嗯，没。” “战术求稳，与之相反”，阿克停顿了一下，还是道，“若想短时间提高个人实力，得求险，真正的险。” 安瑟脑里不期然闪过莫九之前的样子，再结合现下，“我原以为只是个例，但现在才知，好像这就是你认同践行的理论了？” “嗯”，阿克感受着有点不同的语气，“在想什么？” “没有，只是得，嗯，抽空具体琢磨。” 既然对以后的处境前路有了想法改变，而不单单是彻底摆脱血色后一了百了，那么，迫于外界压力，她的确需要比以前想的变得更强，当然，纯粹想想以后要是想抽谁就能抽谁也挺好的。 就一直窝一角黏腻站着窃窃私语不嫌无聊吗，监视男子瞧着总共已过去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心下鄙闷，就他看来，这是回去滚一圈更直接了当的事情。且按理，真正的估计也得等他们回私人住处才能下手吧。 正想着，两人却终于再重新动了起来，走入并不比之前少人的热闹舞池中央，并不知怎么的，很快便分离了开去，分别与其他人明显的互动起来。 第一八零章 狭路相逢 “是我。” 寻着目标并靠近，安瑟打了个手势，然后在对方犹疑的目光中凑近耳边，轻吐出口，“卡尔往事。” 一部经典电影的名称，这是暗号。 说完也没退回，而是伸出手搭在肩上，似是颇为熟稔样子。 同一时间，阿克也与另一人交接而上，伸手握了过去。 就这一瞬，灯光寂灭，全场突然陷入完全的黑暗当中，某些人心里正咯噔一下，就听得前方已停掉音乐的舞台传来饱满热情声音，“在这美妙一刻，康先生祝我们今天的寿星，伊兰小姐生日快乐。” 话落聚光打在一侧舞池的一女子身上，可清晰看得见其脸上惊诧表情。 今天是自己生日没错，但康先生是谁？看着从暗处推至视线内的鲜花礼盒，听着紧接着响起的音乐和掌声，她惊讶地捂着嘴巴，视线从一拥而上的朋友转向外面，但身处小束聚光灯下，能触及的俱是一片模糊黑暗，瞧不清具体人脸。 而在听清什么回事后，暗处那一瞬失去焦点而情不自禁露出焦急神色的人，停下了下意识跨出去的脚步。 还是先别急，再看看？ 迷离的灯光在三分钟后重新撒落铺陈。 看到熟悉的已再度挨近窃语的两道身影落在瞳孔内，那于暗地紧绷的神经便放松了下来，还在，没事。 “三人反应可疑，多半有猫腻，影像发给你们了”，诺亚的声音无差别地响在两人耳内，接下妮妮插入，“那我先带大宝贝走了哇，你们小心一点。” “嗯”，已彻底改头换面的安瑟挽着阿克走至卡座上落座，简单应下，“走吧。” 随身携带不小的容器行动不便，而处于屏蔽空间后诺亚也提供不了分毫帮助，故分开是必要的。 整个行程，麦辛注意力几乎都胶着在那或停或移动的定位红点上。 是以，当它消失的那一刻，即便是刚从停泊港上走下，他也没有滞后地立马发现了，在与外紧急联系的同时，已不见了身侧大人身影。 尽管随后收到人还在视线内的回复，麦辛的心依旧沉到最底，带着其余人赶了过去。 仅仅十五分钟。 阿方索便出现在飘荡着酒水味道，混合着杂乱声音的酒吧内，只是，当视线触着中央舞池那被盯梢的两道人影时，他的眸内，翻涌出瘆人冰寒。 下一刻，便出现在外面储物柜前。直接一拳砸去，在刺耳警报声中，他伸手取出暗格里放置的粉毛玩偶。 一张便利签贴于其上，“送你们的，夜晚愉快。” 要是知道出现的会是谁，一向不气死人不罢休的安瑟绝对不会就扔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事实上，看着暗置于玩偶身上微型摄像头显示出的画面，她心里先是惊愕了一下，才回过神喃喃，“早知大boss亲自出现，我该写个别的。” 从酒店出来前，诺亚早已被再次分肢拆解恢复原貌了，虽然也一路跟着他们到了这里，但显露在外的那个已不是它了。至于留在舞池的两人是网上临时雇佣的，于黑暗中换个伪装器，换件衣服，也就两三秒的事情。 既然不露痕迹没法确认，那就用替身替换，于明处转向暗处，引出可能存在的人实在地证实心里猜疑。 “要是被发现，写什么都一样”，看着下一刻就花掉的镜头画面，阿克关掉屏幕，“走？” 既然出现的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亲自追着来到这儿的人，那下一步也进行不下去了。本来是还打算继续反监视看看具体情形的，是以两人并没离开，而是避在了外面卡座上坐着。 好不容易处于暗处的优势转眼就没了，变得不可预料。 “怎么走？”安瑟早在喃喃的时候就将脸抵在了桌子上，“现在都不知人哪去了。”毫无疑问，要是不小心迎面碰上就乐呵了，那狗鼻子什么的真让人沮丧。 “靠过来”，阿克伸手环过肩膀，“你这是让有心人忍不住留意多一眼的姿势。” “正常来说，一般人都应该认为我们已经不在这，早逃之夭夭了吧”，安瑟从善如流地埋于肩窝，继续扮成亲密情侣的模样，“等一等出去大概比较稳妥。” “用不着那么紧张，这里可不再是他的地盘，你也没落单，更不是在无所知觉的情形下”，阿克掩饰性地抬手搁至脑后顺着发丝，“你什么时候洗的头发？” “......”安瑟黑脸，“有你这么转移注意力的吗？” “我就不能认真的问？” “......不能。” “那当我随口活跃气氛。” “是随口冷场。” “还行吧。” “纯粹自我感觉良好”，安瑟闷声说着，“我可领悟不到活跃点。” 阿克刚想笑，却一刹抬起眼眸，手下顿了顿才继续顺一下，淡声道，“我们有客人来了。” 安瑟身体微僵了一下，就听着他继续传至的声音，“见过我？” 好吧。那簌簌降至的冷气实在没法忽略。安瑟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稍动了动，继续半靠着，脑里快速地转动起来。 他娘的，这份敏锐性简直是作弊神器。 阿方索在卡座对面沙发坐下，视线从男子脸上转至其侧懒懒窝靠着的人，眸里仿佛燃着冷冷幽火，“需要我出手还是自觉？” 他是走出去再返回头的。 消失的定位点就在这里，证明人肯定走不远。但步出去的一瞬，他又晃过一个念头，如果人根本没走？ 他没想具体根据理由，而是习惯了出乎意料的方式。 不过就是转一圈确认。 “自觉是什么？”阿克看过去，“不过，动手前倒是可以想想这是哪。” 作为星盟总部所在，科技之城的让城，权贵领主乃至实力可与之比肩的人不说遍地走，但肯定不稀罕，要是都能随便撒野，这儿早就乱了。 阿方索还没回，安瑟不停转动的眼珠却忽地一亮。 下一秒，便听到了沙发被戳破的嗤声。 阿克左肩略偏以微小幅度堪堪躲过突然而至的攻击，对对面不动声色的人再道，“试探没用，我不是她，不会连一击之力都躲不过，所以想悄然无声的将人带走？抱歉，不可能。至少得用上一半以上实力将这地方拆了再说。” ......这话要不是带上她，肯定是一个绝妙回答，安瑟囧囧地想着，终于直起身抬头，手却依旧挽着胳膊，嗯，方便被保护。 头一回，她自觉怂了。 她绝对绝对不想再过受制于人的生活。太憋了。 奶奶的，哪天干掉你们闲了得踏踏实实花时间提升实力去。 念头这般闪过，脸上却轻松一笑，对上那深寒眼眸，“哎呀，这么美好的夜晚，打什么架啊，不如来喝一杯？” 第一八一章 合法求助 熟悉的语气神态，轻易就让人从不同容颜里勾勒出内里那个真正的人。 气氛有一瞬凝滞。 安瑟可不管冷没冷场，说完接着微侧头继续甜腻的问，“亲爱的，来点什么？” “你叫的我都喜欢。” ......这人被她带偏得说起谎话来眼都不带眨一下了。 安瑟手指刚划过光洁桌面准备点餐，下一刻便被带离站在了隔壁走道上，而原桌子在视线中喀嚓崩裂嘭的倒地。 巨大动静瞬地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注视，目光齐齐惊疑不定地落在对峙的两男一女身上。 两名额头标着闪亮h的标致智能服务员转眼靠近穿至中间，分别面向两侧一字一板的作着清晰警告，“请三位现在随我们出去，否则将以危害公共安全罪作报警处理。” “我俩可不想闹事，绝对超级无辜的”，安瑟摊摊手，表情无奈，“请看画面回放，然后将对面那人赶走。毫无疑问，他严重打扰到我们了。” 话落还添上，“对了，赔偿请找他一人清算。” 也就只停顿了一下，两名智能人便统一地面向着阿方索方向，“这位先生，根据记录，你的确应该负全责。这边，请。” 然而没有意外的。 安瑟扫一眼紧接着重重倒于地上，头部差点被截成两半，露出内里原件渗出乳白液体的两名智能人，才抬头平视过去。 一如既往的暴力，外加肆无忌弹诶。 “这个约束不了我”，阿方索终于再次冷冷开口，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再回到阿克那里，“想保护她对吗？那接下来得好好看着，别走神了。” 接下的场景是什么？ 四周惊慌失措往外奔走的人群，还有那逃命中或许是不甚被连累带倒的人的刺耳尖叫呼喊声，混乱拥挤成一团。 身处漩涡中心的安瑟余光看得清这些，但仍旧看不清袭来的动作轨迹，仅知道攻击针对自己而来，再被挡下，几番躲避移动下，最后强大的冲击力带着两具身体砸飞一排桌椅，狠狠撞在外墙上。 这位置刚好。 “出去。”安瑟顾不得疼痛，急且快地说着。 阿克一瞬明白，在攻击再次到来时顾不及退避，直接在墙上撞出洞口从高处滚落于大道路面。 安瑟第一时间就仰头看着低空中徘徊的巡逻无人机，上面的红光正不停地闪烁着，显然已发出了报告讯号。 阿克则拉着她再次不停闪避着滚离原地，沿途惊吓不少路人纷纷躲避。 在这些要顾及环境障碍物顾及人等等一切因素的地方，尽管两人实力差距被极大地压缩拉近，但仍是不够。 最后一次微感凝滞时，安瑟拧眉，一刹那直接将显然伤势已极重的人硬生反转互换位置，既然预料不出攻击角度，那就用最简单粗暴的了。 阿克本来就打不过，还要护及一个堪称超级累赘的她，可以肯定，几乎避一回就要承受一回伤害，抗到现在，差不多到顶了。 没有他的同等觉察力，但受伤势连累的速度，她现在都能感觉得到了。 出手的掌力猛地从背部落下，安瑟直接吐出一大口浓稠鲜血，眼前一黑将近晕死过去时狠狠咬紧了牙关止住继续翻涌而上的呛血。 阿方索微顿了一下。 而这一瞬，缓过来的阿克已再次带着人远离了几步。 “他死，可以换你一命”，阿方索看着狼狈糟糕模样的女子，“你用不着那么积极。” 努力咽了两下血沫唾沫，安瑟暗自捏捏扶着的胳膊写着字，同时扯了扯嘴角，“我死......换他，一命，如何？” 对面眸色瞬冷。 “这话算是，看出了”，安瑟气息有些弱地慢腾腾说道，“你没打算，杀我。不过，就是钻空子，把我当弱点攻击罢。” “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因你而死，岂不是更好。”刚刚那一掌确实下意识撤了不少力度，他本来是想将另一人最后一击毙命的，阿方索神色不明地说着，“要知道所有自以为是的救赎，除了累及自己，其实救不了任何人。” “这么说，我还得庆幸，没带你去着，真正想去的地方？” “不急，等你回来，会告诉我的。”正说着，似是感觉到什么，便再次蓦地欺身而上。 安瑟以为攻击会落于自己身上，毕竟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再暗暗比划了用我挡的意思，但最后还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点事儿都没有。 重新滚落在地时她下意识摒住呼吸反手将人拽紧。 然后抬头就冲挡隔在前面穿着一身醒目白色制服的背影吼，“他妈的都过去几分钟了？不会人死了才来？”吼完就因过于激动扯动伤势而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 道夫摸摸红彤彤圆鼻子望过去，这脾气特暴躁的女人怎么回事？虽说按规定，高阶进化者之间祸及普通公民的打斗需在三分钟内抵达现场平息，以免殃及面太广造成的破坏太大，但，不就是迟到了那么一两分钟？ 而且......他严肃端正地回，“不是还没死？” 说完便转头看向唯一一个站着的男人，“喂，你，一个大男人追着女人要人家性命是怎么回事？等后续损失赔偿清算完毕，全部从你个人账户扣除。” 说完在个人辅助系统扫描下，这人的身份信息同步展示于眼前。 道夫的脸色一下不好看了。 草，惯犯。 转眼就给附近正在登记的下属去了警告，“仔细的查，别忘了周围需要赔偿精神损失费的群众。” 收到通知的数人有些乐，这是又看谁不顺眼了？ 阿方索冷着脸，没有任何表示动作。从动手到现在，按他的算没超过三分钟，而按他们的意思却是还迟到了。 那么，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报警了。 刚到的时候。 安瑟伏趴在胸膛上听着始终稳定的心跳声后，抬头看向道夫，暗哑着声音道，“先去医院，再送我们回去。” “还要这个？”道夫再次摸上鼻子，“回去休息个一两晚就恢复了。” “好啊，全好之前可得麻烦你亲自守着了。”安瑟没有反驳，倒是慢慢地一字字说着。 “这就去，行吧。花的又不是我的钱。娇气。” “谢谢。” “......” “我不要他跟着。” “这不在公务范围。” 第一八二章 群星之地 勉强蹒跚扶着尚处于晕迷状态的阿克坐上警车，安瑟始终没再看对面人一眼也没扔下什么话。 这一次，还没算完。 靠在椅背往外瞧着快速退后的斑斓幻彩夜景，安瑟头疼地思忖了一小会后，便给妮妮去了简讯简短地提了一下现下情况以示提醒。 道夫在前坐扫过传来的粗略数据，不大满意地低语，“这破环水平也太不够看了，人才误伤二十来个，砸的一堆没用玩意。” “我能听见“，安瑟微带异样地抬头打量前方后脑勺，且没听错？ “就是说给你听的”，对方连带着坐椅转过来，“既然身处闹市，不会往人多的地方钻？栽赃陷害不懂？乘机毁多几栋楼一了百了不会？” “......”一连几个诘问使安瑟难得默了一默，基本确认了这就是他的意思，“交手的不是我。” “不会提醒？” “不行。” 不是不会，而是不行。 道夫嗤笑了一下，“那可别给我再来一回。一次性能解决的事变成两次就是麻烦。” “你都是这样奉劝别人的？恨不得往最严重结果靠？” “错了，不是最严重而是掐到即止，程度去到恰巧够被拉入黑名单。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要那人跟着？直接赶出去禁入让城难道不好？身体伤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特殊安全部的人都像你这般？好像大破坏连累的就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一样。”安瑟慢腾腾地反讽着。 “那你有本事别提前报警也别动手。” “所以你是有预谋迟到？嫌事儿闹得不大？” 靠。这话题怎么转到这了。虽然他们自由，但到底还是接受监督的，玩点小手段撤底驱逐人出境也得暗暗着按程序手续来。道夫上涨的气势下落，恢复了初时样子，很是正经严肃回，“别乱说，我是来得及时。” 安瑟扯了扯唇角。 她总算知道，哪儿都一样，特殊安全部就是鱼龙混杂的一伙人，大概自栩能力强都不大受拘束。 就在这时，首站目的地也到了。 “帮忙？” “麻烦。” 尽管嫌弃，道夫还是搭上了手。 “慢点。”瞧着将人接过，安瑟跟在身侧叮咛着。 高阶进化者以实力为标志，地位等同甚至高于一般权贵，危害性不算严重的闹事一般以赔偿警告作常规性处理，而平息争端的过程就是隔离，包括护送某方到达认为安全地，是以她现在还是完全合理地提着要求。 阿克重新睁开眼睛时，耳边就响起微沙抱怨声，“不知道最后我跟你明示的意思？逞强。” 环视了一圈并无外人的白色病房，他从床上落地，“知道，但下不了手，没办法。” 安瑟瞪过去一眼。 阿克只得笑笑，“相信我，换了你都一样。”说完便问，“还有人呢？”最后动手时，他知道有人已经来了。 “外面。” “我这多久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很多时候，单纯的身体伤势都是比精神恢复得更快。 “接着去哪，想好了？”阿克继续问着，原定的与其他人汇合是不可能的了，在彻底甩掉危险前。 “没确定”，安瑟摇头，“要不就原来住的那吧”，反正都是露在敌对眼内，就无所谓了，“也在中心区，不行时就故伎重施，不过得动静大些才行。” 阿克没应，凝神考虑了一下后，“我倒有个好地方。” “哪？” “群星。不过要先联系一下。” 安瑟稍愣，才抬手揉了揉额头笑，“我怎么忘了......只是，会不会让人猜到什么?”人以群分，以他们身份，在这里有熟悉关系不算特别稀罕事。 “没事。” 十分钟后。 听着动静，在廊道休息椅上坐着等待的道夫扫视先后出来的两人，语气不耐，“磨磨蹭蹭的，我时间很宝贵，不是让你们浪费的。” 然回应他的却是甚是热情的一个拥抱拍肩膀，“谢谢。” ......这两人能不能在他抱怨时来点儿正常反应，这让他怎么接续。 “你们住哪？” 重新坐进车内，道夫听着自动启动的征询声，问。 “群星。” “哪？”怀疑自己听错，道夫重复问了一次。 “你没听错，就那，群星，去吧。” 开什么玩笑？就算是要避难，那儿是能随便进去的？就是他每次进去也得仔细被查。道夫使劲翻着白眼，“赶紧，认真的。不想走就直接扔你们在这算了。” “认真的啊，不是时间宝贵吗，去呀。”安瑟再次耐心道。人没事，也有地儿可去，她心情自然而然地好了。 道夫最后求证，“不会被赶出来？” “不会。” “确定？” “确定。” “我遗漏了什么信息？”道夫忍不住再暗自打开两人资料，不就一般的普通权贵阶层？这样的人让城遍地是。 或者，“你们身份有异？”其实是某主要成员国寥寥权力核心人物之一？只有这种人，才能造出形同真实的虚假通行身份。 这人还不问清楚不罢休了？ 安瑟刚想应，旁边的阿克就开口了，“内部机密。” 机密？难道这是遭遇追杀原因？道夫下意识僵了一下再联系着，很快，便默默地下了声控指令，“群星，去吧。” “收到。” 蒙人呢。安瑟斜斜觑眼过去，好个故弄玄虚的机密。不过，倒是间接承认了虚假身份。 横行无阻的便利通行，也就十来二十分钟，目的地便呈于眼前。 所为群星，是散发着柔和月白光芒，一片悬空六星状建筑群的统称，中央建筑体就是全宇宙顶顶大名的星盟总部，里面可能正进行着足以影响全人族未来的决策，某位举足轻重的显赫人物可能也正在里面酝酿着某些举措。 他们俩自然不可能一头冲进最里面，而要去的地方只是建筑群的最外围建筑体......这里是中心工作区外围生活区连成一体的，当然，也只有重要人物才有资格居住在同样警戒深严的地方。 道夫一脸正色地远远瞧着两人背影消失在一道光团当中。 他们，到底是谁？ 第一八三章 自己解决 群星没有对外开放的出入口，整体外层散发的柔和月白是保护膜呈现的色泽，是以进出只能是许可下的刷身份。 进入后还得通过重重智能检测区，那是能把身上每一个细节，内外全部附属物逐一扫描分解掰清来看的地方，因而再真实的伪装身份都是不管用的，伪装器本来就隶属外物。 也就是说，两人取得的临时许可进入身份是真实的。 所有检测只用于确认来者是谁，是否与允许他们进入的人向系统提供的身份信息一致，而这在一定程序上还是保密的，就像外人不需要知道谁来了你家探访一样。自然，这得在没上星盟黑名单的基础上，这种黑名单跟单个某成员国认定的犯罪者不一样，分量极重。 生活区南区b19-2-3，六十五层。 蓝灰色大门在一片寂然中无声地向侧滑开，安瑟落后一步，跟着阿克踏入似是无人的泛着幽冷白夜光的宽阔大厅。 跟想像中情景不大一样，至少她没想过，嗯，没有人上前来个自我介绍认识或者来个久别重逢的寒暄拥抱拍背什么的？ 正想着，一道低浅和缓女声传至耳边，“亚克·克林斯先生，安瑟小姐，晚上好。夜已深，请自行于客房歇息。主人将于明日六时起床，六时二十分锻炼，八时十分早餐，八时四十分出门工作，若有要事，你们可自行选择其中空闲时段与主人进行交谈商讨。同时，有任何生活问题可唤我，我叫缇娜。以上，完毕。晚安。” “知道了。晚安，缇娜。” 安瑟还在怔愣着，阿克已自如地回着。 直到跟着转至一间有着白软大床的陈设明净的四方房间。 “就这样了？”回过神来的安瑟眨眨眼，看向阿克。 “嗯，本叔他个人生活比较严谨自律”，阿克没什么意外地解释着，“明早一早起来再介绍你认识。” “他，唔，每天都这样？” “印象是。”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吧”，阿克回忆了一下，不大确定地道，“没事我不怎么来这里。” 不错，那么久了没什么改变，还真的是好习惯。兼完全不会被任何突然意外打乱节奏的做法也是让她无比的.......服气。在能说来就来的基础上，安瑟完全不会怀疑两人关系不熟或不好。 安瑟边想边问，“陪他锻炼还是陪他早餐？” “早餐吧”，阿克回，“他的锻炼方式比较私人。” “行。你呢，睡哪？” “隔壁。” “这里是不是就他一个人？” “嗯。他家人住在另一处，这只是一个人的临时住处，你知道，那种独自一人的自由空间。” “那么，我们大概也算不太讨喜的不速之客？”安瑟揶揄一笑，最后道，“行了，去休息恢复精神吧。晚安。” “晚安。”阿克没有异议地应下。这里很安全，就是独自一人也没什么。 尽管跟她提的是早餐时间，但阿克自己却是早早地起来，然后准时出现在重力室内，刚踏入身体便瞬地迎来一种失重感，好几秒才适应过来。 “你小子又惹什么麻烦了。”本·格里气息均匀地跑着步，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顺着有着遒劲麦色肌肉的光裸上身蜿蜒而下。听着动静，看也没看一眼地问。 “说得我好像常惹祸一样”，阿克走至一侧坐下，看着那个无形中就散发出长辈威严的男人，“这么久没见，我来看看本叔你还不成。” 本压根不信，闻言眼角眉梢动也没动，“要躲几天？” 好吧，一如既往的严肃，“还没确定呢。要不本叔帮一下忙？” “自己解决。” “......”果然。 “多向你哥学习一下，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像什么样子。”本说着说着便严厉起来，“也是他们给惯的。你现在也该收心去干些正事了。” “好啊”，阿克正经的点头，“本叔你先答应替克林斯平反，我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干正事了。” 本的脸色一瞬沉凝，直接从跑步机上走下，“我说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剩下的人还在的该救的都救了回来，属于你们的东西也是。这一年下来你想干什么不可以？身份不是躲避的理由。” “说来说去，在你眼里，不就是帝国的荣誉，陛下的尊严高于一切？”阿克没甚意思地回着。 “冥顽不灵。” “彼此。” 本眼如鹰目厉视过去。 阿克也就平平回视着，没再说话。 气氛沉冷了半晌。 “臭小子。”本最终还是板着脸挤出一句，缓和了语气问，“那女的怎么回事？” “我女朋友，漂亮吗？” 本一脸肃然，“认真的？” “说笑的”，阿克接着一笑，“我救命恩人，现在有点儿麻烦。你不会想把人家赶出去吧。” “正经一点”，本低斥了一句，“再这样就不用在这呆了。” 阿克只得端正了身体，“是。” “说吧。” “说什么？” “需要我亲自去查？” .......这个还真禁不住。阿克捋了捋，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了。 “这就是你最近在干的事？”本脸色不豫。 “别的不行，总不至于我闲得无聊找个丧尽天良的下手你还要阻止吧？”阿克摊摊手。 本静静地看着他，“这事凯没插手？” “没，他忙着。” “所以知道？由着你来？” “由着我来怎么了，我能搞定。”阿克表情极是不满。 “能搞定的事实是被赶着逃到这里来了？” “你也可以帮忙。” “自己解决。” “不近人情。”阿克小声地咕嘟着。 本绷着脸看他，“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你下回就别来了。” “说得倒轻巧。”阿克说着再瞧着那不好看的脸色，转而道，“好，我自己能解决。那么弱的渣滓，我一个小指头就能捻死他，成吧。”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别惹。”本不管这反讽，他从来就没有替人收拾烂摊子的习惯，“尽快想办法，我看见你小子赖在这就烦。” “......”能不急着赶人？阿克想着，应下，“好。” 第一八四章 有来有往 醒来没见着任何人，安瑟便走至客厅。 缇娜正在忙碌。 昨晚只听着声音，今天便瞅着那束着紫檀长发一身黑白裙装的俏丽女管家了。嗯，说实话，她觉得，就初步印象，那有着严谨作风的人应该配个同款肃然类型才协调，现下这种，怎么说......反差型闷骚？ 清洁整理准备早餐的动作柔和兼利落得赏心悦目.......安瑟站定望向开放式餐厨那边，边想同时边道，“嗨，缇娜，早上好。” “早上好，安瑟小姐。” “请问阿克哪去了？” “亚克·克林斯先生正陪同主人锻炼。” 所以，昨晚说的比较私人是仅对自己而言？安瑟想了下便静坐在一旁等着。关于本·格里，知道的仅有他是星际法院十八名法官之一，来自希斯帝国。通过星际法院审判的案件结果，是具有无可辩驳的最高权威性的。 保障这种权威性，靠的自然是武力。星盟不是虚有其表的联合组织，它是有着切实的远高于所有独立帝国的强大震慑力的，其标志便是独立的高端战力。日常事务由各成员国代表组成的议会投票决定，但在其上，还有一个神秘的七人最高决策团，可以推翻任何决议，可以独立下任何命令，每一个人，都有着传说中无视星级舰队的顶尖实力，他们是全星际仰视的寥寥存在。 对于绝大部分人，也是足够虚无飘渺的存在，包括她。将拉远的思绪扯回来，安瑟重新将重心放在本·格里身上，她想，这人肯定不知道俩小辈在捣鼓什么。在来这之前，阿克只简短叮嘱过一句，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直白点，就是流于表面。 真可惜。 要是可以......她不介意借他人之手将敌方永远留在这里，擒贼先擒王也是可以的。 七时四十分。 听着门外响起的动静，安瑟便嗖地站了起来，身姿板正地立着。 一个有着深麦色肌肤方脸盘的硬朗男人率先映入眼帘，不苟言笑的表情下目光直直看过来，仿佛散发着无声威严严厉。 原本落后一步的阿克越过踏上，声音轻松愉悦，“早。” 本：“......” 安瑟暗瞅了一眼后侧略显无奈的身形，硬生生忍住了想要翘起的唇角，正经的点头回，“早晨。”然后面对着正主微施了一礼，“格里大人，你好。很抱歉突然上门叨扰，非常感谢你的慷慨收留。” 本看着一丝不苟字正腔圆地道完谢，便垂首规矩立着不再言语的女子，眼里闪过满意，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嗯。不必拘束。“ “是。”安瑟平稳地应下，却笔直的纹丝不动，好像一贯如此一样。 本点头，转眸厉视了一眼毛躁小子后才大步离开回房。 阿克耸耸肩，直至看不见身影后，才上前，“没事？” “没，很好”，安瑟坐下，但仍维持着标准坐姿，没再懒懒的往后靠。 “不用紧张，当自己地方行了。” 安瑟瞥他一眼，“没紧张。” “那你干嘛？” “很正常的样子好么。嗯，你要干嘛赶紧去，浑身汗味儿。对，还有二十分钟早餐时间，利索一点。” “......” 等从房间里重新出来，阿克瞧着如出一彻地正襟危坐于餐桌旁的两人，顿了一顿径直走过去，“缇娜，不要果汁，给我来杯纯水.” “好的。” 堪堪站定于餐桌前，目光随后落在碟子上，阿克随手叉起一块肉片扔嘴里嚼了起来，顺道表扬，“缇娜，这里我最想念的就是你了。” 严厉目光突地盯去。 阿克对上，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会，还没到用餐时间吧？” 这人，肯定故意的......安瑟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坐下！碍眼！”，本恨铁不成钢地斥责一句，转而无奈正式道，“开动吧。” 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阿克冲旁边安瑟抛了一个得意眼色。 ......安瑟平静地挪开视线，无比专注于眼前食物。 本虽然没大剌剌直视观察，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不是跟这小子一路货色便好，他看不惯不守规矩懒懒散散的人，眼前这女的，还行，没浑小子碍眼。 除了某人偶尔嘟囔两句外，整顿早餐便在其余两人的静默专注中解决了。 最后恭敬地目视着人踏出门口，安瑟偷偷瞥了眼时间，嗯，八点四十分。 刚刚好。 她心里的敬佩如高山仰止。 阿克却一把把人拉进了房间紧闭上门，“赶紧的，解决了我们就离开。” “那么急干嘛”，安瑟不焦不躁，瞧那放开手就瘫软在前面的身形，“这儿挺好的啊，呆多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阿克郁闷，“他会赶我走的。” “那你别特意气他。” “我喜欢。” 成。这她可没话说......安瑟跟着坐下沉吟道，“我们要防的只有一个人，其他人换个形象就认不出了。” “静悄悄的溜？”阿克想着，“要不我缠着本叔问个密道？” “我们先前联系的人，不是答应要过来商讨么？”安瑟慢腾腾地一字字说着，“你说，乘着这机会，我们就把人留下来如何？” “怎么留？”阿克随口回着，紧接着立马反应过来，嗖的注视过去，“你不会，是想？” “嗯啊，不好么”，安瑟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追杀这事儿，就该有来有往才对。” “......”想法够大胆。 不过，他喜欢。 阿克跟着笑了，“五阶以上的战斗，这里可闹不起来。” “找个空旷地带，埋个坑。”安瑟理了理大概思路，“先弄清楚他们来了多少人，分别什么实力。我们这边密会的时间地点要改，接头见面前不能提前告知，要不铁定谈不拢，得先抛下充足诱饵。” 稍顿继续道，“要是诺亚在这之前能出来更好了。” “可以先等它出来”，阿克不反对，“时间不急，慢慢耗。让妮妮他们负责收购原材料再组装行了，本来就是这领域的人，有人脉有门道，进程不会慢。” “只要有钱？”安瑟瞧他轻松的神色，忍不住添了一句。 “对，只要有钱。”阿克极是正式，“包养那个坑货，爷还是行的。” 第一八五章 最好归宿 尽管被困在小小一室完全不能往外溜达，诺亚也是表现得异常安静不敢再有吭声抗议，特别是知道真现出了跟踪者，两人还不幸地被完虐了一番差点挂掉以后。 它隐隐觉得，自己的坑货名声算是摘不掉了。 不太妙...... 妮妮怕它闷着，在带回转到屏蔽室前，就准备了很多可供获取八卦的娱乐资源，只是，诺亚没！心！情！ 它自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挽回形象，别人不清楚，但自己的确曾经无比肯定地跟弱渣说过，毁掉控制板后不会再有问题的。 抽死剥茧的分析下来，终只得一个名字。 麦辛。 时间不早不晚，就在他出来之后。所以，那家伙手里到底还有什么？诺亚憋得痒痒闷闷的想死，恨不得下一刻就探过去彻底弄清楚。 就这样一个晚上后，第二天妮妮就兴冲冲的现身室内，捧起它欢呼着转了两圈后停下，满脸兴奋之色，“大宝贝你真厉害。设计图呢？” 啥玩意？ 诺亚还没开始吭声，妮妮就紧接着道，“瑟瑟让我问你要具体制作图，我们替你准备需要的东西。”说完似是才想起什么，嘟了嘟嘴巴，“话说到底什么时候就有的，我竟然不知道，太不够意思了。嗯哼要不是眼下情形不对......” 忽略后面无关的一段叨唠，诺亚明白意思后打断，“他们人呢，不过来？”既然能躲进群星里面，怎么还会摆不脱，重新找个机会静悄悄溜出难不倒吧。 “哦，保险起见，他们想住多一段时间。” “......” “瑟瑟让我跟你说，麦辛那里等你能出去后自己亲自解决，以后不知道的事就老实说不知道，别装无所不知，再犯这毛病她就不要你了。”全部转告完后，妮妮不假思索添了一句，“嗯大宝贝不要紧，瑟瑟要是抛弃你了就来投奔我怀抱吧，我能养你。” 前一句诺亚憋屈，自己很认真的好吗，什么时候认为的事实就不是事实了？至少没发生前或一直没发生的话就是存在的可能。至于后一句，它直接甩出了所要的资料，“你养不起。”赎身费都给不起。 妮妮对这恶劣态度习已为常，且被突然放出的投影给吸引去了。花几秒时间瞬懂地浏览完，呆了好半晌后才喃喃，“大宝贝你，你......” 匪夷所思的需求愣是盖过了设计本身带来的惊喜，她本想说是狮子大开口的打劫吧，但想想这表达力度完全不够看，却又想不出更适当的了。 怪不得阿克会私下补充说先用着，剩下的缺口给他几天时间去让人准备。 这完全相当于硬生凭空创造一个超级兵器了吧。大致造价就够武装一支舰队了......再财大气粗的人都不会这么浪费。 凭她和阿克的交情和知根知底的了解，这一次不小的动作怕是不易绕过其他人，有够烦的。 想到这，第一回，她面对着诺亚不再无限宠溺的模样，而是端正了神色，转而郑重道，“大宝贝，要是有天你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从亲入虎穴到有求必应，无论表面怎么嬉笑怒骂，内里显而易见的付出了最大的真心诚意。 感受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诺亚一小会才回，“别啰嗦。去干你的。” ...... “少爷”，贾木许恭敬地唤了一声，问，“有事吩咐？” “我最近需要大量现金，三五天内尽快筹备好存入账户。”阿克看着前面映出的身影，平淡说着。 大量？贾木许有一点怔，他从没提过类似要求，“少爷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不需要......” “没事，你准备好就行了。” “是。具体数目是？” “大致在二三十之间吧。” 二三十......亿？干什么去？贾木许愕然，面露难色，“太短时间账面流动资金不够。这，新增的投资还是其它？” “花销”，阿克回，“别计划着后期回本了，没有，一个镚儿也没有。不够就外围资产折现给我凑够。” 什么大花销会一点回报也没有？贾木许苦着脸，一副徒然想哭的表情。果真每回主动找上自己准没好事儿。 一点也不尊重他的辛勤劳动。 阿克瞧着没有答话，渐变得如深闺怨妇一样的神色，无奈的笑，“好了，虽然花了拿不回来，但肯定是有抵得过的好处。” 那可说不定。在这种事情上，贾木许不甚相信他的判断，只是也无法辩驳，最后只得简单地闷应道，“好。” “嗯，去吧。” 看着通信关闭，一直坐在对面全程听下来的安瑟不禁揉了揉额头，“你就不怕血本无归？”这比她预想的起码翻了十倍，“诺亚那货，趋利避害的挖坑本领是一绝。” “怕它完事就跑了？”阿克浑不在意地笑问。 “你可别笑”，安瑟觑眼过去，语气幽幽，“这是说不定的事情。我几乎没感觉那货有底线。或许从血色出来后选择留下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个它想要的目的而已。” 总价卡在她能拿出手的程度，虽然当初拒绝了，最后接盘的不是她。 “你还会揣测这个？”阿克觉得有点新鲜，“我认为你足够信任它呢。” “在目标一致的情况下，我的确信任。况且如果真想离开也不介意，它对我有特别意义，但如果是你......代价太高，还是得提醒你通盘考虑清楚的。” “不就是冒险吗，这险，可比不上去血星救它出来。” “救它出来好歹换回了全血色地盘资料，现下，可是摸不到底。” “真被刺激着了？我应下那会可没这么认真警告。” “是，那是因为我依旧大大低估了那货脸皮值”，安瑟认真瞅过去，“代价不同考量不同。对吧。” 阿克点头，“对。” “所以，你会重新考虑？” “不会。” “......”那你一副我认真听着还表示完全赞同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信任它，而是”，阿克略带得意的扬眉，一双雾蓝眼眸仿佛闪着光，“相信我，就算它一时选择离开了，最后也会回来的。因为......” “你是最好的。它不会再有更好的归宿。” 第一八六章 安置之地 能不这么捧场？ 安瑟轻咳了一声，“所以万一你看错了，到头来它闯的祸就成了我造成的坑？我也成了间接的，帮凶？” “.......”可以这么理解？阿克有些哭笑不得，刚想回，耳边便传来一道通信请求，神色稍凝后，便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安瑟只听见遗落在空气中“没事儿”的尾音。 室内忽地清静。 她索性仰躺倒下，心里一一盘算着接下要办的事情。诺亚那里插不上手，也不需要自己，其余的，得依次往后推。 说起来，其实都是值得期待的。 ...... 如果要用一个词贴切地形容他们这次的追踪狙击，那就是，功亏一篑。麦辛看着再没出现过的定位指示，心里明白，它将永远的失去了效用。 而更糟糕的不止这个。 站在大平层往外延伸的景观台上，望着不远处的让城地标建筑群—群星，一种荒诞却又理性的念头始终徘徊在脑海里，那就是关于他们背后的人。从最后顺利进入并消失在群星开始，关于一直没线索也猜不透的隐藏敌对对象，终于有隐隐浮现出水面的感觉。 他不认为两人能靠伪装混进去，那么，既然知道他们是谁还放行，那关系......铁定不一般。无论是星盟的人或是与之相关的某帝国核心权力者，对己方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麦辛正神色不定地暗自猜疑着，就听到了传进耳边的声音，“希斯帝国。” 稍稍一愣。他收回视线，头微垂表示倾听。 “从希斯上层开始查”，阿方索眸光清冷，“要找的人多半在里面。” 单论这回暴露出来的以假乱真的身份落在希斯，至少代表着一点，那是权力最容易触及并施加影响的地方。 独辟蹊径藏头藏尾，必定有不能为人知的原因。既然如此，就是铁定的可以利用的致命弱点。 只要查出是谁。 麦辛随即了悟的瞬间应了一声“是”，再问，“那这儿......”守着是看得见的希望渺茫，徒劳无功的结局可能性居高。 阿方索神色不明的回，“你自去干你的。” 麦辛微弯腰离开。 接连两次让一个人从身边堂而皇之地离开是什么体验？看着群星星芒在从黑夜的光亮转为白日的暗淡，阿方索沉浮不定的思绪终于转为内外如一的冷硬。 而这会，留守负责处理六部后续事宜的娄加博传来了简短的汇报，“被救走带离的奴隶有了消息。” 无须应答，他继续详尽道，“他们到了斯亥森洲。但据探知，救走他们的人已经提前离开。在整个行程中，他们被分离隔绝，无法与外通信。” 就像贩卖人口时的举措，保持了绝密的安全性。 斯亥森洲，活跃着最广的生物交易地下市场。活的死的，普通的稀有的，所有能捕获能产生价值的生命体拥挤在那里被待价而沽。 同样没有绝对的统治势力，但鱼龙混杂的地头，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很麻烦的人。作为这方面的行家，己方在那里自然也是有据点的，还不小。 这安置地方选得......很有意思。阿方索眼微眯，“通知爱丽丝了？” 爱丽丝，是斯亥森洲据点的负责人，她的地位，因为接触面等原因隐隐还要高于各分部头领。“通知了”，娄加博回，“还有，裘多大人也赶了过去。”气急败坏地，毫无疑问是想找人泄愤。 娄加博想像不出将所有人带去那个地方的意义，那不是跟重新送羊入虎口差不多？ 要是早知道......说不定能提前安排将退走的人截留。 还是出的一手意料之外的棋子。 另一边。 “磨赤儿带着六人混在人群中留在了那里”，甘娜接续汇报着，“我们正在顺利返航回程中。” “嗯，辛苦了。”安瑟看着她，“记得全面清理一次舰内，别被有心人留下跟踪物件。” “是。已安排下去，等清理完成后会再一次跃迁彻底抹掉痕迹。”甘娜肃然地说完，紧接犹豫了一下，问，“主上，你......需不需要派人去接应？” “没事”，安瑟笑，“安心回去吧，我很好。” 甘娜默默点了点头。 “回去后别让他们急着训练，先放松两天吧。”安瑟想了想，再道，“留在斯亥森洲的人，让他们直接跟我对接联系。” “是。” “斯亥森洲......你想对付爱丽丝？”阿克回来后，刚好听着甘娜的汇报，随口问道。那会情况紧急，况且当初精挑细选的人尚冒出那么多抵受不了诱惑的内应，至于这些，只要不带回永望星，要怎么安置都可以。 血色零碎的交易据点很多，并不在主要计划范围内。只要大树倒了，他们这些寄生物自然也不复存在，只是......斯亥辛洲，有些特别。 他的心思一下被勾了起来。 “先看看，往后再说“，安瑟淡声回，“爱丽丝这人很奇怪，得防着。” “有吗？”阿克在旁边坐下，“还行？” “诺亚说过，如果论忠诚度，爱丽丝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能力强的，死忠的，都排在她绝对盯防的名单排行榜上。 “这点，称不上你说奇怪的原因。” “哦，这是正当防备的理由”，说着，安瑟脸上泛起一丝怪异，“不正当的，唔，以后有机会你看看就知道了。” “见过？” “不”，安瑟否认，“得益于诺亚强大的仿拟能力。不过，撇开爱丽丝不谈，斯亥森洲是不错的安置地，其它的顺势罢了。”有血色的人不要紧，无论去到哪里，除非再一次把可能背叛的人全杀光了，否则都躲不过被追击的命运。混杂繁荣之地容易脱身，机灵一点的活下去不难，愚笨或贪婪的就听天由命罢，费心费时费力去安顿好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就是给他们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嗯。”阿克本来就没什么异议，现下听罢也就只点了点头，“走，不说了，我们出去溜溜。” “哪？这儿？” “对，既然不急着走，那困在这多无聊。” 安瑟瞅着他显眼的外貌，有些狐疑，“没问题？” “没”，阿克有些好笑，“难道你出门每见着一个人都得费劲巴拉的查他的底？” “不是”，安瑟摇头，“像我这样的根本不用真脸出门瞎逛。” 第一八七章 空中花园 说着不用真脸出门瞎逛的安瑟，最后还是顶着一张原生态脸孔随阿克出了门。谁让这地方牛逼轰轰的，假的不通行。且出门后也不是往下，而是继续往上。 架空连接着整个建筑群的空中花园。 入目的一瞬，安瑟怔了怔，才挪开了脚步。 这地方，是真心的，美。强烈光线通过折射过虑变成温柔的月白光芒静静地铺洒而下，随意蜿蜒出去的石板小路夹在别致绿木繁花之中，依地而设的楼阁庭宇有宽敞的可围坐十多人的长桌宽沙发，亦有三两人小酌独处的精巧小几椅凳。 抬头是无垠苍穹，俯视是广袤大地。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让城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皮底下，那是一种无法言语表达的感觉，特别当你清楚脚下是哪里，汇聚着什么样的力量时。 芸芸众生，一下渺小轻微。 漫步半晌，压下胸中无故荡漾的浩气奔腾，安瑟才停下，弯身手臂搭在半高护栏上轻倚着，眺望着远方，浅浅开口，“单单站在这里，就能唤醒无数人心底沉睡的权力欲望。” 万亿亿的生命星球宇宙，不再是一个漂亮的数字。 阿克背倚着，望于相反方向，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我有一段时间畏高。” 嗯？ 安瑟侧头看去。 柔光打在他的脸上，添上微暖的温度。 “所以，你这感慨，那会的我多半接不上。” “......”这算特色冷场笑话吗？安瑟先囧后笑，“那你该不该接续聊聊前因后果。” “嗯，可以。”阿克应着，再突兀添了半句，“没人时。” 没人时？大多时候，安瑟还是很敏感的，闻言露出疑惑以示征询。 阿克冲她神神秘秘地递了个眼色，拉起她继续前走。 看似散漫，但安瑟觉得应该有个目的地，是以不吭声默默跟着。 穿过连接的数条栈道，疑似走到某角落尽头时，钻狗洞似的从半弧状厚隔层穿过去，就听到了淙淙叮咚的流水声。 一个花园中的小花园，狭长，但添了温馨的意趣，爬满与外面不同的攀爬植物，满眼的葱茏藤紫。 不过，就像圈地盘一般，这操作......很骚。 是谁？ 安瑟扫上一圈，视线从壁泉晶莹水线上掠过，落在三四米开外一道褐直长发及腰的背影上。 似是才发现来人一样，那背影转至正面，脸上喜色乍现，声音饱含惊喜，“啊，是你。” 说完放下手中剪刀，旋风似的几步凑于阿克前面，“怎么样，是想好当我的第七任，啊，不对，晚了，现在是第八任了.....嗯，第八任亲爱的了吗？” “......”安瑟看不清站于前面的阿克的表情，但自己却差点没呛咳起来。一开始就如此坦城的表白真的好吗？ 出门时间不太对？阿克头疼，“查老呢？” “爷爷今天有事没来”，赛尤拉不大高兴，拉长了脸，“如何？你还没回人家。” “不，没兴趣”，阿克无奈摇头，“你还是继续找吧。” 赛尤拉转瞬无精打采，“可是找个跟你一样好看的不容易啊。爷爷还给我提高了要求。” “没事，上次你也这么说，不一样找到了。” “费功夫，还不耐用”，赛尤拉抱怨，昂头仰视，“而且，我喜欢你啊。你看，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对你念念不忘。” 阿克斩钉截铁，“我不喜欢你。” “好无情”，赛尤拉刹那变脸，一副泫然欲泣模样，“那最后抱抱好不好，人家弱小的心灵受到了暴击。” “不好”，阿克退后一步躲开伸来的爪子，然后听到了身后稍慢一拍跟着后退的动静。 “要介绍你认识的人不在。” “你是谁？” 阿克和赛尤拉一前一后看向安瑟几乎同时说道。 ......自己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杵在这里这么久，你现在来问，会不会太晚了？安瑟瞅了一眼女子后，才瞧向阿克，扬眉。 “安瑟，赛尤拉。”阿克作了史上最简短的介绍，再对赛尤拉告别，“那我们走了。” 赛尤拉充耳不闻，只盯着安瑟看，“我是不是见过你？” “不知道”，安瑟耸耸肩，“可能我长了一副过目不忘的好看样子？”好看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像在调侃什么一样。 “好看勉勉强强，过目不忘肯定不至于。”赛尤拉上下打量地点评着，“你就是他拒绝我的理由？” “不是。估计跟上回理由差不多，而我还不认识他。”安瑟根据光明正大旁听来的内容替她分析着。 “哦。”赛尤拉了然似的点头，再次看向阿克，“那上回的理由是什么？” ......我是不是该学个隐身技能？安瑟瞥了进来的洞口一眼，难道就这么一个出入口？大家，都是靠钻的？ 阿克正气凛然，“没有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讨厌”，赛尤拉撇嘴，却道，“那等下次见面再问你。你好好想想，可能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不会，放心吧。”摆摆手，阿克越过还在犹豫期的安瑟，率先重新半跪趴下钻了出去，动作姿势落在居高临下的两女人眼里，颇为......感人。 “屁股圆润。”赛尤拉冷不丁地评论着。 安瑟想了想，“腿直修长？” “嗯。“ 两相对视间，赛尤拉伸出了手，“赛尤拉。” “安瑟。” 交握的手掌下，安瑟笑了笑，温声道，”跟你说，下回表白时省去第几任的介绍会好一些。” 赛尤拉头微歪，“为什么？” “纵然身经百战的男人，依旧喜欢女人纯真如初。” “虚伪。” “不能要求太高，毕竟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这一本正经的说话一下把赛尤拉逗乐了，“你明天还来吗？” “应该，可能”，安瑟揣测着阿克的动机，回道。 “哦。你也是在b19-2-3？” “暂时，这几天，是。” “我晚点去找你。”赛尤拉说着忽地凑近耳边，“我让你看看绝版珍藏。” 安瑟眨眨眼，“好。” 在外面等了一会才见人跟着出来的阿克，有些奇特的疑惑，“怎么那么久？” “讨论一些特别事情。”安瑟毫无异色地摆手，“走吧。” 第一八八章 准男人们 两人自不是回去。这么美好的环境，很适合惬意地发呆，舒适地干活。是以，远离圈地似的小花园后，便重新找了个幽静的角落坐下。 估计因现在是繁忙的工作时段，或大惊小怪跟司空见惯两厢不同等原因，反正偌大的空中花园，能碰见的人极少。 并没有什么走两步就能巧遇某位跺一脚全星际就抖两抖的大佬们的机会。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配合阿克躲避某人，安瑟其实挺愿意跟人聊多两句的。第一感觉，她就喜欢那个直白爽利，还带那么点儿相同爱好的女子。 嗯，绝对不是好奇那绝版珍藏是什么的原因。 “那个，查老是谁？”安瑟一边打开携带的电子板梳理着最近的思路细节，一边随意地问着。 阿克要想透露的话早透露了，因此当下只坐着翘腿摇头，“无可奉告。” “不是本来就打算介绍我认识？” “不一样。提前说了没意思了。” 安瑟朝天翻了个白眼，“很可疑的陈述。你确定，没意思不是跟没戏看同一个词义？“ “按理的确不同。” “得，希望明儿不是意外重演。” “......” 在大部分时间默默沉思动手翻着资料，偶尔跟人征询讨论，还能吃着缇娜送上来的餐点的间歇里，安瑟一直满足地窝着没怎么再动，直到将近傍晚回到下面临时住处。 客随主便，她得按着人家习惯来调整活动行事。 六时三十五分，本准时出现在家里大厅前。 看着笔直站起问好的女子，他在忙碌的一天后终于想起还有客人在这事儿。紧绷着的脸微缓了一下点头，“混小子呢？” 安瑟没有犹豫，“工作。” 游戏......阿克在间续避开她接了几通通讯后心情似乎不大好，是以早投入了全息游戏的温暖怀抱。 她陪玩了一会。然后在人回来前出来候着。不得不说......感谢缇娜有完整的行程表。原本她还想跟着扛着大刀大杀四方来着。 本沉肃的神色流露出一丝软和。 他斟酌了一下，“你们的事儿.....办妥了？” “没有”，安瑟继续毫不犹豫地回着，尽管不知道这问的是什么事儿，不知道他都知道些什么，但一律答没有就对了。 答完后自觉生硬，立刻轻声追加了一句，“是不是.....打扰大人你了？” 原快速的显然没经思考的回答令本不多不少地噎了一下，但听着吞吐而出的后半句，再看一眼始终端正地垂肩立着不曾放松，微低眉头恭顺的样子，转着的念头便出口了，“需要帮忙？” 诶？ 安瑟微讶，还真认真想了想，沉着回，“我们能解决。谢谢。” 她话才落，阿克拉高的声调从不远处紧接上，“别啊，要的。” 本脸刹沉，无视他迈开了脚步。 “哎。本叔，别不理人家啊，我们来仔细聊聊。” ......这人在耍活宝么。安瑟坐下，带笑的眼里不经意泛上丝许羡意。有长辈能偶尔撒骄任性，挺好的。 晚餐同样在一人的碎碎念和两人的寡言应和中度过。 就在安瑟盘算着时间的时候，缇娜问询的声音响在耳边，“安瑟小姐，有位叫赛尤拉的女士上门拜访。” “让她进来吧，谢谢。” 饭后阿克已不知尾随去了哪里，现在就剩安瑟一人在。 赛尤拉进来后就举着一个黑色圆盒冲她眉飞色舞地招摇，“我来了。”说着扫了一眼四周，“我的准男人呢？” “.....不知道”，安瑟摊手，“我可没告诉他你要过来。” “算了，先放一边”，赛尤拉靠近，“你房间呢？我们干正事儿。” 安瑟瞥一眼她手里东西，带她进去后紧闭上门。 很快，两人当初是怎样对上眼的，现在就是怎样迅速升温感情的。 经过剪辑的影集明显全是私照，其中不乏大尺度的各类型......美男，涵括阳刚硬朗、精致轻灵、颓废优雅等等。 只是......点评得津津有味的安瑟，在瞅见熟人时不自觉地顿了顿，指上去，“认识？” “嗯见过。”赛尤拉不假思索地回，“看着平和实质冷漠，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所以放弃了。” 对，这就是赛尤拉的【准男人候选录】。 安瑟丝毫不怀疑，如果可以，这妞绝对有大开后宫的理想。 “怎么这样问？你也知道？”赛尤拉微偏头，好奇。 “只是觉得跟某个人有些相像。”安瑟避重就轻地回。 赛尤拉撑着下巴笑，“你说的是阿克对不？第一眼我就觉得，但接触了就觉得完全不一样了。” “嗯。”安瑟淡淡地应了一声，基于隐秘的关系，不想多说，下一秒便扯到了另一人身上，“这个是谁？” “我上任，皮普思”，赛尤拉清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人挺好的，就是受不了太听话，家里哪个唤一声就没了影儿。” 安瑟不评价，再度岔开话题，“有目标？“ “今天之前还没”，赛尤拉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你们在让城几天？之后一起走么？去哪？” 这个问题.....安瑟摇头，“不好说。” 赛尤拉丧气，“是不能说？” “嗯。” ”老觉得又是会被不辞而别。有预感又得失恋。” 这算哪门子失恋？安瑟抽抽嘴角，“要不歇歇？” “不谈恋爱会死人的。” “......” 笃笃敲门声轻浅地从外面响起。没等安瑟反应过来，赛尤拉猛地弹起，开了门，“嗨晚上好。”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女人会出现在这里？阿克瞬地脸黑，侧身避开大步踏了进去。 里头的安瑟冲他无辜地眨眨眼，然后发现，他并没啥回应且视线很快转开落到前面的投影上。 呃.....这个该不该关掉？ 安瑟瞅着还在不停晃过的画面，既然是大尺度私照，裸身的，唔，挺多......她给一旁迟钝的赛尤拉打了个眼色。 赛尤拉终于反应过来，蓦地扑过去关掉了她带来的便携式存储放映器，顺带嘿嘿地笑了两声。 僵假心虚的笑声令场面有些尬。 安瑟不由得抬手揉了揉额头，得，准男人准跑了，没得谈。 第一八九章 不见踪影 送走见状不对悄咪咪说着“改天再来”的赛尤拉，安瑟返身往沙发上一靠，若无其事，“好啦，人走了，不用再拉着一张臭脸了。” “......”阿克无奈，“就眨眼的功夫，你们也能好上？” 安瑟笑，“可能是彼此没有戒心？在这种地方，还是通过你认识的。唔，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阿克小小的被噎了一下，才实事求是地闷哼，“没有。” 非但没有，单纯以利益衡量百利而无一害，以赛尤拉为代表的让城名媛圈子，也是星际的顶级社交圈之一。 他想着，若有若无地叹了叹气，“大概没想到你们能合得来。”这么一说，脑里就晃过刚刚入目的画面，他是真想像不出眼前人还有着如普通女孩一般的对陌生男人品头论足的盎然兴致。 “她给你的观感有那么差？还是......单纯为了拒绝而拒绝？” 视线对上那带笑揶揄神色，阿克对这话题忽地有些莫名烦躁，反问，“那你了解她？” “除了名字，单方面印象”，安瑟无所知觉地掰着手指，“没了。估计比不上你？” “瞧你那兴致，还以为全摸清了底子。” “就一玩伴，没必要。” “那么”，阿克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言语陡然犀利，“之于我，连玩伴也不是。” 嗯？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 话说，还是第一回见这人流露出类似情绪，唔，往日脾气是真的好。安瑟收起所有表情，凝神，忖量......空气顿时沉寂下来。 阿克话出口就觉语气重了，这不啻于直语少管闲事。可关键是人家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就着话头普普通通打趣一句，自己那么严肃较真也太没意思。 平复思绪，阿克刚想再开口缓和，就瞧着对面动了，身体倾前，双眼直视，“你要是真不喜欢，那下回不让人进来了。” 阿克微顿，卡在喉咙即将出口的话就转变成了，“老爷子不喜打扰，从不在家中待客，更重要的是，她不住这，只是，偶尔出现。” “我又没说要换地方上她家去耍，嗯，我是说，不玩儿了。” 不跟她玩儿了。 空气再次一静。 “因为，我不喜欢？” “嗯呢”，安瑟忖量的结果是，大概阿克真的厌烦她，所以连随意调侃也能轻易挑动情绪，这夹在中间就没啥意思了，“放心，我不重色轻友，毫无疑问，你还是最重要的。” “......”不重色轻友是什么鬼？阿克心里兴起的波澜刹地平伏，“她是色，我算友？”他哪里不行了连一个女的也能排在前面被称之为色？ 不能动的色自然算友啊，欸，不对，能抓最后关键词？安瑟用眼神沉默传达着忧郁的抗议。 彼此眼神相对间，阿克先是挪开，放松身体靠于后面，陈述，“一我不干涉你交友自由；二我不讨厌她，你刚才问的，我的确是为了拒绝而拒绝，她人还行；三进入让城社交圈对你有利，不是现在，是以后。” 挺条理分明的嘛......安瑟眼神更郁郁的瞅去，那刚才生的哪门子气？逗她琢磨着玩呢？ 阿克被瞅得头皮发麻，放松的身体再一点点绷紧，脑里转了几圈想着恰当措辞时终于灵光地想起自己这时来找她的原因，“走，带你去个地方。” 安瑟没有挣扎地被带着往外走，“哪？” “重力室。” 乘着吃完晚饭空闲的空档，他缠着本叔拿到了独自自由出入重力室的通行证。这里居住的绝大部分都不是普通人，想要在被基因进化改造过的强悍身体素质上保持锻炼体魄的习惯，只能透过重力室，在调节适应自身多倍重力负荷的环境下达到一定的锻炼量。 “重力室？”安瑟重复确认了一下，“万一我还能长高怎么办？”在重力室长大的娃，妥妥的四肢短粗矮人族诶。 “......”阿克额角抽了抽，“你想多了。” 完了还补充着，“你现在只会变老，不会长高。” 安瑟：“......”她家暖男呢？ 空中花园往下四层是健身中心，里面有着数量众多的公共重力室。安瑟跟着走进一间无人的大约也就五六平方的小封闭室内。 两倍，三倍，四倍，五倍......无形的沉重感一下袭来，安瑟单手撑在白色壁面上，调整着突然困难的呼吸。 阿克轻轻松松地站在身侧，看着她，“在逗留让城期间，没事时就来这转两圈吧。” “好。”安瑟如常应下，“你呢？” “隔壁。找我时别兴冲冲进去。” ......这是戳心窝子还是显摆啊。安瑟没好气抬起另一边手摆着，“行了，老娘不傻。滚吧。” 阿克却笑，“加油。” 随意切换太作弊。安瑟闷吭，“嗯。” 等人出去，她深呼吸一口气，啪的按下再次提高一倍。一刹那，嘭的一声，双膝便直直跪下，好一会才摇摇晃晃站起来。 单纯身体训练不会改变基因本质，但同一层次的人之间也是有分别的，就是普通人也能轻易分出个强弱一样。 肆意的背后付出从不缺席。 ...... 一连数天，安瑟不是呆在重力室，就是休息时跟保持了稳固联系的赛尤拉谈天说地论男人，偶尔接收一些外界信息了解进程，而阿克口中的老爷子，始终没露过面，不得不说，有时越刻意去做越得不着。 而另一边，妮妮自觉这辈子都没那么连轴转过，连续一周平均每天休息不到三四个小时，而重点是，她还特别的，兴奋。 压抑不住的兴奋，瘫累睡下时还带着笑。 手握巨款，看着超乎想像的完美科技制成品在眼中，在不同地方一点一点的成形，再秘密地融合于一体，那感觉，就好像亲手缔造了一个庞然巨物一样。 依旧是当初的团队，以她为中心的七个人，在忙碌后的第八天到来时，齐齐屏住了呼吸，守候在特设的制造室外，等待着最后的测试结果。 只是，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耐心慢慢地变成了疑惑。 “妮妮，要不要进去看看？”一男子开口问，最后不就是苏醒启动全面结果测试，用不着这么久啊？ 为了避免误伤，他们才留在外面，里面只留了一人把控过程。 妮妮点头。 她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太好的感觉。 然而，门大开，走进去，宽敞的室内，除了一排排机器和夺目的闪光，只见着倒在地面的一人。 有人猛的冲了上去。 妮妮脸色发白。 “没事，晕了。”将人扶起来，声音带着颤栗的后怕道。 只是，它呢？ 第一九零章 为什么? 安瑟一早醒来后，除了陪了一顿早餐外，哪也没去，就静静地窝在沙发上等待着消息。 她破天荒的竟有些紧张。 余光瞧着人从头挪到尾地换了数个姿势，阿克不得已将注意力从报表移到她身上，“你这是期待还是不安？” “不知道”，安瑟睁眼盯着天花板数着暗色花纹，闻言回道，想了想却又紧接着悠悠地叹了一气，“或许，不安多一点点。” “怕有纰漏结果不好？” “不是，怕跑了。那货你永远猜不出它有多坑......”正说着，耳边就收到了通信请求，接通，妮妮微颤的声音传出，“瑟瑟......” 安瑟心里一沉。 “大宝贝不见了，有......它有没有去找你？”焦急紧张希望等等揉杂在一起，在期待着回答。 安瑟闭了闭眼再睁开，“它会回来的。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妮妮似是想哭，“对不起，我，我没看紧......” “傻丫头，没事”，安瑟轻轻一笑，“我说了，它会回来的，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先回家好好睡一觉，知道？” “真的？”妮妮听着溢出的笑声，心里的难受缓了缓。 “嗯，我比你更熟悉这货性格。放心吧，它大概只是迫不及待想自己出去转转。” 妮妮还是有着疑问，“可是，它弄晕了我们的人，也没说一声。” 草......安瑟心里骂娘，顿了几秒才继续回，“它对外人态度一向有些恶劣，你不是不知道。” 想想，也是？妮妮不由得踏实了一些，“那，我等你消息？” “嗯好。” 挂断通信，安瑟勉强维持的笃定立刻消失，脸色难看得很。 斜对侧的阿克看过去，“它会回来的。”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很明显的意思。 “我不肯定。不过先安抚着随便一说。” “忘记了？这话是我先说的，不是重复你的。” 安瑟抬眸。 “更何况，无论如何，吃亏的最终是我，要不要打起精神也安慰我一下？不能厚此薄彼啊。”阿克继续说着。 瞧着那毫无异色，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笑意的脸，安瑟心里的郁滞不但没缓和，反而更堵了，下一秒，便突地站起来，走过去紧挨着侧对盘腿坐下，对着跟着转过来正对的一张脸伸手就捏过去，“我不高兴。” ......不高兴喜欢捏脸？ 阿克想躲避的动作就顿了顿。 “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啊，它跑了。”安瑟忿忿，看脸孔捏僵硬后才放开了手。嗯，顺眼一些了。 “......等回来后训一顿？”阿克无奈。 “不知道滚哪去了。” “嗯。” “撇下那些围着打转忙了那么久的人。” “嗯。” “没招呼一声。” “嗯。” 安瑟泄气，屈起腿埋首于膝盖上，喃喃，“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阿克淡定的笑，“我说过，你是最好的，它不会再有更好的归宿。” ....... 这就是，无拘无束的感觉？ 诺亚独自慢慢穿行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走进人声鼎沸的商场，听着耳边传来的招呼，“先生，你好，试试我们最近推出的新款香水......” 走走，停停，看看......漫无目的地，过了很久，直到一横冲直撞的男孩扑上来，再被反冲力搁倒在地。 没长眼？ 诺亚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男孩刚要哭闹的劲头在对上上面注视而下的眼睛时全堵在了喉头。幽红色的眼瞳，仿佛染上嗜血的味道，散发着冷金属一般的深寒。 后面的家长快步赶至，“怎么了？” “有人撞了我......”男孩回过神，投诉。疼死了，硬邦邦的。 “这孩子，我一直看着呢，哪有人”，家长拍了一下他脑袋，“还不起来！戏瘾犯上了？欠揍是不是？” “就是.....”再次转头手指指向前面，余下的“他”字便哽在喉咙吐不出来。 前面空空如也。 适应了新躯体，将附近兜转了个遍，华灯初上后，诺亚渐渐感觉无趣起来。新鲜感过后，没人听它叨唠也太无聊了，而且，听这些陌生人的八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一张眉眼带笑的脸孔不期然晃了出来。 是时候找弱渣得瑟一番去了。 诺亚思考着，目光投向中央悬于上空的星芒，然后，忽地转至不远附近一侧。 对了，好像还有事要办。 放弃蹲守跟踪，麦辛这几天只在忙一件事，就是追查那个疑似是在希斯的背后的人。王族加实权位高者，人数众多，先滤去大半，再用排除法一一梳理较验，最后，他的怀疑，只落在其中三人身上。 有了确认的牵扯因由，再行理清脉络不难。 灯光通明下，刚把资料发送出去，遽然的，就有了被盯住的寒栗感。猛的回头，视线落在似是凭空出现的身影上。 一个，人。男子。露出的每一寸仿佛依照完美比例镶嵌而成一样，一眼看去，有着极其不真实的虚幻感。 而且，诡异的，他感觉不到属于生命的气息。 人工智能？ 可是，目前的人工智能，还打造不出如此神秘莫测的身手？ 就在他打量并暗地传出求救信号时，诺亚开口了，“你发送不出去，我截留了。”说话的同时走过去，精准在从长桌一角拿起一块黑色平板，扫视，“竟然有第二块控制板......什么东东啊，这个可不能让弱渣知道。” 否则，让她知道之前冒过的险，跳过的楼，受过的伤......全白搭的话，得炸毛。 坑货名声是彻底洗不脱了。 听着熟悉的不曾改动的声线，麦辛直接怔了好几秒，心下既惊且沉，“诺亚？” 诺亚看完随手捏碎板子，目光才直直落在他身上，扯起嘴角露出恶魔一般的邪恶笑容，“是我。” 气氛冷凝了一下。 “你就只是想着，当人？”麦辛缓缓地吐出一句。 “这个啊”，诺亚状似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混在你们的世界，不是这样的躯体方便出行？难道还非得弄个不伦不类的形象，我才不要。” 前两回的阴影还在，诺亚语气嫌恶。 “如果只是这样”，麦辛神色冷硬，问出了他这次追过来就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为什么？” 缓了口气，“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非得离开？为什么不尝试......选择我？” 第一九一章 移动宝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诺亚的反应像看傻帽一样，“我们很熟？” 麦辛仿佛一口血含在了喉咙里。 百年时光，就是轻飘飘一句“很熟？” 诺亚似是从微表情分析出他在想什么，满是讥诮，“相处再久，不过也是奴役使唤，这会儿来谈感情了，骗谁啊。” “那是你不曾透露过......”麦辛身形僵硬，勉强平和地反驳。 “怀疑后的日子都被你吃掉了？不作数？不用回忆看看都干了什么？”诺亚极是不满，这副指责痛心的样子是什么东东，有病? “在这之前，你不已作出了选择？” “选择不能改？” 听着不作迟疑的回答，麦辛一刹有些恍惚，会吗？ 诺亚自顾自继续嘟哝，“虽然弱渣有时心思跟你一样弯弯绕绕，可从来是对外不对内，比你可爱多了。” 弱渣......短短时间，这指代的名词冒出两遍了。麦辛口舌有些发苦，“那就是你情愿跟着的人？” “什么跟着，我是看她好玩一起玩。”诺亚更正着。 “......”麦辛沉默。同时意外地打量着，最后唇角勾出一丝冷嘲弧度，“你这是，天真？他们会没有目的？真觉得从此自由了？如果没有丝毫用处会有人冒险救你？你不会不知道自己于他们的重要性，不过就是裹了层虚假的外壳，最终一样逃不过利用。” 一连数问尖锐犀利，直击本质。 对面幽红色的眼瞳深处闪着光，第一次没有立刻接上话。 片刻，声音才传出，“我利用她出逃，她利用我获取情报，很公平的交易。” 麦辛怔住。 诺亚看着他，继续道，“不过，交易截止到到达这个地方已经结束了。弱渣她，哦，就是那个蠢女人，还主动问我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可以给我选择自由自在的生活，其实吧我从没产生过这样念头，很奇怪，是思维定势？后来想想试试也不错。于是在如愿变成这样子后，我就先静悄悄出来了，转了一天，可能要是真好玩就不回去了。但是，结果，很无聊啊。” 说到这，便郁郁地叹了口气，“自由是什么东东，还不如在弱渣身边好。虽然非常嫌恶之前的模样，嗯，是真丑，太侮辱了，行动都不方便，但今天......能走了，老晃出的还是她抱着那丑样子，眉眼带笑地说喜欢我的模样。” 这算什么，对着前主人向新一任剖白吗？麦辛心里升起一股讥讽感，“随时入戏的女人，说的话也能信？” “我比你更分得清真假”，诺亚被他打断思绪，不耐烦了，“行了，不跟你啰嗦了，没意思。” 话罢，背着双手，扬起邪肆的笑容，睥睨，“看在相识一场，我给你一个留下遗言的机会。”嗯，杀人前台词都是这么说的吧，动作表情也恰当。哎呀，感觉不错。 等回去将这个事实一摆，弱渣肯定不敢再为今天的消失跟自己发疯。 麦辛没去辩认话里真假，因为明显已经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汹涌杀意，而拖了这么久都没人进来，他亦不再抱希望。 只是...... 他腿下猛的一动，扫向旁边高脚黑凳。 同一时间，察觉不对的诺亚也动了，一刹燃烧起幽紫火焰的右手闪电般从胸膛插进再沿路飙出，现出焦黑的圆形窟窿。 凳子倾斜砸在桌面，巨大的“哐啷”一声在耳边响起。 麦辛低垂着头，看着穿透的心脏位置，眼珠再一转，听到了脚步声。 眼前身影已消失不见。 久远的声音恍惚地响在耳边。 “以后你就叫诺亚吧。” “是。” 身体砸向地面，扬起沉闷回响。 ...... 寂静的黑夜里，没有亮灯。 阿克偶尔从泛着蓝白微光的屏幕中抬起眼眸，看一眼蜷缩在沙发上睡去的身影后，再回到原处。 忽地，他把目光投向前侧，看着似是凭空出现，再悄无声息从黑暗中走来的身影。 隔着三四步远的距离，视线交缠。 几秒后，诺亚移开，看向沙发上的人。 “她等了一天”，阿克平淡地说着，“最后大概认为你不会回来了。” “......”诺亚觉得不太妙，“真的？” “你问哪个真的？” 诺亚不吭声了。 本来就迷迷糊糊睡得不安稳的安瑟在阿克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被惊醒了，猛地睁开眼，适应一下环境后，从沙发上坐起来，抬头看向前面站立的人。 诺亚静静地回望过去。 “开灯。”良久，安瑟才蹦出一句。 “......” 柔和的灯光还是应声撒满每个角落。 然后照旧是长长的安静。 仿佛在眼神中被凌迟处死的诺亚最终忍不住先说话，“我回了。” 安瑟眉毛动了动，“不走了？” “嗯。” 如果是以前，安瑟早就抓在怀里搓圆揉扁狠狠警告了，哪有骗了一身装备然后转头不见影的，但今儿.....下不去手啊。不，是无处下手啊。 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天天对着阿克，她已经快对美色免疫了，但，精心设计过的皮囊落在眼内，还是挑起了心底的惊艳感。 结果，酝酿了半天，她发现偃旗息鼓的怒气硬是升不起来，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冷淡和不愉快算不错了。 特么的，明明皮囊下的构造完全不一样，外表是怎么能弄得看不出差异的。 太流弊了。 面对神色不定的一张脸，诺亚似是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现在不比从前了，现在的自己，仿佛让弱渣不知道怎么下手？ 念头这么一转，在安瑟眼内，眼前人周遭仿佛发生了水纹波样的波动，一根根雪色寸短突兀地疯狂生长散开，同时整个变得虚幻的人影也开始了眼花缭乱的解体重组。 就眨眼的功夫，坐在沙发上的安瑟下意识地接住了扑过来的雪色兽影。 柔软的毛发，小狮子般的壮实躯体，短肥的四肢......让她完全的懵圈了。 美男变野兽？ 话说，她当初是不是该仔细的研究一下正版设计图？ “那个，你还会变什么？”揣着受惊的心，安瑟颤颤的开口。 “......”，这个还不够吗？一句“没了”愣是不上不下地堵着出不了口，好几秒，诺亚才闷声道，“就这样。” “哦。”安瑟的心扑通扑通的跳，所有的不快都被抛在了九霄云外，笑意泛上，“那你都会什么？给我说一遍呗。” “当初你什么都没看？” “看了啊，就一堆材料加一堆线条，看不懂啊。”话说，现在怀里这货就是一移动宝库哎。想着，她就偏头瞧了一眼一直静坐在一侧的阿克。 阿克对上视线，只是笑了笑。 “......”诺亚不由得嘀咕，自己到底是怎么看上这弱渣加蠢货的。不过，它懒懒的趴下，“你还是慢慢挖掘吧。” 以后惹恼一次就来一次小惊喜，好像妥妥的管用？ 第一九二章 他必须死 追问无果，安瑟转而好奇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不可能难倒我。” “臭屁什么啊，明天我就找妮妮全面了解构造去。” “......”怎么没想到这个？诺亚憋闷，只好回，“看着。” 看着？ 正疑惑，视线便定住了，少顷，同步停下动作的手才重新抚着毛，嗯，手感还在，重量还在，就是......从视线中消失了。 “也能骗过仪器？” “大部分。”诺亚重新调整状态。 “还有呢？”想要进来单凭这点可不行。 真麻烦。诺亚还想留着暗牌呢，念头转过便直接岔开了话题，“我去找麦辛了。” 什么？安瑟脸色微变，“你没干啥吧？” 诺亚说了半句就是等着追问好后续得瑟，然而，这反应似是跟想像中不一样？迟疑了一下，温吞的回，“他这会应该死透了。” “......”安瑟喃喃，“干嘛突然对他下手？” “你不是给小妮子传过话，让我出来后亲自解决麦辛那档事”，诺亚说着理直气壮的理由，“他现在对我完全没威胁了，谁也不能透过我跟踪到你们。” “......”所以归根究底是她的错了？安瑟一时失言。 诺亚自觉扳回一局后，说话的底气便充足许多，“他还不能死了？” “不是不能，是时间不对。我们这几天还在暗中做着策划，猛然来一下算是打草惊蛇了”，安瑟开口解释，苦笑，“麦辛出了事，大boss脑没进水的话多半会察觉不妥，从而变得谨慎或直接离开啊，我们还怎么出其不意地去要人家的命？” “你没说过，我怎么知道”，诺亚抬起爪子捋着长鬃毛，“这更不是我的错。” “谁让你一出来就溜出去了？” “......” “本来就是打算等你出来再行动以图稳妥的。”安瑟说着便顿住了，再论下去实在也于事无补。况且干掉麦辛，单独论是好事儿，搁谁身上都算无心之失。 两厢静默。 一直当着隐形人的阿克终于开了口，“能调动那边镜头调查一下情况？” 诺亚闷哼，“无关重要地方可以。本来就一直在防着我。”意思是能获取的情报，也可能是刻意的烟雾弹。 “那看看情况再从长计议吧。”阿克站起来伸伸懒腰闲闲往里走，“先休息吧。” 哎，太好说话了？诺亚动了动眼珠子，从趴着的大腿上跳下，悠悠地跟在后头往里走去，它能自己挑房间是吧。 ......安瑟瞅它那自在样，心里想着，明天要怎么向此地主人解释多出来的货？好像，没经明路许可？ 边想也边站起往房间走去，然后，在目光无意的触及在大床上翻滚的雪色兽影时，愣了一下。 额角随即抽了抽，“你干嘛，没见着这里很大，空着的房间有好几个？” 诺亚一百八十度翻滚的姿势顿下，振振有词，“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睡。” “......”安瑟走近，瞅着它，“你以前也变不成人。” “变成人怎么了，免费陪你睡还不乐意？”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安瑟再次愣了愣，有点儿口干舌燥。 诺亚得意的眯了眯眼，像只真正的懒洋洋地趴着沐浴日光的大型猫科动物。 安瑟瞧着，缓过神来伸手出去揉搓着，“我倒更喜欢这毛茸茸样子。”蹭着特别的舒服有没有。 “那就这么决定了。”诺亚不客气地接上。 “......”决定个毛线。安瑟没好气，“不行，赶紧滚出去，你都占了半边儿床了。” “瘦巴巴的要那么多地方干嘛”，诺亚轻哼，“够你睡就行了。” “这是我的床。” “现在也是我的。” “你不滚我滚了。” “我有腿自己会动。” “你非要挤着有毛病？”安瑟终于恶狠狠道。 诶，这样不行啊。诺亚一瞬忧郁，“自己一个在好无聊。一起睡好不好？”何况它又不是真的需要睡眠这东西。 安瑟听着从没听过的软软语气，刹时有些心软，“不乱动？” “不会。” “不随时变？” “.....不会。” “我要多点儿空间。“ “......好。” 琢磨着好像没什么要约定的了，安瑟只好暂时应下，“你最好乖乖的，不然一脚踹你出去。” 现在谁踹谁还不一定呢。虽然这么暗想着，诺亚还是老实回，“成交。” 从浴室出来再舒服地躺回床上，安瑟习惯地替它顺着毛，若有所思，“你真把麦辛给杀了？” “嗯。” “确定？” “这事儿还能有假的？”诺亚对这质疑颇为不满，“就一个战五渣，能费多大点儿劲。” 还不是被你坑怕了。“好吧。”话落再问，“你有什么能特别唬人的招儿没有？” “干什么？” “谈判添气势啊，”安瑟微微眯了眯眼，“我们的新盟友已正式约好了，很快会到了。” “为什么一定要他们”，诺亚没多大兴致，“我们自己也能逐个击破。” “战线拉得太长代表耗费时间太长，你这货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安瑟淡声道，“在实力财力不平等之前，我们每次现身都得小心翼翼，后勤吃力不说，一旦有个疏忽被追踪到了还得面临灭顶之灾，只有尽快将差距拉小甚至不构成威胁，我们才可以光明正大地露面谈发展，相比较起来，联盟所分割的利益根本不成问题，有舍才有得。我们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安身。” “那不是分割，是差不多全盘拱手相让”，诺亚根本不听她一本正经的胡扯，嘟囔，“别以为我不知道一次搜刮可以远超损耗，你就是嫌烦，恨不得麻溜儿解决好逍遥自在，得失才不管。” “......”她像这样的人吗。 “也就是那同样恨不得两袖清风的家伙才同意你这提议。”诺亚继续哼声。 这个安瑟不得不说了，“或许更想速战速决的是他们。” “也对，毕竟你好歹还要了个不知道能不能到手的血星。” 这语气不太对啊。安瑟不客气了，“别忘记了，这回你极可能扰乱我们临时计划了吧。” “......” “没有什么不能到手的，只要阿方索死了，继承权落到西恩身上，那小软蛋一定会自愿转让。”安瑟眼里闪过寒芒，继续说着。 要成为血星的合法领主，阿方索他必须死。 他不会妥协。 第一九三章 开启谈判 然第二天一早睡眼惺忪的醒来，看旁边特乖巧地趴着不动弹不捣乱不叨唠的兽影时，安瑟心里立时有了不妙感。 混沌的脑袋一霎清醒。 平缓地呼吸了一口气，问，“什么事？” “......”诺亚温吞回，“不见了。” 行了，不用猜是谁，“去哪？离开让城了？” “不知道，还没发现踪影。” 安瑟重新闭上眼，揉揉太阳穴，终于想起还有一问题没问清楚，“昨晚你下手时，没露面没惊动谁吧？” “没。”诺亚老实回，隐去了原想不满出口的“我又不是傻”。 “那就按部就班来吧”，安瑟往洗手间走去，“注意留意周围动静行了。” 梳洗完毕出门前，安瑟想了想，还是给阿克去了信息，“诺亚要怎么露面？人？宠物？” 回复很快，“人工智能。” 那就是人了。好像，挺合理。只是，“怎么解释？”就算这样也是要通行许可再通过检测的吧。 “它在你那？” “嗯。” 没两分钟，阿克就出现在房间内，看了一眼无精打采趴在床上的诺亚后，再瞧向安瑟，“它昨夜就在这？” 诺亚立马精神了，“在这怎么了，我们从前就一直睡一起。” 安瑟：“.......” 用得着炸毛的强调吗？ 阿克没管它，见人没另外接话后继续道，“我已经跟本叔解释过了。” 行动力妥妥的？安瑟瞄了眼时间，七时十五分，这是锻炼时间，就是刚从重力室回来了，遂点头，“嗯。怎么说的？” “大致如实。”阿克神色如常，“没关系。” ......好吧。 事实上还真的啥事儿也没有，那张依旧严肃厉色的脸孔在淡淡扫了一眼新出现的人影后，就没更多指示了。 倒是后面出现来找她的赛尤拉差不多把她遗忘在了后头，好奇地围着诺亚打着转儿，如若不是告知这货真价实的不是人，大有再度扩充预备后宫版图的架势。 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两天，确信阿方索连同血色的人隐秘地消失无踪后，安瑟迎来了如约来到的人。 博根·施勒，人称老施勒，施勒集团的实际掌控人，曾经在破碎之域的临时合作者。尽管这些人干的都是地下不法交易，然实际混得好的，对外都有一套漂亮无比的头衔，领头人自然也是身家清白洁身自好的正当商人。 “施勒爷爷”，乍见那皱纹爬慢绿皮肤的硬朗老男人，安瑟笑眯眯地迎上前，甜甜地叫着，问候，“一路可好？” 老施勒瞥了一眼，并不停滞地阔步至圆桌旁大马金刀地坐下，“看来安小娃最近过得很是滋润。” 随行的两人同样随意地跟随在一侧位置落坐，眼神里有着不掩饰的兴趣打量。 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的粗犷呢。安瑟笑容不变地于正位坐下，翘腿，“一般吧。哎，施勒爷爷你是不知道，住在群星上面虽说安全，但也够无聊的，美景看多了腻，来来去去也就偌大一个让城和头顶苍穹，那些玩伴嘛，总归是星盟地界天天要闻秘事挂在嘴边，你说我这只关心自家一亩三分田的人，哪个异族蠢蠢欲动哪个危害人族安全了关我屁事啊，对不对？” 空气一刹有些凝固。 一直就安坐着没动的诺亚心下嘀咕，的确不关你屁事，美景看不看腻了不知道，但玩伴笼统就一个，要介绍男人倒有要论什么要闻秘事，呵呵了。 阿克垂眸坐在身侧，神色轻松清淡，仿佛听到的就是事实一样。 老施勒看了陌生的两人一眼，视线重新落回到安瑟身上，认真地打量着，手掌搁在扶手，微屈，大笑，“哈哈，的确，我等凡夫俗子管好自家事就好。” 安瑟笑着应，“这可不是，我啊，最怕麻烦了，其它的倒是次要。” 借势装叉嘛，谁不会。别看彼此熟稔样子，合作是有过，但真正见面才首回而已。当时处境不利她可不敢贸贸然送上门，仅有的交流靠的是投影通讯，打通关系网靠的是认同感和必不可少的金钱，交易是真金白银的交易，感情最深厚的时候大概是一方安全撤走一方耀武扬威彼此满意之时。 但这回不一样了。 玩得大了，自然就需要亲眼见一回了，见面目的不仅仅是商讨决议，同时也是确认对方真实能力和存在感，隔着网络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亲临交流才算真真切切。 说完后手指轻划过桌面，巨大的全息投影于圆桌上方呈现，一瞬间，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别的不提，不知道施勒爷爷对这个有什么想法？”安瑟收起笑容，换了一副谈判时的沉稳从容模样，语速偏和缓的问。 这呈现的是跟发给他们一模一样的简略版策划，以不同地方半虚半实信息透露和地盘分割为主。 “好啊，很好”，老施勒依旧粗朗的笑，才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剩下的标记都分属于谁？” “这个等晚几天自然就会知道了，总有坐到一块的时候。” “要是你挑的合作者不如意，那别怪临时退走，我可从不跟不喜欢的人合作。” 安瑟没顺着他的话回复，而是道，“我们会保障你们各自行动隐秘安全性，只要你们内部自身不出现问题，就不用担心谁将你们给卖了。” “凭什么？”老施勒话里牵出明显一丝不可信的暗嘲，“就凭你们微薄的实力？” “不”，安瑟面无异色，“你现在坐在这里，最看中的是什么？是我们远高于你们的精准情报能力。施勒爷爷，别说是血色，就是你们内部隐藏的老底子，我们也能翻出来，信不信？” 这话说得另两人脸色微变，唯独老施勒一反常态乐呵了，“真的？” “嗯。” “那么对比起来，安小娃你潜在的危险性可高了，和你合作让你壮大可不划算呢。还不如，就地解决算了？” 这话一落，气氛陡然升起些许无形的逼迫感。 第一九四章 意外会面 顿了几秒后，安瑟却像听笑话一般笑了，“施勒爷爷吓唬人呢，要是这么容易死，我应该死了好几回，也没机会坐在这聆听你老人家说话了。” “好运会耗光的。” “那你觉得我能两次从敌方最高实力里逃出来，算单纯的好运吗？” 老施勒稍显意外，两次？ 安瑟没给他说话的空档继续道，“能谈到潜在危险性，说明你心里其实是认可我所说的话，认同我们的实力了。那么，不如直接点，免了恐吓试探？施勒爷爷总不会真害怕我这丫头了吧。” 老施勒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安小娃果然能言善辩。”手掌摩挲着扶手，扫向投影，“好了，让我看一些实在的吧，诱惑再大，代价惨重的话也没意思，我们不兴这个。” 随即眼前轻晃，画面全变了，定睛看去就知道是一份细致考究过的用心策划，代号地点耗费时间评估一一赫然在列。 只是，无声中，随着画面变幻，慢慢的，老施勒的脸色却变得有点精彩起来，“你让我一个老家伙亲自上阵？” 安瑟脸带微笑，“谁说你老了，搞不好一转身比丫头我还年轻都行呢。” 听着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老施勒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问了一个特没水准的问题，“你知道什么？” “近年，破碎之域表面可比内里复杂多了。” 视线对上，安瑟不紧不慢地回着。 意思不言而喻。 破碎之域拒绝外来势力，但不代表内里不会渐成话语权的一统，当某个势力突然有了被仰视的资本后。 老施勒盯视了片晌，终于恢复了本色，像孩子一般嘟哝，“现在的女娃子都这么贼吗，之前还毕恭毕敬的，转眼就哄一老头去替她伤筋动骨......” “......”你老不维持谈判气氛了吗？ 正暗自揣度，就接续听到转接的一句，“我家未婚孙辈不少。” 嗯？ “叫我一声爷爷，保管哪个都好，任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亲的吗？安瑟冒汗，“我不联姻。” “那就认识了培养感情。” “......”安瑟瞅了眼他一旁两位坐着僵化的男子，看来吓着的不是自己啊，你老真是操着一颗极具生活气息的长辈心，遂笑了笑，“好啊。” 老施勒怀疑自己的耳朵，但转眼就不怀疑了。 “要是哪个有我旁边的男人好看，就让他过来吧，我肯定好好培养感情，施勒爷爷你看可好？” 视线刹的齐落在那个闲闲坐在一侧，一直垂眸不语似在出神的安静男子身上。 阿克闻言抬眸，淡淡一笑，才看向话题的始作俑者。 漫不经心的神色，并不强势，但就是这样，在这样的场合，一细看之下就不容人忽略了。 老施勒眉头微扬，不只是同来保护她的人？ 在这时，安瑟却正色了神色，“来，介绍一下，我背后的支持者，同盟，你们一直在猜测的幕后策划者，艾克·克林斯。” 不止老施勒猛然怔住，连阿克也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安瑟。 这完全不是预料之中的发言。 安瑟冲他轻轻一笑，眨了眨眼。 就这动作，阿克忽地明白了她明白的一切，心下有着难言的清明。 克林斯？老施勒一边咀嚼着这姓氏，一边正式地打量，调侃，“看来真不用叫我家不成器的来凑热闹了。” “嗯。”阿克背部离开椅背，身体前倾，语气认真，“的确不用白费气力。” “......” 安瑟感觉着一室的僵静，差点噗地笑出声来。 一本正经地回应人家自嘲是能噎死人的吧。 老施勒拉下老脸，“够低调的，我还以为是从底下招来的护卫罢。” “一个人能作主的事，的确低调看着就好。” “......” 这样能继续聊下去吗？ 安瑟连忙咳了一声，岔开话题，“我们回到计划上面讨论？” ...... 希斯帝国。 达斯卡图星，日度广场。 西恩有些胆却地牵着影的手，“爸爸让我来这里干什么？”这是当初的交易点，他得以被放开回家的地方。 影看着自深海救回来后，越发容易惊恐的男孩，眉心拧起再松开，“不知道，但肯定有事。” “我不喜欢这儿。” 话落，他的前面就多了一道身影。 他停住了脚步，怯怯地叫了声“爸爸。”从生死最后一刻见到这熟悉的不变身影开始，一腔怨恨蓦地消失无踪。 除了爸爸，他小小的心里发现，真正危险的时候不会再有其他人能救他。 不知道是害怕驱使还是真心，总而言之，一夜之间他不敢再在这面孔前大呼小叫地喊滚，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阿方索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刹地冷寒。 转身就带头往一个方向而去。 西恩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望了影一眼，影无奈，“我们跟着走吧。” 半个小时后，三人出现在一栋高耸的大楼顶层。 片刻，一道挺拔身影缓缓从门口走进来。 西恩原本还疑惑的眼睛瞬间睁大，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一个转身就扑进影怀里，“我要走，我不要待在这，走......” 阿方索从人进来后就在留意西恩反应，见状，冰冷着嗓音开口，“带他回去。” “是。” 而来人看也不看离去的两人，直接走至正对面坐下，神色平静，“还需要找孩子来确认？” “得确认来的是不是正主。” 轻微的叹息声落下，“这天赋......着实令人想不到。” 阿方索冷硬着一张脸，“我也想不到，一个实权王子也能与我们牵涉上所谓恩怨。” 凯笑了，“不得不说，这一着，很好。他们现在，大概也料不到你会突然联系上我，再出现在这儿吧。” 阿方索联想到两次从他这儿逃出去的女人，心瞬沉。 在收到麦辛发出的汇报才一会，就被人禀报他被暗杀了。 是因为调查结果吗？ 凯·纳尔森。在看到资料的短暂时间里，他就直觉地把目标定在了这人身上。隐秘地从让城消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吧”，凯看着眼前不露声色的男人，从容问，“你想要什么？” 第一九五章 没事儿吧? 我想要什么？阿方索罕见地拉扯出一抹笑，淡而冷，“我要的，自然是我的人了。” “所有？” “所有。” 凯缓慢地，一字字回，“不可能。” “是所有都不可能还是某个人不可能？”阿方索意有所指地冷嘲。 “一些人，包括她”，凯不为所动，“不要以为我应约前来真能威胁我了，你手上没有任何值得我妥协的东西。” “有些结果的达成，不一定需要实证。” “说得好。相对应的，你也无法实证自己的许诺可信，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将手上可能翻盘的牌提前打出。” 静了几秒。 “放弃他们，放弃接下所有针对性的举动，我自然不会多此一举不识时务地再去有所冒犯，这犯不着怀疑。”阿方索看似退了一步，说着，再道，“事实是，只有你放弃了，才是最安全的应对。出逃者已悉数回归，就算我再抓着这事儿不放，平息的再无后续的事件对你也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凯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神色不变，“你会将所有人全杀了？” “如果你需要，可以。这是和解的诚意。” “看来我倒成了最佳借口。” “无所谓。”阿方索简短应。 “呵”，毫无预兆的，凯的声音突地微扬少许，“你是不是错估什么了？你觉得，走到这一步，我会仅仅因你知道了就轻易放弃？如果这样，一开始倒不如安安稳稳的什么也别干。” “所以，你来，仅是告诉我这个？” “见一面也不坏，可能日后没机会了。” 强势的两厢对望间，阿方索微不可见的点头，“不死不休？” “大概如此。” “其实，那些人，特别是她，现在已经脱离你的掌控了吧？” “我对自己的眼光一向有信心。” “是吗？那希望你别忘了，现在是因为谁的冒进而坐到这里的”，阿方索话语清冷低沉，似穿透耳膜钻进脑海，“在阿瑟心里，或许很多人都比你的处境更重要。” 凯眼瞳深处闪过冷光，嘴角却微勾，“离间对我没用，至少，你的有求必应可是留不住人。怎么，求而不得的滋味如何？” 这戳心直白的打脸并没引来什么特别反应，反道，“挺好，为了活下去，我猜她也不曾主动躺谁怀中对谁那么温柔顺从过？你的眼光的确很好。” 另辟蹊径的反讽端得漂亮。凯一时没接上话，气氛便安静下来。 阿方索最后看了他一眼，“对于会不惜代价活下去的肆意之人，你该好好想想是不是应该换种策略？” 话落便站起抬步消失在室内。 凯依旧坐着，直到身后悄然无声地走近一人，轻声道，“殿下，他身边带了人，无法在小范围内动手。” ...... 将人送走，安瑟返身回到会议室内，扫了一眼趴在桌上不知暗戳戳捣鼓啥的诺亚后，便瞧向阿克。 “谈谈？”阿克回视。 “嗯。”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诺亚。 诺亚自然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嘛，老是自欺欺人地以为是在说悄悄话有意思吗？从网络里退出来，诺亚边暗自不满嘀咕边起来消失了。 “不会以后都打算这么向别人介绍我？”阿克问，开门见山。 “看情况？”安瑟笑，“如果信得过。” “没必要。” “有必要。” 在灼灼目光中，声音继续清淡坚定，“联盟不只认彼此整体实力，若仅对我一人有印象，以后要是不在了呢？” 阿克瞳孔微变。 “未雨绸缪本是应该。我心中理想的团队架构，应该是缺了谁都能不受影响地运行如初。且任何阶段，实力比形象更重要，你没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至于身份，你能选择以真面目出现，想必也是有类似打算，没什么问题？” “你真......敏感。” “可能？”安瑟却是颇为轻松，“我想整个计划里，你们还该有点别的需求吧，不是现在，就是以后。以后......唔，再说吧。” 这是郑重还是随意？阿克刚想说点什么，便看到眼前人眉头微皱，看他一眼后，凑近桌面，连接上了即时投影。 凯的身影出现在上面。 什么事不是先找他？阿克微疑地看去。 “最近玩得可开心？”看见两人都在凯并不意外，语气悠悠地问。 这问话，心情似是不大好？安瑟揣测着，就听得阿克随意开口，“还行。” ......行啥行，谁玩呢。能正经点回？ “在让城遇到了麻烦？” “没有。” “没有遇见谁？” “本叔？” “其他人呢？” “......你想问谁？”阿克终于觉得不大对劲了，吞下了想接续出口的“没有”，转而反问。被追踪再次死里逃生的事儿被他刻意瞒了下来，直觉觉得好像知道了？ “我今天见了谁就想问谁。” 安瑟跟阿克相互对视了一眼，不......会是他们所想的人吧？ 一人继续默默地不吭声，一人继续稍微低了一点声调道，“你见了谁。” “你说呢。” 嗯，状态不对，这人从小到大都没跟他玩过这么无聊的你猜我猜大家猜游戏啊，所以......阿克悻悻，“出了一点意外。” “意外还挺多的。” “一般吧还行。” 自己早些年怎么没被气死？凯揉了揉太阳穴，要不是这回的始作俑者铁定绕不过阿克，他早就考虑换人了，脱离了掌控还被牵涉上的情况纯粹躺着中枪......“你们能谨慎一点，不横生枝节？” “这属于，嗯，前事未了。”阿克斟酌着回。 “所以你为了一个东西，除了弄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外带花了一笔巨额外，得着什么益处了？“ ......什么东东啊每次都在背后说坏话太尼玛可恶了。一直在暗自偷听的诺亚听到这里不满了。 阿克没回没反驳，而是问，“你真见着人了？我就说怎么突然不见了呢。谈什么了？” “谈什么有比见着这个事实重要吗？”凯淡声道。 “嗯，没有”，阿克承认，再道，“但我想知道。” “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你哥的处境？” “肯定没事啊，我相信你。”阿克无比认真地回。 ......正在皱眉思考的安瑟硬是被他的轻松随意给弄得一点儿紧张感都没了。 或许......真没事儿？ 第一九六章 永不背叛 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懒得跟他再说话了，转望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安瑟，这次要找的正主。 安瑟若有所感地看去。 希斯王室成员众多，估计李皇他老人家也认不清自己所有曾孙曾曾孙一辈？是以，一个只有头衔混俸禄的被遗忘的王子公主，实际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实权贵族，也就表面称呼好听一些。 而不分男女，王室成员是有参政参军资格的，有野心的家伙都会往议会、往军队上发展以谋求关注度，毕竟顺位继承权仅代指资格，能不能展示能力获取支持才是关键。 绕过正规手续暗中对付一个势力有什么影响吗？若单论民众口碑，深挖出对方鲜血淋漓的内幕的话，可能拍手称快不少，但落在政权内部就不一样了。 滥用职权公报私仇都是小事，牵扯上不明不白的地下势力，动用武力才是大事儿。勾结，发展，扩张这类东西是很容易与反叛，危害帝国稳定安全挂勾的，默认黑暗势力的存在，但明面上绝不触碰，这是心照不宣的基本道理。 可能，自己真的无意间、小小的给人家造成了一点儿不好评估的影响？ 不好评估也是因为说的见面了，什么情况才会主动约见啊，肯定是手头没有证据，且很可能接续下去也挖不出证据才会约见了，要是有，还用嘴巴谈什么啊，直接干死丫的。 干不死丫的才用谈，特别是对一个能不说话就绝对不说话的人来说。 安瑟不怀好意地揣测着。 “你该向别人透露一下背后的支持势力了。”凯开口，看着她。 甩锅？ “需要指定？”安瑟若有所思地回。自上次不甚愉快地结束谈话后，这是两人头回重新对话。 “我会让人去找你们。” 安瑟尚没反应，倒是阿克霎时抬头，“谁？” “奇坦。” “不必”，语气很强硬，态度更是，“我可以代劳。” 安瑟眼神在两人面上扫过，没说话。尽管不知道他们说的人是谁，但照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两人也没有再开口。 仿佛时间静止，停在了彼此交接的激荡目光中。 最后还是阿克挪开视线，头微偏，看向安瑟。 相处时间不短，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安瑟当下轻点了下头，抬步出去，顺手关掉了通讯。 爱折腾就折腾吧，她懒得参与呢。 然后，才踏出，肩膀就被一把搭住，诺亚凑过一张脸，神秘兮兮地耳语，“来，我们一起看啊。” “......”八卦本卦么。 安瑟翻了个白眼，反手扯过胳膊就往外面去，“陪我走。” “去哪？”诺亚很是不情不愿。 “找地方打架。” “......和谁？” “你啊。我现在还不清楚你真正实力呢。” “小心虐死你丫的。” 安瑟轻哼一声，“求之不得。” “......” 再无他人的会议室内，阿克看着重新转接上的投影，主动打破僵局，“你忘记了答应过我的？” “没有。就是人过去了也不影响。”当着别人的面被强硬抗拒，凯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那为什么还要来，不是多此一举？” “在一些场合，可以代替你出面。” “不需要。”阿克依旧坦荡地拒绝，“无论你想达成怎么样的目的，只需告诉我，我会尽力去做，不用任何人横插一手。你清楚的，我既然接手了便会做到。” 凯看着他，突然问，“你喜欢她？” 阿克怔。 好几秒，才回，“我喜欢和这些人一起的感觉，不是只因为一个人。” “所以为了他们，什么也不顾了？” “我只是在选择自己喜欢的行事方式罢，不一向如此吗？” “不一样，你擅自冒的险太大了，也将我推向了危险。”凯平淡着声音回，“没有你的帮助，她冒进不了。” “就算换了人换了一种做法，也不代表就得一切顺利”，阿克说完，缓了缓语气，继续道，“你是我永远也不会伤害的人，死也不会。” 他说的是实话。 他清楚是谁陪伴，是谁保护他长大，是谁无偿地帮他讨回属于他的一切，是谁费尽心力地让他过得肆意无虑。 凯，注定是他永不背叛的人。 直白的辩白令气氛静了一静。 凯缓下脸色，温和道，“我知道。” 顿了顿，“我没有说你是故意导致的。只是，我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就如这次没有预兆地莫名被找上门，更不喜欢你为了其他人而忽略了......” 阿克听着刹停的话，没有追问，只是忽地靠在椅背，像往日无害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着废话，“好吧，我有分寸。” “......” 抛开中途杀出的还摸不清头绪暂时缺乏后续的事儿，安瑟在随后时间里继续按原约定行程继续着她的联盟大计。 有了好的开始，接下轻松多了。 期间也没见谁被安排过来。 所以，离开后的谈判，是阿克占了上风吗。 好像每次结果都如他所愿？怎么办到的，就他那瞅着总落下风的气势。安瑟暗暗琢磨着，觉得颇为诡异。 五天后。 “你真的跟我们一起走？”安瑟看着笑得欢快的搂着诺亚胳膊不放的妮妮，再次确认着。 “嗯对啊，我要参与你们接下的行动啦，和宝贝一起。”妮妮毫不犹豫地应着，“就跟着你们回去准备。要不然你们就直接撇开我了，人家才不要呢。” 诺亚用力想抽开手没抽开，满脸嫌弃，“你去也发挥不了作用。” “嗯哼。反正我要去。”妮妮下巴微抬，“要是你哪里坏了我能帮你修理哦，宝贝。” “......” 安瑟笑，“好吧。我想有人会希望你过去的。” 嗯？妮妮头微偏，疑惑地看着她，“谁啊？” “蠢货。”诺亚刚要继续开启哼唧唧的吐槽模式，便在安瑟的横去一眼中顿住了。什么嘛，八卦不让听不让分享，连鄙视人都要受限制了？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啊...... 安瑟忽略这货忧郁的小眼神，回，“没指定谁，随口一说呗。” 这次回去准备，接下来，就得重回腥风血雨的日子了。 速战速决。 不死，不休。 第一九七章 再见海伦 自从永望星离开，再到这次回去，不长不短的两个月，看着下方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安瑟忽地有种恍惚感。 真正的营地完全建立起来了。宽广的平原上，能完全将人淹没填埋的草丛植被似是被割了一茬又一茬，拉起了防护网，铺开了活动棚，将人的活动足迹像戳印子一样盖在了大地之上。 且由远渐近，她就瞧着了渐愈清晰的聚在一块的一颗颗头颅，那些涌动的身影。 “不是说了该干嘛干嘛去吗？”从飞船上下来，安瑟对上了前来迎接的甘娜。还是一贯的英姿飒爽，脸上带出喜色。 甘娜转过目光，“属下已经吩咐过了，但架不住你太久没露面，所以，自发的。” 安瑟表示怀疑，“这么闲？休息日？” “......是的。”甘娜点头，“要考虑众多心不在焉的事实。” 停顿了一下，再贴心添上解释，“主上你别忘了，从上回战斗结束到现在，你不但真人没公开露过面有所表示，屏幕上也没有，时间长了不免有所猜测，是以，知道你回了，前来迎接一下很正常。” 行吧。 是她忽略了。 想了想便带头直接往人堆方向走近。 近米宽的道路自发地让出来，在看过一眼后纷份低垂下头，右掌指并于前胸，腰微弯，郑重行了一礼。 场面肃然安静。 安瑟缓缓地走过去，没有打破这种气氛。大概现在他们也就只需确认一眼，顺便来个表达的机会而已，并不真的要自己再说什么。 嗯，也没什么想说的。 她并不是一个在人前有展现欲望的人，特别是作一些慷慨激昂的陈辞，关于凝聚力关于希望这类感性的词汇，在一战过后已没必要用语言去给予，事实是对付出的最好奖赏。 “姐姐。”刚转进去，莫小莉猛地扑了过来，“你回来啦。” “嗯。”安瑟习惯性抬手揉了揉发顶，余光瞥见越过她闪到另一人身前的罗瑞。还有站起来没动只冲她憨笑的莫九。 就这仨在这等着。 罗瑞闪身上前时，才发现多了一陌生面容的男人。满脸惊喜的笑意刹时僵了下来，暗含敌意的眼神上下地睃视过去。 诺亚恶作剧心起，反手就搂过妮妮肩膀至一旁坐下，翘腿，“哎呀累死了，要不陪爷去睡会呗。” “......”在作什么妖！刚在打量莫九的安瑟忍不住斜睇过去，你累个屁！ 妮妮愣了一下后却应得飞快，“好啊。”虽然初来乍到她挺想到处转一圈的。不过，也不急？嗯，抱毛茸茸的宝贝睡觉可遇不可求啊...... 罗瑞仿佛嗡嗡作响的僵化脑袋完全听不出声音的熟悉度，在轻快的表情及应答下，绕在嘴边的问话愣是吐不出口，顿了一顿干脆转身。 走了。 妮妮莫名其妙，“卷毛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诺亚恶劣的笑，“可能吧。” 安瑟拍了拍额头，两人低情商也是合拍了，瞧不出哪里不妥吗。不忍目睹地低下头，“弗格跟利娅呢？” “研究室？森林？”莫小莉好奇打转的目光从新出现的人身上转回来，不大确定，“小莉还只是早上见过他们一次呢。” 那就差不离了。 轻浅地点了一下头，安瑟收回心思重新看向莫九，这才真的是好久没见了，上回离开时人还没从辐射区出来，后来据说一直在休养。 异样的端详目光看得莫九心里毛毛的，情不自禁摸摸头，再低头扫了自己身上一眼，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在外头看了一会，落在最后才进来的阿克扫了一圈眼下奇怪的气氛后，走近，一眼就猜出她在想什么，不过也没乱入提点，只抬手拍了下转到前面冲他喊“阿克哥哥”的小丫头发顶，道，“小丫头胖了啊。” “......” 怎么可能？！ ...... 幽暗的地下室。 寂静的甬道忽地响起一步一步缓慢的脚步声，像是在思考时的漫不经心的步伐，亦像是有意拖长的回响。 冷白夹杂微蓝的浅光灯打在脸上，照得人如同幽魂一般深寒。 从打盹中醒来的轮值守卫激灵地从角落里挺起了腰身，直到一道熟悉的寒气扑面而来，低头行礼，“大人。” 来人没看他一眼，只伸出手置于黑漆石壁之上，一道扫描光芒从头覆盖到脚后，巨大厚重的大门才从中间向上下滑去。 里面空旷的黑暗在大门打开的同时亮起了白炽光芒。 冰冷的灰色金属仪器，横在中央的长方透明舱体，泡在冰蓝液体当中的人。还有走动在当中的一个辅助医疗智能体。 走进去，厚重大门当即在身后重新合上。 智能体仿佛感觉不到来人，依旧在来回察看着监测数据。 窒息的濒死感熟悉地席卷全身，液体透明舱内的人突地睁开了双眼，看着舱门在模糊视界内缓缓打开。 一个挺背从液体中坐直起来，头部露出空气外呼出一口气，浑浊水珠从苍老脸孔上蜿蜒爬下汇入液池。。 看着被唤醒的人，阿方索眼神微凝，“你好，海伦·卡特森。” 话落后，寂静在空气中弥漫了许久。 他不急不躁地等着。 混沌杂乱的记忆，影影瞳瞳的人影在脑袋里疯钻碰撞，也不知过了多久，海伦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扫了周围一圈，最后视线才落到来人身上，脸上神色极淡，语气却带出一丝怅然，“可惜了，没死啊。” “当然没死。”阿方索冷眼以对，“怎么可能让你死了。” 等到今天，终于等到了人可以苏醒的结果。 “这都多久了？”苍老的声音，透着虚弱的低沉，“哎，老太婆我都要死了，也难为你们还不辞劳苦地拉了回来，不容易啊。” “死去的你没用。” “这话，有意思。”一字一顿地接上，“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阿方索低下眼眸，“你说，有你在，会如何？” “不好说。”海伦说着，悠悠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第一九八章 条件? 她是真的可惜，竟然没死。 唯一的旁听者面无表情，话语冷酷，“或许你当初该自我了断。” “能多看一秒那情景，也是好的。”海伦噙笑，双手按在舱体一侧从里面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身体站起，“百年了，要不是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我早该回来了。” 躺在随时塌陷的焦黑土地，看着顶上转暗落幕的无边苍穹，她耳边涌入的是慌乱痛苦绝望组成的熟悉声音。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她以为会一觉从此睡到永远。 直到再次睁开了眼。 真的是，失策。 “老太婆很好奇，是谁那么有心思，连要死去的奴隶都打包抢救出来吗，这可太不像你们的风格了。”那会那么乱，搜救的重点该是拼死呼唤挣扎的玩家，而不是悄然无声躺在一角濒死的人。 既然在计划外有意外备案，选择了留下，那自然有准备对应办法。不管最后能不能真的脱身，起码，也会是他们眼中的脱身。 她尚没那么厉害，能真的在追逃过程中瞬间移形换影，出现在战斗机再凭空消失。那都是暗中另有人配合趁着她拼死制造的盲点视觉时抛出的足已以假乱真的投影分身体。 她的实力她自己清楚，但钻的空子是他们不清楚。 这是脱身之计。 离开众人视线的她可以选择伪装成玩家，然后被救，最后择机静悄悄地暗中离开。 但她伤得太重了，在能成功制造替换机会前。 无知无觉的被救过程是有风险的。 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方案。 变了面孔，静悄悄地死去。 可终究，还是死不了吗。 听着海伦的问话，阿方索眼神微闪，“他死了。” 麦辛的多疑也是真的多疑，即便在怒气顶值时，仍旧很快的起了怀疑，于是，连同尸体也不放过，全部，能找到的，一个不漏全都命令该搁置的搁置，该抢救的一视同仁地抢救。于是身份被发现，再被掩盖。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的人一直在死亡线上飘荡，冗长的修复过程成了日复一日漫长的沉睡。而死去的人是没有价值的。她成了被搁置后头的概率。 “啊，死了啊。”海伦无悲无喜地点头，很随意。这会，她终于撑着身体，慢腾腾地从舱体出到了外面，背靠着舱面，坐于地下。 花白的头发，苍白发皱的皮肤，形容枯槁，完全丧失了当初的精气劲儿。 阿方索拧了眉头。 这是从他们这儿光明正大地出去的三人之一，他自会有所了解，到现在，一人已经死了，一人消失无踪，只有海伦，重新出现在眼前，还是以如此方式。 在双方各有所思的静默间歇里，海伦不知想了什么，忽然露出微笑，深细皱纹像散开的涟漪，整个人却是精神一些，“看你亲自前来，也是好事，对吧。” 虽问，实是笃定的似是自语，“能将你惊动。想来进展不错。” 没反驳，没冷嘲，对面人维持着一贯的莫测神色，“你还有机会出去。” 海伦缓慢轻点了下头，“想好用老婆子换什么筹码了？怕是，都不易吧。丫头她心思清明，除了她，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不易，的确。一个废弃之人死了也就死了，你还不值得他们付出巨大代价去换取。”阿方索接下话头，“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也一直在想，他们最大能接受何种程度的条件，毕竟万一被拒绝了，你也就彻底失去用处了。” “是啊，诶。”海伦像个普通的哀怨老人，捧场地悠悠长叹。 “既然如此，不如把选择权交出去罢。” 似是决定了什么，也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阿方索看她一眼后便直接转身，往门口方向而去。 海伦刚挪了挪身体，便感觉到了陌生身影的靠近。 她覆下眼帘，像掩住深邃的黑暗。 ...... 就是那只黑漆板砖，粉嫩玩偶？ 等终于闹清楚新出现的人是谁时，每人脑里都不由飘过记忆中的形象。 一时会议室内有些相觑的安静。 好不容易把人给凑齐，安瑟自不是特意跟他们重新介绍诺亚的，商讨接下的具体准备细节才是重点。 原极度低落的罗瑞冲朝他怪笑的面孔狠瞪了一眼。就眼下情况，他再不知道自己是被特意耍了也不行。 诺亚大咧地靠着椅背，翘腿，很是得色......终于能不是被搂被抱地堂正地坐在这里，简是就是扬眉吐气啊有木有。 嗯哼。 然就这时候，似突然被扔入冰冷寒窟中，它所有的动作神色都僵滞下来，好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颅，瞧向斜对面正专注思考着什么，还不时写写划划的安瑟。 这个......要什么说？ 它要怎么解释？ 哎，也不是解释，它本来就不知道啊。不过，它为什么会不知道啊...... 该死的...... 要不晚点再说哎不会又说骗她吧好像之前一直让留意来着唔到底要怎么办...... 痛苦。 可能是前后表情反差太过明显，引起了对面正无聊张望的莫小莉的注意，小丫头张嘴就扬声关心慰问，“诺亚哥哥，你不舒服吗？” 所有目光唰唰地投射过去。 ......不是。诺亚对上那疑惑外加审视视线，“不是”就直接出不了口了，变成了更直接的桌面投影。 原先的画面一转，变成了另一个情景。 安瑟不经意看去的目光就死死地胶着在了上面，眼底深处瞬间翻涌出滔天巨浪。 所有人的视线同样被定住了。 室内一时安静得可怕。 视频没有声音，就是一个人，泡在浸满蓝色液体的透明舱体之中，一侧清晰地竖列着各项生命数据。 活着，但状况很不好。弗格下意识地评估着，转眸看向其他人。在场的，就他不认识这人是谁吗？ 阿克定了定神，“哪来的？” “血星内部网络。”诺亚回。作为重点盯视对象，对方只要没屏蔽没断网的信息内容，它自会知道。 没错，很大程度上，是故意让他们看的。 “联系他。”安瑟手指捏得发白，终于一字一顿地出言。 他指谁，不用问。诺亚老实地默默地发了通讯请求过去。 接下来，绝对不太妙......强烈的预感迫使了它刚才的迟疑。 条件......会是什么？ 第一九九章 你选哪个 还是那张脸，那个人。 早有预料的样子，平淡地出现在投影上。 安瑟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遑论去想什么谈判技巧什么不动声色，她只沉脸盯着人，“说！” 可能，这人比想像中还要重要？ 第一次，看到真实的不作遮掩的情绪。 很好。 接连想罢，阿方索唇角微动，似笑非笑，“选择权在你手上，就看看谁更重要了。”说完，直接断了。 什么意思？众人念头刚升起，诺亚却与之不同的一瞬埋首下去，暗自咕哝，选择个东东的毛线，都是玩命。 弱渣玩命等于它玩命啊。嗯，不太妥。 “诺亚！” ......欸。听着叫声，诺亚慢腾腾地转接上了接收到的内容。 的确是给了选择余地，外加充足考虑时间。 七天内。 公布与凯·纳尔森的会面视频，换人。 或者，选择上门救人，地点是老地方，血星，巴默那监狱。 旋转的三维地图映衬着每个人沉默的脸。 阿克在触着熟悉名字的时候，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向了安瑟。 安瑟瞬间的反应差不多，但在触着视线后，垂下了眼皮。无可否认，一瞬间，她几乎有了答案。 前去有准备的血星救人，与仅是公布视频之间，难易程度不在一个水平上。他们是在准备战斗，但没能去到直接杀进血星的程度，首先计划的是剪掉羽翼，迅速扫平并占领余下七部控制的范围，无论是高端战力还是其它，在联盟后己方占的是有利优势。 但相反，一开始就从血星入手的话，伤亡代价与收益不成正比，风险过高，且后续再要出其不意地打击其它分部成了不可能，靠山倒了，他们也会寻求新的靠山或联手，所以，不会有任何人，有任何势力认同这样的计划。 救人，不可能。 公布视频......没指明要求，所以，只要是有两人共同出现的画面就行了，要找出来，还真的，可以。 会给凯制造一些麻烦，甚至是政治生涯的打击。但死，是可以避免的。 不过，凯会同意吗？不会。 她觉得，连阿克她都绕不过。 就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阿方索所说的，“选择权在你手上，就看看谁更重要的”意思了。给的条件不过是幌子，真正让她选择的是，凯，或者婆婆。 无论怎么选，拯救都必然建立在牺牲的基础上。 不，或许这选择不一定是仅针对自己来说的，对象还包括凯，阿克，甚至其他人。他们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可能也需要提前做一点什么。 离间，这才是真正赤裸裸的离间，指向了分道扬镳的结果。 选择公布......被阻碍公布...... 不选择......放弃......死...... 死。 都不对。 不对。 安瑟埋首在桌面，枕于双臂，脑里一团混乱。 而她能想到的，能理清其中关系的人自然也能想到。 没人说话，气氛持续保持着压抑的沉寂。 看着避开的眼神，还有埋首的动作，阿克转回视线注视着屏幕，眼底有着看不见的幽深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站起，离开，陆续的，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再次回归于安静。 时间再度慢慢流逝。 动了动发麻的身体，安瑟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仅剩的一人一眼，起身，动了动腿。 莫小莉听到动静，头微扬，什么也没问，而是道，“姐姐，我们去找东西吃吧，小莉饿了。” “好。”安瑟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接续依旧是长时间的静默无声。走路，吃饭，回房，分开...... 分开的时候小丫头抱了上来，小大人似的郑重声音，“姐姐，无论你干什么，小莉都支持的哦，嗯，小莉现在有一点厉害了，真的！” 安瑟垂眸，摩挲了下她头顶，“如果会死呢。” 小丫头眼里闪着光，“没事的！” 她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每个人脸色都那么难看，是救回海伦婆婆很难吗？大家都会很危险吗？但......真的没关系啊，她只要跟着就行了。 她不骗人，现在她真的有点厉害了呢。 听着肯定的回复，安瑟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好。” 寂静的夜色，四下空旷。 诺亚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草地上仰面平躺着的人影后，撇撇嘴，在一侧跟着躺下，看着头顶夜空，“不守着，就不担心决定结果？” “可以先解决你，否则阻止不了定下的决定。” “......作梦。” 阿克头枕于手臂之上，“你不是独自出来了？” 诺亚嗤笑，“真自信。” “我清楚你所有构造。” “再了解你也干不掉。”诺亚腹诽，“别废话！说吧。什么事？我很忙。” “我想好了。” 嗯？这么快？诺亚一瞬提起了兴致，“说。” “放弃选择。” 那就是彻底抛弃海伦不管了？那跟自己说个东东的毛线，诺亚斩钉截铁，“别拉拢我，我可不跟你同流合污。” 尽管它觉得这决定......很好。牺牲一个人，所有事情维持不变，一切按着原定步伐稳步推进，简直太理想了。 “虽然你品格恶劣，没有操守，但只对一人好，不会再背叛也还行。”阿克淡淡回。 “......” 就在诺亚将要炸毛的时候，声音接续传来，“我说的放弃选择，是指基于实际的选择。” 基于实际的？诺亚觉得有点不妥了，“不实际的呢？” “放弃实际选择，选择不实际的。” “......”诺亚蓦地跳了起来，“疯了？你他娘的有病！！！” 直接上血星救人？那得死多少人......嗯，虽然死多少人不重要，但真的这样的话，它肯定要跟着弱渣回去啊！ 它不要不要不要！他们死了，自己死不了再被困着怎么办？！！ 阿克却笑了，“我也觉得我疯了。” “你tmd的就是疯了！”诺亚怒，“告诉你，千万别跟弱渣提！那傻缺肯定动心！” “我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凯”，阿克自顾自说着，“但我不保证她能理智地熬到最后一刻，毕竟，对她来说，一个是本身就有防备的人，一个是舍弃性命救过她的人。所以，最稳妥的办法是，提前杀了。” 说到这，无奈感叹，“但，也是下不了手啊！” 第二零零章 备战吧!! 下不了手，所以干脆豁出去了？ 诺亚听得想骂傻叉，但还没骂出口，就感觉到了来人。 它僵了僵，就扑了下去，咬牙切齿地狠按住身体，狠狠道，“现在，一个字也不许提，知不知道？” 阿克身形不动，瞧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反倒神态更放松了。 试探效果不错，基本可以确定就算真的决定去拼命，这家伙也不会溜号。说是抽疯或冒傻，它大概意识不到自己也是一样的。在每个生命里，都有相对占比重更高的那个人，他为了他们，它为了她，绕上一圈，谁也逃不开。 安瑟慢慢地靠近。 即便满腹心事，两道纠缠在地上的身影还是不可避免地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紧贴的身体，挨得极近的脸孔，对视的眼神，微弱的光线打在阿克侧脸，还能看清若有若无的笑意。画面，嗯......两人在闹什么？她顿了顿，继续上前。 要不是不能杀......听不到答复，诺亚色厉内荏地再低低警告了一次，才松开钳制，翻过身来，平躺于草地，四仰八叉。 无人先说话。 四下一片宁静。 安瑟几乎没有迟滞地学着他们的动作在一侧躺下，望着头顶夜空。微风带着虫鸣兽吼经过，忽地让她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我想好了。” 低缓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惊得诺亚再次跳起来。这莫名熟悉的台词是怎么回事？它凶狠地瞪视下去。 ......那么激动干什么？她什么也还没开始说啊。 不过，她抿抿唇，“我们上血星救人吧。” “......”诺亚仰倒在地。它得好好冷静......不扑上去掐人。 阿克却是半坐起来，看了她十来秒，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逸出，应下，“好。” 诺亚就地翻转了一圈。 哀吟。 这反应......是不是哪里不对？安瑟反倒怔忪了一下。应得太随便了，而诺亚，这货竟然没发飙？ 太诡异。 没人解答她的疑惑，阿克重新躺下，“小丫头陪你吃过饭了吧。” ......要不要转折得那么快？安瑟闭上眼睛，心下的沉重迷茫一下褪去，没有被反对质疑，真好。 “我还没想到具体办法。”纯粹作了一个决定，所以，很冒险。 “嗯。”阿克应下，转头瞥向另一萧索背影，“别挣扎了。通知人集合吧，都想办法去。” 诺亚：“......” 安瑟：“......”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很实际。 不过，瞅着那货真蓦地跳起甩手走了，她有点愣，“它什么时候那么听你话了？” “估计不是听话，是不想再面对我们，要去冷静冷静。” 好像，也合理？“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看风景。” 安瑟默了一默，回到正题，“你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如果一定要救海伦，这是唯一的办法。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达成了共识。”阿克回。 一方有一定要保护的人，一方有一定要救的人，所以，要两个条件都满足的话，就唯有他们自己豁出去了。 “嗯，我要救她，这是最先下定的决心”，安瑟看着夜空，“我无法置之不顾。她没在战斗中死去，就不应该在囚禁中被抛弃。她那样的人，值得最好的善待，值得所有的付出。” “但你还是没选择最简单的方法。”。 “你知道，我想过。但是，我不一定能得手，更关键的是，不应该。或者也是我心安理得的想法，我们这儿的人，可以在战场中死去，但不可以主动背叛一手将我们拉出深渊的人，没有你，没有凯，这里任意一个人包括我，都不大可能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 顿了一下，“当然，也可能是，要不是混熟了，大概刚说的可以当放屁。毕竟，现在我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所有人为了救一个我在乎的人而拼命，只因我觉得，她值得。” 这就是，权力。 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呼吁为了自由生命而战的人了。 ...... 依旧是白天的会议室。 得知安瑟决定，被临时叫来的众人基本没露出什么意外表情，稍稍一想，便觉在情理之中了。对于一向跳脱的人，什么想法也是能迅速接受的。 提前攻下血星，也还行。 不过就是推翻之前的所有方案，重头再来呗。 差不多每个人的眉头都紧紧皱着，未曾有过的低气压牢牢笼罩在整个室内。 以少胜多不是不可能，但......太太太悬殊对比几乎是让人绝望的，去拼命又不是去送死，还是得要有一点胜利的希望。 “不能偷偷将人救出来吗，像上次那样。”罗瑞扒拉了下头，就是把所有数据盯出花来，他也想像不出要如何解决那么多的人。对，就是人。再高端的武力设备都可以失灵可以弄瘫可以炸毁，但人不行，对于高阶实力能灵敏躲避危险的人来说，最终还免不了要面对面解决。 “幼稚！”诺亚憋着一股子气，“巴默那监狱本来就防卫深严，有将人救出去的功夫早就不知被围了多少层了！告诉你！没门！” “你有能耐怎么连构造都弄不出来！装逼！” “智障！” “废物！” 瞧两人再次一开口就不对盘地吵起来，安瑟揉揉额头，“住嘴！再吵给我滚出去！” “哼。” “哼。” 没人管他们俩，一直在拧眉思考的阿克接续开口，“必要的缺口我可以解决一半，但......我们还没考虑上后续可能出现的支援。” 也就是说，还得备着战力。 “......最近的分部支援三个小时就能到啊”，妮妮托着下巴，叹气。 “这个”，安瑟叩了下桌面，“我想，我们有盟友。” “真有的话，乘着两败俱伤的时候插上两刀更实际。”利娅冷言冷语地开口。 “......” 沉默不语地看着资料的弗格突然道，“我想我们还要先占领足够的医疗站。” 唰唰的目光齐齐地看过去，兄弟，你在说笑吗，哪有后勤的余力？ “这里面漏了一点”，弗格优雅地半交握着手，“我看过你们的游戏，我猜，培育幽魂虫的地方如无意外应该就在血星，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想打完活人再来干掉死人？” 这个......目光再唰唰地盯向诺亚。 诶，好像......诺亚郁郁，“我忘了。” 谁记得你们尼玛的竟然怕虫子啊。 气氛落到了冰点。 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的莫小莉眨了眨眼，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后，终于忍不住问，“那个，打架为什么一定要是人啊，其它动物不行吗？” 这里的很多小伙伴们明明都很厉害啊。 .......唰唰唰，所有人都看着她，愣了。 第二零一章 备战吧(2) 这真的是一个......好提议。几乎每人脑里都晃过那遍体鳞伤的差点挂掉的悲惨经历。 安瑟这种纯粹作死的就更别提了。要是能运用到战场上......她简直想大笑三声再替他们默哀三秒，遂小心翼翼的问，“它们，嗯，有多少能听你话了？” 拥有牛掰种族天赋的小丫头，放在这个盛产彪悍生物的原始星球，绝对是量身订造的绝配诶。 莫小丫面对一双双饿狼似的目光，挺了挺小胸膛，伸出胖短小手掰，“二十七，不，二十八了哦。”一般大家伙都凶得要死，不让自己近，所以对于目前这个数字，她自觉是很满意的。 二十七......八......二十七......八？ 石化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众人脸上。 安瑟抱着幻想不灭的深挖态度，“有不少首领吧？”群居动物，能命令首领，首领再指挥同胞是正解，对，就是这样。 莫小丫眨巴着眼，“小莉不知道啊，还没让它们打过群架呢。” “......” 瞅着那惨不忍赌表情，阿克握拳置于唇边咳了咳，“这是一个好思路，我们来想想怎么让它们分清敌我吧。” “迷晕，运载，苏醒，投放”，弗格慢悠悠道，“陌生环境会让它们不适，震怒，狂暴，能替我们省很多麻烦。” 安瑟眼里重新绽放出亮光，她好像忘了，眼前这家伙，可是医学生物学双修，说得这么条理......她目光灼灼，“你有把握？” “你觉得”，弗格意态悠闲，“来到这里后，我都在研究什么？”这里，可是不曾对外开放的，他愿意留在这，自然有吸引他的东西。 安瑟噌的站起，拍桌，“早说啊！”有了这批生力军，还怕什么打架没人！给她扫平一切碍眼的都可以！ 己方的每个人可是天天混迹周旋在那些大家伙之间进行求生和配合训练，对它们的行为习性估计摸得差不多了，但敌方不一样，绝对是相当于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现在的她，可顾不上祸害面积损失程度如何，不惜一切代价能打赢，就行。 生物部队，联军......她早该想到。 麻烦的可能中后期被围攻问题有了解决办法，接下来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了既定盟友的帮助，谁能对战大boss？ 在气氛短暂的升温，再回落后，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个可是讨不了巧的。 上一次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 “先搁下吧。”只盯着影像资料看，好半天没人说话后，安瑟唯有道，“这个慢慢再想。我们先安排好其它的。” 夜已近半，除了中途稍作片刻休息外，所有人继续了凝思苦想写写划划的过程。时间很急迫，计划好后还需要时间去准备所需的一切。 按常规分工，诺亚罗瑞妮妮三人统筹设备技术支援，弗格兼顾生物部队及医疗后勤，而利娅则得带着小莉先行潜入血星，摸清巴默那监狱具体情况，虽然对方号称婆婆在那里，但万一，使诈呢？对于隔绝探测信号的地方，两人有特殊天赋，是最好的刺探人选，同时，还得确认联合地面上的反抗力量，这是另外一支生力军，上次埋下的火种。 理清策略，各人随即分头展开了实际行动。 现在流失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突袭，得有突袭的效率和紧迫性。 “你要跟着去？”在将要出发的时候，安瑟看着莫九，再次确认了一遍，“会很危险。” “不可以吗？小丫头她......我想看着。”莫九摸了摸头，有点忐忑地说着。 安瑟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秒，回来到现在，她还没时间去问弗格，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万一......这次行动，不能出差错。是的，很残酷的事实，可以死人，但不能出差错，否则，将陷所有人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犹疑了一下，她还是没敢应下，把问题抛向了弗格。弗格短促的声音从通信器里传出，“让他去吧。” 然后，直接挂了。 ......最后，她送别了乘飞船离开的一行三人。 偷混入血星不是难事，两人有经验，提前找准换防回血星的人就行了，路途时间里就能帮她们定好目标，别说现在还能里应外合。 接着给甘娜下达备战命令，传送相关资料时，不出所料能看出她掩饰不住的神色，惊愕疑惑夹带激动悲喜等等，最终化为一句，“是。” 安瑟看着她，还是问多了一句，“不觉得我冒进吗？” 甘娜低下了头，透着一股虔诚，“主上的所有决定于我们而言都是对的，没有例外。更别提这原本就是我们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都是，对的？ 安瑟扯出一抹复杂的笑，道，“去准备吧。告别他们，我们会赢下这场战斗的。” “是。我们会的。“ 还有留在斯亥森洲的人，安瑟也召回了。爱丽丝那里先不管了，留在那儿的几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况且，她觉得，他们一定不想缺席血星的战斗。 接着就是让诺亚暗中联系当初带头混入敌方总部各处的迪子等人，还有那些当初组建并已扩展起来的地下组织的领队，这些人，等利娅去到后，将由她统一指挥。 干完这些，安瑟重新回到了会议室，碰着了还在跟凯交待事情的阿克。 瞅着投影上的人，安瑟坐下，插话，“怎么样，这回够义气了吧？” 说真的，如此果断的抉择，的确出乎了凯的预料，他点头，“嗯。” “嗯就行了？你会参与吗？” “我会过去。”很肯定的，没有犹豫的答复。 安瑟也就随口一句，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不过......“你一个人？有高手吗？” “有。” 安瑟噌的站起，紧盯着，“五阶？” “五阶。” 惊喜的笑意从安瑟脸上绽放，她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看看怎么找人威逼利诱去呢，“你太给力了。” “......”凯泼她冷水，“先别开心太早。人才升阶成功，只能拖不能杀。” “没事”，安瑟挥手，“我准备让人一旁放冷箭去。” “谁？” “......诺亚。”安瑟悠悠出口。 她从来就没想过一对一就能将人杀死啊。 第二零二章 要求谈话 诺亚？ “就那坑货？”凯有些怀疑。 没等安瑟回答，熟悉的声音从同一设备传出，“我去你东东的说谁坑货啊，警告你别以为我不在就可以每次都乱说话，尼玛的太小人了。” ......声音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安瑟在对方的难看脸色中表示没啥好意外的，“它眼里的标准，大概只分为想干的和不想干的。” 沉默。 断线。 安瑟耸肩，转向阿克，“他是中途汇合还是怎么着？” “中途。” “哦。”安瑟重新坐下，靠后闭上眼眯一眯，“我猜他应该是放心不下你，得亲自坐镇去。” 否则不应该出现。还是那句，太冒险了。 想想上回被冷嘲热讽了多久啊，所有相对收益统统被无视了，连带着看诺亚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能从中窥探中，他行事极求稳，轻易不偏离正轨。 嗯，除非，被迫无奈。 想想，到头来，是彻底把所有人都绕进去了。 阿克跳过这话题，“我的人，三十个小时后赶到。” “好。” “最后的购置清单出来了，你......” “我来。”安瑟睁眼，缓了缓，身体前倾，暗中的军备购置是一直就在干的事情，这个不需要战略，但要独自对上血星，还不够，而且，现在还需要额外的大型运输舰及相关设备用于运输这星球的有生力量。 想到这，她忍不住嘟囔一句，“还是加急加急加急，等被宰吧。” 不过.....谁让，命总比钱好。 此外，还有要干的是...... 十分钟后。 看着屏幕再度映出的人，安瑟声音冷硬，“我手头没有视频，没有任何实证，他素来谨慎。” 阿方索没有试图分辨真假，“我给了时间。骗诈坑蒙不是你强项？” 的确。安瑟勾出一抹冷笑，“可以，但我需要提前确认真实性，我要求谈话。” “有必要？” “我不相信你。”回答是不能转圜的坚决，“虽然你提出的条件不算什么难题，但如果最后发现人是假的，不行。我不至于那么蠢？” 对视了几秒，“好。” 断线。 在无声中等待。 安瑟感觉自己的心有些紧张地在一下一下的跳，手指再次捏得发白。 她没有怀疑过真假，但她的确需要.....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诺亚的声音传出，“转接上了。” 抬头，看清面容的一刹那，安瑟拼命地眨眼逼回眼眶的湿润，想说什么但喉咙就像被哽住一样。 对面人却是笑了，紧接悠悠长叹了一声，“有什么好折腾的呢。” 一如记忆里的温和，清明。 除了掩饰不住的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感，连带人也显得真正的苍老了。 要知道，尽管显老，但从前一起的时间里，安瑟觉得她老人家隐隐健朗得说不定还能比自己活得更长久。 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下翻涌而出的所有情绪，安瑟终于轻柔的道，“我会救你出去的。” 顿了顿，“他的条件，很容易做到。” 说着便浅浅的笑了，“你知道吗，婆婆，有你当初的帮助，现在就是不借助任何人，我也可以独自下任何的决定了呢。” “其实有人在后头钳制着也不太好，谁愿意听人发号施令啊。顺应而为也不错，婆婆你说对不对？” 没有回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 而画面就这样突兀地换了，变成另一张脸。 “确认了？” “成交。我会想办法。交易地址也会在完事后会发送给你，前提是”，安瑟面无表情，“人得完好无损。别忘了，我可是一向言而有信的，你也不至于到时不敢跟我会面交易吧？” “等你完成了再说。” “好，期待再会。” 断线的后一秒，安瑟接着道，“定位到了？”在正常连网下，没有能阻碍诺亚进入的地方。 “巴默那监狱。” “窥探到其它什么没有？” 诺亚憋着“没有”没说，吐嘈，“什么鬼地方，镜头都没多一个。” “嗯。” “......”看来心情不好。诺亚自动隐身了。 片刻后。 轻浅的叹息逸出，“你说，婆婆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阿克从汇报信息里抬头，“不用纠结。你主要说话对象也不是她。” “可能，我，就是不想她失望。”安瑟慢腾腾道。 “失望什么？你变了？在敌人面前虚伪险诈，不择手段？”阿克反笑，“你什么时候还需要表达自己的正直无私了？” “......” 好吧，这安慰......挺有效的。 不过，尼玛的，这个时候了，她在忐忑个毛线。 暗暗鄙视了自己一顿，接着查漏补缺一时想不到遗漏后，她便去到了弗格配制药剂的地方。迷晕、收捕各类物种是首要的事情，不容有失，等运输舰到货后，就得立马开始运载启航。 偌大无边的外场上，齐整地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巨形怪状的花草植物，由他一手调教起来的十数人正快速无声地穿梭其中，抬头扬手指挥着头顶盘旋的运输机。 安瑟寻到人的时候，同时颇为眼尖地仰头瞅着了那极近的仿佛还在蠕动的银动一团，脸上瞬间带上了些许异样。 真的，特别的该死的眼熟。 弗格清雅的声音响在耳边，“认出了？还是你首回做的人体试验，它的分泌体能瞬间致晕迷，食肉性。” 潜意思是你差点儿没成为人家的可口食物。 “......”安瑟脑里闪过那段可称为不堪回首的花式作死经历，很是郑重地点头，“谢谢，总算替我报仇了。” “不是同一株。” “兄弟姐妹也行，我挺明事理的。”安瑟顺着这茬熟悉地接口，才回了正题，“提炼？需要多久？” “一天。” “哦。可以理解为，对付这里的彪悍兽类，还是同星球的特产最有效么？” “替你省钱。” “......” “也省时间。” “......”她怎么觉得省时间才是正解，上一句是废话？ “当然，你的理解也没错，毕竟外界药剂没正式投入试验过，购回来还需要试验。” 你丫在拿我解困？解释不能一次性一句话解释完？ 不过，全部提炼需要一天，收捕的话......正在掰指头估算着时间，就听得声音继续道，“放心，时间足够。” 第二零三章 看见希望 “哦。” “没事儿了？” “唔......我搭把手？”安瑟瞅着那些不知道还能不能突然来个张牙舞爪的异形植物。 弗格瞟她一眼，低头继续作着记录，“我不想花时间在你身上。” “......” 好吧。 事到临头了就会发现，有一群靠谱同伴是值得庆（心）幸（酸）的事情，在她分别转了几个地方，均或被嫌弃或被含蓄地规劝出去的时候。连她担心不能正常共处的诺亚罗瑞妮妮也在对着一堆乱码不知在凑着头颅兴奋个什么劲。 而决意参与劳力收割工作时也在周围紧张注视一个不对劲就大呼小叫冲上来的气氛下默默悻悻地退了出去。 发号施令不需要她，埋头苦干不需要她，憋愁苦闷的安瑟返回了原地。 阿克笑，“你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后方运筹帷幄？” “一静下来我就心慌。” “睡一觉去，你太紧张了。”阿克指指脑袋，“精神压力过大容易做出错误决定。而作为最高决策者，你最需要做的恰恰是保持足够的精神，有清醒的头脑判断。” 虽然自觉这话是变着花样哄她歇息，但犹豫了一会，安瑟还是再次起身转出去躺回到了床上。 她的确需要放松。 放松。 但，还是，做梦了。 噩梦。 流动的淋淋稠血，被撕裂的身体，漫天的火光黑烟，野兽的吼叫和人的尖叫混乱地渗杂在一起，还有隐隐响在耳边的悠悠叹息，“何必呢。” 她于黑暗中蓦地坐了起来。 无意识伸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曲膝抱腿低下了头。 这一刻，她发现，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是最正确的抉择，她内心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软弱。 她怕死人。 怕死很多的，因她而死的，本来可能不用死的那些人。 这真的是，大忌。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死人，没有牺牲的战斗是不存在的，考虑这些没必要，只需要达成想要的目的。 达成目的。她反复地念着，直至软弱一点一点地被冷硬取代。 然后才从床上下来。 睡过半天，已是夜晚。 得知部分货物不久后能抵达到货指定点，安瑟便亲自带人前去签收。 那是在相对较近距离的一颗沙漠行星上。看着配送机器人辅助完成清点离去，整个过程顺利的流畅。 再行回去便目睹了大型狩猎现场。 掷射而出的柔软泡泡体在碰到硬物时轻易地爆碎炸裂，在瞬间笼罩扩散的深绿迷雾下，是无差别的倒地身影。 雾气扩散消失得也是极快。 只有那嘭嘭嘭的沉闷声响同时在各处不断持续着，震荡着耳膜。 找着弗格时，他正站在一身长约十多米的粗壮结实的倒地身影前作着实际数据检测，然后再掰开上下颌，在圆锥状牙齿间柔软的口腔组织内补上了注射。 安瑟伸手摩挲了一下比她手掌尚要粗大的黑色甲片，厚实粗糙，隐隐泛着微光，“要是突然挣扎醒来，是不是就是一出即兴冒险。” “不会醒。” “......我假设。” “假设前提不成立。从现在起，它会安稳地睡到直至到达血星。” “会饿吧。” “饿了正好，加剧狂暴。” 一贯优雅的人秒变冷酷真的是......安瑟默默无言地转身参与到了狩猎大军中，特别针对那些有印象的种类。 不是她记仇，是让她栽过的，一般而言都挺厉害的......吧。 弥漫着躁动的森林，感觉到了来自人类的深深恶意。 直到四五个小时后。 阿克的声音传至耳边，“和我去接人。” 外太空。 安瑟透过舷窗实景，看向齐整多出的五艘战舰，流线形舰体在暗光下发出幽静深冷的金属光泽，“他们知道要去哪儿么？” 既然同身为生命星球领主，有武装力量不是什么意外事儿，但，暗地里去攻打别的星球，这做法就值得掂量了，较真起来，自然是违反星盟星球保护法的，稍个不留神，随时能被控诉战争罪。 大体没事也极少人犯傻去攻打有归属的星球，打下了没取得合法转让权，到头来还是白费劲。 阿克深邃的眼眸仿佛透过外面看着别处，“他们，大多是以前父亲的人。” 安瑟稍怔。 怪不得能放心地让他们出现在这里并参与行动，不过...... 定了定神后低语，“犯不着......”只一个词绕到嘴边，她就不知道怎么表达莫名沉重的感觉了。 阿克似明白她想说什么，“他们只会辅助完成危险度最小的后方任务。还有，必要时的，撤退。” “好。”安瑟毫不犹豫。 让他们去为自己冲锋陷阱，她也承担不起啊。 这个分配好，干脆留在外围作远程辅助攻击好了。 反正都是必不可少的。 说到这，便有五人先后从敞开的门口大步走了进来。四男一女，眼神扫过，齐齐朝阿克微弯腰行了一礼，“少主。” 阿克点头，作着介绍，“你们知道的，安瑟。这是马奎波，达福，邓斯米，基臣，阿敏。” 安瑟露出微笑，一一伸手握过去，“你们好。” 五人打量的目光明明暗暗地落于她身上。 这个就是被选中的，最后却又出人意料的幸运儿吗。没......特别感觉啊。不够凌厉，气势不足，倒是有种淡淡的平和亲切感。 难道，是因为喜欢他们少主？ 所以放低了姿态？ 是吧？ 暗暗猜想并歪了楼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在他们眼里，少主千好万好，就是有一点不好，没有媳妇儿，没有媳妇儿就代表着没有孩子啊，这是万万不能忍的，凋零的家族，需要新生代。 所以，不管是谁，喜欢他们少主的女子都是好的，那代表着希望，新生代的希望。 况且，急急忙忙地召唤他们前来，还亲自介绍认识，代表少主也可能看上眼了，是吧？ 越想可能性简直越高...... 安瑟正在试图找个合适的话题切入一下活跃气氛，就觉得，盯着她看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大对劲，貌似，越来越柔和的感觉？ 错觉吗? 第二零四章 没有发现 正想着，那边五人就相继开口了。 “安瑟小姐喜欢什么？”—少主在旁边看着呢，暗中助攻不坏。 “碾转在外辛苦了，要注意身体。”—有点瘦了诶。 “你们经常一起吧？”—什么进度了？ “打完这一场是该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抓紧时间谈个恋爱，不想生的话代生也行，关键媳妇儿得到手啊。 “我们家少主人很好，当然，你也很好。”—放心吧。 ......完全闹不明白潜台词的安瑟有点懵。 不应该是问她战略部署战力等级胜率如何等等战斗相关的吗？这都是些......什么？她似乎，跟不上各位转弯的思路？ 遂礼貌地轻嗯没事谢谢点头敷衍了一轮后，偏头瞧向阿克，以示疑问。 阿克避开她的视线，忍不住扶额。他们一开口，自然就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了。对于一个从刚成年开始就不时被催婚的人来说，这是常态的灾难现场。他有时甚至怀疑一个个纵容自己什么也不用插手好好出去浪的原因就是赶紧的认识个媳妇儿回去生娃儿。 他简直无力吐槽。 “好了，都认识了是吧，没事就这样吧，带人往下面帮忙去，熟悉一下两天后出发。”阿克扫过一眼，朝五人挥手道。 “......” 安瑟继续无声淡笑以对。 对面人彼此相觑了一眼，有些不满意，有用信息还没套着半根，但现下人家女孩看着呢不好扫面子啰嗦几句，只能应下，“是。” 等他们完全消失在视线外，安瑟放松身体，敛笑嘀咕，“干嘛啊他们，目光瞅得我浑身发毛。” “......”阿克认真回，“他们一向自来熟，不用较真。” 呵。 信你才有鬼。 不过不是敌对或不满就好，终究是一同上战场的人，莫名其妙的善意总比恶意好。 ...... “我叫托比。”来人有些紧张的拘谨，微绷着身体，巴巴地张口，“收到了老大信息，特意前来护送你们前去营地。” “走吧。”利娅顶着一张平平无奇面容，点头。身侧站着小莉和莫九。三人赶到血星，第一要紧事自然是提前摸清巴默那监狱的具体情况。 “是。” 在路途中，利娅一边垂头翻着已接收过来的资料一边问，“从营地到达巴默那十公里......有人靠近过没有？” “无人烟的荒原带”，托比从副座转过来，连忙回，“很容易会成为被关注目标。” 曲了曲手指，利娅瞧向身侧，“多久？” “十公里？”莫小莉歪了歪头，“灰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吧。”说着一棕毛小兽从她鼓囊的衣襟里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似是不明所以地张望了一下后再想缩回去，却被一只伸过来的小手一把拎起再置于腿上，让它面对面对着电子板投影出来的旋转三维建筑。 “乖乖的，就是这个地方，寻到后悄悄进去，每一层第一个封闭空间都至少搁下一枚我给你的东西，就像平时训练那样，好不好？”莫小莉谆谆道。 “咕噜咕噜噜咕咕噜咕噜......” “乖啊，回来再吃东西，嗯，你最喜欢的烤肉肉。” “咕咕噜咕噜咕噜噜咕噜咕咕......” “很近的哦，就是这个地方，认清楚，别跑错了，知道吗？” “噜咕咕噜噜咕噜咕咕......” “我去不了呢，那里有坏人，所以你小心些知不知道，被发现了就变烤肉肉了。” “咕噜噜噜......” “别生气啊，灰灰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还有哦，若见到这位婆婆，记得跟她悄悄的打个招呼，更别忘记放上一枚我给你的东西，知道吗？” 投影一转，变成了另一副影像。 “噜咕咕咕......” ......车内其余两人安然自若，一人目瞪口呆地听着这天书对话。 它能进去？真......的？ 一个小时后。 车子慢慢驶进一荒败小村庄内，散发着年代气息的低矮小楼阴暗老旧，表面剥落着一层层的青黒灰皮。 相反的，倒是周围荒草丛生，老树葱茏。 再往前一片就是巴默那监狱的所在地，蒙沙荒原。 往隐秘角落将车停下，众人踏出去时，爬上莫小莉肩膀吊着的棕毛小兽嗖的跳下，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托比定定瞧着愣神，似是察觉其余人都在看着自己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们是要前去地下营地还是？” “这上面有落脚的地方？我要接收返回的信息。”利娅淡淡看着他，地下屏蔽空间不合适，而现在，他们也没有被针对的危险。 “有。”托比点头，“这边。”说着抬腿往前带路。 同样是一间老旧小楼，踩上悬空补搭的木板阶梯有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但陈设没有沾上灰尘，质地泛黑的板桌凳子被擦得锃亮。 有人常在或者被刻意打扫过。 背靠上硬木椅坐下，利娅看了一眼在快速移动而捕捉不到影像的画面后，再看向前侧站着的托比，“我们这回要干什么，都知道了？” “是”，谈到这个话题，托比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刹那的凌厉杀伐取代了拘束愣神，坚定回，“无论任何命令，我们都会百分百执行。” 这模样，才多少像样，利娅冷眼瞧着。真正计划，目前这里的人是没有人知道的，包括眼前男子。只会等到最后一刻，必要时。这段期间，会以另一种方式暗暗地召集人。 广阔的蒙沙荒原上。 一只约巴掌大小的小兽在浅层地表咻咻地一路钻过来，每隔几分钟就露出脑袋滴溜的眼珠子转过一圈后再钻回去咻咻咻。 直到约二十分钟，一占地广阔的平地建筑映入视线。 小兽眼里闪过亮光，再一钻消失无踪。 出现时，便是最深的地下三层。 结实厚粗的金属层被无声无息地洞穿一条条平滑的仿佛带着白色粘液的小通道，一只小脑袋从旮旯里露出来，小爪子往肚皮小袋里一抓，一枚比针孔尚小的东西便留在了顶上角落的细小缝隙中。 如此过了近半个小时后，整个监狱内部的影像便几近完整地呈现在了四人眼里。 有人，不少人。 但是，没有他们想找的那个，没有重点防守的地方，没有丝毫紧张压抑的感觉。 利娅脸色霎地变黑。 骗局一词明晃晃地钻进脑袋。 “走。”她蓦地站了起来。 第二零五章 陷入危险 话落，其他三人的心仿佛被高高吊起。 “去哪？”托比紧跟后头往外走，“要到地下去吗？” “不，通知你的人离开。”利娅直接搭着扶手跳下地面，扭头看向最后的莫九，“防护服，拿出来。” 入境时是最普通的打扮，所有随行武器装备尚搁在行囊里。 “哦。”莫九赶紧扯开身后的行囊。 就在这时，托比最先脸色微变，抬头，几不可见的黑点渐续从天空出现，“有人来了。”说着反应极快地带路往最近林子里钻去，这会儿，无论是谁也意识到出了问题。 所有人边跑边往头手脚腰套上装备，环圈自动延伸贴合将身体从头到脚遮掩起来，隔绝镜头监控和生命移动探测。 “沿西南方向直线五公里，有一个繁华市镇，里面人多。”托比感应到有人靠近，停下脚步，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利娅眸光微闪，脚步不停，越过他，冷硬的话扔在空气里，“留着命跟你老大说。” 如果巴默那监狱只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那环绕着四周最近的停歇地可能早早地相应布下了监测以留意可疑人的出现。 但不至于那么快确认目标，他们从来到后到现在，除了在外面暴露现身不到两分钟，其余时间就是在屋内等待，没有过其它什么可疑行为。 那么，常理判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内部有人通风报信。 背叛。 这才是致命的。 在看到战机出现的时候，托比一瞬也想明白了。 一人急慌慌地在侧前方出现。 托比拦下欲无视他追上去的人，“是你？”他没向任意人透露过要去接谁，什么时候接，除非是有人窥探出。 只有像自己一样的寥寥数个领队被告知了有人将替代老大前来接手的消息，且首要任务是打探出某个被关押的人，余下的等人来了再听从命令。 但想不到，不过才接到人不久，就出了差错。 “让开”，来人脸上有着明显急慌，“他们不能走了。” 托比的回应直接是一拳打上去，再揪紧衣紧逼视，“为什么？” “杏子，我只是要换回杏子！”来人粗着嗓子吼，挣扎。 托比无动于衷。 不过十来秒，上空战机的轮廓能看清了。 “他，他们，在你来前早就扫荡过一遍这儿了......虽然你来了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肯定是的，你没理由突然关心这儿......”挣脱不得，来人几近哀求道，“我没办法了，求你，求......” 手掌从胸膛里插进抽出，托比对上那瞪大的眼睛，“你忘记了吗，希望，是允许任何人的牺牲的。” 扔下身体，他抬头往上空看了一眼，大步沿三人消失的相反方向而去。现在，自己的存在也是不安全因素了，他不能追上去。 “发现目标之一，其余三人仍在搜索。” 娄加博盯着汇报，脸色阴沉，“每隔三百米分散出去，给我搜。另外，追上他。” “大人，我们尚不清楚那三人真实身份......” “那就全都别放过，所有人控制起来，反抗的，杀。”杀气腾腾的下完命令，不到一分钟后，看着下方映入视线范围内的人影，他一个纵身从战机上直接跳了下去。 托比感受到了呼啸而来的危险。 停住了脚步。 “人呢？”娄加博落到地面，靠近，“告诉我来的是谁，往哪边跑了，一切，既往不咎。” 托比唰的一下展开了手里剑刃，摇头，“无可奉告。” 对话就此结束。两人对望一眼，几乎同时闪身上前搏斗起来。 同阶实力本当相仿，但娄加博能从所有人里仅凭武力脱颖而出，自是因为立足于同阶之中几无战败的战绩。 五分钟后，舔了舔带血的指尖，他右脚踩着身下胸膛，手臂支在大腿上，弯腰低头，“能说了？” 止不住的血液从深裂伤口上流出淌下，托比喉头滚动了一下，“是......” “嗯？”娄加博听不清，皱眉，遂只好放下腿凑近一些，微弱的声音传来，“希望......”是允许任何人的牺牲的。 他没听到后半句，也没有后半句，取而代之的是响彻耳边的突然炸响。 危险意识降临的刹那急急退开了几步，炸响过后的现场，是一深坑，和破布一样的尸体。受过了重创，自然再抵挡不下最后一下贴身的强烈爆炸冲击。 娄加博一张脸愈加黑沉。 什么也没问着。 白费功夫。 而这时耳边，仿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样，传来短促汇报，“发现可疑人。” ...... 利娅带着两人没走两分钟，就感觉到了周遭越来越密集的地毯式搜索，躲避转弯躲避绕路，被迫的，他们已偏离原方向，但还是，绕不开。 迅速地解决掉碰面的三人组，她扭头看向莫九，“连接上没有？” 莫九脸色微白，“没有，这里信号好像被干扰了，消息传不出去。” 联系不上人。 也没人能联系他们。 草。狠狠地往地上死尸踩上一脚，她凝神倾听四周动静，身体绷得极紧。 不行，这样根本逃不出去，得想办法。 就在这时，莫小莉抓紧她的手，手伸指向一处，“那边，有人在朝我们招手。” 远处，肉眼可见的破落平房边角，木板被掀翻，露出一颗邋遢的少年头颅。 利娅仅犹豫了两秒，便带头走了过去，跳下。 落于最后的莫九闭上了板子。 四方的约两平方空间，三人入内后，再加上原来两人，一下显得逼仄起来。阴暗的橘光，除了顶着乱发的矮小少年，还有一眼看去就觉得病弱的女人，蜷缩状靠在最里面角落，身体在不自主的抽搐。 利娅冲莫九无声地看了一眼。 莫九随即搁下翻着不离身的行囊，淘出里面装备扔给小莉。小莉接过，再靠近两人，食指指向上面，再挥挥手里东西，“戴上，安全。” 这里没有隔离层。 就是一普通地下室。 三人跳下入目的第一瞬就同时察觉了。 这可不行，大大的不行，还好他们备东西都是备双份以不时之需。 许是主动让人入内的原因，两人很是配合。 小少年低低的开口，“我看到了，你们，杀了他们。”他探头出去观察的时候。那些人，来过不止一次了，他自是知道是什么人。 仅莫小莉冲他笑了笑，无人回话。 一室安静。 还是不行，得想办法。利娅打量四周，兀自思索，有一种越发不安的坐以待毙的感觉从内心急迫升起。 但再出去，来不及了，她似乎听到了低鸣的盘旋声，还有沉闷错落的脚步声。 第二零六章 出师不利 不是错觉。 慢慢的，嗒嗒的脚步声渐愈清晰，其他人也真切地听到了。 屏住的呼吸越加轻微。 对话从头顶隐隐约约地传来。 “没发现。” “这破屋没人住了吧。” “没监测反应。” “等等......” 声音就此突兀结束，似是发现什么而噤声了一样。 利娅给另两人递去一个准备眼色，冷脸捏紧了枪。 就在每秒都似是被无限拉长的间隙里，突如其来的轰隆巨震犹如击落的闷雷，接二连三地响起，使得四侧顶上尘土簌簌掉落。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空地外，娄加博沉脸吼。 “前去地下暗区搜素的人遇到了埋伏，被他们炸掉了整个地方且逃了出来。”立于身后的人有些胆颤地回，“不过，他们没往外逃，反到这儿来了。” “想替人拖延时间？”讥讽的冷笑勾起，“那得看看能撑多久了，敢来的，全给我一个不漏的杀了！”接着再扫一眼地下三具尸体，，“他们应该没逃多远，继续增加人手给我分散去找！” “是。” 吩咐完的娄加博，面对四周不时陷入爆炸的场景，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闪身便逼了上去。 要来送死的，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夹杂在爆炸中的间断嘶吼惨叫甚至狂笑等等，隐约地传到地下时，增加了空气里的压抑沉重感。 看不到，但大致能想像出外面正在发生的事了。 敌方的敌方，就是我方。 不管什么情况，事实不会错。 逼仄的空间里保持着绝对寂静，无人说话，而刚才头顶之上出现的人声也彻底的没了后续，离开了，或者，死了？ 每一分每一秒再次被无限拉长。 直至外面的声音渐弱渐平息，直至轻轻的“咕咕噜”打破沉寂。 莫小莉一把抱过从某一角落里探出头来并蹿至她身上的灰灰，以极轻的耳语声说着，“灰灰真棒。” “咕噜咕噜噜。” “嘘！乖乖悄悄上去好不好？”手指探了探肚子上的毛绒小袋，“像之前一样，隔一段距离放一枚。”边说边冲灰灰作着手势示范，“去。” 小兽蜷缩着不动，溜黑的圆眼珠似透出委屈之色。 莫小莉一拍脑袋，“赶紧，去。” ......磨磨蹭蹭的身子还是消失了。 没多久，外面情形便完全的滚动在眼前光影里。 满目疮痍，一片死气。鲜血浸入大片泥土，映衬着血肉模糊的残肢断体，仅留下一地支离破碎。 尽管已对死亡很熟悉，但残酷的未经收拾的战后现场还是使得每个人脸庞无意识的迅速发白。 徒留死静。 “咕咕噜”的轻叫飞快地窜了回来。 利娅睁开紧闭的眼睛，从靠着的泥墙壁上站直，望去，“让它弄出一人容身的通道，我们一路从地下穿出搜索带。” 上面依旧很危险，不可能贸贸然现身。 小莉还没应下，就感觉怀里咻的一下，没了影子。 ......她只好转头，伸手，“爸爸，我让带的肉肉呢。” ...... “如何？”会议室内，阴云密布。 诺亚憋闷，“还联系不上。” “巴默那......”安瑟轻念完一句，原本黑沉的脸霎地扯出一道笑，笑容极冷，带着嘲讽，“我他妈早该知道。” 知道那里就是一个幌子。 重要的人，如无意外应该置于眼皮子底下盯着。纵使其它地方位置再好守卫再森严，对阿方索来说，都没有比自个儿在的更好的地方。 推翻原先可能性，安瑟几乎立刻肯定了现下想法。 这也意味着...... 最糟糕的结果。 她心里的烦躁一下去到了顶点。而这时，诺亚明显迟疑的声音再传过来，“我转接上他们内部地面监控了。” 安瑟蓦地看去。 “你得有心理准备。”诺亚说完，才慢腾腾地连上画面。出师不利是真的......就是一边倒的惨不忍睹。 在仿佛沾染上腥气的空气里，安瑟看完闭上眼小半天才重新睁开，“给我联系他。” 画面那张脸依旧是深不可测的平静。 然主动开了口，“不是你。” “不是我。”安瑟重复一遍他的意思，再冷笑，“怎么可能是我。” “不一定，在我看来，你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可能的。” “我还没作死到那种程度。” “那么，派来实地探查的，只是可以抛弃的弃子？”阿方索罕见地露出了交谈欲，“想告诉我可以撤回人了？” “随你。”安瑟无所谓，“无论再杀多少人，也终究是你们那里的人，我还需得替他们哀悼不成？” “或许，这段话我该放出去让下面的人听听，让他们知道他们眼中的救世主是一个怎样的人？”阿方索心情颇好地建议着。 安瑟神色不变，“可以，如果你觉得还可以挽回自己形象的话，我何不成人之美。” “挽回？那倒不必，他们，本来就该死。” “呵......所以，其实，人在你身边？” “为什么想知道，既然已经选了，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在忙着制造证据？该不会，你还有别的想法？” “你说呢？”没忙着否认，她淡淡反问过去，“为什么留假的地址，在害怕什么？” 两厢对望间。 没等人回答，安瑟继续道，“你刚说，我做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有可能的？不，你错了，有一个不可能。”她摇头，最后看他一眼，“要我再去一次血星投怀送抱？不可能。哦，对了，不妨让婆婆住我曾经住过的房间，挺好的，我喜欢。” 瞧着一瞬转冷的脸，安瑟冲他一笑，断了线。 瞅着断线后立时敛笑恢复低压阴沉的人，全程听着谈话的诺亚顿觉有种不妙，“所以，有可能，突袭不是突袭？” 半晌，才听到回应，“不至于。他大概会预防我深入冒险，也不会想着我能拉着所有人一起战死吧，我外在形象不是挺好的？” “......” “一有利娅他们消息立刻通知我。” 说罢便站起往外走去。 刚才画面到底让她恍惚有种噩梦成真的感觉。她需要冷静一下，更需要相信他们所有人。 没事的。 才刚开始......不，真正的，还未开始。 第二零七章 脱身再来 断断续续的等了两个小时后。 一条黑漆狭隘小地道顺利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利娅视线再一次从消失的棕毛上收回来，转向另外两人。 沉默安静的少年正忍不住低低问着话，“你，你们是要干什么吗？” 莫小莉犹豫了一下，摇头。 被拒绝的少年嘴巴微张，再慢慢合上，到底没再多问一句，接着便听到了清楚的问话，“你母亲是吧？她，跟我们走不了，体力不够。你呢？” 空气里一静。 “走......吧。”角落里的女人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 “不。”昏暗的橘光下，依旧能看清少年惨白着脸摇头的表情，“我就在这陪你，没事。我们等会，上去，回家。” “听话。” “不，我哪也不去。” “我，好不了，了。” “不会的。” ......“那就留这吧。”利娅清冷的声音插入，“应该不会回头搜索了。但你们还要在这先躲两天别出去，两天后，尽快再找个更结实一点的地方躲起来。” “为，为什么？”少年吭哧着。 “照做就行了。”说完转过身去，“我们走。” 莫小莉落在最后，刚要钻进去时便再听得浅弱一问，“你们，是外面传闻的人吧。” 嗯？ 身形微顿，声音继续传至，“谢谢。” 眨了眨眼，莫小莉回头，同样诚挚地回了一句，“谢谢。” 在供氧不足的窄小通道里挪行是件极耗体力精神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近一个小时，三人才终于从尽头处爬下，落到一暗潮地下道。 随即，诺亚熟悉的嘀咕无差别响在耳边，“你们再不出现我快要憋死了，奶奶滴，逃跑而已有那么难吗。” 利娅冷脸，“换人说话。” “......” 很快，安瑟接过了话，“没事吧？” “死不了。接下呢，哪？” 稍犹豫了一下，“老地方。” 老地方？ 利娅扬眉，“你逃婚那里？” ......“我逃命那里。” “不好办。” “嗯。” “发个安全的地方给我。我要歇一会。” “嗯。” “记住，安全的。” “......嗯。” 就在安瑟以为要挂掉的时候，才再听来了句，“早前来接我们的那个？” “死了。” “哦。” 稍作整理，重新换了一副脸孔，三人才重新现身于地面之上。 一个泛着老旧色彩的小镇，商铺街贩人流，不算熙熙攘攘但也称得上热闹。利娅扫上一圈，再仰头，天空之上有着不停掠过的痕迹。 “他们会将范围扩大到这儿吗？”莫小莉挨近，小声问。 “不会。”不加思索的答案在脱口而出后立马被推翻，“不知道。” 理论不会，人多了，徒劳无功是大概率的结果。不过，放在这儿......谁知道呢。 随意填饱肚子，再循着给过来的指示，三人去到了一栋坐落在居民区普通的三层小楼，入内短暂的歇脚。 而在夜色渐降下，一女子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内，“你们好，是我，联系过的吉玛。” 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大粗壮的身材，微卷的粟色短发，单单站在那儿，就有种彪悍女武士的即视感。 看着一靠近就将自己完全覆盖在阴影里的人，利娅脸色不大好，那个傻缺，安排人不会安排个不显眼的？嫌他们不够惹人注目是吧？ 女武士吉玛不安地动了动，腰再弯了弯，声音微低三分，“大人，有事可随时吩咐。” ......利娅手轻摆，“坐一旁等。” 吉玛低眉垂首，没动，“对不起，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先前的事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做好预防，大意了，还好你们没事。真的，很抱歉，我们正在做着全面排查，保证这类事情不会再发生。” 利娅意外地抬头，凝视她几秒后，陈述着事实，“死的是你们的人。” “他们应该对此负责。”声音很平直，无丝毫情绪波动。 “你认识他，托比？先于你来的那个？” “是，我们常常联系。” “不伤心？”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不责怪？归根究底要找的人是自己三人，但想想才听到的道歉便觉得没必要了。 似是讶异于会追问这样的问题，吉玛脸上反是带出一道笑，“大人，我们每一天都在经历着道别。” 气氛静了片刻。 “我明白了。”利娅没再废话，反问，“你们是怎么保证地下区相互间的安全？” “暗区是特殊的。不透漏自己所在，不追问别人所在是约定成俗的基本守则，一般而言不会知道更多的去处，大人可以放心，其它地方还是安全的。” 淡淡地点了下头，“行了，坐吧，我没有不相信你们。你站着阻挡了视线，有事我自会吩咐。” “......是。” 利娅继续看着手头资料，头疼。 人困在老地方，别说救人了，连摸底都不好摸。四面环海，孤岛，高手，大概爬只老鼠进去也会被打死，当初成功靠的是制造出的混乱。 如今，不好办，是真的。大概那蠢女人也暂时没想到办法，不然早该有指示了。 一旦开战，人不能同步救出，就麻烦了。 草。 越想越烦，她下意识换了个姿势，抬腿便往桌子上搁去，许是力度太重，脆弱的木桌咔嚓一下，散了架。 莫小莉从对面长椅上惊醒，揉眼，“利娅姐姐，这里的东西不是我们的。” “......” 吉玛嗖的站起，“没事。是我们的东西太不结实了，抱歉！” “......” 接通恰好发过来的通信请求，投影上的安瑟一眼便看到映入内的环境，“怎么了，谁惹着我家美人了？” “......”利娅没好气，“有话快说。” 投影对半划分，映出一男子影象，“你这次的目标，食物定点供应商，通行于两地，去找他，让他亲自上门送货。” “时间，地点？“ “六个小时内办妥，具体资料诺亚会传送给你，边出发边看。” “嗯。” “小心一些。”安瑟叮嘱着。 “我知道。”利娅看着她，再瞧一眼边上恭敬立着的女武士，忍下了心里吐槽，起身，“要是我死了你记着好好反省一下再报仇。” “......”安瑟摇头，“你还是别急着死吧。我们也要出发了。” 第二零八章 旧日往事 运输舰相对行进速度缓慢，提前出发是必须的。 亲眼目睹一头头大型野兽被运载上去，安瑟觉得自己瞬间摇身一变，变成了动物贩卖组织的一员。 别提，她还真的让诺亚评估了一下价格......这么凶狠的物种，应该是斗兽场的至爱了。一头能卖上千儿八百的话，成千上万头，嗯...... 她心动了。 及时刹车的原因是，她突然发现，这星球不是她的，不是她的，不是她的......这真是一个令人悲摧的事实。 还有一个更令人悲摧的事实是，她发现人不能穷啊，一穷就容易道德沦丧，她应该是个坚定的动物保护者才对，斗兽场这种残忍的存在，该坚决鄙弃。 对。这么一想，她觉得又平衡了。 跟利娅通完话，再从运输舰上下来，安瑟一眼就瞅着了从身前缓步路过的邓斯米，似是才发现自己一样，他停下，招呼，“巧啊。” 嗯是挺巧的。要不是你们五位轮流“凑巧”地眼前路过，她真的可以忽略当作邂逅。或许真的该认真问问阿克，他家来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不，或许不是自恋多疑的话，她也摸着了那么一点真相。 安瑟想着，微笑回，“巧。” “一个人吗，少主呢，没陪着？” “......没。” “诶，那孩子，在忙吧。不是我老吹嘘，人聪明长得好看还那么勤奋努力的，也是可以的了，对不对？” “嗯。”安瑟应下，在他张嘴即将开口继续时再道，“我想他在睡觉。” “......” “马上要出发了，米叔估计要去做一下准备？后方就交给你们了，谢谢。” “哦，对，小事。”邓斯米边囫囵应着边想着圆回来，就又听得，“这次风险不小，要是我死了，烦请你们尽量把能撤离的人及时带离了。” 死了？ 邓斯米有些愣，“你......你要上前线？” “对啊。” “可，不是留守指挥......” “哦，我一向不干这个，我吧比较喜欢亲自上场宰人。”安瑟笑眯眯的回。 “......” “米叔，你看，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 “嗯那晚点再见。” “哦，好，好。” 瞧着人恍惚离去，安瑟收起笑意反方向大步朝无尽号而去。虽然说得刻意，但意思没错，全部人日以继夜的一直没休息过，现在完事了该睡的都睡死去了，现在只剩下留岗的人等待最后检查完毕启航。而前线......她自是要去的。 她怎么可能不去。 ...... 仿佛感受到注视的目光，猛的睁开眼，高姆便见着了坐于床侧的一个女子，极美的，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脑里一瞬空白而忘记去疑问为什么出现在这的女子。 就像还在做梦。 精致深邃的脸孔，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瞳直直地撞进心底，漩涡似的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呢喃的轻语响在耳边，“高姆......” “是。” 绝对安静的空间里，瞧着眼前人慢慢地由茫然转为无神最后清明，利娅唇角勾出一丝满意，“今天你就亲自去岛上吧，与里面的人好好打一回交道，完成我接下交代的事情。” “是。” 单纯的送货可能没人愿意搭理，但作为有裙带关系的供应商就不一样了。事实上，高姆本人原本挺喜欢隔三差五登一回岛的，毕竟是领主大人的地方，也不是人人能去的，显摆一下很好。 但最近着实有一段时间没去过了。 是以，众人对他的到来是久不相见的欣喜多于意外的，要知道，只要是人亲自来，除了规定外，总会识趣地捎上其它一些额外新鲜免费玩意。 拿人手软，循例检查到了他这儿也就照旧马马虎虎过了。 “你怎么来了？”瘦了一圈的胖球总管不满的看着他，“不是告诉过你，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别随随便便过来？” 自被大闹过一场后，他是提心吊胆的夜不能寐了好长一段时间，岛内也笼罩入一股不可言语诉说的长期低压中。 “没事，就看看你和姐。”高姆转动着眼珠，“大人呢？” 胖球机警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不就随口问问。”摊摊手，“算了，我找姐去。” ......随着移动，两块屏幕呈现出不同的内外场景。很快，利娅指着一团突然不动的棕毛，“它怎么了？” 莫小莉头偏歪，想了想，“可能觉得，有危险？” 毛毛差不多竖起来了。 停了几分钟没动静，小家伙才抖了抖，转个弯，溜了。 没钻出去看。 “......”利娅扶额，“希望那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空落的室内。 阿方索将视线从一侧角落收回来，重新看向眼前人。 “哪里不对？”海伦靠坐在地面，不咸不淡地问。 “还剩三天不到，该来的，应该来了。” “你没说，我都忘了时间”，闭上眼睛，低沉暗哑声音响起，“你在期待什么？就算最坏的结果，他们所有人都死了，你也挽不回颓势，时间早晚而已。有人开了局，自然会有人跟局，挑起的火种是无法再被浇灭的。” “这算......”阿方索称得上平静的回，“正义？” 静了半晌。 海伦摇头，“是利益相关。”若正义存在，这种泯灭人性的黑暗本就不会出现。 “这就对了，都是让人卖命”，阿方索冷冷笑了笑，“何必弄得那么冠冕堂皇。” “那也讲究了一个心甘情愿。” “那不知道你心甘情愿救下的人会为了你最终选择什么？”他俯视下去，“放心，我一定让你看到结果。想想看，你喜欢哪种？” 安静的对视下，海伦那双仿佛深埋着沧桑的眼睛忽然泛过一丝异色，“我记得，你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空气凝滞了片刻。 “三百多年了，你记得真清楚。”冷寒的语气，带着嘲讽。 没问真假。 “她毕竟给我们这些贫民窟里的孩子带去了很多顿温饱的回忆。”海伦笑了笑，脸上带着遗憾，“老了，爱提旧事。可惜，你一点都不像她。” “像她？”轻笑逸出，“别跟我说，作为经历过那一段日子的人，你会忘了她是怎么死的？” 海伦脸上的遗憾收起，神色略带怔肿。 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在她死后，痛失爱女的父母远走他乡，星球归属权正式落入到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手里，不落星正式更名为血星，自此，整颗星球沦为地狱，历经了漫天遍地的血腥洗礼。 偿命，无数的人在为那个女子无辜的惨死偿命。 当时尚还年幼的她，心里的悲愤恨也不是给予那个施予复仇的男人，而是，那几个，始终找不出来的凶手。是的，死了那么多的人，也还是不知道真正施以虐杀的凶手是谁，或许，死了，或许，成为漏网之鱼。 罪，引至更大的罪；痛，施予更大的痛。 没人绕得过那一段至暗时光。 这个星球，就是一个巨大陪葬场，血色游戏，最开始是为这个星球上的人打造的。 那个重操旧业的男人，彻底沦为了这片地狱的掌控者，直至离开。 无声的沉默中。 海伦悠悠叹息，“人啊，得学会跟自己和解。” 阿方索冷笑，“这就是你回来的理由？想做善事了？能从游戏里出去，不用我提，你利用背叛过多少人，还杀过多少人，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吧。” “嗯，我清楚，正因如此，在死前，能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很好。” 缓了缓，“我放下了也就回来了。我想，给这里的人一个希望吧，不用像我一样的却相同的希望。他们会看得见的。” “呵。或许，我当初就不该同意麦辛的扩展计划，这样，你也没机会了。” “没有当初，不是吗。”海伦慢腾腾的回，“可能这就是，注定吧。这么久了，够了，让该结束的结束吧。” “你觉得，我是在乎这个？”冷寒的反问不带情绪。 再次静了一静。 “嗯，是我想岔了。你不一样，是纯粹的不在乎。”回罢再叹气，“不过都不重要了。我不一定能看到最后。” “看到最后又如何。”他低下头，“如果知道眼里看得见的所谓希望，只是仅仅为了尝试救一个人而作出的牺牲，你猜他们还会不会如此前仆后继。” “殊途同归。” “不直接否认么。人啊，在我看来，死光了也该。” 海伦垂下眸，忽然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兴致。 “好好待着吧。我的目标不是你。” 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变得空落的室内，一道极其微弱的“咕噜”声轻轻传出。 海伦转了转僵硬的颈脖，凝神看了一会，才在角落的壁底处辨清一动不动的同色一小头颅。 就这样相互凝视了几秒，小头颅咻的一下缩了回去，只余光洁洞口。 ......利娅瞧着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乖乖转回去的小家伙，心下满意。人终于找着了，来去折腾总算有了一点收获。 就在想着下一步的时候，一道命令却迅速地在岛内传了下去，“所有今日进来的人，不能离开。” 察觉不妥的利娅神色一下晴转多云。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莫小莉很是紧张，“利娅姐姐，灰灰不会变烤肉吧？” “......”你是认真问的吗，“不会。” “可是，我怕它饿的时候去偷吃被抓着。” “......” 第二零九章 无声出发 接到利娅通信的时候，安瑟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正要睡去。 待听完，脑子立马清醒了。 果然就在岛上......只是，但凡是人进去了出不来，封锁......安瑟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挂断后便不由自主地惯性揉着额头. 想办法。 但好半晌，除了觉得脑壳疼，便是空荡荡一片。 她真切地发现，要完全用技巧去抗衡实力的碾压，不是一般的困难。身处其中的时候可以见机行事，但若是替别人谋划...... 阿克从外面甫一进去，就瞧着了那个抱膝低头坐着的身影。 “怎么？有消息了？” “嗯”，分析完一遍眼下状况，安瑟有些泄气，“怎么办。” “强来。” “......没了？” “嗯。不然？”阿克看着她，忽地伸出手去拍拍脑袋，“乖，尽力就好。真有那么容易，我们哪用得着大动干戈，早有预料的事。” 对于这种出其不意的哄小屁孩一样的动作，安瑟无语拨开，“我没洗头。” “......这梗不用记那么久。”阿克失笑。 安瑟却一叹，“我还真情愿就在巴默那监狱了。” 动手时更方便。 哪像现在，根本无处入手。 “就这样吧，让利娅先放一放，干别的去，没什么时间了。”阿克在一侧坐下，没接她的话，反提醒道。 “说了。她知道。” “嗯”，正翻着信息的阿克顿了顿，“你跟......就是邓斯米他们五个家伙都说什么了？”不急慢慢来还有连环追问具体行动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夹杂着。 提到这，安瑟似笑非笑地瞥过一眼，“没什么，就提示了一下，我容易没命，特别喜欢上场亲自砍人。” “......”这可恰到好处踩着要害了。阿克稍怔，点头，“好。” “果然不对劲”，安瑟低声嘟囔，“要是意思说反了能将人给我打包过来是吧。” “......” “诶。别说，状态真轻松。感觉是要带他们去血星一日游一样。” 这下，阿克真切笑了，“私下不一样。临场会认真了。况且他们知道凯会过来。大概认为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而作为帝国舰队的人，指挥战斗，是拿手项。” “所以说”，安瑟叹气，“固有形象害死人。” “......” 事实上没过多久，便接到了来人。 就只两个人。凯，还有一个全然陌生男人，林德，此次主战力。 看去既不显老也不年轻的外貌，没有多余表情动作，静立一旁，隐隐透出一股沉淀岁月的成熟稳重。在阿克上前拥抱再介绍过后，安瑟没有循例说你好欢迎什么的，而是正对着人微弯了弯腰，作了一个感谢姿势，认真道，“谢谢你的到来。” 缺乏决定性的高端战力，是己方目前最大的短板。她心里很清楚这点，是以，这是发自内心的诚挚道谢。 对这低姿态，林德稍显意外，看她跟另两人自若说话态度，还以为应该是个颇为傲气女子，念头划过，眼内隐藏的锐利消散大半，“不用感谢，不是为了你。” 平实直率的语气，就像单纯在陈述着事实。 安瑟微弯唇角，没再在这个话题绕，反看向凯，“休息？还是？” “谈谈你的计划。” 好吧。果然。 ...... 利娅看着吉玛汇整过来的数据。 十万人，乍看数目不小，但零散的分布开去，也就马马虎虎甚至不太够看了。 吉玛高壮的身躯立在一旁，瞧着那微皱的眉头，心下隐约有些紧张，她似乎，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根据老大上次临走前的指示，他们以原六区为基础，以其亲自出现在银月河流域最后安全离开所造成的轰动和影响力，悄悄将地下暗区的人彻底联合扩大，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哪里，不对吗？ 指尖拂过，立体三维陆地投影在眼前放大，利娅指着上面显眼的标志，“每处八千人，四十五个小时内隐秘集中在这十二个地点附近，可以做到？” 这些地方是......吉玛脱口而出，“我们要与对方全面开战？” 驻点，清一色的地面武力驻点。 利娅淡淡瞥过一眼，“就凭你们有限的装备武器，打得过？” “......” “备上所有杀伤力大的武器，便携能量弹，以骚乱，冲击，拖住所有战力的注意力为主，最少，十五分钟内，不能让人大规模离开。” 吉玛压下心里所有猜想，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了一丝一毫。 “此外，每个地方精选一队十到二十人左右的身手最好的人率先摸到飞行武器载具处，无论如何，第一时间把它们给炸了。” “那，具体位置......”得提前知道吧。但上次遭受袭击后，对方布防全改了，吉玛想着，问。 “行动前，我会发送给你们。” “上面，有，有卫星侦察，监控......大量的人朝同一方向移动的话......”吉玛算着时间路程，仍旧觉得，有点难度。 “想办法，上面走不通走下面，连通所有暗区，这次行动要是失败你们也没别的机会了，继续藏着没必要。” 这话令还在盘算的吉玛刹的抬头，神色惊疑不定，最后不知怎么想的，统统转化为惊喜，“老大会出现对不对？我们是，掩护？” 吸引注意力，不能让人离开，重点还是飞行武器，空中......上空...... 利娅淡淡瞥去，“不是掩护，是基于你们能力的真正战斗。” 另一点没否认！吉玛的信心莫名其妙就满了，中气十足应，“是，保证完成！” 利娅叩着桌面，“还记得先前的事？” “是，排查完成了，保证不出错！” “......”利娅翻了下眼皮，直语，“我们只有如之前一样的地方抢劫行动，其它一概不知，懂？” “是，明白！” “通知下去吧。记住，无声出发，四十五个小时内，必须去到指定地点附近。” “是。” 看着人离开，利娅转过画面，看着地图上的移动定位，这是小莉莫九两人出发后的位置。 余下的时间，就是弄清楚每个地方的具体布防了。在地址乃至建筑无大变化的基础上，弄清这一点，不难。 第二一零章 战前动员 话落的安静气氛内。 安瑟靠背闲坐于椅上，打量着斜对面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张脸。 与精明通透的人谈论策略，是基本不存在废话的，三言两语一扔过去，也就差不多了，她也没有一一分解的唠叨兴致。 新来的林德大概对他们说话的内容也就是整个计划没啥兴趣，非扯着阿克跑去私聚了。因而，能容纳十多人的小型会议室内，只有他们二人。 凯的心情不算好，故抬眸瞧着对面那副轻松样子，就更不好了，不过，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声音透着两分低沉，“不急了？” “看见你就不急了。”安瑟回着，然后在存疑眼神中一笑，“刚突然想到，你人都在这了，别说弄一个视频，就是爱弄怎么样的还不随我？随时改变主意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你会？” “你信我？” 两厢忽地一静。 “好吧，不废话了。”相对注视中，安瑟耸耸肩，“我不会。但看到你，的确轻松了一些，因为突然的，想通了一个问题。” 缓了下，“比起我跟阿克各退一步不为难彼此的选择，我想，你才是那个不为了别人，而真正的从内心里想尽快的攻下血星，并致对方于死地的人，对不对？我们看似迫不得已的突袭，正符合你心意吧。” 没有任何异议的认同，还带来最需要的帮手，她之前就隐隐觉得，好像，这人也响应得太理所当然和干脆了，但时间紧迫并没过多去想。 而现在，看到人的一瞬，安瑟忽然如茅塞顿开一样，知道自己忽略什么了。 在对方给出的选择里，真正威胁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如果有人想自己死，并自毁前程，那对应的肯定恨不得对方尽快的消失！让人窥见不想被窥见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这情形这道理放在凯身上，再适用不过了。而死多少人他大概也不在乎，论理不是他的人。明晃晃的借刀杀人罢。 想到这，安瑟再添了句，“你之前说的他，就是林德，只能拖不能杀，骗人的吧？” 凯平静地凝视她好几秒，才回，“不，应该是不能。” 没否认她的其它说法。 “那......跟我想的差不多？补刀？” 没回应。 默认？ 安瑟身体前倾，没有放弃的追问，“谁？你？”虽然这么问，眼神里却带着赤裸裸的怀疑，对其个人实战的怀疑。她让诺亚辅助是因为相信那花样百出的能力，毕竟作为耗资匹敌一舰队的存在是吧，而对于其他人，自是保留意见的。 “不是。”虽磊落否认，凯却没再解释，反问，“没信心？” “联手能碾压的话自然联手。他不死，我们有很大几率，面临大麻烦不是？” “有机会，你自会知道。” 玩什么神秘感。安瑟无语翻了个白眼。不过，想想总归有人更迫切要达到自己想达成的目的，她心气一下顺了，“那好吧，你看着办。其它的......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她就不陪坐了。 “有。你要上场凑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奶奶滴不要歧视人好么，像她这样的分分钟是中流砥柱吧。安瑟轻哼，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这个不用你管。还有没有？” “留下，坐镇指挥。” 安瑟眉挑，“原因？” “危险。” 啊哦，这个怎么听起来，那么怪？于是，唯有重复了一句，“原因？” “听不清？” “是，我耳朵装了最新感应器，能自动过虑假话。” “......”凯看着眼前混不吝的女人，“你不觉得，后方更适合你？” 绕着说话累不累人，不能直奔重点？安瑟没好气，“不觉得。”有人比她更合适，别提还能即时通信。 谈话就这样僵硬卡着了。 谁也不退让的视线胶着了几秒，凯目光下移，不自觉地从脸上挪到撑在桌上的双手，腕间寸宽黑环隐约流窜着熟悉弱光。 安瑟没啥耐心了，她这几天连睡觉大脑都在高速运转，感觉快衰竭了，才没空跟他玩猜心思大比拼，遂摆摆手往外走，“想好再跟我谈。” 没有听到出言回应的声音，她顺当地走了出去。 最后顺当地回了房间。 看到一毛绒绒的家伙躺在床上冲她笑得贼贱。 ......安瑟使劲的一巴掌拍在头上，“干嘛？” 诺亚抬起前爪抹了把脸，委屈，“你越来越暴力了。” “别来这套。有话快说。”一个二个的作什么妖。 贼兮兮的声音凑近，“那讨人厌的来了？” 安瑟斜睇，“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影响正事。” “我知道。”诺亚挨着蹭毛，回答得颇为利落和义正严辞，“我当然知道了。”不影响正事就行了是吧。 有点不对？这念头从脑里一划而过，旋即被安瑟抛开了，转而道，“我让你盯紧所有人，没有异状吧？” “没。好着。”诺亚随意回，“亢奋会传染，全都精神得不行。” 是吗。 安瑟眉头微蹙，下意识伸手顺着毛，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你到时进去后，小心一些。” “我能不去？” “不能。” “别狡辩了，你肯定舍不得我上门冒险，要不换种安全点的方案？”强来什么的，到底是谁的主意。 安瑟觉得自己真不该一时心软，她担心这货干什么？真的面临危险时肯定逃得比谁都快，遂没搭理这茬，改口嘱咐，“保护好婆婆，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这画风也变得忒快了，诺亚抗议，“要是你们没能及时赶到？” “不会的。” “不信。” “你要想想，你这全身上下值多少钱，我怎么可能不拼了老命，你也是很重要的啊。” “......”这因果是什么东东。 诺亚蓦地站起，跳下床。 “呃，去哪？”安瑟收回空落的手。 “逗人玩。”消气。 “谁？” “老友。” 嗯？ 就在安瑟躺回床独自疑惑的时候，诺亚已快速穿过廊道，顺道变回人形，往下一层出现在刚才的小型会议室外。 凯停下刚要踏出的脚步，直视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身白衣雪发男子。 诺亚单手潇洒地撑在门框上，发出邀请，“要去休息了吗？我陪你？” “......”你有病？ 诺亚好整以暇地再道，“怎么了？初次见面，我觉得我们要扭转一个彼此恶劣形象，修补一下关系。以往你对我的误解实在太深了！第一，我不是坑货，第二，同第一条，第三，同第二条。上次语气太冲，怕你没听清楚。现在清楚了？” “......”凯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它，罕见的失去了语言能力。 嗯哼哼。这绝对不影响正事吧。 烦不死你。 “听清楚了？”诺亚心下得意着，再重复了一遍。 凯直接黑脸，“你没病？” “没，很正常。”说罢放下撑在门框的手，上前一步，出其不意的勾搭上肩膀，“来来来，我们该干嘛呢，睡觉？要不聊天？喝酒？” 躲没躲着，凯干脆一个手肘再横扫乘躲避时踏出其范围再退后两步，“你很无聊？” “哪有！明明很认真的陪你玩！” “我不需要。” “我需要。”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凯无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培养感情。” ...... 安瑟是绝对想不出诺亚是怎么想到这个豁身出去的主意的。 不过，显然效果不错。 完美的牛皮糖......是很烦人的，损人不利己，也就那货无聊加无耻才当作恶作剧的乐趣。不过，的确不耽误正事的情况下，随它去了。 两相厌恶能发展出那么一丝真爱也不一定。 就这样，随着时间过去，在与血星上的人保持联系的同时，十艘战舰两艘运输舰在悄然无息中，慢慢地靠近预定地点。 所有人盯着时间，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启了倒计时。 目送诺亚单独离开，安瑟开启了全舰广播。她的沉缓声音，也同一时间响彻在其它舰船上。 “循例的，在战前跟你们说几句话。” 每一个人，停下了手里动作，虔诚地低下了头，聆听。 “就在今夜，我们将会站在最渴望的地方，再一次战斗，可能会死，但更多的是，用那些可能苟且偷生的日子，站于战场上，站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敌人前面，告诉他们，他们也许能够夺去我们的生命，但，永远夺不走我们的自由！” “战斗将于黑夜开始，在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后，你们将会迎来黎明的曙光，迎来新生！我承诺，明天，你们所站着的地方，将成为我们的领土，你们，将取代他们，成为那里的主人！你们，活着的每一个人，从明天开始，将不必躲藏于黑暗，不必畏缩于人前，不必禁锢于方圆！所以，尽你所能的去战斗吧，去赢得最后的胜利，去赢得自己的人生！” “今夜，请无所畏惧，我的勇士们！” 在最后一句落下，在每一个人站立的地方，所有人从零落至齐整地单膝跪下，深深地对对着无人之地低垂下头。 奔涌的热血从心脏流遍全身。 战斗。胜利。明天。 明天。 安瑟从投影上挪开视线，透过通讯器下令道，“开始吧。” 今夜，迎接地狱吧。 第二一一章 暗夜突袭 诺亚从战舰上独自跳出后，直接在星空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极速穿过血星防卫带，进入停泊港，最后直奔下面陆地海岛而去。 没有人，也没有监测器注意到这么一个闪电般掠过的存在。 期间，它还分神倾听了那掷地有声的动员，嘟囔了一句“什么明天，明明就是今天。”听到了那句“开始吧。” 这是第一阶段的指示。 现下，最后一天，凌晨02：00。 控制中心，悬空的巨大菱体建筑内。 上千个正在各处值班的人一边见缝插针地私聊一边干着手头活儿，分部、游戏区、本部各处及陆地地面的情形如实如常地形成清晰画面旋转投影在不同瞳孔内。 迪子掩住眼内异色，刚从长椅上站起，身边人就哀声叹气，“老史你就不能让我多歇一会？刚回来。” “我自己去”，迪子熟络的搭过他肩膀，一脸不甚在乎的模样，“慢慢呆，我一个人转转好了，左右无事，能应付。” “行。算我一回。” “嗯。” 拍拍肩膀，迪子从休息室走出，沿着熟悉的路线大步走着。他这混的是巡查守卫的粗活，四处走动是本职工作范围。 没一会，他就到达了核心系统保护区，正面迎上一名战斗守卫者，漆黑高大身形，两臂处抬起的布满暗蓝能量网线的长枪巨炮隐隐发出无声威慑力。 “ca94t5，前方禁区，请回返。”平板直述的警告。 “三十秒。”同一时间，诺亚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 迪子抬头，露齿一笑，就在对面智能分析友好身份的瞬间，往前一冲一绕，腕间一闪，幽蓝光刃眨眼间穿插进后脑从前额贯穿，搅转拨出，在金属体包裹着白光倒地时，他已继续往前直冲上去。 某一处，看着眼前黑掉的数个屏幕，值守之人眼带疑惑，开口询问，“伊蓝，什么事？” “分析中......重启中......” 一连行云流水地解决掉四名守卫，迪子刚奔至门外，就有一道人影从身后靠近，“这儿，给。” 转身，双手接过抛来的一张蓝卡，往门上一刷，银白金属大门快速在眼前开启。 “死了？” “嗯。” 这间隙，两人简洁交谈着。 除了智能守卫，这里自然还有其他人亲自驻守的，只是，有一名也是自己人，两人是内外分头行动。 安瑟在上回混乱行动中埋下的线，能够顺利进入核心系统区当是重点。当初回收诺亚那回，她是亲自体验了一番这里防守三重线，守卫、人工智能、监控。 假冒混进的人的最大要求，身手是要最好的。 两人穿过方阵式数据储存库，绕到最后，出现了整面矗立的庞大金属运行体。 “ca94t5，ba02u4，警告，请立刻离开！” 在警告声中，迪子仰头，听着耳内接续传来的吩咐，上前，手中光刃摸准特定中央位置，狠狠一下穿插进去，再吃力地斜透划下。 另一人从兜里取出暗藏的能量弹，一旁静待。 刺耳的警报声在动手的一瞬响彻整个控制中心。 绵延不断，急速尖锐。 又......是什么？ 哪，哪里？ 所有人的困意睡意等一切其它状态刹那被抛却了，只剩疑惑，还有升腾的惊恐。他们发现，所有的自动运行设备，统统瘫痪了。 没有告示，也没有自动重启。 而还没等他们亲自动手查看，一道道巨大的爆炸声从他们耳边炸响，躲避，回眸，在突起的混乱中，显然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朝夕相处的自己人吗？ 星域上。 一股高强度电磁脉冲突如其来的朝血星方向冲击而去。同一时间，外围的卫星天体防护网遭受到了大强度的集火攻击。 所有驻守侦察线上的人在震耳欲聋的炸响和火光中有些怔。 这是，被突袭了？ 然而，光学探测仪上仍旧没有移动目标......不，在他们睁大的瞳孔里，一艘艘环绕于血星星域外围的战舰终于慢慢的显露出了隐藏的身形。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战机，和空中机甲从战舰上飞下，护卫在五艘战舰周围，两艘运输舰尾随其后迅速地拉近距离。 “集结！” “人呢！” “通知！快！” 在内外一片慌张里，只有巡航线上的战机开始在启动的防护武器系统掩护下展开了微弱反击。 陆地地面。 接到通知，利娅对着频道内分布各处的负责人下令，“上吧！” “是。” 她所处的六区区域内。吉玛一马当然地从地下钻出，朝敌方营地急速冲去。 急促的警报让无数的人突然从床上惊醒跳起。有些人恍惚涌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夜半突袭，部分人是经历过一回的......那着实不是一段好回忆。所以，他们又来了吗？那些，可恶的地下反叛者。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次，不一样。 没有人退走，而且，人不少。 在一轮由突袭燃起的爆炸火光中，所有人有序地分布于各处，继续制造着混乱，烧毁、炸掉所有移动作战武器。 位置很精准，方法很娴熟。 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后，狙击，近距离射击，以及不可避免的近身肉搏还是很快的上演起来。 血腥气息很快弥漫于各处，渐变浓郁。 海岛之上。 在幽暗的夜色里，阿方索截下了才堪堪逃至室外的身影。 诺亚将人护在身后，变调，叹气，“怎么就不让人跑远一点啊。”一点都不友好。 阿方索冷寒的视线凝结在来人身上，他完全感觉不到气息，也无法判断实力，“你，是谁？” 没等到回答，他眉头轻拧，耳内传来的汇报透着急促，“大人，有人突袭。星域、陆地，还有控制中心同时遭受不明袭击。” 眸光转到被护在身后的人，他冷冷出口，“解决不了？” “不，只是，仓促之下......” “来了就别让人跑了，不惜代价全灭了。” “是。” “通知支援。” “是。” 诺亚听着他的回话，撇了撇嘴。也没乘机逃跑。带着人肯定跑不远，还不如留下慢慢磨叽。 海伦静静站于身后。这人悄然无声地出现，一声不吭拽着自己眨眼就出到了外面，是以，直到此刻，她才真的确信，现下、外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想罢，抬头仰望，眼内似是映入漫天火光。 第二一二章 强势登陆 “这就是你们的答案？”没离开过的视线，不愠不火的问题。 “是啊”，诺亚挺胸背着手，一副凛凛正气，铁骨铮铮模样，“告诉你，我们不接受威胁，不接受挑拨，我们活得坦荡磊落，死得......死的最后肯定是你，哦，不止你，还有你下面那一群不咋滴的货色。怎么样，意外不，惊喜不？” 感应着前面空气的波动变化，在话落后诺亚扯着人往后侧急退两步转身，凝结飙射的冰雕失去目标，直接深插入地。 “喂，好好聊天成不成？”这不是好好回话问话谈话给你理清事情脉络，急着动什么手。 然回应它的只是瞬到眼前的拳风，凌厉、深寒，带着穿透空间的刁钻角度和疾速，砸到横生而出的半透银盾上。 硬生挡下一招，诺亚小退半步，闷哼一声，防御盾跟着消失。 怎么弱渣跟他挑衅就乖乖的听？自己挑衅半句话也不回吭？奶奶滴，同性歧视么？ 阿方索在看清其接挡的动作，眼带异光，停下，“诺亚？” “不是我。”干脆利落的否决。这个绝对不能认。它现在绝对不是自己，没听到都特意变调了么。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那就留下拆开看看吧。”攻击伴随着话语同步袭到身前，诺亚手中转动着某小物往后一抛，转眼腾空停至空中。 两道身影于上面纠缠起来，几乎所有人只看得见残留的影子。 四周空气仿佛被搅动，一时狂风大作。 闻声而来的护卫将人围成一圈，警惕地盯着这个一动不动的，看似无比虚弱衰老的老太婆。 海伦低头凝视着刚才接下的被抛过来的东西，很小的一枚耳钉状物体。 定位通迅器。 捏着，戴上，没有延滞的声音响在耳边，“嗨，婆婆。请再一次，和我们一起战斗吧。” ......这是录音。 事实上，安瑟现在，很忙。 独自架着太空战机，跟所有人一样，瞄准出现的敌方目标狂射，无数暗蓝光束在空中交汇成烟火，嘭的再爆炸成璀璨火花，毁成残骸。 闪避射击，循环往复，他们离血星越来越近。 而对方的有效攻击，并没越来越少，反渐愈增多的趋势。从最初的恐慌失措中反应过来，有组织的回击便开始显露了。 总部终不比其它，人多势众，武器精良，防护充足，即便最高强度的电磁脉冲也并没毁坏多少操作系统和通讯设备。 战舰在真正星战中，因体积庞大机动性不足，更适合防御，提供火力支援，摧毁星球卫星防御系统和敌方战舰。 因而太过接近其实不必要，但，此次不一样，重点在于掩护后面两架运输舰。它们，需要在打破防护网后强硬登陆。 所有敌方攻击集中在五艘机动性不足躲避困难的舰船上，短短几分钟，就算有着掩护，各舰内还是响起了不同程度的警告。 “主动力网故障！” “武器系统中断！” “动力转入稳定器！” ......听着甘娜沉肃的汇报，面对越来越凶猛的回击，还有周侧时不时爆起的火光，安瑟不得不催促，“还要多久？快点！”再下去就挡不住了。 无尽号上，妮妮盯着缓冲的蓝条，“快了，别急，百分之九十，撑多一分钟。”这可是三人这几天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等着吧，干不死他们。 罗瑞视线在倒映出的数十块实时投影上穿梭，接上，“他们现在重新人工启动的运行系统越多，死得越快。” 狼藉一片的监控中心。 娄加博扔掉手上尸体，再次迫上另外一人，“敢反叛？找死。” 迪子支撑着伤势严重的身体，退无可退，靠在内壁上，“错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人。”说罢抬手取下伪装器，露出原本外貌，一张脸笑得讥讽，“只怪你们瞎蠢。” 在顺利完成给予的任务后，无法从这里逃出去的他们接受了回过神来的围攻。 不过就算这样，也够了，混入的所有人，哪个不作了牺牲的打算。虽然还是有点儿可惜，终究无法看得到，那天亮后的黎明了。 沉得发黑的脸，怒喝了一句“该死”，便如一阵风的欺身而上，迪子躲避不及，嘭的巨大一声撞在刚硬晶壁上，吐出一大口血。 紧追上去狠狠碾上一脚，耳边传来焦急回报，“大人，敌方......夺了战机系统控制权。” 终端系统被毁，失去了一体式完整监测防护修复功能，他们在失去对全盘局势的掌控后，再一次迎来致命打击。 “处理掉他们。”踢了踢脚下不再动弹的人，娄加博对身侧的人吩咐下去，走至外面，搭乘上穿梭机，继续往上而去。 星域外。 许多摩拳擦掌准备迎着良好势头反击的人，纷纷惊恐的发现，自家战机的控制系统失灵了，叫不停，紧急制停也不管用，就是自顾自地调头，以一往无前的姿态直冲自家星球而去。 最后一刻，众人只得纷纷跳机逃生，幸运的人还来得及看上一眼战机撞在防护网上，开出璀璨的火花。 如此，在相继扑去的自杀式撞击中，本就摇摇欲坠的星球防护网在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中，告破了。 急急赶至的娄加博，只看到散开的无数漂浮残骸。 只余不受影响的拥有复杂组合系统的数架战舰在继续坚定地阻止着敌方的靠近。 但，登陆是势不可挡的了。 “下方怎么样了？” “他们快撑不下去了，大概十分钟内可以抽身上来支援。” “通知下去，除了舰队人员外，其余备战人员地面迎战。”娄加博眼眸微眯，在空战战机被反控制的问题未被解决前，继续出动只会成为攻击己方的武器，既然如此不如顺势而为。他不相信，对方这点兵力能有如何作为。扫荡或是占领都是不可能的事。 看着一波自杀式轰炸后迅速减弱的攻击力度，安瑟不自禁的拍了下控制板，下令，“舰队留守继续攻击，运输舰登陆！” 他们很快会知道，地面，才是己方的真正主场。 第二一三章 地面局势 此时。凌晨02：30。 地面。 一波波的爆炸火光，头顶上空间或飞过的战机，使得距离营地最近的居民率先纷纷被惊醒或被家人摇醒。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惊疑不定的观望中，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外面，遥望，谈论，猜疑，将这寒凉的夜晚，弄得热闹如白昼。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之外的地方，许多人正陷入了疯狂。 最初袭击时为了炸毁移动作战武器及关键地方，所有大杀伤力武器被一口气扔了出去，是以，时间拖得越久，手头只剩枪剑器械的众人，在面对越来越有力度的反击时，渐变得捉襟见肘，举步维艰，然鲜血、残肢、混乱仿佛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线，没人退缩，相反一个个热血上涌，瞪圆了眼涨红了脸，忘却了恐惧和理智，与对方奋不顾身地拼杀着。 僵持的场面令一些新加入的人心颤。因为你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光束会无声地穿过你的身体，哪个人会在近身撕打时退不得摆不脱死也要拉着一起，而脚下走过的哪具看似已死去的尸体会突然嘭的一声将路过的人全部瞬间吞没...... 这都是些什么人。 悍不畏死的疯狂点着了部分敌方心底的胆颤心惊。但凭着人数和武器的优势，局势还是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吉玛从尸体上收回光剑，单膝跪在地上支着血痕累累的身体，听着周围残存的嘶吼呐喊，呼吸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带着腥甜味道。 时间，多久了？......任务，完成了吧。 念头泛起，心下凛，她猛一侧身躲开了从前方射来的能量光束，嘭的爆炸于原地后方响起，她则抬头，看向来人。 重新撑起了身体。 继续，还未结束。刚绷紧的下一秒，耳边传来熟悉的发号施令的声音，“通知下去，准备退回你们来时的地方，躲好，等待下一阶段指令。” 现在？怎么退？躲好？尽管满是疑问，但命令还是迅速地一层层传递下去。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答案。 头顶天空，一艘运输舰顶着冒溢的火花，快要散架似的躯体摇摇欲坠地出现，紧接着看不清样子的一团团黑影就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落在不远处，激起地动似的震荡。 处于外围，离得最近的人，有人疾跑上前，打量着眼前的一坨。 深褐色的，纹路粗糙，看形状，好像......什么？脑里作着回忆对比搜刮，手掌尝试触碰的地方，轻轻的，动了动。 没等想明白是否错觉，人下意识的抬头，便对上了睁开的，居高临下的，一双眼眸......属于野兽的，凶相毕露的巨大瞳孔。 “吼......” “咆......” “嗷......” 接二连三显露着极至暴躁，震怒的叫声穿透耳膜而来，接着便是踩踏的人体，还有仿佛从天而降的淋淋鲜血...... 极快的速度，粗厚的皮甲，恐怖的反应力，所有人发现，自己手里的能量枪光剑等统统成了废烂一堆。而大型移动武器，他们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先前的战斗里几乎全被捣毁了。 踩踏间，现成建筑物一一倒塌落地，没有地方躲避，偌大的广阔营地，顷刻成了慌不择路的噩梦现场。 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关注，先前还被痛击追逃的一方，那些活着的人，在夜色的掩盖下重新静静地退回了隐秘的出入口，重新潜伏于地下暗区，他们的大本营。 同时，最新指令也到了，主动救助、接纳附近居民，人满后封闭出入口，不得外出。 随着外面情景，及传下的一幅幅分布走势图完整呈现在所有人眼内，一颗颗心狠狠地颤抖着。 这是，打算将敌区全部夷为平地的趋势啊。 不止于打击，这是......毁灭。 运输舰内。 弗格透过屏幕瞧着充满绿色气体的牢笼，再看了定位一眼，再一次打开了舱门，投放。 这是最后一批了。 一万多头狂暴野兽的肆虐，足以在半个小时内清扫完所有需要清扫的地方。 而这时，舰内警告声终于去到了最后，“重力系统失控，撤退程序启动，请所有人尽快离开，警告，请所有人尽快离开......” 星域外。听着下面传回的气急败坏的夹杂着叙述的咒骂，娄加博一张脸黑沉似能滴出墨汁。谁能想到最后被集火打击得失去保护还要强硬迫降的舰内会是......不名物种？ 如此凶悍强大的同类物种，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识过，但，不一样。 这是从哪里来的？ 偏偏这上面，战况也成胶着状态了。 虽然己方战舰数量占优，对方迫近的五艘战舰已快不行了，但，他们有的是灵活穿梭的太空战机和机甲。 打不中，炮火再厉害也没用。体积庞大躲避不了的战舰反而成了被不断打击的对象。照此下去，此消彼长，会彻底陷于劣势。 “还没解决？” “对方植入的反控制程序代码，太过复杂，正在加急。”旁边人小心翼翼地回话，生怕一不小心受到牵连。 “大人那里......”娄加博正要接续问，耳边传来急促汇报，“有人来......” 爆裂的一声巨响取代话音，再突兀的中断了。 是控制中心......除了受伤的一些人，大部分人还在里面做着抢修和解决眼下程序问题的工作。 然想也不想便转身回援的娄加博，在入口处便遇着了伫立静待的一人。 高耸的楼内，清晰可听见不同地方传来的，异于平常的极度惊恐的尖叫。什么人，能令他们如此？ 似是感觉到对方流露出的猜疑，阿克表情平淡，“放了几只宠物进去陪他们玩。” 宠物？娄加博一瞬想到了下方肆虐的野兽。 “你，到底是谁？” “将死之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哈哈，就凭你？”娄加博大笑一声，嘴角上翘，眼内露出一股兴味的嗜血，观察着前面男子，“知道你们里面混入的人都死了吧？可惜，真正能打的，也就这样。” “所以，你应该，以命抵命！”阿克神色彻底转冷。他自是看见了那十来具准备处理的尸体。当初，这些人，可是在自己的协助下混进去的。 防护网比预计告破的要晚，他亦来晚了。 想罢冷冷再道，“我知道你比平常人天赋要高，所谓天才？恰好，我也是。” 话落的瞬间，两道身影已然碰撞而上，在空气里一刹留下数道残影。 第二一四章 神奇助攻 海岛上。 一着不慎被困在整块冰晶里的诺亚在花时间脱困而出时避让不及，肩胛处硬生受了一掌半裂而开，露出里面银白纤维组织，再在后退时眨眼愈合如初。 数次攻击无果，阿方索停下了动作。 强悍的愈合能力，反应能力，能飞会抗可隐形，还有随时冒出的护盾暗器......就算不承认也能肯定眼前是谁了。 目前科技上还没有任何机械智能能达到如此流畅自如的程度，除非是，真正的智能生命完成体。 “看来，他们很信任你。” 能拉家常绝对不能错过啊，诺亚赶紧回，“废话，他们不信我难道还信你，嗯哼哼，告诉你，我这还只是热身。” 阿方索自不会将它持续的躲避、挨打真的当作热身，但却忽略不了能瞬间复原，打不死这个事实。 它的致命点，在哪里？ “喂，看咱们彼此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商量......”正接续说着，诺亚骤然顿住往下方掠去，截在及时避让退后的海伦前方，半透银盾碎裂消失的同时，也硬生往后倒退了一大截，脚下狠狠划拉出一道直长深坑。 挥手让周围所有守卫退后一步，阿方索微带异色看向海伦。 能躲开？ 虽只是一击，但按之前彻底破败的身体来看，含义可不一样。 “不用猜疑，我没恢复。过度残损的身体，单靠自身恢复力是不可能的了。”海伦声音低弱，“但眼力和习惯还在。” “这个，可不是示弱能算了。”阿方索重新挥手，“上。” 刚刚的，仅是分别对两人的试探。 掩护一人，对付周围一群人，还有提妨旁边虎视眈眈那个，诺亚一下压力山大起来。且，很快，他发现针对自己而来的重击集中在了胸部和头部。 他气得边躲边退边嚷，“以多欺少，不要脸！” 从平地闪避转至密林，诺亚顺势挥抡着树干当武器扔着当路障，没两分钟，茂密高大的林木在攻击下纷纷被夷平。 连续受创，伤害会叠加，表面的复原是有的，但耗损，也是有临界的，这一部分需要慢慢复原。 以身体本身强悍的防御力相抗衡的诺亚，慢慢的，感应到了自身临界点。 怎么还没来？！ 明明超过时间点了！ 完成了规定内时间任务的诺亚，思考着是现在就扔下人跑路，还是再抗多一招扔下人跑路的时候，一人熟悉的气息突然于上空出现，并直奔敌方而去。 一秒间，最前方的五名追击者不正常的歪曲着脖子倒在地面。 阿方索顿住。同一时间，他耳内传来了两艘运输舰强行登陆，地面开始出现众多不明生物横扫营地的消息。 不明生物。 他悬于高空站立，放眼下去，远方燃着火光的景象在视线内放大，呈现。 紧接着，侧身，避开了迎面袭来的一记刃光。 林德一击得空，并不再急于动手，对于这里的策略不是求快，不让人离开是第一要务，第二就是伺机将人解决。 目光从远处到包围圈中的两人，最后落在对立而站的男子，阿方索眸色略深，他想过每一种可能，自然也想过这一种。只是，没估计到，短短时间仓促的行动，能达到这种程度。那么，原先，会是如何精打细算的计划？ 再想想接连的故意误导，真是......附合那人风格。 “打算，杀了我？”没问对方是谁，他直指要点。 “自是。”林德沉稳的回。 “很好。那试试吧。” ...... 西恩自上回受伤不闹别扭后便搬回了城堡，直到现在，一直住在里面。 此刻。 他前面不远处，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棕色小袋熊似的巴掌大的东西，偏着脑袋，挥着两小前爪冲他“咕噜咕噜”地叫，叫得他心浮气躁。 真讨厌。 随手从桌上捞过一件物什，便粗暴地对准扔了过去。 没扔中。正确来说，是被躲开了，并只见一道影子，“嗖”的一下蹿到了胸前，四爪抓紧他的衣服，继续呲着牙齿，“咕噜噜”地叫。 要是莫小丫在，便知道它先前是讨东西吃，因为饿了，出不去，外面的也没有烤肉好吃，是以发现像自家主人一的人，简单的脑瓜想着差不多便终于忍不住主动现身卖萌，结果......所以它转瞬，怒了。 面对扒紧衣衫张牙舞爪的浑身长毛的东西，西恩脸庞刹白，仿佛下一秒就被咬上一口，遂“啊”的连声尖叫起来。 黑袍人从廊外闪身冲进。 “怎么了？”他没发现人。 西恩惊魂未定的指着胸前。 它，跑了。 ......听见尖叫声的还包括一口气冲到他所在楼层的安瑟和凯。 城堡内的人，包括守卫全被外面的激烈打斗吸引去了。和林德一同前来的他们便悄悄的蹿了进去。 作为星球合法继承人的西恩，必须提前控制在手，不能让他有机会逃了。要不，转眼求助将执法的星盟联合舰队引来就麻烦了。 只是.....一路彼此嫌弃的两人难得面面相觑了一眼，他们还没到呢，在叫什么？ 难道，有别人捷足先登？不可能......吧？ 凡是爱多想的两人再次一口气赶了过去，临门前放轻了脚步。然后一眼就从敞开的门口瞥见了惊容犹在的西恩和趴在地上翘着屁股似在找着什么的黑袍人。 好机会！ 安瑟屏住呼吸以历史最快速度就沉默地冲过去，做着同一动作的还有凯。 只是，比她尚高一阶的凯速度还要更快些，眨眼间，在黑袍人感觉到气息回头的一瞬，堪堪抓着西恩的肩膀猛的往后一拉，随后安瑟默契地伸手扯过，狠狠地拽着人就开始往门口夺命狂奔！ 至于黑袍人，自然留给那家伙了！ 接二连三的意外使西恩彻底的懵了......她，她怎么......极度的恐惧堵在喉头，反而叫不出声了，只余僵硬的身体被动地被拖拽着。 黑袍人被凯挡了下来。 看着转眼消失在视线外的身影，本该占优势的黑袍人只想绕过人追出去，反而被纠缠得乱打一气，进退不得。 安瑟顾不上留意人追没追来，她只确定人在手上，然后对着通讯器吼，“准备。” 这种史无前例的顺利，让安瑟觉得自己比较无耻的同时也觉得这娃太倒霉了！她本来是做好一番血战准备的！或许，自己真的是他的克星？ 不得不说，太好了！ 将奔至门口，似察觉到什么的西恩终于再一次“啊”的尖叫起来。 第二一五章 不对劲儿 直冲至外面，安瑟才不慌不忙地回头往他颈侧利落一击，将人弄晕。一道白光萦绕于其身上，安瑟守在身侧，直至小身影消失不见。 “行了。”罗瑞的确认声清楚地响于耳边。 “哦。好。”她站起，略带梦幻地环扫四周。 太顺了......她需要花点时间确认一下现在是去帮忙以及去哪里帮忙的问题......且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各处的打斗貌似段数都有那么一点的，高。 她胡乱插进去可能帮倒忙也不一定。 囧。 这儿跟上次来时，不一样了。被掀翻的地皮，东歪西倒的林木附楼，狼藉不堪，到处是战斗遗留的深重痕迹。 被尖叫声吸引注视而来的，于外围四处站着观望越来越远的看不清战斗状况的一众奴仆杂工等，似是终于分出神来发现谁来了，正瞪着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那眉头微皱的女子。 她她她...... 全场一片哑然的死寂。 又爱又恨，震惊恍然等等复杂情绪堵在心口，在场人忘了跑，或者说，汇报。曾经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们是真心觉得有个女主人，很好。 安瑟淡淡地扫视回去。恰在此时，利娅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到了。” 伴随话落，由远而近的，大片脚步声打破了沉沉的死寂。 安瑟循声偏头，便看到了从两侧环绕而上的人，还有夹杂其中的熟悉身形。 “一队留下，二三四队往北前去帮忙。”利娅挥手道。那是诺亚海伦依旧被围攻着脱不得身的方向。 “是。” 看着一分为二的数百人，安瑟迎上前，却见利娅眼里仿佛蹿动着火苗，开战到现在，她除了关注命令各地行动的人，就是带人乘船往这赶，亲自动手的机会可捞不上。 “他们两个在上面？”才问完，震动耳膜的“轰隆”伴随着沉闷砸地声，两道身影先后从洞穿的厚墙上跌落，滚于空地之上。 往外躲开高空落物的安瑟见那跌落滚了两圈的身影爬起后还从容地抽空拍拍衣衫，抽了抽额角，停住了将动的脚步。 黑袍人视线往四周转了一圈，没发现要找的人，低沉的粗沙嘶哑的问话传出，“人呢？” 没等到回答，利娅脚一跺，直接冲了上去，手里寒刃利光乍现。 安瑟扶额，朝仍定着不动的凯道，“还不跟着上？” 斜瞥一眼，凯不发一言地加入了战斗。 剩下的人......安瑟沉声下令，“除了投降的，杀了。” “是。”留下的一队领命。往四周散开，迫上人群。 安瑟抬眸看着前方二对一纠缠一块的三道身影，心下快速地评估着......打不过。跟自己一个段数的利娅就是被完虐的姿势，凯勉强应付，落于下风。照此推测，一直神秘的资料不明的黑袍人，应该是基因四阶没错了。 预料之内。还算，可以。没有被翻盘的可能就成。等其他人抽出身......就是可惜了刚才可以耍嘴皮子的机会，利娅上得太快了。正忖思着，身体被猛的一撞，她心下骤然一冷趁势退后几步才顿住。 什么时候，返回了？打斗中还能留意这边情景？ 视线对上，安瑟一张脸瞬地绷紧。 林德站于前面，正对着阿方索，给她留下一个背景，看不清神色。是打不过吗？诺亚，应该快能脱身了，安排的人已过去支援。念头转过，就听得一句，“亲自来了？很好。” 好个屁。 安瑟没回话，利索转身朝北，那残落一地的林木间跑去。 “小恩在他们手上。” 辨析度极高的难听音色在身后传出，安瑟头也不回地加速。早知这人还能分神回头，她刚刚应该一起被传送出去，掐准时机再过来才对。 别人不会被针对，但她不一样。 老面孔，老对手。对方欲掐死自己的心思定是百分百没错。 边想她边在频道里呼唤着罗瑞，“再传送我上去。” “不行。”伴随着嘈杂杂音，罗瑞一口拒绝，“最后动力全部注入维稳系统，我们正前往停泊间，撤了。” “......行吧。看好人。” 话堪堪落下，一条裂缝突地从脚下延伸出去，悬空的失重感当即传来，安瑟汗毛倒竖下手中光刃猛地一握一伸，插进裂开的土壁，将身体悬挂于裂缝一侧，再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上。 回头，只听见不间断的破空声，和映入眼内微弱的残影。这程度的速度，不是她能捕捉的了。看来上次在让城，的确是因为顾忌而留了手，作为屹立于宇宙生物基因顶端的五阶强者，真正的爆发战力，至少同等于战舰攻击水平才对， 只一眼，她便继续往前。林德，看来牵制一时半会没大问题。 混乱的打斗声很快传入耳内。安瑟一眼就分清了正火拼的两方。那么，诺亚......现在应得空了才对？人呢？好像，不对劲儿？ 安瑟迅速横穿进去，最后在后面不远处空地见着了站立的和坐于地上的一人。 她心一跳，脚步凝滞了一下才继续上前，三步远停下。 “婆婆。”她叫了一声。眼里带着清晰的疑惑，和未明的压抑感。 按正常情况，站着立着的应该相反，而不是.....她眼内，没有遮挡地映出坐在地面的诺亚闭上的眼睛。 海伦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挂出一丝笑容，“不用担心，它没事。应该是，休眠？受伤过重应该是陷入休眠自我修复吧？” 安瑟脑袋空空如也，定定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上次还见过的虚弱无力感一扫而空，相反的，好像回到了初相识时的样子，不，可能眼前的生命气息更浓重一些。她敢再一次说，现在的婆婆比自己活多几百年也不成问题。 “你.....好了？” “能猜到吧，我进阶了。”海伦笑得温和，“孩子，辛苦你了。” “什，什么时候？”安瑟喃喃。 “第二次醒来？”海伦缓步走近，手指替她拨顺凌乱的发丝，“也就是跟你对话的时候。” 安瑟的心，如直坠深渊，“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逃，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诺亚还会受重伤......很多的为什么暴塞在脑里，她反而一个也问不出口。 她发现，眼前人的心思，总让人后知后觉的去猜测领悟。 以前是.....现在，更是。 第二一六章 合理利用 星域外。无尽号上。 一把扑进仅余的一艘战机，将西恩固定在副座，罗瑞启动发动机，紧随着妮妮从舰内飞出去，将“自爆程序已启动，三十，二十九，二十八......”的倒数声远远抛离身后。 前一分钟，还猛烈扫射的光炮似集体哑火一样，血星舰队众人只看得见纷纷调头往外围火急火燎逃蹿的残余机影。 都跑了？什么事？难道，援军来了？ 这么，快？ 这一未经证实的猜测鬼使神差地浮现在很多人的心头，看看对方火烧屁股的撤离，再瞧瞧内防护罩已彻底告破，摇摇欲坠的将要解体的五艘战舰，战利的天平毫无疑问在朝己方倾斜。 巴隆却感觉到了不妥，作为舰队指挥官，在领主大人失联，陆面失联，控制中心所有人同样失联的情况下，一层层厚重阴云笼罩于他头上。沉重目光从逃蹿的机影，转到静止不动的被抛弃的五艘战舰，思绪在快速地涌动。 他副手倒是心惊胆战地上前了一步，指着系统投影出的数据参数，道，“大人，位置，对方战舰的位置好像分布得太均匀了......” 同等的间隔距离，与己方舰队隔空相望，还在不停攻击的光炮落在其舰体身上，不时坠落数块金属附件，闪着火光。 快不行了。但坚挺的舰身依然没有后退一步，周围也静悄悄的，没有监测到有逃生艇从中出来。 “你说，我们会不会错估了敌方人数。”巴隆似是问话，亦是自语。 会不会，外面最先飞出来的万余战机机甲等，已是其倾尽的全部战力？实质舰内早已成空舰？ 如果是......他脸色猛然一变，急声下令，“撤！所有舰船给我远离它们......” 然，太慢了。 在调头准备加速的当口，数道点燃星空的巨大亮团同时轰然放响，剧烈的爆炸余波吞噬摧毁着周遭一切。距离太近的舰船防护网一瞬告破，急剧的警告声响彻舰内。 巴隆气急短促的命令就噎死一半在喉咙里。 最外围的五艘战舰纹丝不动地在大后方观赏着盛大演出，罗瑞在最后一刻冲击而来的乱流中尾随着驶进了敞开的舱门。 “你们在舰内搁下了什么？”亲自前来接人的邓斯米乐呵呵地笑着问。 “压缩能量反应堆，二次引爆。”妮妮扑上前，“米叔不知道？嗯哼，原本评估的爆炸力度太弱了，达不到效果呀。”对方会保留一定的安全距离，单纯的舰体爆炸伤害能力是有限的。反正要报废了，自然要最大化合理利用废弃资源。 “谁的主意？” “瑟瑟啊。” “哦。”邓斯米回想那个笑眯眯说着最喜欢前线宰人的女子，心猛地跳了跳。少主也跟着去了哎，不知眼下如何了...... 罗瑞拎着西恩从另一架战机走出，“人交给你们了。看着办。” 待余波过后，暂时退回避难的他们还要继续出去乘胜追击，彻底瘫痪对方星际战力。 ...... 抵达血星大气层的余光将整片夜空一刹点亮，陆面众人抬头可见夹带着长长尾巴的燃烧碎片飞速地划过，然后随机坠落各处，砸出巨大深坑。 如流星般璀璨，也如末日浩劫般令人窒息。 特别是对于侥幸躲过巨兽，却又要直面火光的避无可避的幸存者来说。 而悬于高空的障碍物，则成了立着的靶子。 余波，残骸，将稳固的菱体建筑摧残得千苍百孔，摇摇欲坠。立身不稳的两人被迫停止了所有动作。 被撕裂的内里暴露在外面，到处是深浅不一的拖长血迹，间或伴有短促的尖啸嘶鸣，无额外人声，死一般的沉寂。 娄加博舔舔唇边血迹，将扫视一圈的视线收回来，眯眼掩去眸内的惊疑不定，有种预感在他脑里清晰浮现。 大势已去。 只是......“你们，守不住。”狂风中，他弯着唇角，冷讽。如此彻底决绝的方式，没人能得到好处。 阿克靠于柱壁，调整着身体状态，“与你无关。” “你......”欲继续开口，一道剧烈的撞击再次撞上，整座建筑从残存外壁开始寸寸解体，娄加博顿住，避让，计划撤退的念头从脑海划过，便感觉到迅速疾上的身影，无影，凌厉，带着沉默的冷酷。 娄加博被激起了心底好战的狠戾，双方再一次踩踏在碎裂掉落的残骸中，你来我往地搏斗起来。 漫天飞舞的碎石金属，成了顺手投掷的武器。 破空声，碰撞声，碎裂声，交杂在一块，成为激昂的背景乐章。 没两分钟，伴随着建筑彻底瓦解而失重的两人双双从高空中跟着坠落，已然受伤不轻的躯体依旧近身搏击纠缠在一起，争夺着上方位置。 就于此时，一道闪电般的影子从娄加博后方掠过，背部倏然传来剧烈的被撕裂的痛感，就这分神的呼吸间，眼前同时寒光一闪，颈间冰寒，夺目的黑色利刃在插进半寸后被狠狠抓住，僵持间，进退不得。 裸露大地已赫然可见。 谁也没放手，一个纹丝不动，一个挣脱不得。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在即将坠地前一刻，阿克手一松，脚顺势一踹，自身在堪堪擦近地面时，一对爪子从上方探出抓紧衣衫，将他腾空抓起升高后再轻缓放落。 莫小莉接着从狮鹫一样的飞行巨兽上跳下，“阿克哥哥。” 阿克猛烈地咳了几下，伸手拭拭淌血的唇角，才抬头，“没事。丫头干得很好。”拍拍脑袋后便往一侧走去。 尖锐的长喙正在啄着地上抽搐的人影，一把闪着黑光利刃被拔下后攥在手里。 每一寸汹涌的疼痛麻痹了神经，娄加博仅残余的意识里只剩一丝隐约的恍惚感，一道模糊白色影子似是跑在前面，笑着喊，“喂，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喂，你会来找我吗。” “喂，我是要死了呢。” 死，都要死。 “青青，回来。”莫小莉拍着手，声音清脆。 棕黑毛色相间的凶猛巨兽呼啦一下腾空而起。 阿克走近，弯腰收回利刃，不作查探更是不发一言地紧接退后两步，一枚细小燃油弹随手扔去，抽搐的身体瞬间被罩在了爆涨而起的烈火当中。 莫小莉凑过去，“那么高摔下来，没死么。” “现在死了。” ......杀人的阿克哥哥好冷酷啊。遗言也没给人家留。莫小莉抬头眨眼，“我们现在去哪？找姐姐吗？” “不，去找弗格。” 第二一七章 兵不血刃 陆地。斯什宁山谷。 看见由远而近慢慢显露身形的弗格，莫九心下一喜，差点起身迎上，但到底想起这是哪儿，便继续于原地候着。 前两天其他人没来时，他跟小丫头去查探营地分布，完事后最后一个地方就到了这儿。一个阴暗、潮湿，滋养各类爬虫布满迷蒙瘴气的地方。 丫头前去接人后，这儿就剩他一人候着了，以提妨对方有什么动静。 别说，静悄悄的独个儿在，还怪寒瘆人的。随便往哪看一眼，都感觉好像有某种不知名的虫子要爬出来再钻进身体。虽然他所在的地方都撒遍了提前备下的据说是万能的驱虫药，身上也穿上了微生物防护服。 但，事实证明，环境对人造成的暗示影响是无穷大的。 在度秒如日的等待时间内，心里的畏缩一下又冒上了，自己是嫌在永望星吃不好、睡不好还是没人陪怎么的？为什么偏要往这里巴巴的凑上？ 当初的阴影简直卷土重来挥之不散。 弗格跳上粗大支干，瞧了一眼那喜形于色的人，再扫向前下方巨大巢穴入口，“没动静？” “没有。”莫九连忙摇头，“我看着呢。” “好，那走吧。”弗格正欲跳下，被叫住，“只有咱......咱俩？”里面可是一窝虫啊，一窝......想想莫九就头皮发麻。 听说它们对现代仪器及陌生气息敏感，不能提前放东西探测，是以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状况。 “嗯。”弗格点头，“要不我自己进去？” “我，我陪你吧。” “好。” “......”莫九挠挠头，无声地跳下跟在其后。这么大张旗鼓的走进来，想必外围的守卫被解决了吧。 弗格从兜里取出一小瓶子喷雾往自己身上喷了喷，再回头给莫九喷上一遍，缓步就上前踏进那幽暗巢穴。 幽魂虫巢。 他此行的目的就在里面。 感染活人，控制死人，这种无差别的攻击方式，一般而言只应用在一定范围内的特定场景，譬如游戏里面。但若局面不利，保不准就是最强杀器。只是现在事发突然，又无人全面掌控，各自为战，被人遗忘罢。 缺乏充足的紧急战备演练，看起来阵容再强悍事到临头也不过一盘散沙。 真可惜，到底是功利性太强的组织，缺乏凝聚力和领土意识......弗格唇边挂起笑意，姿态闲适地一路深入。 莫九跟在屁股后头，眼观鼻鼻观心盯紧前面人影，视线不敢再到处乱瞟。尽管那头顶和两侧银白羽毛似的透着支节的柔软影子总不经意撞入视线。 漂亮的虫子......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虎视眈眈，也是不漂亮的。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敢上前的。 他不禁闻了闻身上淡淡的香气。 巢洞弯曲环绕，脚下每走一步感觉踏在软塌塌的粘土上，凹凸不平，鼓起的纤维有机体像盘根错节的树根，融入黝黑的泥土缠绕纠结蔓延。不多时，两人便停住了脚步，先后踏入了一个圆体状的中央巢穴当中。 这种集中住所就是孵化场。银白色微呈透明的虫卵镶嵌在厚厚的有机菌层当中，为它们提供着必要的营养。 一道身影悬于当中，面对着闯入者，转动着凸出的深灰色瞳孔看去。 覆盖着鳞状毛的瘦长躯体和四肢，光秃颅顶外伸出两条长触角，半透明的灰蓝鳞翅微颤着，口器微张。 “你们，是谁？” 听到翻译器自动转换传来的问话，莫九发现自己竟只听出了单纯的困惑，和不安？他下意识瞧向弗格。 弗格保持着一贯优雅的姿态，语气柔和，“我们是来接你走的。” 对面头颅似在打量，“为什么要走？” “这儿不安全。”弗格谆谆道，“你需要换一个新家。” “什么是不安全？”它从上面飞下，停在前面半米开外，像好奇宝宝一样，不依不饶的接着话头问。 这两人身上味道真好闻，让它感觉好舒服。 “就是会死。知道什么是死吗？” “知道。” “还想留在这儿吗？” “不想。” “好。”弗格微笑着，“但只能你一个跟着。” 莫九就眼睁睁看着传说中的虫王颤了下鳞翅，展开，再沿着来时的路亦步亦趋地跟在弗格后头，走了。 揉了揉眼，回过神来后他赶紧追了上去。 重新无风无浪地回到虫巢出口，弗格手一扬，往里轻抛，一股爆起的火苗就在厚厚有机层的相助下，熊熊往里席卷而去。 “为什么要烧了？” “我不喜欢。” “哦。” 哦，哦......莫九听着里面隐约传来噼里啪啦的轻微爆裂声，有些恍惚，所以这段时间里他紧张兮兮守着的就一直是这货吗？ 感觉火势已席卷全洞时，咚的沉闷一声，一侧身影已然倒于地上。 莫九低头，“它怎么了？” “晕了。药效够了。” “......你不是要带它走？”为什么要弄晕，难不成用扛的？多麻烦，难得它这么听话。莫九不解地问。 “我为什么要带它走？”弗格蹲下身，随口回，“我不喜欢养虫子，肮脏。” “......” 巴掌大的盒子从衣衫里掏出，眼花缭乱的展开十倍大后，莫九便看着眼前人淡定地扫描，抽血，注射，观察...... 他的心不自觉地抖了抖。 约摸十来分钟，不知是活着还是已成尸体的虫王就如洞里的子虫下场一样，化为了一堆火。 莫九看着火光，风中凌乱......“就这样？” 自己这儿，原来是最轻松的？兵不血刃？ “不然呢？”弗格收回工具，抬头看着那突然点亮夜空的亮光，看着那拖着尾巴的燃烧碎片划过砸落大地。 看来第二阶段，也完成了。 看了一会，莫九还是觉得可惜，“不是可以利用它来战斗？那些东西，挺厉害的。” “没必要。”弗格回，“更重要的是，你觉得哪个人愿意养？” “呃......”莫九挠挠头，话说，貌似，没有......“不是说虫王思维力相当于人类？” “现在的品种，经过基因层层编辑培育，智力极低，没有情感，只能生产最底层的子虫而无法养育完全体，半残品而已。这才是真正无害的驯服种，也就只有这样的异族，才能合法安全地遗留在人族星系当中。” 弗格解释着，动了动，转而道，“丫头来接我们了。” 第二一八章 墓葬之地 海岛上。 问着为什么的安瑟，恰时从夜空划过的亮光映着眸子，带上明灭不定的光泽。 海伦抬头仰望了十来秒，道，“从没怀疑过有一天你们会来到这儿，只是没想到能亲自看着。孩子啊，你比我预想的，更好。” 安瑟抿抿唇，摇头，“还没完。” 最重要的还在这儿，尚未解决。 海伦放下手，退后了一点儿，瞧着她，“不打算撤离了对吧。将最后结果压在一个人的生死上......如果，他没死呢？” “没有如果，他必须死。” “要是，我不让？” 不，让？ 一丝荒谬感油然而生。安瑟心里辗转过出不了口的那么多为什么，最后却仅是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结果，包括婆婆你。” 迷惘困惑被隐藏，独留更像是表明决心的陈述，“我答应了那些还在豁出命去战斗的所有人，会在黎明到来后给予他们自由行走的身份，给予他们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不止于单纯的战斗胜利。” “婆婆，你眼内触及的这片地方，这个星球，我要定了！所以，你，会一如既往支持我的，对不对？” 海伦脸上泛起异色，从那句掷地有声的“要定了”开始。 静静地凝视几秒，一道笑意从唇角丝丝缕缕的蔓延至眉眼，点头，“我自是会支持你的。” 没等安瑟再有所回应，一个转身，霎地消失在了眼前。 是去，帮忙了吗？ 这念头刚升起，肩膀蓦地被搭住，“嗯哼哼要了老命了，那老东西怎么回事，不会反戈了吧。我就说吧，吃力不讨好，费劲巴拉的急急赶来，人家屁事儿也没有，还不如优哉游哉的慢慢来着。” “装死？”安瑟放下陡然绷紧的身体，偏头打量，“好好的称呼人会不会？要我教？” “我快死了！”诺亚撇嘴，不满指责，“你来了统共就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就遗忘了，一直在这巴拉巴拉的！” 安瑟没好气，这站着也没两三分钟，就几句话，巴拉个屁，她脑里还是一团浆糊懵着，而且，“你好好的也没被大卸八块，死个毛线！” “蠢渣！我是保留力量自我保护，跟快死了留一口气喘着同一个意思！”诺亚心有不甘的强调，“她刻意隐瞒消遣，制造伤害是事实！” “别啰嗦了，去帮忙。”安瑟没搭理这茬，带头动身往回走。不可否认，诺亚说得不错，这也是自己不安的源头。 添上成功晋升五阶的婆婆，他们这边算是实力大增。她没怀疑过婆婆要灭掉血色的决心，但如果，她所想的灭掉跟自己的不一样呢？ 仅仅打算留人一命......不是不可能。刚才那话，肯定不是随便说的。 可是，到底为什么？ 诺亚跟上，却是拒绝。“现在用不着我帮忙，她上了。” 安瑟心下微松，“那去帮凯。” “他？不去。拽得老子全宇宙第一似的，还以为多能打呢，哼。” “......”你丫抹黑得太夸张了。安瑟无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直直看向脚下边缘裂缝。她前几分钟来时受到攻击差点掉下去时，裂缝好像还没那么大？ 现在，黑黝黝的，凝视下去像是凝视深渊。 一股寒颤莫名的泛上心头。 诺亚顺着她的视线瞧去，这一瞧，目光似穿越黑暗去到最底处。 “不好！” 乍听之下，安瑟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急速带离地面，直往上空风驰电掣而去。呼啸的风声中，她压下众多糟糕的一闪而逝的想法，稳了稳心神，“怎么了？” 大约距地面四五十米高的地方，诺亚猛地停下，懊悔，“来不及了。” 安瑟似预感到什么，伸手出去摸了摸。肉眼空无一物的空气内，触着了那种熟悉的，柔软的弹力感。 屏障。 不知什么时候开启了。 “下面是什么？” “坟墓。”诺亚简单回。在它的感知内，裂缝透出的引力正在慢慢增大，就像预热过后正式启动的大型机器。 而在安瑟眼中，那因为高度而显得细小的裂缝正在一点点的拓宽，将整个海岛沿中线整齐的一分为二。 原来，先前差点掉下的地方不是因为受到攻击，而是机关启动？ 她的脸，一下变得极度难看了。 怪不得还能闲闲站着说那么多话。那个老混蛋！神经病！自己脱身不了也没给她溜走的机会。 只是，“什么坟墓？怎么没听你提过？” “资料上没记载，我怎么知道？！也没启动过。”诺亚郁郁，“奶奶滴，还以为是哪个闲着蛋疼传歪的故事呢，竟然是真的。” 这座岛，还真的就是一座人造岛屿，墓葬之地。 “葬的谁？”安瑟惊讶。就在住的下方是一个大型机关墓穴，也太寒瘆人了吧。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缪月。” 缪月？“那是谁？”安瑟是真没听过。血色有这号人吗？ 诺亚正打算给她好好科普，然下一刻，手臂加强力度将她搂紧怀内，嘟囔，“开始了。” 下一秒，不用问，安瑟也明白了什么意思，引力，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引力从下方传出，仿佛要将所有东西拉扯进还在不停拓宽的深渊。 先是距离最近的沙土，树木，倒灌的海水，附楼乃至不远处的城堡也在引力下开始寸寸解体，整个屏障范围内，一片狂暴肆虐的飞沙走石。 还有隐约传来的尖叫呼唤。 安瑟绷紧了身体，急声，“走，去找他们。” 不远处，半空中。 林德带着凯，海伦紧搂利娅，与正对面的阿方索和黑袍人遥遥相对。一直没露过真容的黑袍人此时终于露出了一张脸。 似是被烧得面目模糊再愈后的五官和皮肤，一眼掠去，触目惊心。 在医学技术发达的时代，这样的伤痕基本不会存在于普通人身上。 除非，不愿治。 风声鹤唳中，除了眼底的异色隐约泄露出心绪外，双方每个人基本都维持着面无表情，无人说话。 避着杂乱飞来的异物，诺亚带着安瑟靠近他们，并提醒着，“最多还能撑两分钟，所有人都避免不了会被席卷下去。” 安瑟想问下方是什么，但一见到众人，特别是阿方索，便忍不住爆粗了，“你他妈个神经病，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懂不懂，乱开个毛线机关！” 这话着实太没水平，也失风度，但内容还是让不明所以的人愣了。 “死者？”海伦低问，“下方是什么？” “牢笼。”阿方索声线不带感情的回，转向赶回的安瑟，“来了就好好留下吧。看着他们死，或者，挣扎？”这星球毁了也就毁了，他不在意，当清场吧，不过有些人，可不能放了，恰好，逃跑的，想解决的，全都在。 气氛一瞬幽冷。 安瑟已回不了话。在那无法抵抗的强大引力下，她只能紧紧攀附着诺亚才不被过早吸进去。 这狼狈姿势......不适合忿人。 第二一九章 游戏开始 “怎么办，能不能把它关停了？”安瑟贴近耳语，“控制开关什么的在哪里？” “按理，应该就在最下面。”诺亚回，转向其他人，“趁着还能掌控身体，你们还是自主下去吧。” 说罢也不等人回，嗖的带着安瑟就往下方直冲而去。 安瑟眼睁睁地的看着自己被卷入了一片黑暗......未出口的“哎你等等人啊”就吞咽回了肚子。 下落，一直下落，忽然间，一道似是撕裂身体的疼痛汹涌而来，她想张口表达......便从蜷曲躺着的状态一个直身跳起。 嗯？ 她的周围，空空如也。 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任何东西。放眼望去，只是一条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刺眼的冷白光线反射在光洁的银质金属上，有种炫目冷峻感。 诺亚呢？ 这是哪？ 记忆，断片了？ 安瑟抚上耳际，尝试着联系其他人。只是，没有信号......通讯频道内一片死寂。她的手撑在甬道壁上，掌上皮肤传来沁寒凉意。 这就是诺亚所说的墓葬之地？ 安瑟细细地打量着，手掌一点点的顺移抚摸着头顶、两侧及脚下每一块泛光的银质金属，再微用力按下，敲敲。 清晰略带沉闷的叩嗒声回响在封闭甬道内。 稍作犹豫了一下，她便迈开腿，缓缓地一步步小心前走。 走了大概七八步，刺目冷光突地一闪，在她视线内，血，一滴一滴的血珠从上方头顶滴落地面，积成血洼，再沿着光滑金属往前蜿蜒流去。 安瑟停住了脚步。 血珠越滴越多，越滴越快，不过二三十秒，整条甬道便是鲜艳的赤色一片，瘆人慌心。 安瑟伸出的手指，指尖穿过血珠，泛着细微荧光。逼真的，仿佛渗着浓重血腥味的虚拟投影。 下一刻，无数血珠停止滴落，在一片血流中，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开始出现，像铺方格瓷板一样，铺满整条甬道。 只一眼，安瑟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被那无数扭曲了五官流淌着脓血爆突了眼球的脸对着的感觉，实在很惊悚，直逼人的承受界限。 紧提着心，花几秒时间极速地做好心理建设，安瑟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布满不适画面的甬道内，出现了由血迹凝成的歪扭字体。 自我救赎，游戏开始。 ......安瑟刹时有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 谁来告诉她，她明明是来攻打总部，回收星球的，为什么临到头来还要玩个屁的游戏？！能不这样玩人吗。 这不是墓穴？这是想逗死人乐，让死人看戏还是怎么的？ 变态。 他娘的全是变态。 安瑟觉得自己快要原地爆炸。 憋气下，她觉得浑身燥热起来，这里怎么......不，不对，是真的热，温度在升高......安瑟狠狠地往一侧踹上两脚，见其纹丝不动，凹下的痕迹一丝也没有，便沿着甬道快奔起来，同时盯着四处惊悚的画面寻找着不同的地方，那可能存在的出口。 她的胃里一瞬翻江倒海的难受。身体开始往外排汗散热。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似是没有尽头的甬道内。 出口，出口......安瑟跑着跑着，停下了脚步，盯着头上微带熟悉的画面。刚刚，见过......这人的面容像破碎后再用丝线一块块缝起，莫名的让她记得。 这是随机播放？还是这甬道实质是循环往复，她在走回头路？ 安瑟咬牙，眼睛盯着这图四周记下，才再一次往前跑动起来。 十分钟后......她抬头，再次盯着同样面容，猛地往侧一拳挥下。去他的根本没有路，没有尽头。 此时，外部温度突破了150c，身体汗如雨下。 安瑟抹了抹眼睛，脑里快速地转动着。 既然没有路，那出口，在哪？ 这些画面......有猫腻？安瑟环扫着剩下唯一可以提供线索的东西。想了想，便再次动身起来。 这次她没再快跑，而是边走，边认真的朝每一幅画面看去。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在心里碎碎默念下，十来分钟后，她喘着气在侧壁一幅图像前停下。 人是恒温动物，普通人体温度极限是42c，她基因二阶，生命力免疫力抵抗力都要高些，但估摸超不了60c......而她待在还在节节攀升的室温下已快半个小时了。 得快点。 想着，她眼睛便盯上眼前映出的图像，细细打量。 这是一个女子，同样可以看出是死后的画面，但......感觉不一样。与其他人的狰狞不同，这更像是细心整理过的容貌。 青白的闭着眼睛的小脸，依旧透出一丝精致的美感，特别是显眼的红发......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不......会吧？ 她伸手摸了上去。 在即将触及的前一刻，猛然的重力感降临，没有准备的安瑟啪的一下重重跪倒下去。勉强支着手撑起时，再突地脚下一空，她整个人沿着打开的空洞直直掉了下去。 落到一街道上。 真的是街道。 鳞次栉比的房屋，喧闹走动的人群，嘈杂混乱的声音......所有的一切，栩栩如生。 安瑟爬起来，抹了把汗，看着眼前场景，看着那些走动的人穿过自己，继续往前消失在视线尽头。 这次，又是什么？ 显而易见的，刚才那关，过了。只是......仅是认人就行了？认出那女子？ 一丝诡异泛上安瑟心头。 这到底是什么游戏？ 最先出现的歪扭字体浮于她眼前。自我救赎，游戏开始......自我救赎......墓葬之地.....缪月......女子，红发，熟悉感觉...... 一条线似是隐隐地将这些串连起来，可是，安瑟依旧一头冒水，总觉得还差些什么。早知道，进来前，她该花点时间问清楚诺亚。 而且，这里到底是怎么弄的，能困得住五阶的他们吗，要是这样，可牛掰了......哪位大佬那么厉害。 安瑟边匪夷所思地想着，边慢慢的走动起来，细心观察着四周。 这个环境，看起来，应该是处于贫民窟一类的地方，房屋堆叠的很密，陈旧，散发着一股摇摇欲坠的破败感，周围人穿着要么随意要么破烂，叫吼声骂声谈话声还有孩子童真的欢笑声交杂在一起，透着混乱却又真实的生活气息。 然后，很快，她就被前面一道身影吸引住了。 是刚才的女子，还活着时的她。 第二二零章 你被指认 此时的她，正坐在屋檐下的廊阶前，头微歪，脸带笑意，手里轻轻地打着拍子，似在唱歌。她的身前，围了一圈小孩子。 安瑟上前，听清了那柔和的，轻快的歌声。 那是一首古老民谣。 vender’blue，dilydilyvender’sgreen.(薰衣草是蓝色的，滴哩滴哩，薰衣草是绿色的) wheniamking，dilydily，youshallbequeen.(当我是国王，滴哩滴哩，你就是王后。) callupyoumen，dilydily，setthemtowork(叫醒你的爱人，滴哩滴哩，让他们劳作) ......sometomakehey，dilydily......keepourselveswarm(......一些人互相打招呼，滴哩滴哩......让我们沐浴在阳光下) ......ifyouloveme，dilydily，iwillloveyou......”(如果你爱我，滴哩滴哩，我也会爱你......) 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版本。 细腻，温柔，像一个充满温情的母亲，在慵懒的午后阳光中，搂着怀里宝宝，清声浅唱，散落一地美好。 安瑟有些微失神的听完，然后在重复的节拍、动作、声音中醒悟过来这是哪里，她是谁。 已经死了的人，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这儿的主人。 恢复理智的安瑟，认真细细地打量着她周遭的一切，包括那些饱含着孺慕倾听的孩子。抬手伸出去，指尖穿透他们身体，泛出浅弱点点荧光。 没发现哪里不同，也没出现任何异象，安瑟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然后发现，每隔一段不长的路，就会出现女子的身影，那些不同的时间场景，像穿梭在生活记录片中。 指挥着众仆派发食物的她，垂头看建筑图纸监督重建的她，讲故事教写字和孩子旋转着圈儿跳舞的她...... 单凭所见，这是安瑟见过的最温柔的一个人儿。 她的世界，温暖，纯真，阳光......让人如沐春风。 期间，安瑟盯着其中一个场景，盯着那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抱着她大腿瑟缩在后面的有着相同发色的约三四岁孩童看了良久。 最终“见鬼的”嘟囔一句，轻叹一口气......离开。 走到尽头，是一片暗黑的街道，一反之前明亮柔和的基调，方踏入，安瑟便感觉到了周身毛孔传来的颤栗感。 那阴影笼罩下的熟悉的死亡味道。 安瑟垂眸，顿了顿，才慢慢的一步步踏进。 依旧是一片破旧的老区，无人，周遭晃荡着沉沉的死寂，走在当中，还能听见一个人啪嗒的走路声。 这一带显示的房屋大概十来栋，安瑟转了一圈街道没有异常发现后，便抬头眯眼认真地打量这些楼房。 ......基本都长一个样。 她揉揉额头，从最后开始一栋栋地踢门进去，转上一圈......这里的处理细节、触觉、乃至味觉，都去到了和虚拟现实社区一样的真实感，不再给人看纪录片似的置身事外的感觉。 就这样，踢到第七栋时，安瑟便闻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味。 腐霉腥混杂的异味，让她下意识的抬手掩在了口鼻上。光线，似是要更暗一些。然后......她就听到了不久前才听到过的滴落声。 血，一滴一滴的从上层夹缝中滴落，在楼下积成一小血洼，流淌，凝固。 安瑟拧眉绕过，踩上木质楼梯，走了上去。 没有人。准备来说，没有想像中的尸体，不过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内。安瑟松了一口气后，定神打量着上面一切，然后才放下的心一瞬再度揪紧，不由自主的压抑直涌心间。 粘着皮肉的镣铐，浸染了斑驳血迹的细长皮绳，和不同程度的肮脏器械用品散乱地搁在唯一的长方桌面，刺人眼球。 地面是晕染的一滩血。 明晃晃的作案现场不需多疑，但，这种手法......即便是陌生人，安瑟也感觉到了无法言语的愤怒。 就在这时，周遭环境，突地变了。 变成了一个能容纳三五人的方正囚笼，悬挂在一大片翻滚着泡泡的沸腾岩浆之上。囚笼上方密闭，侧壁四面能看清外面情形。 熊熊热浪似乎从底下一下扑涌而来。 安瑟的愤怒刹那添上了糟心。她看到了周围其它一样的囚笼，和一张张看不清面目的脸孔。 岛上的人，还有己方带来的人，估计全部席卷下来了。而这些，未死的......加起来原本该近千的人数中，安瑟遥遥目测下仅仅看到了寥寥数十个。 她重重的拳头砸在了一片柔软上。 防暴金属...... 而这行为仿佛触发了启动开关，一排字幕从眼前出现。 “可选择：a是我b指认c不知道” ......一长串黑线从安瑟脑门冒下。尽管选项给得莫名的简洁，但她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只是，这都是多久以前的设置了？！ 同时，右下角，清晰地显示出了倒数计时，02：59，02：58，02：57...... 安瑟的目光从上面转到外面，眯眼细瞅了一圈确实辨不清谁是谁后，再回到了上面。 特殊的防暴金属，凭她现在的力量还挣脱不开，但婆婆和林德他们可以，所以，只需要拖延一下时间...... 到最后一刻再选。 然后，选什么？ “是我”肯定不行...... “不知道”也不行......所有认不出女子的人早在第一轮就归西了，没去到事发地点的人也还困在虚拟现实里，所以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代表死人。 剩下“指认”。指认......谁都行？ 安瑟沉默地沉思着，手下开始忙活地抚摸过笼子每一寸，等死或等人救都不是她风格，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发现哪里有破绽？ 这时，刺耳的尖叫声传至耳边。安瑟抬眸外望，看到了降下去的囚笼，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惨叫，笼子直直地没入金黄色的岩浆内。 那最少上千度的高温。 直没入岩浆的笼子足足在两分钟后才重新升起，看去完好无缺的样子，里面变得空荡荡一片。 在这期间，接二连三的尖叫不间断地响起。 安瑟顶着发麻的头皮，盯着快到点的倒数，在00：05时点了一下“b指认”。 眼前一晃，映出了一排排头像。手指触摸下翻，便看到了凯，和利娅......没有婆婆，林德不在。 诺亚也不在。 这里面，大概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人。 倒数已经重新开始计时，00：59，00：58...... 安瑟的目光在一张张陌生面孔上徘徊，最后在00：01时按了上去。 没有传来任何反响。 其后的.....她也不知道谁的声音是谁，受到了怎样的牵连。 直到她摸遍了笼子每一个角落也毫无头绪，又到了再一次选择时，一排字幕突地变得血淋淋的鲜红。 “你被指认。” 第二二一章 设法自救 安瑟刹那浮上的念头就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不知道也没空去想是哪个，便迎来倒退的场景。 她重新出现在了案发地点。 依旧昏暗的光线，破败的楼面，令人窒息的异味，和备受压抑的背景。而她，则双手被扣着，悬挂在顶梁之上。 挣脱不得。 前面是一道黑影，模糊了细节的影子，手里攥着那根浸染了斑驳血迹的细长皮鞭。 安瑟绷紧了身体。 事实上，她觉得真正的自己应该还是停留在囚笼里，准确的说，从甬道出来后就是直接掉进笼子，然后将意识透过隐藏的虚拟现实显示及体感设备进入到这里。 但许是环境或心理影响，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可抗拒的战栗。 鞭子在下一刻不遗余力地急风骤雨般抽过，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敏感的神经。 安瑟忍不住闷哼一声，才咬紧了牙关......意识内的身体素质，似乎是预设下的普通参数值，对疼痛的忍耐力大大降低。 他娘的，要是不直接处决，下一步也该是审讯，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吗？ 还是因为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人工的地方都撤去了，仅剩程序式的折磨，运气好的死得干脆些，运气不好的死得受罪些？ 受罪些......想到这，安瑟心里莫名打了个冷颤，忍着麻木的疼痛，再次拼命扯晃摇俱无用后，直接扯开喉咙，“喂，你会不会说话？” 影子一丝不苟地执行手里动作。 安瑟似乎听到皮肉被生生鞭碎掉落的轻啪声...... 意识开始变得散涣......要怎么挣脱虚拟现实的束缚回到现实？毁掉笼子......程序......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猛的一下掉落地面。 身体一瞬变得完好。 潜意识动作快于想法，她转瞬扑去趴上一侧唯一的长方桌面。 巨大的冲击力再将她弹回狠狠撞上地面。 前方黑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清晰面容的十几个男人挤满这个面积不大的地方，清一色扭曲的五官，畸形的肢体，歪咧着嘴巴，围拢而来。 真丑陋。安瑟动了动依旧被镣铐锁住的手腕脚裸。垂眸，倾身，两手之间闪出一道利光，精准地一把插上心脏。 脱离的办法，还有一个。 自杀。 这里的物品，对她是有伤害值的。 这种反反复复搞不好能将人弄成精神病的虐待游戏她不玩了！ ...... 四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平静如镜，空空如也。 海岛消失了。 所有人也跟着不见。 阿克啪的一下关掉罗瑞发过来的监控影像，纵身跳下，消失在高高飞溅的水花中。 “找潜艇，再来接我们。”弗格转头吩咐一句，才不慌不忙地跟着一跃而下。 莫小莉闻言，拍拍兽颅，“青青，带爸爸去找，等我回来。”在听到嘶鸣回应后跟着一声不吭地尾随于最后消失。 “呃，丫头，等......”莫九后知后觉的回神，话语就剩半截堵在喉咙里。这是抢着不想留在最后吗？！那他，他......没等他想清楚是要再继续往下交托还是怎么的，身下鹰兽已带着人朝远处掠去。 在入水的一瞬，身上紧贴的防护服自动开启潜水模式，莫小莉循着影子跟去，“弗格哥哥，你等等我。” “怎么跟来了？”停顿了一下，弗格才带着人继续往里深入。而前方，早已不见了任何影子。 “灰灰还在岛上呢。” “嗯？” “它挖洞很厉害。”莫小莉甚是认真地回，“或许知道我来了，它会迎出来哦。” 弗格一边思索着哪只叫灰灰，一边应，“好。” ...... 利娅随机选完不幸的倒霉蛋，就继续专注地攥着光剑往囚笼栏间用力地磨。几分钟过去了，就只磨出了一条浅痕。 她皱了皱眉。 一道熟悉的“咕噜咕噜”就传进耳朵。 小丫头那只......吃货？利娅循声抬头，见原本封闭的上方钻出一只棕色头颅，“你还没被宰掉？” 自送它进来没法继续让人带出去后，这货就留在了岛上，她以为这么贪的吃货早已不可能在人世了，也没空继续关注。 “咕噜噜......”小袋熊冲她舞着俩前爪。 “我不是你主人，听不懂。”利娅清冷地说着，招手，“下来，我这儿。” 圆溜的两眼瞪着，没动。 “我出去后，给你烤肉吃。” 嗖的一下，四爪并排跳了下来，落在胳膊上，搂着。 利娅挑眉，另一只手敲敲侧栏，“帮我弄开，我要出去。出不去没吃的。” “咕噜噜咕噜咕......” 听不懂，但利娅很干脆地回，“真的，我出去就给你烤肉吃。下面有火，周围有肉。” ......两分钟后，再一次选完倒霉蛋，她的眼前，已出现一个瘦长的可供跳出去的豁口。 满意的翘翘唇角，估量了一下最近的囚笼方向高度，利娅随口赞一句“很棒”，便手撑在一侧，跳了过去。 落在了另一个方正的囚笼上方。 惊着了里面困着的人，“谁？放我出去......” 跳，跳，跳......连跳十数个后，利娅稳稳地落在岩浆一侧黑土上，胳膊上，小袋熊依旧紧紧搂着，开始“咕噜噜”的叫。 “等等。” 利娅说完，环视着四周。这地方，很大，没有任何人影.....在她视线内，除了黑土，岩浆，就是上方吊着的无数囚笼。 不过，只有他们这附近寥寥数十个有晃动的影子和声响。 其他人，在哪？ 不过，她知道，至少有两人尚在这上方。 “去，把上面所有的全啃一圈，让他们出来。”利娅偏头，道。 “咕咕噜咕噜咕噜......” “晚点再吃。” “噜咕咕噜噜......” “我说晚点就晚点，赶紧，去。”利娅根本听不明白，故不耐烦的重复着。 “咕咕噜咕噜......” 大眼瞪小眼里，利娅冷冷再道，“不放人下来，哪里去找肉给你烤？” 小小头颅微偏着，似在考虑她这话真实性。 就在这时，一丝细微声响轻轻传来。 利娅皮肤一瞬绷紧，抬头。 ......是凯。 相隔三步远停下，双方眼里都透着些许惊讶。 “怎么是你？阿瑟呢？” 目光从她胳膊搂着的小兽收回，凯摇头，“我怎么知道。” 而仿佛回应两人一样，上方传来一声熟悉大叫，“啊......” 两人循声望去，视线内，一处囚笼正快速往下方岩浆下降。 ......来不及了。 利娅脸色大变，凯静静站着，无动于衷。 第二二二章 劝你善良 回到囚笼内重新睁开眼，还没待有任何想法，就听得轻微咔嗒一声，身体随着笼子在下落。 安瑟被疼痛麻痹的神智瞬间恢复。 她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极度重要的致命问题，就是从虚拟现实脱离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理？ 也许就是很简单的答案，十八般折腾完脆弱的神经，自然轮到肉身毁灭了。 意识到这点，她立马扯开喉咙非常没骨气地大喊起来，“啊......救命啊......”最初是看不清下面附近状况，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但现在快死了，不管是谁，能救的救了她再说，一切好商量好吧。 但接下时刻证明。 关键时候，算漏一步，还可能真得，死......安瑟感受着冒上来的热浪，眼睁睁看着翻滚的岩浆一瞬没入笼子，脚底，腿，身躯...... 刻骨铭心的灼痛席卷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灼烧的颤抖。 她觉得她要死了。 痛......彻底摧毁意识的痛......先前的鞭碎皮肉都成了小意思..... 生不如死。度秒如年。 她现下不复存在的理智帮助不了她去解释为什么不是一瞬归西，而是漫长折磨。 利娅看着没入岩浆的囚笼，停下了急疾的脚步，一张脸完全退去血色，苍白得吓人。 然后，慢慢的蹲了下来，手肘搁在腿上，手指交握紧捏着，视线定定胶着在没入岩浆的地方......脑里空白一片。 一道稳健脚步声在身后停下。 看了半分多钟，凯淡淡开口，“她没事。” 一双灼灼眼眸猛地回头，盯着他，“什么意思？” “这个地方，她比任何人都要安全，不过就是抵御高温而已。” 利娅看着他自始至终不变的神情，一颗惊疑不定的心慢慢沉淀下去，众多想法一闪而过，最终什么也没说，重新凝视前方岩浆内。 两分钟后，方体囚笼升起，里面隐约可见一道蜷缩不动的影子。 估量了一下角度方向，利娅率先攀跳上去，凯跟在后头看了几秒，默然跟上。 不用吩咐，似是闻到熟悉气息，胳膊上的小家伙在到达后自觉跳下，转圈卖力干起活儿来。 很快，利娅从豁口处进去，看到了陷入昏迷状态的安瑟。 除了手腕仅存的寸宽黑环，全身不剩片缕，一层微弱的柔光覆盖全身，皮肤是滚烫热辣的通红，像煮过熟透一样。 呼吸一窒，她才抬头朝停留在外的凯道，“防护服，外衣，脱下给我。” “......” 不过五六分钟时间。 安瑟便醒了过来。她是疼醒的，没有麻醉，没有止痛药，连晕厥都是短暂的奢侈，全身每一个细胞似在撕裂复原撕裂......努力睁开的眼缝内则朦胧的一片通红，什么也看不清。 “是我。”利娅注意到眼皮微掀的动作，轻声道。 被救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安瑟，停止了徒劳的睁眼。 真好...... 如果不是连扯嘴角、张嘴都没有多余的力气，她应该扑上去亲一口美人儿才对。 嗯，这入耳声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现在样子肯定狼狈极了......哪个王八蛋选的她......这罪受得......得拆了这儿...... 安瑟将思绪放在乱七八糟的模糊想法上，竭力转移注意力。 冷不丁就听到了另一道声音，“你看着，我去找其他人。” “不行。” 无声中......安瑟企图插句话，挣扎片晌还是哑声后便放弃了。 第一回当个扯后腿的真正伤者......嗯，还是自觉点吧......好凄惨。她又想诅咒那个不知名的王八蛋了。凭她这张人人皆知的脸，自己人不会选吧，对方，唔...... 利娅与凯对峙片刻，道，“这里不一定安全，你要么留下，要么带人一起走。” “你守着够了。” “不行，万一有意外，仅凭我力量不足以在这种地方护着人。” 凯看着眼前异常坦然和坚决的女子，眸光微闪，“没人找过来，肯定是在哪里遇着了麻烦。我认为现在应该以解决麻烦为主。” “所以你的意思是，人可以扔下不管了？”利娅冷笑，“别忘了，这回到底是因为偏着谁才定下的最终方案。” “那归根纠底是谁的纰漏？且无论偏的谁，我肯定不是惟一考量，该知道？” “我只看直接得益人。” 凯有些无奈，他发现这里的女人是不是都如此强横？“都守着，然后一直困在这？你能理智一点？” “困在这？你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这里不止你一个在，还有其他人。有麻烦也不是非多你一个才能解决。别提她还能靠自身愈合力恢复，耽搁一时半刻不会死。” 稍被噎了一下，凯顿了顿，才继续不愠不火回，“危险的处境，寻求方向摸清环境当宜早不宜迟。” 不好辩论的利娅听着不耐烦，终于压抑不住暴躁的脾气了，“老娘说的话你听不懂？既然这样，最简单一句，是男人就留下，不是就滚。” “......” ......就算依旧疼得想死，安瑟却是想笑。真正耍嘴皮子的时候她也不是美人儿的对手好吧。 况且这么光明正大的争论，是不是以为她又昏迷了？ 不过，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了。 利娅发完飙，紧接添了一句，“是不是你认定阿瑟在这个游戏里安全，故而特意指认以作游戏测试？她要是一早知道自己会没事，刚才肯定不会大喊大叫，太蠢了。” 气氛一瞬由僵到冷。 ......安瑟顾不得理解什么叫认定安全，就是透出的事实让她有些恍惚的幻听。 一瞬，身上的疼没有减缓，反而感觉更疼了。他！娘！的！没被敌方坑，反被队手先坑一把，有比这更让人发指的么。 片刻的沉默基本代表承认。 利娅冷哼一声，没再说话。游戏测试......这样，让人摸不清底细的第二个选项也就有了解答了。这里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活人，全部选项都是死与等死，指认人的没得到解放，被指认的也逃不出制裁，要是有机会，阿瑟不会不乘机出去。 “她的确，安全。”凯回，还有将出口的“合适”终是没说。 “那么，在她恢复到完好无损前，你该好好保证她的‘安全’！”利娅在最后加重了语气，“男人！我劝你善良一点！” 第二二三章 关心则乱 失重，无法控制的躯体组织和短暂的黑暗过后，诺亚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居然把人给弄丢了！ 这都是什么东东的破地方？ 将看去无限延伸的甬道结构给分析一遍，诺亚有些鄙夷地瞥一眼那毫无美感纯粹唬人的画面，没有常规的朝前走，而是往后绝路处两步至尽头九十度转身，直面右侧与其它地方一模一样的银白金属板块。 右手手指一刹变得锐利，包裹着紫焰，直直插了进去，在哇呜哇呜的警报声中割开直长口子，脚再一踹，在嘭的落地声中缓步踏至外面。 连接的是另一处不大的空落封闭间，唯有尽头处的升降梯可见。 走近，研究了一下，确认无法取巧打开后，便再次使用了暴力.....上下俱空荡的深幽通道，没有梯影的痕迹。 这地方，不小的海底工程量，资料库里却愣是没保存任何相关资料，也没人提及，够可以的，不会最后都陪葬了吧。诺亚半是咕哝半是考量后，终是钻进去悬空着身体往上攀爬。 停停探探，数十次重复动作，再次钻出后，已是......居家一样的地方。 说是居家也不妥，因为，很冷，不单是温度低，偌大的平层一眼看去就极闷沉的感觉。光源不知是否一直就亮着，泛着偏蓝白的冷色光，照在家居设施齐全的空间内。 为什么从这儿出来？自是因为传回的数据分析发现与其它地方不一样，本性的八卦因子发作了......但方一踏进去，诺亚就后悔了。 清晰的熟悉声已然传至，“来了就进来吧。” ......听你的？怎么可能！诺亚毫不犹豫转身就要走。 “你逃，她死。相信我，目前我还控制得了这地方。” ......顿了顿，诺亚气哼哼地回头，“干嘛？有事快说。我很忙，没空跟你叨唠！”不逃就不逃，反正真有事儿，它再逃也不迟。 得想办法通知那两家伙前来将人给解决掉。 太烦了。敢威胁自己。 “过来，坐。” ......坐就坐。诺亚一直往里走，直走到最里面，评估一下没啥陷阱后，一屁股坐于他侧面的沙发上，正对着前方大屏幕。 上面一分为四，正显示着不同地方的实时动态。 诺亚自然知道他们现在什么现状。 三人顺着游戏进程进去玩了，两人差不多时间强势地打破甬道金属壁落到外面空地，碰到一块后正在外围摸索着偌大地方，只是还摸不到这儿来。 可惜知道是知道，没有信号没法透过通讯器联系上。 屏幕上，安瑟这会正蹲在地上静静地听人唱歌儿......真悠闲......诺亚撇撇嘴，想着。 看了小半晌。 “你的存在一直捕捉不到。”阿方索终于再开口，“想不到你倒是自个摸上来了。” 讽刺它呢是不是。本来避开不去找人，就是想趁机悄咪咪的利用自身优势先摸清出口位置，定好退路，再回去找人，免得被发现了啥都干不了。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是怎么回事。 诺亚有些憋气，懒得回他。 “你们三个都不在身边护着了，你猜他们最后会怎么着？”阿方索一反常态地退去不少寒气，表现略带闲适地问。 “死不了。”诺亚不带犹豫的回。一个比一个贼多心思的家伙，死光了也轮不到他们吧。 “是吗。”话似疑问，实质平叙，便没了后文。 “喂。就让我陪你看这个？没意思啊。还不如让我走了。” “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正正好。” 诺亚哼了哼，“只会躲一旁看戏算什么，真厉害就亲自去找他们宰了。” “然后方便你溜去找人援助？”阿方索目光终是从前方转到它身上，“你们不一定赶得及。我真要杀他们，费不了多少时间。” 诺亚头微扬，傲气道，“那试试？” 没回，目光倒收了回去。 ......奶奶滴。“缩头乌龟。不就是你现在打不过了，不敢面对，只能分开我们，方便欺负弱小？装逼。无耻。不要脸。”诺亚继续挑衅。 还是没回。 不行。得转个方向。 “喂，那个小软蛋，正在我们外面人的手上呢。告诉你，你现在可以趁着我们不在，也找不到出口，自个儿偷偷的出去救他。外面没人拦得住你。” 这话，终是起了反应，不过却是......“你们不会杀他。不急。” “谁说的？” “以前那么好的机会都死不掉，别提现在有利用价值了。” “......” 诺亚再度憋气。 最后，只能循着他回望的视线，看向前方。 不过越看却越不爽了，丫的......弱渣这定定盯着人家小时候看，还一脸稀罕可惜的样子是什么意思？人家现在正找你们乐子好不好？！ 真气人！ 诺亚差点就想拍拍屁股跑了算了，看还威胁个毛线。 阿方索依旧如一的一副表情，看不清任何想法。 无人说话下，越往后，空气越沉寂。 直到看着人从虚拟现实返回，笼子下落，看不清里面状况后，诺亚蓦地跳起，“行了，人死了，满意了是吧。我走了。” “再动我让她真的死。” ......“还想怎么样？” “等。” “你是不信还是不想信？” “太镇定了。” ......这到底指的谁？诺亚衡量不定，心情在极度不好之上越发糟糕，在去留之间徘徊不定。 现下这种情况，要走还真不如早早就走，白白拖延到现在。它开始了第二回的懊悔，第一回是因好奇进来，这回是因最初被唬住没直接跑掉。事情发展到现在，越是感觉了不妥，大大的不妥....... 映出的画面只是一片的岩浆黑土囚笼，还有外面的两人，看不到里面实际状况。不过不用等到最后，都能确认没人死这事儿。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众多想法一晃而过，最终诺亚看着被抱下躺于地上明显气息微弱的人，某种想法突地定格成形，“该死。” 刹那欲闪身出去，却被早有准备的拦截，“晚了。不如还是看着吧。”关心则乱，果不期然，否则也不能留人这么久。 “滚。” 一个一心要走，一个有心阻挠，两人再次在移动的大范围内动起手来。 第二二四章 等人回来 不是诺亚不怕威胁了，而是看着虚弱的人，忽然就醒悟了一件事，从头至尾，就不存在着“留下就代表她人安全”的结论。 危险不是中途添加的，而是本身就存在着。 在来前的一段时间，眼前人既然知道人在哪，却没迫不及待地让人死，就证明他不会亲自动手或是不能强加控制，或是等待机会......或者更甚的，危险还在后头。 自个最不该的，其实是将本该分秒必争的时间浪费在陪他看戏上，每等待多一分钟，等于发生变故的可能性添多一分。 譬如眼下，就是证明。 真该死。 在一通顺手乱砸应付着阻拦攻击中，诺亚气腾腾地往海伦林德所在的方向且避且退走。 ...... 单纯靠自身恢复力达到能勉强自主走动的程度，需要多久？至少安瑟认为美人儿说的一时半刻太乐观了，怎么着也得两三个小时吧，在这妥妥的濒死重伤基础上。 念及此，蜷缩躺着的安瑟除了无处不疼外，更添了心烦意乱，遂干脆默数着数字简单的催眠平缓心绪。 没人再说话。凯也不再提离开的事情，更没辩驳。 数道细微的摩擦破空声就在这种环境下突然传至耳中。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有了反应，凯手中光剑乍现，在疾来的光影中横档截住，脚步在硬抗中硬生退后两步，而利娅猛地将人抱起，再一连侧身腾挪闪避后，抬头与另一双虎视耽耽的裂孔形蛇瞳对上。 三角状头颅连着前部直立着，颈间两侧膨胀，分叉细长舌头往外吞吐，传出“呼呼”发怒声。 视线余光外，更多的巨大身影显露了身形，全是清一色通体覆盖着赤红鳞片仿佛缭绕着火光的毒火巨蟒。这种异星特有生物，体型巨大，凶猛，狡猾，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物种。 安瑟那折磨得明显迟钝的神经在被粗暴抱起带动时，才意识到周围出了事儿。不过，撑开一丝眼皮，还是看不清，复又闭上。 说话更没戏了。 极度的凝重真切地显现于每个人脸上。 凯尚算游刃有余地回击，反之抱着人的利娅行动极为不便，手底抓着的能量枪时常瞄不准地射在覆盖着鳞片的躯干上，穿透炸开表层露出血肉时，却更刺激着属于动物的狂暴兽性，很快，接二连三下，屡屡险险地差点被绞入十来米长的巨型躯体中，或是稳不住被甩入翻滚的岩浆内。 与之同时，外围围拢上来的包围圈却越来越大，有种密不透风的无尽感。 凯踩着尸体，往外观察的目光从远处尽头收回，侧身避开飙来的影子，就势前倾一个反手将光刃深深插进七寸拔出，踹掉，替利娅暂时解决险境后，道，“它们出来的地方，应该有通往出口。” “应该？” “试。” “我们？” “我们。” “远。” 两人背对着，分别在刺射躲避移动时短促地交谈。随着“远”字落下，一时两人都没再开口。 三个人，真正说来现在仅相当一个战力。除非...... 稍微分神下，利娅避让略慢，躲过了散发着寒光的獠牙，却没躲过滴落的唾沫，附带剧毒的液体沾上发丝头皮，引起火辣的麻痛灼热，和两三秒的晕眩感。 凯一刹那将人接过，再扯她一把，闪开躲掉迫在眉睫的危险，“我有提议。” 重新站稳，解放双手的利娅抽出展开光剑，格档横扫竖刺间，回，“说。” “岩浆。” 岩浆？岩浆......利娅略作一想，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脸瞬冷硬，没回。 凯没催促，眸光微沉。 然后，他便感觉衣衫被轻扯了一下，胸口间歪扭的一笔一划，慢慢成字。 “好”。 这是安瑟想表达的意思。眼睛看不清，但不代表会感觉不到，分析不出现下形势。如果，她真的是在岩浆下不会死，那她接受。 不过就是痛，及......赌一局而已。 她相信，总有人，会回来的。 这是她的信念。 用尽全力艰难地抬手写完字，安瑟便继续稳稳当个脆弱安静的瓷花瓶去了。 凯明白意思的瞬间，手臂微紧，还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眼睛紧闭着，没动。 刚才的似是假象一般。但他知道不是。这还真的维持着一贯的利落果断......即便面对的是自己的生死抉择。 他一时心下复杂。 疾风、腥气裹挟而来，他避开，利娅再挡下，拧眉，“干什么？” “她应了。我们走。” “等等。” 利娅抽着空档，续上，“什么意思？” “她应了。”凯重复一句，再道，“不想都死，先抽身脱困。” 这里闷热，毒气挥发强，耗费体力高，短短十分钟时间，行动相对已有一丝滞缓，这是很明显的事实，不用多说。 利娅咬牙，跳上三角状头颅狠狠补上一道，“在下面能撑多久？” “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利娅冲他冷视一眼，“二十分钟，我们回来。” “嗯。” “记着！她死，你死！” ...... 在越来越强的压力下，阿克渐渐靠近原海岛所在位置的对应海底深处，周围是一片无尽黑暗。 影影绰绰地，无边的庞大轮廓显露出一丝模糊影子，紧贴着海底地面。 阿克摸上，手掌触着了寒沁的冰凉金属感。全力击出的拳头落在上面，只听着沉闷的噗响，没有痕迹。 他停下，慢慢地沿着外壁一路往下摸索，企图寻着入口。 轮廓外围，海底平面相比水平线凸出厚厚一层，堆叠隆起，同时沉淀着无数残骸，有朦胧的游动影子从中悠闲穿插而过。 五分钟后，弗格带着莫小莉寻着定位追了过来。 阿克听着动静回头，压抑心里挥之不去的躁动焦灼，简短道，“要找入口。去吧。” 无声地点头，身影便分了开去。 莫小莉朝周遭扫视一遍后，径直朝残骸间成群的游动影子游去。没有被惊动地逃掉，自身也没遭受袭击，她伸出手，看有着鲜艳颜色的鱼儿环绕着欢快转圈。 ......仅三四分钟后，其余两人耳边便传入一道清脆声，“阿克哥哥，弗格哥哥，过来这儿啊。” 第二二五章 相互折腾 莫小莉所指的地方，是靠近底部看去别无异样的光滑外壁，“这里会有大鱼被拖进去”，她道。 这是引起鱼儿们不适的所在。 阿克伸手摸了摸没有发现，退后，直接抬腿全力踹去，水的阻力卸去部分力度，落在上面仍引起了不小的震动闷响。 一下又一下，仿佛带着水滴石穿的毅力，不疲歇地落在同一位置。 一旁的弗格，则给还在星域外监督扫清残余力量的罗瑞发去了援助定位。可能因是不在计划以内的地方，这儿，给了他不太好的预感。 莫小莉安静地待在一侧。 ......没有了任何顾忌，凯和利娅先后一路从包围圈中心杀出，离开黑土地后进入散发着腥臭的如同洞穴一样的所在。 毒火巨蟒是肉食动物，自然不能空空如也地在这里挨饿。理论上，应该有人豢养，提供食物，也就是，有投食的地方。 投食处，代表着出口。 黏稠的空气，加之无处不在如影如随的挟击，利娅在进入不久后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蚁多搂死象，别提它们速度力量并不弱。 同时，两人仿佛被困在无穷无尽的分叉口上，走不到尽头。 时间在点滴的紧绷中过去。 “不能走下去了！”利娅趁着空档，伸手拽停了还在带路的人，“回去还要时间。” 凯将已走过的路在脑中汇集成一幅线路图，“应该有中心区。” “回头！”利娅根本不去想也不接他的话，在盘旋堆叠的粗大尸体躯干掩护下，靠在布满污浊的看不清原色的内壁上稍作停歇，铿锵道。 凯踌躇不定地立着，对视。 片刻。 “你清楚我们不会再有体力......” “回头！”利娅粗暴地打断，重复一次，异眸里闪着寒光。 气氛一刹僵硬而凝滞。 在似是静止了时间的对望中，她最终扯出一抹冷笑，“不回？” “没有希望的拯救，没有意义。”凯终是沉着一张脸，淡声回。这种近乎陪葬的行为是愚蠢，及不自量力。他的冲动，只停留在十年前的年少无知中。 “好。很好。”利娅点头，一脸嘲讽，“看来你忘了是谁造成现在的局面。” “我承认是我的考虑不周。可是，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她没有能力逃出来，面临的结果是一样的。这说到底是她的问题，不是我。” “你错了，她有我。我能出来，就证明她能出来。” 凯眼神微凝。 “我代表着她实力的一部分，不仅是我，其他人也一样。从根本上来说，是你不适合参与团体行动。” 利娅攥紧光剑，钻出去前最后说道，“好好留着命吧，我祝你永远孤家寡人。” 在重新扬起的腥风血雨里，凯定定看着坚挺的背影从眼前消失。 ......在往海伦林德方向退走的时候，诺亚分出的神识在接收到被独自扔下的人的监控镜像时，立时炸毛了！ 搞什么鬼！不会护着人拖一会儿等别人过去援助吗？！ 我去他奶奶的！ 那该死的果然不靠谱！ 气得不行的诺亚完全硬生抗下了袭来的一击，就势退后转了个弯，径直往底下蹿去。 见状，阿方索顿住了身形。改变方向了？说起来，两番交手，依旧占不了便宜，也没找到致命点，是特别擅长挨打？ 这里可以困住所有人一时半刻，但诺亚是意料之中的不在此列。不过此番接触下来，它出去与人接触久了，人性化缺陷还真跟能力一样越加突出。 情感，就是个无用的东西。 慢慢的相互折腾吧，折腾得越久越好。想罢，他没再继续跟上，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利娅转了三四个弯，一个人艰难地闯回时，便听到了隐约传入耳边的，特别的撞击声，一下一下的，快速而粗暴。 还有人，在附近？ 神思不定地转过数个念头，她便循声而去。选择这种方式的，大概，多半是友军。 而有比她更早到的。 开始还挂在胳膊上讨吃的小东西早在察觉到危险气息时，便悄然无息地没了身影，钻走了。 直到异样的颤动传到四处溜走的它这儿。发现是在外面......外面，它想出去的地方。怕水的它小心翼翼地钻过去，再沿着边儿一点点的啃......察觉到微颤时，嗖的一下蹿走躲避，暗中观察。 嘭咚的沉闷声响下，水流汹涌而入。阿克率先踏了进来，扫视着圆形通道。 身后跟着的莫小莉感觉肩头被某东西猛的一下扑上，侧头，惊喜地唤，“灰灰！” “咕噜噜......” “我姐姐呢？” ......本是顿住倾听的阿克这时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声响，“莫小丫!下来！” 是利娅。 这儿是隔层通道。 利娅听着上面传来的熟悉声响，连唤了几声，本就力不从心再添分神下，猛地被再次袭来的蟒影卷起，强大的挤迫力让她似是听到了肋骨断裂的清脆声。 她闷哼一声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然后就被松开，再被拥入一怀抱。 弗格垂眸看着她那浑身伤痕的狼狈样子，皱了皱眉，刚要放下仔细查看时，便被扣紧了手腕，“去，先救阿瑟。” 阿克三两下解决掉袭来的攻击，听着话后心下一紧，比弗格更快出口的回，“哪？” 突然多出的陌生强悍气息震慑得其它火蟒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走。”利娅指向右边。 弗格只得将她抱起，跟在阿克后头走着。而莫小莉自主地捏紧已展开的光剑，紧随在身侧，半步不落。 几分钟后，面对着偌大的岩浆黑地，阿克根据指向，直接在倒下或再度蜂拥而上的躯干上闪身疾去。 直到一道浮在岩浆上的身影映入眼帘。 ......死去活来的安瑟什么也感觉不到了。理论上没了笼子后，密度大、过于粘稠的岩浆吞没不了全部身体，仅是浮于上面，没之前被全身没入的疼，但，耐不住时间长啊。 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她终于如愿以偿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阿克伸手过去将人抱起，眸内积聚起幽深的黑暗，转身便朝来时方向而去。许是危险气息太盛，吞吐着舌头的火蟒只“呼呼”地在一侧虎视眈眈，没有攻击。 身侧一阵风吹过，诺亚杀气腾腾地现出身形，一把将人接过。 阿克松了手。 赶至的弗格仅是瞧了一眼，拧眉，“先去安全的地方吧。”妥妥的两名重伤员......这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跟我来。”诺亚扔下一句，便径直一侧走去。 利娅却是盯向阿克，“你还是别跟了。” 在对上的目光中，她意有所指地继续道，“还有人，在里面。” 阿克一刹明白她的意思，顿了一下，径直再度往里闪身而去。 第二二六章 消失的人 隔着不远不近的数条弯道，凯听到了重物掉落地面传至的轻微回响，和海水从隔层通道往下灌的动静。 尚停留在里面的，喜热畏湿冷的毒火巨蟒全受惊地往外头逃蹿而去，整片区域在须臾间变得冷清，仅剩尸体横陈。 寻到准确位置时，已人去地空。 猜测到什么，他回头，半路遇着了赶至的阿克。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遥遥相望。 看着对面人依旧沉着镇定，也没显露任何可见伤势后，阿克拳头微捏，脑里下意识晃过另一道影子。 勉强挪开视线，他转身，“走吧。” “我非有意。”一前一后，不快不慢地安静走了半晌，眼看就要踏入黑地外面，凯还是主动挑明。从小到大，他最不习惯的就是这样的沉默，这算情绪最坏时的表现。 前方身影在话落后瞬间转身袭来，背部狠狠撞上内壁，带着凌厉破空声的拳头擦过脸颊，落在壁上，发出呯的一声震响。 凯没有任何回防动作，只冷静回视，“想打一架？” “是你想！什么叫非有意？他们所有人，就连一向防备你的阿瑟都不设防地与你组队行动，结果你都做了什么！告诉我！”阿克本来压制着的情绪完全爆发，怒道。 要是没问题，利娅不会迟迟才告诉还有人在这儿，且两人都伤得那么重，偏他一人几乎毫发无损。 “一码归一码，我们计划内的行动很顺利”，凯眼梢带冷，“被卷入这里不是计划中的事情。” “那你就可以单独行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在这种地方，你完全可以护着她们，只要不去想那该死的保存实力！” “那是因为你们来了！没来就是另一个结果！怎么，她重要得值得我去陪葬了？！”凯被他的怒气所感染，语带讽刺。 “陪个屁葬！我怎么可能不来！”阿克往他侧壁再砸了一拳，狠盯着他，“你他妈的不相信我是不是！” 凯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微带失控的语气，“真想发泄就往身上砸，不然你就给我冷静下来！” “我去你的冷静！要不是没忘记现在在哪，你以为我不想往你身上招呼？不过既然提了”，阿克退后，松开手，“出去后补上！你大爷的现在就是欠揍！” 说完转身往外大步而去。 凯刹僵，当即欲反向离去，但神思不定数秒，最后还是拂手跟上。 ...... 莫小莉单手抓着尾巴，拖着蟒尸落在后面走着，被特意割裂的伤口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深绿血痕。 弗格时不时往后瞟几眼。 小小的身躯与十来米长的粗大躯干形成鲜明对比。 将近十分钟后，众人绕转上到一个类似医疗研究所一样的地方。幽闭的空间，沾着久远污迹的各类器械，散发着寒瘆冷光质感，更显眼的是角落里，堆积散落的无数骷髅。 诺亚抱着人，直直走至医疗舱前才停下。 ......安瑟是被强制唤醒的。是以睁开眼时，同步感觉到了钻至脑袋的刺疼。 “神经刺激过度，本来需要休息恢复，但眼下没时间。” “嗯，没事。”安瑟适应了一下，瞧着低头说话的弗格，爬起，伸手抱上一把再放开，“每次一睁眼看到你就觉得特别幸福诶。“ “......看来脑袋没烧坏。” “嘿，还好，不是有......”安瑟抬手摸摸，整个人霎时僵了下来，似乎，哪里不对？ 对上怔然目光，弗格忍不住笑了一下，“没事，不就是光头吗？” 什么叫不就是？虽然平日不爱捯饬，但也不能......安瑟摸着特别光滑的脑袋，傻了眼，嘟囔，“肯定丑爆了。” “还行。” “说句漂亮会死人嘛，谁规定光头妹子不能被赞漂亮了。” “......” “这是哪？”接受完不完美事实的安瑟扫了一眼周围，回到正事上。 “看位置是原底部上方。具体得问诺亚去。” “它在？”安瑟说着抬步走出门口，没等到回答便看清了长廊外情况。一瞬间，觉得头更疼了。 看了几秒，她揉揉额头，道，“打完了没有？”小孩子似的滚地上扭成一团嫌不嫌丢人？很闲？ 站在一侧观看的人率先转过头，地上的两人则霎地分开，站起。 “我想揍的是别人，是他自己非要硬挡。”诺亚嘀咕。 阿克和凯两人循着留下的记号来到时，人正在里面接受治疗。不过，也没等谁说什么，迎来的便是一道不由分说的厉风。 阿克主动接上，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很直接的没有任何招式的打架.......导致没人有兴趣阻止。等着是等，看着也是等，没差别。 安瑟视线转了一圈，回到诺亚身上，“你怎么在？” “我就不能在？怎么不问其他人？”诺亚表面理直气壮的回。内里却是心虚......它将人送到后其实是打算立马走的，可是...... “这里应该困不了你。”安瑟不接这茬，没有废话地继续问，“现在什么情况了，婆婆和林德呢？阿方索呢？解决了？” 从他们被卷入到现在，时间应该不短了。 诺亚声稍轻，“不见了。” “嗯？” “都不见了，没在我感知的任何一个位置内。”就因如此，它想走却没地可去了，既然有人从外面能进来，自然不需再找出口，而想找的人不见了，更麻烦了......这样算来，还不如等人醒来再作打算，废不了多长时间，省得来回跑。 “说清楚点？”安瑟拧眉，“一起不见还是？发生过什么？” 诺亚只好把情况简单就说了一遍，“......反正就这样，我来找你的时候，他没跟上。而另外两人也不在原位置了。” 安瑟有点匪夷所思的瞅着它，“你花了半个小时陪人家看戏？都说什么了？” “没有半个小时。”我哪里提到时间了，到于说什么，诺亚是不可能自曝其一时短路之蠢的，“不就是特意拖着他在那等人找来。” “......”安瑟本想说那就不该再离开，但随即想到会出现在这肯定是为了自己，便没再提，只是心里有着想不通的问题。 如果启动机关是为了自己脱身，那为什么不第一时间离开？如果是为了将己方一窝端，那悠闲的看戏态度也好像不太对？ 倒像是拖延时间。 但是，为了什么？ “我想后来的消失，应该是从这儿离开了。”静默中，诺亚慢腾腾地说出自己的分析结果，“先出去联系外面看看情况吧。” 第二二七章 引爆星球 星域外。 妮妮在查看着陆地地面传回的影像数据。强行登陆的运输舰除了带去野蛮的支援外，附带的自然还有近万架微型无人侦察机，具体战况是需要实时掌握的。 是以海岛出事时，阿克他们能及时接收到反馈的监控影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直接寻下去。 不过看着看着，妮妮的神色开始越来越凝重，到最后，撤去繁杂的数据，独独盯着满屏的发亮红点。 “卷毛，让阿瑟他们回来，快......”妮妮猛地转过身，声音有些颤。 “怎么了？我收到弗格发来的援助定位，他们已经进去了，我......”罗瑞说着抬头，瞧她褪去血色的一张脸，心一紧，停下要说的话，箭步凑近，“不舒服吗，歇歇我来。” “让他们回来！”妮妮指着投影，“这反应能量......” 罗瑞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到投影处，只一眼，便急步上前。这些标记的数万个地点，监测到的辐射能量反应正在以百倍速度往上增长，再结合分布和其它数据，一个疯狂的构想跃于脑海。 这是想，引爆整个星球？ 这种熟悉的辐射能量增长曲线......聚集着大量暗能的格亚洛晶体一般很稳定，但如果加热释放......数万个埋藏的正在不断加热的晶体能量反应堆......只要达到一定临界点...... 按现在的速度，没剩多少时间了。 罗瑞低爆了一声“草”，便赶紧联系尚在陆地的人。 只是，全部......失联。 海底建筑里屏蔽信号。 罗瑞赶紧遥控指挥最近的无人侦察机过去察看。 “星球上的其他人，怎么办？”妮妮喃喃问。眼下所有人力都投入了最后的清扫行动，陆面的人没有特定的传送定位装置，没法让战舰靠近立刻展开传送，虽然即便能传送，对庞大数目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罗瑞没应。双眼边紧盯着传回的影像，边计算着自己亲自下去接人还来不来得及，从这里下到地面，再潜入海底找人。 忽然一道熟悉影子从上面掠过。 是了。他怎么忘了莫九也在下面......于是乎急冲冲的联系上，“赶紧过去，找到阿瑟他们，让他们赶紧的滚出来。” 海底里。莫九正坐在潜艇里面往深处而去，接通通信后，这猛然的气急飞速的一段话让他有些怔，“怎么了？” “你们下面可能要爆炸，他们联系不上。” 爆，爆炸？莫九脸色一刹苍白下来，声音有些抖，“什么时候，多，多久？” “可能也就十几二十分钟，尽快。” 能够从内部引爆整个星体的庞大晶体能量反应堆，所需时长不短，现下发现端倪应该过去近一半时间了。 这么急？莫九冷汗直冒，“要是找不到......” “死。”罗瑞说着，放大了他们所在区域，盯上去。在距离他们极近的海底另一处，也有其中一个引爆点，而且检测到的数据比其它地方更要高出很多。 这绝对不是临时的针对措施，可能，埋藏已久。起码在诺亚出现以前。 拿自己的星球这么玩，什么仇什么怨。他妈的疯子。 “卷毛”，妮妮还在想着着刚才的问题，“要是人撤不走，我们能不能将热反应给停下？控制程序极可能就在最大的引爆点那里，只要停掉的话......” 罗瑞顿了顿。理论上，按现在能监控到的辐射量，没有专门加强的辅助装备，没人能走到反应堆中心。且控制命令极可能是不可逆的，就算强行毁掉也需要人去判断去操作。 风险极高，时间不足。 晚了。 他刚要摇头，就听得耳边继续传来莫九的说话声，“我到了。进去后从哪里找起？这儿......很大。” 影影绰绰的一望无尽。 单单从外面看一眼就已经让莫九心慌意乱，十几二十分钟找到人，可能吗？可丫头们都在里面。 罗瑞听着声音，眼睛盯上还在不断移动反馈的影像，在扫描下整个海底地面模型已差不多全部建成了。 找人......停止热反应...... 他忽然想起，莫九在永望星窝着的那段时间，身体是经过辐射改造的，有一定的几率可以走到反应堆中心毁掉热反应程序。 但是，他如果去试，就不能去找人了，并且如果毁不掉或其它地方的热反应来不及跟着停止的话...... 相对来说，找人的风险更低一些，毕竟诺亚也在下面。保存他们，和拿他们的命去赌几率不高的保存所有人。 他宁愿，只保他们。 “怎么样，说话啊？”莫九催问着。 “你......” 一旁，妮妮脸色再变，“他怎么上来了！” 其他人呢，没人跟着？ 罗瑞望去，只见一道身影踩在战机上直直往这边飞疾而来。心转急念间，他将出口的话变成了，“等等，我给你另外一个定位，进去，然后毁去所有能看得见的程序，知道吗？” 莫九有些愣，“......这样能救他们？” “能，记着我的话，毁去所有看得见的。因为里面可能通信不了，我不能给你指示。” “哦，好。” 看着其位置开始移动，罗瑞犹豫了一下，才道，“莫九，那里去了可能回不来。你......有什么需要我带话的？” ....... 所有人心带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那个凭空踩落战机，直直往其中一艘战舰疾去的男人。 姗姗来迟，可方一出现就震动着全部人的心。眼见胜利在望的喜悦迅速退去，整片星空似是霎地安静起来。 阿方索只身落在战舰上面停下，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外壁。 没人再尝试主动去攻击，或者，都在等待着己方上层的人出现。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在无限拉长，气氛渐变凝固。 走到紧闭着的，似是入口处的阿方索，刚要准备暴力强硬踹开，一阵似有似无的涟漪吹来，他偏过头，看着前方。 一个突然出现的却是眼熟的人。 他眸里闪过一丝光，转身正对着，“原来是你？”外援没有，相反的，没多久，他倒是收到了不少的求援通信，来自距离最近的三个分部。 “嗯，是我。怎么，能来到这，小女娃看来真栽了？” 第二二八章 前方禁行 “那你还敢出现？”阿方索语气霎寒。 “哈哈，这话可不对了，利益为先，她没了，我这不是恰好可以接盘？她在，我还得惦量惦量呢，那娃啊，贼得很。”老施勒笑得看似颇为欢畅。 对面却是冷笑，“恐怕你的如意算盘不会如意了。” “怎说。” 一道红光闪烁着朝他而来，老施勒眼里露出一丝精光，抬手接过。瞥了眼光板上急速上升的密麻数字。 “我接我的人，你回你的地方。事情到此结束。” 视线从光板转到浑圆明亮的星球，听着这话，老施勒轻叹，板子成渣从掌中滑下，“你呐，干得不地道。谁没个胜败，哪用得着如此。” “别废话”，阿方索冷言以对，“如何。” “星球没了，若还非要揪着你拼命，的确吃亏，我赞同。”老施勒摸摸下巴，“所以我想想吧，不如大家都别急，好好一起欣赏一番？毕竟这外炸天体见多了，内部自爆却少见，错过不太好。” “你这是，不让？” “纵使我让了，招呼我的人也不答应呐。真的，不急。”老施勒摆摆手，乐呵呵道。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两人外围由远而近的围起了重重圈子，数百穿着太空战甲的人在前，其后是掉头转来的最初惊呆观望的战机等，只余必须的战力还在最外面拖着残余敌方。 所有武器锁定只对着包围圈中的一人。 甘娜立于最前，字字肃冷铿锵的话语透过通信频道传至尚在星域战场的每一人，“奉主命令，将人留下！ “是以，你们就是死，也别让人给逃了！别忘记他是谁，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是！” 不远处，同样已经出到外面跟着严阵以待，绷紧着神经留意状况的罗瑞，低声问后方的妮妮，“他们能联系上了？” “没有。” “要是看着不妥，你赶紧先撤。看这苗头，他们要是回不来，狡猾的老家伙肯定是撒手不管的，他才不管什么还是联盟的事。” “嗯。” ......利落的回话一下堵住了罗瑞还想要出口的“不要管我，我还行”什么的后续劝告。 阿方索冷淡的视线环扫一圈，收回，落到脚下紧闭处。腿微动刚踹落，一道道密集光束呈平行线射来。他避让，离开了原位置。 老施勒置身事外的观看着，嘴角弧度微扬。 他自是，要等到最后结果的。 要是星球真毁了，安小娃他们回不来，他也不必一个人与对方死死纠缠，毕竟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不值得。反正该到手的已经到手。 况且，他这回，是纯粹观战来的，基于安小娃的提议，先派个代表看着，觉得己方能赢就往外通知跟着对付其他地方，看中哪就是哪，这里倒了，不怕会有任何外援或反攻的后续麻烦。 树倒猢狲散。 抢占先机，攻其不备。 这种推翻原先约定再另行提议的行为，虽让人恼怒，但细究下不是不可行，前提是，他们真能赢，是星球易主的彻底的赢。 乍听之下很疯狂，但那笃定自信的神色......在放弃半路夭折的计划和改变计划的考量间，还是后者更吸引人。不对劲就回撤，顺利就跟上，到底不亏。 是以他来了。 到眼下地步，星球就算毁掉，也是赢。血色已经从根基上倒了，它不会再有机会，任何早就虎视眈眈的势力也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只是相对安小娃他们来说，结局显得壮烈了一些。 ...... 安瑟决定出去。诺亚说得对，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在这里盲目的找，不是事儿，且人不见了，的确极大可能是出去了。 其他人自是没有异议。 然而。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的时候，阴冷空旷的走廊两侧，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安瑟微微眯了眯眼。 十来个清一色的全身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缓缓走近，于几步远开外停下。其中一侧最前，传来熟悉的嘶哑声，“你们，还是留下来吧。” 黑袍人。 安瑟没回，反是转眸看向诺亚。 诺亚摇头，“感知不到信息，人不在镜头内。” 等在这儿，医疗室......像是再次踩下的一个坑。 接触多了，越发的知己知彼，悄然无声这招也学得越发老辣。这个时候......安瑟不疾不徐道，“诺亚，先出去打探情况。” 论速度，没人比得上它。 “准备吧。”斗篷人挥挥手，顷刻间，十来人便前后分散开去，不远不近的卡住了两侧通道。 “这可拦不下我。”诺亚轻哼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走廊内，旋即成了一团混战。 这些人，身手都极好。安瑟躲开攻击，同时拳风擦过敌对人脸颊，撩开帽子，对上了一张陌生苍白脸孔，那种似是长期不见天日的，带着病态的白，眼神毫无波澜。 两倍多的人数，每人至少对上同等战力的两到三人，不说打赢，真被一直拖下去也够呛的。 在全部人默契的有意包揽拦截下，诺亚还是很快的脱身，往外急速蹿去。 ...... 莫九按照指示，去到了定位所示地点。 一个隆起的海底山洞，只是，有门。他从潜艇内出来，伸手，摸上了带上温热的金属感。砸，踹，炸，折腾了两三分钟，黑漆的金属门纹丝不动，只留下一些浅淡痕迹。 莫九冷汗涔涔，心里越发焦急。按所说的十来二十多分钟计算，从过来这儿到进不去，眨眼七八分钟已过去了。 会死人的，都死。 他用尽全力狠狠地一下下拼命砸着，眼睛渐变通红，裸露的皮肤外一条条黑筋突起，肌肉膨胀，而随着他的身形变高变壮，砸下的力度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不知疼痛下，连续受攻击的地方开始凹陷，最后爆裂。 红彤彤的光线从里面透出。 莫九刹那感觉一丝晕眩，摇摇头，卡着裂口钻了进去。率先涌进的水，在前方像是遇着了无形的二次屏障，停止了流动。 内里一片燥热。 顺着路旋转着往下跑了几步，莫九霎地停了下来。 泛着红光的幽深中，视线内，是踏出的两排机器人。 “警告，前方禁行，违令者，杀！” 第二二九章 最后选择? 莫九偏了偏头，那双覆盖满密麻红血丝的眼瞳，映出取代双臂抬起的半人高的长枪巨炮，泛着寒光。 没有绝望、恐惧、战栗等情绪，甚至像没有听到说话一样，他这被迫停顿的几秒间，嘴边只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一句，“进去，毁了，毁了......” 对面的警告落下，他一脸狰狞之色的冲了上去。 发出的精准光束像射在铜墙铁壁上，一闪而过的巨大躯体腾空扑落前面机器体，双手巨力一扯，扯落驳接的枪炮，再揪起战甲之躯往前一砸，砸落三两只，人则跟着直冲而上，如此重复的三番五次，竟让他生生砸出一条前进的路。 不辨外物，感觉不到疼痛，在谁拦谁死的疯狂里，他的脑海仅剩战斗的本能，和牢牢的一丝执念，那是路，砸开障碍物的就可以继续通行的路。 血，从一滴滴，到蜿蜒洒下，像路标一样，指引着往里。 数十具机器部件七零八落地被抛在后头，粘连着皮肉血碎，闪烁着噼里啪啦的残光，挪动。 ...... 避开扫射攻击的阿方索重新将视线投向周遭，眸色暗沉。 紧接着，身形一闪，出现在其中一具太空机甲前，掐起挥掷间，眨眼里数道璀璨火光嘭地在周围炸起。 锁定的攻击只追着残余影子，跟不上本人。 这时，罗瑞从后面靠上了静静在战舰上方观战的老施勒。 他心头大为光火，面上却是一派平和，“施勒爷爷，你看，是不是可以稍微替我们拦截一下？” 这种损失一定程度上能够避免。 “你们头儿呢？不会已经？”老施勒没回，反语带深意的偏头问，要不是出来见着对方，他还不知道眼皮子底下将会发生什么。 “有事拌着了，很快上来。”罗瑞心不跳气不喘的道，“不必多虑。”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老施勒忽地转眸瞧向另一处。 同一时间，罗瑞耳中传入，“海伦和林德回来了。” 那其他人不是也......喜意刚要泛上，忽地觉得不对，怎么只提这两人。正想着，传来的后半句明显多了丝慌色，“只有他们。” 这片刻，一人冲着阿方索而去，一个现身于眼前。 “他们呢？”海伦从远处赶来的时候，一眼就扫清了目前情形。 听着，罗瑞提起的心放松了一丝，他还以为，是不是都已经......他连忙将人带往一侧，才道，“这话该我问？他们怎么了？” 都还没回？“失散了。一直找不到人。” “那怎么上来了？没收到通知信息？没先联系问清楚情况？”罗瑞一瞬气急，没找到人不要紧，可以去援助莫九啊......不对，按估算，他们动身上来的时间更早，要是能联系，更有把握，时间更宽裕。 他心里抱着的微弱希望无限向绝望倾斜。 完了完了真完了...... “就这东西？什么反应也没有，估计他们的也一样。”海伦脱下耳际通讯器，扔过去，“转一圈见不着任何人，后来决定强硬闯出时察觉到有人离开的痕迹，便和林德连忙跟着上来了。” 说罢再道，“那地方，可以困人，但按他们的实力，死不了，不用太着急。” 罗瑞接过扔来的通讯器，调试了几下，喃喃，“原来不仅是没有信号。”也坏了。能无声无息毁坏电子设备的，估计应该存在着针对性的电磁脉冲影响了，这满满的周全算计。就那么势在必得的让所有一切走向毁灭吗。 海伦见他依旧一副满是绝望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不对，“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罗瑞伸出手指，指向远处浑圆星体，“那里会整个嘭的消失。你们应该是被错误引导了......”没法对付的人，可以慢慢的拖，可以不着痕迹的误导暗示，只需花心思。 海伦怔在当场。 整个消失？毁灭？ “是时候，该让人往外撤了。”两人回来了，也用不着再稳定人心，用他们去强留下人了，“那个人，罪魁祸首，你去吧。若万一......得替他们好好报仇。” 罗瑞说着便转身，走了。 海伦怔然的目光，从星球再缓缓的转回到与另一道身影纠缠的人身上。片刻，一个急冲闪了过去。 她原想着尽快解决好了，无论对与错，让往日一切随着这场战斗的结束而结束。可是，终究......非要这样才算彻底吗。 随着海伦的加入，阿方索不得不分神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有关，撤走。 要是没有老施勒最初横插一手，他刚才已经在他们来不及反应时将西恩弄出来，再离开了。以为是单方面倾全力而来，却不成想还有合作。而暗下联盟，不会是近几天仓促达成的结果，也就是说，在这很早前，就有动静了。 对于在下面已交过手的两人，同时面对确实讨不了好。 心念急转间，眼神一冷，阿方索虚晃一招，趁两人闪避时，急速往后侧退去。 西恩.....只要自己没死，他还真不怕他们会杀。 ...... 诺亚以最快的速度，从洞开的豁口处冲了出去。 方一置身外面，蛮横地侵入熟悉频道时，也同一时间接受到了数道紧急留言，接着便少有的僵了僵。 数道念头瞬间滋生成长。 第一个是立刻回转，将人带出来直接呼叫传送。但被缠着的其他人，无法脱身。不行，弱渣她肯定不同意......全部摆脱，不够时间，肯定不够。 第二个就是自己走，立刻走。这种程度的冲击力，就是自己对上也大概率会挂掉，是真正挂掉，不止于这副皮囊，但......草，该死。 第三个才是，去援助莫九。一切内里情况未知，如果不成功，热反应无法人为停止，那，很可能......都没法没时间再逃了，最傻叉的做法，没有之一。 几秒的时间里，它定定立着，仿佛天人交战。 连通的通信内，妮妮惊喜的声音响起，“喂，是大宝贝吗？你们出来了？” 一秒，两秒......“嗯。准备好传送，两分钟内。“它回，同时往上方急速上蹿。 “嗯好，马上。” 第二三零章 毁灭打击 莫九倒了下去。 数不清的伤口遍布残躯，割裂得支离破碎的肌肉层，暴露在外的白骨内脏肠子，血液蜿蜒流成长长一路。 如此重的伤势，一般人早已死了。但在最后的一刻，他从失去意识的疯狂中清醒了过来。 入目是模糊的血色，和夹杂的朦朦胧胧的绿光。他无法猜测绿光是什么，也无法看清这是哪里，是否已经到了尽头，到了需要去到的地方。 疼痛，让他无法思考。 右手微动，几颗小巧的圆溜溜的能量弹滑动在掌心，再脱离而出，往四周滑去。 他闭上了眼，笼罩在一片爆燃的火光中。 ...... 安瑟护着莫小莉，在混战中边抗击边取巧地游走。以她目前的状态，主战力还远轮不到她，不给别人分神快速脱离是要旨。 阿克和弗格则绝对包揽了一半以上输出。 要是不赶时间，己方如无意外能赢，安瑟看着一会儿就倒下的七八具尸体想着，手里光剑接下对方迎面袭来的寒光，抗衡间，对方瞳孔一缩，瞬地转头低眸，看向刚还瑟缩呆愣在一边，现在却从后心拔出血淋淋黑刃的的小女孩......这速度力量，怎么可能。 不可置信的0.01秒内，喉咙再被补上了一记。 安瑟踹上一脚，刚拉上默契得手的莫小莉准备再跑，心下一悸，下意识地将人拽紧，自身则在惯性作用下猛地不受控地狠狠撞向侧壁。 整片空间，没有征兆地，就像被卷入汹涌巨浪的船身，在急速剧烈地震荡摇晃。 所有人被迫地分开，停下了所有自主动作。 惊疑不定盖过疼痛，安瑟猛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黑袍人，一张疤痕可布的脸没有多余情绪，莫名的，反有解脱之色。 她的心，直直地一路沉到最底。 ...... 阿方索欲抽身离去的身影被徒然拦了下来。电光火石间，后头反应过来跟着追赶的两人已围拢追至。 周围所有的舰机都在默默高速地往外撤离。 转瞬，原本还混乱闹哄的星域变得寂然无声，仅余留尸体残骸无声漂荡。 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原本袖手旁观的人身上。老施勒似有所觉地扬起一边眉毛，“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不动手，不等于会在结局未定时眼睁睁看着人离开，别提现在不止一人了。 三对一，是个大好机会。这人啊，留着到底不如弄死了好。 尾音尚存，他整个人已再次直逼到身前，拳风带着撕破空间的力量和速度，毫不留手地暴击而出。 ...... 舰船内。 才踏入舱门的罗瑞被甘娜、邓斯米等数人围着直问，“他们呢？人在哪了？为什么这时候往外撤？” 说的是上面的命令，但现在，他们根本见不着人。 这很不对。但基于惯性对命令的服从，他们还是往下传达并启动退离。 “行了，还有事。”除了寥寥几人，没人知道接下可能会发生什么，大致所有人只是感到疑惑，和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但罗瑞现在什么话也不想回，更不想解释，只急迫地想盯着外面等待最后结果，于是一把扒开圈子钻出来，直奔妮妮那儿。 好不容易收到诺亚回音的妮妮本是松下一口气打算接人，谁知过了仅不到一分钟，只又等来气冲冲的一句，“先退后等着。” 便重新再没了任何声息。 把这话传出去，直到罗瑞回来，她依旧处于有些懵逼的状态。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了？此时一排排通红的疯狂闪烁里，所有数据仍在不断攀升，直逼最后界限。 中央最大画面，是拉近的，表面看去一片平静的旋转星体。 罗瑞踏入，走近，静默无息地定定盯着，指骨无意识捏得发白，额上青筋暴起。尽管就算毁灭，他，还有现在活着的人都会继续平安活着，没了束缚，不会再被悬赏，不会再被追杀，但......这种惨胜，根本不是他要的。 后面是跟上的众人。在没有得到满意答复前，他们自然追了上来。然循着视线看去，内心疑惑不安的须臾间，便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大气层似在狂涌搅动。 地表眨眼间出现了数道长长裂开的一条直线，还有，肉眼可见的内缩塌陷。 所有人一瞬失去了血色，四下死寂。 ...... 不过呼吸间，强大的冲击力打破外壁，层层解体，海水倒灌而入。 安瑟险而险之地避开不断砸来的大片金属，立刻就又被卷入了海水，不可抗拒地席卷着往外带去。 强大的压力压迫着呼吸，她低头，看见了裂开的海底地面。 那黝黑的深渊，形成漩涡的水流，像巨兽张开的血盘大口，无差别地吞噬着附近所有一切。包括她，和拽得死紧的莫小莉。 来不及思考，拼命往外游走企图对抗吸引力的安瑟感觉手臂猛然一紧，便被一股巨力拉拽着带离。 阿克。 她的余光，瞧不见任何人，只有无尽翻涌的暴流。此时此刻，也终于明白，早前想不明白的问题所在。 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狠和绝。 ...... 一秒，两秒，三秒......罗瑞定定盯着快速显露狰狞面目的星体表面，凝固的眼球微微转了转，终是察觉了一丝不对劲，猛地冲向另一处屏幕，绝大多数数据已然消失不见，而为数不多的几处，定在最高峰值上。 没爆炸。对了，没爆炸，能量不够，有反应堆停止了，剩余的冲击力不足以穿透地幔抵达地心.......还有残存的监测微型机，有没受波及的地方...... 狂喜涌现，他霎地回头吼，“回去，营救。” 闻言，站在一块的，僵硬着身体的数人愣神地抬头两秒后，方如梦初醒般急急地冲了出去。 他们的人仅归属于星域战力，没有谁被派往下去，而自主下去的只有那么几个不可替代的人，那么出事的也是...... 早知不该退，退回来干什么。 贪生怕死，苟且偷生。 不约而同的，下命令的罗瑞被他们拉入了以后绝不该听从的黑名单之列。 第二三一章 毁灭新生 安瑟拽着小丫头，钻出了海面。 茫茫无尽的一片黑暗海水中，她却闻到了飘荡的尘土味道。扔掉依旧没有反应的通讯器，四下徒留死寂。 “姐......冷......”低弱的声音微带颤抖。 安瑟捏了捏冻得发寒的小手，“等等，他们很快会来的。”撞击，失血，抵挡汹涌暗流，以小丫头现在体力来说，撑到现在不容易。 莫小莉乖巧地点了点头，只拥紧了一些。 这时，一道水花在侧激射而起，安瑟循声望去，看到了早一步抽身离开打探消息后便失联的诺亚。 “我给他们发去信息了，十五分钟左右会到。”好不容易从整个塌陷的海底山洞挖上来，而后找人也费了不少功夫，诺亚瞅着还算完整无缺的人，意识里无意绷紧的弦松了松。 还好。 死不了。 它也不用改名叫智障了。要知道，从半路折返到确认热反应有效停止前，它一直处于烦躁得想掐死自己的状态。 只是视线落到她怀里的小丫头时，微顿，硬生停下了接着想说的话。 安瑟眸光霎亮，压制下浪费时间询问的冲动，直接道，“其他人还不知道在哪，你去找找。” 阿克将她俩拉出危险区后便继续回转找人去了。到现在，她并没再见到其他人影。 “......我受伤了。”诺亚不满嘟哝，“我先带你们上去陆面吧。” 安瑟有点怀疑地打量了一眼，但太暗看不清，加之还泡在水里，便道，“受伤了便关闭体感，不疼。” 在这种环境里，能够感应生命的诺亚找人要比其他人轻松太多了。她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沉甸隐忧。 “......” “去吧，抓紧时间。”安瑟挥挥手，催促道。 瞧她一脸坚定绝不妥协的模样，诺亚只好认命地重新钻回水里。 随后，还没等回来人，安瑟便听到了不远处登陆艇降落至水面的噪音，和朝四周打去的亮眼光束。安瑟抱着陷入昏迷的小丫头主动游过去。 半路被接上。 罗瑞将丫头接过往医疗室送，妮妮则直接一把抱过来，大嚎，“呜呜，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会......呜呜......” “放开，勒死了，我这还伤着。” “......”妮妮噎，顿住，这才放开认真瞧过去，这一瞧，便接续大叫，“瑟瑟，你，你头发呢？” 你丫会不会太迟钝？“别提了，小事。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顺利接到人的喜悦迅速结冰，“还不知道吗。宝贝没提？” “不知道，大致猜到一点。我让它找人去了，找到没有，有没再联系你们？” “嗯，现在过去接”，妮妮说着稍顿了顿，“你们这儿是毁坏程度最轻的，算受周边辐射扩散影响，实际上，整个星球地表，已经，全毁了。” 单靠星球自身恢复正常生态系统，得需三千年以上。这三千年期间，这里不再适合人族生存繁衍。 最近最直接的，巨大的能量将地表大量的尘烟注入大气层，很快，侥幸存活的生物也大多熬不过将呈现的极温天气，那灾难后的末日。 若加以人工改造，需要资本。 但存活下来的人......她不敢估算还剩多少。除了他们来了这外，其余的人已经全派出去其他地方探测了。 毁了？......安瑟完全的怔然下来。 她其实以为，这里是中心点，是最严重的。结果，相反吗？他们活下来尚如此难，那......“为什么这里程度是最轻的？”怎么可能？ “以这里为中心，附近最大的近千个能量反应堆都停止了运作。不然不止你们，整个星球都活不下去。“ 妮妮说着，稍默，再道，“诺亚说，莫九救不回来，当海葬了。” ...... 从医疗室出来，安瑟便遇着了被接续接回来的其他人，不同程度的轻伤，或重伤。意外的是，重伤的还包括，凯，血淋淋的外伤。 紧跟着利娅，被先送进了医疗舱。 “遇着意外了？”尽管心下沉甸，安瑟看着重新走出来的阿克，，还是问了一句。 “黑袍人。”阿克简洁回。 安瑟默默地点了下头，没再问。既然人还活着，讨不了好的肯定是对方。 “准备去哪？”阿克想着她刚才的吩咐，低声反问了一句。 “找人算账。上面，把人拦下了。” “嗯。” 话落，倚在廊壁上的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尽管来前有心理准备，但......现下结果，比预计的哪一种都要来得糟糕。 片刻。 安瑟才扯了扯嘴角，低低开口，“这下，可算应了他们所说过的话，我还真带来真正的毁灭新生了。不，新生还没有，顶多算毁灭。” 阿克抬眸注视，“后悔了？” “不。大概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安瑟摇头。这就是她的选择。重来不会带来改变，不变的性格决定了人生轨迹的重复度。 除非人能预知。她已经尽力了。 恩怨情仇，谁能猜得着摸得透。 恢复一身干净整洁的诺亚飞快地蹿过来，眼前白光一闪，安瑟就感觉头上重了两分，低头，摸了摸垂下的雪色长发丝，“......我只让你拿帽子。” 且这里哪来的假发？虽然摸上去比真发还像真的，还有熟悉手感。 “帽子掩盖不了你狼狈的真相，这个可以。”诺亚振振有词。 什么理论。安瑟眼下没心情，随意地扯了扯，扯不掉后便算了，“行了，走吧。” “我也去吧。”阿克插话道。 “不等了？” “他没事。忙一场，总得见证一下最后结果。” 三分钟后。 传送，再踏出舱门，安瑟便见着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依旧一贯的冷颜之色，不同的是身体，似是寸寸碎断的肉体脊骨，支撑不起的软塌皮囊，缭绕着灰败死气。 谁下的手，够狠。 且不得不说，这精神力和生命力真是顽强，这样都死不了，还能若无其事。 仅是一眼，安瑟眸光便转到一侧的老施勒身上，笑，“谢谢施勒爷爷出手相助。” “安小娃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值一提。”老施勒瞅着仅是换了发型，看去毫发无损的人，乐呵呵的回，“不知留着人是为了什么？” 第二三二章 星球易主 “这儿风大，不如先回去坐下歇歇？林德，你就陪陪客人去吧。” 林德扫一眼四周密闭空间，再看向后面跟着走进的阿克，那冲他示意性地点头的动作。 “行。诶。这伤筋动骨的，的确得歇歇。”老施勒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留下浅浅一句叹息，“人啊，可心慈手软不得。” 这是暗示她不要手下留情？ 听着脚步声远离，安瑟紧接看向海伦，“婆婆，还记得你在岛上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改变主意了吗？需要亲自出去转一圈，再想想？” 空气一瞬沉凝冷寂。 诺亚本是悠闲地立在后头看戏，闻言倒越过上前，细细打量那软瘫在侧壁上闭着眼睛，似死未死静默无息的人，几秒后，依样画葫芦地在一侧懒懒斜靠坐落。 似守非守，似防非防。 安瑟注意力被它拉开少许，眼皮微跳。 海伦自始至终垂眸立着，良久，才开口，“我的前半生，花在如何不择手段地求存，从幼年的贫民窟到后来东躲西藏日复一日的炼狱世界，从开始翻找垃圾到主动猎杀人肉，从寻伴携手合作到互相背叛搏杀，从无比厌恶的软弱无力到挣扎着变得比别人更强。” “我终于走了出来，去到了外面，有了自由的后半生，但是，我走不出曾经的噩耗，我陷入了劣性循环，敏感、多疑、暴力、狠戾，控住不住的神经质，我以为人的一生也就这样了，没什么意思，想要拼命活着的时候没意思，活下来了也没意思。” “所以我想不到还有被触动的可能，很平常的午后，很普通的行乞小孩，我忽地想起了差不多被遗忘的仅有的一段快乐时光。我去做了从没做过的事，走遍了不同地方的贫民窟，从陪伴的身影中透视到最幼时的自己。” “行善的确使人心安宁。几十年慢慢的走过，我再次变了，或者说，从模拟到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亲善的形象，接受着孺慕，达到平和内心的私利。我开始从内心真正接受着命运的不公，人生的不满，与昔日与自己达成和解。” “在生命走到最后之时，我选择了回来，做最后一件想做的事情。孩子，我的确心软了，以前吧，心越来越硬，现在老了，心越来越软，我是想终结一切，但也相信原谅和救赎。或许更因为，心底残存的影子。” “但我忘了，他身上流淌的，不仅是一个人的血。” 安瑟静静地听着，听得最终一句，“我说过，我终究是支持你的。这就是我的解释。如果你坚持，我并不会去做什么。” 默了一默，安瑟只轻轻道，“我只看眼前的善和恶。” 过去的人和事，与她无关。 她不会去批判，也不会混淆。 说完，视线最后便落到阿方索身上，走过去。她邀请老施勒过来，除了有观战定夺的意思，还有另一点，坐阵后方。 不论私下有何打算，只要己方处于优势地位，结局未定前，彼此双方就是利益共同体，发生意外时，不会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成为威胁。 除非确认真死绝了无人可对付。 “他是不是尚可以听见说话？”安瑟踢了踢，要不是面部表情控制不对，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正问着，便面对上一双突地睁开的双眼，一贯的冰冷彻骨。 很好。 这种我为刀俎他为鱼肉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现在你还能在这吗。”安瑟倾身，慢慢的字字清晰道，“我觉得，你应该活着见证到最后。” 没有回应，没有外露的情绪，眼睛无声闭了上去。 这时，甘娜终于带着她等待的人走了进来。 西恩。 还有两个，从让城来的，归属于星盟总部，星球登记中心的公证办事员。避免夜长梦多，她自然不会亲自带着人前去办理，而让人家亲自过来，对这强夺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卖的肯定是关系和人情。 安瑟迎上，微笑，“辛苦了。让你们久等。” “没事，客气。”两名办事员规矩有礼的回，“我们开始吧。” “好。” 西恩僵硬着身体，从进来见到熟悉面孔的一瞬，便飞奔着拔腿跑去，但跑了几步，便发现了不妥。停下脚步，同时欲出口的呼叫堵在嗓子上。 怎么，了...... 似发现极度惊恐的事情，他的两只脚，像被钉在地上，再也迈不动。 这些人，想干什么？ 他定定地站着，看着简单交谈完的两人越过他，走上前，只瞧得见背影。而身侧人影出现，冷语，“乖乖的听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吗。” 西恩抬头，对上一双泛着冷彻寒光的眼睛......熟悉的，一如当初。还是那样，自从遇上她，自己的世界，全变了。怎么，也摆不脱。 怎么会这样。现在，父亲是不是...... 确认死亡。继承权成立。转让办理......西恩对着那闪着一行行字体的屏幕，有些懵。转让？他，他该怎么办？ 西恩下意识扭头看向远处的父亲。 还是，没睁开眼。那怪异的身体形状姿势，让他的心，甸甸的沉坠。 一侧轻轻的“嗯？”的一声传至。 西恩抖了抖，结结巴巴的念，“我本人......西恩·哈切森......确认转，转让，完......完全出自，自主自愿......” “重来！”其中一位公证办事员皱眉打断，“也控制下表情。” 谁强迫你了。这怎么行。 “我，我本人......” 安瑟叹口气，上前蹲下，平视着他眼睛，语气尽量柔和，“把它顺利念完，我放你离开。” 西恩看着她，再扫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所有人，“你说，真的？” “嗯。我如果想杀你，哪次不行？这是你父亲的错，与你无关。” 这话钻进小小脑袋，驱赶着其它念头。 “不要惹我生气。你知道我生气的后果。”安瑟看他听了进去，继续补充上，“乖乖的，我很讲道理。” 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宣读，身份扫描确认，精神鉴定，合影...... 半个小时后，官方连线登记上，星球归属已正式易主。 第二三三章 英雄形象 让甘娜送两位公证办事员回去歇息，空落的空间内，只剩下六人。 西恩独个儿站着，想往父亲那边挪，但又不敢......心下隐隐觉得，就算他清醒着，也是要生气的。 一时无人说话，空气里飘荡着安寂。 片刻。 西恩终于按捺不住，怯怯出声，“我是不是能，离开了。”他不想在这儿，无处不在的闷滞感让他憋得慌。 安瑟本在低头思考，闻言朝他看去，眼里闪过一丝异光，淡淡道，“你父亲快死了，不过去看看吗。”基因等级高代表肉身强悍，不代表不会死，自身复原力是有限的，不能真的无限再生。那是人，不是神。 西恩小小的身子略僵。 “怕他？” “不......不是。” 虽说着不是，但安瑟瞧着依旧呆呆站着的人，忽地扯出一抹笑，“你们啊，真是一代比一代薄情。而且，西恩，你比你父亲差远了。” 这话一出，不止西恩，其他各自出神思量的人均被这边谈话吸引了几分注意力过去。 “他会输，是因为孤高冷情的性格决定了他只是一个人，不是他不厉害，且他还是为了你，不然可能早静悄无声的走远了，星球毁了便罢，毁不了仍是他的，这场战斗算白打。” 安瑟眼里讽意渐深，“现在的他可能没以前那般喜欢你了，但却从没想过要弃你性命于不顾。你啊，可是连靠近都不敢，说你是小软蛋还真对了。” 西恩被说得脸色青白交加，身体僵硬，“你，你说过......这是父亲的错......”是他的错。不然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儿。 他只想离开。 想到这，原有的乖戾脾气涌了一丝上来，“你是不是不让我走了？” 诺亚幸灾乐祸地踢了踢身侧将死未死之人，“喂，听到没有。还有气力就睁眼看看。”气不死你。嗯哼，要是真活活气死就皆大欢喜了。 还是没反应。 “你能去哪？”安瑟冷眼瞧着，“这个星球已经归我了。” 西恩抬头，脸上带着懵然，然那似是魔鬼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的绕在耳边，“你的家没了，你父亲死了，你一个人，能去哪。告诉我。” 不，不是这样的，不......“你骗我！我要走！”他忍不住的狰狞着一张小脸尖声大叫，他明明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也不需要父亲，还有影，还有很多其他人，他们都听他的，听他的......想着他直接转身拔腿就往来时门口跑去. 没人动，均静静看着。 然后没几秒，挣扎的身影就被外面守着的护卫给架了回来。 “放开我，我要走......骗子......你去死。滚......呜......” “闭嘴。吵死了。”这时，利娅牵着莫小莉从外面走进，听着哭闹一瞬头疼，语带寒霜的扬声斥道。 立竿见影的，恢复了安静。 “醒了？”安瑟上前，低眸瞧了眼精神尚可的莫小莉一眼，“那我们走吧。”办完转让手续后，她等的是丫头醒来。 “去哪？”莫小莉好奇问，且，她发现，好像大家的神色忽地都变了一点？ “返回下面。”安瑟说着吩咐，“带上人，看紧了。” 十五分钟后。 安瑟牵着莫小莉，带头走在一片末日废墟里。天朦朦的亮了，灰黄的烟尘暗影中，入眼的是扭曲崩裂的道路地面，所有建筑崩塌挪移，夷为平地。残酷瓦解的环境，呈现出一片不堪目睹的伤痕累累。 满目苍夷。 数十人穿着机甲，零散地分散在各处，往下探测挖掘。 “还有人活着吗？”莫小莉看着身侧停下来的人影，问。 “嗯。灾难杀不死所有人，总有顽强的幸运儿，在创造着奇迹。”安瑟想了想，倾身蹲下，平视着她，“但你知道最大的奇迹是什么吗。” 莫小莉眨着眼，心下踹踹。姐姐这样子太认真了...... “是这个星球，它活了下来。所以，我，你，还有其他所有人，才能跟着活下来。”安瑟顿了顿，终于道，“亲爱的，你有一个英雄般的父亲，他化解了这次最大灾难，他让这个星球活了下来。” “爸爸？”莫小莉有些愣，喃喃。 “嗯，你爸爸。他让罗瑞哥哥转告你，如果他回不来，就跟你说，他爱你。” 莫小莉浑身僵了下来。 对了，爸爸......她醒来后还没见过他......“他，他呢？” “对不起。”安瑟伸手搂过去，“我想你知道，他不是离开了你，而是从此永远活在了心里。亲爱的，他也一定是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说得再隐晦，见惯死亡的莫小莉也即瞬明白了什么意思。 眼泪眨眼无声地滑了下来，全身颤抖着，拽着衣衫，头埋在肩膀，慢慢的，从控制不住的呜咽到痛哭，“我，我不要.....他.....在哪......我，我见......” “抱歉。”安瑟抚着背，“他已经与这个星球融为一体了。你看，那救出来的人，就是他存在的最好证明。” 莫小莉被泪水模糊的目光，顺着被轻轻掰过的身体，落在被搀扶而出的满身尘血的人身上。 “亲爱的，好好的替他活着，替自己活着，他能看得见的。知道吗。”安瑟柔声道。 半晌，从恸哭到抽泣，一张悲伤茫然的小脸抬起，再次呜咽出声，“我，我......我上次就，那样走了，都，都没跟他招呼，我.....他......” 安瑟听着，心下叹口气，手掌却抚上头顶，“没关系的。他知道你爱他，他一直都知道。” 看着眼前人缓缓地点头，安瑟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现在，先跟利娅姐姐回去洗洗歇歇，她很担心你，你陪陪她，好不好？” 不远站着的利娅扬了扬眉，为什么是她，她像是能哄小孩睡觉的人吗。不过，瞧着那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花脸，心底微动，还是主动走上前，直接将她一把抱起往来处走，“你知道你还有我们，对吧。” “面冷心软”，诺亚在一旁撇嘴，“你就欺负人家帮你带孩子。” “......说得好像平日不是唤你们哥哥姐姐，没份儿是吧。”安瑟心底的沉甸被带走少许，转而道，“谢谢你成全了一个孩子的英雄父亲形象。” “嗯哼。我对做英雄没兴趣。” 第二三四章 终结了断 “我知道，就随口一句。要是有那觉悟，你不会半路跑了再折回。” 什么东东，妮妮那大嘴巴都说啥了，诺亚恼，“爷最终还不是救了你们！” “好吧。谢谢了。” “......” 莫九没能走到最后，这是安瑟所知道的。 却也没妨碍异常英勇的行为定性，不是非得圆满亲手将结局扭转才叫英雄。而且，实际上，他并没有留下转告的留言。 临走前，罗瑞说他想了几秒，说的是，“没有。我不在，大丫头和你们也能照顾好她，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她崇拜的依赖的从来不是我。” 然而，就是有这样感悟的人，却依旧头也不回地闯进了死亡之路。 他懦弱，却没有一次在危急关头扔下过女儿，甚至，在察觉到无意的疏远后，学着尝试着改变。他没有给她血缘，却给了更弥足珍贵的，更容易被忽视的沉默的爱。 是以，他最终没出口的，安瑟便替他出口了。有些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没那么的难。 从此往后，在莫小莉的心里，他会是她完美定格的英雄父亲，一个值得永远记着的温暖的亲人。 几步远开外。 西恩呆滞地看着眼前一切。 怎么变这样了......往日抬头就能看到的建筑也没了......所有都没了...... 那，他去哪？ 其他人呢？ 一股颤栗的恐惧擭住他的心，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直到一道长长身影笼罩过来。 “相信我说的话了？”安瑟停下，低头，“现在再告诉我，你能去哪？” 苍白的脸孔上，是一双茫然睁大的眼睛，没有焦点地对视过来。 “你父亲亲手毁了这里，你们的家，你们的人，也全埋下面了。西恩，从现在开始，你没有任何倚靠的人了，也没有任何人会再来救你，你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眼前身体轻颤着，眼皮一翻，晕倒在地。 ......安瑟无语地揉揉额头，恐吓太过了？她正事还没开始呢，真以为是在浪费时间逗你玩？“你们，把他弄醒。” 醒来的西恩，发现噩耗依旧是噩耗。 还是那张脸，没有消失。 周围也一模一样。 “警告你，别晕了，我又没动手动脚，你晕个屁，杀那么多人时怎么不见怕。”安瑟先警告完，再道，“我会重建这里，你也可以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地方，但前提是，你得做一件事。” 西恩定定看着这恶魔一般的女子，怔滞。一小会儿才嗫嚅着，“什么......事？” “你父亲，得死。上去，给他了断。” 空气一瞬凝滞。 西恩僵硬地一动不动。 “身为他儿子，替他结束罪恶的一生，是大义”，安瑟低头，慢腾腾地道，“去吧，就让他灵魂永驻这里，陪着十数亿枉死的亡灵吧。” “给你三分钟时间，不然就跟着一起下去赎罪好了。”安瑟说着朝诺亚看去，诺亚撇撇嘴，一块偌大显示投影便于眼前出现，清晰地倒映着时间。 “02：59，02：58......” 西恩眸子里惊惧地倒映着不断流逝的数字，同时，手上不知被谁塞上了一把黑色利刃，等他反应过来时，只瞧得见闪光的寒瘆感。 安瑟再没说话，静静地一侧站着。 三分钟后如果不动手，只好让利娅出马了。其实现在也不用那么麻烦，但，不得已下，莫名的不愿意让他浑浑噩噩的什么也不知道，毕竟，被控制的人，苏醒后是什么也记不清的。 这也不是刻意的报复，只能说，咎由自取。 如果星球没被毁，不是打算筹集大量重建资金，公开对外引入星际移民的话......眼下，她需要明面上的，过得去的说法。 第一就是洗白。己方对于现任领主西恩来说，不是敌人，而是在得知父亲所做过的一切后，茫然纠结时不小心启动了自毁设置，一切都没了，幸运躲过一劫的他，亲手了结了父亲的痛苦，主动找来她，自愿将星球转让出去，参与重建...... 洗清己方强抢豪夺，发动私战的嫌疑。 虽然漏洞不少，较不得真。但，明面官宣......心知肚明便好。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就在安瑟以为他不会动手的时候，一直颤抖着的小身子动了动，脚步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 安瑟挥了挥手，除了诺亚外，所有人退离了圈子范围，留出空阔的取景空间。 西恩站到了前面。 他内心是惊惧的，盯着数字时，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女人说了让自己跟着去赎罪，那肯定是真的。 他不想。 他又没做错什么.....这里这样，与他无关，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都是父亲的错......自己什么也没了。但还是不想死。他脑里晃过很多曾经在他眼前死去的人，他要是......他不想再见到他们。而且，父亲本来就是要死了吧。 他救不了。 还不如...... 他哆哆嗦嗦地攥紧了手里利刃。然后对上了一双突地睁开的冷寒双眸。 西恩身子猛然趔趄地退了一步。 没有声音，周遭一片死寂。 似受不了巨大压迫力一样，西恩白着脸，在喃喃的一声“爸爸”后，声音渐越上扬，表情乖戾，“不是我想的，是你的错。对，就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为什么要毁了这里。我什么都没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说到最后，气狠的扑过去，小手朝胸膛捶打而上。 只是，他手里还攥着利刃。 费尽全部气力才凝聚起来的意识，在声声的质问，和锐利的刺入下，立刻散开了一半。唇角微勾，什么话也没说，眼皮在惊愕的失神中重新闭上。 感情，就是无用的东西。 他看清别人，却从没联想过会成为自己的命劫。 那么，死了，也活该。 西恩看着没入胸口的黑刃，喃喃，“我不是有意的......” 他松开手，跌坐在地。 诺亚不知何时蹿到了安瑟身侧，轻声嘟囔，“要是我就一巴掌扇死这蠢货再去死。” “他不是动不了了？”安瑟淡淡道，“不过就算动得了。扇死干嘛。活着看清事实才是最残酷的惩罚。” “真的，不顺便一起杀了？” “不杀小孩是我的原则。他会活到十六岁成年，再接受应有的审判。相信这十年，活着不一定比死了好。” “......”诺亚一时无法判断这是蠢还是狠，哑了口。 安瑟则抬腿上前，一直走到两人面前，停下。感受依旧残存的一丝微弱气息，蹲下，凑近轻声道，“如果不存在着悲剧，你大概会成长为一个容易让人心动的男人，就像你母亲，我喜欢她。” 说着，早已抚上利刃的手，一转一抽，在鲜艳的血色下，站了起来，抬眸看向远处。 天，明了。 正出神，接入的通信内，传来赛尤拉高兴的笑声，“嘿，阿瑟，我收到他俩的信息了哦，恭喜你，我的领主大人。别忘了，你答应回来让城参加我的生日宴。” 第二三五章 囊中羞涩 生日宴？ 眼下这般，哪有空。一堆头疼的问题尚等着处理。只是，诸般念头划过......安瑟最终轻嗯了一声，道，“好。” “到时见。吧唧。” 说完爽利地挂断，留下安瑟无奈地笑笑，这真是忙中抽闲特意道喜顺带提醒来的？ 让两位公证办事员从让城大老远的赶至，靠的自是赛尤拉的关系人情，是以，她不好以忙为由拒绝，且想想，既然接下了烂摊子，不打算事情结束后静悄窝居一处从此做个安稳闲人，那么，社交关系，就变得很重要了。 特别像她这种背地里能搞事的。 势力间的利益争夺，只有开始，没有结束。要么撒手不管，要么管了......她只想，倨傲群雄。 而赛尤拉身后代表的，不是一般大佬，是巨头。 她没理由疏远。 从谈论男人建立起来的关系，也是关系。 ...... 舰上。会客室内。 林德带人进来后没再招呼，老施勒也没有谈话的兴致，只静坐在沙发上，偶尔在与外界的联系中传出几句声响动静。 安瑟踏进来瞧了一眼，径直于对面坐下。 林德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他过来是纯粹帮忙，且一向对于处理这些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在外找地方历练。 彼此目光接触下，安瑟笑了笑，先开口，“施勒爷爷你看，我们这儿实在乱哄哄的，恕招待不周了。” 老施勒看什么也没准备的模样，状似玩笑的回，“打算，赶客了？” 安瑟摇头，“哪敢。就是怕施勒爷爷你急着回去处理事务才对。毕竟一场战斗下来，多少总有些琐事不是？” 现在的她，尚没空去了解其它分部受袭的具体细况，然赶人，也是对的。 谁愿意旁人这时候还守着虎视眈眈。各取所需的完事了，就该散了。 “说起来，安小娃短短时间集结起来的力量，让人吃惊哪。”老施勒不接这话题，乐呵呵的另外说着。 准备来说，他只看到他们出动了一半战力，剩下的，由始至终地停留在外围辅助，没人没战机从这里出去过，也并不知晓尚存在多少有生力量。 这是防着他们还是防着可能的敌方支援？ 然就这样，所取得的效果仍是摧枯拉朽的。要是没有后面的意外，完全是一场以弱胜强的碾压之战。 精准，暴力，去势汹汹。完全看不出这些是才逃脱在外半年的人，别提还夹杂的他也得掂量的不少中高端战力。 因只说吃惊，程度还低了。等晚些消息传出去，绝对在外掀起一道巨浪，这些人，代表的可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庞大群体。 有些人，该率先踹踹不安了。 安瑟闻言，只弯弯唇角，闲闲道，“见笑了。仓促之下勉强一搏而已。说起来，刚才那会转让手续已经办妥了，施勒爷爷可以放心，这儿彻底是我们的了，没有后顾之忧，以后肯定不会有人能借机找你们麻烦。” 话落再添了句，“别提，施勒爷爷你看中的第一分部离这儿实在近，有空咱多聚聚闲嗑闲嗑，有需要帮忙的也直说，不知那边打算是当交易中转站点还是建制造站？” 老施勒身形微不可察的顿了顿，才乐呵呵的回，“这么快办妥了？果然，效率啊。” “诶。没办法。”安瑟叹气，“小女子胆小，人在手也不行，总归是见着刻着自己名字才安心，就是，也没个血亲啊，继承人便随便糊弄了。” 听着从刚才开始，这句句饱含深意的话语，老施勒保持着一无所觉的笑容，“说起帮忙，我看这儿被弄得够呛的，倒是安小娃需要帮忙，不妨开口。” 安瑟闻言大咧咧的靠于椅背，翘腿，颇是得意的笑，“这个嘛，小事！不就是花点钱吗。好办。太好办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 “......”瞧那一副差啥都不差钱的模样，老施勒终是被噎了一下。脑里瞬间晃过他们初临破碎之域的土豪行径，和先前的自爆壮举。 垂眸凝神几秒，他似带疲意的站起，“那就这样吧，我去隔壁看看那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安瑟立马跟着站起挽留，“不多聊一会？我这儿可都还没急呢。” 老施勒似笑非笑的瞅着她，“真的？那我可留下了。” “小兔崽子们有时的确不够省心”，安瑟似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笑，“我送送你吧。嗯，哪天拾缀好了请你老过来玩。” 很快。 亲自看着人搭乘飞船离开，安瑟终于松下一口气。 奶奶滴，累死人了。 事实上，他们现在除了余下的四五千人，添上一个完全没有防护的破烂星球，啥都不剩了。 余下的战舰是别人的，也只能称之为盟友。 更加可怜的是，为了备战，她兜里一分钱也不剩了，还要愣是装得老娘是扔钱耍着玩的巨富，特么的心酸好么。 这星际内，现在大概没有比她更囊中羞涩的领主了。 ...... 差不多所有活下来的人，都被派了出来参与救援行动。 战斗结束了。然眼前的景象，没有停止过的行动命令，让他们根本没机会意识到这点。 随着救出来的人渐愈增多，经过简单医疗后重投于救援之中，从被救者转换为施救者，令人窒息的，充满寂静死气的星球开始焕发了一点点的生机。 特别是。 感觉周围不再陷于黑暗时。 防护服外，抬头处，视线外虽然泛着迷朦的一片淡黄尘烟，但那站在不同废墟上吆喝，或是低声安慰的人，不约而同地在心头迟钝地划过一丝什么。 直到淡淡的熟悉声音传入每个人耳内，“战斗结束了。”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看看你们脚下的那片土地，是属于你们的了，虽然它现在沧桑，虚弱，但它将会由你们一手重建，于你们眼皮子底下重新焕发新的生机。” “是的，你们自由了。感谢你们的浴血奋战，也谢谢你们还活着。现在，请为了那些活着的生命，努力坚持多一会。” “最后，我宣布，从现在起，这颗星球正式更名为不落星，愿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会议室内，说完最后一句的安瑟，挂断，看着列出的一堆待办事项，叹。 重建，无非就是钱钱钱钱钱钱......没其它了，吧？ 第二三六章 索要赔偿 从地面返回的阿克，找到了从医疗室出来后就等着的人。 上前，径直于身侧长脚凳上坐下，端起搁于眼前晶莹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回去吧。” “不用补上一架再走了？”凯好整心暇地提醒。 “死不掉准备试多一回？”阿克牙痒痒的，要不是看在不久前一副血淋淋模样，他还真的不介意。 且若非事态危急，他还怀疑这家伙有以伤博取同情嫌疑。 “我让步了。”凯不再接这茬，另道，“星球转让问题，我可是没意见。别忘了，林德是我的人，你的人我也是指挥得动的，余下战舰武器系统更统统归属我们，她现下除了光秃秃几千人，什么也没有，我要是强硬反对，你猜结果如何？她能不能走得出这地方都成问题吧。” 有节奏的轻敲声响在休息室内，附和着平稳的心跳呼吸。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阿克承认，他忽略了这点。 他从不考虑心计智谋，而所有的一切，眼前人不仅能指挥得动，甚至比自己更熟悉更透彻。 他也从没想过要区分开来。 “这算赔礼道歉，成吧。”凯淡淡的继续道，“说到底我也不是来看她怎么赢下这场战斗，再踏出真正建立势力的关键一步的。我来一是确认除掉隐患，二是确定继续合作方向。你该清楚。” “不，我不清楚。”阿克听他大段说完，当即利索否认，脸黑，“我只记得你答应当个甩手掌柜，而不是在这儿重新威胁交易。你，严重影响了我的计划。” “......”凯微带奇异的瞧着他，“什么计划？”他完全察觉不出？ “你不需知道。” “......” 古怪的安静一瞬蔓延开去。 片刻。 凯无奈笑，“还真的迫不及待赶我走？” “走吧。看着烦。” “我觉得有人可能不想我那么快走。” “谁会不想......”阿克正回着，忽的停顿下来。 三四秒后，一道微沙说话声伴着脚步声从外头传入，“我不想啊。这账还没亲自算呢。急什么。” 进来的安瑟瞥上一眼他们位置，缓缓至两人对面坐下，不客气地敲两下桌面，“倒水，不要酒，渴了，累死老娘了。” “......” 阿克将视线从她身上再转到后头跟着的诺亚。 诺亚理直气壮的跟着进来再坐至一侧，回视，眼神里清楚地透着挑衅，怎么了，能说不能让人家听？什么道理。 凯则一脸平静无异色的给人倒了一杯清水。 “我的呢。”诺亚不满。 “你确定你喝？” “礼貌啊，懂不懂，你管我喝不喝。” 跟它争论就是白费气力，凯没动，斜睇了一眼再收回目光。 接着气氛便静了一静。直到安瑟慢吞吞的喝完水，再慢腾腾的道，“喂，你先前说谁走不出这地方呢，太小看人了吧。” “要么，试试？”凯目光稍凝，下一刻却以漫不经心的玩笑口吻回。 “好啊，没关系，就从这一刻开始呗”，安瑟笑着应，“不过不是我，是你。我反赌你走不出这里哦，亲爱的。” 略嫌甜腻的语气，道出的话却截然相反。 空气刹冷。 凯平视着，思索她话里意思及目的。 而阿克，在人进来后就保持了一贯的默然，安静地垂眸听着不再出言。 “怎么样，走两步，尝试联系人看看？”安瑟捏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把玩着，“你觉得，吃了亏，我还会把小命儿扔到你手上处置嘛？” 凯摇头，“这玩法不行。我就随口一说，实则什么也没干，说了是赔礼道歉便是，你倒小人了一些。” “啧啧。这话不对。原本就在我掌控内的东西，还用得着让别人拿来当赔礼么？账啊，可不是这么算的。” “那说说，你想要什么？” “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干脆！”安瑟脸上笑意一下扩大，“唔，我可喜欢永望星了，虽然生活时间不算长，但那儿的生物全都像家人一样亲切，我太舍不得了。亲爱的，要不，你就将它送给我呗。” 永望星？ 家人？舍不得？ 凯无声地笑了笑，“我若不送呢？” 安瑟眨眼，微微嘟嘴，“为什么啊？它还比不得你命儿重要嘛？我可不依。” ......奶奶滴！谈判就谈判，撒什么娇，作什么妖，恶心人么。一旁原等着看戏的诺亚有点适应不良地瞪眼过去。 可惜无人接收。 凯眸内闪过一丝异色，“那也要你能拿到我命儿再说。” 安瑟轻叹一口气，“亲爱的，你不是受过重伤昏迷么。” 这话一出，就连一直垂头静默，两不参与的阿克也刹地抬起头来。受伤？难道...... 凯眉心微拧，但即瞬恢复原状。 “我想，三阶基因，还感应且抵抗不了潜伏的超级病菌吧。”安瑟说着，磨蹭蹭地从兜里掏出一支密封的透明试管，里面的绿光液体粘稠晶莹，“你不知道吧，我家的小可爱啊，除了救人特厉害，还特喜欢捣鼓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基因，这混杂啊那混杂啊的，就弄了不少，那个，没人解得开的东西。你说，这多危险啊。” 自她话落后，休闲室内便彻底安静下来。 安瑟从凯身上挪开视线，便对上一双直直看来的雾蓝眼眸...... 默默地再度挪开，她等着接下的应答。 “很好。这反将一军极是漂亮。说起来，还是我心软多了。”凯意有所指地说着，笑，“不过，虽然漂亮，但，你，真的会下手吗？” “你猜？” “别误会，我不是指你不会舍不得对我下手，而是，其他人。你知道，可能有人比我自己还要紧张？” 安瑟若无其事的笑，“那么，我想，那个人知不知道，其实，你真的，有那么一刻动了杀心下了杀手？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这其实真的是安瑟想问的问题。 在岩浆上，痛得死去活来时，她曾经，集中全部思维死命地思考这个问题。 没有利益冲突。 没有生死威胁。 而她，根本不相信利娅所说的，单纯是因为她不会死而做的游戏测试。 她那会是不会死，但，接下来呢？ 一个伤得透彻，无法得到治疗，也根本无法保护自己的人如何在接下来的境地里活下去？她不相信，以凯的能力，会联想不到接下来的困境。 如果有联想过那么一点，那么，他，就是刻意的谋杀，无声无息的借刀杀人。 她相信自己不会被抛弃，是指利娅，不知去处的诺亚，甚至当时不在的阿克他们，但唯独不包括凯。 对于想杀自己的人，安瑟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永望星，作为赔偿很合理。 而其它的，她需要，合理的，真正解释。 第二三七章 达成目的 听着两人针锋相对的谈话，诺亚有点同情地瞥了阿克一眼。这样“其他人”、“那个人”知不知道的代指，真的，完全不顾人家感受哪...... 凯没回，亦是第一时间偏头朝向身侧人。 寻思的安瑟完全下意识循着视线看去。 “正精彩着，继续啊，都看我干什么。”阿克无声地笑了下，再对上凯投来的目光，“到你回复了，人家指控你动杀心下杀手呢，不解释一下？” 凯搭在桌上的手轻动着，眉头微皱。 小半晌，重新看向对面，淡声道，“我要是说，真非刻意，你可信？” “不信。”安瑟平视他，“我看去很好忽悠？” “相反。所以我没必要骗你。那个时候，我的确不是要置你于死地，后面的，是没料想到的意外。我承认在选择的那一刻思虑不周，或许你可理解为一时感性的的冲动，而非理性使然。” “哦？”安瑟挑眉，“所以你感性冲动的一面，是想杀了我？” “不是杀，若没通往其它出路，纯粹的高温环境下你不会死。” “不死就行？你的逻辑思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简单了？” “所以我让你可理解为一时感性的冲动。”凯耐心地重复一遍道。 安瑟分析着他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调侃似的继续，“那是否亦能理解为，你不承认故意杀人，但承认故意伤害？” 刁钻、直白的角度让气氛再次静了一静。 几秒后，凯既没承认，也没反对，而是道，“当人陷入一个未知危险环境，接下所做的每个抉择都是概率，更多基于行为习惯、定性思维、情感偏向，而绝对理性是不存在的，可能延迟多一秒，结果就会不一样。” 安瑟听着那绕口的一席话，揉额，自己是不是可以简单翻译为，若重来一次，不会存在一样的结果......“那亲爱的，让你冲动高于理性的原因是什么，说来听听？” 凯眼神微凝，摇头，“想不起了。” 想不起了......信你才有鬼。安瑟笑眯眯的看去，“好了，老娘大度，姑且信了这鬼扯。那么，你既然承认了也解释了，那，赔偿的事？” 说着，手里还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晶莹绿试管。 人奈何不了，亏可不能吃。 他若真死了，自己这些人也只有抱着同归于尽的份。谋杀帝国王子，是可以上全星盟通缉令的。 况且，林德在另外一个地方休息，只是来前动了手脚隔绝了通信，而战舰，只有目前这艘，处于罗瑞他们的暗中掌控中。 是以彼此心知肚明的，恐吓只能是恐吓。 但，玩玩嘛，挺好的...... 真正的威胁在于，若不想彼此撕破脸，就此断绝关系，应了她提出的要求，是唯一解决办法。 没有永恒感情，只有永恒利益。解决了血色，他的下一步棋肯定是有的，一个永望星，换一个知根知底的人的和解，安瑟掂量着，代价也差不多了。 片刻。 “好。如你所愿。”凯看着眼前女子，点头，“此前旧账一笔勾销。”这点要求，他还是给得起。 “当然。亲爱的果然爽快。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安瑟笑着，转向诺亚，“让人过来吧。” 还是那句，夜长梦多，真正到手的，才算自己的。 大约五六分钟左右，先前的两名公证办事员再一次被请了过来。两人心底亦是惊讶的，原以为完事了，谁知走后还被留了下来，说是麻烦再稍候一会。 永望星......莱茨·丹尼尔斯...... 两人有点懵然地按手续办完，再有点懵然地离去。这是什么搜刮速度哪...... 换了一副面容的凯收回投注在两人身上视线。 永望星。知道有这个地方的人寥寥无几。登记在案的身份，自然是暗地里用的。 安瑟瞅着诺亚展示的官方文件，笑意终于弥漫上眼睛。哦噢，她似乎瞧见一长串的存款数字在朝着她招手。 在招手...... 她情不自禁的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 没几秒就被诺亚状似痛心的打断，“你丫五音不全的哼个什么东东。” ......给点面子好吧。得意忘形的安瑟被泼了个冷水，回过神来抬头，便囧囧地瞅见烦人的异样眼神。 “带他去医疗室找我家小可爱。”安瑟没好气地回头瞪着诺亚。 “为什么要我带，他自己有手有脚不会走。” “去去去，赶紧。”安瑟挥着手，“要不下次不带你来看戏了。” 什么看戏。自己明明当的是护卫好么，而且戏还没完啊.....尽管内里忿忿，但对上那不容拒绝的神色，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站起来，瞪着对面，“走吧。” 凯顿了顿，没说什么，率先走了出去。处于下风的现在，的确谈任何问题都不再适合。 不大不小的休闲室内，霎地静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里，阿克由始至终说了一句后，便不再多言，似是旁观者一样，在一旁漠不关心地自斟自饮起来。 安瑟闻到了不小的酒气。 在手掌再度握上瓶颈的时候，她绕过去至身侧，伸手按住，“行了，你这体质，喝再多也不会醉好吧。还是你单纯不想再跟我说话了啊。是，瞒着你是我不对，暗中攻击掌控你的人你的战舰也是我不对，但，谁让那是你哥，我不能赌谁更重要对吧。” 阿克抬眸，视线从手指转到脸上，“我没指责你，而且，你也不用赌谁更重要，如果你们同时陷入危险而只能选择救一人的话，我会选择先救他。” ......好吧。安瑟囧囧的放开了手。 奶奶滴，这自作多情是怎么回事。 “但，除了性命攸关外，你可以相信我，我能分得清对错是非。像这样的威胁，你如果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事实上我认为他的确欠教训。” 似是瞧见对面人眼里的诧异，阿克无奈的笑笑，“怎么。我不值得信任了么。” 安瑟摇头，“不是。一码归一码。只是......” 她刚犹豫着整理想说的话，就听得低低接入的一句，“我刚才说的选择，只是基于最理性下的告诉自己应该做的，但事实上，不一定能做到。” 第二三八章 我喜欢你 安瑟似预感到他说什么，停止了转动的思绪。 “我上回，是先救的你。” 上回......安瑟想起自己差点被卷入海底深渊的时候。后来，她才见着了浑身血淋淋的凯，也因此，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反击时机。 “在那环境下，我潜意识搜索的是你的身影，所以，先救的也是你。”阿克说着，自嘲似的笑笑，“矛盾对吗。我既想跟你说你不是最重要的，但，也不愿你误解你不重要，至少，再没其他人比得上。” 安瑟稍怔了下，然后就听到那浅浅钻进耳内的轻叹，“我喜欢你，阿瑟。” 这是，被表白了？ 不是自作多情啊。安瑟分神地晃过这个严肃问题。 她又不是情商低，自然能若隐若现地感觉到。 只是...... 阿克感受着她无声的沉默，若无其事继续道，“我最近会离开一段时间。你啊，现在还是太弱了，等眼下忙完，花点儿时间提升实力去吧。无论何时，最可靠的永远都是自己。” “......好。” “要喝吗。”他站起，再次伸手斟上，晃了晃杯子，“庆祝你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我的领主大人。” 安瑟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问起前一个问题，“你去哪？” 阿克简洁地吐出一词，“整顿。” 整顿？不知为何，安瑟莫名地觉得与她有关，“多久？” “不知道。看情况。” “哦。” 她其实还想问会不会回来，但，一时出不了口，目光便不由自主低垂下来，落在手上，再挪到腕间，状似普通的黑环，不期然闪过微弱的柔光。 她似想到什么，晃了晃，“能否告诉我，它还有哪些功能？”戴着这么久了，她居然没认真了解过。数次实践下来，这东西，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护身符。 “万吨以内攻击伤害，万度以下高温，绝对低温，辐射，微生物病菌入侵。”阿克说着，“只保不死，该受的重伤还是会受，只消掉身体承受极限外的附加值，准确来说，它是特意为进化者设计的，不用真的因为冒险进阶而不小心挂掉。” “外面哪买。”她应该早一点问的，这玩意太好了，能批发回来么。 “买不了。” “......哦。”好吧。安瑟心里叹了口气，再没勇气继续问。 也便没了话题。 气氛恢复到无声的安静。 “你忙去吧。要么去休息。”阿克出言道，“我走了。” 看着不等回复就转身而去的背影，安瑟心下一紧，动作快于意识的扯住了手臂。 顿住，回头，视线对上，却没作声。 安瑟放开手，想了想，说道，“在现在，或往后的日子里，比你重要，不，是跟你同等重要的人或事会有很多，你得知道。” 说着，她上前，双手勾上脖子，凑近轻声道，“你能接受吗。我不一定会很喜欢你，大概，不会超过你喜欢我。” 阿克心跳漏停一拍，垂着的手下意识地接着环过腰际，对上一双清澈浅棕眼瞳，仿佛让人沉溺。 勉强控制住心里疯涨的念头，稳了稳心神，回，“我不保证下回还会先救的你。” “我这找男人，不是找护卫。”安瑟忍不住笑，“我不需要别人的改变或牺牲，我也不会。这样的你，挺好的。” 让人不舍得拒绝。 说着，勾着的手从胸膛划下，“你知道吧。你真好看。”色，欲，赏心悦目，也能令人欢愉。 阿克所有的控制力一下烟消云散，呼吸渐重，手臂力度不自觉加大，将身体紧贴，手指划过肌肤，垂眸，声音暗哑道。 “我喜欢你。”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 舰桥内。 利娅懒懒地斜靠在最宽阔的大椅上，眯着眼，打盹。身侧，被控制的舰长马奎波正直挺着身体，恭敬地站在一侧。 罗瑞面对着外监控大屏幕，百无聊赖地翻看着。 倒是妮妮率先忍不住了，“喂，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回应？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细较起来与凯认识的时间更久，但这回的确是他不对在先，妮妮觉得自己应该替弱者讨回公道。嗯，阿瑟也不会真对他怎么样。 是的，吧？ 回头瞧着那忧心忡忡的可爱俏脸，罗瑞正想贴心安慰，诺亚就风风火火地从外大步走了进来，径直于一侧坐下，一脸不爽的模样。 偏不吭声。 当下两人心里便咯噔一下。妮妮扑上前，“大宝贝，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事儿。其他人呢？” 诺亚斜睇一眼，哼，“没脑子是不是。有事我会有空坐着？” 哦。对。 妮妮拍了拍胸口，喜笑颜开，“那是不是和解了？他们人呢？” “自己去找。”诺亚先是烦躁地挥挥手，后又想起什么，顿了顿，“f306室，有监控，你们没看？” “你们没说具体是在哪谈啊，且还不是要盯紧外面。”罗瑞插话进来，顺手将外监控转为内监控，翻着，“既然没事，那......” 他的声音蓦地顿住，几秒后，手指一抖，直接关掉了画面。 回过神来的即瞬，觑向诺亚，“你就等着她人回来杀了你吧。” 诺亚不以为然地嗯哼一声，“我不是在告知你们进度？一目了然不是，不用再问了吧。” 罗瑞：“.......” 妮妮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喃喃，“回头得提醒他俩，以后得记得咱们地儿的监控可是无处不在。” 利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不用了，她肯定会废了这些垃圾监控，更省事。” “......”妮妮默然，“我们现在干嘛，等他们回来吗。” 这是个好问题，核心是还能记得一大堆破事儿在等着她处理么。 一整宿下来，在时刻绷紧的神经下，除了诺亚，每个人实际上都疲累不堪。或许，真该，稍稍趁机歇息一下。 是以，没多久，等安瑟回来时，瞅着的是终于放松的，随意瘫在座椅甚至地面睡着的身影。 放轻脚步，扫上一圈，便对上猛然睁开的眼睛。 朝诺亚示意性地打个手势，她重新退了出去。 诺亚走近，瞥眼，“干嘛鬼鬼祟祟的？” “让他们休息一会吧。”安瑟揉揉额际，“甘娜给我发回了初步统计完成的幸存数据。我忘了问，让你们预定的救援物资什么时候能到。” 临时的衣食住行药物通信防护设备等。 她需要及时的稳定人心。 第二三九章 得护着啊 然说完好几秒没声音回。 “嗯？”安瑟奇怪的看去，“怎么了。” 诺亚瞧她一副若无其事模样，气哼，“为什么人家表白你就要回应。别忘了，他背后得有一堆理不清的破事儿。” 安瑟危险的微微眯眼，“你不是送人去了。” “......”诺亚理直气壮的气势转即稍弱，“我是怕你一个人在不安全。谁让你弱渣渣的。” 呵。鬼扯。安瑟绷着脸，“没有下回。”弄那么多监控简直反人类，一点隐私都没有，得拆了。 “谁想看。”诺亚低低嘟囔再扬声，“你别扯开话题！” “破事再多关我什么事。他自己会处理。”安瑟没好气，“要是敢拿来烦我，就一脚踹出去，行了吧？还担心么。” “不行。你丫就是心软。”诺亚表示怀疑，“你真喜欢那小白脸？” “......你比他白。”安瑟一下忍不住笑了，“行了。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啊，脾气好，认真，温暖，还长得好看。” “我就知道，长得好看是关键。”诺亚果断忿忿。 “......”敢情前面的白说了，安瑟囧，干脆道，“有人喜欢容易嘛。别挡住老娘的桃花路，喜欢男色怎么了，那也是喜欢。” 诺亚瞅那光棍样子，噎。 “行了。能回到正事了？赶紧安顿完，我要睡觉。头疼。死去活来的还要忙活大半天，容易么。”安瑟拽着它往外走。 “最近货仓，加急，六个小时。”诺亚见她确实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不再扯着话题不放，道，“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可以不急。喂，你扯我去哪？” “当然是回陆面。” “去干嘛。” “稳定人心。” 也是笼络人心。 虽这么说，但真的参与当中，安瑟还是被再次映入视线内的遍地废墟给弄得一点心情也没了。 据甘娜汇总，幸存人数大致在一百万左右，且集中在中心十来个区，随着陆续被发现的人呈倍数增长，寥寥医疗舱是杯水车薪。缺药，是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那场景就是哀吟遍野。 但顶着一张被认出或很快被告知认出的脸，安瑟所过地方，仍挣扎跪倒一遍。 救助，复名，重建......所有该知道的消息，一样不落地从最初参与援助的人嘴里说出去，口口相传下，成了一无所有的他们对未来的唯一信仰支撑。 新任的领主大人，来了。这话像风一样飘散出去，以致后来安瑟还未走到那个地方，就被翘首以盼着。 本想等开始派送救援物资就撤走的安瑟，看着那一张张哭笑交加的脸，和沧桑祈盼的眼神，默然地想了想，还是硬撑着继续往剩下的安置聚集地走下去。 间中歇息时。诺亚对软软趴在肩头似快要睡着的人抱怨，“行了吧。用得着走完么。” “人家都等着了，不是要走完嘛。”安瑟闷声道。 “......蠢。” “我过两天还要出远门呢。能露一面是一面了。” 诺亚有点无言，“重要么。” “大概？”安瑟咕哝着，“我寻思着应该有被重视的感觉？他们会安心些？这些人，可是重建和稳定的中坚力量。我可不想自己的领地起什么内乱。” 诺亚只得放弃开溜的打算，盘算着怎么也得跟着出远门的事情来。 十分钟后，两人随着物资运送队再次出现在新的安置点。 ...... “带我下来，就为了看她？”凯从不远处派发药物的身影上收回目光，“想告诉我什么不妨直说。” “我想你看看。然后告诉我，她哪里不好了？”阿克神态认真，问。 凯摇头，“如果你是想问她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我，没有。” “那么。原因？之前她问的，动杀心的真正原因，你没答。现在，告诉我？”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已经和解结束了。”凯凝眸，“你非要继续跟我死磕到底？” “是。我还真的要跟你死磕到底了。不了解动机，怎么去杜绝下一次发生的可能性。”阿克忽的一笑，笑不达眼，“毕竟我也不能杀了你不是。” “就为了一个女人？”凯声音转冷。 “同一件事发生在你身上，我也会追根究底，而为了她，为什么不可以。尽管我曾对你否认过，但你肯定知道的，我喜欢她，所以更容许不了伤害来自自己身边。这没必要，更是讽刺。现在，你可以说了？我耐性有限。” 半响。无声。 阿克看他依旧一副沉默的不为所动神色，追问的声音终于不自主的带上了怒意，“该死的，你他妈能不能跟我好好谈谈，有什么是连我也不能知道，我也没让你......” 吼到这里时，他脑里忽地划过什么，瞳孔微缩，随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不会是因为我......” 人静静站着，并不作声。 “说话！” 凯瞧着眼前似压抑着要爆发的怒容，眉头微拧，“我非真的......” 话没完，眼前光影一闪，他接下迎面而来的拳头，却腹部剧疼，闷哼一声向后退去，勉强稳住身形。 “哪怕父母在，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选择，规划我的人生。”阿克是真的怒，他怎么也没想到根因会落到自己身上，拳头紧捏着控制着再落下的冲动，盯着眼前人，“没有下回。如果还念及我是你最亲的人。” 说着，一字一顿，再添了句，“她死，我死。你要知道，我不仅仅止于威胁。” 凯眸光沉浮不定地落于其上，片刻后，只一字应下，“好。” 两人对面对站着，再无言语。 直到两道脚步由远而近的步来。 诺亚不远不近的停下，幸灾乐祸地瞧着脸色明显不大好的人。诶，要是能打得再痛快点被揍个半死就好了，它一定上前好好的关怀慰问。 特么的不够劲儿啊。 安瑟则直接走到阿克身侧，挽上胳膊，笑，“怎么跟过来也不打声招呼。”事实上，他们一直离得不远，刚出现时就被诺亚发现，再悄咪咪的告知她了。 阿克绷紧的神经缓和下来，轻嗯了一声，“处理点私事。” 什么私事，明显跟她有关嘛。 安瑟眼珠转了转，蓦地划过一丝狡黠，抬眸，对着对面人欢快地唤了一声，“哥。” 凯身形刹时微僵。 注视的目光从两人亲密的肢体动作回到她脸上。那灿烂笑意，莫名令人......心塞。 “为了以示对长辈尊重，我就随阿克唤你哥啦，以后请多多指教。唔，听说你对自家人特别护短，以后也会护着我的，对不对？” 安瑟爽朗地说着，完全忽略了阿克其实平时大多直呼名字，偶尔才唤一声哥的事实。 自家人？这晋升速度，够快的，离咄咄逼人的索要赔偿结束才多久.....凯刚要划过一丝嘲讽笑意，就对上了阿克投来的警告目光。 心下再塞。 最终，还是勉强的挤出一句，“自然。” “嗯？”安瑟眨眨眼，“自然什么？” ......凯额角微抽，字字清晰，“自然会护着。” “嗯，谢谢哥。”安瑟笑得像狐狸一样，得意愉悦。 这世间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权看谁退一步，而某人，貌似有软肋啊......安瑟偏头瞅着阿克，“我还忙呢。你送送哥去，他要走了吧。” 阿克瞧她那得寸进尺的模样，终是恢复常态，笑，“好。” 第二四零章 移民计划 忙碌完的安瑟，在狠狠补觉过后，就看到了罗瑞他们争分夺秒联手炮制出来的不落星未来规划和星际移民公告。 “怎么样？”妮妮晃了晃毛茸耳朵，扑闪着眼睛问，“还成？能吸引人过来吧。” 有人才能生钱，有钱才能扩充武装力量，有武力才能稳固发展。所以，让星球恢复人气是第一步。 但如何吸引人投资和举家搬迁到这鸟都没有的破烂星球......是个非常、极其严峻的问题。 安瑟沉吟了好半晌，才一言难尽的开口，“自由、平等、博爱，共创美好家园......这是什么？” 罗瑞接话，“宣传口号啊，我提的。有问题？” 利娅露出一丝冷笑，“往外面转一圈能捞一堆回来的口号，你好意思用？” 一丝不妙从罗瑞心头泛起，“......有意见不早提？不，话说，为什么要等做完才来开这个会议？” 诺亚嗤笑，“花时间挑毛病给你改进的机会，还想怎么着。” 妮妮弱弱道，“我也有份儿的。” 罗瑞果断维护，“这本来就不是我们本职工作！有本事你们自己来！还不是现在没人使唤，而你们一个两个这两天影儿都瞧不着！” 安瑟瞅着自己说了一句话就引起的莫名硝烟，只得重重叩了叩桌面，咳了咳，“这个，框架很好。我们就以这个框架细改，嗯，细改。” 是她让人赶的工，且补觉时间，陆陆续续的，是长了那么一点。 阿克抬眸，瞧了一眼心虚的她，笑，才扫向投影，“改改吧。这里情况本就特殊，不特殊处理怕是没人搭理。而且，你们以前做的剪辑，不是很好？就那个思路吧。你们别忘了你们拥有的对某个特定群体的影响力。” 诺亚觑眼，“奴隶都是受制于人的穷光蛋。黑户有安全隐患，谁知以前都干的什么勾当。” 移民，是投资移民。是要交钱，赞助规划重建的。 妮妮仿佛一下找到了切入点，“宝贝，你可以接入星网大数据，只要够深入，奴隶黑户也是能翻得出记录的，不怕啊，只要有钱交上来。” 诺亚：“......”谁要干这个了？！而且，我在跟某人没完呢，没点眼色？现在彻底被赶出来一个人睡觉了，很心酸的好么。奶奶滴。 阿克闲闲地瞥一眼憋屈的某货。 安瑟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就这样！咱不要良民，就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民风彪悍的武力值爆表的热血星球好了！” 众人：“......” 人家刚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一直安静旁听的弗格终于悠悠开了口，“挺好的。有创意。” 利娅跟着点头，“赞成。” 罗瑞看着自己制作的宣传视频有点儿懵。这是......全部推翻重来的意思？刚刚才说的，细改？细，改，呢？ 而且，不是还担心着没人来，转眼，都挑人了？ 他仿佛预见了不太好的未来。自己，好像，也是要定居这儿的吧？想到这，赶紧问起了另一处，“对了，永望星怎么办？要改造吗？” 安瑟脱口而出，“我打算卖了赚钱。” 众人：“......” 齐齐聚焦的目光太过惊悚，安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咳了一下，“我是说，打算贩卖赚钱，限量贩卖生物，不是卖了星球，别误会啊。” 阿克神色奇特，“你很缺钱？” 安瑟严肃点头，“缺啊。救援物资的钱还是跟你借的呢。” “我没让你还。” “要还的啊。我坚决要保持平等地位，不吃软饭。” 阿克：“......” 利娅的声音不轻不重的插入，“你还是先吃软饭吧。没人同意这个方案。” 呃......安瑟囧囧的看去，再扫向其他人。 弗格补充道，“特有生物，战力彪悍，稍加训练后在陆地战不失为一支奇兵，你确认要卖？”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亏？安瑟刚想着，就听得他继续道，“想赚钱不一定要这样。随便在那里找棵花草、虫子啊什么的，找生物研究院鉴定为独一无二的稀有品种，再宣传一下，天价拍卖出去就行了，星际里人傻钱多的一抓一大把。而永望星还是作为秘密的军事和训练基地使用吧。” 这番话落，气氛徒然一静。 安瑟呆呆的瞧着他，“你确定可以，天价，不，高价拍卖出去？”天价这词还是太考验她的定力了，还是心颤颤的改为了高价。 “据我所知，如今的星际生物物种记录上，永望星上的所有生物的确是自成一体的生物链，完全可以当作一颗新发现的星球看待。当然，数量不能透漏出去，再包装一下出处吧。”弗格一脸平淡地说道。 安瑟眨眨眼，猛地偏头瞧向阿克。 阿克似是猜到她想问什么，“永望星原本就是作为秘密后院用的，登记的是无生命普通行星。以前是家族产业，后来由姑姑转到了凯手上。我以前，不是还躲在上面生活过一段时间吗，跟你提过的。当然，让你们去那儿，也证明了它远离寻常航道和人迹的偏远性。” 啊哦。所以，她还真误打误撞的捡了宝？ 星际星体万万亿，的确，仅登记在册而不知何处的这样的星体多了去了。安瑟隐约觉得，这回，真的有一长串数字在朝她挥舞着手。 她目光灼灼地盯向弗格，“那个，咱们不吃软饭的事儿就交到你手上了，努力点为咱们赚钱啊。” 弗格：“......” 关他什么事儿？ “行了。回到移民上。”安瑟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时间，紧接着道，“唔，移民，刚才讨论到哪了？” “挑人。”罗瑞有些焉巴巴的提醒。 挑人？什么挑人？安瑟顿了两三秒才想起，哦，对，什么奴隶黑户民风彪悍武力值爆表......“诺亚，开放申请通道后，资料审查就交给你了，两种人不能放，一是有大背景，二是穷凶极恶，其他你看着办。” 诺亚拒绝，“不要。” “......干嘛？” “麻烦。” 安瑟瞥上一眼，干脆地先跳过这事儿，“来，先制定一下细则。那个，投资金额，十万是不是太低了？” “......”罗瑞怀疑，真的会有人申请么。 磨磨蹭蹭的半天后。 安瑟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就这样吧。等后期制作完成就传上去。” 第二四一章 去上学吧 等人散去，安瑟留下了诺亚，看着它，“说说，干嘛了？” “麻烦！”诺亚依旧回道，“谁要审查什么资料。” “这对你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算个屁的麻烦”，安瑟一掌盖至头顶，“别作妖。前期很重要，你亲自把把关。” “我要去让城！”诺亚不得已闷哼。这样一弄，它这段时间还不得自己留在这里？好无聊啊好么。 “别想了。重新搭建卫星防护系统本来就需要你，就算不审查你也去不了。” “......我不干。” 安瑟瞧它一副誓死不从的坚决，软了态度，温声道，“你想想，我去了又回满打满算也就七天，大致五天在路程，剩下两天我也陪不了你去玩。留在这就不同了，我不在，你就是老大啊，对不对？爱怎么玩怎么折腾还不是随你？幻想一下所有人被你支使得团团转的情形，对比在行程上闷得发慌，哪个更好？” 诺亚犹疑，“你去去就回？” “肯定。” “我是老大？” “最重要的项目都落在你这儿，你自然是老大。” “好吧。看在他们没我就不行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牺牲一下，不去了。”诺亚浑不在意的挥挥手，“走吧。你丫在这碍手碍脚碍眼的也没贡献，多玩几天，不急。” “......”这被嫌弃得太快了？安瑟睇眼，“别太过火。前提得把活儿干好了，出了纰漏你得承担后果。” “这点破事，随随便便都能搞定好么，我是谁啊。”诺亚哼笑一声，施施然站起往外走，“我找他们制定方案去了。” “......”安瑟一时对这货的主动执行力适应不良，顿了几秒后才跟着往外走，回了住处。 说起来，她也得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然甫一进去就被拉入一怀抱，再回过神来，已滚至床上。安瑟直接一脚踹去，翻了个白眼，“仗着身手好点，也太不公平了。” 阿克躲开，再一手搂过轻笑，“嗯，你反应慢可怪不了我。” “行。别玩了。”安瑟按下美色在前的诱惑，吧唧一口道，“我要准备走了。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嗯。我在跟你道别啊。” 在床上道别，你是认真的？安瑟瞧他渐带幽深的眼神，笑了笑，压在胸膛的手指轻抚，贴近耳语道，“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很赶，要不......” 话说着，反手就将人影压在身下，抽身退步，接着道，“要不，你帮我看看有什么要带的。” 这反差也太难受了。阿克感觉着一瞬空落落的怀抱，直挺坐起，无奈叹气，“有，强烈建议，你应该带上我。” “你不是早说了要回自己地儿。” “不急。” “你这一改再改，以后都别想走了好吧。” “嗯，可以考虑。”阿克玩笑似的说着，“要不等你跟我一道回去算了。” “别。”安瑟心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突，“单单你唤来的人也太热情了好吧，恕我适应不良。不行。” 阿克想起自己以往被烦扰的情形，颇以为言，“那我回去训练一下，让他们以后对你目不斜视恭敬有礼？” “嗯。这个可以有。”安瑟郑重地点了下头。 阿克扶额笑，转而道，“谁陪你去？” “我顺便带小丫头出去散心。” “就你俩？诺亚呢，不跟着？” “这里的事儿交给它了。没事，我又不是去打架，还是去的老地方，有人罩着，没事儿。”安瑟不以为然，“眼下每个人都分身乏术。你不是不知道。” “挑两个护卫吧。”阿克搂上去，“要不我真的跟去了。” “行了。我不习惯有别人跟着。”安瑟放下手头把玩的武器，回身，挂上脖子，“嘿。亲爱的，以后你不会就像个小老头子似的在身边絮叨絮叨吧。谁跟我说的，人最可靠的是自己，让我有空提升实力来着？这其中头一条，就是不该担忧安全？不死多几回，我怎么升阶？” 这能一样吗。不过，面对眼前不容分说神色，阿克掩下眼帘，温声笑，“行吧，你说了算，我的女王大人。” ...... “姐姐。我们去哪？”莫小莉趴在窗舷上，看着无垠幽寂苍穹，神色恹恹，问。 “一个漂亮的地方，和一个漂亮姐姐的家里。”安瑟侧身斜靠在软椅上，抬手拍拍身侧，“来，跟你商量点事儿。” 莫小莉回头，依言坐着，一张微带苍白的小脸挂着疑惑之色。 安瑟习惯性的抬手揉揉发顶，缓缓道，“丫头，你知道，像你这般年龄的孩子，一般是在念书上学的吧。” 莫小莉微愣了一下，随即嘴唇微微发抖，扑过去，“我不要离开你们。姐姐是不要小莉了吗。” 聪明，还敏感的孩子呐。 关于莫小丫的问题，安瑟断断续续的思考了不少。莫九不在后，理论上自己就是她最亲的人了，那么，在她十六岁未成年前的人生，自己应该负责。 上不上学不要紧，因为她在学校能学到的，在这里也可以，但，关键是，这种环境并不好。 缺乏双亲疼爱的孩子本就比寻常人更容易自卑敏感，一直呆在她身边，她只能仰视着一群哥哥姐姐们长大，小心翼翼地追赶他们的脚步，害怕被抛下，害怕被否认，长此以往，她只会慢慢的失去自我，也无法真正明白，自己想追求的是什么。 但实际上，以她的聪明果决、实力、潜力，放在星际哪一所学校，放在同龄甚至更大一圈的孩子当中，放在师长长辈眼里，她都会是最好的，该被称赞、被仰望的那个。 她会成为他们当中的小公主，小女王。 这是安瑟更想要的。如果注定要有一个小妹妹，自己更希望她霸气、独立、自我，她可以崇拜自己，但不必像个小跟班，处处学着自己。 她需要她从别人的仰视中找回骄傲，而不是仰视着别人长大。 安瑟接住柔软的小身子，轻拍着，“就算上学，你也可以天天见着我们啊，姐姐给你配个最好的通信系统，让你无论何时都摸得着还抱得着，好不好。” 第二四二章 轰动公告 “我能不能不去？”莫小莉沉默了几秒，还是不放弃地问。 “不能。”安瑟直白地拒绝，再柔声道，“你没去过，怎么知道那里不好？告诉你，学校里好玩的好看的有趣的事儿可多了，你还会有很多的玩伴。先去试一段时间，实在不喜欢再告诉姐姐好不好。” “真的不是不要小莉了？” “小丫头人见人爱，谁舍得不要啊。”安瑟笑，“我保证，你什么时候想找我，或者找其他哥哥姐姐们，都能找得到。” “那......小莉真的不喜欢呢？” “要是理由充分，准许你不去。”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莫小莉这才放下心来，低低喃喃，“我肯定会不喜欢的。” 安瑟没应，弯唇而笑。 小屁孩认定而反悔的事情多了去了。 两天后。就在她们堪堪抵达奎尔丹特星域接近让城时，一则星际移民公告在星网上彻底炸开了锅。 巴尼是最早看到的人之一。这晚，他工作回家后如常进入了“hey”虚拟社区论坛中的星际移民版块，看到了最新发布的移民消息。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这里的生活环境越来越来糟糕了，人口膨胀，居住成本逐年高涨，应得福利却是年年削弱，还有，歧视，他越来越难以接受的歧视。 他是混种人，显著的混种外貌特征给予了他无尽烦恼，而他和妻子在计划着怀孕，他不想将来孩子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于是，突发其想的，将希望寄托在了移民上。 或许别的地方会好一些。巴尼这么想着，便开始收集起了相关的星际移民信息。但，事实上，他越看，越觉得绝望。 越理想越美好的星球，移民条件越高，无论是技术限制、投资金额，甚至年龄、工作、种族、学历、信仰等划分得越为苛刻。 他一个仅在斗兽场卖苦力的混种人，实在没什么好的选择。 然后，巴尼就打开了名为“不落星，坠落的黑夜”的宣传介绍。 不落星没听过，坠落的黑夜也挺奇怪的，因为一般宣传上都用希望、天堂、圣殿、梦幻等形容。 然后，他就错愕地看到了废墟，多角度全球展开的一片片废墟，顿时，“wtf”的吐槽在心里升腾时，他看到了废墟中垂着头的小男孩，他手里的黑色利刃，鲜红刺目的血迹，和利刃刺入内的平躺着的男人。 唯美凄艳的角度，惊悚的视觉效果，刹那抓紧了他的心。他继续看了下去，没关掉。然后就响起了小男孩的旁白，“我和我的父亲毁了这里。” 随着响起的旁白，画面开始了快速倒退，再从头开始呈现了从内部塌陷开裂，山崩海啸、天崩地裂的末日灾难画面。 而在这过程中，带着些微颤抖的旁白简略地刻画了起因经过结果。 哪有在自家星球里埋藏这么恐怖力量的，按一下启动就都没命了？还好，最后转让了出去。这样的领主太恐怖了，倒贴钱他也不敢去住啊，巴尼想着，就是现在，他也不敢，谁知道接手的是谁。况且，还是一片废墟就敢开放移民申请？还不如直接说让人捐献爱心更实际，走错版块了吧。 这样前景未明的地方，谁会去啊。开玩笑吗。 这么想着，巴尼却在下一秒愣了。他听到了熟悉的，久违的，略嫌低慢的微沙声音，“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啊啊啊......别告诉我接手的是，是，是他女神......啊，对了，刚才的小男孩身影的确很像以前视频出现过的。难道真的是...... 这念头划过，女神的声音接续响起，“想不到重新回来，映入眼内的是这样的情景。痛心、迷惘交织在心里，难以表达。是的，我极度痛恨这里，但当一切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毁灭时，我又感觉到了内心的伤痛，替自己痛，替他们痛。痛的是没有机会亲自站在犯罪者的前面，让他向自己忏悔，痛得是这么多人，活生生的替他陪了葬，他们可能罪恶，但，我相信原谅和救赎。” “思前想后下，是的，我还是回来了，带着曾经出逃的人，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对他们施予了援手，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伴随这声音，镜头由远景转向近景，看到了一个个奋不顾身救人的身影，看到了一个个从死亡边缘被拉出来的人，看到了一张张哭笑交加的脸。 他还一眼认出了女神的背影，看她跟着救援物资走过满目疮痍的废墟。 “我曾经从他们身上得到的钱财，想不到以这样的形式归还给了他们。但还不够。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重建这个地方，我愿意重新给他们一个家，也给，自己一个家，我想一年后，看到坠落的不落星重新升起，看到一手搭建起来的，理想中的家园。” “欢迎真正的来到，我们的世界。” 画面的最后，是申请移民入口。 巴尼手抖着，触摸进入口。女神的家......理想中的家园......欢迎真正的来到，我们的世界...... 条件是什么。是什么。 他的心紧紧地揪着。 不用问，这肯定要去啊，废墟他也去，别提还是女神一手建造的世界。千万保佑，条件不要太苛刻...... 一边祈祷着，他的目光，盯上上面。 没有往常的条件简介，和计分积分明细。 就是填写资料，提交评估。 巴尼没有多想，急急忙忙地一项项地填上去，在其中一项，携带投资金额那里时，犹豫挣扎了一下。 这个要填多少？是不是填得少就没份儿了？ 他心里快速地评估着自家存款，减去吃穿用度，咬牙填了一个“三十六万”上去，反正是投资，总有相应产业回报。 然后武力值，“基因一阶。” 还有技术、职业、种族、上传身份证明、扫描认证等等......提交。 巴尼松下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颗心下一瞬又提了起来。 对了。什么时候有结果。 好像，没提。 他心里忐忑不安。 一两分钟后，就在他打算重新翻回看一遍宣传片寻找女神背影时，一道即时信息弹了出来。 “欢迎真正来到我们的世界。恭喜你，巴尼先生，申请不落星移民通过审查，提交三十六万投资资金后正式生效，相关后续请移至官网咨询。谢谢。” 这么快......巴尼怔愣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申请成功了。 成功了。 哈哈哈...... “疯了。”另一边，罗瑞瞅着疯狂涌入的申请资料，还有上面填写的自愿投资金额......他有种不真实的玄幻感。 上百万的竟然不少...... 当初在投资金额上争执不下，所以不设下限，干脆的来了个“你们想来的话，看着办”的原则...... 他是不是有点小看自家号召力了？ 第二四三章 参加宴会 这种等同于完全未开发的星球，一般而言是靠倒贴钱、地产，提供优厚福利政策、规划前景、投资收益等，吸引第一批人过来落地生根，参与建设的。 但不落星的宣传公告上，对于所有这些，一个字儿也没提。 它打的完全是感情牌，靠的是号令力。相当于立了一个项目名称，但内容未知前景未知生死未卜，然，就是这样，这种称得上自信得张狂的方式，使纯粹的围观者都被狠狠地刺激了一把。因而，这消息跨出移民圈子，成为热点往外界输送。 既有狂热粉丝，自也有冷静理性者，热门言论里也不乏质疑，譬如如何联系的，救援未免过于及时不像临时从远方赶赴等。 但这事儿越深想反而越加深了莫测形象，毕竟在有事实铁证及斑斑劣迹残暴背景下，没人怀疑过元凶，罪有应得是主流态度。 事关钱财，更多的人在持着观望态度。 如果响应的人寥寥无人，结局肯定是凉凉的，自己的钱可不能打水漂，但如果相反，尝试投资未尝不可，收益极可能在以后翻数十倍，人气是初步评估重要因素。 几乎所有人在盯着实时统计展现的申请人数。 然，短短时间内急速飙升的数字简直刺激着人的肾上腺素。以万为基点，十万，二十，三十......突破百万花了，半个小时。 百万，半个小时......可能吗......假的吧。数据作假？ 有人颤颤的，乃至气愤的提出了，质疑。光是弄资料认证也得花上十来二十分钟吧。 随后便看到了一堆人喜滋滋的晒出了申请成功分享......这，这个，怎么可能这么快？什么人都接收？ 冷笑嘲笑还没形成氛围，就看到了神人快速总结支招，譬如特定技术、技能，甚至有一定武力值天赋可以降低投资门槛，啥特长也没有投资额可能得需百万以上才能通过申请等等。 与此同时，另一项数据也同步更新了，成功申请人数，以千为单位，一路上扬，但停在了十万，不动了。 申请人数却没停止飙升，一个小时后，翻过了千万。 “急！怎么你们那么快？我的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没等到结果！”诸如此类的留言开始霸屏。 事实上，罗瑞他们的确停止了审查。 前期，在诺亚确认资料属实的情况下，基本都放行了。然后发现情形，不太对劲？ 虽然他们的目标人数是一亿，现在远远未达标，但这样的速度，达到达标数量，或许用不了一天？ 最初申请或许凭的还是号召力，但一个小时后，更多的接到了闻风而来的真正投资和咨询。 接到通信时，安瑟带着莫小莉刚抵达住处不久。 稍显意外地沉吟了一小会，“按原来的吧。大财团大投资的咨询都推到后期基建完成，圈地投资的也不要，现在只要真正愿意来居住，来参与建设的人，做好背景调查。” “你不是喊穷？”诺亚鄙夷。 “嗯。对啊。后期进驻付出的代价不是更高。” “......” 安瑟笑，“我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太缺钱了。” “想得美，真正愿意来住的大多都穷，有百万上限是极限了，人家圈地投资都是上千万起。” “.....口气不要那么大，百万很好了好吧，我都没有呢。” 谁刚说的不缺钱。诺亚观察着她周围景象，没发现哪里不妥后，继续吐槽，“你去的哪个破地方？” “哪里破了？”安瑟瞧了一眼只不过沾落少许灰尘的居室，“这可是第一次来时买下的地儿。哦，对了，原本费用还打算找你结的呢，还不是为了折腾着要混进去救你。” “......我忙。就这样吧。” 这货肯定忘了自己背的债务可多了。安瑟听着挂断声唇角微弯，扬声唤，“丫头，走了。”这顺路带莫小丫来转转，以后要在让城上学的话，这里就是她除学校外的住所了。 四处好奇溜看的莫小莉应声走了出来，“去哪？不是住这么？” “是，但今晚要去一个姐姐家里，我们现在出去逛街买礼物。” “哦，好。”逛街这个词对于莫小莉来说是新颖的，她们这东躲西藏的日子从来习惯的是虚拟网购，闻言瞳孔闪过亮光地点了点头。 安瑟拉着她往外走去。 其实不光是礼物，还有两人全身上下得拾缀一下，以赛尤拉的身份，出席生日宴的肯定都不是普通人，打扮太随意不好。 让城现在是午时，宴会在傍晚。 还是有时间的。 星网上。一个小时过去了，停止不动的成功申请人数终于重新开始大幅度跃升。而且，与不少人怀疑的不同，门槛在热情的狂轰烂炸下，似乎没有丝毫的提高。 得以通过的人，依旧是那些倾尽全力几乎砸了全部家当进去的人。 众人似乎摸到了门道。 纯粹的投资热退却，采取了观望。直到此时，很多人突然发现，某条帖子被无声无息地顶到了最显眼位置。 “很高兴看到许多人和我一样，作出了生平算是最为冲动的选择。但，我想说，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相信一个会维护弱势群体，追求平等，又不乏强硬的领主，她所一手建造的地方会是最美好的家园，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一片废墟所造成的移民热潮在持续着。 渐近黄昏。 安瑟牵着莫小莉出现在远离城中心的西外区。 冷阔空旷的一片空地，立着的高大石壁间，一穿着黑白套装的女子两步迎上前，微弯腰，“安瑟小姐，你好。请随我来。” 从石壁间往下穿过宽敞的长长阶梯走廊，一眼望见幽林湖光，人影绰绰。跟着绕过回廊区，踏入某门内，就瞧见了正低头摆弄着裙摆的赛尤拉。 宽阔的衣帽室内，就两人，还有同样穿着黑白套装的一人背对着似在整理衣饰。 “嘿，我漂亮的宝贝儿。” 听到声音，赛尤拉抬头看着来人，得意地抛了个媚眼，转圈，“性感吗？” 第二四四章 失窃事件 深v收腰紫黑长裙，星星点点的缀着碎晶，仿佛衬得肌肤也渡上一层柔光，明艳大气而奢华。 安瑟抚掌赞，“秒杀全场。” “这个自然要的”，赛尤拉眉欢眼笑，同时上前半蹲拉过她身侧的小女孩，“你就是莫小丫吧？” “嗯，是，漂亮姐姐。” 听着这清脆回话，赛尤拉颇为欢乐，问了几句基本问话后，再指着候在门外先前带她们进来的女仆道，“今晚就让她陪你好不好？你姐姐让给我了。” 莫小莉偏头瞧向姐姐，见她点头后再应，“好。” “乖。” 等人被带出去，安瑟瞅着她，“你确实你今晚需要我陪？这不科学啊。没有目标？”没有目标且不提，作为宴会主角不应该很忙？ 而相反的，安瑟自觉自己任务应该是蹭吃蹭喝看人看戏看风景，反正总结就一字，闲。 赛尤拉冲后面吩咐了一句“出去”，闭上门，收起笑容，变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死定了。” “嗯？”安瑟挑眉，心下却不大紧张，这种方式说我死定的人一般都是自我作死的居多，实质都没啥大事儿。 凑得极近的赛尤拉声音绷得有点儿紧，“你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绝版珍藏吧。” “那不是绝版，顶多只算私人珍藏版。”安瑟想了想，更正道。这个自然记得了，毕竟她觉得叫【准男人候选录】是更为适当的，嗯，美男也都挺养眼的。 “哎呀，别计较这个了。”赛尤拉瞪了瞪眼，再转而略带心虚道，“我这不是觉得网络存储不安全，只单独存放在便携式存储放映器里面吗，就上次你看到的那个。” 安瑟一瞬基本猜到了什么，眨眼，“泄露出去还是不见了？”存储安全这词一落，代表的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见了。”赛尤拉先是低沉再是气愤，“哪个天杀的让我知道，一定给宰了。” 安瑟劝慰，“别沮丧啊，小事儿，你从哪弄的，再重新弄一份回来呗。”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哦。那也没事啊，里面没有你，况且，拍得，嗯，很有艺术感，完全可以当时尚模特欣赏。” “......你能再换个角度么。” 安瑟摊手，无奈，“不见都不见了，不往乐观去想能怎么办啊。” “当然是要找出是谁，再取回来。我可不吃这亏。”赛尤拉搂过她手臂，“周末派对后东西就不见了，就这儿，我怀疑是某个小婊子无意瞧着了不问自取，仆人们可没那么胆大。所以上次来的人今儿再一个不落的请来了。” “你东西都随便放？” “......忘了。” “那今儿是你生日没错吧？” “两不耽搁。” “所以呢，跟我说干嘛？”安瑟觑眼。 “帮我留意啊。你看过，知道是什么，且上回你也没来。” “这么说，你是幻想着人家会知途迷返的悄悄送回来，还是会对别人悄悄倾吐时再恰好的被我听着，好替你逮个现场？” 这番本是寓意着不可能的话，赛尤拉愣是听出了另一番味道，竟是颇认真的点头，“我在给她送悔过的机会呢，不想在被追究到底时得罪我，当然得再悄悄解决事儿。” 安瑟忍不住吐槽，“我怀疑有这么蠢的小婊子么。真打算归还的话，当初冒险偷来干嘛，跪舔？” 赛尤拉竟当真的思考起来，“可能？” “可能个屁。”安瑟翻了个白眼，“你还是期待单纯只是不见了更实际。对了，不止我看过吧？” 赛尤拉听着霎时焉了，“就因为不止你，所以有麻烦啊。要是流传出去，他们哪个追究起来，不是很容易归咎到我身上嘛，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保持矜持形象。” 这才是死定了的意思？“你是不是对矜持有什么误解。”安瑟说着，正当想问你还让哪个知情的留意时，就听到轻轻叩响的门声，和提醒声，“小姐，到时间了。” 赛尤拉淡淡应了一下，然后放开手，往一侧台上取过搁在上面的耳钉扔给安瑟，“喏，给你的，记着替我留意啊，没有发现等明天过后再想办法，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安瑟接过，指尖摩挲了两下，“行了，去吧。” 瞧着摆摆手，拽着裙摆转身离开的人，安瑟戴上耳钉，如无意外地大致翻看了一下投影出来的宾客资料，才落后十分钟左右往外走去。 仍有一女仆在门外候着，带路。 外景变了。 原本的幽林湖光变成一片璀璨火树银花，漫天垂落，似真似幻。转过回廊，热闹声乐声如热气一样扑面而来。 外围熄掉了光亮，聚光灯打在中央空地，视线穿过三三两两聚集再环成数圈的人群，安瑟远远的，一眼便看见了其中轻旋的身影。 开场舞么。 这般想着，示意带路的女仆退下后，便上前，于最外围，靠近两侧长长餐桌旁停下。不得不说，即便视线显暗，她仍旧觉得上面整齐搁着的食物是五颜六色的鲜艳诱人。 径直给自己倒了杯果酒，安瑟小啜着，扫向前面人影。 大致两百来人，不多不少。 而在这种地方，大概不引人注意地随便拿点或搁下点什么东西太容易了。安瑟是对赛尤拉抱着的奇怪美好幻想结果完全不寄希望的。 她又不是侦探。除非真让自己撞了狗屎运。 一曲毕，听着转换接续的音乐，柔亮的灯光亮起覆盖下，人群分散开去，跳舞，聊天，吃东西......彼此熟络地寒暄玩闹。 安瑟没再挪位，直接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填着肚子。 顺便思考着莫小丫混哪儿去了。 然后，就听到轻微的碎裂声，和低低的轻呼。循声扫视过去，目光微凝了几秒，安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还真想啥来啥。 正愁找不着人呢。 慢腾腾地咽完最后一块糕点，安瑟站起来，倒上酒，一步步往前一侧有着十来人的角落而去。 莫小莉此时正清脆地重复着自己的言辞，“是他先抢我的东西。” 她的前面，是比她高上一个头的小少年，胸前一片污迹，面红耳赤呼吸短促，正是气极，这打哪来的野丫头。 第二四五章 不太对劲 “行了，维果，道歉吧。跟一小女孩计较什么。”小少年身后，轻松站着不表态的索林终于道。 “不行，明明是她先动的手。”维果回头，跺着脚，右手扯着透湿的衣衫，气吼。 “你先抢我的东西，还不许人家防卫？” “我没抢，只是想拿来看看。” “我没答应让你看，就是抢！” ......瞧着一大一小两孩子继续互不相让气势汹汹地对峙着，下一步似又要扑上的架势，周围挨得近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几乎都带着稀奇有趣神色观望着。 这女孩，似乎没见过呢。 哪家的孩子。 正猜疑着，安瑟越过无关之人，于莫小莉身后一侧停下，“丫头，道歉吧。” “姐姐”，莫小莉下意识转头轻唤了一声，脑袋紧接着理解清楚话里的意思后，不太情愿的抿抿唇，没吭声。 “到底吃亏的是小哥哥呢，我们要表现得大度些，知道吗？” “喂，谁吃亏了。”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人，听第一句时的骤然得意还没落下，维果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反射性抗议。 安瑟似有些为难的瞧过去，轻皱眉，“是吗。这样可不好哄呢。不都是欺负人的那个先道歉嘛？你们不认吃亏，又不愿先道歉可怎么办。” 这，这......维果一时被这话绕得转不过弯来，愣在原地。 是这样的吗。 好像，哪里不对。 脑里还打着结，倒是莫小莉脆生生的先开了口，“哥哥，对不起，你没事儿吧，哪里疼吗？” “......” 是先低头没错，但，维果听在耳里，吭哧着，一点儿高兴的情绪都没有。我，我......谁要你道歉了。 索林颇为意外地打量着出现的女子小半晌，再一巴掌轻拍在傻小子后脑勺，“接话啊。”被人占便宜了还懵懵的。 好歹先道歉还可让对方落一个得理不饶人的跋扈印象，毕竟现场怎么看都能看出小丫头的确不好对付，但眼下这么一来，最终不得落在机灵乖巧上。 明里暗里的亏全吃了。 被拍了一下，维果不满回头瞪上一眼，再瞧着安静对望的野丫头，最终只抛下一句，“走，换衣。”便径直转身离开。 仆人们整理着凌乱桌面和撒落的杂物，而离得近的十数人收回视线，各自低声重新交谈。 索林没走，反上前，自如地自我介绍着，“索林·坦沃。小弟顽劣，给你们添麻烦了。” “安瑟。无事，玩玩而已。”安瑟回以微笑道。 “有幸邀你跳一支舞？” “当然。” 低头叮嘱了莫小丫两句，让跟随着的人好好跟着后，安瑟才搭上伸出的手，随大流步入中央聚光灯之下。 冷冽梦幻的蓝色光束，随着晃动的人影转动着，添上一丝迷离美感。 “以前没见过你。”索林看着始终不冷不热保持着礼貌浅淡笑意的女子，“初来让城？” “算是。” “赛尤拉她很少结交新朋友，我们常来常往的也就这些人，她朋友也是我朋友，不用客气。” “嗯。”安瑟应着，脑里却晃过提过的小婊子。难道指的还是熟人么。 “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不妨找我。我自小这儿长大，哪里都熟悉得很。” “好，谢谢。” 这种接连的客气式简短回答，令索林有些无味。先前看她处理方式，觉得应该是挺有趣的一个人？且跟赛尤拉玩得来的，一般都比较疯。 错觉？还是她俩其实不熟？ 不过今晚特殊，来的人也的确既多且杂，不能以往常风格论断。 这般想着，就感觉眼下人突然的停顿下来。 索林跟着停下，目光循着她视线往外望去，“怎么了？” 安瑟眉心微拧。近日才从尸山血海里淌过，要问她目前对什么最敏感，自然是杀气，血腥气，和对危险的感知度了。 但这是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偶尔也能称之神经质。 多心了么。这里可是让城，这住宅也不是普通住宅。快速从外围扫过一圈没察觉哪里不妥后，安瑟摇了摇头，“没事，大概有点不舒服，我休息一下就行了。” “我陪你过去吧，需要什么吗。”尽管对明显心不在焉的回答略有不快，索林还是保持着绅士态度问。 “不必。”步出聚光灯下，安瑟直接拒绝了好意，“你先玩。我想一个人静静。” 瞧着人点头离开，安瑟想了想，招手唤过来来去去的仆人，“你家小姐呢。”她发现，从开场舞过后，就没见着赛尤拉人影？ 穿着黑白长装的男子低头，腰微弯，“回尊贵的客人，不知道。” 不知道......安瑟被耿直的回答噎了一下，挥手，“没事了。” 说罢一个人迈腿四处走动起来。 这地方，很大。利用迷幻灯光、全息投影在内室空间仿造出的能随时切换的外景景象，有种穷尽完美的真实美感。 离开公共区，穿过回廊，看着视线内数道紧闭着门的房间，一女仆步步平稳靠近，“安瑟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可以帮到你。” 安瑟倚在圆柱壁上，答非所问的闲聊，“你们有几人知道我的名字信息？” 似是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诧异，女仆身形僵了一下，才回，“这个，我们并不清楚。“ “那你呢。除了我也认得其他人吗。” “是的。” “提前记下的？” “是的。” “哦。”安瑟一脸明悟似的点头，“客人休息的房间在哪？这边，还是往下楼层？” “这边。“女仆应，“往下是其他功能区。” “玩的？” 女仆再次稍停了一拍，“是的。” “哦。”安瑟好奇，“能下去看看吗。” “不好意思，目前暂时不开放。” “好吧。”安瑟颇是可惜，“行了，没事了，我就随便转转。”说罢转身挥手，往来处不紧不慢地走去。 重新回到一片热闹当中时，指尖不经意抚上耳际。传入提示，没有信号。 她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在玩什么啊。 安瑟抬眸，看着度过初始阶段，渐加放开的升温气氛，踌躇。话说，扫过赛尤拉扔来的资料，这儿岂码聚集了让城大半核心权贵名门家族最年轻一辈子弟，没人当真敢闹出事儿吧。 正入神地想着，肩膀从一侧蓦地被拍了一下，“嗨，我认得你哦。” 第二四六章 危险迫近 “佐伊·坎纳瓦尔”，对上无声疑问，佐伊咧嘴，眼睛闪着星点兴奋亮光，“你是那个，嗯，叫啥来着......哦对，安瑟！是吧。悄悄告诉你，我家有个变态哥哥，最近房间里满是你的画像资料哦。要是知道你今晚会出现在这，他肯定得跟过来的。” 安瑟原本沉甸思考的思绪被打断......唔。我想他应该庆幸没过来，而且......她笑了笑，回，“你哥哥是干什么的？” 佐伊霎时瞪圆了眼，“你，你......” 这反应，她后续恶作剧还怎么玩下去！ 难道沙鲁巴说的都是对的？她还真可能一手策划了整个事情，对外颠覆了起因经过？佐伊想到这，立时摩拳擦掌的又重新兴奋起来，“一手情报交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抖露亲哥底细，如何？” ......你是恶魔亲妹吧。安瑟尚在烦着这里诡异局面，哪里有空理她，遂直接摇头，“没兴趣。” 佐伊怎么可能放弃，连忙扯了胳膊死命摇晃，“就一个问题，要不你去哪我都跟着，让你一整夜泡不了男人睡不着觉！” “......”安瑟额角微跳。果然是赛尤拉闺蜜么，连威胁都这么有特色。 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回，“问吧。”赶紧的。 “你们，主动对血星发动了入侵？那儿死的人，你们其实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吧。”佐伊见威胁有效，特意凑近了一些，低声的神秘兮兮的问。 安瑟眸里闪过冷光，面上却惊愕了一下，再摇头，“没有的事。” “说好了要真实回答啊。”佐伊观察着她反应，不满撅嘴。 什么时候说好了......许是这面上意思太过明显，佐伊继续指出，“情报交换自然要真的！我亲哥耶，还抵不上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安瑟甚为无辜。 “我哥他说......”佐伊开了个头，又咽了回去，但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再度凑近，“告诉你哦，我哥是星盟反战组的人，被他盯上后果很严重很严重很严重的！但作为你的好闺蜜，我可以帮你哦。” 安瑟脑里一瞬转过数道念头，最终只道，“你哥很闲？” “呃......可能？”佐伊虽奇怪这问题落脚点，但还是回答道，亦不忘撒娇似的追问，“你说嘛，是不是真的是？” “想替他调查认证？”安瑟玩笑似的再问。 “不不不，你误会了”，佐伊拨浪鼓一般摇头，再诚挚的说，“我简直太认同你的做法了，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啊，绝对偶像。” 瞧着她眼里透出的亮光，安瑟保持了沉默。 她可没忘记，谁一来就给她挖了个大坑......屁的偶像。 “那个，如果是真的，作为你的小粉丝，能不能让我近距离瞻仰一下你的迷人风采。”佐伊继续不要脸地发挥她的极限热情。 “......我就站在这。”你在瞻仰着。 “哦，不是不是。我是说，你下次再去哪儿的话，可否提前告知一下我，我想跟着呢，这才能亲眼目睹偶像最光辉一刻。” “......” 两人对视着，一内心憧憬莫名，一内心无语吐槽，这是套话还是真的嫌活着无趣。 “要是有成真机会，好。”安瑟不再推脱纠缠，加个取巧的前提，应下。 佐伊看着有戏，立马打蛇随棍上，抚上手上通信环，“你号码是......”说着疑惑地停下，晃了晃，“怎么会没有信号。” “以前没发生过吗。” “没。这里可是科技之城，这么低端问题怎么会发生。”佐伊嘟囔着，“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儿吧。” 话落抬头寻找身影，“泽木熙那家伙哪里骗人去了.....嗯，你不忙吧。来，先陪我找人去。” “那个，你见过赛尤拉吗，我倒是想找她。”安瑟没动，继续问。 “她啊，大概，和威利滚哪去了？”佐伊不以为然地挥手，“她够时间会自动滚出来的了，嗯，不用找，小心她揍你。” “......” 这就是一个宴会没了主角也没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么。可，安瑟真怀疑，今晚怀着某个蠢蠢目的的赛尤拉是不是有这个心情。 “那个，泽木熙？哪里找，会不会在楼下？”安瑟试探着问。 “不知道。不过应该没那么快往楼下去？下半场没到呢。”佐伊拉着她边走边目光往外从一道道身影上掠过。 “现在不开放吧？” “嗯？不开放？”佐伊奇怪的下意识重复着，随即想起她应该是第一次来这，便解释道，“不是，可以随时下去，只不过餐宴舞会未撤，一个人早早下去没意思啊。” 诶。 果然有问题。 安瑟脑里晃过先前女仆的回答，霎时有种找到实锤感觉。虽然她早就觉得这里的仆人们有问题。 仆人们。 她心里滚过这个词，想着要不要提前结束眼下祥和局面，而面临的又将会是什么时，就听得遥遥传至的一叠声尖叫。 惊恐的叫声，穿透整个大平层，仿佛往湖中心扔了一块石子，荡起的涟渏一层层的离散开去。 足够的力度和感染力。 一刹那。仿佛时间被按了停止键，人声瞬停，动作齐齐顿在循声张望的方向。 连尖叫声都戛然而止。 仅剩轻柔的音乐荡在耳边。 安瑟感觉抓着她手臂的佐伊的手，僵而紧。 刚要说话，所有绚丽梦幻灯光投影霎地熄掉，四周陷入了一片绝对黑暗之中，音乐停止。而紧接着，离得不远的中央空地上，投下了唯一一束冷冽蓝光，一方圆高台从正中心缓缓升起，约半米时停下。 期间尚在的人惊慌失措地往外跳下退去，抬头张望。 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一片。 惊掉的男男女女很快回过神来，不安躁动地找人问询，联系，奔走。然后，很快，他们发现，没人闻声而来解释现下状况，往外联系不上任何人，而门，所有出入口，紧紧地闭着。 砸东西的声音，从远处砰嘭高低不定地回响。 所有人，仿佛被困在、被遗忘在了这里。 没人搭理他们。 仆人们全仿佛一下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踪影。 安瑟反拽着佐伊，一边在黑暗中走动着寻人，一边沉沉低问，“这里采用什么安全标准。能炸毁了出去么。” “......i级吧。别想了，我们被炸成渣了这里也稳稳当当的。你不知道，西外区这一片儿是被当成安全所建造的，特坚固。”佐伊回着，四处乱转的眸光忽的定住，扬手高喊，“泽木熙，你给我滚过来。” 第二四七章 未知恐慌 仿佛听着什么恐怖叫唤，泽木熙身体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才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重重围在他身边打探消息的人，“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赶紧四处摸索去看看有什么发现，总之别烦我！” 驱赶完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憨笑，“佐伊姐，有什么吩咐？”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我该知道的。” “冤枉啊！无辜啊！我什么风声也没收到！”泽木熙连声叫屈，目光在触及她身边陌生身影时，身形立时变得直腰挺胸，声音正经温和，“美女你好，我叫泽木熙。美女你真可爱，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安瑟：“......” “泽木熙你找死是不是？！赶紧想办法联系你爸！什么时候了还美女，有美女你也没命享。”佐伊伸手掐过去，狠声道。 “我联系了啊。没收到回复，能怎么办。”泽木熙吃痛地叫了一声，委屈无比。给哥们留点面子好吧。 “怎么可能？” “真的啊。我求救信息都发出去了，就是没反应。” “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佐伊心下真正的开始覆上一层暗影。 “不用担心，最近可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入境，小人物想绑架勒索威胁我们的话，还差点道行，困不了多少的，相信我。” 泽木熙说着，不忘转头看向安瑟，“美女你也别怕。我爸是星盟安全局的人，消息绝对一手，真实可靠。” 安瑟：“......” 偏偏这时，不远处一男一女踉跄地从转角跑出，惊恐大叫，“尸体！尸体......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泽木熙身形霎僵。 他幻听了？ 幻视了？ 还是这世界对他不再友好了？ 周围虽然没有灯光打下，但每人身上都携带有或多或少的电子设备，因而走动的人影在黑暗中就成了移动光源。 安瑟这时终于轻启唇齿，“要是人家不想绑架勒索不想威胁，只想要你们小命怎么办。” 美女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泽木熙听着，冷颤了一下，脸上笑意终于消失，巍巍地再次划拉出操作界面。 没有回复啊。明明发出去了。是没收到，还是外面也出了什么事儿？ 泽木熙不复淡定的抬头，“姐姐们，怎么办？” 安瑟跟佐伊对望了一眼，“去前面看看吧。” 尸体那里。 拐角处已被惊动得围满了人，绝大多数人不敢踏前一步，只停留在外张望，等着已进里面的人出来。 安瑟刚站于外围扫视着，就听得清脆一声唤，“姐姐。” 回头，便瞧着了直直跑来的莫小莉，还有她后头跟着的三人。最先有过冲突的小少年维果，分开已一会的索林，还有一人...... “威利？”佐伊叫着，“赛尤拉呢？” “我怎么知道？”威利带着莫名其妙的神色回。 “她不是跟你一块？” “没有。跳完舞后，她说有事先离开了。” “怎么可能，那她哪去了......”佐伊说着猛地刹住，转向前面，盯着人群里面。 看她神色就知道其在想什么。泽木熙踏前一步，扬声吼，“都给哥让开！”围着的人纷纷回头，看着最外站着的几人，凌乱地让出了中心一条通道。 安瑟放下摩挲着莫小莉头顶的手，朝索林道了一声谢。 “没事。恰好看到她一个人在转。” 安瑟点头，没再说什么，瞧着前面两人僵硬的艰难迈进的步伐，跟在其后往里走去。 拐角处是回廊，廊内是空的，前面有四间房间。 第一道门敞开着，空的。 佐伊拍拍心口，就见得安瑟已越过她，往第二道门内张望，回头，“不是她。” 不是她.....绷紧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地面的确倒着一个人，脸孔已被布遮盖起来，但白色衣裙，骨架娇小，一眼就知道不是赛尤拉。 里面尚有两人站着，一男一女。 “佐伊，泽”，墨菲从率先进来的陌生女子身上挪开目光，看向其后，道，“是嘉莲。致命伤，颈部骨折。” 旁边，赞南补充了一句，“先前听到的尖叫声，应该是她的。”极度惊恐而变异的尖叫，乍听下不容易听出是谁。 两人说完后，当下无人说话。 安瑟细究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封闭的房间，干净整洁，没有明显的冲突痕迹。想想便重新看向地面尸体，她是想揭开看看的，但鉴于仅认识的佐伊和泽木熙似乎并没这层意思，她稍作犹豫，放弃了。 这举动毕竟挺唐突的，像是质疑鉴定结果，而受害人她不认识。在能出去前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不适宜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更重要的是，她自觉大概也没啥侦探潜质。 “另两个房间呢，看了？”泽木熙心里有些瘆得慌，打算离去看看。 “空房，没发现。”墨菲没表情的回。 “那，现在，怎么办？” 这话一提出，空间内再度恢复沉默。对着一具尸体，众人都心头沉重。 “赛尤拉不见了，先把她找出来再说。”十来秒后，佐伊率先烦躁的回，转出去，“这里可是她的地儿，她不在怎么行。” 好好的大活人失踪，本身是件极其令人不安的事情。 外面候着的人在得知结果后渐渐散开，找人的找人，摸索出口的摸索出口，黑暗里充满着一种无声的压抑。 安瑟花了一个小时，默默地走过了每一寸地儿。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赛尤拉依旧找不着，此外，水电停供，升降梯停运，安全通道门全部打不开。 换句话说，他们就处于一个绝对的地下密闭空间中。 而更糟糕的是，在这一个小时后，多了两道消息。 尸体不见了。 新增了一具尸体。 无挣扎无打斗痕迹，但致命伤，割喉。血液蜿蜒流淌了一地，空气内飘荡起真实的血腥味道。 慌乱在所有人当中进一步加深和蔓延。有人暴躁地一直怒砸着紧闭金属门，也有人忍不住开始崩溃哭泣。 安瑟靠在长桌旁的单椅上坐着，视线紧锁在中央升起的方圆高台和仅有的一束聚光灯，凝神思忖。由始至终的，上面空荡荡一片，没人现身告知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未知，大概才是最大的恐慌。 原本整齐摆满食物酒水的长桌，此刻只凌乱地搁着各种器皿。 赞南从远处走近，扫了一眼长桌旁姿态各异地或坐或来回踱步的九人，随手拉过椅子坐下，“都传出去了，让所有人不要单独走动，时刻保持两人以上。” 第二四八章 圈子减员 安瑟听着，收回视线，目光从各人身上一一掠过。 赞南·贾尔斯，拿圣星舰学院毕业，目前处于实习阶段，其母为现任星盟议会议长； 墨菲，墨家最受宠的小公主，从商，墨家往外输送着全星际最尖端的半军事半民用技术设备； 佐伊·坎纳瓦尔，坎纳瓦尔是星际七大巨头之一的家族姓氏，七大巨头的圆桌会议凌驾于星盟议会之上； 维果，索林·坦沃，古酋族王子，古酋族是全星际里被供若神明的一族，种族能力为—先知； 泽木熙，他爸的确是星盟安全局最高负责人，但，泽木家，几乎全员身居各处暴力机关，是以，别看他外表一惊一怂的，在所有人里面，他是唯一一个以二十弱冠达到基因三阶的人； 威利·韦斯特，赛尤拉最新暧昧对象，开场舞舞伴，韦斯特为新晋贵族，让城所处的奎尔丹特帝国元帅之子。 还有一人。是最后找过来的。 霍奇·贝克，他本身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入选议会最年轻议员，贝克家族是王族，祖父为沙伐帝国统治者。 这八个人，大概就是大圈子里的小圈子，困在这里的目前与赛尤拉关系最密切的人。 许是受环境影响，之前还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的俩孩子此刻倒冰释前嫌地挨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听着赞南返回所说，而半晌无人回话后，泽木熙停下了走来走去的脚步，抱怨，“喂，你们倒是吭一声啊，想想办法？” 佐伊早就对他晃来晃去的极不耐烦，“是谁天天在外面说他爸在安全局的？关键时候倒拿出点真材实料。” 泽木熙：“......” 这是我的错吗？ 是吗？ 佐伊既然开了口，就连珠炮的对其他人发火道，“还有你，威利，赛尤拉半路就跑了，你除了质疑自己没有吸引力外，会不会动脑怀疑一下别的？” 威利：“......” 我为什么要质疑自己没有吸引力？ “赛尤拉那个蠢货，要不是亲眼看见有人死了，我会认为她在弄什么恶作剧。” “行了，她没你这恶趣味”，墨菲出言制止她的躁动，“你还是担忧一下她的安全更好。” 没等佐伊回，霍奇先是沉声道，“可她的确不见了，连同所有仆人管家。你们不觉得太奇怪了？” “你什么意思！”佐伊单纯是想骂一骂那个蠢货，并没真的要去质疑什么，闻言直接呛声回。 “我在推理着最可能事实。” “滚，你的最可能在我看来是最不可能。” “不如你问问其他人有什么想法？” 佐伊似明白什么，猛地睃向其他人。 无人说话。 她气得伸出食指，“菲！你刚刚不是说......” “她主观上是不可能，但如果是被威胁，迫不得已呢。”墨菲叹气，“先别气好吗。我也是在担心她。” “你们都这样认为？”佐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什么狗屁的被威胁，这是说被邀请来这里本身是圈套？不然怎么圆得了这理论？但她所见着的人，明明正常无比好么。怎么可能一点端倪都没有。 她一点都不相信！ 半晌却只有泽木熙吞吞吐吐的回，“会不会尤拉她已经......”消失不一定是作为嫌疑人消失，也可能是已不在的受害人。 这个假设，却让众人心头更为沉重。 这不是咒人？佐伊刚要瞪他，就听得接着响起的清淡嗓音，“暂时找不着人，不代表真的不在这里。或许，只是被困在我们去不到的地方？更甚的，就像我们在找她一样，她也一无所知的在找我们？” 这角度......是在提供赛尤拉既没出事也非嫌疑人的另一种可能性。 安瑟本不想掺和，所有人跟她都不熟，多少有点儿不太对味。但眼见才刚开始就要陷入内乱的趋势，本着不浪费时间的原则提醒一下。 赛尤拉这么一个喜怒形于色，说话还不带转弯儿的人，让她在被威胁下发挥着最佳女主角一样的演技，也着实高看她了。 这个问题根本不应该浪费时间去讨论，没意义，想办法逃出生天更实际。 “这里可不止这一层。想想无故消失的尸体，和死去的人，必然有我们眼下接触不到的地方。”安瑟继续补充着。 “听到没有！”佐伊愣了一下，扬眉吐气的拍着桌子，吼。 仿佛被吼的不包括自己，墨菲自如地点头，“嗯，这也是另一种思考方向。” 蓦然见一直安静的透明人接话，视线几乎就落在了安瑟身上。毕竟在场的，除了她以外，大家都彼此熟知。 “这位是？”霍奇刚来时还以为是哪位新交的女伴，而目前看来似乎不像。 “我偶像。怎么了。”佐伊护犊子一样瞪眼过去，“告诉你，人家杀的人比你见过的人还要多。” 安瑟：“......” 在这种状况下，确定这是一句立场正确的话么。她额角微抽，弯唇简洁道，“安瑟，应邀初至让城。” 众人却对佐伊的话更感兴趣，索林看着比先前邀舞时说话要鲜活的女子，对佐伊追问，“什么意思？” 佐伊脱口而出后就觉得眼下谈这些不太好，于是再瞪眼挥手，“刚刚怎么不见你说话。一个两个的谈女人就有兴趣了是不是。” 众人：“......” “或许不是有接触不到的地方”，霍奇接下安瑟刚刚所说的话，“也可能凶手就在我们之中？熟人作案不是也防不胜防？” 这人，非要纠缠在这点不放么。安瑟回，“可能。但我觉得当前更重要的应该是想办法出去？出到外面想查清楚不更容易。” “你往周围转一圈，哪个不在拼命想出去。但出不去的前提下，是否得找出存在的嫌疑人追查并提供线索。” 这想法，不能说不在理。安瑟想了想，虽隐隐觉得哪里古怪和不妥，但一时找不到切入的反驳口，便浅浅点头以示回应，再问，“外面的人，需得多久才会发现你们不见了而着手查找？” 所有人犹疑地相互看了一眼。 佐伊试着回，“一两天？” 没人提出其他时间。 ......你们这是时常的人来疯玩失踪么。安瑟真想仰天长叹。 “你呢？”墨菲似看透她的神色，问。 说不定是现在......安瑟弯唇，“差不多。” 想到就算找不到嫌疑人，找不到出口，最多等一两天也会有人来救自己，众人的心还是下意识的放松了一些。 直到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霍奇指挥着愿意配合的人在尝试按自己的方式查找背后的人。但，尸体依旧在消失，每消失一具，同时代表着新的死亡。 置于众目睽睽下也没有用。 尸体自燃，人突然的倒下，捕捉不到第三方影子。 每隔一个小时，死亡的降临，就像死神的不幸抽奖，悬于每个人头上，没有征兆。 第七个小时。 伴随着响于耳边的凄厉尖叫，安瑟蓦地退后一步，看着旁边瞬间燃成的火球往方桌，往墙壁，往人影处绝望地求救扑腾着，最终倒下。 威利。 至此，这个默认成立的小圈子开始正式减员。 十去一，他们还剩，九人。 第二四九章 设法自救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等救援了，不想死或不想看着别人死，只能尽快的自救。 默哀过后。熟悉地方的几人凑在一块，企图找出一块最薄弱的地方。i级安全所的建造防御，即便动用战舰级武器狂轰滥炸，也是能抵挡上一时半刻的。 特让人糟心。 安瑟重新绕着方圆高台走了几圈，指尖沿着表面摩挲叩响，感受光滑圆溜的微凉实心金属体，最后跳上去，从上面的视觉角度打量每寸地方，每个自带光源走动的人影。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得不说，眼下困境给她带来了莫名熟悉感。 封闭空间，诡异死亡，惊惶人群—他娘的活生生一出密室逃脱啊。 谁有胆量有能力将这一群家伙置于掌上玩......对安瑟来说，这是比死亡现象更诡异的事情。 静静地思考了片刻，她走回至佐伊身边，看着赞南、泽木熙等人轮流对着升降梯门气喘吁吁的狂踹。 很暴力。 但它就是纹丝不动。 “没武器？”两三阶的身手或许可以轻易避开爆炸射击等伤害，然实际攻击伤害力却是不如的。 佐伊摇头，“怎么可能会有。” 安瑟顿了几秒，道，“还是让开，我来吧。” 声音不高不低，但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前面的人回过头，恰好瞧见人弯腰，撩开一袭黑色长裙裙摆，露出穿着的高跟鞋，脚裸，小腿，大腿......摸出一紧贴着的黑色卷包。 卷包被熟络打开，小颗圆溜珠体滑落掌间。 “嗯？让开啊！”安瑟轻抬眉头。 失神的众人反应过来，“......” 佐伊有些张口结舌，“你，你，随身带武器干嘛。” “胆子小啊。有备无患。” “......不早拿出来。” “我第一句话就问你能不能炸掉这儿出去。” “......”好像，是？ 其他人边听边跟着挪远了位置。要不是佐伊明显知根知底的模样，他们还不得怀疑是不是混进了乔装杀手。 “别把我们一起炸掉啊。” “这是最小威力的。”要不是顾忌着人躲不掉。 所有人避至了拐弯之外。 刺目的幽蓝闪光过后。 安瑟走近，踹上一脚，看着坚固依旧的闭合门，心塞。这真材实料的建造，是防着哪天攻陷么。 奶奶滴。这还不是出去的门。 她手里转瞬换上了一把七寸黑色利刃。这种由特殊矿物融合打造的金属，比光剑尚要锋利三分，同属阴影后遗症产物。 划上去，只见浅得差点看不清的一道细痕。 她干脆地收手，回头，“换地儿吧，不要找门了，各类门都不要。” 泽木熙拉下了一张沮丧脸，“刚白干了啊。” 赞南微带异色，“再试多一把？” 安瑟尚没回，墨菲转头冲他们蹙眉，“我早说了凭人力弄不开。捣鼓这儿还不如把地板拆掉还快呢。” “地板拆掉也出不去。” “没有其它特殊通道了，要不安全门。” ......听着地板拆掉，安瑟稍怔，脚跟碾了辗地面。估计，内部用料，是不会如外部一样奢侈吧。 而且，有人明显跟她想到了一块，霍奇沉声打断他们无谓的讨论，“就地板吧。” 墨菲意外，“我随便一说。地板是薄些，但刚才的结果也看到了，整体结构不在受损范围内。” 安瑟看霍奇似在掂量，接上话，“有一处可以。” 在投来的疑问中，她继续道，“灯下黑。” 这里存在着一个很显眼却被忽略的地方—高台。按功能效果，它只担负着承重作用，且能调控。 它是一个外接设备，连接着下一层。 抱着希望重重围拢在外围观望的所有人，再次被叫吼着远远的疏散了开去。 安瑟扔出了手中能量弹。 她定定地贴身背靠着圆柱，刺目的亮光伴随着受波及炸开的装饰器皿桌椅等从她两侧席卷而过。 等一切落定后，她踏出去转身，视线所触及的地方，变成了彻底的一片黑暗，最后一束梦幻蓝色聚光灯伴随着高台消失。 空间在失去了焦点光源的定位下，似变得更加的压抑。 依靠着通信器发出的光芒，安瑟慢慢的走过去。方圆两米可视范围内，是凌乱的狼藉。 她不是第一个出来的，有更快更迫不及待的人已凑近张望。 但仅限于张望。 圆圆的黑暗空洞下，无人敢率先跳下。 看见安瑟走近，所有人都抬头看去。短短几分钟，这张陌生脸孔几乎全被深刻地印在了脑海。 眸光里带着等待的意味。 安瑟满意地瞅一眼往下的空洞，再收回视线，扫向聚在身上的目光，于对望中淡定开口，“想下去的下去啊。都看着我干什么。” 安静的几秒过后。 一女声弱弱传出，“你不是要下去吗？” 有人开口就有人附和，“对啊。你有武器。” “你弄出来的，不是该带头先查探一下情况？” “去吧。” ......听着七嘴八舌的催促声，安瑟勾了勾唇，反退了两步，眸光于黑沉中变得深冷，“本来的确想去的，但现在，突然没兴趣了。” “你，怎么这样?” “那个，你把武器给我，我去。” “对，你身上还有什么？我，我替你去。” .....后至的泽木熙等人，听着乱七八糟的叫喊声，忍不住接连皱起了眉头。这还是他们平时认识的人吗。 佐伊刚要扬声气吼，就被墨菲拉住了手腕，“先等等。” 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接续传出，“武器？有啊。有种可以过来拿！” 话落，一道蓝光闪过，手中剑刃展开，长长的幽蓝色光剑在昏暗中发出诱惑光芒，映衬着一张似笑非笑的容颜。 无论平素表现得如何文雅有礼，身陷死亡威胁时，大多还是原始兽性占于上风。 蠢蠢欲动的人垂涎着，然众目睽睽下去抢，没人真的动手.....之前的哄叫，从众心理壮了胆子.....然下面仍可能是危险，谁知道会隐藏着什么。 得等别人先下去。 重重人影的空间，一时异样的安静。 直到低低质疑声从中后排人群中传出，“你怎么会藏有武器。不会是......” 第二五零章 意外发现 “是啊，怎么有人会在宴会随身携带这个......” “你们认识她吗。” “这是谁......” 在嗡嗡的窃窃私语中，听够了的泽木熙率先从后头踏前，“文森、杰、伍德，你们几个，别以为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出是谁，有本事就自个儿上前要，没本事别在背后歪歪唧唧，侮辱智商。” 嘈杂声瞬间消失。 几秒后，被先点名的文森说话了，“泽哥，你要维护她我也没办法。但现在，现下这情况，赛尤拉也一直没露过面，你们，是不是该给个说法？谁为死去的人负责，谁为眼前这些人的安全负责？” 焦虑、急迫、恐惧和迷惘等随着被困的时间渐长，终于压过了表面的和睦友好，发泄着压抑的负面情绪。 “你是说，我该负责了？”泽木熙拉下了脸。 这些人，可从没试过跟自己对着干。 一女声怯怯跟上，“除非尤拉姐出现，你......你们的确应该以主人名义为我们提供帮助，尽力维护我们安全。” “珍娜，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是客人，我们也会，死。”佐伊见墨菲不再扯着不让说话，便气冲冲的扬声相助，死一词咬得特别重。 “你们，关系更好。不是吗。” 佐伊接触上默默投来的显然持认同态度的众多目光，一时语滞。 赞南于其后低低的开口，“行了，别争论了，他们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 “什么道理，不过就是想让我们先行试探罢了。”墨菲清冷道。 “我们本来就打算去。”霍奇听着啰啰嗦嗦的磨蹭已是不耐，“走吧。他们不在更好，一堆人来回走动看着更烦。” 其余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佐伊看向安瑟，“去吗。” “嗯。”安瑟点头。危险与否，出口都是一样要找的，难道还真坐等着别人不成。 “那，索林你留下看着俩小的？”佐伊扫向安静的一角。 维果叫嚷，“不行。” 莫小莉赞同，“不行。” ......索林心累，他什么时候成专职保姆了。维果这臭小子，早知不该一时心软带他来凑热闹。这下真热闹了。 安瑟收回光剑，“没事，丫头可以跟着，她不会成累赘。”这群人真要打起架来，不一定有莫小丫的敏锐性。 听见同意，莫小莉得意地微昂着头。 维果看着焦急地跺了跺腿，冲索林叫，“索林！” “行行行。我听见。到时跟着我别乱跑。”索林猛地拍了一把他后脑，“追在人家屁股后面什么也不怕了是不是。” “......”维果面红耳斥，吼，“别老拍，拍傻了怎么办。” “滚去。人都走了。” 霍奇没等他们，一个人当先跳了下去，后头紧跟着赞南，泽木熙......索林落在最后，跳下落于地面时响起清晰的卟通声。 层高如首层一样近五米，没有光线下，从上面往下看的确如噬人的幽暗一片。 围在最内里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跳下，再看着人形连着光影消失，最后归于黑暗。 小半在随后的十分钟内跟着跳了下去，多半继续等着动静。 安瑟看不到人。 准确来说，从踏出后台一样的房间后，所有人如同蒸发在了空气里。 她开始以为是光源问题导致绝对的黑暗中看不到人影，但连唤几声没人应答，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后，她便闭上了嘴巴，往房间里退去。 抬头，看见一片黑暗。 没有光亮的人影从空洞里探头出来张望，就是纯粹的黑暗，像空洞从没存在过一样。 见了鬼了。 安瑟压制下心头骤然飙高的怪异惊悚，连续深呼吸了几口气，平缓跳得厉害的扑扑心跳，冲上面放声大喊，“喂，听到没有？” 叫声回荡在耳边，再重新变得万籁俱寂。 停顿了几分钟无人应答，安瑟唯有重新抬步往房外走去。无论空洞是否存于上方，好像，都回不去了。 极慢的，噔噔的脚步声是惟一的动静。 没有显眼标识，安瑟提着心，靠着方圆两米可视界限摸索辨认着环境，除了吧台、泳池、休息室，她看着大半空荡空间，和搁置的一些设备，尝试着开关。 没有任何有用线索。她原本猜测的仆人们等可疑目标或许在这下面藏着，也没有。 更重要的，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处在一个真的空间中，怎么可能所有人眨眼间都消失了？这不科学。 假的么。 假的吧。 她感受着指尖触摸材质的真实感，然后狠下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这传触感，不错。那......她低头盯着手里攥紧的黑色利刃，犹疑。 慢慢死太痛苦了，一刀是干脆利落，但若猜错了呢？可能只是陷于虚拟实景，她这身体其实是真的活生生的怎么办。 杀错自己也太冤了。 激灵了一下，她蓦地收回了匕首。 慢慢，不急。 安瑟重新摸索着走动起来。然后，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听着一个人的脚步声，匕首取了又收，收了又取。无声的寂静黑暗让人压抑得想要发疯。 她在虚拟和真实间徘徊不定。 她认定现实是虚拟的，只是不确自己是不是真实的，要想办法确认，确认......安瑟琢磨着，寻着方向走到了一张超大软沙发上，躺了上去，闭上眼，静静思考。 良久......模糊间，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幽深瞳孔。 她直挺跳了起来。 泽木熙摸摸被撞的鼻子，勉强露出一丝笑，“你竟然睡着了。” 睡着了？安瑟视线从他身上挪向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走动的两三个身影，只是，那旁若无人的神态神色......“梦游？” “类似。你刚才也一样。”泽木熙说着，“大概是某种神经类药物。” 竟是这样？安瑟听着，就看到其中一人抬起的指间寒光一闪，喉咙血流如注奔涌而出，身体倒落在地抽搐了几下，没了声息。 她下意识怔住，身体不自觉跟着颤了颤。好像这是，她先前想干的？ 泽木熙注意到外面动静，眼皮垂下，神色忧伤。 安瑟回眸看他，“叫不醒？” “强行唤醒会发疯。”泽木熙小半晌才回，“暂时只有你醒了。还有，赞南他，死了。”后半句说得极慢且晦涩。 死了？安瑟愣了一下，看他似悔似恨的表情，再联想起刚说的强行唤醒会发疯，一时便不知该回什么。 这个，好心办坏事？ 好一小会，才错开这话题道，“为什么我会醒？” “不关我的事。” 难道是睡着了，所以......安瑟囧囧地琢磨着这个最可能答案。 泽木熙似也想到这点，“看看那俩孩子就知道了。他们也睡着了。” 安瑟跟着去到休息室。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躺在上面，呼吸匀称。 不会是见不着人哭累了就睡着了吧。安瑟瞅这姿势，想，不用等醒来，也能断定，肯定没事儿了。 睡觉......安瑟心头的诡异感更盛。 默了几秒道，“其他人呢？” “你转一圈就见着了。” “你一直没事？” “大概抵抗力比你们强。很快清醒了。” 安瑟默默点了点头，往外转了一圈，看到了还在暴力敲砸的霍奇，坐着安静拧眉思考的墨菲，烦躁不安绕着圈子的索林，还有，专注着游泳运动的佐伊。 这丫是破罐子破摔么。 安瑟看着明明在眼前却陷入各自世界的他们，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滞闷。在找到解决办法前，只能等他们自己清醒了。 她重新慢慢摸索在这个真实的地方，寻找着可以出去的方式。 原来跳下的空洞的确不见了，变回了原样顶层。 跟着下来的，估算了一下大致在三四十个，目前为止死了六人。她看着有人撞向墙体，没晕掉，就是发疯着抱住头，抽搐着身体死去。 安瑟忍不住联想泽木熙心里的暗影面积。 最后。 在一个似是放映厅的地方，一方黑架子上延伸出来的长桌上，她伸手，拿起了眼熟的黑色圆盘。 便携式存储放映器。 打开，依旧是一张张能令人过目不忘的私照影集，美轮美奂，养眼养神。 她脑里晃过赛尤拉可怜兮兮地说着死定了的样子。 不见了...... 见了..... 安瑟揉揉额头，觉得脑壳发疼。 第二五一章 不是玩儿 一道噔噔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安瑟扭头。 将礼裙扯成超短裙，披着湿漉漉长发的佐伊旋风似的逼近，手指着投影屏，颤啊颤，“你，你......是你偷了？” “......在想什么啊，我第一次来这里。”安瑟看着醒来无事还找到这儿的人。看来这游泳也没白游。 “哦对。”佐伊在激动的脱口而出后也立马意识到不对，讪讪的笑了一下，再挤眼，“嗯，这个，等出去了，我们找尤拉敲诈勒索去。” 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点？“她说不见了。”安瑟提醒。 “现在不是找着了。” “不，是它从来没消失过。” 佐伊终于回过神，露出摇摇欲坠的质疑挣扎，“你怎么知道。可能只是......”卡顿了好几秒，愣是说不下去。 安瑟没再说话，回头抬手关掉投影屏，指尖摸过黑色圆盘，捏在手里走出去。 放置的地方明显，有人特意记着放回的几率低得可忽略不计，在这两个大前提下，某种不好揣测被无限放大。 只是，凡是该皆有缘由目的。她想不到赛尤拉特意撒这大环境下微不足道的谎言的理由。 那么，如果不是她撒慌......安瑟再次不由自主暗暗摸索上了冰凉利刃。 梦中梦，局中局。 复制的虚拟现实场景运行数据是在东西丢失前复制的。这就是另一个最可能解释。 起先她怀疑现实是假的，人待定；醒来后现实是真的，人是真的；等现在再次推翻后，现实重归为虚拟，人呢？ 或者说，从一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事，眼前的人，有几分真？几分假？ 佐伊从后头追上，“那蠢直蠢直的货，怎么可能跟我也撒得了慌，我们好歹从会爬会走就滚到一块了啊，你别不信，真的，我觉得还有其它可能性，我们好好捋捋啊......” “好。” “呃......” 应得太干脆了吧。佐伊稍顿，等想继续发表个人见解时，就听得前方传至的惊慌叫吼，“霍奇，你给我停下，住手.......” 两人闻声跑去，就见着了持着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霍奇，和站在前面两步远冲他叫吼的泽木熙。 毫无异色的无动于衷表情，食指扣下的一刹，电光火石间，手枪已被夺了下来。 下一秒。浮现怔愣表情的霍奇抱着头撞向一侧墙壁，额上青筋暴起，狰狞痛苦地低吼，身体急剧抽搐，接着倒于地面翻滚。 佐伊攥着手枪，茫然失措的看着他。 渐无声息。 “哪里来的枪？”二十分钟后，瞧着呆呆坐在沙发，依旧处于失神状态的佐伊，安瑟看着对面的泽木熙，低低开口。论理，其他人自证某种想法可没自己方便。 “不知道。”泽木熙低头狠拽了把短发，苦闷哀结。 看那样子，安瑟不再发问。 突然而至的无声无人黑暗寂静带来的压抑远超过有动静的危险......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尚有人处于崩溃边缘的顽强睁着眼，游魂似的在偌大空间内游荡着。 剩下的墨菲，索林，于一天前相继醒了过来。 这期间，所有人一无所获。 安瑟的推论在没有佐证的情况下仅维持在设想状态，最多的动作只是在闲暇停下时，耐着性子摩挲着冰凉金属感，等待。 再次睡着了醒来还是同一个地方。 三天过去。他们开始面临一个重要问题，缺少食物。 饥饿感在汹涌袭来。 “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活生生被饿死。”佐伊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哼哼。 没人搭这茬。被困久了，期间没一点外界的救援动静，所有人不同程度的意识到了不妥。这是没道理的事儿。他们出不去，但外面的人想进来，该是轻而易举的。 消息被误导掩盖还是外面也发生什么事儿了，两种不同猜测不可避免地盘旋于脑海。而第三种模糊的可能性，没人轻易的再去验证，不到最后关头，再等等的想法占了上风。 房间内良久地酝酿着沉默的安静。 泽木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游戏牌，发散着荧荧电子蓝光，“玩儿吧。” “......” 第六天。 安瑟侧身躲开袭来的攻击，对上闪烁着恶狼一般的疯狂眼瞳。 一记偷袭不成，对方直接踉跄着脚步扑上前。安瑟这回不闪不避，手中光刃在他接近的刹那展开，穿透出去。 疯狂的眼瞳转瞬变得清明，低头，倒下。 几分钟后，化为熊熊燃烧火光。 每具倒下尸体必须毁掉，这是安瑟这两天的坚定执行，她可不想自己转眼回头看到什么难以忍受场面。 其他人默默认可了她的做法。 第八天。 维果陷入了休克昏迷。 孩子的抵抗力本来就比他们成年人要弱许多，安瑟默不作声地将光剑扔给了索林。他们一致认同的是撑到意志力抗不住的时候，而非虐到最后一刻。 索林接上，手抖着。 久久不动。 他身侧，墨菲从他手中轻轻扯过武器，“我来吧。” 第十二天。 “姐，我......会，死吗。” “不会。”安瑟抬起手，习惯性地摸了下头顶。 “......哦。” 微弱的几乎听不着的声音落下，人便歪过头，失去了知觉。 安瑟垂下眼眸，静坐着。 “还是我来？”墨菲清淡的问。 “嗯。” 第十五天。 泽木熙晦气地扔下电子牌，“不行了。我觉得自己快要破产了。那个......谁统计着？我输了什么。“ 佐伊眼里透出一丝光，“你家那变色土猬是我的了。“ 索林跟上，“上东6r九号。” 安瑟慢悠悠道，“隔壁不远。” 墨菲看他一脸土灰颜色，“出去我会给你列清单。” “......”泽木熙觉得，他还不如现在自我了断吧。 谁提议玩的？ 第十八天。 昏沉的黑暗中。 模模糊糊间，一道轻微的咚隆声似从遥远的幽寂中传出。 泽木熙率先从沙发上爬起来，循着声音摸了过去。 安全通道出口一侧的电子屏上，清晰地晃动着指示标志。他伸出变得瘦弱的手，颤颤的按了上去。 安全门毫无阻涩地无声滑开，露出斜上盘转的幽长通道。 他吼出了这十多天最有力的声音，“你们出来！找人算账去了！”敢玩本少，活腻了是不是！ 安瑟搀扶着佐伊，缓缓走着，直到踏出最外一道门，抬头，看见了破碎的苍穹，和密密麻麻的深赤复瞳。 这是她在这儿最后一眼瞥见的画面。 第十九天。 安瑟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眸，直挺着腰身站着。 旁边是泽木熙小心翼翼、委委屈屈的诉苦声，“查爷，我们不是刻意在玩儿，真的，没力气呢。这是以静制动啊，以静制动。” 第二五二章 背后的人 “哦？”他的前面，查普曼颇有意味地提着声调，“这么说，你尽力了？” 泽木熙一下被难住了，模棱两可的支吾，“也，也不是......我不是要顾着其他人嘛，嗯，其他人......” “赞南的死不是你造成的？” “......” “冲动，浮躁，凡事不过脑子，你是怎么混成泽木家最被看好的新一代？甜言蜜语，撒娇卖萌？需要我跟你父亲提提，扔你去蛮荒之地改造改造再回来？” “别啊”，泽木熙脱口而出后再苦着脸，“我知错了，查爷。我这就回去反省，深刻反省！” “走吧。跟他们一样，十五天内出不来，你就真的饿死算了。” “是，这就去，马上去。”泽木熙一叠声应下，麻利地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身影消失，查普曼看向剩下的最后一人，绕过长桌，重新坐回到了后面。 “安瑟？告诉我，既然可以武力威胁亦可利用身边人施加影响，为什么不直接全面控场，反而冲动的以身试险？” 没想到会得到一样的被耳提面命待遇，安瑟头微抬，对上一张绷着的不言苟笑的严肃脸孔，深褐色的瞳孔，如鹰眼般明亮锋利。 这属于，有生之年仰望系列人物吧。 这问题......怎么回？ “没想到。”她心里琢磨了半晌，直接老实道。在与其他人形成僵局，没有安置后援的情况下，贸然往下查看的确纯属愚蠢行为，导致困在中间上不了下不去，进一步加深困境，而利用人先行试探，的确才是个最妥法子，可是...... “为什么想不到。多次死里逃生，不足以让你谨慎的对待危险，还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更高人一等，你无法掌控？” 沉默。 “也许不该说高人一等，而是换了普通人，你大概也不会利用别人性命？”查普曼手指划过镜面，重新打开她的履历资料，继续道，“思虑过重，原则性太强。孩子，告诉你，继续这样，你只会在真正的险境中将自己埋葬。” 安瑟无法辩驳这话，惟有保持沉默。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 “在险境中，没有平等的生命，只有弱肉强食。你啊，当初真该好好完成十场游戏，认真的体会这番话。” 安瑟垂下的手，拇指微屈，一根根轮流捏着手指，“如果我真的伤害了他们，你还会不会在这里如此说话？”他们，特指的自然是佐伊他们。 “原则太强，和没有原则是两码事。”查普曼没有被冒犯的异色，平和的回。 停顿了几秒，再道，“上来你来群星时，我不在。但原则上来说，我们七个人轮流当值，一般无特别事不会远离。” 这转折，不，这也查得太事无俱细了......安瑟稍愣了下，就听得继续传入的声音，“我们在最新探测到的9y4iu星域上，发现了可能存在的比现在更高层次史前文明迹象，但进去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安全返回。” “能返回的人，却无一例外，缺失了记忆。” 安瑟似意识到什么，眼眸闪过异色。 人族科技文明发展到现在，借助外族乃至消失文明的地方不少。这回，又是新的发现么。突然提这个的意思是...... “现在在安排新的人选。”查普曼抛下这句话，就停下看着她。 几秒后，安瑟有些怔愣的回，“你们进不去？”不然安排人干什么，眼前就是星际最强战力，能一窝端的话早一窝端了再慢慢研究吧？ “我们打算从内部突破。” 那就是进不去了，这弯绕得......“没有威胁力的，年轻人？”她组织着用语表达。 “低阶基因。”查普曼直接道。 “所以，先前我们所经历的，只是方便你观察考量？”安瑟有种顿悟的感觉，“返回的人无法提取记忆？” “嗯，无法。” “哦。” “没什么追问的了？” “没有。” “如果，最终人选决定下来，你是否愿意？” “愿意。” 听着几乎没有犹豫的应答，查普曼神色微缓，“没有要求？” “没有。”安瑟摇头，“人族文明发展到现在，靠的是无数先辈的牺牲，不能评估的存在本身是种威胁，能被认可参与，本身是我的荣幸。” 查普曼露出了自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整个人刹地变得温润儒雅，“我们选的是领队，其次是各行业精英。你算无意闯入。但，能和一开始不认识的佐伊他们迅速熟络并取得信任，证明了无形存在的亲善魅力，我想，这在对外交流中很重要。” 第一回听到赞人诶，不容易......安瑟脑里晃过先前所有人一个一个地被训斥的场面，想着回头要不要得瑟一番去。 “据我所知，你丢失过记忆？”查普曼没有再续这个话题，另道。 呃。安瑟淡定地点了下头。 “希琳·洛，星历3101年出生于达卡拉星，父亲弗雷·洛，母亲凯拉，这是我所能查到的资料。”查普曼边说着，边扔了一块晶莹半透的电子板。 安瑟怔然地接过电子板，低头。 这也能查到？收养她的人，早死了。况且，前前后后该有多少人查过，果然，大佬就是不一样。 安瑟低头看着看着，心头渐重。 这两人就是亲生父母么。感染超级病毒后，后遗症严重，在早早的谋划，积极打听了解其余人生活状况，性情能力，综合对比选出最优人选的前提下，将尚年幼的孩子悄悄打晕抛弃搁于门前。 暗中选中的善心人最终在始终找不到人的情况下选择了收养。两人悄悄地观察将近一年，才先后与世长辞。 然后3122年，养父齐奥去世。 同年，进入血色，出现在大众视线范围。 ......后面的，就是自己所经历的了。 出入不大。 安瑟摩挲着，看完半晌后，将电子板递了回去，“谢谢。” “不客气。”查普曼心照不宣地接回放下，站了起来，“有消息我通知你。你要不要再陪他们玩多一会。” “不用。”安瑟连连摆手。开玩笑，谁愿意回去受虐。他要搓磨的是那群家伙，不关自己事。 刚踏出门口，候在外的身影就猛的扑了过来，“阿瑟，不是我的错啊！都是爷爷，呜呜呜......” 第二五三章 9u计划 赛尤拉纯正的干嚎魔音实在太过刺耳，安瑟扯了扯死死搂着的身体，扯不动，“行行行，我知道。” 去到后期，每人都差不多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没人援救的情况太过特殊，就是让城陷入了星球大战也没道理。而能将所有心肝宝贝当小崽子戏耍着玩，家里长辈还愣是不敢吭声不敢反对的，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星际七大巨头轮流于群星当值，今年是赛尤拉的爷爷查普曼。 宴会是赛尤拉举办的。 所以，嗯，所有人到最后也不急着出去了，玩啊谁不会，就吊儿朗当的默契地玩了起来，想让外面的人看着气死...... 大概就是，比耐性？ 安瑟以为这些家伙够硬气啊。 结果出来见着了真人，一个个被训斥得大气也不敢出，灰溜溜地再度被打包回去重造了。 “真的吗。可佐伊他们都不理我了，呜呜呜......”赛尤拉继续扯着嗓子干嚎。 要是我还要回去面对那毫无破绽的幽暗密室，我也懒得理你啊，安瑟拍着背，“嗯。他们不对......” 听着这窝心的安慰，赛尤拉打算继续控诉自己被毁掉的精心宴会，和面对许多人躲避远离的严重后果时，余光瞥见了立于门口的背着双手的直挺身影。 干嚎就硬生卡在了喉咙。 几秒后，放开怀抱，低低地唤，“爷爷。” “进来。” “是。” 瞅着沮丧地耸拉肩膀，慢腾腾挪步进去的背影，安瑟觉得，这丫该一视同仁地被送进去体验一下个中乐趣才对。太偏心了。 将莫小丫从仆人那里接回，安瑟便收到了诺亚传来的进度报告。 进展很是喜人，人财不缺，剩下的，就是从上往下组建规划建设队伍了，毕竟术业有专攻。 “消失这么些天，怎么没听着吭一声？”安瑟懒洋洋地瘫在沙发边看报告边抱怨。 “不是看你玩得很乐呵。”诺亚轻嗤，“蠢死了。” “......那里到底要怎么出去？”不理这货逮着就吐槽的行为，安瑟若有所思的问。 “蠢货，大门提示密钥，一层壁画化妆间二层泳池吧台三层卧室书房，而你们只想着硬闯，饿死你们不冤！进入游戏的第一瞬你就该反应过来了，还犹豫个尼玛！星际里谁敢在让城玩得那么大，你当星盟安全局摆着玩！” “......”安瑟无辜的摸摸鼻子，“二层怎么进入三层？” “从梦中醒来，确认是局中局后，自杀，进入第三层。” “......果然。” “而你们确认后，只想着玩牌！” “别这么说啊。我赢了呢。”想到这，安瑟乐，“西外区的房子哎，i级安全体系，相反费心尽力的破关可是一毛钱好处也没有。” “......不是没到手。” “反悔不了。” “你不回来？” “等丫头入学。对了，维果那小屁孩在哪间学校。” “拿圣星舰学院附属少儿分院。” “校友啊。好在没闹僵。” 诺亚对这话题没兴趣，一反常态严肃起来，“你真的愿意加入9u计划？” “嗯？” “查普曼跟你提的9y4iu星域，他们简称9u计划。你知道这个计划目前死了多少人吗。奶奶滴，你还凑上去作死。“ 对于诺亚无孔不入的能力，安瑟习以为常，“多少人？如果真的要去，你记得把他们隐藏的秘密资料给我拷贝一份。” “三十亿！六个月时间，三十亿人！半数跟你一样，低阶基因！联合考察队在这一块差不多全军覆没。” 安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脑里晃过查普曼毫无异色的脸，喃喃，“看不出啊。怎么没点风声。” “那些老家伙老谋深算得很，你个蠢渣能看出个毛线。除了查普曼，其余六大巨头现在全蹲在了那边，进出消息全封锁。” 诺亚噼里啪啦地继续教训着，“要不是联合军团里低阶兵员士官尉官所剩无己，你以为凭什么看上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家伙，让你们去闹着玩吗。” “反正告诉你！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安瑟沉默。 半晌道，“你这么一说，我更想去了。” “......”我说错什么了？说反了？诺亚反思了一会儿，“他们现在就是打算大批填充空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每个人若这么想，那就没人了。” “......脑子坏了？以前怎么没见着你热血过？” 安瑟莞尔。那是你不知道，我从前长于军人世家，也终结于军舰考察任务啊。 如果需要大批人员，那自己入选机率应该很高了，也包括佐伊、泽木熙他们。生于权贵之家，除了在和平年代享受高于别人的优渥生活，相对应的，在危难时，他们也担负着比别人更重的责任义务。 他们所受到的教育见识，所享受的资源训练，需要在紧急状态时表现出相对应的价值，这才是星际里权贵子弟该有的态度表率。 她先前可能想岔了。查普曼可能并不单纯想考察观察什么，而可能想在仅剩余的时间里，提高他们的观察力，忍耐力，反应力等。 最后却被他们当玩儿了。 诶。脾气真好，要是她，恨不得掐死这群小兔崽子们。 始终不见回答，诺亚有些气急，“告诉你，我不一定能陪你进去，你丫的就蠢死去吧！” 安瑟眨眨眼，“不一定？他们派过人工智能顺利进去？” “......”诺亚哑口，最后闷声哼，“既然判定为更高层次文明的异空间，现代的人工智能进去可能就是废铜烂铁。事实证明，能出来的，只有人。” “哦。” “我进去比你进去更危险。” “哦。” “你丫哦个什么东东！到底听明白我的话没有。” “活着出来的有多少人？没什么异样？就是失忆？”安瑟没回，若有所思的问。 “据内部资料显示，三十七人，通过大脑皮层柱的构造进行详细检查，无大脑异常。” “被看管起来了？” “嗯，在无法确认是侥幸逃脱或者是有意被放前。” “那个，你把盗回的资料整理给我一份呗。” “干嘛。”诺亚警惕。 “提高我的生存率啊。不很明显吗。” “......”敢情它的恐吓全当放屁了。诺亚气，直接断掉了通信投影屏。 呃。安瑟眨眼，嘀咕，“不让看就不看。我不信等真要走了，你还能藏着掖着。” 选人应该是分批进行。不知道，她能排到第几批？在这之前，嗯......她好像还是有不少事要干的。 丫头入学。 还有，达卡拉星。 她的出生地。 希琳·洛。这是真正名儿啊。 第二五四章 怀疑内情 七岁觉醒基因进化，放眼全星际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因而，尽管走的是后门插班且要求越级，莫小莉在接受简单的测试后，招生部主任由一脸不情不愿的鄙夷变得眉开眼笑的热情。 他以为是哪里来的穷乡僻壤小领主在揪着微薄关系而得寸进尺，却不成想是真材实料的潜力。 拿圣星舰学院是星盟高级军官的孵化场，走出了历史上许多声名显赫的大人物，而作为附属少儿分院，拥有近水楼台的直升资格。这么一个让所有家长趋之若鹜的所在，入学条件自然不低。 身份背景是最基础的敲门砖，潜力更是尤为看重的因素。 所谓拼得了爹，亦拼得了自身。 而学生背景了得，为了尽量避免外在因素干扰，少儿学院也是实行教学食宿一体化的全封闭式管理。 在跟着往迅速安排妥当的宿舍参观时，闻风而来的维果不知从哪蹿出来，截在了风景秀丽的必经小路上，有模有样的打过招呼后，小大人似的背着手，昂首道，“我哥跟我提了，让我照应照应你，那个，你被安排在哪级哪班？哪里住？” 主任怔，现在是上课时段？ 逃学？ 胆大包天了，还敢截他的路。 刚要严肃呵斥，就听得旁边清脆声回，“5a，尚智园b栋5t31。” “知道了，我会......”维果一副收小弟的傲气口吻说着一半，停了下来，“你说什么？5a？” 比他高一级？小丫片子敢逗他玩？ 主任在对面瞧他瞪圆着眼，心下舒畅，面上板着脸，“维果！你小子，等下随我去教导处！” 维果似才理解他存在的意义一样，瞬时呆了一呆再苦拉下脸，“主任，我病还没好，请病假了。“ “我看你够好的。” “我是精神病啊，需要休养。” ......嗬。安瑟瞅一眼准备要发飙的主任，抢先一步冲维果抛眼色道，“不舒服不赶紧回去休息？” 维果有点不甘心地瘪瘪嘴，转身就跑，且不忘回头抛问，“到底是哪班啊。” 莫小丫神气的高声挥手，“5a。” 安瑟瞅着那跑着差点自个儿踉跄绊倒的脚步，勾唇而笑。 五天后。 沙伐帝国。 加伯托群，穹顶度假村。 希奥多正懒洋洋地斜躺在沙滩椅上，左手搂着一身材火爆的比基尼少女，女子如凝脂般柔荑正捻着红彤彤酿果，娇笑着递到他唇边。 而右边，一男子直挺挺地站着，显然已等待许久，目露少许忍不住的焦灼。 终于，片刻过后，再次弯腰低眉，“希奥多大人，求你放我们上上下下千多名员工一条生路。那人我已开除掉了，保管不会再发生类似不敬事情。” 仿佛终于欣赏够了哀求姿态，希奥多摆摆手，唤来护卫，“行了。赶他出去吧，杵着碍眼。” 男子刹的抬头，能候着他以为多少等来一点转机，却不成想丝毫作用都没有，“大人，你不能......”话没说完就被连拖带拽的强硬撵了出去。 女子轻抚着胸膛甜腻的发笑，“你啊，真坏，让人家傻傻的等。” 希奥多往她翘臀捏了一把，“我还能更坏，要不要试试......” 偏偏此时，有人硬着头皮不识趣地走过来提醒，“少爷，约定的时间到了。请移步至外厅。” 希奥多眉头也没抬，浑不在意地问，“什么约定？” 助理额角冒汗，“前三天，你不是应了a.s集团发来的邀约，让他们的人直接过来找你？”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对那什么破星球有兴趣？ 希奥多意兴阑珊的放开手，站起，“他们人到了？” “是，已在外等着。” 披上长外衣，他拖沓着脚步往外走，“扰我兴致，最好来的人别让我失望。”很快，遥遥的，他便看到了独自坐在圆桌上的人。 “就她？一个女的？”希奥多偏头问。 “是。”助理低头打开搜集到的资料，递上。 希奥多拂手，不耐，“有需要注意的再提醒我。” “是。” 走至圆桌前，在拉开的坐椅上坐下，他直白地打量着来人。 安瑟往外观察的目光收回来，似是才发现突然而至的人一样，“这地方漂亮。”躺在沙难上看星穹闪烁，悠闲自在呐。 “我们就到外面谈？”希奥多觉得这开场不错，“说不定有很大的帮助。” 安瑟看他闪烁着异光的眼神，只是微笑，“对我们提出的交易，不知看法如何。” “一万亿的估价，是不是太低了。”希奥多说着，“难道是有别的倒贴......”他戏谑的继续调笑。只独身一人前来，说没有别的想法都不信。这一人能作主吗，派来试探建立交情的居多吧。 当然。他非常喜欢别人的识趣和投其所好。 只是，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顺理成章的攀附而上，反公事公办的续道，“那你的理想价位是？” 希奥多心里泛上一丝微秒的羞恼，拉下脸，“十倍。” “好。”安瑟假装没看到他的不快和赌气式的回话，爽快的应下，“越快交易越好。请问具体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另行约定办理剩余手续。” 希奥多浓重的怀疑诧异已表现于脸上。 十万亿换隐藏着致命超级病毒，且矿源枯竭的末等星球，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种星球的存在意义大概只有被影视集团低价收购，再在某直播记录里一下嘭的炸掉。 要不是被提醒，希奥多早已将它遗忘在后头。 “你能作主？” “自然。”安瑟交叉着手，置于桌上，“我来这，自能全权代表交易事宜。”交易，算自愿转“赠”的一种。 希奥多眼里升上别的意味。 十万亿，够他花销很长一段时间了，恰好这段时间资金短缺，只是，对方花上如此高的代价，到底有什么秘密，那星球，存在什么猫腻不成？不然，没道理...... 正想着，就听得按捺不下的微微带上急色的催促声，“如何？尚有何顾虑不妨直说。” “最近忙得很。我想......”似是认真沉思，希奥多慢慢道，“三天后吧。” 第二五五章 故地重至 等人离开，希奥多立即拉下脸不快的问，“达卡拉星最近没传出什么消息？” “没有”，助理忙不迭地肯定地回，仿佛慢一步就被扣上办事不力的帽子，“上面的人是应少爷要求由戴松总管亲自处理的，如今应是空荡的无人星。” 这话晃醒希奥多残留少许的回忆。那地方，从偏心的死老头子手上接过后，他只巡视过一次，就一次，贫瘠肮脏的地貌，比虫子还恶心的贱民身影，让他再没心情去第二次。他好像，当时就吩咐戴松处理掉他们了。 可越这么想，他心里越痒痒的，到底那里有什么值得如此重金出手。 安静中，女子窈窕身影从后头覆盖上来，攀附上肩膀，吐气如兰，“怎么啦。扔下人家这么久都没回来，人家可不依呢。” 希奥多顺着手臂抚上肌肤，“刚谈了笔大交易，有人看上了一块破烂地儿。” “你坏哦。人家才不信。”女子绕过坐上他大腿，“什么破烂地儿会是大交易。哼，净骗人。” 希奥多眉间疙瘩更大。 “好嘛。别生气了，人家就随口说说”，女子似察言观色的补救，再道，“这说的哪儿啊，你过去的话可得带人家也去瞧瞧什么神奇地方。” 希奥多心中一动，“你想去？” “什么嘛，人家是跟着你哦。” “那我们就去看看。”希奥多捏她一把，笑着命令下去。 ...... 安瑟离开后，坐上私人飞船不停歇的直往达卡拉星飞去。 串上了诱饵，总得提前候着鱼儿上钩。 七个小时后。 相隔半年多，她再次回到了这片最初活着的地方。空荡荡的赤色大地，空远寥寂，沧桑悲凉。 这里经历过末日浩劫没死掉的人，最终也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死在了漠视和卑微。 生命如草芥，在这浩瀚宇宙，从不缺人。 不自觉染上的伤感里，她从飞船上下来，一步一步踏上依稀熟悉的地方。然后，听见了人声喧嚣，也看见散落各处的忙活的人群中，一眼就能捕捉得到的，醒目的身影。 哎...... 这段时间，她好像完全把正牌男友给忘了。 尚未回神，对方眉眼已在瞳孔里放大，一道清咧气息驱赶着异样味道，“呃，怎么是你过来？”安瑟把脸埋在胸膛，深深地呼吸上一口气，才抬头，期期艾艾的问。她吩咐甘娜安排人过来作基本勘察检测，可没想着带队来的会是眼前人。 这人不是在自家地儿忙着嘛。 阿克无奈的笑，“我不过来你还能记着我？” “......”小怨妇似的?安瑟心虚的呵呵而笑。 “怎么，没事跟我提？” “有啊，我想你了。”安瑟搂上腰，正儿八经的回，脑里却琢磨着指的是什么。这种好像被人背地里打了小报告的莫名感觉是怎么回事。 阿克原本欲续的话就卡顿在了喉咙里，搭在腰际的手微紧，“嗯，我也想你。” 气氛旖旎。 这时耳际通信器却突地飙出一句，“正事啊，别忘记正事。” 阿克脸瞬黑，放开手后，“谁准许你黑进我通信器了。” 对方却没了动静， 安瑟有些奇怪的瞅着他，“诺亚？” “嗯。” “你们乘我不在勾搭上了？”什么事情不找自己啊，蛮奇怪的。 “.......”阿克瞥向她，“大概它认为我可以改变你作出的某个决定。” 安瑟即瞬顿悟，嘀咕，“这货还会曲线迂回了。” “你没跟我提。” “哦，没确定呢。况且，”安瑟改挽着胳膊，辨认着方向，“你会阻止我么。” “你说呢。”阿克顺着她带的路往前走，回。 “不会。”安瑟笑，“有人大概得失望了。” 阿克没立刻回，半晌后，只道，“无论如何，好好活着回来。” “嗯。”安瑟轻轻点头。 “诺亚会陪你去的，让它机警一点。” “谁说要去了。什么东东，别替我作主。”耳际，再次传入清晰否决声，“有本事自己自废掉一阶守着媳妇去。” “......”阿克抚额。是不是以后，他都得忍受这家伙的神出鬼没？有妥善的解决办法么。 安瑟倒是在旁无所知觉地应，“好。” 遥远的某处，诺亚决定要让这俩替自己自作主张的人永远的待一旁凉快去。这厢想着，便于舰桥里消失了身影。 十来分钟后。 安瑟走到某摇摇欲坠的小屋前停下，望了几秒后绕到屋背空地，一块带着锈色金属板立于一角。 没有名字。 她默默地弯腰行了一礼后，才道，“我养父。”有能力后，她就将当时的尸体收殓回来葬了。初来乍到的地方，给了她深刻的记忆，算是故土了。 这里，是她人生的开端。 阿克没问什么，跟着躬身默哀片刻后，忽道，“有人来了。”星域外，自是有安排留守。 “反应够快的。”安瑟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多久到？” “二十分钟。” “嗯。让其他人先避一避吧。” “我陪你？” “好。” 希奥多透过舷窗，远远的便看到了一颗赤色星球，眼熟的感觉开始在记忆里频频闪回，他模糊地想着一些画面。这个瘟疫一般的只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他开始有点后悔太冲动了，为什么心血来潮要来探个究竟，如此想着，神色便有些厌恶的恹恹不乐。 带着好奇的软腻声从旁传来，“就是这儿吗。” 希奥多只从鼻子里闷嗯出一声。 “怎么了”，女子软软柔荑抚上皱起的前额，“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惊喜哦。” 也对。要是能找出原因...... 十来分钟，飞船快速靠近，穿过大气层，于平整地面降落。一股消毒白雾过后，数十个穿着防护服的护卫护着居中两人从船舱内走出。 刚踏出，希奥多看着一坑一洼红褐色裸露地面，和远处堆叠的破败垃圾区，眉心拧得死紧，欲下意识的退回两步时，胳膊便被软软的缠上，“不是要让他们去探测吗。” “你们，去吧。”希奥多恹恹的挥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续道，“留下十个人。” “是。” 第二五六章 私下协议 周围极是安静。 希奥多挑着勉强能接受的路走了一会，便不耐烦再动了。除了曾经人迹依稀残留，映入眼内的除了遍地沙土岩石，还是沙土岩石。 辽阔无边，不带一点儿变化的。 “回去！”他打算等候汇报结果。 这时，轻缓嗒嗒声由远而近传来，顷刻间，便到了跟前不远。希奥多视线落在突然出现的两道人影之上，最后定在几个小时前见面的脸孔。 感观，不一样了。 就像收敛了所有温和客气，给人若有若无的冷凝盛气。 “想去哪呢。不再逛逛？难得来一趟。”安瑟于他正对面停下。 “你怎么在这。”对反客为主的姿态，希奥多回神后明显不豫，透出丝缕沉郁，“背地里想搞什么。” “你听你说的，好像我明面上就不能搞什么一样。” 来者不善。 这念头即瞬升起时，希奥多被激怒，“你骗我？” “嘘，是愿者上勾。”安瑟闲闲笑回，“人呐，贪念色欲皆是原罪。” “满口谎言的贱人！”希奥多脸色黑沉如墨，扫向其身旁仅有的一人，往后挥手“还愣着干什么！上！拿下她！” 安瑟蓦地后退了一步，转眸，“亲爱的，别人骂你家女人呢。” 没有回复，只是一分钟后，对面除了两人，其余人全原地躺下，生死不知。 希奥多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冷，唇齿打颤，紧接着，膝盖一阵钝痛，便啪的猛地跪在了地面。 “可还满意？夫人。”阿克回头，瞧她挑眉。 安瑟笑着点头。也没纠正他得寸进尺的叫法。 “傻了？扶我一下！”希奥多想站起来，膝盖骨却痛得厉害，于是转头冲旁边还直直腰身站着的女子吼。 谁知女子漠视地看了他一眼，反是退后了两步。 “你！你......”希奥多不敢置信的瞪去，“你怕什么！她难道还敢杀了我？！过来！扶我！” 然，无论他怎么吼，女子的脚步再没挪过半步，一言不发。 这时，安瑟已至身前，“别叫了。谁说的，我不敢杀你了。” 希奥多身形微僵，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的转，一种想法终于迟迟成形，于是恼羞成怒地瞪向女子，“你出卖我？” 女子面无表情，也无解释。 “同样是收费，拿你的钱，还没拿我的钱轻松呢。”安瑟倒好心情地替人解释，“恋爱没脑便罢了，寻花问柳也不带脑子，这不是活该？” “臭婊子，我不会放过你，你......” 正竭斯底里地叫着，一股力度重重地落于右脸，呸出和着牙齿的浓血，希奥多从地上撑起上半身，颤抖着嘴唇，眼神狠毒，却是没再吐多一句话。 安瑟收回腿，泛着蓝光剑刃唰的从掌心展开，闪烁着寒光。 希奥多这会终于意识到，眼前女子，真要，杀人灭口。 他脸色大变，众多想法一闪而过，最终咬咬牙，急声道，“你不是要这个星球？杀了我，你怎么交易。” “没事，不需要你。哦，对了，你家老婆大人让我转告你，她会好好的怀念你的，放心好走，她不相送了。” 希奥多浑身僵硬，“你，她......” “听得清楚明白了？”安瑟尽责地确认一遍。 “贱人，她怎么敢，怎么......”一股狂怒缓缓从希奥多心间升起，升至最高时，却感觉颈脖一凉，他伸手摸去，满手的黏腻热血。 眼珠子惊恐地瞪大，没来得及感觉什么，扑一声倒了下去。 收回光刃，安瑟给在等待结果的人发去了通信请求，接通后直接将画面调整至某处。 投影屏上的女人端庄漂亮，只是眉宇间有股隐隐郁结，盯着尸体瞧了两分钟才说话，“三天内，我会把所有手续办妥。” “好。我等你消息。” 合作是各取所需，两人没有额外交流的兴致，一说一应，通信结束。 六个小时后，等采集并捕捉完星球样本数据，所有人统一撤离。 一天后，风尘扑扑的遗孀闻风赶至，伤心欲绝地收殓了尸身，对外宣布其遇上残留流民不幸身亡消息。 三天后，接收遗产时，将其中被定性为“厄难之星”的达卡拉星，这块伤心之地同时无偿转让了出去。 无人异议。 此时的安瑟，不停歇地回到了不落星。 近一个月不见，当初惨淡的星球，如今变得极是热闹。不管是已决定移民的还是纯粹凑热闹的，抑或爱心爆棚主动前来救济的，总之在热度下成了人来人往之地。 新的卫星网已率先搭建而成，同时，原幸存者安置地，损毁程度最轻的地方，在投入的大型全覆盖空气循环系统辅助下，快速地建起了第一座新绿洲，道路楼宇等基建工程初成雏形，被称之为“第一洲”。 第一洲，第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顶层内，安瑟头疼地揉了揉额际。 行吧，诺亚那家伙竟然真的玩起失踪了。 为自己预留的房间内，一整面墙壁是金光闪闪的一排大字，“爷离家出走了！” 简直亮瞎她的眼。 安瑟无辜地窝在客厅沙发上，扫一圈众人，最后定在妮妮身上，“有没办法追踪得到？” 妮妮摇头，“没有。准确来说，除非它愿意，否则没人能知道会在哪里。”他们每个人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等发现不见踪影时，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 罗瑞没好气地续道，“担心什么，无聊了不就回来了。谁还能把它捉去卖了不成。” “嗯，它很金贵的。”安瑟颇为认真点头。 “......”罗瑞脑冒黑线，“那你好好反思怎么把它气跑了得了。” 呃，这个问题......不好说。 “行了，散了吧。明天我们正式讨论接下的大概计划安排，我晚些要出远门很长一段时间，你们守好这儿。” 利娅机警地冷声问，“多久？” “不知道。”安瑟讪讪的摊手，“大约，至少，大半年？” 新星域暂时没有发现稳定虫洞，从距离最近的虫洞以最高速飞过去，来回就得花上半年时间。 这是真正的长时间路途。 “去哪？”连弗格都带上异色的问。 “这个，暂时是机密。”安瑟刚答完，就愣了一下。耳际提示音，来自署名为星盟9u计划指挥部的信息。 点开，是一道清晰女音，“希琳·洛，欢迎加入9u计划，此信息附带秘密协议，签定后，请准时于168个小时内在指定地点集合，请一人前往并遵守规则，感谢你的配合。” 第二五七章 出发道别 没有急着看协议，安瑟抬头对上数道灼灼目光，显然在等着她接续解释。 呃..... “我们原不是打算休养生息两三年么。所以，我不在，没什么影响？”安瑟慢腾腾地字斟句酌道。 树大招风，而自家现在什么景况自己心知肚明。 花时间喘口气，恢复元气是必须的。高调完了，再低调的好好花时间沉淀自身，积蓄力量，打磨底子是正理。 而沉寂的这段时间，就算没有新星域这档事，她也是准备外出历练的。 她需要提升实力。 还是那句，弱者追随强者，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她不能永远靠语言去煽动，去蛊惑，这越往后会越变得艰难，面临的潜在威胁也不会一成不变的站着道德低位等着同仇敌忾的批判。 想着，续道，“等晚些专业机构落成，你们也爱干嘛干嘛去。” “谁跟你提这个了，问的是你要去哪。别心虚的先解释。”利娅斜睇过去，“有人离家出走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危险？” 美人儿，姑奶奶，不用每次都那么尖锐的正中耙心哇，安瑟呵呵地笑了两声，“还行还行。” 那就是了。 利娅率先站起来往外走，“好了。有人心里有数。” 安瑟不由自主地支着手肘，撑着下巴看人离开，她怎么觉得这像是反话呢。 其他人相继抛下个无声眼神跟着走了出去。 ......嗯，真干脆。不追问了？安瑟囧囧地瞅着仅剩一人。 阿克靠前，伸手将人揽过去，“刚刚看你愣了下，什么事？” 眼神儿真好。安瑟挪挪身体，在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然后打开通信投影屏，浏览起秘密协议。 阿克眉心微拧，跟着扫去。 ......注意事项。 ......执行任务期间不能往外通信联系。 ......死亡预警。 ......家属抚恤与津贴。 底下详细的阐释条款让他眸色越见幽深，安瑟却看得颇乐，津津有味地点评，“挺开诚布公嘛。这算不算恐吓。” “是不是恐吓你心里没数？” “......好吧。我没法定家属呢，便宜他们了。” 洋洋洒洒地签字，身份扫描确认回传后，仍没听得回话，安瑟抬头，似撞入一股无形漩涡中。 貌似，说错话了？ 安瑟手指戳上，“行嘛，说笑的，姐的身价哪里是他们赔得起。” “如果诺亚没回，你重新考虑一下吧。”阿克温声说道，混杂着一种不甚明确的思绪，“危险不提，连联系也不能，你得玩消失多久。” “不能想久了就反悔啊。怎么那货变得比我可靠了。”安瑟嘟哝，“它在也不一定能往外联系啊。而且指明了一人前往。” “规定是死的，交代一下没人会拒绝。” 这个，“行吧，我考虑考虑。话说......”她拖慢了语调，把玩着衣衫的手指往下滑，“夜深了，不如我们探讨一下别的话题？” 阿克捉住她不安份的手，声线低沉微沙，“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啊。”她轻咬着下唇，无辜眨眼。 “......该死的。” ...... 安瑟厚着脸皮将原定第二天的会议改成了第三天。 然后在会议过后，下楼，沿路走了十来分钟，去到了一个绚丽的小城堡般的地方。以黄蓝粉白为主色调的尖塔建筑高低错落并排着，洋溢着明快的鲜艳。 踏入园内，五颜六色的缤纷人造树影下，安瑟看见了凑堆玩耍的孩子。 清脆欢快的笑声时不时的飘于空气中传来。 静静看了半晌，一道人影突兀地现身于旁边，“有事？” 安瑟挽手过去，抱怨似的蹭道，“婆婆。你反应慢了。” “人老了，不能要求太多。”海伦瞧她那可着劲儿娇嗔模样，“有事快说，没事回去抱你家男人撒娇去，跟一个老人家黏腻个什么劲。” “......”那么久没见，能表现得温暖慈祥一点么。 安瑟摇着手臂，“以年龄差来说，我也是孩子。”话完还神气地指着那边那群小屁孩们，“喏，跟他们差不多。” “要脸吗。” “不要。” “.......” 安瑟拖着她绕着小乐园漫步，“园长大人，我比一群小屁孩有趣多了，难道你都感觉不出吗。” “老了感官失灵。”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哒。安瑟只好使出了杀手锏，“我要离开很久哦。” “去哪。” “最远最远的地方。” “嗯。” “......很危险的。” “嗯。” 安瑟气馁，“能用肢体或者语言表达一下你的不安和不舍吗。” “我为什么要表达不存在的东西。” “......”今天谁惹你老不高兴了。安瑟悻悻地只好绕回正题，“我不在，劳烦你老人家多担待一下看着了。” 海伦从喉头轻嗯一声，再道，“别说得你好像一直有呆在这儿一样。” 呃......安瑟摸摸鼻子，“那个，不太一样。大概，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联系不上我。”从报到开始，到活着出来，她也估算不出大概时间。 作为目前为止所有人当中的最强战力，万一有人来闹事儿什么的，婆婆就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她是特意来交待清楚的。 海伦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异色，“你要去哪。” “刚说了啊，最远最远的地方。” “新星域？”海伦凝思了几秒，问。 安瑟一记马屁便拍了过去，“婆婆你真聪明。” “行了。我老了哪也没兴趣去，只呆在这。”海伦没好气地回，“安心上你的路吧。你以为谁指望你老实呆着。” 大概，有这么回事儿？......想想刚结束的会议时不时冒出的好像都是关于撂担子，没人担心她万一挂了什么的。这是不是不科学。 安瑟囧囧地想着，大家都这么含蓄了，真好么。 非扯着人绕了好几圈，她才放开手，“我真走了啊。” “嗯。” 目送着背影慢腾腾地步出视线，海伦才垂下眼眸，静站了一会，消失于原地。 六个小时后。 一架小飞船静静地再度飞离了不落星星域。 安瑟趴在窗舷边，叹，“怎么就没人千里送别呢。” “我变得不是人了？”阿克看着她强自萧索的背影，“让你重新考虑还非要去，心慌了吧。”平日的她可没那么磨蹭。 “......”安瑟蹭过去，“给点儿面子好吧。” 虽然一开始说得大义凛然，但真要临到出发时，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儿怯场了！一念及此，安瑟就恨不得立刻翻诺亚出来狠搓一顿，哪有恐吓完就自个跑路的家伙！资料也没给她备上一份！ 不对，是怎么就跑路了呢。 阿克瞧她一脸苦大仇深模样，笑，“不如回头？” 安瑟瞅这笑意，牙痒痒的就着手臂咬上一口，“你还不如等着老娘回来！” 第二五八章 饯别餐会 报到地点位于距离让城不远的奇俄星，属星盟联合舰队军事基地之一，无关人员不得进入。 两人先到了让城。 距离规定时间还有一天多，并不着急。 赛尤拉一见着人，就噌的跑到了阿克跟前，“嗨。你怎么来了。” 安瑟脑冒黑线，在一旁冷声冷语，“眼瞎了是不是，看不见是陪我来的？” 赛尤拉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嘀溜转了好几圈，撅嘴，“我明明比她漂亮。” 安瑟朝天翻了个白眼，漂亮有个屁用。不，谁说的比自己更漂亮了。正无语吐槽着，旁边传出甚是认真的反驳，“阿瑟比你漂亮。” “......眼神不好要治。”接收到他旁侧微抬下巴的明晃笑意，赛尤拉缓声嘀咕，接着扯过安瑟的手臂往里走，“不就男人吗，冲我得意个什么劲。” “我是得意比你好看这个事实好么。” “瞎扯淡。” “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滚，知不知道甜言蜜语不可靠。” 阿克缓步跟在后头，听两人边拌嘴边往里走。 穿过廊道，大厅，远远的，便看到了尽头处落地窗旁，已松散地环绕着大圆桌落座的人。忽然间，他瞳孔微缩，身体已越过前面两人出现在远处。 说着话的安瑟奇怪地顺着他的背影看去。 很快，距离拉近时，看清了熟悉的身形。 安瑟猛地瞅向赛尤拉，“凯是来送行，还是，要走的？” 这是临行前举办的饯别会，要么是将出发的，要么是送行的。除了佐伊、泽木熙、索林、墨菲等等她眼熟的数人内，还有十来个陌生人。 但，见鬼的，为什么凯也在？ “要走的。”赛尤拉偏头，“你认识？除了上次见过的，其他人跟你一样，刚从其它星系赶到让城。” 说着她似想起什么，疑惑道，“不对啊，上次你说你不认识。” 冤家路窄是吧。问题是，他怎么会同意加入计划，阿克并没提过，不对，以刚刚的反应来看，阿克肯定也不知道。安瑟边琢磨着边回，“后来认识了。他一人来还是？” “他是少将啊，代表希斯帝国带队前来补填联合舰队人员临时空缺。”赛尤拉理所当然地说着，想想再补充道，“希斯跟沙伐外交关系极好，人是霍奇请来的。” 此时，两人已走至桌旁。 佐伊拍拍左侧坐椅，热情的招呼，“阿瑟，来。” 安瑟瞧了一眼，隔了一个座位拉开椅子，倒是赛尤拉一屁股坐上去，“为什么不......” 咣当伴着哎哟一声，赛尤拉气急地跳至一侧，“佐伊你个弱智儿童！玩了十几年的把戏能不能换换！” “没人叫你坐。”佐伊瘪嘴，接着对安瑟忿然指控，“你怎么能自己溜了！好歹也一同度过生死熬过饥饿！没良心！你知不知道我们回去有多惨......” 安瑟无辜叹气，“我也很想回去啊。可是上面不是不让么，非说要让你们独自磨练磨练。” 佐伊一脸怀疑地摸着下巴思考。 旁边泽木熙极是消沉，“刚刚逃出生天，为什么还要被赶出去那么远，我不想去啊啊啊......” 而另一侧。 “怎么来了没告诉我？“阿克将目光从引发的动静上挪开，于旁人让开的身侧座位上坐着，续问。 凯冷笑，“怕不是太忙，没空留意信息？” “怎么可能。”阿克抬手调出通信记录，“什么时候。” “五天前”，看去不似作伪，凯转念想了想，“谁能入侵你的通信系统？” 五天前......阿克念着，某个怀疑对像便钻进了脑海。话说诺亚作案动机还真的有，不想谁去，想谁去，一清二楚。 “为什么要趟这淌浑水。” “有些自大蠢货，非断言这是不能错失的机会”，凯眼角眉梢带出一丝嘲弄，“无论残迹真实与否，单单高层次文明或生命所代表的意义所带来的隐藏价值，足以让他们疯狂，我能跟祖父拒绝说不能？” 阿克沉默了几秒，“你带了多少人来？” “三十万。” “你也要亲自进去？” “大概，看情况。” 沉默了几秒，“随便给我安排个职位，我随你们过去吧。”阿克说着，“不了，还是权力越大越好，万一你进去了，有事我还指挥不了他们。” “要求还真高。”凯没立刻拒绝，沉思了一下，“路途有一百多天，你把他们全打趴下再说。” 阿克淡淡“嗯”了一声应下，才试着确认，“你带来的该都是低阶吧。” “除了护卫。” “阿克也来了？好久没见。”刚到的霍奇从身后靠近拍上肩膀，打断两人私语，大咧咧于身旁坐下，“悄悄的在说什么。你不会也跟着去吧。” “有此打算。” “啧，你这水平就是去了也进不去，用得着难分难舍吗。”霍奇鄙夷，“有人死活不想去，你倒赶着上。” 死活不想去这半句说得意有所指的特别重，立马引起了对侧泽木熙的反呛，“你那么英勇，不如主动去报个名加入我们。” “我是有职务在身的人”，霍奇语气带上一丝幸灾乐祸，“谁让你们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们不顶上谁上。” “早知当初，哥随便去哪个部门闲混。”泽木熙一下丧了气。 “喂，什么游手好闲，别胡乱咬上别人。”佐伊倒是不高兴了，扬声怼回去，“姐乐意一腔热血奉献出去怎么了，缩头缩脑的是不是男人。” 说着瞪了一眼泽木熙，“别拿整天将爸挂在嘴边的这货跟我对比，丢脸。” 在场的人纷纷给力的拍了拍桌子，“喂，泽，回句话啊！佐伊姐说你不是男人，要不要证明一下！” “嗯，对啊。” ......泽木熙怒目而视，“起什么哄！滚！” 安瑟两耳不闻外事的专注着菜单投影屏，直到赛尤拉探过头来，悄声道，“我央求爷爷成立一个特别行动组，将我们分到一块。我说我们特别默契，容易事半功倍。” “......啥？”安瑟划动着屏幕的手指颤了颤，猛地目光灼灼的望去。 开什么玩笑？我们哪里默契了？这是不求同生只愿同死吗，姐？ 念及此，她急忙补充问，“不会，同意了吧？” “没，只说考虑。”赛尤拉闷闷不乐的撅嘴。 第二五九章 行程伊始 听到没同意，安瑟松下一口气地拍拍胸口，奶奶滴，不要随便吓人好么。 不过想想，路途遥远，具体等将人全部打包发货后，再慢慢调度不迟。 夸张的动作引起赛尤拉不满，“一起不好嘛？” “姐，你以为游山玩水啊。”安瑟是一定要她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遂苦口婆心的问，“你知道被隔离的空间内什么情况吗。” 摇头。 “如果一同落入危险，你救谁？” 沉默。 “队伍里无条件听谁的？” 这个...... “你看？在前景一片黑暗下，默契没那么重要，羁绊反会成为绊脚石，你只需要那些给你提供专业知识意见、提供保护、愿意服从的人。” 安瑟拍拍她肩膀，“探索新地图，只需要做两件事，收集数据，和活着出来。我们不是真的去结伴打架的。” 填了三十亿人也填不上的窟窿，上面的人，该在着手改变方式策略了。 她想起查普曼提过的，他主要在找领队和专业领域的人。 安瑟猜测，一开始，他们大概真的想以气吞山河的强硬姿态打开“封印”，也就是，突破-占领-研究，习以为常的套路，只是，踢到了钢板上。 只有奔着全力开火的路子，才能解释为什么伤亡如此巨大，派兵-增援-增援-增援......如同赌红眼的赌徒。 结果到头来人家还是一位盖着头纱的羞答答新娘，脸蛋儿都瞧不真切。 赛尤拉听了进去，有些蔫，亦保存怀疑，“万一真的结伴打架呢。” “哦。有位置不如带多几名护卫。” “你莫不是嫌弃我？” “正解。” “......” 佐伊从一侧探过身来，手里砰地搁下深蓝剔透酒瓶，“刚被打断了。我还没原谅你呢。来，自罚。” 安瑟对她的每次主动心里保持着敬谢不敏态度，脸上却笑眯眯地伸手取过，“好”，然后先给赛尤体贴倒上，“说笑的。渴了吧。” 心情不大好的赛尤拉瞥上一眼，“我不替你试。” “......” 散场时，已是七八个小时后。夜色下的大幅霓虹光影，映着建筑人流，弥漫着繁盛的热闹。 安瑟步行着，走在当中，莫名涌起一种虚幻感。旁边的声音似从遥远处传来，“......如何？” “嗯？”她下意识转头抬眸。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哦，想事儿。” “我是问，你要不要在凯带来的随行人员里面挑人？还是听任指挥部那些家伙安排？”阿克重复着。 “两样都不想”，安瑟摇头，挽上胳膊，“放心，我会解决。而且，带来的人，不是也该并入联合舰队，由指挥部的人统一重新编制安排？” “除了亲卫队。” 亲卫队......名头挺好，不止护卫吧。安瑟听罢即瞬笑了，“要是将人抢过来，他会不会宰了我。” “他提的。” “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慢慢走至住处外，安瑟放开手，“到了，走吧。”既然要随行，他自是得跟着希斯来的大部队早一步前去报到。 “晚点找你。” “好。” 目送人离开，安瑟上楼开门，最后躺回床上时，竟觉得有丝不习惯。 太安静了。 她抓过抱枕，埋首在软绵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晚了，诺亚那货始终没出现。 嗯，很不妙。真要来比一下谁先服软么。 翻来覆去了半天，对着通信投影屏又写写划划了半天，从“别玩太久早点回家”到“等我回来后记得第一时间来接我”，最终还是全删掉，再关闭。 算了。 让它先晃荡着吧。反正自己也得消失一段时间。 比较起来算得上公平。 半醒半睡的到了第二天。 出发到达停泊港时，安瑟一眼就看到了候在飞船外头的泽木熙。 “怎么这么早。”她奇异地打量，“睡不着？” “啊！知音啊！”泽木熙激动地一把就想抱上去诉苦，被躲开，但不妨碍连声抱怨，“这么久的行程得有多枯燥啊，没妹子没地方玩关键还不能上网，人生乐趣全没了！一想到这还睡什么啊！昨晚我们应该坚决通宵！通宵玩到底才对！” “你想太多了。”安瑟勾出一抹冷笑，“趁有机会睡觉，你还是好好的睡吧。” “？？？”尽管脸上强烈地表达着疑问，但瞧见人头也不回地继续进去，泽木熙扬声跟上，“哎。先在外面聊一会天啊。” “睡觉。别吵我。对了，他们到了也别叫我。” “......” 安瑟是被叫醒的。 赛尤拉好奇地瞅着她困乏状态，“昨夜通宵滚床单了？” “滚个屁，人早走了。”安瑟揉揉脑袋，爬起来，“到了？”从让城到奇俄星，大概也就两三个小时路程。 “嗯。准备过安检。”赛尤拉说罢，摆出一脸如此的顿悟续道，“原来是欲求不满睡不着吗。” “......滚蛋。” 透过中央实景投影往外看，安瑟看到了苍穹外浩浩荡荡的数百艘大型战舰，以密麻的巨兽之姿在浩瀚中整齐排开。 霸气，无与伦比的气势生生冲击着视觉。 他们乘坐的飞船，如一叶扁舟夹杂在其中一条狭小通道上往前通行。 “多少成员国派了人来。”安瑟随口问。 “不知道。”赛尤拉摇头，“没关注。” “六十四。”索林在旁接上，看向终于现身的人，“精神不好？” “没事。” 泽木熙回头瞧她，精神明显比先前好多了，遂带上夸张的不可置信语气道，“你，你竟然真睡着了！是人吗！” 你演戏剧吗。安瑟淡淡扫去，“嗯，你可以当不是。” “......” 正说着，飞船已进入第一道检查口，“编号8r3r90c，通行。” 接续缓慢飞行了五分钟停下，在浓重的消毒白雾覆盖中，所有人走出飞船，踏上外面甲板，往下进入通道口，再沿长长的银白金属通道朝终点处空列站走去。 十来分钟后，泽木熙打着呵欠，“佐伊姐，我们以后能不能申请特殊通道，这走路也太累人了。” “可以啊，找你爸去。” “......” 不厚道的笑声在通道内回荡，引起他人注目。 只是，很快，所有人都笑不出了。 抵达报到处后，一黝黑严肃男人于前方空气中浮现，背着手，“我叫零伍，今后一个月内你们分归我负责。现在，我给你们半个小时前往三号舰船宿舍放下行李，更换战服，再前往9r四号训练馆。现在开始倒数计时。” “......” 投影突兀地出现，再突兀地消失。 众人面面相觑。 “他说的地方，在哪儿？” “不知道。” “......” 第二六零章 训练考核 一个小时后。 “挺胸！抬头！”教官零伍看着姗姗来迟的并排立着的人，黝黑的脸孔更显黑沉，“迟到三十二分钟，每一分钟算一分，将从你们的目前总成绩里实时扣去。” “教官，我......”泽木熙刚开口，肚子一疼，整个人立时如煮熟的虾子，弯腰蜷缩起身体。 零伍收回拳头，背着手，“以后但凡我说话时，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异议，有问题也给我吞回肚子，我只想听到是或不是。” “是。”无声中，安瑟清亮地应道。 身旁目光唰唰投去。 “看什么！”零伍再扬声沉脸，“不许动！以后在列队中保持目不斜视姿态！” “是！” “还有你！我没问话时不需要每次跟着应是。” “是！” 这是无心或是有意？零伍额角微跳，盯了两三秒，才沉声说，“作为计划内的领队储备候选人，从现在起一个月内，你们每一天每一项的考量结果都将计算积分，三万人，积分最低的一万人将被淘汰进入下一层兵员，而最高积分者，从上往下，将逐次享有优先挑选队员资格。” 低低的吸气声霎时响起。 安瑟眼眸微眯。 原本尚计划怎么走后门来着，结果反而来了个，实力取胜？ 很无情，很理智。 如果不是想起......她刚刚好像被扣了三十二分的话。那就更好了。 shit。 零伍说着抬起左手展示，“战服左腕外侧能打开个人信息，上面能查看你们每个人实时更新的课程进度安排，我的联系方式已登记入内。同时，提醒你们一句，有时间抓紧加快进程，目前最高积分已去到一百多，而你们，是负三十二！“ ......赛尤拉脱口而出，“不可能，不是都刚来。” “错，只有你们踩着规定时间的最后一刻来，很多人早到了。” “教官你......”话没完，泽木熙再次疼得抱着肚子弓下身去。 你，他，妈，不公平...... “我会随时跟进你们状况。每天基本进度不完成将倒扣五十分。现在，去吧，按照上面列出的，逐项完成并取得积分。记住，不止你们，这里来的每一个人，都是被认为的天之骄子，收起你们的敷衍，如果不想葬身于家园之外。” 瞧着人瞬间消失于眼前，泽木熙瞪大了眼，“他最后是不是特意看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没人理他。 安瑟已打开投影屏，-32，第28939名，闪闪的数字居于正中，泛着红光。 她脸黑，再划过，看向进程。 22号，9r四号训练馆。 基本训练考核： 一、117号实战，0/100 二、2y50号虚拟场，0/10 三、006号泛学，0/10 进阶训练考核： 一、87号实战，0/100 二、1y37号虚拟场，0/10 三、104号泛学，0/10 “后面指的是场数还是积分？”佐伊一眼扫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试试不就知道了。”索林率先抬腿前走，“回头见。” 明显的，所有人分配的地方都不一样。 “走了。”安瑟目光往里面扫过，同样转身，摆手。 他们现在就身处训练馆外围，位置距六号出入口不远。视线所过之处，可看到不同的人影穿梭在内场，最后消失在一道道显示着数字的光柱中。 其中，内场头顶上空，呈整齐的横列悬空着十块竖立的巨大长方投影屏，清晰显示出大大的浅色数字，和不同的容貌影像。 安瑟走近其中一幅，抬头，看向下方字体，03梅，总积分，160。 作弊。 明明我们才算守时。 她忍不住瘪嘴，嘀咕着。往前找到显示着117的光柱，进去，消失于原地。 尚没看清场景，一道寒光已至身前，安瑟下意识腰身后弯，光刃险险擦过鼻尖，而趁着对方身体前倾导致的惯性，她反手抓过仍在向前运动的手腕一扭，直身侧绕，脚一踹，对面人直直撞向远处侧壁停下。 安瑟正要乘胜追击时，一道人影从前方掠过，电光火石间接连攻击，直到倒地人影消失于视线内。 她身形微顿。 中途出现的人回身，视线接触间，两道身影已碰撞于一起。 十分钟后。 安瑟猛地睁开眼，从医疗舱内坐起，伸手抚上被穿了个透心凉的胸口。 奶奶滴，竟然是车轮战。 而且不分时间，老是激战正酣时从某处突然出现一人数人，冷不丁就被抢去猎物，或被直接当成猎物。 身旁传来辅助医疗人工智能平板的机械声，“治疗完毕，请马上离开。” 走出去是长长的回廊，不用低头往下看，前方熟悉的十块悬空长体投影便扑入眼内。只是，上面的人差不多全换一轮了。 用得着这么生猛么。 安瑟垂眸打开腕间信息板，-30，第28930名。117号实战，2/100......嗯......牙疼脑壳儿疼。 这该是代表杀一人得一积分，而一天内最低要求必须完成一百人次击杀了。 十分钟才捞着两人，一百人次，计算下来是五百分钟，五百......接下来还有两项，虚拟场和泛识，完不成倒扣五十分。 这只是基本训练考核，接下还有进阶选择。排名靠前，必须在基础之上再完成尽量多的达成量。 以她目前进展，完成基本项都够呛。 安瑟忧伤地计算着，目光粘在2y50号虚拟场和006号泛学上，十来秒后给教官发去了询问信息，“可否任意选择先完成次序？” “可。” 嗯，那她先完成后两项，最后再一心磨人好了。 先易后难。 划出定位指示，安瑟去到了标记着006号的位置。 006号泛学，0/10。 这是简单的如自习室一样的地方。她进去，扫了眼室内零散坐着的几人，然后找了个角落座位，打开桌上学习辅助系统。 生物学基础。 学习。考试。 安瑟想也不想地选择了考试。 “问答一简述逆转录病毒；问答二诱导全能干细胞的方法与实验方案；问答三已分化细胞基因编辑技术......” 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题目，默默地想了想，然后果断地关掉，戴上辅助设备，点开学习。 她觉得，自己约摸，大概......悲剧了。 勤能补拙，是真的么。 第二六一章 奔向目标 从006号室出来，已是四个小时后了。 总积分从-30一跃升至0。 安瑟哼着断续的调子走出，步向2y50号虚拟场。 既然0/10中的10，代表的是人次、场次而非积分，那花费的时间总算变得划算了一些，毕竟到手的积分是30而不是仅有想像中的10。 2y50号虚拟场，是分隔成一间间小黑屋一样的地方，微弱的夜光灯从角落散发出柔和暖色调，似催人入眠。 安瑟随意挑选了无人间，躺上里面唯一一张黑色软长椅，连上光脑，真的睡了过去。 她的身体在下陷，窸窸窣窣拥挤响动充斥听觉，皮肤泛起细密痒麻。眼睛在这一系列觉识下猛然睁开。 一团纯黑暗影在涌动，不，不是暗影，是数不清的一只只形似黑色小甲虫生物，如涨潮不退的水流，将除颈脖以下的身体全部掩埋。 意识接收反馈的瞬间，凸出的瞳孔满是恐惧。 这种突如其来的，纯粹的恐惧劫持了大脑，俘虏了心律，安瑟心脏骤停，直挺地坐了起来。 眼睛扫过别无外物的安静小黑屋，抬手擦擦额头，嗓子眼不再干涩地被强堵着，她的大脑意识才重新开始了正常运转。 被吓死？被吃掉？ 知道她患有密集恐惧症吗。 硬是花费不短时间降低负面情绪，和搭设了自觉足够高的心理建设，她才重新巍巍颤颤地躺了回去。 信息板显示的仍旧是纹丝不动的，2y50号虚拟场，0/10。 如无意外，她需要，通关。 有了预知，她这回睁开眼，硬生地忽略密麻的甲虫物和皮肤的恶心触感，第一时间集全身的力量在手腕上发力。 因双手被紧紧地绑在柱子上，跑不了。 以扯掉皮肉肢骨的气劲，很快，她挣脱开来，像趟水一般趟着无数虫体朝隐约光线处趟出去。她的颈脖以下，整个视线接触到的幽深黑沉大殿，全是黑压压的黑甲虫子，一层一层的覆盖成池。 她清晰地感觉皮肤的麻痒。 没被吃掉。没被钻进身体。但她仍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异常。 就在几乎心脏跳停的窒息当口，她终于走到了亮光射进的地方。 全身的黑甲虫子冰消雪融般退去，而脚下地面突然塌陷，整个人直直往下方坠下，跌落一片松软。 爬动的红褐色指长百足蜈蚣体生物取代黑甲虫子，布满视野。 安瑟再次醒了过来。 满头冷汗，心如擂鼓。 深呼吸了半天，想发泄逮不着具体目标，最后憋气重新打开腕间信息板。 2y50号虚拟场，1/10。 她嘴巴发苦......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还得面对一系列恶心的心灵蹂躏？这是决心治好她的密集恐惧症了？！ 就算明知是虚拟的，但奈何，触感视觉就是纤毫毕现的真实细节。 恐惧根本无法被妥善安放。 感觉着快速流逝的时间，安瑟咬咬牙，重新躺了回去。反正死不了，奶奶滴，谁怕谁啊，姐当你们糖果玩。 三个小时后。 安瑟脚步虚浮唇色苍白地走出小黑屋，脑里还闪回着皮肉被慢慢啃掉的恍惚场景。 她决定了，以后这项得放最后，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杀人杀红了眼再杀气腾腾的过来。 太折磨人神经了。 如此想着便重新回到了117号实战场，2/100，还欠98人次击杀。 三项如此试了一轮，她心里亦大致有数。 车轮战在磨着战力耐力灵活度警觉性等，虚拟场磨练心理承受力思维反应，泛学，则顾名思义，为了考察所需。 只是，力度、强度一下子来得太猛太大，像迫不及待地强行拉扯着一夜成长。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或许，不少人熬不了多少天，在热血劲头消失后。 优秀的中低层军队长一旦大量短缺形成断层，不是短时间可以快速填补的，不像底层兵员，只要有人就可以。 他们，大概，有些操之过急了。 常理来说，作为主动方，在大量伤亡下可以保守一些采取观望态度，而现在，大致有什么内情是她不知道的以致无法看清形势？ 八个小时后。 安瑟击杀掉最后一人，倒在实战场上。 等熟络地从医疗舱离开，大咧坐靠于廊道壁，面对着时不时刷新的十块长体投影，再次打开进程信息板。 总积分128，第10229名。 基本训练考核： 一、117号实战，100/100 二、2y50号虚拟场，10/10 三、006号泛学，10/10 进阶训练考核： 一、87号实战，0/100 二、1y37号虚拟场，0/10 三、104号泛学，0/10 花了将近十六个小时。 进阶项未开始。 想想，站起，拍拍屁股，往104号泛学室走去，她偏不信了，自己会干不过他们。什么前十，她的眼中，只有第一。 她不挑别人挑剩的。 学习，考试，实战，虚拟场，学习......像连轴转的陀螺，她独来独往地穿梭在不同场地。 实战场大同小异，泛学从生物学、痕迹学、军事地形学、心理学等等全面灌塞进脑子，安瑟一点也看不出这哪里算基础了，不过，这一块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在慢慢唤醒丢得七零八落的记忆后。 而虚拟场就五花八门了，在能自如地在密集恐怖场所玩耍后，便开启了模拟战场、开发殖民地、升级打怪、被炸被烧被埋等等花式模式。 她甚至在被虐中变态的寻着了那么一点意思。 直到教官零伍顶着一张黝黑的脸孔出现在前面，此时她刚从医疗舱跳下来。 瞅着人板脸不说话，安瑟用神情自觉传神地表达着疑问。 零伍观察着眼前还算精神的女子，严正道，“你十天没休息了。”整十天，在自己名下负责的一千人中，只有她一次也没集合过。 这人在辅助系统的记录里，状态栏一直显示考核中的红色，逮不着超过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哦。没事。”安瑟奇怪地瞄一眼，应道。现在的学习室基本被她当休息室了，偶尔玩得顺手的虚拟场，中途没醒也能当作一场做着剧烈运动的噩梦。 断断续续加起来，每天也是有那么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的，不是没休息。 “我来确认一下你状态”，零伍怀疑打量，表情严肃，“过劳猝死是不算勇烈的。” “谁要过劳猝死了”，安瑟心塞，别咒人好吧。 “你自己注意。”零伍看没想象中蔫巴死沉模样，叮嘱了一句，转身离开时似想起什么，再道，“恭喜你进入前百。” 前百人，几乎全三阶阵容，只有寥寥数人二阶。 在实战里，这很吃亏，意味着要花上多一倍的时间，面对每天两百不相上下甚至更高阶的对手。 “才前百啊”，安瑟从来去匆匆的人身上挪回视线，“最初几天太扯后腿了，得补上。”喃喃着，便重新往下面实战场走去。 浩瀚星空中，他们所在的庞大舰队阵容，在接连穿越不同星系虫洞后，正浩荡地往指定目的地全速前进。 第二六二章 中途稍歇 第十八天。 安瑟趴在泛学室桌面小憩。 昏沉的朦胧意识，似有双眼睛在透过虚空锁于身上，无悲无喜的，仿佛容纳着宇宙万物，又像染不上一粒微小尘埃。 她惊醒，茫然无焦距的眼神在低低的温声中慢慢聚焦，“做噩梦了？” “嗯。”安瑟揉揉眼皮上方，“你来了。” 阿克看她透出的明显疲乏，“休息一会吧。我陪你走回宿舍？” 安瑟头微偏，顿了几秒，点头，“好。”应罢随着站起，挽上胳膊，忽地想起什么，笑了笑，踮脚凑近亲上一口，“楚楚动人的美人儿，你清新了我的空气。” 天知道，这几天虚拟场经历的是什么烂尸糊肉，眼球都受污染了。 清静的室内，数人闻言循声瞄去，不由吐槽，生活已如此艰难了，虐狗烦请高抬贵手溜远一点好吗。 安瑟轻步外走，同时似有所感地扬手摆摆，留下背影，“你们出去透气时，别忘了顺便瞻仰我的飒爽英姿啊。” ......!!!神气什么！哎，不对！什么意思！ 隔空相觑，静了十来秒后，有人终于忍不住蓦地站起去到廊外，一眼扫上前方十幅悬空巨大影像。这东西在他们的行程中简直无处不在，于空闲时分分秒秒时刻提醒着大神与自己的距离。 而此时，其中最右侧一面，换上了一张眼熟的容颜，漫天尘烟里，穿着一身黑红色贴身战服，微抬下巴的脸，眼神冷峻，手持光刃，帅气异常。 10希琳·洛，总积分，4500。 一口冷气抽起，那个，刚刚，他是不是错过了与大神搭讪取经的机会啊啊啊。 自进入第十五天，进程过半后，上面的榜单便逐渐呈定格姿态了，少有更换。 乘上移动梯，阿克低眸瞧着始终翘着唇角的笑容，“嘚瑟了啊。” “必须的。”安瑟哼笑，随即又嘟哝着添上，“只是刚超过，这一休息，估计不用多久就被取代了。” “好好歇一会。不然去不到最后。” “嗯。” 这状态的确撑不长久，是以她打算好好与十八天没粘过的可爱的床好好约个会，再一口气冲刺到底，杜绝意外。 整层女性宿舍区不属公共领域，是有门禁的，得靠刷身份。因而短暂的见面后便是分别。“没事我真的走了啊。”安瑟在入口处，再三确认着。 “嗯。”阿克看她磨蹭模样，笑，“愧疚了？” 额.....安瑟摇头，断然否认，“没有。”虽然觉得行程中在舰船间往返肯定不容易，貌似专门见一面就走比较吃亏。 而她在尽量使情况看起来不那么吃亏好么。 “走吧，回去好好睡觉。”拖到现在过来，也仅因不打扰且觉得她精神力已撑到了极限而已，阿克说着便先转身重新往移动梯方向而去，身形利落，“记得全干掉他们才对得起我跑一趟提醒你。” “......” 能别破坏气氛么。心口尚存的些许感叹刹那消失无踪。目送人离开视线，安瑟面向大门处，金属闸口无声向两侧滑开收缩。 圆弧顶的长长廊道极是冷清，一路走回去也没碰着个活人。 101号，三人套间，除了她，舍友便是赛尤拉和佐伊。 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了。 通信在这儿是完全隔绝的，若要联系只能采取原始的面对面交谈。而她自第一回出去后，可从没回过。 然一踏入内室，她便冒出一脸黑线。 随行行李大致全被翻了出来，零碎生活杂物等随手扔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 最显眼的是纯浅灰壁面处，用不知哪来的黑色颜料粗粗地写着一排大字，“安瑟你她丫的等我回来！！！” 怎么可能......多浪费时间。安瑟撇嘴，找到自己行李，换掉衣服，简单洗漱一下便爬上了床。 说不累是假的。 近两三天来，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特别是庞大的脑部活动工作量，使脑袋仿佛被塞得乱遭一团快要膨胀炸掉的那种，全靠死抵着的意志力在硬撑着。 阿克的到来，无疑在提醒她该放松一下了。 就几个小时吧。 想着，沾上床的下一秒，她便闭上了眼，彻底晕睡了过去。 这一睡，等朦胧感觉到人的存在时，怔忪睁开。 对上蹲在床边托着下巴紧紧盯着的一张若有所思的脸蛋。 安瑟现在心理素质已锤炼得极高了，眼皮波澜不惊地动了动，“盼妻呢，干嘛这样看着我。” 见醒来，佐伊二话不说，麻利地爬上她的床，将人挤至里面，神情肃然，“说，怎么拿到那么多积分的。” 说完立马变成蔫巴脸，带着可怜兮兮的沮丧，“你得救救我。” “你多少了？”安瑟闭眼缓和一会，问。 “3300，一万多名。”佐伊强硬地扯过她胳膊，抱紧，“让我沾沾运气吧。” 呵。安瑟翻着白眼，“运气个屁，有这磨人时间不如去杀多几个人。” “我快要变神经病了。每天杀杀杀，杀完后麻木的神经继续接受变态蹂躏折腾，折腾完最后还得塞一堆莫名其妙东西进去，这是虐待，惨无人道的虐待，好吗。” 佐伊一脸痛不欲生的控诉，“他们的计划完全在是制造疯子！神经病！冷血无情的变态！最恐怖的是，这样的日子仍有十二天。天啊，谁来拯救我吧......” 安瑟轻拍她后背，在其放松时再越过身体，从床上翻出爬下。 捡起衣服便换了起来。 佐伊瞪眼，“你，你......干嘛。” “明知故问吗，自是回训练馆，今天的内容剩下很多没完成。” “......”佐伊噎，气，“我刚说的？” “这个”，安瑟整理完战服，撩开头发，“很容易解决啊，你家老祖宗是指挥部大佬吧，找她抱怨去！” “......”那个老妖婆。佐伊黑脸，扑上缠去，“我不要不要不要.......” “孩子”，安瑟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摸着她发顶，“改变不了就接受吧。多简单。” “......”佐伊恶寒地跳开，狠瞪一眼后，指着她，再指向对侧壁面，“赛尤拉让你等她回来！” “哦。我不是等了吗，都等到睡着了。”安瑟重新望过去，“对了，她是用什么写的。” 佐伊扫了一圈，走至一侧趴近沙发底捞了捞，扔去一支粗大彩笔，“你要写什么？告诉你，无论写什么都没用，她肯定要生气的。” 难为你记得扔在哪。安瑟冒汗地瞅着她动作，接过，唰唰地在底下毫不犹豫地加了一行字，“我爱你！乖乖加油！么么哒！” 还能更肉麻吗，不，是还要脸吗。佐伊瞪眼瞧她，却只见人潇洒地写完，扔笔，转身，摆手，“走了啊。我也爱你，加油哦，别死得太难看。” “......” 第二六三章 起源发展 实战场是安瑟的弱项，但这项可以靠时间磨，击杀不够说明死的次数不够。 相反，虚拟场和泛学，在强悍的接受力、意识力和融会贯通下，成了绝对的强项。 第二十五天，她便提前完成了全部课程进度表，开启了另一项隐藏条。 她的个人信息板，变成了简单的： 终章： 起源与发展，0/1。 她躺在舒适的软长椅上，闭上眼，回到了一百四十亿年前的宇宙，在虚无的时空里，参与了宇宙大爆炸与膨胀，看到了在引力坍塌下形成的无数巨大恒星，看到了它们不断的进化、爆炸，看到了随之产生的越来越多变的新星，物质元素在源源继续的生存和毁灭里加速丰富。 视觉随之缩小，转到了某个星体。 古细菌悄悄繁殖，多细胞生物出现，生命进入大繁衍时期，海生藻类，陆生裸蕨植物，两栖动物、昆虫、种子植物、爬行动物、裸子植物、哺乳动物...... 直至，灵长类动物开始快速演化，进化为有着相似形行的现代人类。 社会随之出现，开始进化。 荒野的村落小镇，木建建筑和石建建筑随意地修建，低矮敦实，道路歪扭杂乱，延伸至深山野林河流。 接着，繁衍加速，建筑越修越高，道路越修越宽，林立的烟囱、河岸码头、铁轨开始出现，村落小镇发展成城市，建筑物加剧拆装，直冲天际，陆空交通起起落落繁忙异常。 战争开始，大规模杀伤力武器进入视线。 城市在摧毁中持续扩大、进化，巨型建筑间搭建起天桥，漫天霓虹投影，空列飞车穿梭于苍穹。 科技开始往星空发展。 探索信号被接收，外族生命降临，种族战争拉开。 视觉随之放大，跨星系星际殖民在浩瀚宇宙变得如火如荼，由黑暗殖民种族时代跨入帝国时代，秩序在彼此僵持和对抗中建立，星际距离在技术和斗争中拉近。 繁衍扩张加速，虫族开始联结出现，虫巢意志所过之处，无坚不催。 人族星际联盟为之建立，由七个初始成员国迅速扩张至星际所有人族存在的地方，复仇之战拉开帷幕。 连绵战火覆盖全星际，虫族几近被扑杀殆尽，残余力量消失无影。 至此，帝国时代正式跨入星盟时代，星际进入平和的光明纪年。 宇宙的诞生与发展，生命的降临与进化，文明的进程与更替，磅礴的悠远历史将人的身心完全浸泡其中，不能自拔。 安瑟从虚拟现实中退出后，怔忪了好一会才回神。 这是她接触过的最详尽最逼真的历史场了，如灵魂跨越了一百四十亿年，经历了所有的起起落落。 她重新打开了信息板。 总积分，10300。 ......加了1000分？ 嗯？安瑟愣了一下，想了想，走出去。 廊外，正对环绕的中央空地上，悬空的十块投影屏正中，赫然变成了她的影像。 01，希琳·洛，总积分，10600。 要知道，在她完成所有进程，开启隐藏条前，她的排名仍只是第三，与第一相差了整三百。 她还想着可能追不上了，结果，这一加分，特么的给力啊...... 看来，前面两人最后得到的分数与她不一样。 只是......她从头至尾也没干什么啊，难道在看星盟发家史时还能不着痕迹的拍了什么马屁？ 安瑟颇为自乐地揣摩着，便听到周围的动响和细语。 在包围圈形成前，她直接一手撑上护拦，凭空跳下去，溜了。 自进入固定前十阵容，她在这圈子算成名了，去哪哪都被认出，在外面被围观和在实战场被围殴的概率一样高。 不过，要是认不出也是真眼瞎了，毕竟这投影如鬼影似的无时无刻矗立在所有训练场馆中央。 溜了一圈，没看到有新的任务刷新，她便回了宿舍。 一入内，侧身躲掉扔来的不知名杂物，安瑟瞄去，“谋杀呢。” 赛尤拉气势汹汹，“你！失踪了一个月！” “没有，我回来那次等你等到睡着。佐伊你说对吧？” 佐伊斜躺在沙发上，挥手，“别吵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太不仗义了。 好在安瑟此时已抢先扑过去，热情的给了盛气凌人的某人一熊抱，“快累死了呢。你真的还要发火么？宝宝好可怜啊。” “......”赛尤拉僵了僵，态度霎时软了，语气带着抱怨，“谁让你那么拼命。我本来想跟你说，实在不妥的话让家里私下加派一些自己人过来。” 这操作，骚啊。后门走得光明正大。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愿意舍身冒险便罢了，不可能连在基本配备上一点私心皆无。 安瑟蹭了蹭，笑，“谢谢。”在能表现实力的前提下，单纯靠关系是很容易招人反感的。只是，面对好意，这话没必要出口，“你们怎么也回了？” 赛尤拉有些莫名其妙，“最后一天了啊。都结束了。” ......嗯？ 她一睡一看，五天过去了? 安瑟有些囧。怪不得......回来时觉得特别热闹。 “对了。你名儿为什么不对？”赛尤拉探究的问。 “大名，官方名，嗯，你知道便行了。” 希琳·洛，是真正能追查到出生的名字，毕竟，她出生时，达卡拉星还是好好的，她身份登记没问题。在没亲自去申请更改登记的情况下，这就是唯一的真正身份。 自然，她也没动过更改的念头。那对父母，是一对好父母。 “哦。” “你们排名多少？” “喂，这问题不友好......” 正说着，舰层内各处，响起了一把肃然女声，“通知，请所有人于三十分钟内，前往b1会场集合。通知，请......” 如此重复了三遍，恢复了安静。 佐伊从沙发上跳起，扯着头发，“又闹什么，好好的让人歇一晚不行吗。” 安瑟耸耸肩。 这五天，她是相当于一觉睡了这么久。 不过，她刚踏出移动梯，自家教官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黝黑的脸皮绷得有点紧，“随我来。” 哪？什么事？安瑟疑问的望去。 “首领们要见你。”零伍喉头滚动了一下，顿了顿，补充道，“别紧张，问你什么答什么行了。” ......额，是你在紧张好么。 首领，星盟首领，七大巨头，她只见过赛尤拉的爷爷查普曼，其余大佬们......嗯，莫名的有点兴奋怎么回事? 她擦擦手掌，“走啊！带路！” “......” 第二六四章 齐聚会面 教官零伍是一个典型沉稳军人，少话严肃，凛凛生威，起码安瑟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然现在，一路上，他既和煦又啰嗦。 安瑟在猜大佬们是不是极少在新兵培训中出现，导致这些人思之甚深，盼之甚切，满足不了殷殷仰望之心。 一路往上，绕到某条廊道尽头，深灰色大门划开，一片广袤星空撞入视线。 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全息布景，一脚踏入仿佛便是漫步宇宙。 遥远的星体漂浮着，星空中央，悬空着一张冰蓝椭圆长桌，周围松散地围坐着七个人。门方一开，安瑟便感觉到了注视。 恍惚了一瞬后，脚步稳稳地踩在其上，她一步步走近，停下，默默微弯腰作了一礼。 和善笑声传来，“随便找个顺眼座位，坐。” 椭圆长桌极大，仍有一半空座。安瑟想，这原本大概是会议室。她抬眸看向说话的男子，温和的面容，带着笑意，想想依言靠前两步，拉开最近一张椅子坐下。 这些齐聚一堂松散坐着的人，全是投影。 行程大概只去了三分之一，见真人是不可能的，真实里，查普曼仍留守让城，其他人远远在外。 古温满意她尊敬却不扭捏的态度，笑意不减，“知道我们都是谁吧。” 旁边传来嗤笑，“老古董了，少往脸上贴金。喏，小妹妹，我是艾丽茜，刚跟你说话的古温，另外，他们，边沁，杜兰德，奎勒，席桑。” 艾丽茜一一指过去，“除了你见过的查普曼查大爷，喜欢摆款儿听别人叫他查爷外，其余人你唤名字行了，我们不拘，且千万别喊老了，哥哥姐姐们会生气的。” 安瑟：“......” 虽然乍眼看不出年龄，称呼更没问题，但，哪里感觉不对？ 查普曼手指敲击着椅旁扶手，眸光沉沉，“废话少说，我很忙。你们谁嫌无聊可以回来换我。” 处理要紧但琐碎的事务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厌恶事情之一，相比下，他们更愿意呆在外面。艾丽茜向上挑眉，只呵了一声。 安瑟趁这间隙已暗里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 刚被堵话的古温依旧一脸平和，神情没丝毫变化，看去是个容易说话的和气之人。 边沁，肩上滑落几绺凌乱黑褐色长发，手里转着酒杯，翘着二郎腿，透着贵气的颓然。 杜兰德像个两耳不闻外事的学者，期间一直在低头看着透明电子板沉思，更没抬头看过任何人一眼。 奎勒，在他们当中更像个巨人，颧高宽额剑眉，英武魁梧，直挺的坐着闭眼。 席桑，她是佐伊家辈分最高的老祖宗，曾曾祖母级人物，但，实际是个值得惊艳的美人，冷艳十足的深酒红系发色，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球体，眉头微皱。 所以，真正说来，自她进来后，真正搭理她的只有一开始招呼她的古温，和后面替她介绍的艾丽茜。 安瑟却放松了一些。 这些大佬们，该是因为某些事齐聚，并不特意为了见她。 “东西给人家小妹妹啊。”艾丽茜嘴里说着，人已探身过去，下一秒，安瑟便瞧着刚还在席桑手上把玩的球体已滚至她眼前，精准地停下。 这东西，是真的？ “拿着吧，剩下路程，花点时间熟悉它。”艾丽茜指示着，神态一下变得认真，“这是奖品。” 安瑟伸手取过，触感冰凉。 比拳头尚大的球体，表面仿佛由无数细小棱形组成，像经过精细切割的宝石，闪着熠熠碎光。 “这是什么？” “特殊感应传送装置，无视一切空间障碍。”查普曼嗓音低沉，“带上它，进入封锁带。” 安瑟摩挲着表面的手停顿下来。 无视障碍传送，逃命神器啊...... 查普曼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不止希望它能保你的命，更希望你能找到迷失幸存的人，将他们一并带回来。” 安瑟怔愣，敏感地问，“作用范围是......” “它没离开过群星，可以瞬间覆盖全让城，传送走所有的人。”没东西把玩的席桑接上她的问题，唇角勾出一丝弧度，“好孩子，你手上的是唯一的星盟重宝，别弄丢了，你赔不起，要归还的。” 搁在球体上面的手指微微一颤。 “吓人家小妹妹作什么”，艾丽茜瞥上席桑一眼，“玩着吧，没事。” “她的确赔不起”，转玩着酒杯的边沁懒懒地接话，“我劝你们再考虑考虑。” “五比二，我们已经通过决议”，一直闭着眼睛的奎勒睁开眼，再看向安瑟，“带上它，救所有能救的人，最不济，弄清楚情况，用它安全返回。” 感受到锁定的注视，安瑟垂眸，低声道，“如果能瞬间覆盖传送，那，它也会带回可能存在的，敌人？” “能，理论上的生命范畴。”沉迷于个人思绪的杜兰德也终于第一次抬起了头，“无视一切空间障碍，也是理论上，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封锁的空间能量场，超过了我们突破范畴，希望它也还能管用。” “我可以单独作决定？” “你是优胜者。” 优胜者......安瑟头微偏，“本来不是我。” 似乎诧异于这样直接的否决，所有人静了两秒，艾丽莤笑回，“基于特殊情况，我们喜欢适应力更强的人。” “所以，能回来的幸存者，并不是战力最高的？” “小妹妹，盗窃的资料，你家智能生命出走前没给你看?”艾丽莤笑意扩大，晓有兴致的问。 呃...... 安瑟悻悻地摸摸鼻子，“没有。” 嗯，不对，她是不是应该替诺亚辩解一下？！看他们表情不似生气。 “那你慢慢再让它给你看吧。”艾丽莤说着扫向其他人，“人看了，东西给了，没别的事让人家走了？” 没人再说话，只随意点头。 我还有事啊，安瑟脱口问，“那个，它在这？”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艾丽莤点头，“它当然得在。要知道，我们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任何人能盗的，得付出代价。” “......” 第二六五章 新晋代表 得付出代价。 这话让安瑟真切意识到，眼前卸下气势，随意说话，表现得如普通人别无二致的几个人，是星际里实力权势地位都达到顶端的人。 她觉得手里球体在发烫。 尽管没人给她施压，告诉她必须要怎么样，告诉她身上被给予了何种程度的希望，告诉她成功了如何失败了又会如何，甚至不是她敏感的多问几话，也没有后续对话。 可就是如此，偏偏如此，她心头第一次有了甸甸的压力。 人离开后。 星空布景下的会议室，安静了一会方被打破。 “还没有消息？”查普曼沉着嗓音问。 所有的幸存者们，一夜间全部消失了。 在他们六人坐镇的地盘内。 杜兰德摇头，将他刚才一直思考的内容从平面拉出，放大至空间，数十人资料整齐悬浮着，“任何一方面，没共通点，我觉得可以最终定性为，随机。幸存者是被随机放出的，当然，现在不能叫幸存者，应该叫，傀儡。” 脸上有着如出一撤的凝重。 在眼皮子底下，在重重看守里消失，于他们认知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如今却真切地发生着。 怎么消失的，去哪了，目的是什么。 要弄明白，除了找到人外，也得从根源处寻。 “要是传送球不起作用，那......”艾丽莤站着，眸光往外平视，仿佛穿透星空深处，“考虑，撤？和通报？” “现在可以首先往外发布通缉令了。”边沁一改表面颓懒姿态，“难不成只我一人感觉到威胁？” “罪名？通缉令一发，不知情的知情的都该添乱了。”查普曼不同意地拧眉，“现在，新编的人未稳固。” “怕什么，能乱到哪里去。”席桑无所谓，“小打小骂而已。” “能从你们那儿消失的人，指望其他人提供信息，不过是，横生节枝。” “嗬，别那么肯定。” 眼看两人又大有冷场收局的苗头，艾丽茜插话，“停！照旧，投票吧。” 然，这回，除了她尚有犹疑，其余人却投向了支持。作为当事人，很久没人能从他们身边悄无声息地逃掉了，且还是严格监管下的数十人，存在某种不知道的特殊方式是可以料想的。 如边沁所说，他们感觉到了，久违的陌生潜在威胁。 必须，尽早预防。 没多久，一份由七人联合发布的通缉令投向全星际，引起了轩然大浪。 毕竟上一回联合通报，需要追忆到上百年前了。 他们轻易不会插手寻常事务，惯常保持超然姿态，就是星盟总部群星内的人，也从来没见巨头们合体出现过。 轮值制度下，隔着数年方得以见着其中一人现身。 且现下通缉的，均属星盟联合舰队内的人。 内乱？这说法猜测一时甚嚣尘上。只有少数知情人，将惊疑投向远方星空，默默作着某种打算。 ...... 安瑟走出会议室时，自家教官零伍仍候在外头，身姿端正，却神情恍惚，视线穿过她投向里面。 门开，门闭。 安瑟轻咳一声，“教官，我们走？” “哦。”下意识地应声后恍悟不妥，一张脸瞬地绷了起来，严肃板正，“跟我来。” 安瑟揣着圆球跟在后头，“去哪？” 找诺亚？ 艾丽茜先前暗示的意思很明显了。让她自己以后问，而代价该是指不能偷看完信息知道一切后，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那货现在一定很憋屈，她想。 “两万通过考核的人正在会场集合，你需要过去。” 哦，对，安瑟差点忘了这档事。 零伍继续平静续道，“作为新晋代表，你也得上去发表两句感言，调动一下接下来的积极情绪。” ......啥？安瑟的脚步滞了滞才追上，“有这流程怎么不早说？” “能想到吧。” “......我能拒绝吗。” “为什么。” “没准备。” “这个”，教官零伍从兜里取出一张四方折叠便笺，“照读吧。” 这么贴心？安瑟眨眼，接过，打开，“各位尊敬的长官大人，在场的所有新成员，大家好。” “星辰大海，浩瀚无边，在这个收获的日子，我们迎来了一个阶段的结束，和下一个新阶段的开始，在这里我代表全体新成员表示非常荣幸能加入星盟，加入为全人族生存而奋斗的伟大任务中！” “遥想当初年小憧憬成为英雄......” “默默的无私奉献是需要你、我、他，大家的共同努力......愿新的航程中扬起前进的风帆，取得更辉煌的成就！达成人生理想！” 安瑟默默地挑着头中尾看完，再默默的递回去。 零伍收回，“记下了？” “没。” 太辣眼睛。 她什么时候发表过这么道德高尚的演讲。太难为她了，好么。 零伍神情严肃，“别闹！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地方！” 行吧。“我记下了。”安瑟指指脑袋，“从小就特聪明，过目不忘。” “......” 安瑟发现，上面的人大概很喜欢玩全方位星空全息布景这一套，踏入会场，仍像踏入无垠苍穹，遥远星体环绕着人群，人群环绕着中央空间舞台，场面壮阔。 她跟着教官，从后面悄悄插进自家队伍所在方位。 赛尤拉一把将她拉进中间，右边是佐伊。 “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见着我家老祖宗了？” 安瑟听着不约而同的问话，眼睛却定在站于中央说话的人，和上方各个角度展现的巨幅实时投影，“那是谁？” “星盟上将，谬参，在啰啰嗦嗦的说着规矩。”赛尤拉扯着她，“喂，回我们话啊！” “晚点说。”安瑟伸出右手食指嘘了一下，“先别吵，我想事儿。” “想什么。”佐伊瞄她。 “我在想怎么恰当地表现自己的绝世风姿，和风趣幽默。” “......” 安瑟其实也没想太久，十来分钟后，上将他老人家便原地消失了，然后聚光灯一灭一明，上方巨幅投影已转换成这半月来，所有人被迫印入脑海的影像。 一身黑红战服的女子，手持光刃，微抬下巴，眼神冷峻。 安瑟在“下面请......”的声音中站起，往下走去。 在此前，不忘跟瞪眼的两人低声嘀咕，“还好，姐脸小眼大够上镜。” 赛尤拉：“......” 佐伊：“......” 第二六六章 优先选择 聚光灯下，所有人看着依旧一身黑红战服的女子缓慢地从人群中走出，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入中央。 安瑟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圆球，抬眸，环视一圈后，先朝长官们所在方向微弯腰行了一礼。 长官们微不可见地颔首，这孩子，有规矩，懂礼貌，是好苗子。 正想着，下一秒便听得她开口了，“晚上好。嗯，我此刻和各位糟糕状态是一样的，天知道，好不容易才从地狱训练营脱身，一口气尚没喘上，就听到耳边紧急集合的指令。shit！那些指挥部闲得蛋疼的家伙，都是魔鬼吗！劳资每天受的苦你们能懂吗！有种来我们的实战场单挑！哦，不，那是群殴！” 长官们：“......” 会场却静了两三秒后，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哨声，大笑声，鼓掌声。 陷于实战场的痛苦，每人都体会太深了。 安瑟笑，腾出右手食指“嘘”了一声，“说笑的！大伙低调点儿！我们行程还没过半呢，是不是想再感受一下完全被恐惧支配的痛苦！天知道，虚拟场是哪个变态设计的！要是让我知道.....咳，这个不说了，自行体会。” 教官零伍于起哄的人群里眼神怔滞，冷汗涔涔地低头看着四方便笺，说好的，自小聪明，过目不忘呢？ “再说说泛学。被杀死被吓傻我都认了，塞一堆乱七八糟的进脑子是什么鬼，害得连难得休息时都恍恍惚惚头晕脑胀头痛欲裂得仿佛早已不在人世！” “我家甜心说，这就是虐待，惨无人道的虐待！你们也说说，对不对？” 轰然的应和声夹杂着笑声，似震翻整个星空会场。 塞尤拉探头过去，“她说的甜心是谁。” 佐伊一脸认真，“我啊。” 塞尤拉：“......” 聚光灯下，安瑟抬眸环视着周围转一圈，声音突然上扬，“可是，尽管如此，我，你，在场的每一个人，还是咬牙熬下来了！你们有抱怨有不快，但从没放弃。为什么？有没有想过，问过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受这些苦，为什么他妈的有安乐窝不享有妹子不搂有帅哥不泡，要来这里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不久后还得豁出命去，为什么？” 会场一刹变得寂然无声。 “我来这里的前一晚，走在让城的大街上，感觉一切都有种很虚幻的美，人声灯光，盛世繁华，没人知道我将去哪里，也没人知道，百万光年外，有多少人永远的长埋在了家园之外。” “我不禁要问，这一切值得吗，公平吗，为什么他们可以一无所知，而我们必须无畏无惧？只是，这念头仅停留了两秒，就变成了，如果让你重新选择，选择变得和他们一样一无所知，你愿意吗？” “我想，我不愿意。” “这大概就是答案了，我有选择的权利，我可以说不，但我不愿意。你们也一样，我相信，凭你们的能力和地位，如果真的不愿，可以用尽各种方法逃掉这场筛选，但你们没有，更没有在地狱训练营里睡觉度过，自觉地作死被淘汰到下一层。” “什么是天之骄子？你们就是。” “你们生于安乐，却没有心安理得地安享于安乐，你们热血，并勇于追求，你们可能因很多的不同理由站在了这里，但归根究底的，你已成为了一个更好的自己，追随先辈，肩负责任，不言退缩。” “你们，我们，就是最棒的。这就是我最终想说的。” “最后，得感谢下面的长官们，毕竟我们也没有死掉，身手更敏捷了脑袋更灵活了知识更渊博了不是？这才是真心的，最初的玩笑别介意。” 长官们：“......” 强大的求生欲使下面重新响起了一片会意的笑声掌声。 如开始上台一样，安瑟朝前弯腰道了声“谢谢”，方稳步沿路返回，一路受到热情的招呼。相同的遭遇和感受吐槽，无疑迅速拉近了冰冷排名所造成的无形距离。 接下来，是关于往后的安排，“......你们有三天时间，将名单重新排列......” 安瑟边听着，边打开信息板，看到了呈现的更新完整的资料。近亿的密麻名字，单独链接内附带简介， 十名核心人员组成的专家团队，三千普通兵员，可归入个人辖下。按原先规则，优胜者有优先选择权，也就是说，她并不需要将名单按喜好全部排列，只需挑够数量就行。 普通兵员，人数太多，三天时间就是浏览名字也不够用，这种方式，在限定了分阶段人数分别多少的前提下，也就只能照顾一些个人喜好，比如特别喜欢哪些特质、哪地区的人、擅长内容等让系统重新来个自动先后排序归类，排在前面优先选择后而没被挑选走的人，就是你的了。 比较起来，专家团队更简单一些。只是，真要细究的话，短时间内也摸不清几个人的底。 安瑟看着想着，忽然有种被挖坑，或者说，被耍的感觉。 指挥部的人根本没打算将强弱分得太清楚，这样甩资料的方式，看似让人选择，实质成分还是随机分配。 所谓排名先后，最大的作用基本就是通过挑起胜负欲，提高主动意愿，让人尽快的适应进程。 不过...... 别人没法按精准的实力强弱选，不代表她没法。 也许耍的是别人，不是她。 安瑟关闭信息板，视线落在圆球上，指肚摸过，若有所思。排名奖励，无障碍传送......既然重宝让她随身带着，没道理跟着她的人，不替她安排最好的，她现在就是最大的重注。 自然，这也是她自己尽力争取的。 正想着，自家教官再次来到了身旁，重复上一回的话，“跟我来。” 没问哪，安瑟顺从地跟去。 坐上短途穿梭机，登上另一艘舰船，再七歪八拐的，她终于见着了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诺亚。 事实上，跟她想像的可怜兮兮的被关押看守的憋屈情形不同，这货正在一宽阔套间内津津有味地看着实录影像。 见着她，懒懒地招手后，方想起什么似的不满道，“你也太没良心了，本大爷出走了这么久，不该无比的着急上火吗。” 安瑟：“......” 第二六七章 星盟重宝 她也是准备抱怨的。 然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影听着熟悉的语调，鼻子莫名一酸，走近后便直接给了一拥抱，闷声开口，“我想你了。” 诺亚本想继续啰嗦的话就这样被堵截。 边抬手回抱，边嗯哼，“除了这招，有没别的？跟你说，打感情牌也没用。” “最近够惨兮兮的，你别凶人。” ......哪里凶了？虽这般想，调子却降了一拍，“自找。” 安瑟蓦地低笑，放开手，将一直拿着的圆球在它面前顶着指尖儿转圈，眼角眉梢透着骄傲，“厉害吧。” “你是说玩杂耍厉害？” 什么嘛，不句句呛着不舒服是吧，“还没问你呢，怎么在这，被抓起来关禁闭了？” 如被踩着尾巴的猫，诺亚一下炸毛，“谁说的！什么东西，要不是主动跟着，他们哪里找得着我！” 那就是了。安瑟一脸了然的点头，往长沙发坐下伸懒腰，“说说，他们要你干什么呀。” ......这副神色是哪种意思，说的话到底有没听进去？诺亚瞄着，念头掠过，瞬间转变为白色狮兽状，跳上去，趴下，“除了求我进去帮他们打探情况，还能有什么事。” 这说法，倒新颖脱俗。 安瑟一下忽略了大腿压来的重量，手指撸上长毛，笑，“那你有没提报酬？” “什么报酬，这么庸俗市侩的想法，当我是你吗。”诺亚舒服地眯眼，却用极度不屑轻视的语气回。 莫不是怂了。不会是查普曼亲自动的手吧。 跟着她，在让城，临行前......很大可能。 安瑟边琢磨着，边笑眯眯的说，“行吧，不要就不要，姐现在有钱，能养你。” 诺亚：“......” “我们挑人吧。”安瑟续道，刚抬手想划出腕间信息板，就听得“挑什么啊，早挑好了。” 诺亚懒洋洋的，“这一层及往下三层，在接下的航程里就属于我们的训练地。人早安排在这儿了。” 安瑟：“......”所以，白拼一场了？ “还有，我已经将他们驯得服服贴贴的，编号也排好了，以后直呼编号他们就会回应。你自己花时间熟悉。” 话落，前面投影屏突兀打开，放出一张张陌生脸孔。 这速度，是不是太效率了？ 安瑟稍滞，下意识问，“如果我在考核场表现不佳呢。” “自是打包给别人。传送球，这里的人，是一并打包的，明白？以为你脸大吗，谁指定给你了。” “我脸小”，安瑟确切地纠正完，才问，“包括你？打包？” 诺亚低浅“哼”了一声，“有什么难的。凭我们关系，只要进前十，这些东东铁定跑不了。” “甭说得轻巧，要是来的不是我，让你没地哭去。” “弱渣。” “这词早被禁止说了啊。” “蠢渣。” “......”安瑟决定不与这货计较，再次拿出了传送球，“这东西怎么用？我摸来摸来，也没摸到哪里有疑似开关的地方，嗯，暗号？口令？” “滴血。” “嗯？”安瑟讶然，“滴血—认主？这么玄幻？” “认个屁主，你只是众多使用者之一。第一次使用需要验证基因唤醒，接着扫描确认准入身份，最终开启感应启动功能。否则任谁拿着了，就是个球。” 就是个球......“好吧。” 很快，血液浸透下，闪烁着细碎光泽的银色表面，亮光渐盛，然后球体猛的升起，在视线内打开延展，变成由无数细小棱体组成的光体平面。 射出的光芒将她全身覆盖，标志着核验身份的进度条快速推进。 接着按指示复念启动后，光芒消失，延展出的光体变回球体掉落手上。 行了？安瑟颇是高兴地往上一抛，“启动。” 球体无比安静地沿原路返回......一张囧脸瞅向诺亚。 诺亚重新跳上去，趴下，“它不听你的，看我有什么用。” “诶？” “不是说了感应启动？”诺亚鄙夷地解释，“它核心解码程序能利用深度神经网络破译大脑活动，响应指令，以为叫就有用吗。“ “关键是叫也没用，特么的指望感应更悬啊。”安瑟想也不想地回。 “它认为你在玩。” “谁在玩了。啊，不对，它认为？”安瑟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再想想之前的话，“它拥有人工智能意识？” “蠢渣。” “......”安瑟低头轻抚着，低喃，“原来果真是星盟重宝啊。万一弄丢了，大佬们不会，宰了我吧。” 且她要怎么随身带着个球到处跑？拿着不方便啊，圆溜溜的，挂在身上是不是大了点儿...... 正想着，圆球在她手内瞬地变小，同时更显微型的棱体往外延伸搭建成一条不短不长的链子。 安瑟怔了几秒后方有所意会地挂上脖子。 乖乖的，这感应厉害了。 几分钟后。 诺亚从沙发上无声跳下，变回人形，将好奇地摆弄着就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累极睡去的人抱回房间，往外走去。 训练场上。 摔打声、呐喊声从各个角落响起，满满地弥漫着微酸的激烈味道。 诺亚看着被一连扔下擂台的数人，撇撇嘴，跳上去，睥睨，“我们来？” 阿克扫上一眼，点头，“留点力，别拆了这儿就行。” “哼，说得好像是你的地盘。”这话未落，身影已紧挨着出现，带着破空声的攻击直面而去。阿克眼神微凛，前倾弯身，横腿扫去。 两人以最原始方式贴身搏斗在一起。 很快就引起了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目......喔槽，这无孔不钻的攻势和滴水不漏的防守，简直是教科范例吧。 当秀场吗。 两道身影纠缠了近二十分才在重重围观下停下。 彼此互瞧了一眼，诺亚往外环视，“谁继续想和我来？” 嗬。所有人不自觉地寒颤了一下，作鸟兽状散。开什么玩笑，明显会被虐好吗。 “太没用了。”诺亚极不满意，“要带这些货色进去，还不如没有。” “他们全三阶，星盟现存低阶中战力最高的全在这了。”阿克接上，“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诺亚只闷哼了一声。 烂瓜里挑好瓜。 最精英的一批早已不知葬哪了。 第二六八章 到达之前 两人从擂台上离开，坐到了看台最高处。整个训练场俱落入视线内。 彼此沉默了一会。 “阿瑟睡了？” “嗯哼。” “你有没告诉她，幸存的人全消失不见了？” 诺亚听着，用讥讽夹带郁憋的语调回，“我当初说什么？让你阻止她，你干什么去了？现在后悔了？” 阿克深幽的目光落在场中人，似透过他们看向未来某处，半晌才回，“她有决定自己事情的自由和能力。况且，就算我想，我也阻止不了，就像你也从未动摇过她的意志一样。” 他认识的她，看起来随意，随和，对所有带着善意的人都很好，但事实上，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包括她自己，处在特别的位置上。 平等的爱，有时从某种角度相当于，无爱。这样的人，亦暖，亦冷。她好像在乎一切，也好像，能随时抛弃一切。 触不到底。 诺亚被这回答噎了一把，久久才就事接上。 “没有，爱说你自己说去。” 幸存的人全消失不见，这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虽细况不得知，但猜测不外乎是，一已死亡，二已不是原来人。 它意味着，生存率正式从百万分之一，降到了，零。 即便是极低的百万分之一，也是代表着，可逃，可抗。对于决策层，这是诱惑的信号，只需更大的契机、运气和实力。对于一般人，大多从心底里会有着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就是那种别人都行，我为什么不行的迷之自信。 但零，在将微妙的希望抹杀。 这时候，倒看出禁止通信交流，禁止上网溜圈的作用了，集训期的所有人，尚不知道急转直下的形势。 他们也不会被特意告知。 无论到时是踏入死地，或作外域留守，这都是出发了就回不了头的舰队。 ...... 安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是，特舒服的不想起来的感觉。上一次看虚拟终章场时虽算休息，脑活动可没停止过，现在，才属陷在床里的真正睡眠。 悠悠叹着尚未睁眼，便触着了微凉的肌肤。鼻子微动，嗅嗅，挪近蹭去，声音透着一股未清醒的微沙慵懒，“你来了。” “嗯。”阿克瞧那眯眼自动寻舒服窝儿的小模样，低笑，“起来了，十二个小时了。” “哦。”没动。 非但没动，眼也没睁。 阿克垂眸凑近耳边，“要么，我帮你清醒一下？” 两个小时后。 安瑟一边吃着温热的餐饭，一边复问，“不用我管？” “嗯，队伍磨合训练的事诺亚会看着。你这近俩月的时间，还是继续特训吧。”阿克说着，一字一顿补充解释，“你自身实力，太弱。” “......”能不一本正经的说吗，安瑟咕哝，“哪里弱了。同阶中，现在肯定没几个人能打得过我好吧，好歹是从群殴里生存下来的人。” 不就是仗着自己高两阶。太欺负人了。 “那就升阶。低阶不难升。” 不难升......安瑟差点被呛着。奶奶滴，她都死去活来多少回了，这能叫不难升？她抬头欲吐槽，触着一脸认真的表情后霎时蔫了，“好吧。” “我陪你特练。” “嗯哼，别手下留情，怜香惜玉。” 接下来的她，觉得自己蠢爆了才会认为对方会懂得啥叫怜香惜玉。 重力室内。 一双腿哆嗦着尚未站起，便被紧随而至的光刃给穿透大腿肌层，同时平静无波的话语传至，“速度太慢了。” 话没落，两道寒光再次同时闪至，安瑟侧身，躲过一道，另一道没入肩胛。 “慢。”......“太慢。”......“差一点。”......“看不见？”......“没死就起来。”...... 一个人的声音是怎么从温柔变刻薄的，这就是典范。 安瑟便如此开启了在重力室和医疗舱的两点一线的极简路线图。 短暂的吃饭休息也挪到了血腥味仿佛永远散不掉的地方。 日复一日。 时间仿佛在无限拉长。 就在她再一次从医疗舱内睁眼时，感觉到了更饱满的精神状态。和看到了呈现在瞳孔内的，更清晰的视界， 微微一想，近两月的记忆，像复刻的完美影像一样在她脑海里翻出，她能清楚地回忆起具体哪个时间节点，她做了哪些动作，像回放的慢动作一样。 对比一阶开启战斗本能，危险感知力，二阶提升生命力、恢复力等，基因三阶的突变，开发的是脑域。代表着更强记忆力、思维力、精神状态等。 所以..... 意识到什么的安瑟，立刻眉开眼笑地跳起，朝身侧人扑上去，“哈哈哈，姐更聪明了......” “......”这说法，好像，没错？阿克稍滞了一下，“嗯。” 不过，重要的是，终于解脱了。再下去他快要人格分裂了。 低低的冷哼声从门外传出。 安瑟瞬地放开怀抱，闪至门口前，扬首宣布，“我更聪明了!” “我怎么觉得更蠢了。能表现得再幼稚一些吗。”诺亚鄙夷，“要不要给你一个扬声器，出去当着所有人大吼一声。” 呃。 太没意思了，得意忘形一下怎么了？怎么了？！有问题吗！ 她容易吗。换个人，早逼疯了。 安瑟返回，重新扑进某人怀里，高兴的蹭，“哎呀，再升多一阶，我就能狠狠的虐回你了，好期待啊，怎么办。” 阿克：“......” 诺亚倒是嗤笑，“想太多了。升多一阶你也虐不了。” 安瑟充耳不闻，坚决沉浸在自我幻想中。 “快到了，准备吧。”扔下要说的事情，诺亚转身外走，“最新通知已发到你那儿了。” 这话的杀伤力绝对立杆见影。 笑意收敛，安瑟退后一补，打开了腕间信息板。 “希琳·洛，请到达后，前往时光号二三层a1会议室，参与相应计划会议。” 时光号......安瑟抬头，“时光号是哪艘？” “席桑的超级旗舰，等到达，大概能一眼见到。”阿克回忆了一下，回。 所以大佬们也在那儿？ 会议么。 约四十分钟，整装完毕，重新换上战服的安瑟，透过实景投影，看到了远处霸气的深灰色巨型旗舰号。 近三个月的航程，终点，到了。 第二六九章 我不需要 作为星际最强战力的星盟巨头之一，席桑的座驾，是一艘超极旗舰，是安瑟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巨型的移动太空堡垒，与长年停驻在让城外域太空港的不枉多让。 这种旗舰的服役数量虽不得而知，但，据传闻也是五根手指内数得过来。 它们是星盟能保持超然地位的战略武器。 寻常类别的小中大型战舰大多在三五百米至两千米以内，星际内能暗里交易的就是这种，一般用于航行、运输、守护星球、星球间低级战争打击等。 再高一级的，帝国拥有的核心旗舰、航空母舰等巨型宇宙战舰，体长范围大致在三公里至十公里，属跨星系战略武器，能轻松摧毁小行星，争夺星系控制权。 但眼前这种，是体长超六十公里的存在。 它不仅拥有将一个种族文明全部打包带走的能力，其搭配的武力，亦足以在短时间内摧毁一个偌大星系。 比较起来，任何东西在它眼前都是小鱼小虾。 但越是战略级的存在，越是不会轻易动用，仅启动所需的能源，就是无法担负的天文数字。 到达的浩荡大规模舰队，按指示部分直接停靠在超级旗舰时光号上。 安瑟从打开的舱门走出，停下扫望一圈周围热闹繁忙的人机混合熙攘景象，方启动坐标导航往其中一个入口，坐上穿梭机，朝指定的二三层a1会议室而去。 独身，没带任何人。 但堪堪踏出，沿廊道走了没两分钟，便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汇合而来的，凯。 唔，她先前说什么了，冤家路窄。 瞧着来人下意识微皱再立时松开的眉头，停下脚步等着的安瑟姿态悠闲地唤了声当作招呼，“哥。” 凯：“......” 安瑟自觉走在身侧随前走，“哥，你怎么来了，去哪？” 不会同一个地方那么倒霉吧。 “如不了你所愿。”凯想起安份呆了一个月便紧接着消失两个月的人，再想想所知道的消息，续道，“我来时准备了一些东西。晚点让人给你送去。” 嗯？安瑟疑惑地挑眉。 “放心，不是危险品。” 那就更奇怪了。 正想说什么，她顿住，下一瞬一道身影便风风火火地扑来，“干嘛去了啊，老找不着人。”赛尤拉不满地抱怨完，接着抬手向凯甜笑着招呼，“嗨。好巧。” 能换个统一画风吗。安瑟翻了个白眼，拉她进门，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可容纳百多人的宽敞空间，大约已陆续地到了二三十人。 赛尤拉见凯走向另一处坐下后，方回头，“我们为什么要坐这儿。” “这儿为什么不能坐”，安瑟学别人一样，摸索着眼前桌面打开屏幕，浏览起里面存载的资料，“你想过去，自己去。” 赛尤拉边凑近看，边考虑起来。 安瑟见人半晌没回，余光凉凉掠去，“你还当真了？当初谁说的人家不好相处。” “不好说诶。可能有机会相处会不一样啊。” “都一样。收回你的兴趣，他不适合你，小心被玩死也懵得一逼。” “怎么说得好像真的。”赛尤拉嘟哝。 安瑟没好气，“我就是说真的。” “......好吧。” 将上面的资料飞快拉至最后，这些全是关于9u计划前后的由来，及相应的发现描述等。安瑟早已从诺亚那儿看过了。比这儿的更详尽，更显真实。 她便将注意力从屏幕转到其余人身上。从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面孔上若有所思地划过，想着这次会议目的。 如无意外，应该是关于具体任务的安排和落实等。 然事实也是如此。 没多久，随着主持会议的一陌生女子到来，资料被更新，她看到了在场五十八人被安排下来的详细计划执行内容。 简而言之，这就是首批出发的分队。其中，包括她在内的十人是接下进入封锁空间的探索队领队，其余人，负责在外近距离留守待命，包括赛尤拉和凯。 超级旗舰距离真正要脚踏实地进去的地方，仍是有数光年的，相当于后方。 边听着看着，安瑟边下意识的抬手转动着挂于胸前的传送小球......或许，是幸存者凭空消失至今未有任何消息的事实，终于让上面的人抱以谨慎态度了。 首批大部分的，剩余四十八分队，近五十万人，就近留守待命。这个待命，等待的是什么，大概看她能不能出来，以及带的是什么出来了。 出发时间定于三十个小时后。 散会后打消赛尤拉开个告别小聚会的想法，安瑟重新回到了所属舰船上。 先是见完辖下一万队员，通知出发时间，再跟专家团寒暄几句，便安静地靠坐在舷窗边，看外面来去的影子，和充当背景的浩瀚星空。 阿克和诺亚都不知哪去了，回来后未见人影。 静静地思考了片刻，她低低默念着一句，胸前小球转瞬发出刺目光芒笼罩全身，身体于原地消失。 再次出现，是在一间类似客厅的地方。 对上略带惊讶的眼神，安瑟面对着人，微弯腰行了一礼，抱歉道，“不好意思，突然出现打扰了。” 艾丽茜瞧向她胸前挂着的银白小球，“看来你们相处不错。” 安瑟矜持地笑笑。 原来真的可以在使用者之间搜索感应定位传送。这就不但是逃命神器了，分分钟可反杀逆转。想到日后要归还，她心头已开始不舍。 “幸好你去的不是席桑那儿，不然啊，命儿难保。”艾丽茜提点着，“不要随意乱用传送。” 这不是特意挑的你嘛。安瑟想着，认真点头，“是。” “有事吗。”艾丽茜看她虽应下，却定定站着，并不打算离开的样子，问。 “嗯，有。”安瑟确认她的确容易沟通后，慢慢说道，“你上次说，盗取你们的东西，需要付出代价。但我想，这个代价能不能往后延迟。” “什么意思？” “我不想诺亚跟着我进去。” 艾丽茜脸上的温和已消失，整个人往后靠着，却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知道有多久，没人敢跟我提条件了吗。” 安瑟垂眸，不疾不徐道，“不是条件，是合理请求。一个封闭的，任何波长和信号都无法传递和接收的环境，我看不出派一个以此为根基的智能机体出去的意义，除了安份地当一堆废铜烂铁。是以，我不需要它，你们也不用给我增加无用倚靠。” “彼此羁绊的累赘，是致命的。这就是我的合理理由。” 没有回应。 她就这么站着，垂眸挺腰。 良久。清淡的声音缓缓传至，“走吧。” “是。” 第二七零章 科技文明 再次回去后，安瑟便看见了凯让人送来的东西。 一些小玩意，或者说，没啥科技含量的野外物品，军用指北针安全索能量光灯纳水瓶求生哨荧光棒...... 她扔至一边，仅挑起一本小巧的随身记事本，依旧靠坐在舷窗上，随意翻着看。 两次三番的示好，挺有意思的。 想啥呢。 忖思着，一张脸蓦地紧挨着出现眼前，让她指间动作顿了一拍才继续，“干嘛啊，净吓人。” 诺亚锁定她所有微表情，“我在临出发名单里除名了。” “哦，很好呀。”安瑟不作思索的点头。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诺亚一瞬确认猜测，“你这是双重标准！自己想做的不让拦，别人的就可以随意决定？” 生什么气呢。安瑟轻叹，“你什么时候真想去了？当初不是你说的，出来的只有人，你进去比我更危险？为此还吓得出走了呢。” “谁吓得出走，别胡扯，是你......”诺亚驳斥着，却见手伸来，搭上肩膀轻拍着，“你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决定。相信我，我不是送死。且按风险投资收益回报计算，值得。所以，在这儿看着，乖乖的，等我回来。” 什么东东，哄小孩呢。 虽不满，但在轻柔的语气特意的安抚下，语调稳降，“投资收益？你什么时候会拿生命当投资了。” 安瑟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应诺，确实出于惯性原则思维，而在知情下，思考的内容多了不正常吗，又不是在仅仅只有热血的年纪。” 说着，她眸里闪过一丝异光，“诺亚，我不是寻常的军士，这场规模庞大的计划，最终能给我们带来的，远远不止是荣誉。” 那又如何。谁在乎。 诺亚欲回，然扫视一眼后，顿住，生生换成了“欲速则不达。” “嗯。” 嗯啥嗯......这间隙，无数种后续方案在思维里飞速闪过成形，最终只汇成，“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知道。” 安瑟见它终于放下纠结的问题，轻应着，站起挥手往外走去，“剩下时间别打扰我。” “......”奶奶滴！见色忘义！ 直直步至廊外的安瑟，瞧着倚在侧壁似陷入个人思绪里的人，挽上胳膊蹭去，“去哪了？” “收拾行囊。” ......行吧，够利索，“里面还有一堆东西，看着办。我见着凯了。” 阿克没问什么，只道，“到时我会随队伍过去。” “嗯。还有，那个，我找艾丽茜了。诺亚它.....” 话没完被打断，“我知道。” 安瑟抬眸瞅去，摸不清情绪，故直接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四目相对，空气有种异样的安静。 阿克沉气，稳了稳情绪，方重新开口，“没。虽然也觉得你应该提前商量一下。” “那你干嘛凶人？” 这算......凶吗。“好吧，我不对。” 安瑟不由得低笑，“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说罢拉着人转身前走，“我们去吃饭吧，然后睡觉。睡醒再吃，吃完再睡。还有二十来个小时呢。” “......有别的理想吗。” “没，我对床爱得深沉。甚至觉得可以考虑将餐饭搬到床上吃。” 临行前还有比吃吃睡睡更能让人放松的事情吗。 没有。 所以..... 她最后，仍是被叫醒的。 以至于，随后集合，出发，行程里，她精神倍儿的好，完全看不出即将投入危险之地的紧张压迫感。 “心理素质极高”成了送行时长官们对其的一致评价。 安瑟的确没有太多的想法，直到一团像梦幻泡泡体的朦胧光团映入眼帘，才微微眯眼，提起心神。 里面，就是即将进入的地方了。 光团不是真的仅是光团，事实上，里面笼罩的，是一颗行星，光团，原来是不存在的。 宇宙深空的扩张发展一直没停止过，这里所在的被称为9y4iu的新星域，处于星盟最新探索中，而这颗未及命名的行星，原是有探索队登陆的。 根据最初收集到的数据，被定性为无智慧生命行星。 只是，待登陆后，具体数据未及发回，便失去了联系，行星表面，朦朦胧胧的，笼罩起一层渐愈见深的大型梦幻泡泡光团。 透过光团，还能朦胧看见行星外表。 设立在9y4iu新星域的探索队基地总部发起了救援行动。只是，最后发现，光团并不是如他们想像那样，是单纯的防护罩体。 它似乎，将行星包裹在了一个异空间。 简而言之，就是看得见，但触不着，摸不到。发出去的攻击，从笼罩着的大型泡泡光团的一端进入，直直从另一端射出，行星，似乎，不存在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 机械体、低阶基因生命体是能穿透光团进入行星的。而其他的，就如能量攻击一样，从哪进，沿直线出。 只是，进去的人或东西，再没出来，如石沉大海。 然后，如她最初所知道的一样，联合舰队开始进驻，不断派人进入，增援......直至惊动星盟最高层亲自前来。 一样，无所进寸。 攻击无效，成了最大问题。 鉴于原行星最初被探测为无智慧生命行星，因而，在多次汇总总结下，它被定性为查普曼一开始跟她透露的，异空间史前文明。 史前文明，是针对现在的行星内无智慧生命而言，倾向于推测以前是存在的，可能因为某种原因灭绝了。 而推测以前存在的原因是，泡泡体光团。这种存在被他们认为是，比现行能量防护罩更高科技的某种保护体，可能是作为星球保护的存在，而在探索队的无意下，被启动了。 能将星球直接置于异空间中不受能量攻击，这进一步被推测为，以前的文明，是比现在更高层次的科技文明。 安瑟可以想像得到，星盟先前不惜代价、人力物力，也要弄明白的原因，更理解，为何查普曼留守让城亲自调度，其余六大巨头于这里亲自进驻，甚至出动超级旗舰。 如果这种防护体科技真的存在，那么，在整个星际，将掀起一场如何大的滔天巨浪，它甚至可以直接推翻现行体系。 装备这种防护体系统的战舰、星球，就相当bug的无敌存在。 这里，就是封锁的禁地，没经允许，不能进，不能出。 这里，就是有着巨大诱惑的，让所有人前仆后继的，死亡之地。 她即将进去的地方。 第二七一章 初入发现 从所在舰船转到登陆舰前，安瑟没说什么，潇洒地挥手转身离开。 g立得太多，是会死的。 为避免这种一语成谶的悲剧，她觉得应该谨言少语...... 在庞大的护航队伍中，在无数沉默注目礼下，一百艘通过检查线的登陆舰，沿着不同角度方向，眨眼进入了泡泡体光团内。 朦胧的行星表面，舰体瞬变黑点，消失。 安瑟没来得及感受什么，疯狂的连声刺耳警报立时响于耳边，“防护系统失效，90%，80%，70%.......” “导航系统瘫痪。” “主动力故障，辅助动力启动。” “辅助动力故障。” “重力系统失控。” “撤离程度启动。” ......在急速坠落的失衡环境中，安瑟拽着固定位，听着同步覆盖的尖锐摩擦音，将全部思绪集中在一个念头上。 胸前传送球瞬间脱落上升，平面展开，银白粼光以她为中心，转瞬穿过所在舰体，往四面延伸。 几秒后恢复原状坠落。 安瑟伸手接过，重新挂于颈脖，叹气......这么威风凛凛牛叉哄哄的姿势，然而，她仍位于原处，一步也没挪移过，更别提其他人了。 原是想将所有人直接覆盖打包传送至陆地地面的。 tm的失效了。 这里的磁场果真有毒。 “启动方案二。全员准备。” 据队长手势指示，通信员急速嘹亮的吼叫声透过扩音器刹那传遍舰内。 外壁在剧烈摩擦中窜起火光，整艘登陆舰在全部系统瘫痪故障后，彻底失控加速坠落。所有后背行囊，身穿防护服的队员，在震荡中紧拽着固定环站立，一张张脸孔绷得极紧。 “十，九，八，七......三，二，一。” 所有舰门瞬间被手动打开，狂风涌入，一个接一个的身影毅然纵身跳下，消失于高空中。 十五分钟后。 安瑟跟着脚踏实地地落于陆地地面，环扫一圈，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这里野地内外，覆盖着众多形态各异高低不等的花草灌木。 赤橙黄绿紫等等各种拥有特别艳丽色彩的植物群落，铺满视野内的范围，如一幅极具个人风格的浓彩油画，洋洋洒洒，恣意生长。 周围不远，陆陆续续地降落不少人。 她伸手从行囊侧边取出信号枪，直接高举往上空射出无声三枪，爆炸开硕大的经久不散的烟火。 然后扭头朝刚刚跑近的副队吩咐，“派人在方圆一公里内侦察，其余原地集合，清点，报告。” “是。” 安瑟接着走向不远处已散落一地各式机械仪器的，正蹲着低头检查手里东西的男子，哈代，他是科技研究院学者，专家组成员之一。 “如何？” 哈代抬头看了一眼再低头，“我检查了不同类别的智能辅助系统设备，还有单独的电子导航、通讯、摄像设备等，智能系统全部瘫痪，而落后一些的简单电子设备，看起来功能正常，正常启动，正常发送，但是，你看。” 他随手将手上摄像球抛过去，“得出的影像是一片朦胧光团，像......在外面看到的。” 泡泡体光团。安瑟看一眼，就明白他所指意思。 “还有”，哈代从地面抓起军绿色四方盒，打开，上面指示方向的指针正在不停晃动，“新式的，旧式的，全不管用。换句话说......” 他吞了口咽沫，声音有些巴巴的紧，“我们现在相当于没有辅助智能，没有定位，没有方向指示，没有通讯设备，没有探测设备，没有计算设备，没有......” 安瑟听着他一连串的没有，低声打断，“行了，这些我都知道，”她指着他周围那堆，有些看去并不轻量的器械，“带上必要的，其余扔了。” “什么？”哈代刹僵，“扔了？” “太累赘了。我们往后要步行，轻装。” 说罢没等他回应，安瑟便往其他人那里走去。 然没走几步，一道尖叫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安瑟心一紧，情不自禁的低低“shit”了一声，朝近处的人招手，“你们，跟我过去。” 手枪取出插进腰际，手里握紧展开的光刃，她带着人，沿着声音来源方向，小心翼翼寻路而入。 很快，十数人的背影出现于眼前。 “队长。”围拢一块的人纷纷转身，让开道路。 “什么事？”安瑟收回光刃，边走边问，他们的神色，看去不太自然。 话方落，最前面一排人让开，安瑟看到了他们所围观的内容。鲜艳的异色植被下，是隐约可见的一具具裸色尸体，残破不全，但认真细看下，仍分得清头部躯干肢体等。 密麻的连成一片。 皱眉，再前一步，她伸出刃尖，挑开覆盖的不明草花，细看根部，看它破开发泡软烂皮肉，粘连成一块。 或者，准备的说，这一片的怪异草花，以尸体为土壤根基一般，生长了出来。只是，奇怪的，闻不到理应有的腐臭味道。 想了想，安瑟回身扫向众人，“刚才谁在叫？” 数人目光蓦地转向其中某个女子。 女子似意识到什么，期期艾艾的低头应，“队长，是我。” 安瑟看向她胸牌，y31号，“没见过死人？有什么值得尖叫的，说来听听？” 冷脸，冷语，让周围队员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吭声，仿佛一不小心下一个挨训的就是自己。 “我，我.....只是乍眼看见，惊了一下，所以......”女子有些后悔，又有些难堪的回。她是感觉这里所有植物莫名的怪异，没留意底下，蹲下看时亦贸然凑得太近猛然瞧着一红眼珠子，惊悚之时不由自主的失声惊叫。 “有发现就报告，你们不是普通人，别随便来一嗓子。”安瑟冷声说完，再道，“回去集合，同时让编号03来这里找我。” “是。” 瞧着人离开，安瑟重新面对前方，脑里勾勒着整个地方的地形、植被、环境等因素。除了早能猜测到的信号没法接收发送外，她现在发现的最大问题是，这里的植物生长情况，似乎与她来前，从资料上看到的不一致。 极度的不一致。 未出事前，即探索队未曾登陆这里前，智能勘测器是有发送影像回去的，虽然也是一些特有植物等，但绝没有眼前混杂一堆的浓烈鲜艳，形态各异。 这些，她觉得，似乎，经历了复杂的杂交或突变。 第二九二章 基因突变 没多久，琼从后面靠近。 安瑟没回头，只道，“看看吧。”琼，生物学专家，队伍里编号03，是她先前吩咐下去的让来找自己的人。 没回应说话，琼的瞳孔自映入前方一大片尸地草林后，没再挪开过。 她急步上前，蹲下，伸出的手指距叶尖三四厘米时，才再一次意识到智能辅助失效了，先前就在为这事儿烦躁的她，现只得懊悔的缩回手，从随身包里翻出光棒容器等。 圆润小巧的细长光棒挑开枝叶脉茎，露出被隐藏的真容，慢慢的，棒尖变细，插入腐肉，挑起一块块肉碎根须混合物。 安瑟静静地在身后候着，不发一言。 直到十来二十分钟后，取完样本的人站起，彼此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同步往外走。 “我希望我们的防护服所有功效还在，防微生物入侵防辐射变异”安瑟率先说着，耸肩，笑，“不然，我觉得我们可能会死于一场无声战役。” 琼看了一眼还有心情说笑的年轻长官，“大多数真菌以死掉或腐败的物质为食，而在酸性环境上繁茂生长的食肉食物，部分叶惯常突化为捕捉器，它们似是而非，同一条根茎上，能看到分裂出的多种不同表达方式的叶柄叶子顶芽花序等，但不同物种是无法通过杂交繁殖后代的。” “不同物种？” “虽未找到原体确认，但，据我所知，很大几率，是原生植物的某种形态表达，不同的它们就像玩积木一样，胡乱的拼接在了一起，而非单纯的同源基因突变。” 琼的神色凝重而困惑，“只是，大量的繁殖，同源基因在发挥着作用。” 安瑟想着她凌乱的话里的意思。 同源异型基因，是生物体中专门调控形体的基因，一旦发生突变，物种样子特征随之改变，像畸形体。 虽然基因突变不一样是坏的，但只有极少数使物种改良增强适应性，绝大部分，被淘汰或死亡。 这种突如其来的大量突变，和繁茂的生长繁殖，是不符合常理的。 两人当下没再说话。 琼想着进一步分析解构细胞体的事儿，同时，视线没离开过沿路的植物群落，时不时的停下观察，或者取样。 等安瑟回到原地时，已看到了列队整齐的队伍。 一千人，没多没少，也没哪个缺胳膊少腿。至于另外九个小分队，按原定计划，应是分散在周围离她最近的各个区域。 如果没坠舰的话。 算上其他人领队的九万多人，那就更远了。 在失联、传送失效下，她这总队算是虚有其位了。 安瑟念及此，再默默念了一句，胸前小球这回却没任何动静了。明知没用懒得动？抑或被影响瘫痪？她一边猜着，一边已命令下去，出发前行。 目的地是，坠落的舰体所在地。 能修需修，不能修的话，登陆舰上还搭载着单人逃生艇。万一弄清楚原因，动力系统可正常启动后，这就是回去的工具了。到底不能说扔就扔，退路是要提前准备的。 整个行程没什么意外。 周围一片寂然无声，只有不断映入视线的多样性植物，仿佛展览区，星球的植被都被不带重复地搬到了这儿。 大体定位，再不断的行进修正，于十公里外，便发现了坠落的登陆舰。 最先触地的一侧陷进了松软土地，其余的，表面除了轻到中度的摩擦破损，没有断裂掉块儿的地方。 等两位专业的制造工程师均确认可修复后，安瑟松了一口气。 随后，派出去探路观察的人于四面八方安全返回后，在这儿，他们就地开始了第一次的正式扎营。 “如何？” 等抽取部分人员的全面身体检查结束，安瑟第一时间询问结果。 “正常”，巴奥神色轻松，“没检查到有异常。” “嗯。” 巴奥是随队的主医官之一，亦是生物工程方面专家。 受到某种致命感染导致全军覆没，这一猜测，在安瑟心头占了很大比重。特别是在这一路没遇到半个活的动物后。 虽二阶以上基因生命抵抗力增强，能免疫一般的细菌、病毒，但终究不代表全部。 “尸检呢。你们有结论了吗。”她想想，继续问。 “还在进行。”巴奥意有所指，“或许，你该尽快找到新鲜的，在考虑我们现在仅有的简陋设备下。” “按这理，活的岂不更好。”安瑟耸肩，出去时嘱咐多一句，“反正，你们自个小心些。” 营外。 随着夜色降临，气温骤降，原湿润的气候使得空气里蒙上一层浓郁白朦雾气，人走在当中，添上朦胧层次感。 往各处巡视完一圈的安瑟，爬上舰体顶端，坐在上面，从上往下眺望着下方，那光亮与黑暗分明的内外区域。 抢修的人员仍在抢修，机械的碰撞音、高低的说话声，冲破着寂静，仿佛远远地传出去。 “队长。”不知多久后，一道身影从侧面靠近，“这儿有我们守着，你可以在里面休息。” 安瑟抬头，看到一张略带腼腆的脸孔，似鼓起了极大勇气才敢走过来出言一般。她视线接着掠过四周，不出所料地感受到往这里投来的，隐晦的关注目光。 清淡的带着少许冷意的声音飘散出去，“都给我专注点，提起精神。” 所有背影刹那直挺，余光不再暗瞟。 她身侧青年，身姿僵硬，在去留之间挣扎。 安瑟收回视线，再道，“回去岗位吧。” 稍作停顿的僵硬腰肢，微弯低应了一声“是”，退回后侧。 安瑟揉揉太阳穴，平复了一下躁动的情绪。不知为何，从进入这里后，她心里老涌起一股难言怪异感。 或许是因为环境，或许不是。 今晚是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很重要，她根本就没打算休息。提前扎营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夜晚，野外，未知，这些在她心里等同，最危险时段。 这里属最高处，自然安排着人守卫远望，在智能探测仪不起效用的情况下。外围也同样拉起了防线。 她听了一会声音，抬手招来刚刚那青年，“e12号，下去通知，所有维修人员停止工作，同时禁止所有人喧闹。” 第二七三章 深夜遇袭 命令下达。 慢慢的，昏暗夜色、明灭灯光里仅听得轻轻吹来的风声，偶尔飘过的说话声，嗒嗒的脚步声。 所有的一切，在安瑟专注的精神里，被无限放大，即便隔着朦胧的浓重白雾，她也瞧得见远处叶尖在微微颤动的细小幅度。 基因升阶后所附带的入微观察力，在这刻，真切地发挥着作用。 然后，是影子。 她不可错辨地看到了掠过的影子，头躯干四肢......短促的警报在整个营地里刹那拉响，一阵急促声中，夺目的亮光大盛。 照亮了入侵的影子。 是......人吗？ 安瑟闻到飘至的血腥味道时，也看清了入侵者们的外貌形态。 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些怪异的畸形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 歪扭的五官四肢，长满异物的身体，在触及亮光的一霎停滞了半拍，接着便挥动着武器冲了上来，狰狞暴戾，瞳孔里闪着疯狂的眸光。 他们身上的衣服，尽管大多破烂肮脏，但依然能不费气力地辨认、拼接出，原来熟悉的原样。 以黑红色为主色的，联合舰队的战服，防护服。 营地内不少人被眼前情景给镇住了。直到一把沉着清冷的女声透过扩音器传至每一个角落，“所有人听令，杀！” 杀！ 铿锵的，毫不犹豫的命令瞬间驱散了惊疑不定的猜想，他们下意识的迈开步伐，加入了最外围防线的阵容。 先前的寂静彻底被吼叫、碰撞、短促交接的对击声所取代，雾气夹裹着血腥气依旧甚为浓郁。 安瑟身形不动地静站在高处，评估着下面战况。 来者们人数大致在两三百，没见着继续出现的人影。战力，暂时来说，己方稳稳地占着上风。 且，这些人，许是基于身体原因，即表现得再凶悍，再狰狞，行动间都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迟缓的不协调，这在同等实力的对战间，足以致命。 她这儿的人，没有一个是低于三阶的，卡在了准入门槛。 对面人数在肉眼可见的减少。 终于，在估算着剩下的零星二三十处残留时，安瑟跳下地面，往某个方向疾速跑去，拦下了即将穿透刺上的一击。 那人惊了一下，潜意识再行反击时，挥出去的刃身在触及中途突然横插一脚的人时急急停下，“队长。” “将他锁起来。” “是。” 整个营地内外，再次恢复了表面平静。只有还在拖动、堆放的尸体，和混合着雾气的经久不散的血腥味，在提醒着所有人，刚刚经历了什么。 特别是，厮杀过去，意识回归后。 对方的样貌细节，如置于放大镜下，纤毫毕现的展现在了每个人的视线内，印在了脑海里。 这些是，比他们更早进入的，舰队成员吧。 现在是什么模样？没有一个完整的，看去正常的人。骨头似扭曲变形，艳丽的藻藓鳞叶花枝，从皮肤下透出生长，严重的，甚至取代了部分原生骨骼肢体，令人毛骨悚然。 没人知道这该叫什么。 畸形？混合异形？杂种？ 白天的景象，和当下的情形，混合于一起，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个身体皮肤，脸上带着久久退不去的惊、慌、疑，和茫然。 熊熊烈火卷起，将堆放起来的尸体顷刻席卷，间或发出呲呲爆裂声。 炽热火光映衬着安瑟的脸色，深沉冷峻。 半晌后，她转身往铐锁着活口的临时研究室步去。 三人被严严实实地从上到下用防暴锁链捆绑着，嘴巴也被塞上了软体物，挣扎不了，亦开口不得。 安瑟没看他们，第一时间瞧向或站或坐的聚集在一起的相关人员。每人的脸色，比起外面的人，难看程度不遑多让。 她的心，直直下沉到底。 扫视一圈，最后，琼在定定的对视中点头，一字字缓慢道，“我们初步判断，这里存在着某种不知名的特定波长、特殊辐射或化学成分，在改写着这里，即覆盖范围内的所有目标基因。” “改写？”安瑟偏头，重复着。 “可考虑ipsc诱导生成，诱导已分化体细胞产生诱导干细胞，通过改写基因使其分化成其它种类细胞，从而使物种形态发生多样性变化。” 沉默了几秒。 “那他们，会死吗。” “如果改写在持续，那最终......”琼说到这，到底没继续说下去。死是必然的，这点所有人都能推测到。 关键是，他们的命运，似乎在预兆着己方接下的命运， 在示意下，第一个人嘴里堵着的软体物被抽掉。安瑟沉吟着刚要问话，就听得嘶哑的声音道，“没用的，你们所有人，到头来，都一样，哈哈，都一样，听到没。还不如舍身出来，祈求宽恕。我，等我回去......回去......” 安瑟看着他一会癫狂一会哀思的模样，思索着语无伦次的说话里，所要表达的意思。 冷沉的神色微缓，轻声道，“你是谁？哪个编队，姓名？” 一张脸在问话下，癫狂哀思渐变困惑，“谁？我，我是......对，我叫......”他想着，一点点露出挣扎之色，“我叫，等等，我想想，明明该想到......” “没关系。”安瑟及时制止，再问，“你刚说，你想回去？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他一双眼珠子定定看过来，“我们要祈求宽恕，这样神，神迹出现，就能回去了。你们这里，这里得毁掉......” “你见过，神？” 摇头，再点头，“他在这里，就在周围，注视着。只要表现好，就能出去了。” “表现好？是毁掉这里吗，为什么。” “我们不应该在这，不，不对，是你们不应该在这，只要没人，神就不会不高兴了，我们就能走了，是这样的，你知道吗，他，他们......走了......对，人少了，剩下的就能走，他们说得没错......”他恍惚地说着，又开始渐变狰狞，声调上扬，“你们不该来，不该，这下，又要等很久了，很久，除非，死，死掉......” “他们是谁，谁说的？” 然他似乎重新陷入了激烈的思绪，听不到问话一般，身体剧烈的挣扎，“你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你们这些***......” 安瑟看了一眼，偏头，“堵上吧。” 她转眸看向第二个人。 如此，半个小时后。 她从临时研究室出去，站在门口，感受着那昏沉的迷朦夜色，想了想，直走，往上，重新爬上了舰顶。 她得理一理思路。 这里能改造身体，自然能影响思维。 神？ 妄想症精神病。 第二七四章 开始失忆 安瑟当晚想了很久，直到天蒙蒙亮，没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后，才返回舰内暂歇一会。 她觉得是一会，半个小时或许稍多一点儿。 然，等重新睁开眼时，视线却触及到了低矮的绿色营帐，行囊放于右侧角落，旁边搁着纳水瓶，和一朵像骷髅头的.....花？ 她倾听了几秒动静，爬起来走出去。 陌生的野林空地，没有正在维修的舰体，倒是有着熟悉衣着的人，不时的从四周来去走过。 “你醒了。”琼从前面回头，看她那不带隐藏的惊疑茫然，明了的说，“看你右手腕提示。” 手腕？ 安瑟闻言抬手，低头，上面清晰地画着从前没有的赤红大字，“日记。” “我们的记忆在消失。”琼说着，“你先适应一会。我们再谈。” 日记......安瑟返回营帐，往随身行囊扒拉了一会，突然停下，从自个腰腹往下摸，最后拉开大腿侧闭合链，摸出几张薄薄的纸张。 重要物品随身藏，挺好。 “安瑟/希琳·洛，联合舰队，9u未知星球探索计划，十编队总队，28号出发。” “i：坠舰。找到舰体。夜遇袭，为前舰员。/生物形态突变，基因改写。/神？精神病？” “ii：百人往北，与三组队汇合。遇袭，前舰员。/神？” “iii：一四六组队汇合。日常遇袭。/细胞体出现不正常分化。/神？/ps：已消失幸存者身体无异常。？” “iv:全员汇合。日常遇袭。/间歇性失忆。/进一步分化。” “v：？？？他娘的。” “vi：扩大搜索。主动出击。/对话。/神迹，位置？” “vii：前舰体残骸。/二编队汇合。无发现。” “vii：坟场。人形丛林。/往深处。” 安瑟慢慢的看完，再看向附带的地图手稿，上面简单地勾勒了走过的地方地形，标记着方位距离等。 可她，半点印象皆无。 记忆停留在第一天当夜，无缝连接得毫不生涩。 抓着薄薄几张纸片凝思片刻，她叹口气，出去找人去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再了解一下失忆的事情，虽然这事儿可能前几天讨论过。 琼一直在外头候着。 知道丧失的是最近七天的记忆时，说道，“每个人记忆消失的速度不一样。在此前，你已吩咐所有人将个人信息和任务记下来，必要时相互提醒。” “你呢？”安瑟看着眼前似是毫无异常的人。 “我前两天醒来时，丧失了此前十天记忆。”苦涩从她脸上浮现，“得庆幸，我们不处在同一个频率。” “想到对应措施？” 琼摇头，“连影响的因素都确认不下来。” 安瑟脑里闪过那记不得自己是谁，渐变癫狂的前舰员。 掌管记忆的区域处于大脑边缘，由突触间产生和接收大量信号传递完成，这种导致基因突变和改写的特殊环境，同样可以改变区域内调控机制中的一环，导致记忆不正确形成。 当真。 麻烦了。 “今天的行程是？”她再问。 琼指向林木高密一侧，“一直往生物更繁杂混乱的地方寻去，直到找到初始区域，根源地。” 根源地。 “附近汇合的？多少人了？” “一万六。我们每回停留时会发送信号表明位置。但大概，以后随着失忆加重，再难有其他编队主动寻来。” 也说不定会成为新的麻烦，安瑟边想边续问，“现在队伍原地整顿多久了？” “三个小时。” “那整装出发吧。没时间休息了。” 第八天了，多一个八天，也未必能寻得着所谓的地方，而眼下形势却紧迫。集体失忆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现在的安瑟，大致能摸透到比他们早到的人，半癫狂半茫然原因了。 忘记事儿后，具体信息都是别人告知的，而随着情况越糟糕，传递的信息掺杂的负能量越高，关于自己的特有信息却越少。 失去信念，失去自我，所有人也就慢慢地变成了有着统一思想的行尸走肉。 出去，回去，成了崩溃时唯一共同存在的念头。 至于神，是绝望中的希望？还是...... 她所知道的，能活着出去的人，没有记忆，身体完好，是因为记忆无法恢复，身体却能痊愈吗。 那消失的原因？ 神.....是指什么。 行程中，她一路琢磨着，一路顺便与同行中其他几位专家成员交流，关于基因改写，关于失忆，关于泡泡体光团。 他们猜想，这是不是泡泡体光团，所带来的副作用。 它形成了一个封闭空间，所有波、所有携带能量的载体都无法逃离，被锁在了这里面，导致产生现在的一系列现象。 这是目前得出的最可能的猜想。 夜里，照旧如常的遇到了袭击。亦是数百人。或许这个数量已是所能维持团结的极限，但如羊入虎口。 整个过程安瑟已不加理会，反是趁着再次整顿的空档，翻出记事本，记录着一些必要事情。 她的记忆，也在消失。 或许，不知道哪天醒来，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这是件很恐怖的事儿，对她来说，比死亡还恐怖。她始终觉得，记忆，才是承载鲜活生命的所在。 拧着眉头，她快速地写着。 “财产：不落星，永望星，达卡拉星。注：罗瑞/妮妮掌管着不落星财政，有钱？利娅/弗格掌控着永望星的生物拍卖，嗯肯定有钱！” “关系：莫小莉（妹妹，乖甜，现在让城读书）；艾克·克林斯（男友，暖男美男子，但别见色心悦而忘了四阶后虐他一顿）； 诺亚（臭屁傲娇特障智智能生命，但别把它弄丢了）； 还有能信的......不能信的......能利用的......” 洋洋洒洒了半个小时，她算着时间收起，在外面的熊熊烈火里，再次下令前进。 第二天。 她倒没继续失忆，但低头瞧着手背上泛起的一小块尖芽，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拔开，看血液冒了两个泡儿止住。 想想晚点可能会变成一棵行走的树人...... 嗯，不能想。 这时，副队从前面飞速靠近，“队长，前面的人抓到了一个落单的前舰员，她要求，见你。” 第二七五章 不要疑问 特意要求见面？ 有清醒意识吗，难不成有意外惊喜，发现了什么......安瑟颇为急切地过去，将近跟前时方放慢脚步。 对上一双仿佛蒙着厚尘的灰色瞳孔。 这人，快死了。 “让医官过来。” “不用”，从听着脚步声到说话声，女人艰难地张开干裂的嘴巴，嘶哑出口，“你也救不回，费什么事。” 安瑟顿住。 看她枯木一样的爪子从身上扯开鼓鼓的贴身行囊，手指摸了两下，扔过来，“交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置。” “随我处置？”安瑟接过，没立刻翻看，重复着确认。刚刚那动作，不是代表珍视的意思吗。 “说了就是。不过一些死人东西。”女人不耐烦的挥手，“走吧。让我最后清静片刻。” 安瑟没动，只问，“那你还记得什么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滚远点，没听到？”女人瞬间变得面目狰狞，“要不立刻杀了我，要不立马滚蛋。” 旁边副队就要上前。 安瑟伸手拦下，看一眼，挥手，“都走吧。” 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是这里所有人的特征。只是她言语看起来稍微更正常一些罢了。 当然，安瑟也没走太远，大队还在后头，这是必经之路，依言离开视线范围后，她便放下鼓鼓行囊，打开。 看到了一堆杂乱的胸牌，和胸牌上夹杂的东西。 胸牌是联合舰队的标志，上面有着编号和姓名，至于夹杂着的东西，种类凡多，例如有指环、项链等个人物品，亦有各种写着字儿的留言物。 她一样样的翻看着。 “我爱你。” “我走了，这世界真草蛋。” “迄今为止，我满意自己的人生，只是，不舍。” “我讨厌这里，想念你们。” “我后悔来了，这里就是罪恶，我感觉身体上面长满了罪恶之果。” “把属于我的东西收好。” “乔乔、比儿，照顾好你们的母亲，很遗憾，大概真不能回去了。” “就这样吧。” “别哭，但别忘记我。” ...... 都是些，个性迵异的简短留言。 看编号该是同一个队里的人，安瑟想着，大概在预知接下事情后作着常规性收集，很多军队都保留这项传统，只是，这些保存下来不容易。她不知道女人是怎么将这些坚持带在身上，一直到现在的。 或许，这些是每次失忆后的第一道信息入口？ 这可比外面的充满温情多了。即便是骂草蛋的。 只是，没有，她所需要的信息。安瑟有些遗憾。手指慢慢地从一块块胸牌上掠过，在触及某个名字时忽的停顿了一下，抽出来。 r006，劳逊。 这个人......她顺着看向留言，“荣誉路上见证着我们的忠诚。” 这是，一个活着出去的人。 幸存者资料，所有的她都记下来了。如此正气凛然的人格，即便没了记忆，会变得跟外面的人一样吗。 活着出去的，真的是他么。 可是，如果不是同一个人，根本绕不过精准的详细检查。 到底，哪里有问题？ 泡泡体光团，异空间，探索队，消失的幸存者，基因改写，失忆......安瑟觉得，好像差了关键的一点什么，将这些东西全部串连起来。 是什么。 “队长，我们该走了。”其中一名队员走过来提醒着，“落单，危险。” 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了，大队从落后到领先，都往前面过去了。他们需要及时追上，不然遇上自杀式袭击会变麻烦。 “带上它。”安瑟点头，拍拍行囊道。 临走前，最后回首看了一眼，眼前是绚丽异常的木林，她脑里晃过的，却是那看不见的，孤独的静止身影。 在日夜兼程下，勾勒的地图在不停的修正，扩大，绵延深处。 与此同时，身体的变化也在加剧。 一个月后。 安瑟盯着皱巴巴的一沓纸张，和记事本，出神。 首页是她的字迹。 “谨记：不要疑问！不要疑问！不要疑问！照做！照做！照做！” 失忆吗。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被卷入黑洞的那一刻。 看着记事本上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看向详细的事件介绍。从为什么进来，到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发现，判断猜测，行进目的等。 大概书写的时间不一样，有些重复和凌乱。 但的确是她的语气，和行事风格。她的身体变化，亦在证实这一点。 “日常任务：i告诉他们，我们是谁。ii一直走，不要停。iii不要放弃，这个世界，有人在等你。” “再谨记：崩溃是从内心开始的，死神远未降临。” 往下翻，是“标准告知要点，看着办。” 把所有的看了一遍，塞回原处，她摸了摸裸露在外的长满鳞藻的肌肤，闭上眼，深呼吸冷静了一会方睁开，站起来，往外走去。 营帐外有着站岗的守卫。 “我们休整多久了？”安瑟平静的问。 “三个小时。”守卫心惊了一下，抬头，却在对上如常的有着从容姿态的长官时，安定下来，“是要出发了吗。” “嗯，通知下去，准备吧。” “是。” 大部分人在快速的整装集结，少部分看着周围，神色惊疑茫然。但很快在别人帮助和拉扯下，完成列队归位。 安瑟从前面扫视着，声音透过拿着的扩音器传至每人耳内，“我不知道你们当中，今天有谁，再次忘记了什么。但请谨记，我们现在是一名战士，内里流淌着热血和信念，往前走，就是唯一要完成的事情。” “看着我！记住，我是你们的长官，亦是队友，我们最终会完成任务并顺利返回。”她说着，挥手，“出发！” “是。” 人群迅速地往前方走动进发，安瑟停在当中，看他们一一从身边越过去，最后只身落在后头跟着。 这些人，得稳住。 前方或许尚有什么在等着，或许什么也没有，甚至是更无能为力的发现。但，无论哪样，铁定比率先陷入内乱好。 她回想起看到的勾勒出的大片地图，和描述，再对比眼前沿路景象。 高耸的苍天木林密不透风地立在周围，热烈绚丽枝叶像藤蔓攀附缠绕着铁笼子一般，湿气浓郁，白雾笼罩。 像生长了数百上千年一样。 或许，离要寻的根源地，不远了。 第二七六章 制造机会 外太空。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过去了。面对没有丝毫动静的地方，人的耐心一点点的流失。 赛尤拉透过舷窗，看着一直游走在泡泡体光团的两道背影，回头问，“今天多久了？好像还没什么事儿。” 在特殊的不明磁场下，任何仪器试图靠近检测光团会不同程度的失去效用，诺亚第一回停留没超过五分钟就失去了意识。 但耐不住此后变着花样的去改装试验折腾。 阿克也极是耐心地守在身侧。 两人就这样天天在外面徘徊、摸索研究着，比负责的专业人员还要勤劳好学。 凯闻言收回目光，看向她，“三个小时。” 这么久了。难道会有什么发现。赛尤拉皱着眉头，露出愁容，“一个月了，阿瑟还没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人再出来。” 凯神色清淡，“不急。最长时间记录的人，可是在里面呆了三个月才出来，她不至于那么差劲。” 说的是之前出来的人吗。赛尤拉偏头，“你很了解她？” 阿瑟之前提起眼前人也是一脸笃定样子。虽评价负面......佐伊他们带的人员负责在数光年外警戒留守，自己一个在，只得天天跑这儿了。 顺便打探情况。 她想着，便听得随意回，“不。” 蛮敷衍的。不过赛尤拉也没继续深究，转而说，“不知道下一批什么时候进去。” “你想去？” “想啊，阿瑟在里面呢，有伴。我原本就想一起去的。” 有伴......凯差点没被她理所当然的回应给噎着。里面什么情况，这人心里没点概念吗。看她一脸不似作伪的纯然，顿几秒只简短道，“危险。”累赘。 赛尤拉撑着下巴，娇媚的笑了，“你在担心我吗。嗯，我现在，单身。” 凯：“......” 四目相对，气氛有种特别的安静。 “到底还是该怪爷爷，原来说的考虑只是敷衍人，一点诚意也没有。”赛尤拉自如地转回了嘟囔。 半响才有声音接过，“你很可爱。” 赛尤拉顿怔。可爱？虽跟她一贯要追求的赞美不一样，但，这是明显的不拒绝信号？那个，在她评价里，这人绝对在最难追求的分类里面好吗。 像她之前跟阿瑟提的，看着温和，实质冷淡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嗯，所以，现在......有戏？ 她真的，可爱？ 赛尤拉目光落在他深邃俊美的脸孔，和颀长挺拔身姿上，“晚点，一起吃饭？” 凯淡淡一笑，“好。” 话落，他接着转向视线余光一直所留意之处，阿克带着诺亚，正从外面返回。这次所耗费时间，的确不短。 阿克的脸色不大好，有些苍白，放下暂时失去行动力的诺亚，扯掉防护服，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 几秒后，看向眼前两人，“我们知道怎么破坏掉它了。” “吞噬，撕裂”，他说着，“人造黑洞。”制造出足够的能量强度，形成一个事件视界，吸收组成光团的粒子载体。 凯露出异色。 赛尤拉微愣，“星球呢？不会被卷入吗？” “自然”，阿克转头看着外面，“会。”根据计算过的引力强度，足以将其后裸露的星球撕裂、拉长，分解，吸收。 “你，你们......阿瑟她......就算光体一瞬被撕裂，人怎么可能逃得掉，我们总不能在外面守着吧，也守不了啊。”赛尤拉喃喃，有些不可思议。 “她有传送。”阿克眸色略深。 “可，万一”，赛尤拉指着依旧陷入自我修复中的沉睡中的诺亚，“跟它一样，传送系统不起作用，需要时间修复呢，怎么办。” 空气瞬凝。 良久，他说，“有机会，总比没机会的好。” 一个月了，要是能出来，早该出来。既然里面不行，那就从外面给她制造逃脱的机会。这是目前唯一得出的可行方案。 “就算你愿意冒险，别人不一定会答应。”凯终于出言道，“这样一来，毁掉的是整个附近星域，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要达到这效果，不是不行，但必需动用超级旗舰，且是驻守在这儿的星盟巨头们才有权力决定的事儿。 “他们，会答应的。”阿克这回表现得异常笃定，看向赛尤拉，“先帮我联系你爷爷。” 不能往外通信这限制，在高层，内部间，自是不存在。 只是需要找人传话过去。 赛尤拉偏头，确认他是认真的，“好吧。要是......算了。”她想想没说下去，这事儿最亲密的人下决定，没什么错误。要承担什么后果，也是别人愿意。 第二天。 查普曼迟迟的才突然出现在投影上。 阿克抬头，笑得高兴，“师父。” “......”查普曼一瞬觉得头疼，“浑小子，别拉关系。” “你指导过我呢”，阿克浑然不怕的模样，“当然算师父了。” “我那是闲着无聊，见你蹿出来手痒。”谁知道自家花园来的是一无赖，喊师父喊上瘾了。 和本那严谨呆板得要命的家伙，一点都不像。 阿克偏自顾自道，“师父，我们的提议怎么样？” “让所有一切消失？”查普曼恢复沉着，沉声回，“除了为了救人，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 “为了全人族。” 顿了一下，“无论里面藏有什么秘密，”阿克轻声说，“得不到，最好的办法，不是毁灭吗。毁得一干二净，我觉得，很好。” 查普曼不置可否，忽道，“为什么不喜欢我家孙女。” “......”你倒跟我说说行不行啊，阿克摸摸脑袋，“心有所属。” “蠢货。下次别往我小花园随便钻。” “.....你也不让我上门啊。” “自找。” 阿克瞧着话落，紧跟消失的投影，笑容即瞬淡去，垂眸，盯视着手指。靠近光团呆了一个月，他切实地感觉到了能量对身体的影响。 所以，你还好吗。 ...... 安瑟记忆没再出现消退。 倒是辖下队员，部分出现了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完全忘了自己是谁。 这造成的影响极大，她觉得，单是言语，已无法安抚弥漫开去的无尽的焦躁、恐慌和彷徨了。 回头想想，有神论畅销的基础挺好的。早知道，她该早早的宣称自己是他们的神，而不仅仅是长官了。就安抚人心来说，更管用，吧？ 诶。 终于，在她认真考虑对策时，早一步往前探索的人，有人跌跌撞撞的跑回，汇报，“队，队长......那边，有，有很多，人......” 嗯? “详细点。”安瑟见他只哆嗦着不再往下说，皱眉问，“活人?死人？” “不，是......是一样的人。” 第二七七章 有麻烦了 一样的人？ 她脑里晃过一丝什么，带人沿所说方向赶了过去。 去到某处尽头，下望，在凹下去呈偌大椭圆状的盆地低地上，看到了许多晃动的人影，密密麻麻的，无以计数。 她觉得自己从没看到过如此寒瘆人的，让人冷气嗖嗖的从心底往上冒的情景。 本来自己和身边这一群人现在的外观已够糟糕了，人不人的，整一个植物共生人的鬼模样，而下面，是真正的纯体畸形人。 缺肢体、连体、错体、五官残缺、长歪、扭曲、挤压成一肉团的，死掉的层层堆积在下面，活着的在上面爬，或摇晃晃的漫无目的走着，被绊倒，再爬起，部分许是出于进食本能，正在埋头啃着。 且，瞧着清外貌的，可看到，大部分，是同一副容貌，其余的，也多有重复。 像未完善的衍生残缺品。 安瑟顾不得惊悚，第一时间从身上翻出了记事本，急急地翻着。 这些容貌，她看过。 一幅幅勾勒出的素描图在她眼内呈现，微抖的指骨刹那僵硬。 幸存者。 复制体。 ......那，从这里出去的，到底是什么。 在克隆技术根本不成问题只因伦理封禁的时代，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作实验，且，这里最早到达的人，也就仅在七个月前吧。 七个月，长不到一模一样的状态。 琼不知何时走到了身边，说了一句，“他们没有受环境影响。” 没有掺杂物种形态改变，不受污染，不像他们。 安瑟偏头看她，“要下去看看吗。” 许多人惊惶地往后退。还没人往下走动。 琼摇头，“没用。我基本不记得了。” 空气飘荡着死沉的寂静。 如果不是困在这儿，安瑟第一时间最想干的事儿，就是一把火烧掉这里，看多一眼都觉得难受。 但......勉强看多几眼接受现实后，她最终一步步的往下面而去。同时下令，“分散，寻找可疑的地方。” 如果这里是实验场，总能找到点什么有用东西。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出去。如果这里就是问题的根源地，那这里就是，希望。 看着队长带头往下走，有些胆子大的径直跟了下去。 这些“人”，即便是完整的，亦是没有意识思想的。安瑟寻着路一边走，一边判定着。 她觉得，自己大概，离要探寻的事实，不远了。 然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暗。 周围在明明暗暗的映衬下，更显阴寒。而没有意识的“人”，更出于本能，朝光亮靠近。在这种惊吓里，亮起的光接二连三迅速地灭掉。 安瑟考虑着要不要白天再继续。 她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 然到最后，却被一大嗓子叫了过去，位置处于另一边。只有零星几个已倒在地上的身形。她没翻看，而是将视线直直落在一棵“树”上。 没有叶子，只有枝干，约两米多高的，类似树的形状的能量体。 散发着的浅浅流溢薄光，似有日光下的泡泡色彩。 她伸出手，在堪堪触碰上时缩了回去。视线内，树的形状开始发生变化。枝干消失，收缩，棱角变得浑圆。 头部，躯干，四肢。 五官出现，手指，皮肤，关节...... 不过几秒间，安瑟便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或者说，是没那么糟糕前的样子，完好的形象。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是什么也没想，第一反应便是，利刃从手心展开，眼前寒光一闪，朝着对面心口刺了上去。 “扑”的入肉声，温热的液体。 没有任何表情的倒了下去。 她听到了周围惊恐的叫声，但没有心思去看，因为，和先前一样的流溢薄光从倒地的身体丝丝缕缕透出，重新组成了一个“她”。 而地上的躯体并没消失。 安瑟听到了自己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动，急速、激烈，手里有着温热的濡湿。 这回没再动手。 而是看“她”一张脸从面无表情到疑惑，偏头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安瑟开口，声音有着低沉的沙哑。 黑暗、呼吸、叫声在周围涌动。 似认真地想了十来秒，“她”慢慢开口，“神。” “......”安瑟想笑，但扯了扯嘴角，硬是笑不出口，看“自己”在对面一本正经的应答，这是一种，不知该骂什么的难言感。 “你们，那些人，称呼我们，神。”声音没有语调，没有感情的继续道。 ......默默深呼吸一口，平稳着情绪，安瑟快速地将眼下、之前所有一切串连至一起，无数思绪疯狂涌动，最后只变成一点，“能量体生命？” 所有的事件应该是连成一体的。 围困、变异、失忆、培育、构成......出去的，消失的...... 围困的目的，应该就在眼下，一个大型的基因工程实验室。化学元素构成细胞，细胞构成组织，组织构成器官，器官构成系统，这就是人。人可以复制，只要从细胞中获得基因序列。 之前的推论是，这里存在着某种特殊特定波长、化学成分、辐射等，干扰和编译一切生物基因，造成形态突变、失忆等。 换句话说，这相当一个能量场。它在收集着生物基因、化学能、电磁波等一切信息，然后再利用这些，对生物加以人工改造。 或许先前的技术不够完善，但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掌握越来越多的遗传信息，便逐渐掌握了高级生命的生长调度。 直到最终成功地制造出了想要的载体—人。 它成功了，然后，走了出去，去到了外面。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殖民过程。 安瑟把这些理顺的时候，手心的汗越发湿濡。那些消失的“人”，去哪了？要知道，只要获得相应基因序列，它们能变成任何样子。 也许，现在暂时只在三阶往下，四阶等以上更高更复杂的，它们尚没有能力。这里的能量场，对基因四阶以上，尚未放行。 对面的“她”，一直静立着，没有回应。 安瑟心里只疯狂地涌动着一个念头，就是，毁掉这里，必须，马上。 然后，她就再次听到了声音，“你们的人，在准备，毁了这儿。” ......？？？所以，她的祈祷，这么，强大了？？？ 这些东西靠什么交流，思想联结，信息网络？像以前的虫族？ 她边想着，边说，“你们，要走吗。” “她”偏头，再低头似是打量了躯体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草，你走也别用我的模样啊。安瑟抬步，手中寒光再次立现。 大概已适应了身体，没有一击即中，两道躯体直接滚到了一起。 周围跟来的队员眼睁睁地看着。到现在，他们仍旧恍惚如坠梦中......这事儿，远比修罗场一样的畸体堆积场更冲击着人的心理底线。 安瑟手中利刃最终划破了对面喉咙。 没有再次可见的流溢薄光，但安瑟知道，它肯定已经走了。如果真的是能量体生命，常理，是可以依附任何粒子为载体存在的。 属于真正的，不死不灭。 他们，有麻烦了。 或者，准确的说，整个星际，全人族，有麻烦了。 ...... 外太空。 所有人正在为随后的计划，作着最后的预备撤离。 然而，很快，一个接一个的，视线胶着在了所关注的星球表面。 泡泡体光团，在慢慢的，肉眼可见的，消散。 最后，一个有着绚丽地壳的行星，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第二七八章 回来之后 这是......里面的人，成功了？ 所有率先发现异常的舰员，既惊且疑。 然情况尚未来得及汇报，许多人发现身边一阵柔光闪过后，空地上，多了许多奇怪的人。是人吧？ 他们外表“花枝招展”的寒瘆，然熟悉的衣着，每人手上还外扯着胸牌，拼命的抢先开口。 “十舰队，e35号，请求治疗。” “九舰队，i02号，请求治疗。” “六舰队，p11号，请求治疗。” “......” 安瑟分批将人送达后，没瞧着什么意外状况，再默念，转眼将自己传送至为首的战舰舰桥内。 话说脖子上挂着这么重要的逃命手段，纵然她不记得了，亦属记事备注中，重点中的重点。 舰桥内的人被她的突然出现吓着，露出受惊之色。 好像，没有与自己熟悉的人？ 安瑟飞快扫视，眉头微皱，方要开口问话，眼前一道影子闪过，便听到陌生的却是带着熟稔语气抱怨声，“你能不要乱跑？” 追得容易吗，为什么回来不直接找他们。 诺亚闪至跟前，看这糟糕状态，直接伸手就要扯过去，打算将人卷至医疗室再慢慢说话。 然动作却被轻巧躲开。 诺亚顿住，对上隐含陌生之色的打量眼神。 安瑟是暗暗记下很多名字，但奈何对不上号啊，上面又没标注某某长什么样子，故下意识避开后，摊手，“抱歉，我失忆了，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吗。” 长得挺好看的。 她记得备注里提过，她现任男友好像，就挺好看？ 诺亚僵了几秒，一句“蠢渣”的同时，再次扯她往外走，“医疗室。” 好吧。安瑟这回顺从着，一般态度不客气偏又行为关切的人，关系都不差。遂再试探，“诺亚？”臭屁傲娇的人应该喜欢踩人吧。 “不是忘记了？”诺亚轻嗤。 “我只知道名字。” “......”该死的。 她被风驰电掣般卷至医疗室，进去前，却忽的想起什么，摸出贴身的纸张和记事本，在原来的分析页面上唰唰添了几个词，扔过去，“交给最高指挥官，就说，他们有麻烦了，很大的麻烦。” 诺亚接过，根本没看，只盯着她，“进去！” 居然会问它，它是谁。 安瑟能看出眼前人在生气什么，只是，不是她想的啊，凶也没用。无奈的转身挥手，进去跟值班医生打了个招呼，便乖顺地爬上医疗舱，闭眼，雾气升腾中，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 舱门自动打开，坐起，偏头。 只见倚在一侧的另一道身影闻声瞧来，雾蓝眸光里，清浅地倒映着她的影子，就这么静静瞧着，并不开口。 美人儿诶。 安瑟的心情，就如好转的身体，瞬间明朗，弯唇而笑，“嗨。不过来抱抱我吗？” 阿克微怔，顿了一下，两步靠近，手指抚上短发丝，“我以为，你要问我，我是谁。” “嗯，你的确需要重新自我介绍。”安瑟贴近胸膛，深呼吸了一口，“在这之前，我不介意先安抚一下你，顺便被你安抚一下。” 能排他性地在醒来前守在身侧，能这么不加掩饰静看着她，就是脑进水也能立刻猜出是谁啊。 用得着问吗。 可以光明正大调戏的美人不调戏，不太好，不负责任，更不厚道。 阿克轻笑，语调柔和，“你这样子完全可以装作没失忆。” “可真实的是，我什么也记不得了，真糟糕。”安瑟拽着衣衫，闷哼。 那种，随时随地害怕某刻不经意闭眼，睁开就会忘记自己是谁的，糟糕的感觉，还不能露出一丝脆弱。连收拾心情的时间也没有。 只能说，那一堆杂乱的纸张和记事本挽救了她可能存在的软弱。 给了她从头至尾没崩掉的逻辑分析力。 所以，现在，不管是谁，让她先靠一靠缓一缓吧。 好一会，室内氤氲着默然的安静。 “我现在怎么样？痊愈？”安瑟最终搭着他的手臂跳下，转两圈，“记忆呢，能恢复吗。” “你可是躺着做了三天手术，先悠着点。至于记忆，过几天吧，慢慢来。” 过几天，慢慢来......安瑟心下微松，“嗯。” 幸好不是她担心的那种。 这时，大门被笃笃敲响，一道女声传入，“喂，够了啊，我们还等着呢，醒了赶紧出来转两圈。” 赛尤拉在门外扬声叫着......真是的。不要忘记别人也在候着好么。 随着叫唤，很快，一个多月不见的熟悉身影便现于眼前。 安瑟没来得及打量，影子便扑了上来猛拍两下，松开，“免得你动脑。赛尤拉。星际第一好闺蜜。” 赛尤拉说着再凑近耳边，“等你恢复记忆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安瑟：“......”她怎么觉得自己应该不大想知道呢。 她一向不八卦呀。 “佐伊。”佐伊紧随着赛尤拉抱上，拍拍，“看在你最近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闹你了。还有，谢谢。” “谢什么？” 安瑟等她放开，疑惑问。 “谢谢你带回了那么多的人。”佐伊比划了一下手势，语气夸张，“亲爱的，现在你成了这里所有人的最新偶像哦，知道不。” 安瑟拧眉，“我没干什么。只是顺手将他们送了回来。” “你打破了外面的行星封锁。” “是它们被......” “指挥部对外公布了是你，那就是你”，诺亚声音闲闲从一侧插入，打断她要继续的说话，“阿瑟，你现在是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功臣。” 安瑟偏头看着。 这个意思...... 所以，没人知道，到底从里面，出来了什么吗？ 佐伊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安瑟想想，摇头回。 这时，有人从远处走来，转眼靠近，“上校，首领们有请。” 上校？ 阿克蓦地上前，于耳边低语，“不要答应任何事。” 安瑟轻“嗯”了一声，随人前去。 星空会议室内。 安瑟慢慢一步步踏入，视线从六人一投影转到桌上放着的熟悉纸样。 “随便坐。”古温随和地招呼着。 “详细说说你进去后的事情。”杜兰德看人依言落座后，手指叩在纸张上，旁边搁着透明电子板。 “我失忆了”，安瑟平静说，“所以，你们手上的东西，就已经是最好的记录，问了也推论不出更多的。” “那说说你记得的。” “我不知道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她对上投来的数道目光，摊手，“是怀疑，还是想进一步仔细确认？我见过的景象，你们大概也进入里面见过了，而见不到的，很抱歉，我也没办法给你们重新演示一遍，相信凭你们的能力，也不需要我一句句的抽丝剥茧的去分析证明其推理的合理性。” 她承认，自己的语气，有些冲。 但莫名的，控制不住。 随着话落，空气里有股别样的沉凝。 第二七九章 谈话兴致 无形的压力袭来，安瑟微垂眼眸。 直到有人轻笑出声。 “我说，你们是不是惹怒人家小妹妹了”，翘着二郎腿的边沁语气悠然，“才刚醒呢，就被扯过来盘问，也不装模作样的先嘘寒问暖一下，这怼得多好啊，活该。” 安瑟微怔。 这算，替她解围么。 杜兰德冷沉的脸色微缓，问题是他提的，连续两次被否决心里不快是肯定的，可也没有跟一小家伙过多计较的意思，在边沁话落后，续说，“我们只看了你的推论，行星内也进去转了一圈，可是，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一遍当时情况。” 他补充，“这很重要。” 汇报，是应当的。 安瑟知道这点，她捋了下自己情绪失控原因，先道了句“抱歉“，开始心和气和地叙述起所记得的事儿。 包括临走前的“会面”。 整个过程，气氛一直保持倾听的安静。 “我想知道，那行星，现在怎么了。”安瑟最后一句收尾，问。 她醒来到现在，尚没来得及了解后续发展。 且，这会儿，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些人是格外沉得住气，几天了，想知道什么，居然没中断医疗唤出来，而是等全部治疗程序结束。 看着吓人，但实质是暂时要不了命的。 “我怎么觉得，失忆后比失忆前，胆子更大了。难不成无知者无畏？”席桑在一旁玩味地说着，“上回可什么问题也没有。” 揣着个球乖乖地走了。 连使用办法也没多问一句。 “她一向胆子大。”艾丽茜意有所指。 她没忘了上回临行前的见面。 “毁了。”忽略两人无聊的讨论，查普曼直接回着安瑟的问题。真正来说，他比在座任何人都要了解眼前小家伙。却第一回，有另眼相看的感觉。 只能说，他喜欢真实的人，即便有小脾气。 以前的她，表现得太完美，太不出错。 毁了吗。“怎么毁的？”安瑟想起那东西临走前说的“你们的人在准备毁了这儿。” 行星封锁不是她打破的，根因就出在这儿，它们是被“吓”跑的。 “人造黑洞。” 人造黑洞......安瑟先怔，后笑，巧了。这还真是个好办法，不死不灭，但能......困啊。 只是，可惜了。 估计都跑了，这一跑.....再等发现，不容易了。 “你救回的人”，杜兰德在旁再次开口，“确定，没问题？是，人？” “人”字咬的音重。 “谁能确定呢”，安瑟回，“你能确定现在坐着的我，是我吗。” 空气一刹凝固。 瞅着那一张张变幻莫测的脸孔，安瑟扑哧笑了，摊手，“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它们能构建相同的基因序列，利用能量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人，但复制不出意识思想啊。” “这儿”，安瑟手指指着脑袋，“是后天生成的，一个新的物种尝试去了解并模拟另一个物种，需要时间。这就是为什么，先前出来的人是失忆的，无法恢复，找不到异常，因为，复制品，本身就是没有记忆的，短暂的时间也学不来。人，太复杂了。” 她像找到说话的兴致，继续道。“再来一个假设，我没先将他们带出来，而是第一时间汇报结论，你们要如何？将他们连同行星卷入人造黑洞毁灭吗。” “但是，这有意义吗。” “它们消失，出来，不需要交通工具，只要宇宙里存在着运动的物质载体，它们可以选择成为行星里的人，同样可以等出来后，成为你们这儿的人，你们，能发现吗。成为‘他’，杀死‘他’，取代‘他’，不难。” “是以，真正的问题是，它们已经出现了，无可阻挡。不管杀死多少人都没用，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 “当然，如果它们不蠢，我相信它们大概不太蠢，现阶段最好的方式是，不是呆在这个危险的暂时不容易容身的地方，而是不动声色的进入外面世界，进入我们的社会，变成一些普通的人，慢慢学着成为‘他们’，学做一个真正的‘人’，还不要忘记努力上进，接续成功摸索构建基因四阶、五阶、六阶......更高级的生命调度，直至某天，变成你们。” “对了，好好想想，最早出来的，不是呆着呆着觉得混不下去，选择消失了吗。” “哦，还有，按照平衡法则，出身越逆天，繁殖必越艰难，它们数量估计堪忧。成为你们，是最优选择。” 安瑟说到最后，眨眼，摊手，“你们看，最危险的啊，得是你们自己本身，嗯，要不要先作个提前预防什么的？” 大佬们：“......” 在他们面前，这么能掰的......不多。 空气流淌着异样的安静。 最初的熟悉轻笑再次响起。 向来落拓不羁的边沁笑着看她，“小妹妹，没完呢。继续说说，怎么预防。” 这个，逗着她玩是不是。安瑟觑眼，面上认真，“例如，好好呆着，别随便往深空无人之境随便钻？” 这话的潜台词是，别死得无声无息。 所有人自然听明白了。 边沁朝杜兰德笑，“以后跟我混？” 杜兰德皱眉，根本不管他，看着安瑟复严肃开口，“虽然如此，但排查仍是必须的。” 安瑟点头，“做一些简单的心理测试便可以。还是那句，一个新的物种尝试去了解并模拟另一个物种，需要时间。” “这次除了问话，还有”，杜兰德顿了顿，扫视其他人一圈，先问，“现在怎样，无异议？” “没啊”，边沁依旧翘着二郎腿，“就冲那句，最危险的是我们，也得支持小妹妹啊。” 席桑瞟了他一眼，“没有。” 第三个表态的是查普曼，“没。” 不爱说话的奎勒只点了点头。 反是之前态度温和友好的古温和艾丽茜迟迟不表态。但杜兰德并不等他们，按多数原则，这项决议实则已定下了。 因此对安瑟直说，“你先前所说的，我们大部分也讨论过。结论是我们除了会亲自调查外，也会暗中成立专项调查组，负责追踪、收集它们的活动信息，必要时采取一些特别行动。而负责人，我们决定由发现这一切的你继续担任。” 第二八零章 接手调查 安瑟没有丝毫惊喜感，“暗中？” “嗯，为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和引起不必要关注，这次行动最终结论将不对外公布，相关调查自是暗中。” 还真，意料之内。只是......“全权？” “你只需对我们负责。”杜兰德将手下扣着的纸张递过去，“我们需要精准的判断分析。这结论由你得出，自是得你继续负责到底。” 安瑟接过， 想了想，“没有头绪。且，很可能......一场空。” “谁都没有。”杜兰德坦言，“从今天起，全星际数据库将对你开放，亦可自由出入任一成员国去调查。” “我本来就可以翻阅所有数据库，出入更容易。”她可没忘记身边有谁。 “......你是，想要什么？” “我的命。所以，有两个必要的前提”，安瑟伸出手指，“一，六阶护卫。” 接着脱下胸前戴着的传送球，摇晃着，“二，它。” 六阶......星盟上将水准。仅次于巨头们之下。 传送球......只搁在让城的星盟重宝。 空气里再次变得安静。 安瑟不是提条件，而是婉拒。 这事儿，不仅是面对对付不了的不死生命的危险，还得面对许多麻烦。 且别提那些能量体接下来的目标人群就是四阶。基因四阶的，往后五阶、六阶......都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权贵。 一个仅对七巨头负责的暗里承诺救不了她的命。跟远水难救近火道理一样。 只能婉拒。 “放下，先出去吧。”艾丽茜先出言。 安瑟尚未有所动作就被制止，“别动啊，坐着。” 边沁朝向艾丽茜，懒洋洋地反驳着，“我觉得没哪里不对，很合理。急什么。” “需要六阶、传送球作保命，我为何不直接命上将负责此事？”艾丽茜摇头，“派她进去是因当初只许低阶进入，而她在考核期内表现良好。但现在情况不同，有将希望压在她身上的必要吗。” “压？诅咒我们自己调查会一无所获是不是啊。更别提，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边沁似笑非笑，“我们所讨论、所获知，甚至即将为此所作的一切应对，是基于谁的发现，和结论？人家现在不过是考虑未来应对，要一人一破球而已，直接给了又如何，是不值得还是给不起。” “我想，你们是不是坐在高位太久了，忘了卖命的人也是人，不是家里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 懒洋偏又锋利的语言，刹让室温骤降。 安瑟垂下眼眸。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能不能不要这么给力，她真的是在婉拒啊。 一人真的是一个人么，六阶啊，背后代表的利益...... 一破球更不是破球了，除非遇着先前能量体...... 这两样，能让她在星际里足够潇洒了。想想，多酸爽。 能随便给吗。 能吗。 席桑斜睇过去，“边沁你这家伙今天有病？我提过反对意见了？夹枪带棒的连我也讽刺有意思？” 古温却道，“丽茜的拒绝很正当。别抓着什么一人一破球不放，换人而已。” 艾丽茜的脸色稍微缓了一丝。 “换人？有最合适的发现者不继续负责，换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逼货？说来，你俩刚才没表态，我跟你们叨唠什么。” 边沁漫不经心的扫去，“来啊，你们四个，刚说的支持呢，继续？不会只想着就这么算了吧。” 杜兰德从头至尾神色没多大变化，似习惯了他向来无所顾忌不留情面的说话态度，“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出它们。所以，任何事情不算什么，随便。” 查普曼看了眼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似局外人一样的小家伙，不知怎的便想起混一块的自家孙女，心里叹口气，面上平静无波，“比起即将到来的麻烦，任何事儿的确不算什么。” “哈”，边沁露出胜利者般笑容，“虽然已经定了，但还得多问一句，奎勒，你呢。” 奎勒睁开眼，“可。” 无论启用谁，本就是间接默许给予仅次于他们的最大权力。 比较起来，附带条件算什么。 他不知道这小事有什么好争辩讨论的。浪费时间。 “哎，小妹妹，戴上它，在解决事儿前，归你了。”传送球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边沁手里，再扔过去，“关于专项调查组的成员，将从特殊安全部和联合舰队抽调，有任何想法可随时告知我们任何一人。” 怎么，就接手了呢。 安瑟接过，默默抚摸两下，重新挂上脖子。 杜兰德打开搁在桌面的透明电子板，一副开始工作姿态，“关于它们，怎么称呼？能量体？” 这个...... 随后有着数秒安静。 直到一声音似自言自语低低道，“神族。” ......更静了。 安瑟在悉数投来的目光中抬眸，“哦，随便说说。我忽然想起，它自称，神。” 席桑颇有意味的笑，“弑神？” “......” ...... “谢谢。” 从会议室出来，走在廊道里，安瑟对身侧人致谢。虽然她更想问，为什么要送她。 她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如同路人的惊悚感。 “谢什么，人？破球？”边沁姿态散漫，“上次见面，我反对破球让你带进去，理由是你赔不起。” “......所以，我现在，赔得起了？” “意思是，我这人，从来对事不对人。你现在所代表的信息价值，值得许多个破球。” 破球破球......安瑟想知道破球的心理阴影面积。但对自己，总体的肯定评价是不容错辨的，她在想是不是该客气再道一句谢。 “回程的时间里，可以随时来找我。你知道破球可以在使用者之间传送吧。我们每一个人都是。” “哦。” “不用太拘谨。人活得越久，越讨厌千人一面的虚假、僵化，和无趣。” 这个喜恶，仅代指你吧。安瑟想着，说，“那，你到底是活了多久。” 边沁：“......” 安瑟笑，想想，回到正事，“我回去，再去哪是自由的吧。” “嗯。” “还有谁知道我挂了个暗职？” “除了我们七个，和即将挑选的人。” “所以还是没人知道我抱上了大腿。” “......”边沁觉得这家伙也适应得太快了，失笑，回，“你马上将在各大主流星媒露脸了。” 诶？ 安瑟顿住，回视。 “回去了，这次的事件势必掩盖不下，公布部分事实是必须的。” “哪部分。” “新星域，失落文明，探索，和营救。相应的地位、知名度，可以帮助你更容易光明正大地出入想去的地方。” “我怎么感觉自己会死于暗杀。” “如果那些东西主动来找你，岂不更好。” “......”好个屁。要不是当初里面复制品最高只能是三阶，她早嗝屁了。安瑟郁郁地想着，但旋即挂上了笑意，“差点忘记了，我家里好像有地，还不少。是不是会疯狂升值呐？” 边沁：“......” 第二八一章 意外告知 部分舰队在返航。 安瑟的日常除了规划自己接手的暗职工作外，就是，无休无止的训练。重力室，虚拟场，来回奔波，“乐”此不彼。 俗称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有益结合。 没办法，她觉得，所有人似乎都有种热切地把自己尽快拔高变壮的状态。 由于所有数据库已对她公开开放，诺亚兴致盎然地、无所顾忌地投入了挖掘巨头们的家史和秘辛中。 古温和艾丽茜家族利益关系更紧密、边沁和席桑有一腿的故事、奎勒是个战斗狂人、杜兰德异装癖、查普曼是妻奴、圈地癖...... 安瑟听得...... 最后只得提醒它，“关注重点。” 诺亚表现认真，“我们了解一个人，要透过表面看本质。他们处境危险，属目标人群，得深入弄懂，方能及时触摸端倪。” 我信了你的邪。安瑟蹂躏着毛发，“没那么危险，赶紧往下查，从三四阶开始。失踪的、表现异常的、久不露面的、有目击灵异事件报案的。” “哪有那么快。距离消失俩月，现在到哪了都难说。别忘了我们回程跟来程一样要近三个月，能急吗。” “谁知道呢。可能速度就是快。” 诺亚嗯哼一声，“放心。如果出现在监控区域，逃不过信息网络搜索。” “嗯。” “阿瑟。”赛尤拉从外面敲门进来，“走，吃饭去。”由于回程蹭在了同一舰船，赛尤拉几乎每天会有一次在饭点准时出现报到。 且，有时不是一个人。 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还在恢复中。偶尔闪过一些片段，并不完整。但熟悉感在增强。 然这些，全部加起来，并不能帮助解释为什么看到赛尤拉和凯在一块儿，会觉得特别的诡异。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做了排查测试，包括这两人...... 她想自己的备注上是不是漏了什么，而不是简单分类为可信和不可信。 今天的赛尤拉心情似乎特别的好，挽着她一路傻傻地笑着走路。 安瑟瞧着有种毛骨悚然感，“干嘛呢。” “你猜？” “猜个屁，说。” 然回应只是瞪一眼。直到走到自助饭堂坐下。她才慢腾腾的公布，“我被求婚了。” “噗。” “什么？？？”安瑟放下水杯，剧烈呛咳着，“谁？” “用得着这么惊讶吗。”赛尤拉白她一眼，“还能有谁啊。我只一个正牌男友啊。” “不是......你们谈恋爱多久了？” “三十六天。” 三十六天......“玩闪婚呐，别跟我说你应了。” “嗯，应了。”赛尤拉大方点头，“为什么不应。” “为什么要应。” 两双眼睛不相让地互瞪着。 赛尤拉忍不住，败下阵来，“不就是快了那么一点点。哪里有问题了。” “问题多了”，安瑟揉额，“你跟家里说了？没什么表示？” “还没，等回去再上门。不过，这是小事啊。”赛尤拉嘀咕着，补充，“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吧，家世、外貌、人品、能力，哪样不好了。” 安瑟：“.......” 想想，真......没有。 单纯的，看不出哪里不好。 她斟酌着，“你真喜欢他？不，你爱他？” 赛尤拉笑，“成为一名妻子，一位妈妈，就是我的目标啊。”不然，她一直谈恋爱是为了什么。 她想找人组成一个新的小家，她喜欢工作后在家的男人，喜欢玩闹的孩子，喜欢偶尔的party......简单而热闹的有烟火气息的生活。 ...... 空气里有种凝固的安静。 阿克半晌没说话，只静静地观察眼前人。 看得人终于开口，“哪里不对。” “热恋中的冲动吗，我想最近自己是不是眼神不大好，看不出来。” “我觉得”，凯沉吟着回，“大概到了需要结婚的年纪。” “需要？有没有更好的用词。”阿克对这回答不感冒，“婚姻怎么成一项顺理成章的流程了。” “你不喜欢她？”凯避而不答，只问。 “问我干什么。你很喜欢她？” “简单率直，性格好，出身好，交际、处事、待人接物都不差，会是一名可爱的妻子。” “虽然听起来太规范”，阿克终是提上些许兴致，勾过他肩膀，“但第一回，听你赞女孩子，不错。好好待人家......等大婚，兄弟我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你名下有什么我心里没数吗。” “放心，说了是大礼就是大礼。” 凯瞥着近在咫尺的脸孔，“好，我等着。” ...... 在漫长航行后，舰队终于进入奇俄星，当初出发的军事基地。 除非自愿退役或已有职务，否则，当初加入计划的所有人，已正式转入联合舰队编制内，继续参与新任务。 安瑟本已因功由中尉连跳三级升至上校，在接受暗职后，变成了“因伤退役”人员之一。 而赛尤拉等当初一起去的人，将重新接受职务调派。 她没在奇俄星停留，直接换乘已准备好的飞船，前往让城。调查组已经成立，等着会面。还有，她要的六阶护卫，正候在群星之内。 让城。停泊港上。 舱门打开，安瑟一只脚尚未踏出，便感觉到了外面汹涌的人潮。 ......据说暗地里放出了她回来的消息，可能会有一些星媒围堵让她接受采访，但奶奶滴，这是“一些”吗。她是不是错估了事儿的热度。 “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大嗓子，上空四处飘飞的摄影球唰唰闪过连串亮光。 一道穿着黑红战服的飒爽英姿出现在数百道视线内。 “希琳上校，据说你救回了整个考察舰队，是真的吗？” “是什么原因导致这次损失惨重?” “你是否认为指挥部存在失职行为？” “失落文明真的失落了吗？” “从解放奴隶到成为全民英雄，你能说说感想吗？” “你有男友吗？” “你暂时退役后将有何计划？何时回归？” ......五花八门的问题一瞬抛出。 安瑟维持着一副冷峻神色，选择性地挑着问题简短回答。 半个小时后，才在到来的护卫下离开众人视线，接着直接使用了传送球原地消失。 边沁提前一步回到群星内自己的家，习惯性地沐浴后穿衣时，三步开外冷不丁晃出一身影。 安瑟怔，转身，挥手寻着客厅外走，“赶紧。” ......再出去时便瞧着人在沙发上坐着。瞥他一眼先抱怨，“不是说都在等着？” 边沁走过去，“是等着，但等多一会有问题吗，着急什么。”话罢还悠闲地打了个响指，“璐璐，来两杯尼拉星河。” 安瑟：“......” 第二八二章 撑场.会面 这人是真气定神闲地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支着肘子，不动了。 碰上这种大佬......安瑟觉得，耐心不好的分分秒秒想掐死他。 “采访结束了？”边沁摩挲着下巴，“狼狈地逃了回来？” “再问下去，怕不是你们指挥部的人得统统以死谢罪，由我接任。”安瑟眉梢上扬，“宣传部的人不控制舆论还是怎么的？” “损失摆在那儿，讨论两句不碍事。” “不碍事大概就用不着推我出去以扭转关注焦点了。” “一石二鸟，多好。”边沁接过璐璐递上的杯酒，“除非安于现状，深空探索从来埋骨众多。” “谢谢。”安瑟朝走来的智能少女示意放下，转了话题，“我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别人等。” “嗯，我喜欢。” “......你不是答应帮我镇场子吗。“ “我现在就是”，边沁终是笑，“让他们先抱怨抱怨。来，摆个不慌不忙的大佬款儿。” 安瑟微眯眼，端起杯酒慢腾腾啜着，“好吧。” 从特殊安全部和联合舰队抽调出来的，组成调查组的核心组员，清一色高阶战力，她自己过去势必会死得很难看。 别提真的就将某位六阶上将一撸到底充当护卫了。她想过了......无论如何得先抱着大腿过去试试态度。 这一磨蹭就又是半个小时。 群星工作区西区a11-3-2，六十九层。 “喂，谁知道，那劳什子小娘的到底什么时候来？”欧利搭在桌上的腿换了又换，“被耍了是不是？！” “要不你先撤，兄弟们跟上？”旁边人唆使着。 “哼。滚。” “按说什么事儿我们大体也知道了，只是没想到负责的长官，会是这么一个......”史卫凑上，满是特别意味的抛着眼色，“模样算看得过去？” 其他人跟上调侃。 “怎么样。调戏两把把人吓跑，换人？” “哈哈。” “过份了啊，你们，好歹是个小女英雄呢。” “海怪，这么不舍让你上？” “在这扯个毛犊子，人家兴许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来了。” “熊子，去打个报告，就说我们联名反对弱唧唧小娘过来带我们。” “叨逼什么，自己去。” “再等三分钟不来劳资走了。晦气。” 这话方落，能容纳千人的，现仅稀落地或站或坐着六十来人的空旷会场内，霎时一片安静。 所有人有所预感地往后面扭头看去，同一时间，站起、直立，参差不齐的含着恭敬和惊讶唤，“首领。” “很热闹啊。”边沁懒洋洋地踱步从后面前走，走到差不多中间位置时，随意挑个位置坐上去。 接着摆手，“没事，都坐吧。我只是来替你们头儿传个话，她现在有事忙，很快过来。嗯，还有时间，你们可以继续聊一会。” “......” 空气里凝滞一片。 没人真的敢坐下。 且话里的意思，替他们头儿传个话......跑腿来的？......大部人脸色变幻莫测。 至于继续聊......呵呵。 刚才聊啥了。 他们不坐、不动、不敢接话，边沁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将腿搭上桌面，背靠后椅，舒服地闭上眼睛，似养神起来。 凝滞的空气越发粘稠。 众人甚至有一丝呼吸困难的感觉。祸从口出......果然啊。刚才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但，谁会知道成为自家新任长官的人，与神出鬼没的首领关系当真好？！ 不是孤儿、奴隶，小领主，现在充其量算势头正好的小英雄罢了吗？谁在意啊。别提战力等级，当真处于随便能捏死的层次。搁谁谁不心头别扭。 一秒，一分......十来分钟过去了。 就在边沁开始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充分醒悟并发挥自己以身作教的迟到精髓时，三步开外，一影子晃了出来。 他转眸看去。 其他人自是保持不约而同的动作姿态。怎么进来的？首领的出现他们捕捉不上便罢，眼前人...... 安瑟淡淡扫视一圈，没说什么，先走至边沁身前，手中透明电子版敲在他搁着双腿的桌面，“走吧。我要开会了。你在这碍事。” 碍事...... 边沁放下腿，腰身前倾，“你说，我旁观？” 玩上瘾了是吧。安瑟声色不动，“不用。” “行吧。”人应着便站起往外缓步离开，“别太严肃，吓着他们了。” 众人：“......” 安瑟随后径直走到第一排，没继续往高台上去，而是靠站在中间的桌子边，轻叩，视线投向所有人，“坐。” 从边沁到来就一直站着的众人，相互瞧了一眼，默默坐回位置，打量着最前面表现从容沉稳的女子。 “欢迎加入我的调查组，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直属长官。” “首先，说明两点”，安瑟顿了顿，不带情绪的眼神似落在每一人身上，“第一，你们是被挑选出来的精英，我相信你们有足够的能力，和对全人族的忠诚。” “第二，不要质疑我的权威，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从签署协议的那刻起，你们就只剩两个选择，死，或者跟着我，直到任务结束。” “相信我，我能让你们随便哪一个永远消失在这里，不用负担任何后果，亦能带领你们以最好的方式去达成最终目标。” 清冷的声音如冷冽寒风吹进心间，“听明白了吗。” 沉默的默认，表现在众人神色上。 完全，跟料想的不符。弄走，换新的？开什么玩笑.....首领亲自前来撑场的人，应该，不差。 安瑟面上冷峻，心里却在快速地评估情况。 别人的震慑，只能维持一段短时间。再长一点，会形成实质的现实评价。但，一开始能站稳，往后的，她自会慢慢让人信服。 她没停顿太久，在没人表达异议或其它不满行为后，续道，“现在，每人先给自己起个代号取代名字，在往后调查里，我需要你们低调，无形，无迹。” “五分钟。从最右边波顿开始，报到。” 代号？ 一声音从一侧扬声传出，“头儿，海怪可以吗？” “可。”安瑟瞟一眼，海怪？是嫌自己长得寒瘆吗，“你们不用一个个在下面挤眉弄眼的，想说话就说，可以讨论。” “头儿，自己想太麻烦，我们可以帮他起。” “......”满满的恶意啊，“好。” ...... 七个小时后，等全部人分散离开，安瑟转到居住区南区，曲起的手指在即将叩响某道大门时，无声的往两侧滑开。 “进来吧。” 安瑟转入，一眼瞧着了边沁，和旁边的瘦高男子。 贝里冈上将。 即将上任的六阶护卫。 第二八三章 回归生活 说是护卫，安瑟可不敢摆架子，第一时间恭敬地先称呼，“贝里冈上将。” “唤我贝里行了。”贝里冈温和地说，“特殊安全部的人本就桀骜散漫，而联舰抽调的，多是自恃其才。不过露一脸，就能接得住场子，很好。” 安瑟微笑，只道，“他们是一群可爱的人。” 可爱的人......这话让贝里冈一下喜欢上这个进退有度，懂得理解的年轻人，“饿了吧。来试试我妻子的手艺，她专门为你准备了晚餐。” 一股暖流从心底划过，安瑟弯眉，亮光似从里面透出，“好，谢谢。” 往里挪步时，边沁靠近，“感动了？” “嗯。” “......” 安瑟是觉得，自己先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得之内情的，本应是被认定的忠诚之人，而处于联舰上将这位置，除非自愿，否则大佬们也不能强迫他放下身份去跟在一小辈身后，时刻护着。 这大概，是真的，他愿意，想要亲自守着。 不是因为自己重要，而是事情重要。 一些无私的人，无论本身性情如何，在她眼里，都是可爱的，值得尊敬的人。 ...... 拿圣星舰学院附属少儿分院。 一群半大不小孩子，围在最小一人身边，边走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莉莉，你姐姐真的来了吗。” “她是不是跟报道见的一样酷？” “莉，什么时候请我们去你家里作客啊，没去过呢。” “对，太不够意思了。” “是啊是啊，到时什么事儿都可以做了，我讨厌放假在家.....” ......维果落在最后，听到姐姐时就开始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净显摆。同时不禁埋怨，他哥明明也去了，怎么一丝消息也没有。 安瑟在门外等着。 远远地便瞧着那群热闹的身影，露出笑意。 “姐姐！” 接过扑来的身影，“胖了啊，轻力点。” “......”莫小莉放开手，纠正，“我高了，不是胖。你不是都记起了吗？说了很多回了。” “好吧。” 周围一瞬围满了小孩，“大姐姐，我是小莉同学。我可以去你们家里玩吗。” “我，我也想去。” “大姐姐，我们都喜欢你的。” “是的。” ......安瑟听着煞有介事的认真说话。这是为达成目的的拍马屁吗。视线转了一圈再回到莫小莉身上。 莫小莉嘟嘴，耸肩，摊手。自己可没让他们过来，是他们非要跟着不放，也没答应让他们去家里。 “好啊。改天有空让小莉请你们哈。” “什么时候有空啊？”一道清朗声爽快接上，“大姐姐你说话要算数哦。我们还没去过呢。” “......”现在的孩子不好打发，是么。安瑟点头应，“好。” 等所有人道别散开，维果从最后面踱步而上，别扭丢下一句“别忘记叫我”，跑了。 安瑟摇头失笑，牵着人边外走边问“怎么样，想请他们回去玩儿吗。” 莫小莉有些犹豫，“会打扰吗？姐姐你这几天会在家吗。” “没有意外事儿的话，在。”安瑟回，“想的话自己定时间，自己安排准备，好好招呼小伙伴们。” 该见的人见了，接下，就是回归之前如常的生活。 起码，表面如常。 “好麻烦......”抱怨的回应传来，下一句紧接着，“好吧。” 心口不一。 安瑟叹息地拨弄着发顶，“丫头长大了诶。” 莫小莉：“......” 西外区林东2i号。 这是当初泽木熙输掉的家当，这倒霉的家伙说一不二，异常豪气地兑换了欠下的每个人的下注。放着安全、奢华的豪宅空着不住，是不道德的。经过简单整理，她不在时，已让莫小莉带着管家和女仆们搬了进去。 走上三四分钟，隔壁就是赛尤拉的私宅，当初举办生日宴的地方。 很是方便串门。 她接上莫小莉回到时，里面正热闹着。 舒缓音乐响在耳边，柔和粉蓝光投影覆盖中心客厅，穿着各式休闲睡衣的熟悉人影在来回走动闲坐聊天玩乐。 “......”安瑟揉额，径直走向诺亚，“怎么都来了？” “嗨，阿瑟，你回来了。”赛尤拉于数步开外冲她摇手，引得佐伊，泽木熙、墨菲、索林、赞南......纷纷注目招呼。 诺亚穿得像只棕浣，“他们在庆祝回来后的放松假期。” ......所以？借地儿？？？睡衣派对？？？关键是，“怎么没人通知我？” “哦，通知我了。”诺亚正经回。 “......为什么是跑这儿。” “听说隔壁自上回后留下阴影。以后改这儿了。你的地方，安全，更没哪家长辈烦。” 安瑟：“......” 她能表达抗议吗。“谁说我的地方安全？”恰恰相反好么。 诺亚提醒着，“他们都不知道。” 安瑟一时语塞。有关能量体，有关所有正在做的事儿，的确，没人知道。事实上，她连阿克也瞒下了。 起初是因记忆问题没有贸然跟人谈论的兴致，近几天彻底恢复后，顾虑多了一层。 半晌，只悻悻道，“好吧，随便了。”要是连身边的异常都发现不了，更别提陌生的遥远之地。 “让你想的东西，怎么了。”她续道。 “不杀，只困的空间武器”，诺亚回，“不是不可以，只是，使用过程仍得出其不意才行。” “嗯，关键两点，便携、有效，其它再慢慢研究。可行的话，扔给杜兰德制造去，不是说他成立了研究室吗。” “一群渣渣。” “......你看着办。”安瑟随意扫视的目光忽的停住，定在不知何时挨在一起说话的赛尤拉和凯身上。 说起来，一明艳大方一从容沉稳，看起来，挺般配的。 就是自己记忆如数恢复后，也不知如何评论。 “凯什么时候回去，知道吗。” “我知道他等着约见上门。”诺亚瞅着她，“干什么？别跟我说你想断人姻缘......” 安瑟自不会认为这货是在维护，八成看好戏居多。“什么也不干，看着。”说着，稍顿，“以自己喜恶贸然插手别人感情......不太好。” “你明白就好。”诺亚嗯哼一声，“别吃力不讨好。” 这话落，再忽然道，“有人动了不落星的防护网程序。” 嗯？什么意思？ “谁？” “罗瑞。” 第二八四章 鲜血洗礼 安瑟微怔，顶着大问号看去。 罗瑞本就是技术管理负责人，这个，哪里不妥？ 诺亚表情看不出端倪，片刻道，“没事了。可能，误操作。” 误操作？安瑟脑里划过数个念头，“他们都是三阶。会不会是......有没发现异常的地方？” 自家地盘，早在返程时，已吩咐下去统统全覆盖安装监控，她先前对这玩意不感冒，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得不严防。 “不是那些东西。紧张什么。”诺亚恢复闲情逸致，“你对它们感兴趣，它们未必将你当作一回事，管你是哪根葱啊。啊，不对，记不记得你是哪根葱都是个问题。” “......” “别一味以人的思维去揣测。”它闲闲补充着。 安瑟一时被堵得没词儿。 遂摆手往里走，“谨慎点总没错。” 诺亚视线从离开背影上挪开，原管理的表情消失，看不出情绪。 ...... 安瑟打算陪丫头度完周假后，回一趟不落星。 在此前，先给阿克送行。离开半年多，每人多少都积了需要处理的事儿。 “记住，任何时候不要离身，不要去没有信号的地方，不要单独一个人出行。”安瑟给他戴上追踪定位手环，一字字叮嘱道。 阿克瞧着她绷紧的严肃表情，“怎么整得像被追杀一样。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有啊”，安瑟点头，“所以，乖乖的，听话，知道吗。” 阿克无奈而笑，“我危险，还是说你危险。” “是任何人都危险，特别像你这种好看好吃能打的。”安瑟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着，拍着他胸膛，“嗯，在我解除危险信号前，亲爱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置于眼皮底下被看着吧。” 阿克知道她出入群星，与高层有联系的行为，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只能猜测与最终被毁行星有关。 因此没再深究，“我注意。” 将人送走，其后，帮丫头办她的第一回小聚会，时不时听赛尤拉嘀咕进度，再者，暗里的研究讨论、任务安排等，一切维持着有条不紊状态。 第八天。 将丫头送回学院，她直接坐上了飞船，回返不落星。 随行的只有诺亚，和贝里冈。 当然，现在贝里冈只被简称为老贝，换了一副不起眼外表形象，全数收敛起身为六阶上将的气势，显得普通随和，似邻家大叔。 在将近抵达时，安瑟接到了磨赤儿的通信请求。 第一时间，她心里漏跳了一拍。作为甘娜的副手，除了前期，磨赤儿从没主动联系过自己。 投影打开，她对上一张黑灰中染着血迹的脸。 三分钟后，她将目光转向诺亚，眼底印着怔、怒，和痛。 “我刚接收到”，诺亚说着，神态端正，“刚想通知你。” 安瑟看了它一会，转向控制台，还有半个小时，到了。没人再开口，空气里维持着死沉的寂然。 然后，在时间流逝中，飞船进入不落星外太空范围，绕过一片零碎残骸带，抵达停泊港。 忙乱的飘荡着血腥气味的地方，看着领主大人突现出现，尚处于震惊凌乱中的众人，纷纷原地怔愣了片刻，方急忙的微弯腰行礼。 安瑟只看向只身迎上的磨赤儿。 “带我过去。” “是。” 寒凉的地下库，停尸间。白气缭绕，积聚不散。不少人影在来回进出，或定着整理，见着来人后默默垂头，弯腰。 数百具从太空弄回的，残缺程度不一的尸体停放在半高白台上，遗容尚没整理，显得惊心而苍凉。 安瑟一路看着，走去，至其中一具前停下。 面目模糊的脸蛋，只能依稀靠想像描绘出原来模样。黑色防护服被割裂，露出焦黑透灰皮肉。 麻钝的痛感，在这一刻，席卷全身心。没有一个人的死，让她如此痛过，仿佛扼住了咽喉，难以呼吸。 她想起初见时倚靠在树下指路的清冷，想起再见时在擂台上的狠辣不屈，想起带头吼叫着誓死追随的严肃，想起默默揽过所有事务，悄悄的任劳任怨。 甘娜是第一个追随她的人，一手带起了如今的队伍。 也一直在诠释着什么叫最忠诚的部下。 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突然的一天，不是终老床榻，不是死于战场，甚至一句话也没留下，来不及道别。 久久的，一片死寂。所有人慢慢停下了手里动作，没人再发出任何声响。 诺亚站在身后不远，静静看着。 贝里冈侯在入口处，打量的目光过后，最终定在单薄的背影上。在这星际里，没有家族庇护的孩子，想要得到或守护什么，本就是处处惊心，得步步为谋。 不知过了多久。 不发一言的人影，重新转身走了出去。 陆地，第一洲，防卫体总部监控室。 安瑟定定地看着从不同角度展现的，数道快进的投影画面。 诺亚在旁主动开口，“都经过专业掩盖处理了，你这样看找不出异常的，连我也......这不能怪我。” 听着话语，安瑟转眸瞧去，“你在几天前，提过防护网被动过。” 太空港的三艘战舰突然发生爆炸，包括甘娜在内的数百人死亡。同时，妮妮、罗瑞失去踪影。 “是，我是提过，但马上恢复正常了啊，找不出任何异常是不是。”诺亚回，“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试着还原部分数据，冷我在一旁算什么啊。” 安瑟挪开目光，站着没吭声。 直到身影靠近，伸手抱过来，“我陪你报仇，好不好。” 半晌。 安瑟终于低应，“好。” 十来分钟后。 “你要有心理准备。”诺亚在准备放映还原过的、经过整理剪辑的有效信息视频前，提醒了一句。 沉默，点头。 微蓝的柔光亮起。 开场是妮妮的声音，“喂，卷毛，我准备回家一趟。” “嗯？” “回让城啊。瑟瑟也快回到了吧。” ...... “救我。” ...... “两个条件。” ...... “好。” ...... 安瑟看着夺目的火光，心里有着尖锐的痛、悔，及冰凉。 “所以，这里存在着一个被忽略的信息，西恩被救走了。”诺亚补充着，静静地看过去。 从一开始，它就知道，可以阻止。 但它更想让她明白，在真实地经历失去、背叛的鲜血洗礼之后明白，斩草不除根，过于心软的后患。 第二八五章 见面处理 沼光星域，斯亥森洲。 罗瑞对这里是不陌生的，当初毁掉六部，顺带救走的奴隶就被送到了这儿。这儿活跃着最广的生物交易地下市场，然鱼龙混杂的地方亦便于隐藏逃生。 当时，有个人还上了他们的盯防名单，血色位于这里据点的负责人，爱丽丝，一个脾性古怪实质无比忠诚的人。 因临时决定直取血星，派往这儿盯梢的人被唤了回去，然后，惨胜之后，基于休养生息需要，他们并没对残余部属穷追猛打，统统扔给了其它联合势力看着办。 对，就是看着办。 事实证明，不亲自赶尽杀绝，留下的隐患会成为现实。 他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这里。 随着领路的人，他穿过热闹喧嚣的街道，穿过比肩接踵的人群，穿过空阔阴凉的走廊，到达一个略显暗沉的大堂。 眼里映出浓烈的纯粹红色。 一身艳红长裙，披散着垂腰长发的女人坐在厚实毛皮铺垫的宽椅上，斜撑着脑袋，看过来。 罗瑞停下了脚步。 “你让我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人呢。”他开口，声音干哑。 “带出来吧。”爱丽丝看着一头乱发，神色憔悴苍白的男子，往下吩咐道。身侧有人立刻应声而去。 “我自是信守承诺的。”她从宽椅上离开，裙摆长长拖曳在地，如盛开的一地嫣红。 罗瑞侧身避开她绕来的手。 然下一秒，却被更快地缠绕而上。贴近的身体，耳边吐气如兰，“你看，都这样了，不如留下？” 震动的喉咙发生嘲弄，“我对双性体没兴趣。” “咯咯，真是没品的男人。”爱丽丝夸张地裂开红唇，粗厚眉毛上挑，“我知道你对什么感兴趣。” 话落，一道娇小身影由远而近地被带着走近。 脚步虚浮，毛茸耳朵耸拉着，一脸憔悴无力之色，在一眼见着熟悉脸孔时浅蓝眼眸先是一亮，再是一暗。 这情形...... 爱丽丝放开了禁锢动作，“你看，人来了。” 罗瑞大踏步将人接过，扶稳。 妮妮垂眸轻喃，“对不起......” “没事。”罗瑞顿了几秒，艰涩回，“我们走吧。” 他扶着人转身朝来时出口处而去，一步一步，不快不慢，然最终的，在堪堪靠近时，两侧守卫往中间移步，堵住了继续前进道路。 其身后大门缓缓自动紧闭。 “我没说现在就让走。”声音从后头传来，“感不感兴趣的不重要，留下来玩几天再说呗。” 边说着边靠近，“可爱的妹妹啊，你说是不是？” 罗瑞一把将人往身后藏，“我们要现在走。”他的眼神里藏着别样异光，“我身上，定位未除。有人，会找来的。” “你是说你们头领吗”，爱丽丝语气不变，“勇气可嘉啊。你说她来杀我，还是，你？” “你一定比我先死。” “咯咯，我好期待呢。我想想啊，你来这里花了两天，等她发现追过来，可能，晚一天？那么，这段时间，你们就陪我玩玩，等她好不好？” 话落，破空声无声到达跟前，罗瑞将人往外推，硬生受了一掌，急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啧，英雄救美呢。好感动。” 话说着，两道身影再交织在一起。 妮妮撑着虚弱的未愈之身定定看着。 明明一身累赘的拖尾长裙，却依旧敏捷灵活得只能瞧清翻飞红色影子。不过两分钟，重伤一方倒在地上，艰难地支起半边身子。 妮妮下意识准备过去扶，然走了两步，停下。 一道艳红身影已转至跟前，“妹妹，去哪啊？他完了，轮到我们玩了呢。”爱丽丝伸手抚摸过她苍白脸蛋，“现在没人碍事了。” 妮妮后退一步，紧接着膝关节一疼，跌倒于地上。她本就不善战，且差了两阶......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你......”罗瑞趴在地上，咬紧牙龈，“不要忘记，对外的你，从没违背过自己承诺。” “我会让你们走的。”爱丽丝回着，却没回望他，只跟着压在倒地的娇小身子身上，禁锢挣扎的动作，手指重新抚摸上脸孔，顺着下滑，“妹妹，你在颤抖呢。” “走开......” “你们感觉越讨厌，越害怕，我就越欢喜。” 能从这里离开的，唯有废人。没什么，比生不如死更好玩了。一个一个的，她都不会放过。 艳丽裙摆，铺散在暗深色地板上，有种靡靡气息。 立在大门处三名守卫暗暗盯着，神色如常。然下一瞬，便捂着喉咙，扑通地重重倒于地上。人......从哪进来的...... 一颗圆滚人头，咕噜噜地精准滚落至刹那站起的人的脚边。 是......怎么可能......她好不容易重新攀上的人，五阶战力的头领，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杀了。 且如何，进来。 爱丽丝看向突然无声出现的三人，最后落在为首的熟悉人影上。 “你......” 一字落，在她意识到危险的那刻，只看到翻转的场景，和倒地的艳红影子。 贝里冈神态平和，甚至没看滚落的人头一眼，在干脆利落解决完该解决的，回到原先守卫站着的地方，将门打开。 凉风吹过，外面一片沉寂的空荡。 像所有人全部突然消失了一般。 “瑟瑟......”妮妮爬起半坐在地面，怔然呢喃。 这突然其来的一切，不止对方没反应过来，自己内心也升腾起无尽骇然。 血，须臾间流淌满地。 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眼前，半蹲，矫正明显脱臼的膝关节，再伸出手。诺亚......妮妮下意识搭上手，被扯起扶稳。 这期间，恢复一丝气力的罗瑞自主挣扎着爬起，挪去半靠在最近一侧壁面，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情绪。 没人再开口。 直到干哑的缓缓声传出，“对不起。” 从外面传送进来，就一直处于沉默状态垂眸不语的安瑟，终于轻浅回，“我该拿你怎么办。”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罗瑞艰涩道。 “不，你有，只是不愿冒险。” 空气一瞬再度恢复寂然。 罗瑞没法反驳。 想想，的确，是......不愿冒险。在知道地方、在亲眼确认人无事之前。他甚至清楚，出事后，眼前人一定会以最快速度弄清事实。 然后，她会来，无论在哪里，无论是否危险。 一直，是这样。 “为什么，不相信我。”安瑟看着静默的人，“你所做的，怎知我不会答应？更别提他们，曾经看去强大无比的他们，现在在我眼里，已不算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有份量相对更重的人，我也有，因而，我理解，但，无法接受。”她最后说道，“这次错误，你我承担各半。所以，走吧。” 走吧。 妮妮在一侧愕然，“瑟瑟，别......” 正说着，却见胸前光芒升起瞬间闪过，人已消失于眼前。 这......她转眸扫去，偌大大堂，已空空荡荡。诺亚和那陌生人，一同消失了。 她怔怔地看向罗瑞，回过神来，“我，我们晚点再找瑟瑟解释。” 没用了......罗瑞闭着的眼睁开，“走吧，出去。” “嗯。” 搀扶着沿来路出去，没有出现半道活的人影。 只余尸体，沉冷阴凉。 第二八六章 情报网 安瑟没有当即离开斯亥森洲，而是找了处休闲小楼，坐于落地窗旁，看向外面繁密活跃的交易市场。 耳际，通信频道上，亦正热闹着。 “哎呀，我追上那小子了......草，他娘的临死了居然失禁。我有那么恐怖？！” “不，海怪你是长得一言难尽。” “白虫你滚犊子的，老子易容了！” “喂，兄弟们，让你们看看我到了哪里......” “美女与野兽？” “娇滴滴的女孩儿啊，地下斗兽场底线都这么低？” “低个毛，是没有！” “要不救出来后安抚两下。” ......“你们消停点，谁与别人有接触马上自个给我滚回去接受隔离调查。” 清冷声响起，一瞬安静三四秒。 “没，头儿，我开玩笑的。” “我不是开玩笑。” “......” “哈哈，镜子你活该。” “蠢蛋，被警告的包括你。” ...... 诺亚瞧着沉静的面容，“以权谋私，动静太大，有人很快要见你了。” 爱丽丝新傍上的靠山势力对外称为银耀集团，为斯亥森洲三大地下生物交易商之一，头领虽第一时间被贝里冈干掉了，但不在这里的其他骨干仍在处理中。 调查组的数十名核心成员，没有一个低于四阶的，在相互配合下，进行针对性暗杀清除行动不难。 从今天开始，“a.s集团”将取而代之，成为这里拥有话语权的势力之一。同时，也是对外表达的一种震慑，敢收留仇敌，得承担相应后果。 闻言，安瑟轻“嗯”一声表示知道。 回应方落，便收到边沁的通信请求。 “你在哪？”边沁看着映出的清静雅致环境，“完事了？” “没。远着。”安瑟简单回。 “......”这需要的是实诚吗。边沁提醒着，“凡事适可而止。他们暂时归你调派，不是你手下的杀人工具，准确来说，他们的职责只限于调查所谓神族事件。” “你说找古酋族族长卜问吉凶，如何了。” “是预知未来某个重要节点，怎么从你口中表达出来像是神棍.....不，你别扯开话题，这事儿，别指望我能包庇你，没用。” “需要我写一篇‘论行动的必要合理性’上交吗。” 边沁瞧她不似玩笑的，始终没啥表情的一副脸孔，“你真能编出妥当理由？” 安瑟没挑出话里歧义，仅道，“能。” “......”打量数秒，边沁忽地一笑，懒声道，“野心不小啊，小家伙。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别误了正事。” “嗯。” “对，那个，诺亚是吧，在你身侧？” 安瑟直接把画面转了过去。 “阿蜜拉说你再屏蔽它的话，它就亲自过来找你了。” 诺亚闻言感觉一下不好了...... 通信挂掉，安瑟转眸，“阿蜜拉，是谁。” “一个神烦的老东西......”诺亚嘀咕半句顿住，不太情愿道，“嗯，我族类。” 族类，智能生命一族？ 安瑟微怔，回神。智能生命虽比任何一族类都稀有罕见，但凭大佬们的阅历，似乎，何时身边冒一个或数个出来，也当不得奇怪。 只是...... “干嘛一副嫌弃模样，有什么问题不成？” “说了，神烦，像传教士。”诺亚闷哼，“反正不用管就行。” 安瑟瞧着，没再问，视线重新投向外面，半晌道，“弗格到哪了？” “快了。等多半个小时吧。” “嗯。” 随着度过最初人手不足阶段，各机构相继成立，事务逐步转让出去后，弗格和利娅就离开了不落星，选择待永望星去了。 利娅是标准的战斗狂人，爱好只三个，打架、睡觉，和酒。而为了第一个，没事儿时她的时间都花在了训练上。 而弗格......安瑟觉得他除了捣鼓那一堆化学元素外，挺闲的。 半个小时，或许更多一点。 不想说话，发着呆的安瑟终于瞧着了出现的身影，依旧如常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姿态优雅。不知为何，见着这模样，笼罩在头顶的两三日来驱散不了的密云开始了一丝松动。 这些一路陪她走来的人，不是后来随便一人可替代的。生活很现实，有了资本，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而最初，是最难的。 这些人，陪她走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诺亚陪着等人来到后，自动走了出去。它得解决阿蜜拉那货，一想到会擅自跑来就浑身难受。 弗格走近，坐下，对上视线，沉吟开口，“要不，先借个肩膀，缓缓再说？” 安瑟真的靠了过去，闷声道，“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了，得相信我，我也会保护她的。” 弗格：“......”这事儿需要你操心吗。 他无奈伸手拍拍，“行，我知道了。” “真的。” “好。” 安瑟挪回去，靠回椅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将目光投向外面，“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哪方面。” “作为我们的扩张据点之一。” 弗格凝神，“挺好。” “我打算在这星际，有名号的黑域由点成面的铺下一张情报网，这里，就作为第一站吧。”安瑟说着，“后期由你负责，可好？” “后期？” “前期怎么弄下的不用操心。接手就行了。” “所以......我该知道什么？”弗格若有所思，问。 “嗯，要。” 安瑟接着把自己参与的计划，现在正在做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总结道，“黑域是一块追踪死角，这里多数人拒绝被窥探，需要人力取代监控的不足。” 弗格好半晌才回，“所以，你半年多转一圈回来，我们更危险了？” “我以为，你得先感叹一句我更厉害了。” “呵。” “......” 弗格瞧着她，继续道，“不过，你这光明正大的顺便以权谋发展的方向不错，算两相成全，两相得益。” 安瑟点头，“我让磨赤儿带人过来了。这两三天露脸镇住场子我就去下一个地方。” “哪？” “先从熟悉的地方下手。” 弗格几乎没作多想，“破碎之域？” “嗯，我想他们应该会很高兴见到我的。”除了倒霉那些。 破碎之域、阴暗城、孢子之地、守望洲......总得一个一个的扫过去。 第二八七章 重返旧地 等磨赤儿带人从不落星来到后，弗格跟着去到了银耀中心，事发之地。 这是一个呈“星爆”状放射型建筑，为斯亥森洲地标之一。外围空地围了不少人，见着一群清一色黑衣，胳膊缚着白布条的人出现后，让开，退离数步。 不久前，不知是谁慌慌张张地连滚带爬出来后，里面成了一片死地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某伙人无声无息地被灭掉，在黑域内不罕见，但，当对方是默认的大哥级别时，这情况，就变得骇然了。 除了个别势力暗暗打探消息外，没人敢擅自进去。 一具具尸体从里面被拖出来，堆积。最前面，醒目地，单独摆放着两颗人头。银耀的老大，还有，那女人...... 所有人都觉得，这绝对是年内发生在洲际的最炸的一幕。 对方......打哪来的，霸气。 撒上助化尸液，熊熊烈火瞬间席卷而起。逼人的高温使围观人群再退了两步。 磨赤儿领着所有人，垂眸，静默，致哀，为之前死去的兄弟告慰，为从此无力的永久离别。 肃穆和哀伤仿佛会渲染，周围声音渐降，变得一片无声寂然。 顶楼上。 弗格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看着烈火席卷尸体变成灰烬。 斯亥森洲不同于之前的血星，血星是个人领地，可以以大量武力压过去，而这里，是聚集地，有各式各样背景复杂的人或势力，真被要挟了，以他所知的原己方力量，是不好解决的。 这回，是真正的震慑了。 而有关这事始末，彼此都避开了没有讨论。 木已成舟。转移注意力到需要的地方也好。 ...... 安瑟将视线投向随意站着的六人。显然，这回，所有人不在一个地方，采用的是虚拟现实模式。 而围着的中心不再是长桌，是近十米长的大型全息地图。 边沁在一侧朝她招呼，“过来。” 这是......安瑟看一眼陌生的地形建筑，再瞧向他。 “火羽，努加星。” 所以？ “预言之地。” 然后？ “就这样，奎勒就近过去了，暂时看不出什么。” 哦。安瑟将目光转回继续打量着......这种能延伸出无数种意思的信息量，等于什么也没有。 正想着，便听得“我们收到了有关你的行动信息”。查普曼走过来，说着，“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都违背了星盟的不干涉准则，会引来不必要猜测。” “我退役了，不算星盟的人。且不会在公众场合现身。”安瑟回，“再说了，料理的是黑域的人，动不着帝国利益，更不涉政，可以放心。” “所以，你意思是，会继续了？” “黑域本就难以监控，铺设独立情报网很必要，这能填补你们暗线不足。” 稍顿，补充，“常驻据点的是我的人或当地招收，更不涉及相关之人。” 边沁在一旁听着轻笑，“都说了别管她了。信了吧。” 查普曼没接这茬，想了想便作罢，只要不涉入帝国内部事务和政权纷争都算小问题，“记住你说的，注意分寸，不要打破星盟对外的中立平衡。” “嗯。” 见其无事，边沁继续他未完的意思，“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许是，能发现什么。我想见过的人，比旁人多少敏感些。” 安瑟没拒绝，点头。 “我晚点过去接你。” “多久？” “五六天吧。” “嗯。”安瑟伸手取过眼前一方块全息地图，放大，看着上面走动的像蚂蚁一样的人影，“星球上有多少人？” “近十亿。巴鲁族母星。” 巴鲁族......安瑟稍怔了一下，揉额，这就是利娅故乡了。只是，她从没提过，也没有要回去看看的意思。 大概，可能，是一个伤心之地。 “要是最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怎么，处理？” “保持观望”，边沁拨着地块转，“谁也不知道所指的预言之地代表什么意思，能怎么处理。” “果然，神棍啊。” “......” “你出发的话，直接定位破碎之域吧，我到时在那儿。” “挺忙的啊，你。” “为人类服务。” “......” 安瑟塞回方块图，“没其它事儿的话，走了。” “嗯。” 从虚拟现实退出，沉思了一会，安瑟还是给利娅去了信息，“我过几天有事去一趟努加星，需要我做什么或......一起？” 半天后方收到回复，“不用。” ...... 在斯亥森洲事儿告一段落后，安瑟坐上飞船，前往破碎之域。 跟着的依旧是诺亚和贝里冈。 在外域残骸带上，飞船不出所料地被拦了下来。一嬉皮笑脸的人影出现在即时通信上，索要着过路费。 安瑟真服了这些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拔毛精神。 她直接露了脸，“我能刷脸吧。” “你以为你......”那人刚启动冷嘲热讽模式，下一瞬便怔住，接着回神，摩搓着手掌笑得谄媚，“当然可以，贵客，财神爷，这边请，小心安全！诶，我们替你护航吧！” 飞船一路畅通无阻地从外域进入内域，最后停在停泊港。 贝里冈颇有兴致地打量这地方，“你常来？很熟？” “不，第二回。” “那......” “我的钱跟他们很熟。” “......” 安瑟是说真的，不提第一回，就是后来所有大小武器装备包括战舰，供应商全出自这儿。好歹也花了数十亿吧，能不熟吗。 得知她来的消息，不多时，便相继来了热情招呼上门的。 安瑟一一拒绝，直至遇到目标。 老霍一张圆脸笑得极是和气憨厚，“到我们那儿坐坐？” “好啊。” “......”老霍原以为会跟其他人一样被拒绝，谁知，好运来了啊。他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那，这边请。” 风景秀丽的庭院内。 安瑟晃着杯里酒，陪着寒暄数句后，开门见山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要紧事儿。” 老霍笑，“自然，不知何事？能帮忙的一定要请我帮忙。” “嗯，这事儿，你的确帮得上。”安瑟缓缓道，“我想收购你家产业，成为我们集团名下一员。” 什么？ 老霍的笑脸，一下僵硬了。 第二八八章 暴利行业 军火贸易是暴利行业，这是众所周知的。 安瑟既然想在黑域上发展，从事军火交易，是第一选择。破碎之域这些人，贪婪，爱财，无耻，但有一点，对待外来势力时异常团结。 他们有归属感。 将斯亥森洲那一套搬到这里不合适，遭遇联合排斥抵制是必然的。因而，想在破碎之域插入一脚，和平收购是最优方案。 霍氏贸易是她选择下手的对象。 老霍笑脸僵硬两秒后恢复，“哈哈，说笑了，我这小打小闹的，哪能让你看上。” “你有更好的选择”，安瑟没有在意这拒绝姿态，续道，“诺亚，协议书。” 一块半透电子板稳稳递来。 安瑟接过，打开，推至他眼前，“看看，或许你会感兴趣。” 老霍心下有些恼，瞟一眼打算再次严正表达拒绝时，听得，“三年前，你与迪家因一桩意外事故闹翻，其后遭遇严重打压，客户被抢，货物半路被截，基地频频遇袭，现在，年度成交额已降至高峰时期四成，只能算苦苦撑着表面风光。” 闻言，脸上仿佛被掴了一巴掌，神色黑沉，“他也讨不了好。” “是，然两败俱伤，哪能顺得了气。”安瑟不紧不慢道，“我们，你是知道的，守承诺，重感情，更讲究有债必偿，会提供最好的庇护。” 老霍眸光微闪，若是两天前听着这话，他肯定是要发笑的，然最新得到的消息...... “这不是甩钱然后一脚踢你出局的意思，作为分支，原有事务主权仍归你，你所能得到的，不会比原来少。”安瑟再次示意，“不如，看看？” 柔和的屏幕发着亮光。 老霍忖思片刻，只看着她，“我需要你展示一下，所谓的最好庇护。” 传闻归传闻，要是...... 安瑟笑，转眸朝不远处似闲站着看风景的贝里冈看去。 老霍紧随着视线，身影映入眼帘的一瞬便消失了踪迹，接着后背一寒，阴影袭来，颈脖沁凉。 这人......是谁？ “你看，这是我的诚意。”安瑟温声道，“能和平解决的，我不希望动用武力，很伤和气的，对不对？” 她摆摆手，“没事了。退下吧。” 突然出现的人再无声退去。 老霍感觉冷汗似冒了一层，那一刹那，真实的杀气，死亡的感觉。顿几秒，回神，目光落在协议书上。 “我，先看看，三天后给你答复。” “一天。” “.....好。” ...... “谢谢。”走在路上，安瑟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贝里冈说道。调查组的人自己吼起来没啥心理障碍，但让人家上将动不动帮着杀人、恐吓......回头想想，好像，稍过了些。 “职责。”贝里冈能主动选择跟着，心态本就是放得极开，只是一路所见所闻，“你真打算插入一脚？” “嗯。”安瑟点头，“铺设情报网，其中附带的大量人力物力，得有收入来源支撑吧。你家首领们没给我支付薪水啊。” 贝里冈觉得这娃是真能掰，遂道，“混乱战火会牵连无辜。”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它是杀戮，亦是守护。” “管治会控制冲动。” “这儿没有管治。” “嗯，这个，我想想，这些地方也太混乱了，相关帝国舰队干什么去了......” “......” 半个小时后。 安瑟在一处三层高的深棕尖顶小楼前停下，抬手轻敲。无形扫描过后，大门自动往一侧划开。 尚未进去，声音从里面传出，“不会动了是吧，去迎人。” “我这不是在准备。” “哇...哇.....” “闹什么，别哭！” “哇哇哇......” 听着更嘹亮的哭声，安瑟忍不住弯唇，不需要多大想像力，这鸡飞狗跳的生活便活跃在眼前。 这时，斐舍终于从里头出来，拨弄了一下头发，笑，“来了。进来吧。” 换好衣服从房间内步出的萨曼沙，瞧也不瞧地毯上哭得起劲的小子一眼，径直上前给了一拥抱，“欢迎。” “嗯，你们倒挺滋润的。” “这鬼日子你好意思管叫滋润。” 不知是否因见着陌生人，原嘹亮的哭声说停就停，安瑟看去时，对上含着满泡泪珠的双眼，煞是......可爱。 她情不自禁上前，蹲下，捏了捏胖胖的小圆脸。 “哇......”的一声再似魔音响起。 安瑟收回手，无辜地转头瞅向他父母。 萨曼沙翻了个白眼，“别管他。这小子就是想人抱，不抱就哭，瞎闹，烦。” 斐舍则在跟后面跟进来的两人生硬地寒暄，“随便坐，别客气。” 唔......安瑟瞅向小泪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抱起，轻拍着后背，“别哭啊。好看温柔又有耐性的小姐姐陪你玩哈。” 萨曼沙：“......”映射谁呢。 不过哭声倒真的慢慢停下来。安瑟颇有一股成就感，小胖墩挺听话嘛，还不怕陌生人。遂继续哄着，“来，叫姐姐.....” “他连我们也懒得叫，还姐姐呢。”萨曼沙跟着坐在身侧，“怎么突然来这边了？有事？” 安瑟觉得以这俩脾气带着孩子......真不容易。“嗯，我打算在这儿插一脚.....你们有兴趣，也可以看看。” “你说我当初是嫌日子有多绝望，才选择把他生下来。”萨曼沙没接她的话，只道。 安瑟轻笑，“有个新生命降临，挺好的。” 想想，当初一起逃到破碎之域后，虽没跟着一道离开，没再参与后面战事，但带着前途未卜的命运，小心翼翼东躲西避的随时可能一尸两命的日子，肯定也不容易。 最近她心情灰暗，来破碎之域时，便想着顺便来看看旧人，看看这个顽强的意外小生命......生活，或许，如此，谁也说不清。 小胖墩这会不哭也不闹，瞪着俩圆溜溜的黑眼珠转着。 “待几天？没哪可去吧。住这儿？”萨曼沙看着她。 “他们跟我一块。不方便。” “上面有足够空房。” 安瑟瞧她颇认真模样，笑，“我怀疑你们从没如此热情待客过。” “嗯。赏脸？” 低眸瞧了眼似快要呆不住，扭动着身子的小胖墩，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了。事儿挺多的。” 等回复，安排人事，观察动静......得全处理妥当。在别人过来接她之前。 第二八九章 协议.见面 萨曼沙没再说什么。 眼前的人，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无人所知的少女了。泛星媒下的她，公众讨论下的她，仿佛每次出现，都行走在更远的前方。 不愿追逐的人，只会被落下。 或许，当往后某天隔着屏幕再看时，可跟小子来一句，好奇是吧，她当初还抱过你呢。 ...... 晚餐归去，宽敞的套间内。 安瑟浏览着有关将要去的努加星的资料。该了解的，去前得提前了解。话说，利娅的故乡，那真是一个......景美人更美的地方。 难道异族也有审美观，爱挑美人们下手，将自己变得人见人爱一些？她闲闲地猜想着。 虽然她老跟边沁调侃说神棍什么的，但古酋族作为被推崇的先知一族，莫测的预言能力，约摸，是有那么，一点的。 斜对面。在软软大床上趴着眯眼的诺亚，忽然蹭地跳起来，“我******。” 想得入神的安瑟被惊了一下，转头，瞪眼，“说人话！干嘛！” 伸出爪子苦闷地扒拉了一下长毛，诺亚重新蔫蔫趴下，不动了。 瞧着摆出的那一副生无可恋，无须再恋的姿态，安瑟颇为好笑，“搞不定你那小女友？还是要来找你？” 这两天在默默地捣鼓什么，她能想得到。 “什么小女友！”诺亚即瞬炸毛，“那是老东西！话唠！烦人精！” “作为永恒生命，时间有意义么”，安瑟继续重新边看资料边随意道，“它在哪？和边沁一起？” 诺亚装死不应。 见它不搭理，安瑟停止打趣，专注起自己事儿。 第二天。如约收到了已签订好的协议。 意料之内的答复。内外交困的境况下，既想恢复元气又想彻底打垮对手，接受相对可信的，有实力的资本投入是最佳选择。 而己方，一则以其为跳板正式进入军火贸易市场，二则顺势在破碎之域堂正地插入一脚。 这消息既没刻意传播亦没特意隐瞒，很快，有所关注的相关之人，从打探到确认，该知道的也便知道了。 安瑟特意登了一趟老施勒的门。 无它，作为这里实力隐隐最雄厚的势力，打好客气的交道，是必须的。 会客厅内。 老施勒瞧着一张淡定含笑面容，心里轻叹，这样的成长速度，也太快了。不过两年，第一回对其感叹好好活着的画面尚历历在目。 转眼，他都捏不清对方的真实情况了。 “为什么不继续当你的上校去？因伤退役......可看不出哪里伤了。” “诶。实在，不适合啊。”安瑟闻言先叹气，后说，“循规蹈矩的训练、无条件听从上级指令，没有背景，还被优先派往最危险的前线，这不是，刚刚死里逃生。” 她轻轻耸肩，“险险地赚了个荣誉回来，不赶紧趁势急流勇退我傻嘛。” 后头不远站着的贝里冈，眉毛微不可见的抖了抖。 “没背景？”老施勒乐呵呵地笑，“死里逃生回来后可不一定。” “可能就是，结交了一些该结交的？”安瑟没否认，方笑着摇头，“反正除非再来一回，否则拿命换的上校得兜着好几十年。想想，还是回来当我的小领主，赚点小钱，闲暇时到处晃荡晃荡更好，权力这玩意，谁爱爬谁去。” 在以往数次谈话里，老施勒自认从未从她滴水不漏的语言或表情里窥得出事实的真假。 这回也一样。 他甚至没了继续试探的兴致。挺没意思的。 至于老霍这回是不是引狼入室，就是自个儿需要掂量计算的事情了。对于他们，则影响不大。彼此竞争是有，但更多的，是相互合作，是形成一体的联合制造供应链。 利益体的纠葛，亦是一致排外的部分原因。更多的竞争，来自外面。 想着，他笑道，“年轻玩玩也好。如今你也算这里的人，记着我们这儿的规矩，不然......没人陪着玩也是无聊的。” 安瑟弯唇浅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树大招风，一起玩才好。 ...... 希斯帝都星，达斯卡图。 赛尤拉以前应朋友所邀，来过一回，所以，现在，是第二回。 高立空旷的古朴庭楼，尖尖的屋顶，与攀附其上的绿植花卉连成一片，在光照下散发着温柔的暖意。 可她感觉不到。站在庭院外，陌生的环境气息，以及将见的人，让她的心莫名变得有些紧张，挽着手臂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凯脚步稍顿，偏头看去。 “哦。我在想，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赛尤拉轻声道。她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被身侧人没有情绪地淡淡带过。 后来意识到大概哪里不对便打住没问。关系不好，大概是吧......但，现在马上要见着人了。她重新想了起来。 “不用想。”凯回，“不重要。” 不重要......赛尤拉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对她而言，不住一块的人似乎的确不用过于考虑。她原有的紧张放缓了。“他要是不喜欢我呢？” “没关系。” 虽回答简洁，然仔细想想也没大问题，赛尤拉终是点头，“行吧。但，家里长辈没有不喜欢我的。” 这是实话。自小，她就讨长辈喜欢。 所以，就算......不是她的错吧。 跟古朴外表相反的是，踏入楼内，便迎来了相当机械化的平平声音，“凯，赛尤拉小姐，主人在三层主厅等。” 大块的墨绿素面壁墙，映着深系摆设，四处透着敛光的微沉深冷。一路只遇着零星数个仆从，静静的停下弯腰行礼，再离开，没出言半句。 赛尤拉觉得里里外外透出的沉稳，跟她男人表现的，真如出一撤。 直到她看到高瘦，颧骨突出，棱角分明而发丝凌乱的一张脸，愣了一下......嗯，不像。无论容貌，抑或，那透出的气质。 有种，颓气。 “来了啊。”在空地中心搭建着全息模块图的奥·纳尔森，听着脚步声走近停下，也没抬头看一眼，只抬起右手摆摆，“我快搭成了，等等。” 赛尤拉：“......” 凯回，声音清冷，“我们赶时间，马上走。” 第二九零章 强强联合 奥拿着模块的手顿了顿，半弯着的腰直起，“哦。” 赛尤拉弄不清这包含什么情绪，习以为常、失落、忧郁，抑或，什么也没有。她想着，同时上前一步，自然垂手叠于身前，微弯腰，“叔叔你好，我是赛尤拉。” “哦，好。”奥看着举止大方，笑容甜美的女孩，“我们过去，坐。” 然脚步刚抬，拒绝便从另一口中传出，“不用。” 赛尤拉跟着转头看去...... “婚期定在五月九。你可以往外公布了。”凯淡淡说着，伸手出去，“尤拉，走。“ ......赛尤拉瞅着手掌，犹豫两三秒，方搭上去。这情形，貌似比想像中的要糟糕些。且，说到底，她是来干嘛的？！ 露个脸？ 往外走时，她回眸，瞧见人已重新弯腰下去，拨弄着前面的全息模块，微蓝光线映衬在脸上，神色不明。 “还没回应呢。”走到庭院外，赛尤拉揪紧身侧人衣衫，“走得那么急干嘛，我们也没约了谁。” “我约了。我们去其它地方。”凯平静回。 “......”赛尤拉气闷，停住了脚步，“你！” 两人无声对望着。 看着眼前沉静面容，赛尤拉心里暗暗抱怨了一句赛尤拉你个笨蛋，只是，也没主动退让，保持不语瞪眼状态。 凯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再放松，伸手环过腰际，“走？” “真的约了人？” “嗯。” “所以，就这样了？” “不是见了。” “什么也没说。” “通知了。” “......” ...... “这是？” 弗格从斯亥森洲转到破碎之域，首先接过的是一堆密麻名单资料。 “可以招揽的人。”安瑟趴在桌上，有些犯困，这两天白天与闻着风声上门的人寒暄，晚上盯着一堆资料折腾，几乎没怎么休息，“我派三个五阶的人与你一道，尽快把上面的人拉拢过来，威逼利诱都行，看着办。” 别看她对外极力吹嘘自家实力如何，可事实上，真的不能让调查组的人跟在这些琐事后头转，因而，她缺人。哪里都需要看起来能打的人长期坐镇。 还好，大多数人并不喜欢自己撸起袖子干，选择依附是常规操作。 毕竟，再能打的人也是社会人，需要生活，也会有意无意的得罪人。 “你认为我能分身？”弗格随意往下翻着看。 “能者多劳啊。以后他们可是认你作老大的。”安瑟趴着眯眼瞅他，“要不我让利娅来陪你？” “呵。莫不是给我添堵。” “冷言冷语的美人，也是比粗鲁的大老爷们好的。” “这样说来，你不如直接将粗鲁的大老爷们统统换成能干的美人，方便实用。”弗格淡声回。 “想得美......”安瑟咕哝着，“会分心的。” “......” 半个小时后。目送匆匆而来再匆匆而去的人，安瑟准备爬回床眯一会，便收到了赛尤拉的通信请求。 “嗯？”接通后继续爬床，安瑟懒懒提着调子。 “阿瑟，你让诺亚查查我家男人的家庭成员关系背景等资料给我呗。”赛尤拉开门见山地直道。 “开窍了？遇到麻烦了？” “不是，我是想起你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丫这对敌精神可嘉。” “诶。我跟你说，昨儿去他父亲那儿......”赛尤拉噼里啪啦地简述着，总结，“明的不行来暗的，我想过了，了解清楚内情可决定今后的办事方向。” 安瑟想翻白眼，“你还有什么方向？除了装作不知道。” “可多了。哎呀......到底好不好嘛。” “嗯。” “啵唧。记得加密。” 挂断。安瑟沉吟了一下，伸手出去桌面扒拉过电子板，打开，很快，最新有关热门报道跃于眼前。 “强强联合！王室官宣！凯与星盟小公主尤拉三月后大婚！” “恭喜！又一场王室大婚！最年轻少将凯的求妻之路！” “权贵名媛！细数赛尤拉的惊人背景和恋爱情路！” “凯与赛尤拉将迎来大婚！聚焦五大看点！” ......随意地浏览了一会，关掉，安瑟重新趴回床，叹了口气。俊男美女兼权贵名门的最优组合，果然引起不小浪花。 虽她不想以利益衡量，但不得不说，一场受瞩目的理想婚姻，绝对能为形象加分不少。 年轻很多时候代表毛躁，而事业有成、家庭和谐多是成熟男人、优质政治家的标配，从这方面来说，凯比他那默默无为的父亲，优异太多。 那位在位的曾祖父，不出几年，该退了。 毛茸茸爪子伸过来，“叹什么？”诺亚终于从自个世界抽回来，拍脸问。 “给赛尤拉的资料，隐去有关阿克那部分，传给她吧。”安瑟挪开爪子，闭上眼，试图酝酿着睡意，低声含糊说着。 “不是说不管。” “这个不关事。” “我添点桃色花边。” “......” 第二九一章 发现目标 第二天。门外。 安瑟目光从边沁身上扫过，落在他身侧少女。淡果绿长发，垂眉刘海，穿着浅紫肩带衬底的黑色不对称裙子，纤细的胳膊和腿部系缠着蕾丝带，颈部有着一圈由菱形组成的黑色纹案。 整个人，显得神秘唯美。 说话声有着细细的温柔，“大人你好，我是阿蜜拉，与诺亚同族。这次会陪同你们前往努加星，有需要的地方可随时吩咐。” 安瑟觉得，这与诺亚口中所述样子，天差地别。 被误导了是吗。 “随他们唤我名字行了。”安瑟笑，“不用叫大人。” “大人你如想像中一样亲切迷人，可以与你同行真好。”阿蜜拉依旧柔柔道，“我在舰船内特意为你准备了午茶甜点呢，希望你喜欢。” 安瑟欲应，身后冷哼声传来，身影瞬间越过门口往外离开，只留下一句，“溜须拍马，无事献个屁的殷勤。” 乍见影子消失，边沁在一侧笑，接上，“不是要找它？追上吧。不用你了。” “是，首领。”阿蜜拉顺从的应，再朝安瑟弯腰一礼，“大人，等会见。” “嗯。” “我也先行一步了。”如影随形的贝里冈现身，朝到来的首领行过一礼后，再重新消失眼前。 “急啥呢。又不赶时间。”安瑟觉得世界一瞬清静的样子。 两人落在最后，一步步的往外走去。 “应该说，你家那位用得着避如蛇蝎吗，又不会吃了它。”边沁随她步伐速度走着，“至于贝里，这地界，能找得着比我更管用的护卫吗。” 避如蛇蝎......护卫......安瑟囧囧然了一下，“你们在停泊港上等就可以。” “来到，看看。贝里报告说，黑域的确是隐患，可以适当管辖什么的。” “我怎么不知道他还要作私下的工作报告。” “不然呢。” 安瑟轻轻耸肩，“行吧。”她也没计划隐瞒什么，关键是，也隐瞒不了，“所以呢。有什么打算。” “没有，这些分属各国事务范畴。且该做的，你不是都做了。” 听着颇有意味的话，安瑟呵呵一笑，“你们是不是该给我发薪水啊。” “有胆子你可以试试去问其他人。” “......” 边沁看着秒怂的人，刚想继续说什么，忽然顿住了脚步。 与此同时，安瑟耳内传来诺亚说话声，“发现目标了。” 仅三分钟，两人便出现在位于停泊港的舰船内，看着中央投影传回的画面，一段对报案人的询问视频。 最后是对犯罪嫌疑人的指认。 “你认清楚，是她？” “对，对，是的！我们都看到了！诶，真是......看不出啊！外面都在说，这女人有多好，解救了多少人，从底层爬上来有多么的不容易，那什么？行走的真人励志剧。我呸，我看大概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奴隶出身的人就这样，狡猾，凶残，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谁知道还有多少人遭了殃，你们可得查查啊。啊，还得通报......” 啰里啰嗦的说话仍在继续。空气里一度极静极沉。 安瑟从被指认的画像，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上挪开，再瞥了一眼不知何时被砸掉一大块的桌子及地上零碎物，绕开，坐下，“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往哪赶？” 在他们进来时，小舰船已即时启航出发了。 所有目光落在看似无事人一样的她身上。 “拜托，被复制的是我，被骂的也是我诶，不要都黑着一张脸啊。”安瑟手指轻轻叩嗒着桌面，“可惜了。现在那东西肯定不知跑哪去了。” “先去看看现场，再转努加星。”边沁坐至一侧，“阿蜜拉，谁离那儿最近？” “艾丽茜首领已经过去了。” “告诉她，让所有人闭嘴。” “是。” 接着，又是大段的沉默。 事发点位于费圣星域河吉星的长道岛。岛屿偏僻，远离人烟，仅生活着数量不到一万的当地土著。 某队探险旅游爱好者在登陆后，发现了尸体。随即，报了案。 然后胆子颇大的他们在等候期间，沿路深入，远远看到了朦胧的光，看到了走动的一人，一个转头回眸后，消失于视线之内。 最后经过探测，整座岛屿仅余百来具尸体，成了空岛。 唯一遇着并看似逃走的活人成了嫌疑犯。 严格来说，这属费圣帝国内部事务，星盟无权干预。因而，在内情不得而知的情况下，作为嫌疑犯的“安瑟”如无意外会被跨国传召。 “让所有人闭嘴”的说法，得编一个星盟能正当插手的理由。 他们也提前备有计划方案，就像插手“预言之地”努加星的事务一样。 只是没料到，会是“熟人”作案。 “到达后，你......”在大段的沉默后，边沁终于道，“戴上伪装器吧。”这个节骨眼出现，纵然抛出正当理由，亦让人侧目。 以另一个陌生身份出现在现场更好。 安瑟尚没回，诺亚靠在一侧冷笑，“这就是你们的处理方案？” “不然呢，你愿意被围观打量？” “为什么不可以。谁他妈的作贼心虚了。”要是哪个在眼前废话..... 两人无声对视着。 “我先想想。”安瑟蓦地站起，边往外走边说，“晚点再讨论吧。” 真的，得想想。 回到房间，她直接正对着偌大镜子坐于地面，定定盯着自个脸孔。 知道有人，不，是有东西顶着这样的相同一张脸，相同一具身体在外面晃荡是什么体验？她觉得，恶心。 比恐惧更深的恶心。 而且，她有预感，很强烈的预感，这不会是第一个孤独个案，以后，说不定，会发现更多，如果能被发现的话。 她想起在以前那颗行星上杀掉的“自己”。 现在，她也想，杀掉“她”。 看着看着，拳头猛地伸出，眼前清透玻璃在“嘭”的一声下爆碎，撒落地面，变成一颗颗细碎圆珠子。 她屈膝抱腿，埋首不动......良久，方站起，把自己扔进床上，沉淀心绪思考起第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她要，怎么露面。 第二九二章 调查结论. 河吉星是费圣帝国下辖星球，在长道岛发生的事儿，就性质而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般责令安全局负责处理便行了。 但为王的费坦当即扔下所有事务，亲自前去了一趟。 别提七大巨头无论哪位在自家地盘出现，表现出相应的积极待客之道是应该的。单从无故突然插手而言，从中透出的猫腻，不同寻常。非大事，他们一般不会随意出现。 这种绝对中立的公信力，千年来，没被质疑过。 星盟九十八个成员国，实力不是均等的。顶层的超级帝国，如奎尔丹特、希斯、塔蓝等，其星域囊括百万生命星球，万亿无人之星；最末的，如芮埃、亚牙波尼、付敦等，加起来也就数十颗星球，可能尚不如某些大权贵领主。 但，从黑暗殖民种族时代到帝国时代，到人族星际联盟正式成立，再小的帝国，作为成员国，亦是被彼此承认的合法存在。 费圣，就处于不太起眼的中末位置，星域不大，安分守己。 因而，星盟插手、首领亲自出现的临时状况，着实，得郑重对待。 路程上，费坦抽空把“灭岛案”相关资料看了一遍。 “希琳·洛，就是那个，前段时间星盟联舰力捧的新星？” “是，陛下。”同行的议长皱眉回，“我猜，大概是因为她，对方才急急赶来？只是......是不是太注重了一些。” “怕不是身上有不知道的秘密......怎么没有扩大范围搜索。” “被制止了。” 费坦听着，露出些微诧异，“他们不找人？” “不是，他们不需要我们的人插手。具体情况，在交涉中。” “这样可不成啊......” 长道岛。 艾丽茜在岛上逗留了一天。让专人查验尸体，往四周走动查看，只是，如意料之中的，除了残留的生活痕迹，就是一座“空岛”。且这回，连抛弃的尸体也很正常，没有畸形体，致命伤是断脖，无多余痕迹。 她带来的人接手了所有相关事儿，亦重新一一详细询问了报案的那一队探险旅游爱好者，并作了数轮心理和记忆测试。 案子原相关的警务调查人员在外围边上净睁眼看着。没人能插手，同样，没人被允许离开。 直到费坦在大队护卫的护送下来到。 艾丽茜看着一瞬闹哄哄的场面，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再松开。 分别作为主权国和联盟首领，两人至少在表面上地位是平等的，没有从属高低之分，在客气而不失热情的寒暄过后，费坦直问，“不知这是，何故？” 艾丽茜得知其动身时便在等着，闻言利落道，“上次我们七人联合发布的通缉令，计四十八人，现在仍在追捕过程中。” 百年不遇的联合通缉令在当初引起的反应极大，费坦不用别人提醒也想起了这件事。 看到他没有疑问的表情，稍作停顿观察的艾丽茜方续道，“其中有一点，他们极爱伪装成我们的人逃窜在外，这回不是第一次。” 这回......费坦接上她抛出的话头，“你是说？” “目击者所见到的，不是真正的本人。事实上，希琳当时正与我们的人在一道。” “据我所知，她现在已不是你们的人了。” “退出联舰而已，关系仍在。”艾丽茜神色不变，甚至眉梢微微上挑，带上了一丝压迫感，“你是在，怀疑我的话？” “你知道，这事儿，不小”，费坦虽暗自觉得自己刚刚语气可能太强硬直白了一些，但话出了是万万不能改的，只能修饰得圆润一些，“我需要给死去的我的子民们一个交代，希望你能理解。” 艾丽茜点头，“也希望你能理解，被通缉的人极度危险，身上携带着暗中盗走的一些重要实验研究成果，要是......” 说到这，她恰到好处地停下，眉头微皱。 费坦心稍惊，重要的实验研究成果？那是......他想着便也如此问了。 “机密。”艾丽茜低言，“你知道我们在亲自追捕。” 解释至此，费坦自是，相信的。 想想，若非伪装巧妙，那些人也不可能逃窜至今。 “这事儿，我们会持续追查。你们的人，该结束错误的调查方向了。” 听着这话，费坦直接偏头看向身后侧，“听明白？命令下去吧。” “是。”身后人应下，退后，往外吩咐。 艾丽茜满意他的配合反应，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惊动你亲自跑一趟，是我们的不是。” 这话，不早说......费坦邀请着，“既然来了，容我宴请一回吧。” 艾丽茜算着事儿到此差不多了，没有拒绝。 两人并行离开长道岛。 当初踏足这儿，所有不允许擅自离开的人，包括当地相关警务调查人员和报案者等，在被一一告知最终调查结论后，撤掉了监控和禁离指令。 他们可以走了。 只是......就这样，调查结束？大部人有些懵懂。特别是仅一天，没看到有更新披露的详实案情，更没看到相关之人被提审的前提下。 “将我们当犯人翻来覆去的测试审问就算了。这结论，是不是下得太草率？” “对啊。别人不伪装，为什么偏偏伪装成她啊。” “你们星盟的人，来这就是为了替自己人洗掉嫌疑的？” “掩盖丑闻吗。” ...... 在上级发话下，当地调查人员尚保持着沉默的疑惑准备离开，而报案者却闹腾了，不知由谁带起的头，十来人聚在一块没离去，与告知结论的工作者僵持着。 被扣留，被反复问询本已磨掉了耐性，加之，临走前还被告知这么一个结论，提醒着他们错了，真的......晦气。 大多时候，他们更深信不疑，自己所看到的。而不是别人告诉的，你错了。 “这就是结果。”继续留守的负责人大手一挥，“将他们送走。” “放开！我自己走！” “告诉你们，等回去我就爆料出去，别以为逃得过，那么多死去的人需要公道！” “阿莱！别说了，先回去！” 一男子见周围的人已沉下脸，出言喝道。 这时，头顶上方，静静地笼罩下一片阴云，一艘差不多与岛屿面积大小的黑色舰船停在上空，静止不动。 所有人抬头望去。 第二九三章 恶魔.天使 柔和白光过后，一行五人身影出现在空地上。 “首领。” 众人纷份低头行礼。 准备离去的当地调查人员和闹腾的报案民众则于原地怔愣了片刻。高高在上且从没在公众场合露面的首领，对于他们而言是陌生的，但，位于其中的一个女子，却熟悉得很。 “灭岛案”一开始就环绕她为中心进行着。 本以为不会出现的人出现了，让人意外。只是，看着若无其事的，犹如众星拱月般被引领着往前走的人，有人忍不住扬声问。 “你会认罪吗？” 清晰的带着尖锐锋芒的问话落入场中，空气跟着瞬静。 边沁凝目。由于那丫没打算遮掩，他便没让在外头作停泊而直达上空，提前下令清场，所以，磨磨蹭蹭的不相干的人没走光？ 旁边负责人冒了一身冷汗。 刚要吆喝下令，就听着，“不会。” 安瑟看着她，“谢谢你们报案。剩下的交给专业人员吧。” 温和的回话让问话之人愣了一下。难道，真的是弄错...... 没想清楚，身侧有人低低嘲讽，“要不是心虚，怎么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声音虽小，但以如今安瑟的耳力，再远也是能听到的，更别提一同而来的人了。诺亚脚下刚动，手臂被微拽了一下。 “走吧。”安瑟边说边重新抬步，往里面封锁区而去。 “我能让她再也说不出话。”诺亚跟上，不满。 “嗯。” “......嗯个屁。” 身后。 众人在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分别坐上来时的飞行器离开。看着舰船岛屿在视线内渐离渐远，最终与地面连成一片消失。 “我偏不信了，她真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依旧忿闷的声音说着，“苍蝇不叮无缝蛋，就算不是主谋也脱不了干系，不然怎会伪装成她。” “会不会真有可能是......嫁祸？” “那她也该为死去的人负责，招惹恶徒还不解决，连累无辜。” “回去打探一下情况看看吧。” “案子估计要被压下，找星媒更好，究竟事实如何等闹大后更容易知晓不是？他们肯定感兴趣。” “对啊。不是我看不起她，实在是，往深里想想，谁知道怎么爬上去的，还女孩呢......” ......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忽然一道轻柔声从后面传来。 “你们人啊，真有意思。” 是谁？ 震惊回望中，只见一个穿着黑裙，缠着蕾丝，披着淡果绿长发的少女沿着座位中心的小过道，缓缓而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 阿蜜拉直走到控制台前，轻盈地跳上坐着，面向十来人，微偏头续道，“按你们所说，做是错，不做是错，连活着为人也是错呢。” 温柔细腻的声线，与没有感情的双眸形成鲜明对比，看着她，每人心头都升起一股毛骨悚然感。 关键是，他们认得她，离开前。 “你干什么，灭......灭口？” “很意外吗？”阿蜜拉露出天真的疑惑，“作为你们认定的凶手、帮凶，手段高、心机深的婊子，为什么要让你们活着离开啊？” 为什么要让你们活着离开啊。这话像魔咒一样缭绕着众人耳边。 有人颤抖着摸向通信器，传入内的却是无声一片。 冷汗涔涔。 “我，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也不认同他们的说法。”有男子扬声道，“不关我的事。” “沉默是纵容犯罪。” “我们怎么犯罪了。做了不许别人说？我果然没说错吧，她就是有问题。” 阿蜜拉看那白着一张脸尚抬着下巴的女子，点头，“我虽不认同你的看法，但会支持你的选择。” 她手下微用力，控制台闪烁了一下，飞行器突的掉转方向，斜直往下冲去。 “啊......” 身体的失衡让人尖叫起来。 阿蜜拉以奇异的角度稳稳地继续坐在台上。 有人欲扑过去，却发现，眼前似立起了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了控制台与他们。 “不要”，人扑贴着拼命敲着，“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说两句，听两句。” “求你......” “你个疯子......” 慌乱声中，阿蜜拉温柔地回，“我是在执行你们内心的选择，你看到的是什么，你付出的代价就是什么。恶魔代表着死亡，只有天使会让你们离开。“ 话落，她一瞬消失。 飞行器以最高速撞上一座高山，嘭的化成一团火光，零碎掉落。 长道岛上。踏入封锁线，安瑟先去看了封存的尸体，然后才缓缓地绕着有生活痕迹的地方观察。 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个地静静消失，仅剩边沁跟着溜转。 这里的生活，很原始。 她看着凌乱堆叠的柴木，看着木梁上挂着的新鲜肉干，看着歪歪扭扭的刻字......“我想，那些尸体可能是离去时扔下的复制体，它们在这里学着生活。” “自杀离开？” “嗯啊。不像么。”安瑟手捧着脸颊作势一扭，“角度无可挑剔，整齐划一，气势汹汹。” 这模仿动作，这说话语气，让边沁刹地笑了起来，“怎么不见那个你自杀。” “谁知道呢”，安瑟轻轻耸肩，“许是爱我爱得深沉，不舍得，” “......它用你的身体走不掉，应该还是毁了。” “好吧。” 安瑟想了想，叹了口气。如无意外，应该是第一次也是仅有一次见面交手的那个能量体，不知怎么的，就爱上了用自己的模样。 不知道能量体之间，学识技能什么的能不能互通，要是能......呵呵了。 “好烦的东西啊。姐的名声大概是保不住了。”安瑟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以后动口的不成，要改动手了。” 边沁轻笑，“那干嘛让那些人离开。” “不是你提早吩咐的？我能将他们拦下？不能这么不给老大面子啊。” “.......” 林外，海边。 诺亚看着阿蜜拉回来，“谁让你杀掉他们了？” “你不喜欢吗？”阿蜜拉轻柔道，“我不过是替你动手罢了。” “哼。不要将理由推到我身上。” 光裸的脚底踩了踩软沙，阿蜜拉感受着被名为温暖的触感，“我讨厌，不纯净的人。” 第二九四章 小小火种 不客气的嘲讽落在她身上，“不纯净？岂不是全部人都该以死谢罪？” “你真不开心吗，为什么。”柔柔的声调微提，“我给过他们选择了。如果你在场，也是一种结果。” “我不会在。你特么的麻烦。”诺亚警告道，“以后别擅作主张按自己的来。” “嗯。”阿蜜拉倒是顺着意思，温顺地应，“这事儿本与你们无关。” “无关？敢情最终为此埋单的是你？”诺亚冷呛，索性道，“你她妈能别跟着烦。” “面对面的交流你拒绝不了。”阿蜜拉不恼不气，甚至话里透出一点细藏的得意，“也赶不走啊。” 诺亚的反应是直接转身就走。 “你是怕大人生气吗。” “我得向首领交待呢，说什么好。” “诶，你说说话。” ...... 没有再获得新的额外信息后，停留大半天的一行人重新转道按原定目的地，努加星方向而去。 边沁靠在椅背上，看向眼前站着的人，“我指令不明？” 阿蜜拉轻轻摇头，“不是。” “你不喜欢她？” “不是，大人她很好。” “那让他们闭嘴的办法只有死亡是吧。这种间接坐实杀人灭口的愚蠢做法，阿蜜，你基本的思维逻辑去哪了。” 语调平、慢，没有放重，阿蜜拉却感受到其中的深切寒意，轻应着，“这些人.....阿蜜不喜欢。也就，没控制住。” 不喜欢，没控制住。边沁看着这个表面温柔和顺，实质极具个性想法的它，微拧的眉头松开，“这事完毕，回去禁闭三年吧，好好想想哪里错了。” “嗯。“阿蜜拉既没抗拒，亦没表达不满，低应着。 安瑟得知事儿的时候，比较晚，恰恰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时，冷不丁旁边低低传来一句，“他们死了。” 惊得她激灵地一下睁大了眼，“谁？”突然没头没尾的告知，很吓人的好么。 “就是，那队报案的。”诺亚眯眼趴着，“引擎故障，撞上了山脊，爆炸解体。” 花费几秒功夫接受并了解它话里的意思，安瑟头疼地抬手揉了揉额，“谁下的手？”她不是没脾气，但这些人杀不得，也远远没去到丢下命儿的程度。 事儿闹得再大，不过都是口说无凭、捕风捉影，压下便是了。 而突然的意外，难保不会使人因此更确信什么，更是有理说不清了，想想指认你是凶手的人，转头就死了，会那么巧吗。就像她的第一反应，意外事故，不可能。 “有人擅作主张。”诺亚低哼回。 擅作主张？身边同行的人也没几个，她想着便道，“阿蜜拉？” “不然还有谁。” 安瑟颇感意外的，“为什么？”动机是维护，或是给她挖坑啊。 诺亚静默片刻，慢吞吞地道，“大概与你无关。那货纯粹的，精神洁癖......讨厌不纯净的人。” 它之前虽嘲讽来着，但公平论理，按所知道的总结分析，是多半没说慌。那句在动手前的有关恶魔与天使的理论真乃其口头禅。 安瑟凝思一会，最后，只叹，“你们不愧是同族啊。行事方式一个赛一个的任性肆意妄为。” 诺亚：“......” “这算彻底掉坑里爬不出了。”安瑟心塞，“我都想怀疑你们是不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专给我挖坑，怕不够深，摔不死。” “什么你们，关我什么事儿。”诺亚不满地抗议，见良久没回应方嘀咕，“我没给你捅过大篓子吧。” “呵。” 河吉星上。参与调查的当地相关人士在回去后不久，得知意外事故的发生导致全队人当场丧命后，便不由自走地想起了有关他们离去前的闹腾，和指控。 想不到，所说的......是真的？ 有关庇护、丑闻、不择手段，有关那句，你会认罪吗。 现在，所有的目击证人没有了。事件的反转，残酷的真相，对比那张熟悉的温和平静容颜，让人......不寒而栗。 小小的流言在圈子里隐秘地发酵着。 ...... “大人，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第二天，阿蜜拉恭谨地等候在摆满可口早点的餐桌旁，垂头弯腰表示歉意。 安瑟瞧她一眼，再看向懒懒坐在椅子上的边沁，“放心，我会找你家首领索要精神损失费的。” 边沁：“......” 安瑟上前，挨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边慢条斯理地开动边说，“惩罚了？” “禁闭三年。现下情况特殊......缓刑。” “哦.....” 一个单音节需要意味深长地拖那么长吗，边沁颇为光棍道，“是我思虑不周，我不该让阿蜜去的。” 太久没正经地吩咐任务，太久没犯错，他都忘了这家伙是有前科的了。 “哎呀，不敢，首领的命令，哪有错的。”安瑟不咸不淡地回。 “......”边沁只得收回散漫的态度，显得诚恳了一些，“我真错了。成不。” 安瑟顿了顿，放松，“好吧。” 见半响没其它动静，边沁忍不住自个追问，“刚说的？” “刚说什么了。” “跟阿蜜说的。” “哦......”安瑟恍然说着，“精神损失吗，我随口说说的，首领啊，哪敢真问要，甩来一句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怎么是好，做人吧得自觉点。” 就打算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了？边沁无奈，“真生气了啊。” “你说呢。”安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这边好不容易心平气和的没上前跟人家来个教育理论掐架，你们这边倒好，转身就抖了个干干净净，哦，不，是不干不净。有这么给人捅篓子的伙伴嘛。” 结实不客气地被噎着，边沁忖思开口，“别一味往坏处想。嗯，官方上是绝对相信并支持你的。” “看着吧。那些东西只要一天没逮到，这事儿就没完。” 安瑟说着，补充，“现在仅是开端。” 自己没错，那些坚持己见的人也算不上什么错，但接收信息的不对称导致硬生在中间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除非公布事实。但能公布吗。不能。 所以，无解。 真欢喜。 第二九五章 海底城市 努加星虽说是巴鲁族的母星，但真正的巴鲁族原住民后代，占不到十分之一。低欲望的繁衍，与外来人族的融合等，纯血脉的巴鲁族人更少了。 从停泊港转至特定飞行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露出水面的低矮建筑。 整颗星球表面百分之九十以上覆盖着液态水，相比在岩土上搭建居住区，这里的人，更喜欢建造，水城。 不只是浮在水面上，更是扎根于水下深处的，海底城市。 因而这里的飞行器除了空中飞行外，亦可自在地潜游于水里，设计造型基本以鱼类为参照。 有着硬骨鱼的长体骨架，摇摆着闪亮的背鳍、胸鳍和尾鳍的飞行器，直钻进水里，安瑟的眸内，很快映入一片斑斓世界。 水下建筑，就是放大版的海洋生物，发光的水母海星扇贝珊瑚......构成了瑰丽多彩的炫目风格，飞行器像小小鱼儿般飞速地穿梭其中。 约半个小时，它钻入一栋旋螺状高立建筑底层，停下。 圆形停泊圈上升，穿过隔离层抵达空气层，机门打开，一行五人从里面步出。 “这里，不方便打架。”换乘升降梯，安瑟透过全透明防护玻璃瞅着外面，点评道。 其余正欣赏着斑斓外景的人俱微怔。 “如此大好美景，你却只顾着打架，太煞风景，不解风情。”边沁懒懒地接上，“再说，就是打架，用得着你出手吗。” “这么一说，好像是”，安瑟丝毫不以为耻，反有些高兴，“冲你这老不着调模样，我差点忘了。嗯，有首领当护卫的感觉果然不赖。” 旁边，贝里冈的眼皮跟着跳了一跳。 谁不着调了。边沁瞟她一眼，“奎勒在这呆了半个月，一点儿动静没见着。估计你这架，捞不了。” “别！现在起，禁止说不好的预测。我们要拥抱希望。” “......” 安瑟说得认真。有架打代表有目标，当前没有比有目标更好的事儿了。 她正火烧眉毛来着。 十一层。 门开。奎勒站在外边，见着众人先面无表情地点头当招呼，然后冲边沁简短问，“怎么那么慢。” “急什么。”边沁当先走出去，“有发现？” “没，交接完我准备离开。” “哪？” “回去。” “有事？” “这里打架不方便。” 边沁：“......” 后面跟着的众人：“......” 安瑟忍不住笑。虽话语一样，但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了。这人就是呆久了憋着纯粹手痒。 说是交接，实没多少事儿，无非是看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做了什么，觉得哪里危险哪里是可能入手的地方......像暗里张罗着天罗地网一样，将每个角落置于眼皮底下。 她兴致缺缺地挪动步子至最外围，打量着外面。 这里的隔离层大多是可视的，伸手摸上，仿佛能触着缓动的映着流光的水流，两个世界，在薄薄的透明层里完美地融合。 看了一会，想想，她转头打过招呼，往外而去。 百无聊赖的诺亚跟在身侧。 “哪儿。” “随便碰碰运气。” “......” 水下的巨型建筑是连通一体的，真正的生活与陆面无大分别，除了将外景替换成无处不在的水和水下生物。 距离落脚地，有一处最近的地标性建筑，银环乐园。 安瑟就近先去了。 动静区块混杂一块的地方，时而置身水里，时而处于隔离膜内。 人声渐渐热闹。身着清凉的大长腿们不时在眼前晃过，伴着欢声笑语，令得安瑟心情渐佳。景美人更美的地方，果真赏心悦目。 她倚在栏上，看着前面人鱼混成一团地绕着层层叠叠的珊瑚礁盘旋，带出漂亮的动作轨迹。 安全区内的水下生物，无论是天然亲近或是驯服的，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停留没多久，很快，一道试探性声音低低响起，“希琳大人？” 安瑟转头回眸，面对带上惊讶兴奋之色的陌生青年男女。 “我，我们可以跟你合影吗。” “自然。” ......等人离开，诺亚终道，“这就是你说的随便碰碰运气？”一路啥事儿没有，净被搭讪去了。 “本来不就是需要到处走走”，安瑟抬手压低帽檐，“话说现在这么容易被认出吗，我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定位不够清晰了。” 自上回在让城接受完采访，她没有再在公共场所现过身。接二连三的事情也让她一直处于忙碌行程中。 “你是在认真发问？”诺亚表示怀疑。 “是啊。”安瑟摊摊手，“不然呢。” “最高的官方护持，加上主流星媒的影响力，是以前能相比的？”诺亚回着，伸手搭过肩带着沿路走，“走吧。边走边看。” “嗯？急什么。” “烦人的人来了。” “......” 在外头转了半天，回去时仅见阿蜜拉留守着。 “你家首领呢？” 阿蜜拉柔声回，“首领让我转告你，好好地放心调查，有事儿找他。” “......所以？他呢？” 诺亚在一旁轻哼着插入，“他的原话是‘美景美人美酒正好，让那丫头好好干活，我等着好消息。’” 安瑟额冒黑线。 敢情就真的只如当初所说，特意带她来看一看？ 阿蜜拉细细地补上，“我们会在一旁留意的。” 安瑟视线从其身上再转到诺亚那儿......留下的这两货吧，怎么觉得，不大靠谱，“有事先通知我。” 听着嘱咐，阿蜜拉顺从地应，“是，大人。” 诺亚在一旁轻哼。 你哼个屁，有本事将人家收服过来别乱搞事儿。安瑟瞪它一眼，后想想，续道，“最近有大规模活动什么的注意盯着。” “是。” “瞎折腾。”诺亚接在阿蜜拉后头嘀咕。 “不瞎折腾还能干嘛，你告诉我。” “......”凶啥。 接下几天，安瑟就在各地悠转着，遵循一个意思—四处看看。 半吊子的预言就这么草蛋，你知道会有事情发生，但在发生前，根本搞不清楚具体指什么。实在是......不如没有。 生生打乱她的计划。 同时，接续的偶遇被当成花边新闻不断流出，大多冠上“陷入热恋？与某神秘男子亲密同游”的八卦标题。 看得安瑟额角直抽。 就在这时，一张晚宴请柬传了过来。 “珀夫人？是谁？”安瑟瞅着奇怪的称呼，数日来想宴请她的人多了去了，但都被挡了下来，根本没机会让她瞅着，“有什么特别吗？” 诺亚正经点头，“有。她是利娅的母亲。” 第二九六章 找上门来 利娅的母亲？ 安瑟刚想脱口而出她怎么会有母亲，下一瞬意识到不对便换成了，“亲生的？” “废话。” “所以，她有家人？” “继父算进去吗。”诺亚瞥眼，“不然只这一位。亲父早没了。” 安瑟静默片刻，想想，叹气，“这位珀夫人什么来头。”没点儿关系、地位，请柬递不到她这里来。不是所有人能打探到她的落脚处的。 “族长夫人。” “......”巴鲁族一族，族长夫人。安瑟再次静默，默默思考自己要不要再探究下去，或是直接了当地拒绝邀请。 只要没主动提，她也没兴趣去调查伙伴们的背景来历，尽管以当初诺亚的挑人方式，及彼此相处细节、见识能力来说，里面可能藏有秘密。 “回绝吧。”半晌，她终是道。 诺亚正等着继续追问，憋着搜来的故事下一秒就准备来个逐回分解，结果......没了？回绝？ “你在逃避现实。”它颇是忿闷地指出，“人家见不着你总会找到别的办法。” 安瑟揉额，“所以不是寻常的社交邀请，真冲着我来的？” “她想找回女儿。” 这个，有意思了......“找回女儿来找我？怎么知道我们一块的，利娅似乎没在镜头前出现过吧。” “忘了你们一同上过血色悬赏令吗。” 嗯？“行吧。”安瑟点头。就是诺亚以为她想清楚要深入了解时，便听着，“不见，就这样。让她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滚远点。” “......” 戏没开始看就被扼杀于摇篮的诺亚，准备锲而不舍地追加话语权时，那边人已接通通信，甜腻地叫上，“亲爱滴呀。” “......” 阿克听着，笑，“叫得这么甜，莫不是心虚？” 呃。安瑟义正辞严，“我办正事呢，什么热恋同游都是鬼扯。” “我去找你？” “有空？” “大概半个月，回头要去凯那儿帮忙。”阿克说着，“不方便？” 说不上，但......安瑟有点纠结。纠结这词很少出现在她身上，然顿了十来秒，仍是道，“弗格那儿正忙，你去搭把手吧。” 阿克没有当即回应，隔着不真实的光影静静地凝视。 气氛忽的有些沉。 诺亚凑过去，露脸，“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要知道，虽不确定这丫会不会见异思迁，但见到美人时常挪不开眼是肯定的，你知道她异常肤浅对吧。这儿是哪啊，利娅的故乡，颜值指数请以利娅为参考标准。以你目前这张脸，啧，有点危险。” 安瑟：“......” 她一脚就踹了过去，“滚。” 诺亚轻巧地避过，懒懒边外走边道，“别忘了在外边，你跟我感叹过多少遍，这人呐怎么能生得那么好看。” 安瑟实在地被噎了一把。 脚步声远离，她冲投影上的人无辜地眨眼。 阿克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朝她温柔一笑，笑得她心里有些发毛，然后听得，“我好看吗。” 诶？......“当然。” “其他人呢。” “在我眼里绝对没有我家男人好看。”安瑟郑重申明着。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怎么就肤浅了。 诶也不对，她哪里是纯看脸的人了。 “嗯，所以？” 所以？安瑟眨眼，随即立马福至心灵地回，“嗯，所以啊我只喜欢你。” 阿克不过是顺着抛出的话头跟她调侃，缓和低沉的气氛，是以听到这话时就算不用刻意亦能自然地轻笑出声，自然地绕回到先前所说的，“好了，专心干你的事儿吧，我过去找弗格。” 末了，添上，“我有预感，大概我能成为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安瑟：“......”这是冷笑话吗。 “注意安全。” “哦。” 良久。 安瑟朝重新滚回来的诺亚叹，“我家男人真暖呐。” 诺亚气，“忘恩负义！别忘了是谁给你解围的！” “可以解围的话题千千万万，为什么你偏挑这一个”，安瑟有些幽怨地瞅着它，“你这是给我添堵。” “我说错什么了？”诺亚自问自答，“没有。” “......” “话说你是不想让人涉险，还是不想被察觉什么。” “没事就别来这凑热闹了吧。”安瑟轻语，“离远一点儿的好。” 五天后。当安瑟从外面又一次回到住处时，会客厅内，见着了已消失十来天的边沁，及一对衣着华丽的陌生男女。 那女人，松挽着月白色长发，蓝绿异瞳，精致的五官轮廓......有着比利娅更成熟的风韵，身姿纤细柔弱，仪态万千。 不用问，安瑟一瞬知道是谁了。 挺大能耐的，能亲自堵上门来。她似笑非笑地朝边沁看了一眼。 接收到眼神的边沁，站起的身形微微一顿，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妨碍他脸色如常地以娴熟之姿朝她招手让她过来，亲自替她介绍道，“这里的族长瓦夷·珀，还有他夫人。” 族长瓦夷忙不迭地跟着站起，恭谨地伸出手，“希琳大人，久仰大名，非常欢迎你来到努加。” 珀夫人于一旁含笑垂眸，“你好，大人。” 安瑟只是点头微笑，“你们好。不用客气，我现在也称不上什么大人，失业闲游人士一枚而已。” 族长瓦夷伸出的手僵硬地停在半路，颇为尴尬地收回去。 珀夫人保持着不变的含笑表情，“大人说笑了。以你作出的贡献，永远当得尊称一声大人。” 瓦夷赶紧接上他夫人话头，“对，大人你客气了。” 安瑟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没再回话，反绕过桌子在长沙发上坐下，朝一旁边沁看去，“消失这么久，哪去了。” 现在就是眼瞎，也能看出她的不欢迎态度了。 傲慢，目中无人，是族长瓦夷对其的第一观感。但碍于难得攀上的首领没什么表示，他面色略有难看地跟着坐下。 珀夫人目光隐晦地打量着这女子。 今天回来的日子不对？带的人不对？消失的时间不对？边沁一边暗里琢磨着，一边转头凑过去轻声低语，“心情不好？” “你说呢。” “......我想着你去的地方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不如换换方向。” 这就是将人带回来的原因？不止吧。安瑟瞟他一眼，没有接话。 边沁继续私语道，“我让他们替你办个欢迎宴如何，嗯，邀请这里所有有名望的人出席，兴许......”能来个引蛇出动，或打听窥探出一点儿猫腻什么的？这样瞎悠转下去不妥呀。 他抛去一个自以为能彼此心神领会的眼神。 安瑟却想翻白眼。兴许个什么屁，半遮半掩的，能不能先把人给赶走。 瞧着对面窃窃私语的两人，被冷落的人各怀心思。族长瓦夷坐立不安，身姿笔挺的珀夫人则透过一直想见的脸孔，想起查不出在哪的女儿。 她苦命的女儿。 第二九七章 完美掌控 在挤眉弄眼地交流半天后，边沁终是发现，这丫的思维明显与自己的不同步。 他郁悴了。平日看来挺机灵的，咋现在这么迟钝呢。 遂无奈自个去搭理被冷落的两位客人，“今儿先这样吧，劳烦你们专程送我回来，改日有空再谈。” “好的。”族长瓦夷急忙站起，“不客气。” 珀夫人则看着不曾有所动作，只低头玩着酒杯的女子，微弯腰作了一礼，“我那孩子利娅承蒙大人照顾了。” 说着停顿数秒。没人回应，甚至正主依旧低着头，仿佛没听到一般。 边沁看一眼，收回视线。 空气凝结着丝丝缕缕的尴尬。 珀夫人即瞬眼框微红，脸上现出复杂的不安、不知所措等情绪，最后腰弯得更低一些，“不知大人可否允许我前去探望，或者，让她回家一趟？” 安瑟终于抬头看她。 这个时而得体大方时而楚楚柔弱的女人......跟利娅的脾性，就是两条平行线。 “抱歉，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你在跟我说话。” 闻言，珀夫人直起腰身，对上她清澈瞳孔。 “我想夫人可能弄错了。我们那种偏僻的小地方，收留的俱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或者一些......”她微笑着，“你知道的，卖身的苦命奴隶等。以夫人的身份，你家的孩子轮不到我来照顾。” 珀夫人面有难色，求助似的看向身旁丈夫。 碰上硬钉子的瓦夷，早想离去了，然看着有着难过委屈的，泫然欲泣的夫人，想起答应过的事情，再看着眼前丝毫不懂尊重礼貌，毫无教养的傲慢女子，心里的气劲提了起来。 他生硬说道，“那孩子前些年与家里闹脾气，一时赌气离开了。我们一直在找找不着，然后最近才得知，她现在处于大人辖下。我想，大人如果有点怜悯之心，可以帮助她们母女相见一面，化解矛盾。” 安瑟收起挂着的微笑，淡声道，“我有这个相助的义务吗。” “你......”瓦夷刚要怒，然余光扫到她身侧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人，怒气一下憋回去，“我是说，请、大人相助。” “请”停了一拍，咬得特别清楚。 安瑟打量着他，能为维护媳妇儿忍气吞声说话的男人，给她的印象不算太差，然......“抱歉，我不会强迫别人干不喜欢的事，见不喜欢的人。” “我是她母亲。”珀夫人终于再次开口，“在没有相见前，你怎能断定她与否会回心转意。大人，请你体谅为人母的一片苦心，我们是她的家人。你就忍心她无依无靠的孤独在外，一点援手也不愿给予吗。” 安瑟听着冷了脸，“不知作为母亲的你，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哪里？” 珀夫人僵了一下。 “有些错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弥补的，甚至永远也不可能弥补。”安瑟朝一旁候着的阿蜜拉扬手，“阿蜜，送他们出去。” 阿蜜拉走近，温声道，“两位，请！” “如果是她错了呢。”珀夫人不愿走，这个机会，再费尽心思等第二回太难熬了，她重复着自己的问题，“如果是她错了呢？是她误解了，怎么办。你就不可以中止这场悲剧，让它往好的结局发展？”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两位，请！”阿蜜拉用不变的语调再一次说道。 身形依旧定着不动，似在等待回答。 安瑟眉眼低垂，无动于衷地背靠着沙发，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杯面。 边沁瞧她一眼，再扫向两人，这么一会，他总算明白自己受嫌弃的原因了，敢情真出在带回的人身上。 他沉着声调“嗯？”了一声。 暗示得相当清楚的逐客令了。 反应过来的瓦夷颇为难堪地伸手过去，“我们先走吧，回头再想办法。”星盟的人，恕他以后不高攀、不招呼就是了。 他好歹也是一族族长，不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阿猫阿狗。 珀夫人闻言收回视线，最后朝安瑟弯腰道，“恳请大人再仔细考虑一番。” 听着脚步声远离，边沁恢复如常，“这下好了，我们还在人家地盘调查呢，你就把人给得罪狠了。” “你不将人带回来我能得罪吗。”安瑟偏头瞧去，“你去哪里被人逮着了？” “什么逮着了，当偶遇不成？” “呵。” “要不是替你考虑，我哪能费这功夫。” “谢谢了。你还是纯浪荡去吧。” “......我的提议呢。” “再说吧。”混在陌生人当中打交道寒暄，听着一堆心口不一的话。想想，就觉得没意思。 “你得想想自个儿的任务。”边沁就她那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 “嗯，我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安瑟眯了眯眼，“老神棍的预言保质期限是多久？” 保质期？ 边沁循着意思琢磨片刻，感觉一下不好了，“似乎，数年，不，数十年？” ......安瑟顿时有种想罢工的冲动。“行了。”她半瘫坐着，“我这该看的看了，该监控的地方也三百六十度监控着。撤吧。” 估计那些东西可能现在还没想着往这边发展，应了诺亚所说的，瞎折腾...... “掌控力度不够，分分钟这里所安置的一切转眼被清扫掉”，边沁瞥眼，“你刚刚把这地方最重要的掌权者得罪了。” 某种族的母星，外族是掌控不了的，最大的当权者就是该族族长。对自己客气是慑于绝对实力，但人家若怒了狠了，关起门来谁也不搭理，只过自家日子仍是行的。 安瑟叹了口气，没吭声。 这事算她理亏。 “他们口中提到的孩子，是你的人？”边沁眸里闪过一丝暗芒。 “伙伴。” 伙伴......“纯血？” “嗯。”安瑟敏感地盯向他，“在想什么？”她当初能一眼认定利娅的天赋能力，自是因她显眼的、纯正的种族外貌特征。 “你知道，族长位置就是自家圈地，世代传承，与王位同理，内部也可称呼为王族。”边沁悠悠道，“如果可以，换一位自己人当族长，不就完美掌控？” “论身份，仅是继女，无血缘关系。”安瑟想也不想地拒绝。这地方.....短期来看，更像火坑。 “法定关系不只认亲生血缘。关键是种族纯血，内部就能通过。” 边沁续说着，停顿片刻，见她只拧眉没应答，再道，“不如你征询一下她本人意见？或许，会愿意。这是脱离不了的身份，她不愿意认回亲人，不代表愿意看着自己的族人、母星陷入险境。” 想着，补充，“且他夫人不是一心要认回女儿吗，拿族长来换，正正好。” 你倒说得轻巧。 怎么可能。 安瑟站起外走，“在她本人答应前，你就别琢磨什么阴谋诡计了。” 边沁：“......” 这丫是不是越来越不当自己一回事了，他还是，首领吧？！ 径直回到房间的安瑟，将诺亚揪出，“来，给我好好交代。” 这货看好的八卦，就不是纯八卦。 第二九八章 驱逐令 “交代什么？”诺亚抬起下巴，甚傲，“你不是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知道？” 安瑟一掌拍过去，“资料，给我。你别说话了。” “没有。你要么听，要么自己查。”它偏要说话怎么着。 “行吧。我去找阿蜜。” “......” 彼此盯着对视小半晌，诺亚忍不住嘀咕，“蛮横。” “赶紧。” 投影屏幕在眼前打开，“这种地方，自己人掌控比瞎折腾更好。”诺亚继续啰嗦着，“你要是如实告知情形，她怎会不选择过来。” 安瑟翻看着图文，少顷回，“危险。” “这事儿不彻底解决，哪里都危险，别忘了自己处境。”诺亚循循诱导，“你没有替人作主的权利吧。要是知情不说，瞎闹半天还把人家族人全折腾没了，该怪谁。” 安瑟眼皮也不带抬一下，“你平日怎么没这种觉悟。” ......弱渣最近是不是特别爱针对它啊。诺亚觉得不太对劲，变回无害的毛茸茸狮兽模样磨蹭过去，“干嘛老挤兑我。” “心气不顺。” “......” 它伸出爪子，坚定地朝胳膊扒拉着，扒拉得安瑟终于将视线从投影转到它身上，没好气，“干嘛。” 前爪用劲，噌的跳上，“找个位置。” “你重，还阻碍视线，知道吗。”安瑟瞧着真把自个儿当宠物往怀里钻的货，嫌弃道。 舒服地趴在腿上，诺亚眯着眼，抬爪顺了顺长白鬃毛，“嗯。” 安瑟：“......”什么时候学会自如地卖萌了。 “那女人，在虚张声势。”诺亚慢悠悠转换着话题，“事实没有她说的那么无辜。” “我知道。” 安瑟清楚利娅的性子，她不是一个娇纵、辨不清是非的人，相反，头脑冷静，对自己想要什么极其的明确。 将注意力转回到资料上，当下一片安静。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柔软长毛上捋过，诺亚眼微睁，再眯上......它是不是，踩上某根危险警告线了？ ...... 粼粼波光映在空阔宽敞大堂内，透着静谧的雅致。 族长瓦夷面带犹豫之色，半晌方回，“事关先知的预言......” 古酋一族的能力，在星际内是享有盛名的。最早星盟来人时，直接给了郑重告知，说是努加星内可能隐藏着某种影响极广的未知危险。 他与最先到来的首领奎勒会面后，星盟的人亦就此于里外进驻下来，默认他们展开全面的监控行为。 “预言是有，没错”，珀夫人接上他的话，“可谁知道到底是有关什么的。真的如此危险，为何不建议迁星，反鬼鬼祟祟的隐于暗处？” 瓦夷稍怔，琢磨着他夫人的意思。 “可能，他们针对的，是人，而非地方。” 珀夫人紧挨着，头枕在肩，“如果是人，哪里需要他们。谁有危险，或哪股危险的犯罪团伙来到这，知根知底的我们不比他们更清楚吗。这里是巴鲁族世代居住的地方，是我们的地盘，不是他们的。” 她说着，转而道，“被这样无视冷眼，你不生气吗。” 瓦夷本已放低的不满被悄然唤醒。 他拍拍挽来的手背，“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什么。”语调即瞬变得低慢，带着黯然，“只是，我想见她，你是知道的。她离开那会，那么的小，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心疼......” 瓦夷也跟着心疼起来，忙不迭地搂过身体拍着背安慰，“是，我知道。放心，我会把她找回来的，以后这儿也是她的家，不会再受苦受累。” “嗯......” “至于星盟的人，我马上下令驱离。除非他们服软，好不？” “要是族内的人有争议......” “放心，我是族长。” 珀夫人心下安定。这时，哒哒的脚步声从外头由远及近，伴随着叫声，“爸爸......” 两人分开。一个衣衫被扯得略有凌乱的青年映入眼帘，珀夫人见着急步上前，“这是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受伤没有？” 利罕努努嘴，“大哥打我。”说完冲父亲方向继续扬声重复投诉，“爸爸，大哥欺负我。” 珀夫人眼中冷厉闪过，随即恢复正常，“你是不是做错事了？” “哪有。我不过跟嫂子开两句玩笑，是他古板较真。”利罕绕至父亲跟前，“大哥不是要搬出去住了嘛，怎么......” “利罕！”珀夫人打断他的话，“去道歉！肯定是说错话了才惹得你大哥生气。” 利罕不乐。 “行了。哪有说两句就随便动手的道理。”瓦夷见夫人声色俱厉的模样，便主动维护小儿子道，“哪里受伤没有？” “你看......” 看着两人，珀夫人脸色渐柔。 ...... 驱逐令。 安瑟瞟过一眼，轻轻耸肩，“胆儿挺肥的。” “......”边沁看她反应，先无语，后想想不由得笑，“的确。不过，你是不是得先反省一下。” “好。”安瑟点头，叹，“我是真没想到。”针对她一人不就好，哪用得着一棒子下来波及所有。 欲关起门来不搭理，也不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在这个敏感时段。真当那么多人来这里，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非要多管闲事吗。 “怎么安排。” “撤。”边沁听着，回，“拿不出任何事实依据，能怎么着，还能强来不成？又不是强盗。” “那我们呢？” “该吃，吃；该住，住；该玩，玩。” “不会被人堵上门吧。”安瑟颇有意思地问。 边沁一下笑了，“可以试试。我还没试过这种体验，值得期待。” “不用期待，我可以多去撩拨撩拨，尽量为你制造机会。” “......” “正主过两天到。”安瑟收起玩笑的意思，看着外面斑斓澄澈的海底世界，“我们还是先消失吧。” “她能行？” “嗯。”安瑟轻声应着，“亲自夺得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就像权威。这里是她的地盘，该她全权作主。” 这避让行为，边沁是同意的，知道有别的势力渗合，反不利于内部夺权。因而道，“行啊。我们戴上伪装，出去玩？” “......好。” 第二九九章 权力之争(1) 利娅站在不到米宽的深褐色木纹板桥上，看着低矮的连棉结实小楼，陆地与海面的融洽交接，良久没动，亦没言语，看不出神色。 直到一串脚步声急急传来。 “妞妞.....”脚步声由急变慢，出口的话语带着些许情不自禁的颤抖，“你，终于肯回来了。” 珀夫人从入境处得知消息，匆匆赶至，眼里清晰地倒映出束着月白长发的高挑背影时，心绪激荡，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仿佛一场梦，一个不可置信的惊喜。 她的女孩，都长这么大了。心酸和心疼跟着慢慢溢出。 利娅闻声，慢慢地转过了身体，看向她。眼角眉梢带着一股不变的清冷，与对方的喜悦激动形成完全相反的对比。 珀夫人现下察觉不到这些，她放慢的脚步再度加快，欲将人抱在怀里，直到扑了个空。 人避开了。 不远不近地保持在两三步的安全距离。 珀夫人刹僵，略带怔愣地盯着数秒，随即抬手擦了擦眼角，话里夹杂着喜悦内疚等复杂情绪，“妞妞，你受苦了。我......是我的错。” 利娅看了一眼与记忆中几乎重叠的容貌身形，挪开了视线，看向周遭，平静的道，“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整改，所以......”珀夫人扫视周围一圈，迟滞了片晌回。 “所以我们以前的家，没了是吗。”利娅淡淡接上，停顿，再续，“不过也没什么，人都不在了，看着房子也没意思。” “妞妞.....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你回来与我们一道生活，母亲一定给你最好的，弥补这些年的过失，好不好？” “在你眼里，什么是最好的？” 淡淡的问话出口，空气里瞬地一片凝结。 利娅重新看向她，“有权势的男人，奢侈的生活，豪华的盛宴，羡慕的目光，前呼后拥的日子？所有这些，就算没有你，现在的我也能轻易得到，甚至比你能给予的更好。” 珀夫人呼吸微滞。 “但所有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抵不过从前在烂泥地没心没肺玩耍的日子，抵不过背着我的宽厚的后背，抵不过简单温馨的一日三餐。” 极浅的弧度勾起，“你可以抛弃曾经所拥有的，不顾一切地往上爬，现在又何必来摆出一副慈母款儿。” 珀夫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先朝后面跟随而来的人摆摆手，“退下去吧。” “是。” 两人四目相对。 “我可能对不起你父亲，但妞妞，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当初是求你跟着我的，如果跟着我，后来的意外便不会发生。”珀夫人保持着温声软语，“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更好的男人，亦并没有就此抛弃你。” “不过是爱上一个更好的男人？”利娅笑意泛起，带着冷嘲，“能把婚内出轨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我是服气的。” “难道婚后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吗。妞妞，你还小，不知道感情会消褪，生活会厌倦，剩下的日子还很漫长，我不愿意将就就这样过一生。” 珀夫人抱着解开彼此心结的心思，缓缓说着，“小时候的世界在哪里都觉得精彩，可成年后不一样，会有压力，会有很多的问题。就像你现在看到的，陆上海下一线之隔，却是完全不同的贫富人生。我也是想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你可不可以谅解作为母亲的一片苦心。” “我完全没办法谅解。”听着眼前人说得动情，利娅眼底是无动于衷的麻木冰凉，“这些年，你依旧觉得自己很无辜对吗。父亲的死是意外，我的离开是任性，只有你追求的爱情是正确的。” “我.....” “是我缠着他要去找你的。要不是我，就不会有后来的意外，他亦不会死。”利娅打断她的话，将视线投向再也找不出旧日影子的地方，“他死后，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了。” “妞妞。”珀夫人心伤地唤着，“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利娅唇角翘出一丝弧度，“它已成为刻下去的人生。” “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母亲啊。” “在我十二岁后的日子，就在为那一天的任性埋单，我怨自己，怨你，怨那些闯出来的暴徒。你们磨蹭地调查了半年，最后说他们已离开了这里，找不到，那我就自己去找。”利娅不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然后问，“你想知道结果吗。” 珀夫人不知道这一段，更是第一次知道离开的具体原因，她以为，她的妞妞，只是因意外而想不开。 “十年的时间，我找到了他们，让他们以命偿了命。虽因此我陷入了另一种困境，差点离不开，但我填了心里的缺。” 从见面到现在，珀夫人第一回真切地感受到，眼前的，不再是当初那个会哭会闹会撒娇的女孩了。 时间在她身上，抹去了所有熟悉的内在痕迹。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妞妞，我......我知道你受苦了。你给个机会妈妈好不好？我找你找疯了，这些年，我真的想你。” “但不妨碍你在这里过得很好。” “我......”珀夫人语噎片刻，方道，“你都回来了，我们一起回去，慢慢再谈好不好。”她想，重新相处一段日子，总会变好的。 利娅看着她，“我不习惯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没有直接拒绝，让珀夫人脸上泛起忍不住的喜色，她连忙道，“不用，瓦夷他当初就喜欢你，还有你弟弟......” “我不是说这个”，利娅没听下去，“他们如何与我无关。” 顿了顿，“族内规定，族长任期最多百年，他做了七十年也够了，早点退吧。” 珀夫人一瞬怔住，满满的惊愕之色浮于脸上，“妞妞你在说什么......” “听不明白吗，我说，让他让位。” “利罕他，就是你弟弟他还未成年，等......”说着一瞬觉得不对，“你是想......” “怎么，我不行吗。”利娅平静地说着，“按规定，只要是纯血，觉醒了种族天赋，婚生、非婚生、养子女、继子女，均为第一序列继承人，当然，就算不是，指定其他人，也是有先例的。” “你......族内议会也是要通过的。” “这个不用你担心。他只需要退位，并提交下一任人选提议。” 珀夫人彻底地怔愣了。顿了好半晌，回神，“妞妞，你是女孩子，可以有更好的更轻松的选择。” 在清冷的注视里，她艰难地表达着意见，“利罕是你弟弟，等他以后上位了，也会保护你的。” 第三零零章 权力之争(2) 对于仅一儿一女的珀夫人来说，孩子都是心头肉，她盼着女儿回来，可没想到，久不相见的当下会突然听到这个问题。 等丈夫到恰当的时机退位，儿子接位，女儿高嫁......是她认为的最好的安排。 因此，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妞妞可能离家久了，没有安全感，想自己作主。可.....怎么行。 “你先前说，一定会给我最好的，弥补这些年的过失。”利娅眸里闪过暗光，“我现在已经明确告诉你，什么是最好的。” “妞妞。这事儿不急，我们慢慢再说好不好。你累了吧，我们先回去？” 没有回话。只有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 漂亮的，色泽分明的异色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珀夫人心头慌乱，又有些难言的伤感，为什么要那么倔强，做母亲的肯定会为了儿女好啊...... 在这种复杂跌宕的情绪里，对视的无言中，眼前瞳孔渐愈幽深，如无尽漩涡似的吸引着沉沦。她后知后觉地悚然意识到什么，“妞妞你......” 然像被捉住一只脚往深渊下拖的人，半截意识在无望的挣扎里迅速坠落。 很快，显露的表情渐变迷惘，直至消失，最终重变怔然地呢喃，“妞妞。” 利娅终于抬步，拉近了两者间的距离。她伸出手，指尖落在跟她一样的月白发丝上，将耳际散落的一绺长发往后捋去，轻声道，“我说了，过不去的。” 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另一道影子，那个宠着她哄着她逗她乐的爽朗男人，那个浑身浴血嘶吼着让她跑的男人，那个，最爱她的男人。 这是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她本没想过回来的。 “先回去准备吧。我要单独住一层，别让人打扰。”她放下手，吩咐道。 “好。”温和地应下，珀夫人转身，走向远处候着的仆从护卫。 ...... 东大道，海兔广场。 繁华的商业区内，行人穿梭在各式可爱海兔造型的小巷路铺中，头顶上方，游过的鱼群带出晃荡的水花涟漪。 某角落阴影处。 蹲着的边沁嫌弃地挽了挽难看至及的土黄色松垮衣袖，“这糟糕的邋遢形象，与我潇洒高贵的气质太不符了。” 同样蹲于一侧作流浪者打扮的安瑟眼皮微动，没说话。 “不是说好了要放手去玩，为什么最终会被忽悠来这？”边沁继续在耳边闲闲地啰嗦着，“你这让我情何以堪啊，好歹也是堂堂的星盟首领，哪用得着亲自来......” “行了别废话，你现在屁也不是。” 边沁：“......” 声音传至连通的通信频道内：“......” 大虫忽略自家首领，小心翼翼地出声，“头儿，准备好了。” “注意看好场面，不要出现伤亡。”安瑟下着命令，“行动吧。”话落，她率先蓦地跳起，走出阴影外。 边沁摇头叹气，悠悠跟于身后。 就在这刻，人群头顶的隔离膜突然闪烁起来，在肉眼可见的白色与透明间疯狂转换，所有人惊愕地抬头望去。 不会吧？！ 此番想着，没多久，转换没有征兆地消失，海水从头顶上方灌下，所有人瞬间被卷入水流，带离原地数米。 “啊。” “哇。” “......” 一瞬间，整个海兔广场没入海水之中，无距离地正式交融。 而周边连接的范围，在片区出现闪烁时，紧急安全隔离已自动开启。回过神来的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周边游去。 设备出现故障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极少会碰见。不少人抛出摄影球，开启防护环，往四处溜达摄影起来。在这里生活的人，游泳跟呼吸一样，是不可能忘掉的本能。 闹哄哄的现象在警卫局的人来到后恢复秩序。除了极个别想乘机抢砸的家伙被路过的不知名人士随手制服外，基本没出现别的伤情。 监控室内，两道猥琐的身着土黄衣衫的可疑人影定格在屏幕中。 “就是他们。”一名排查人员汇报道，“这两人入境处没有登记记录，属非法入境，列为嫌疑目标。” 到底想干嘛，单纯挑衅寻事？片区负责人摩挲着下巴，“派人搜查吧。” “是。” ...... 族长瓦夷很是头疼。 连日来，他已接到好几宗隔离设备受人为损毁故障的报告了，全聚焦在人多的地方，虽伤亡暂时没有，但架不住各种猜测讨论层出不穷。 设备的安全问题，慢慢的成为所有人关心的焦点，再不解决，恐会渐成惊慌。 偏那俩身形猥琐，哪个事发地都被监控揪出的永远一身土黄衣衫的人，找不着踪影，似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一般。 这种速度...... 珀夫人轻步靠近，“怎么了，解决不了吗。” “我在想，会不会是星盟的人。”瓦夷皱着眉头，说着心头的猜测，“毕竟之前得罪了他们。” “有必要吗。或许......”珀夫人应着，“与所提的预言有关？” 闻言瓦夷神色更不好了。心底泛起一丝隐隐的不安，或许，当时有些太冲动了？按以往所知，要不是有大事，星盟的人确是很难请得动。 且当初恳请的事情，人家后来也办了，传了话，人也回来了，虽暂时相处得不甚愉快，可这不算事儿。 他踌躇着，寻思着要如何转圜，便听得，“明天的族会，你带妞妞去吧。” “嗯？”他有些惊讶的望去，“她愿意吗？”从回来到现在，她未曾跟自己开口半句吧。那种清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饶是自己也不好主动亲近。 “我跟她提了，她没反对。”珀夫人温软回，“这是好事儿，不是吗。” 瓦夷稍作犹豫着。 每半月的例行族会，他是会带其中一个孩子一道的，以前是与前妻的大儿二女，后来利罕懂事了，跟得相对更多。 “怎么，你不愿意吗。”珀夫人有些忧伤地问，垂下头，“她不能只躲家里不见人吧，别人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呢。” “好好好”，瓦夷连声应下，“我带着她，行吧。” 露个脸，以示重视而已......他能猜得出夫人心思。想想，也没什么要紧的。 第三零一章 权力之争(3) 同一栋楼宇内，往上三层。 透过暖黄的光线，利娅看着对面坐着的抿唇板脸，不言苟笑的男子，这个异父异母的大哥，自住进来唯一有实际交流的人，准确说，她尝试谈话的人。 珀家大哥在她第一回夜里前来时表示极度的怀疑谨慎探究，而第三回后，已放松许多，乃至主动说出心中猜忌，“你突然回来，他们竟不怀疑目的”，他摇头，“是父亲耳根子软，还是你母亲太天真。” 利娅靠在椅背上，偏头瞧向隔离层外面闪烁的流光溢彩，没回答。 不怀疑，代表着心里的理所当然，站在母亲的心理角度，这是惟一的家，她始终是母亲，孩子在外面受苦回来了是正常的，而继父，倒该就是耳根子软，容易受影响。 这样的人，在平和稳定时期执掌族内事务，无功无过，一旦有事儿，容易朝令夕改。 “你明天不在这儿住了。”她淡声开口，“以后就别掺和这里面事儿了吧。” “你母亲该乐着。还有你弟弟。” 你母亲，你弟弟......大概每个人心里称得上家人的家庭成员数量都不一样。利娅有意思地转着酒杯，“珀夫人及利罕如何想与我无关。我倒是知道，他们不用多久，也会跟随你的脚步，搬离这儿的。” 这楼宇取名“红螺”，为族长任期内固定居住的地方，努加星上守卫最森严的住所。 珀家大哥刻板的表情变得有点丰富，片刻点头，“原来这是你的目的。” 相似的经历使得他成了这家里惟一能迅速理解想法的人。 四目对视间，他续道，“好，我不掺和。” 他本就没有希望，亦没有兴趣，但只要想想与原先不同的结果，他发现，心里长久的郁懑有松散的迹象。 利娅将手里的杯酒一饮而尽，没有再说什么，站起离开。 背后传来低沉厚实声音，“祝你如愿。” 第二天。 出席例行族会的百来人发现，自家族长身侧换了人，一个面容精致，束着月白长发的女子，略带疏离的清冷气质冲淡了貌美的观感，显得利索干练。 早早被赶出门的瓦夷一开始就在不断的解惑，“哦，我女儿利娅，早些年在外面住。” 很简单，但明晰。 后至的人往周围随口一问，也就知道了。 处于关注焦点的利娅，除了与主动前来寒暄的成员淡淡点头外，基本没说多余的话。 这种自由的随意态度，有人不喜亦有人喜，但总比第一次临场的不安怯懦或逢迎热情的观感高度要高出一些。 阔落的会议室呈环状，高低有序的位置可随便看清在场的每一人，上方挂着实时投影屏幕。利娅坐在仅次的中心位置，靠着椅背，听着他们的议论说话声。 她从来没参加过这么无聊的会议。 比起某人的。 她有些出神。 话说，那家伙其实就是懒，所有事儿恨不得全部撒手出去，要啥给啥，连财政收入也不看，偏偏下面的人真的统统一副鞠躬尽瘁保管事事妥当的模样，没大事绝不叨扰。 可能，全星际也找不出多少个对领主如此死心踏地的地域。 重建得七七八八的不落星现在是什么样儿？估计那货也没认真去了解过。 当初喊着要建一个全民武力爆表的星球，事实上，经过财政紧张期后，后来成立的移民局，重新在原基础上制定了详尽的方针政策，包括技术从优、进化者/种族能力者从优、学术从优，但单纯的资金投资，却翻了数十倍的门槛。 此外，相对的有一种最快捷的申请，避难申请。无论是任何形式的自认受难民众，只要通过资料审查，可成为受保护的合法居民，拿到星际公民身份证明。 换句话说，他们一边把控关卡，一边接收了大量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奴隶黑户作为基础劳力，提供免费培训教育再上岗。 而制定政策的动机很简单，他们自认在宣扬自家领主的解放思想。平等、自由、博爱......当初嫌俗套的口号，被下面的人正正式式地执行着。 阿瑟是这么想的吗？利娅敢说，她绝对没这种积极的热情，她会帮助看得见的、出现在她眼前的苦难，但不在她视线内的，基本一概不管。 但有时效应就是这样，你做了某种示范，受影响的人会选择跟着这种指示继续贯彻下去，成为认定的事实。 当下定要夺权的决心后，利娅就在想，相比起来，她能将自己族人、能将努加星带向何方？ 别提还有存在的隐患。 她从前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也厌烦这些事情。 认真说起来，她是希望阿瑟在旁的，而不是扔下一句“你看着办”就不知跑哪里乱混去了...... 周围的人私下嘀咕声渐大，议题去到了最近的热点上，有关隔离设备的损毁。在海底城市，这相当于防护网，极度的重要。 有人提到增加监控，增加重要地段的护卫，扩大搜索人群、范围...... 然后，被清冷的声音接上，“空洞无力的措施。” “......” 虽是如此，但......所有声音刹地停止，将目光投去。 瓦夷亦惊讶地偏头看着突然出声的，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垂头出神的利娅，“不要......”他正出言低声提醒着，高扬的问话传来，“不知你有何实际的具体提议？” 被评价的人，有些轻视有些羞恼地盯向初来乍到的女子。来露面倾听学习就算了，随随便便地反驳是什么意思，无礼，无知。 利娅对上视线，“设备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损毁，研究过吗？单一的隔离层，使用年份过长，核心安全系统滞后，无法自我修复重启，老化严重。依我看，这些破烂玩意，早该全换了。” 理所当然的语气，使得在场不少人呼吸一滞。 这东西就是基础设施，铺设在每个地方，如果统一换掉，花费的巨额资金...... 停顿的间隙，利娅已顺手打开手头资料投影在上方中央，“最新的pt83e系列隔离膜，三层防护，独立系统加隐藏的备用安全启动系统，无法直接受到外力损毁，附带的核心程序能自我检测警告修复。” “对比现在用的上百年前的技术垃圾，是不是感觉更好？” 在场人盯着投影：“......” 这东西他们当然知道，在场哪个住的地方不保持着更新最新系列，还有族长的你的家，只是，用在所有公共场所，寸海寸金吗。 利娅静静地扫视过去。 系统设备的老旧问题，大概不是没人想到，只是没人愿意撕裂这道口子，腐败，是族内存在的突出问题。 陆上海下贫富明显，海下同样差距悬殊。 阿瑟说，有时政zhi交易也是金钱交易，特别对已形成一摊死水的环境。在最需要用钱砸的地方，给自己砸出一条路来就行了。 隔离层这种基础设施，就是入手的地方。 她不单要接管这里，这里腐朽的味道，也要一并清除掉。 第三零二章 权力之争(4) 从她的言论里回过神来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她身侧的族长瓦夷。这是什么意思？在计划着什么新举措？ 试探？ 然瓦夷心里却懵着。 一瞬间，无数念头从脑里划过，没待揪出哪一点，身旁偏低的音量声传来，“这儿没意思。我回去了。” “......” 不等应答，利娅离开位置，旁若无人地自如地朝门口处走去。 身后连续传来问话，不是针对她，而是，“族长，你打算更换全区域隔离设备？且是最高一等的？” “这会进一步加大财政赤字......” ...... 径直离开返回红螺的利娅，就在中央客厅里懒懒地坐着，翻着资料。 约三个小时，撇开散会后要继续打探的人，匆匆赶回的瓦夷一眼就见着了半靠沙发姿态悠闲的继女。 他走近，目光透着打量，“你，是想干什么？” 瓦夷觉得今天的事儿不对劲。像是，有备而去。她提出的建议，是很容易被人认为是自己授意干的。 “解决问题。”利娅与他对视一眼，语气平平，“我的方案哪里有错？” “你......”瓦夷想低喝数落，但马上按下情绪，“你盘算过财政支出吗，说换就换，资金哪里来？” “我倒想知道，年年的预算赤字，钱都花哪里去了。” “不需要你管。以后不要插手了。”这里头的复杂情况哪能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他有些躁恼，“要是有心思有兴趣，不如陪你母亲出去做慈善。” “你这种”，利娅顿了顿，想着言辞，“你这种为了彰显亲善，想着安稳守成，对一切问题视而不见，得过且过的族长，实在养出了一群自私自利的蛀虫。资金哪里没有，每人吐出一些也够了。” “天真！”控制着经济命脉的大资本是说动就能动的吗，瓦夷实在不想跟她多谈，挥着手，“以后你就好好呆着吧，出去玩哪里都好，别掺和了。” 说着转身离开欲找夫人谈谈，第一回带出去就弄出意外状况，害他差点被追问得下不来台，说什么也不敢来第二回了。 然脚步才迈，后头传来，“你退位吧。”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的瓦夷蓦地重新转过身，“你说什么？” “你不适合呆在这儿了。接下的动荡，以你平平的能力和软懦的性子，处理不了，不如退位让贤。”利娅清淡地说着。 在他的地方，到底是从哪来的勇气说这话，瓦夷一瞬觉得好笑，“退位让贤？让给谁？” “我。” 笑声从喉咙一下逸出，“孩子，你回来就是想着这个？”瓦夷终于察觉到今日的她与之前对一切表现得没有任何兴趣的她的不同，这种违和感觉让人一下醒觉，只是，女孩儿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 “是。”利娅回话简单干脆。 瓦夷摇头，“我还是让你母亲跟你好好谈谈吧。” “是吗。我倒觉得你可以跟她好好谈谈。” 嗯？ 瓦夷正想着话里意思，熟悉的身影便从外面出现到了眼前，“你来了正好，认真听听你的宝贝都说了些什么。” 他挥着手，有些无奈地说着。 他的夫人一向温婉善良，只是，这女儿的脾性，真真跟她完全不一样，似乎，从小就倔强。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仍改不过来，也没点尊敬畏惧之心。 珀夫人走至身前，安抚似的低柔声线，“妞妞说的自然都对。你就退了吧。无事一身轻的过日子不挺好。” 瓦夷：“......” 哪里不对?怎么可能？虽平日老念着在外流落的女儿，但一致贯彻的意思很明确，是希望利罕日后接任的。 大儿太呆板、二女远嫁且天赋始终没觉醒，唯一的就是利罕了，他也是属意的。 他紧紧地盯视着眼前人，小半晌似终于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继女，“你！她是你母亲！” 利娅依旧淡定的坐着，无甚表情，“那又如何？方便办事而已。” “你......”瓦夷指着她，最终忍怒拂手，重新面向自家夫人，凝神紧盯过去，企图唤醒被控制的人。 “这里，我替你拟好了。”利娅啪的一下将手里电子板扔到前面矮桌上，“退位及下一任人选提议书，确认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瓦夷冷冷地往外唤了一声，“来人。” 周围一片安静。 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伸手抚上通信器，“护卫长。” 依旧无声。 “你以为我在跟你废话吗。”利娅有些不耐，“赶紧。”数日时间里，里里外外早已处于她的控制中了。 瓦夷心里泛起一阵冰凉，面上却扯着嘴角，“一份提议书有什么用？没有我亲自出面解释支持，你以为凭这死物就能坐上族长之位了？” “不用你操心。不过是过场的形式。” “你别想了，怎么可能。” 利娅没有反驳地点头，“你们两人的意见倒坚持着一致。”跟她之前先行试探的结果一样。 瓦夷再要讽刺两句，忽然感觉背后一寒。意识到危险的瞬间，身体已被牢牢地扳紧，动弹不得。 “让他确认这份东西。然后送两人与他们儿子一块看守着。”利娅对突然现身动手的三人一边下着命令，一边站起往外离开。 “是。” “你......”瓦夷刚出言，便闷哼一声，疼得弯下腰身。 这些人，到底从哪里来的？他内心不禁开始惶惶。 ...... 宁静的气氛里。 安瑟拧眉看着最新传回的报告。 调查组的成员大部分分散在星际各地，按指示亲入一些监控不到点的地方，深入了解一些可疑案件。 良久，指尖嘀嗒地敲着，轻喃，“看来，它们分散活动了。” 边沁在一侧沉思着没回。按上次经验，在屁股后头跟着跑，没多大意义。什么时候自己能碰上？ 就在这时，利娅的通信接了过来。 “怎么样了。”安瑟随意地问。 “养尊处优，危机意识太差，临场反应也糟糕透顶”，利娅直白地说着，“我怀疑他怎么能坐在这位置这么久的。” “大部分的，不都如此吗。”安瑟弯弯唇角，“人家一辈子一帆风顺的，哪用得着前思后想，别要求太高。” 想想续道，“控制人是小事，后面才要紧。别掉以轻心了。” “你在哪？” “怎么？美人儿想我了？” 利娅这回没冷言冷语地回呛，稍默，回，“这里太安静。” 不像她的家。 第三零三章 失去联系 认识两年多，这种偏低的带着些许情绪化的声音，安瑟是第一次听到，故微怔，方作轻松笑道，“哎呀，早知美人儿千年难遇的想我，该留下来求抱抱的。” “滚。” “......”安瑟听着挂断声，眨了眨眼，那啥，她以为接下来会聊聊心事什么的，没了?太干脆了吧。 利娅在说出那句这里太安静时，便意识到另一个不同的自己。 她不习惯软弱亦不习惯倾诉，或者说，自离开这里，只为了一个目标四处漂泊时，她没有任何一个朋友。 像那家伙自见面就非死缠烂打地粘着的，是异类。 外面有脚步声轻轻传来。 阿蜜拉走近，“纳塔利娅大人，这里的安保系统全部重设了，只有你能授权出入。明儿的话，我陪你开始上门逐一拜访？” “诺亚呢？” “陪人玩。” 玩？是不是被留下觉得没劲？ 利娅想着词儿的具体意思，点头，“好。” 今天的族会，她在正式场合露面，最大的目的只是由族长本人亲自确认身份让众人知晓，提议是真的提议，但更多的为了让每人加深对自己的印象。 在下半月循例族会前，接下就委屈“族长”在家里窝着“办公”了。而她这期间，无非拿着未公开的退位兼提议书逐一找人面对面的交流，谋求支持。 没什么悬念的。 处在这大环境里的人，没几个人清清白白，更没几个人会拒绝更好的前景。等确认外界有大量资金投入的前提下，很快族内所有人会发现，这绝对是一份“肥差”。砸钱、上位、清算......是一个基本流程。 软硬兼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 在利娅顺利取得一定控制权后，安瑟没再继续“破坏行动”，虽这玩意在计划内是真的得换。 她思考着接下的去处。 等这儿一切尘埃落定，估计是一两个月后的事情了。而该看的地方已看过，加之有诺亚及阿蜜拉从旁盯着，大致是无碍的。 她不打算插手，干耗在这也没意思。特别看完了各地调查员传回的报告。 比起往没什么用处的事发地转圈，安瑟更想继续之前未完的计划，尽快扩增据点，铺设情报网。这事儿不一定要由她亲自来办，但事实看去任何人都比她忙。 原来计划的下一站是阴暗城。 她跟边沁提及时，添问，“你留在这守着？” “怎么是我守着了。”边沁感觉不好，“我是因陪你来才来的。” “美景美酒美人啊，守着亏不了你。”其他首领除了查普曼，安瑟交情不深，自己人的地盘，自然更熟悉的人看着更好。 别提这人简直散漫得过份，没有闲情指手划脚。 “当我守卫了？”边沁一眼瞧出她的心思，“呵。” “不是你们定的，这儿必得一人在？”安瑟觑眼，“谁愿意现在来替代你？” 边沁晃荡的腿一顿。话说他是不是不该让奎勒走的？！至于其他人......他认真地思考起来。 “我等会走。”安瑟没给等待的机会，往他肩膀拍两下后，施施然准备往房间收拾东西去，“辛苦你继续浪荡了。” 边沁：“......” 急啥。说干一定得马上就干的行动派吗。 实际上，安瑟真体现了行动派的实干精神。她这般说着，没再通知谁，后头紧跟着如影子一般的贝里冈往下一站而去。 诺亚也没跟随。 没办法，阿蜜拉她信不过，要是出点儿什么意外......两者极有主见，均不大靠谱情形下，互补吧。安瑟想着。 只是...... 不长不短的十天后。 所有人失去了她的联系踪迹。 率先赶到的是已在半途的弗格，他本是带人前去接收据点。 终年沉冷的阴暗城，在一年四季都飘荡着浅浅绿雾的空气里，静谧的房间中，他透过医疗舱，观察着里面尚在恢复中的男人。 能将六阶的人重伤......到底是谁？ 她在哪？ 第三零四章 失误传送 安瑟现在在哪？ 她自己也有些懵逼。 见过有人逃跑不小心逃到敌方巢穴里去的吗，有的话，她绝逼就是这个傻叉之一。 凭她的眼力劲，等能看清来者是谁估计自己早已华丽地躺下了，是以，是的，她根本没瞧清谁气势汹汹地来了，谁被贝里冈远远挡下，那仿佛撕裂空间的窒息感是谁带来的。 她在当时二话没说，心思一转，启动了传送。 打不过就跑，是率先点满的生存技能。 传送球的覆盖感应传送距离是百万公里，她直接卡在最远的点传送到了黑漆的无垠外太空，且怕距离不够，一口气转换了数十次。 直到看到冷冽的冰雪，点缀的白屋，和远远近近周遭齐齐转过的头。 这种出奇一致的、连角度也拿捏得分毫不差的整齐划一，让安瑟一瞬头皮发麻。她冷汗涔涔地抚摸上胸前有着细碎棱角的银白小球，你！大！爷！的...... 传送在这时毫无意外地失效了。 那什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她虽不知道在阴暗城突然上门找麻烦的是谁，但眼前的敌人、麻烦，她知道啊。心心念念地调查着，好不容易终于遇上一回，结果她特么是单身一人？传送球不管用，其它通信器之余的更别提了。 早知道她与这些家伙有缘份，他们还铺天盖地地全星际胡找什么，直接跟着自己到处溜达行了。 一，二，三......七，八。 视线内，八个陌生“人”。不多不少，可见是真分散活动了。 她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看向数百米开外朦胧流转的光亮。这应该是距离阴暗城比较近的另一颗星球，人族活动区。在其它地方，应该有真正的人。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冰原，少量褐色岩石裸露着，除此外陆面大部分被苍茫冰雪覆盖，疾风裹夹着雪花，呼啸声冷冽。 圆润的白色低矮房子，挂着牌子，因直科学站。 余光打量间，安瑟站在原地没动。那些远近不一的身影也没动，保持着怪异的扭头姿势，嘴没张，但她觉得它们应是在交流着什么。 挺直的背部，之前冒出的薄汗凝结，她开始觉得有一点的，冷。防护服基本上已失去效用。 地形地势退路在脑里快速地演示一遍，安瑟扬手，主动往周围打了声招呼，“嗨，你们好啊。打扰了，我路过。你们是当地考察员吧，辛苦了啊呵呵。” 边自来熟地爽朗热情地笑着，边于心底默念，你们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 与此同时，往计划逃离方向正式迈开了第一步。她没忘记，这些家伙，是杀不死的，万一开打，她需要撑一段不短的时间，跑出流光信号干扰区，抑或，等别人来到。 后者所耗费时间更长。 能安全出去自是更好。 她挑着与每个人的最远安全距离，一步一步地走，若无其事，不紧不慢，嘴里还念念有词，“哎呀，这里真漂亮......” “你们房子真好看......” “雪下得真大啊......” 她自认自己此时应该很傻叉。 一分钟，两分钟......在“注视”里的她，在把所有人影妥妥地甩到背后充当背影板时，手里光柄蓦地从袖里滑下，展开，侧身以毫米之差避开已至后心的攻击，再闪电般回手抬剑一刺，正中心脏。 没看倒下的人影，她闪避挪腾间，扫劈挂撩挑穿，将光剑挥得精准利落，几个呼吸间，剩下的一言不发就攻袭而来的人体相继倒下。 一直以来的训练不是假的，陪她单练、群殴的人，俱是星际同阶或高阶里的精英，可以说，除了比她高阶的人基于客观因素无法战胜外，同阶之中不说无敌，也是没有人能轻取她的性命。 别提这些掌控身体没多久的能量体。 要真正发挥出不同层次基因的匹配能力，除了提高身体协调度，需要的还有很多，敏锐性、力度、速度，角度、熟练度......不是看一看知道就行那种，实打实的干更管用。 而据安瑟所知道的两回，它们杀人，第一次是利用环境，第二回，杀的是无还击之力的普通人。 由此得出，它们自身无法造成伤害，像生存得依附物质，杀人也得依靠环境，或自身所掌控的真实体，比如人的身体。 八具尸体仍扔在冰雪之上，而她的眼前，重新凝聚起新的身体，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她的面容。 安瑟攥紧光柄的手猛的一紧。 它们异口同声的张开了嘴巴，那种别无二致的弧度让人头皮揪紧，“你留下来，陪我们吧。” 话落，攻击已重新来到眼前。 安瑟边躲边杀边跑。 沿途扔下一连串的尸体。 偶尔余光暼见回路，那形态各异倒在冰雪上的“自己”，安瑟心头郁滞躁火，这些东西，是觉得这样更好玩还是更能恶心她。 她出手的角度更狠厉了，时不时的反手直朝一张脸削去，鲜血模糊着面容。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她看着依旧茫茫一片的冰原，感受着慢慢流逝的体力，脑里意识泛过一丝不妙。 不会......吧？难道这还是一颗只有考察基地的星球？ 人呢？？？ 她爬上冰原高地，视线投向尽头处的地平线，覆盖瞳孔内的只有裸露的岩石、冰丘、冰山、冰隙、冰凹......没有人造建筑。 即便地平线外有，她的体力能供应吗。 心下一片冷飕飕的涌来。你！大！爷！的！传送的什么鬼地方！ 这分神怔愣间，划过的剑势慢了半拍，一冷光从后侧穿刺半截，她抬腿横扫一踹，见人滚落，自己再后退半退，按了下受伤的地方，手掌满是鲜红。 这些东西，学习能力真强。攻击熟练度等肉眼可见的见涨了。 有种自己在当陪练的感觉。 她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是原地节省体力熬着，还是继续不停歇的跑。熬着是放弃机会等人前来，跑是博取一线机会，不幸的话可能更快的倒下。 再次的，八具一模一样的人影围拢而来。 “等等！”安瑟手臂抬起，“我累了，歇歇。” 第三零五章 实验标本 她决定拖延时间，等人前来。 无论是自己的或是星盟的人，发现她失踪的第一时间，肯定会以阴暗城为中心，向外大范围搜索。 按距离估计，这地方离阴暗城不远，一天内总能来到的吧。安瑟乐观地预想着，在准备闪避间观察它们听到这话的反应。 攻击姿势无差别地霎停，然仅两三秒，化为丝毫不留手的速度继续袭来，带着刁钻的角度。 会不会听人话？！动作稍慢的安瑟狼狈地就地扑下滚向其中一人，剑尖由下向上撩起，打开一缺口离开包围圈。 不再专注逃跑的她，绞尽脑汁地想偷懒节省体力以减少损耗使身体多少得到一点儿恢复，熬死它们。奈何，对方的战力与最开始相比，起码翻了好几倍。 杀掉他们不再那么轻描淡写了。 她边战边退，回到了刚才那挂着因直科学站牌子的地方，钻进圆润屋子里面，玩起了一躲一攻。 数道较深的伤口在不停的拉扯中凝结再裂开，循环往复，将衣料浸透。 她的脸色，在持续失血中透着苍白。 ...... 阴暗城同处火羽星域，从努加星过去十六个小时，是一个处处透着七分黑暗三分光线的地方，没有绚丽的霓虹外景，没有炫目的摩天楼宇，它夹在终年湿寒沉冷地带里发霉陈腐，每一栋爬满密麻灰绿藻藓的低矮建筑，都散发着一股被遗弃的味道。 这是颓废的暗黑之城。 著名的黑域都有着其代表性产业，像破碎之域的武器装备，斯亥森洲的生物交易市场，而阴暗城，有着与外表不符的，技术。 不同于让城，它所代表的科学技术和生物技术，偏向浓重的个人暗黑风格。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出没的，有着浓烈特色风格的半机械化改造人。 赶到阴暗城的弗格，强硬地将贝里冈唤醒后，确认了阿瑟当时的确已经安全离开。只是，失去了联系。 失去联系，一般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死了二陷入某种特殊状态。 知道人没有顺利脱离，贝里冈有些意料之外的怔愣，然不待细细思索，重伤未愈的他再被强制性地陷入昏睡。 匆匆而来的弗格撇下人，匆匆离开。 传送的位置不会距离很远，得抓紧时间往最近的区域找。 耳边诺亚传来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那个弱渣蠢货，到底将自己传送到哪个旮旯去了，连个信号也没有。” 然后是一道细细的温柔女声，“大人不会是碰上那些东西了吧，情况很相像呢。” “......”气氛突地一静。 “我带人沿芬塞方向直线过去。”边沁语气平静，“阿蜜去皮彼吧，剩下你俩自己决定。” 弗格紧接着道，“我现在往六安线过去。” 剩下最后一个方向就是它负责了。诺亚表示默认地赶路。 以阿瑟的实力不足以在外太空飘荡，多半会落脚在某个地方，因而离得最近的星球就是率先搜索的目标。 如果运气不太差，只是因信号不好...... 时间在赶路中过得特别的慢。一分一秒的度过后，弗格率先抵达目的地，无数微型探测器往指定的偏僻地分散飞下去，收集着数据。 接着是边沁，诺亚和阿蜜拉分别落在最后，差不多同时去到.....无数反馈回来的数据信息在两人的分析中飞速掠过。 “冰丁，因直科学站。” 阿蜜拉出言通知时，诺亚已嗖地直直往该地点闪去。 其余人相继调头往冰丁星赶。同时，阿蜜拉将基本情况告知两人，“探测器在进入该范围时失控掉落，只捕捉到一些彩光，与以往发现能量体的干扰信号一致。” 而诺亚私下则收到完全不一致的话语，“你进去也没用呢。等等他们吧。” “诶，收到没有？” “首领最多十五分钟能赶到。” 阿蜜拉没得到回应，换了一种方式，“好吧。等你失控陷入沉睡，别怪我到时暗暗的动什么手脚。” 对着前面近在咫尺的光膜，诺亚硬生控制住了往里冲的身形，“你刚刚的威胁，再说一遍？” “谁让你没回人家啊。”阿蜜拉声线柔和平稳，“别白费功夫进去了，等一等吧。” 没有回复。 但阿蜜拉能感觉它的状态。然后，这感觉......消失了。 “真的，进去了啊。”细微的轻喃传出，“说了没用。” 诺亚进去的一刹，便感觉到周围凌乱的被封锁的波长信息，强烈的不适感席卷而至。再次快闪至某一段路，肢体忽地不受控制地半倒在地。 前方，在透视下，未经处理的尸体密麻绕成两条曲线，相同的面容不同的肢体形态，血色在白花花雪地的反衬下嫣然盛开，再被飘落的雪花层层掩盖。 在前面。过去。 控制指令下达，它出现在一堆崩塌的建筑材料前，人为毁坏的打斗痕迹，被弃置的尸体，在视线内渐愈模糊。或者说，强烈的辐射影响使机能逐渐失效。 诺亚勉强翻过不受控制的倒下的躯体，四肢张开，平躺在雪地之上，用最大的分贝将声音远远传出，“你们跑不了了，都它妈的给我滚出来。” 音量极高。即便是身处地下室，即便是失血疼痛头晕眼花耳边一直有响彻的嗡嗡嘈杂声，安瑟还是听着了。 她微微翘了下唇角，终于来了啊。 她想要再顺手推倒身侧庞大机器的用来拦路的手，放了下来。拖着走动的脚步也停止，转身，面向仍紧随不舍的八人。 它们攻势不停，似意识到对方缓助将至急于解决一般，杀招更显速度凌厉，而不再是模仿学习的姿态。 安瑟这时却张开左手，将早拿在手里，散发着柔柔光芒的四四方方的深灰色魔方往上一抛，默念，“开启吧。” 与此同时，最先来到的攻击将她狠狠地击中，清脆的肋骨断裂声响起，她顺着力度后退狠砸于后方，接连吐出几口鲜血，含着内腑碎块。 接续的攻击没有落下。 因为抛出的魔方一瞬光芒大盛，展开，变大，迅速将这一方空间笼罩，随即光芒变淡，露出一根根由丝线状组成的方正囚笼。 这发生的时间就在眨眼间，就在被击中的那一瞬。 等它们感觉不对，收势回撤时，囚笼已将所有人完美地困于其中。 “这是......特意......为你们......打造的。”安瑟靠在囚笼另一侧，艰难地一字字道，“惊喜吧。” 在这里面，任何物质都逃离不了，空气，光线，波长......所有的。这是集全星际最顶尖的科研人员，呕心沥血夜以继日地讨论、改进、制造的，暂时来说独一无二的实验品，他们称之为“囚神”。 “你在这里。”几秒的寂静后，对面人张开嘴巴，重叠着声音开口。 只要她能出去，它们也能。 安瑟再次扯动唇角，“你们......就......留下来......当实验标本吧。” 话落，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彻底晕了过去。 第三零六章 控制权限 冰原上，夹杂在风雪里的薄彩流光在渐渐消散。 诺亚没完全失去知觉，十来分钟时间，辐射影响消失，自我修复完成后，它蓦地弹起，查找起具体位置。 先前那一通嗓子，是想警告那些东西，或直接吓退也好。 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如愿。 约两三分钟，循着扔下的尸体，它找到地下通道入口，快速地往里奔去。沿路撒下的血迹，如同路标一样在指引着道路。 直至见到数个困在里面的，有着相同面容的人。八个齐齐扭头盯着，只一个闭眼靠在边上，生死不知。 在视线触着的一刹那，诺亚便现身到了囚笼前，一拳捶上去，“醒醒！” 这玩意它自是知道的，凭目前力度不能从外界暴力破坏，只能由使用人控制。故它再用劲，地下被震得裂开一道道裂痕，形成实体的屏障仍纹丝不动。 “放我们出去。”八人如同重影，笔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地开口，“不然杀了她。” 话落，一人过去捡起掉落的光剑，握于掌上。 诺亚盯着它们，冷笑，“好啊。杀了吧，等她死了你们永远也出不去，这东西只有她能控制，你们就一起在里面永生吧。” 似在考量着话语的真实性，它们头微偏，数秒后，剑尖从肩胛处直直没入。 草。诺亚恨恨地再踹了一脚。 “它没说谎。”恰恰赶到的边沁从外面现身至诺亚身侧，“为了安全性，只授权了一个人的使用权限。” “我们也是她。怎么控制？” 这话使空气一凝。 诺亚刚准备冷笑呛声，边沁已回，“只有她才知道。不妨等人醒来。” 没有回复，但也没有多余动作，气氛恢复安静。 边沁视线终于转向即便被刺了一剑，仍陷入昏迷里的人。这是伤得极重的意思了......他也没算说慌，的确只有一人能控制特意打造的牢笼。 除非自己亲自出手暴力毁掉。 它们的力量不够，是以无法考究。 他的眼底，倒映着一身是血的身影出神，直到耳际通信器传入仅容自己听到的问话，“如果万一。你会救人？” 边沁偏头，对上一侧盯来的眼神。 久久没回。 约半个小时。缓过一口气的安瑟在疼痛中猛地睁开眼。 齐整的八具复制体仍在前面站着，此外，她眼珠微转，声音嘶哑地打着招呼，“嗨。” ......外面众人看着她上扬的唇角，竟觉有些刺眼，一时说不出话。只有诺亚烦躁地吼去，“你个蠢货，不是告诉你我们来了。” 分析了半天，它觉得自己当初那一嗓子喊错了，这蠢货没乘机拖延时间保命，反而怕这些东西闻声逃掉，故连同自己一起将它们彻底困住留下。 这玩意延伸范围不大，能困易躲，机会只得一次，它几乎能轻易分析出是什么样的状况能把全部人套牢进去。 要是没当初那一嗓子...... 见她还有心情笑，诺亚不知该恼她还是更恼自己。 真凶啊......安瑟想着，便继续听得不带情绪的，如同机器人一般平板声调的说话，“将我们放了，否则你会死。” 她是真烦这些异口同声的，还是跟自己一样的声音，遂重新看向前面，“我说了，你们留下来，当实验标本吧。” 语气带着受伤的低弱和嘶哑，但听得出来的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说罢，她使出些许恢复的气力，抬手抚上尚插在肩胛处的光剑，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瞬拔出，低低闷哼一声后，扔至它们眼前，“杀了我吧。我保证，你们一定得跟着陪葬，没有退路。” 她靠坐在边上，伤口再次往下淌着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笑得肆意，“你们，犯了忌讳。我最讨厌，别人侵犯，我的肖像权了。” 空气里有种针落地可闻的寂静。 片刻。 弗格上前两步，于最近一侧蹲下，凝视着一张完全失去血色的脸孔，“按压一下伤口。它杀前，你想自杀？” 安瑟本想满不在乎地耸肩，结果才微微一动......它娘的。真疼啊。 余光瞟着那些复制体没有任何回应表示，也就是大概暂时没有除之而后快的意思后，她撕开衣衫，吃力的单手绑了个结。 她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不差这一个，但失血过多，或许，的确，很要命。 虚弱感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又疼又困又冷。 弗格一直觉得她性格坚韧，任何困境都可以插科打诨地笑着应付，然这一回，第一回，他觉得，有种酸涩的疼。 “好好睡一觉吧。”他低低开口。 安瑟觉得这声音遥远飘渺，下一秒，再次陷入昏迷当中。 “我们不会随意伤害你们，只是想请你们回来作客，交流一段时间。”边沁收回视线，尽量平和地说着，“我相信，等熟悉后，彼此可以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我们需要，更好的环境。”数秒后，重叠的回复传出。 “好。”边沁回罢，转头瞧了一眼阿蜜拉。后者默契地退下。 很快，头顶上方被挖空，雪花片片飘落。 连带着人的方正囚笼，直接被吊上至垂直于低空的战舰内舱，接着启航，朝已安排好的目的地进发。 安瑟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空旷广场，深青色高台......只看到模糊的影子在游荡...... 难受的仿佛窒息的感觉满塞心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声一声渐愈清晰的叫唤声中重新睁开眼。 “在外围封闭后，你打开这里出去，我准备了必要的药物，还有足够的食物和饮用水。”弗格叮嘱着，“以你目前的恢复能力，起码半月一月才能完全康复，这段时间，不要挑衅寻事。” 安瑟转眸瞧了一圈变得陌生的环境，点头，“好。” 等人转身离开，她看着整面的门落下，闭合，与周围连成浑圆一体。封闭的数倍大的灰白空间，肉眼看去没有一丝缝隙。 空间内有着一眼看得见的简单陈设。桌椅，及零散放置的细碎杂物......别无其它。 “回来吧。”她轻声出口。 一阵强光闪过，暗淡的魔方重新回到手里，她看着面无表情地盯来的“自己们”，撑起身体慢慢挪往桌椅旁，“从现在起，我们是室友了。” 稍顿，她抬手晃了晃手里魔方，继续干哑着声音慢慢道，“哦，对了，这玩意，每次开启回收的口令，是不同的。你们别试。” 第三零六章 争议分化 不知它们都商量了些什么，安瑟刚挪到椅子上坐下，就听得“咔咔”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清脆声。 仿佛骨头被生生扭断。 她猛地回头，刚好看见齐齐倒地的躯体。 “......” 对于这种可以随时随地“自杀”的行为，安瑟表示极度的、无比的心塞。回过神来的她有气无力地喃喃，“你们知道尸臭有多难闻吗。” 无人回应。整个空间内，似乎只剩下她一人，其余的随着倒下的躯体而消失，再也看不着，更接触不到。 这样子......还怎么愉快地交流玩耍。 浅浅的叹息落下。接着，靠在桌子外侧面的灰白墙体似被光溜地剥皮一样，露出清透隔离层，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洁白壁面，廊道，及站在外头的数道人影。 她没有打招呼的心情了。只一眼便收回视线，捣鼓起搁在桌上的先前所提的一堆必要药物，上面附带着简短说明。 里里外外俱是安静。许多话不必说，更不方便说。 见其无事后，人相继离开。如果没想出妥善的解决方案，这牵连的囚禁得遥遥无期。很快，最后只剩身为医生的弗格在继续盯着。 看她一样一样地慢腾腾摸完，慢腾腾地喝水吃药注射，然后拿着外用伤药在手上转圈，不由得终于开口，“有问题？” “嗯。”安瑟没看他，只半是认真道，“我得换衣上药吧。” 弗格慢半拍才明白意思，“......没有监控，也用不了。” “废话。我是问，里面不能控制透明度？” “不能。”顿了顿，“放心，现在没人，我看着。” 安瑟偏头，直直地瞅着他。 瞅得弗格一脸无奈，“你不是第一回受伤吧，该看的哪里没看过。” 安瑟：“......” 虽医生眼里无性别，但，“看了能治？不然给我麻溜一边去。” “嗯，能诊断，能指导，想最快康复吗。” “......”好一会没想到正当的反驳理由，安瑟收回视线，停止手上的转动动作，背过身，直接撕开全是血污的上衣，扔掉，“你们没忘给我准备衣服吧？” “这话你该在撕掉前问？” “你以为我不会疼。”能高幅度的抬手才怪。 弗格看着其中一道由肩胛一直延伸到腰际，皮肉外翻的狰狞伤口，“我真以为你不会疼。” “......” “衣服在你右后侧的箱子。旁边那个是化尸液，别乱试。” 安瑟稍愣，余光瞄着白净圆筒，“你们，真是贴心啊。” “嗯。” 廊道尽头。 诺亚现身拦下匆匆赶来的人。 “怎么？”阿克眉头微皱。为了进入这里有着重重关卡的军事基地，他前后已接受六次的拦截检查了，还是在得到正式准入许可的情况下。 “治疗，等着吧。” “很严重？” “死不了。”诺亚见他依言停下靠在侧壁上，说着，“非要赶来干什么，不是让你等消息。” “所以，我能得到真的消息？”阿克虽是用问话形式，表情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否定。 “这个不由我决定。” “这会儿你可以详细说说这事，或，别的？”远远看着侧身站立，处于前面廊道正中似在与人在对话的弗格，阿克接着道。 在弗格前往阴暗城前，他们是在一块的，只是，自己差不多时间要回希斯了便没继续跟着，结果...... 诺亚根本不想说话。特别是关于这耿耿于怀的事儿，遂只低哼一声。 见它摆出一副明显没心情模样，阿克没再追问。 接下时间，空气里维持着静默的沉静。直待到大半个小时后，弗格招手让人过去，“她伤重，失血过多，现在睡着了。没事的话等人自然醒来再说。” 折腾着全身清洗上药，还非要吃力地马上将那些尸体一具具人间蒸发掉才罢休，没中途再晕倒下去，弗格觉得够能撑了。 没多说，阿克点头表示知道。 “除非处于清醒期间，否则至少得有一人亲自看着。” “嗯。” 他目光停在被隔离的内空间，看着躺着的熟悉侧影，伸手摸上不知材质的冰凉合金属，眸里闪过丝缕暗光。 良久站着。 身侧不间断的有人来了又走。 ...... 往上一层，会议室内。气氛有种剑拔弩张的紧绷感。 为了这事儿，所有该赶来的人都来了。只是，艾丽茜看着丝毫不妥协，甚至拒绝以投票方式决议的人，难得动了真气，脸色极差，“别破坏我们一直以来的规矩。” “没得谈。”边沁也收回了平日漫不经心的姿态，露出少见的暗沉，“别给我扯什么大道理，我说了，不行！” “那你有解决的办法？” “没有不会想？急什么，是要你的命了？” 艾丽茜捏着拳头，忍下一拳砸下的冲动，“少来这拖延方式。除非她能排除自己将它们重新困住。但能吗！现在离开了躯体，看也看不到在哪里！” 她怒气冲冲，“你只打算对着一团空气观察是不是？若要顾忌着人，任何实验都进行不了！” “没有她，你们也别枉想什么实验！”眼前长桌应声而碎，边沁收回手，站立着环视，“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绝对能在你们拦截前将人放了。” 所有人被迫站起，退离原位一步。 “以星盟的最高宗旨，不谈利益不谈感情不分对错，只论生存。”在这停顿的间隙，杜兰德插话进去，语气一惯的平稳，“以大局为重，牺牲尽管沉痛，但在必要的前提下，是能允许的。” “我最后说一遍。”边沁不为所动，只以一种告知姿态，“不行！” 空气沉滞，火药味仿佛一点就着。 一直没开口的席桑，视线从边沁身上收回，“各退一步，设一个期限吧。” 查普曼也是想到这个意思，“一个月，如何？” 数秒后，“三个月。” 艾丽茜唇角弧度上扬，冷笑驳回他的话，“一个月。” 气氛再一次陷入僵硬。 “都别吵了，两个月。”奎勒出言，看向边沁，“这回，你过了。只此一次，念在你护着的人，的确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成果份上。” 他稍顿，终道，“别忘了，这里，也是可以换人的。” 第三零八章 分手吧 安瑟醒来时，先是扫了一圈依旧空荡荡的空间，接着落在外面侧靠席地而坐的身影上。没有立刻过去，她先爬起，挪到某处看似没有裂缝的位置，拉开暗门，简单洗簌整理完一番后方出去，坐到靠最外侧的椅子上。 一开始她是完全被弗格那货骗了，在撕完外衣看完伤口后，他的第一句话是，里面有暗房，先去清洗再上药吧。 她......挺想揍人的。 如果可以。 阿克瞧着她虽苍白却算精神的脸色，“疼吗。” 安瑟凑近，笑，“疼啊。” 以往会情不自禁跟着轻笑的人这回没笑，只轻言道，“你是不记疼。” “我也不想的。”安瑟咕哝着。她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没人掩护没人吸引注意，也没法在发动时拉开安全距离，结果就变得这么惨烈了。 而第二次让它们在眼皮子底下逃走，更是，不可能。 她想着，随手捞上纳水瓶咕咕地灌起水来，这事儿，后续很麻烦啊，那些家伙应对策略够干脆了，现在对着空气怎么弄。然分心想着的下一秒，她动作停顿了一拍。 下意识出口，“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阿克静静地站着，垂眸，再次道。 安瑟怔愣地瞅着他，“......” 这，好像，不太对？谁来给她些许提示？在她认知之外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愣一静。 半晌谁也没再开口。 “我......诶不是，你......”安瑟看着他依旧眉目温和的一张脸，“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累。我们以后还是伙伴、战友，对吧？” 对吧？怎么可能对？！她盯着他，回过神来的声音沉了少许，“我再问一次，怎么了？如果有哪里不对，你可以......” 说话被打断，“没有，不关你的事。” 阿克垂着的眼眸终于抬起，“好好养伤。我们会想办法的。” 瞧着话落便转身准备离开的人，安瑟唤了一声全名，“艾克·克林斯。” 阿克脚步稍顿。 低缓的、清楚的声音传入耳内，“最后一次，我问你，怎么了？如果这次你就这样离开，告诉你，以后再没有复合的可能，不管你是为我好，或其它任何身不由己的原因，我跟大部分女孩不一样，我不接受任何理由，更不喜欢随便跟我说分手的男人。” 安瑟定定地看着他低垂着眼眸的侧脸，字字说道。 半晌，无声。 然后，是重新响起的脚步声，和看不见的身影。 她的前面，“嘭”的桌子倒地，夹杂着滚落的杂物声，在空间内清脆响起。 外面很快现出一道身形，“什么东东，想吓死人是不是？”诺亚说完，瞧见她脸色，转为低声嘀咕，“什么嘛，不就是失恋。谁没几次失恋经历啊，等下次......” 安瑟蓦地扭头望去。 诺亚立马感觉不好地刹住。 “为什么？” 听到问话，诺亚正经地摇头回，“别问我，我不知道。又不是我谈恋爱。你们就是折腾着麻烦。” 安瑟闻言静默数秒才再次道，“他知道所有事情了？” “嗯。” “谁告诉的？” “阿蜜拉。”诺亚说着，补充，“这回没说什么，就是陈述事实，没有多余的话。他能来这里，本就不再是局外人。” “监控？调我给看。” “谁骗你了。”诺亚嘟哝着，却依言在她眼前调出了投影视频。这么重要的地方，四周自然少不了各种监控。 安瑟视线投在上面，良久后挪开。 踢了踢滚落地面的零碎东西，她坐落地面，靠在透明壁面上，闭上眼睛。 诺亚靠近，“没事吧？” “我先静一静。” 她现在不止身疼，心也疼。 浑蛋。该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重新响起另一道声音，“里面可是没有人会替你收拾东西的。” 边沁等了一会，见没回应，想想蹲在地面，继续道，“为了护着你，我可是狠狠地砸了一回场子，还被威胁了。你就这副样子？” “不是应该的么。你们星盟就这样没良心地办事？” “......” 他看着始终没抬头的，头枕在膝盖闷声说话的人，“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必须想办法从里面出来，这是提前告知。 “要是，我现在想离开？” 边沁等了一会，刚站起想晚些再谈，便看到她转过头来，半边侧脸，几乎没什么血色，透着一丝少见的孱弱。 他重新蹲下，对上幽幽瞳孔，“你说真的？” 轻浅的“嗯”声传来。 “那个人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 “这样的话，一通折腾下来被坑的只有我，会很惨的。” “嗯。” “......” 对视良久。边沁叹出一口气，抬手摸上透明合金属，“挪一边去吧。” “暴力破坏？” “不然呢。” 安瑟看他似是认真的神色，转过头去，重新闷声道，“不用了，行了。我再想想。你走吧。” 边沁看着散落着亚麻色发丝的后脑勺，放下手，站起，“睡一会吧。睡醒会没事的。”话落朝仍在一旁守着的诺亚瞧了眼，抬步离开。 诺亚盯着消失的背影片刻，收回视线，再听得，“你也走吧。” “......” “我能看好自己，放心。” 分析着她前后所说过的话，诺亚应下，“我等下来看你。” “嗯。” 里里外外重新恢复一片安静。 安瑟抬起头，挪了挪屁股，背靠在透明壁面，对着空气开口，“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不然熬下去谁也逃不开死亡的结局。” 没有应答。她仍自如说着，“我现在算你们的保护伞，但时限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后没有我，你们只能任人宰割。相反，我倒是随时可以出去，如果你们也有这个目的。” “好好想想。想好的话现身告诉我。” 说完挪过去收拾起撒落在地的东西来。控制不住脾气的结果，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瓶子，食物，药物......她一样一样地慢腾腾地收拾着，目光在接触到腕上始终戴着的黑环时，恍惚了一瞬，唇角勾出一丝苦笑。 这算什么事儿啊。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现身的答复，而诺亚返回时，安瑟瞧得它摆着的极其不好的黑脸，“外面出事了。” 她心底漏掉一拍，“嗯？” “流言。” 第三零九章 事态升级 这哪里是流言。是妥妥的事实好么。 安瑟看着不知被哪位拍下的清晰影像，心底一片寒日冰凉。广阔的村落背景下，无视哀求哭泣、不分男女老幼的杀戮，显得血腥、残忍、干脆利落，关键的是，执剑的还是“自己”，刺目的鲜红顺着光剑流下滴落，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瞧着，也想骂一声死变态。 没有再继续具体看下去的自我虐待心理，安瑟挪开视线，“行了，关掉吧。” “网上传播的已被拦截，但有些东西，私下......也会很快，别提闻着风声的各路星媒。” “嗯。”安瑟挪回重新摆正的椅子坐下，“你们看着处理吧，我不管了，看着心烦。”想了想，加了句，“让边沁派联合舰队往不落星进驻，防止动乱。” “知道。” “弗格呢？让他没事回黑域转转。我没事，不用守着。” “好。” “调查组的人，通知他们，沉住气，别惹事。” “嗯哼。” “以我的名义给下面的人发一份通告吧，就沿用之前的说法，伪装者。” ......说好的不管呢？诺亚听着一连串的吩咐，无语地一一应下。 安瑟把暂时想到的说一遍后，手肘撑在桌面，烦躁地挥着手，“行了，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我让人来守着。”诺亚瞧她那越发透白的脸色，“时间差不多了，你需要休息。” 安瑟没拒绝，点头。 待躺下时，脑里却晃过一帧帧血色的鲜明画面，仇恨的眼神，嘈杂的背景音，心里的空洞和疼痛不由自主地在无声中扩大......“这是对我们的针对性报复？因为你们被囚在这？” 她想想，再次对着空气说话。 等了良久，依旧没有等到回复。而渐渐地，由于受内伤连累的精力不济及药物作用，慢慢陷入持续的半醒半睡中。 ...... 在强力的干预拦截下，事态平息了两天，然仅两天，便以一种更汹涌的状态卷土而来。大量的声称目击，和更多的、更隐秘的事发地监控录影铺天盖地地流出。在多个偏僻地带发生的灭绝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和一般的案件不一样，因为犯罪者，很特别，完完全全的推翻了之前的固有认知，颠覆了整个印象。 星盟在星际上的地位极高，独一无二，但正因如此，它亦接受了相匹配的关注度，特别是在这事情上，企图掩盖的动作痕迹频发明显。 作为一个联合组织，成员国的主权是独立的，公民的言行更是自由。在渐渐的有崇尚真实与真相的星媒，不顾上面暗里下达的指示，公开评论系列事件后，事态开始真正失控。 越来越多的谋求、追逐事实真相的自由媒体加入其中。 “惨绝人寰！穷凶极恶！这是昔日的英雄，还是竭斯底里的疯子？” “星盟官方发言，该系列为伪装嫁祸的恶劣事件，凶徒正在接受通缉中。” “谎言？还原最早事发的被掩盖的灭岛案真相，该地参与调查员证实，目击者在回程中被灭口。” “消失的希琳在哪里？伪装？联合请愿，身陷疑团的人应当归案，正面接受审问调查并公审。” “最大丑闻！星盟高官涉嫌窝藏嫌疑犯，拒绝事发地帝国重案调查组的传召！” 与相对冷静的各大星媒头条对比的是，虚拟社区论坛陷入了两极分化之中。 无数人在上面吵得不可开交。 “虚伪！戏精！婊子！我就知道这些不知从哪旮旯爬上来的货色就没好的，手上有点权力就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你他妈在歧视谁！凡事讲目的，动机！没看到官方公告？乱咬什么！疯狗！” “说不定是爬上了哪位大佬的床？心知肚明！” “哪位那么有本事能只手遮天？！一群眼红的见不得别人好的loser！” “无辜的话怎么至今不见露面？无非作贼心虚，不敢！” “不屑解释不行？！” “恶心的脑残粉！假装看不到眼前事实！” ...... 与外面喧嚣的气氛不同，处于舆论风暴中心的当事人正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伤势在数日后快速好转。 现在的她，自觉再宰两三轮那些讨人厌的发泄一下应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无论她说什么，威逼利诱也好，苦口婆心也罢，就是没有再现身的身影。 半个月过去了，似乎就只有她一人被囚禁在封闭空间里，像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说话。 时间长了不免有些泄气。莫非真要熬到两个月看谁先退缩？也不知道科研组进展如何，能不能弄出一些实际的玩意让她脱困。 这段时间，只有两人会每天抽空来看她，诺亚，还有边沁。今天多了一个人，利娅。看见绷着脸的美人儿，安瑟趴在桌上侧头瞧她，挥了挥手。 利娅却在心里松了口气。前些天出事时，她就想来看看，却根本脱开不得。事干了一半，不能抛下。 “族长大人，要是以后小女无家可归了，你得接济我。”见她不说话，安瑟可怜兮兮地开口。一个月了，据所知，努加星现在已完全处于己方的掌控中，期间也没什么特别事发生，挺顺利的。 “你出来后再跟我说这话。”利娅打量着里面空落落的环境，眉头轻皱。 “好嘛。” 具体的事情，在这特殊环境内也不好讨论，两人就一站一坐地相对静默了一会。不过安瑟也习惯了，哪个来看她都差不多表情。 欲言又止，沉默是金。 她觉得自己可能被隐瞒了一些事情，想来想去，估计后续的影响比想像中更不好？然怎么说造不成实质伤害，安瑟也懒得去追问给自己添无谓的堵了。 当然，她是不知道后面爆出的更多案件，也就不了解外面人的心思。 困在这里直接地避免了身陷风暴，虽无法现身导致不可避免地落入逃避的怀疑当中，然现身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情况下，说不得前者更好。或者说，现实做出了选择，由不得人，更不可能半途而废。 第三一零章 脱困而出 安瑟继续在里面平静地呆了一个半月。 加起来，满打满算的两个月时，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天，她感觉到了空间内，不断攀高的温度，三十度，四十度，五十度...... 她先是怔愣了十数秒，随即一把踢掉了桌椅，狠命地捶着透明壁面，“喂，玩什么啊？我要出去！” “来人，听到没有！” “诺亚......” “边沁你个混蛋，给老娘滚过来......” 叫嚷了三四分钟，廊道外终于出现一道身影。边沁伸手摸上透明层，用抱歉的语气说着，“外面情形发生了变化，原谅我现在不能放了它们。” “那关我什么事！我要出去！” “我为你争取的时限已经到了。它们现在需要为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负责，是不可能被放的。” “你！” 此时的气温已达到了一百多度，安瑟忍不住的将五官挤成一团，难受地蹲下，蜷缩起身体。 这谁想的主意，她是不怕高温，但......被烤熟的滋味也不好受的好么。 边沁静静地站在外头看着，拳头慢慢捏紧，脸上有着明显的纠结。 此时，空气里终是现出了一道身形，仍是沿用的她的外貌，立于身后侧，“你说的条件是什么？” “你它妈的现在才出来有屁用！”安瑟回头吼了一句，“等我成了灰渣，你们也好不了。” 边沁：“......” 出现的复制体看了暴躁的人一眼，转向外面站立的人，“你要看着她死？” 边沁脸上的纠结更深，半晌没说话。 室温仍在不断攀升。 “一半留下，一半离开，”边沁终是退让似的开口，“这是最后的让步。我不可能全放了你们，在你们同伴于外面肆意杀人的情况下。” 他捏着的拳头再紧了紧，“一半能留开，你们也得感谢她。” 没有立刻得到回应，话落后里外沉淀着无声的寂然。安瑟配合地将魔方取出，拿在手里，同时后退挪远至暗门一侧，与目标保持着一定的合适距离。渐渐的，气息在高温中微弱，复制的人体很快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在将近支撑不住陷入昏迷之际，四道人影终于重新唰地出现在原地，那靠近外面廊道的位置，看着外面立着的人，重叠着声音回应，“好。” 听到等待的动静，安瑟猛的神经一紧，用尽全力将魔方往前面一抛，微不可听地念，“启动。” 一瞬强光大盛。光芒黯淡后，四道人影已被隔离在了囚笼中。 边沁凝神注目，“你们，四个？”此话试探成分居多，在其看似不闪不避地接受隔离后。 四人面无表情的张开嘴巴，一致答复，“是我们。” “很好。”边沁点头，“那就这样吧。”话落，紧接着，透明壁面响起某种轻浅的咔嚓声，三四秒后，方缓缓沿中心往外打开。几乎同一时间，被忽略的后方，安瑟靠着的暗门一瞬打开闭合。 眨眼间，场中仅剩囚笼内的四道人影。 而极快的，空气中再次凝聚出另外四道，往安瑟原先靠着的地方伸出一只手，却再也无法拉推半分，重叠的声音首次带上情绪，“你们，骗子。” 如果缩小地形在地图上看，可以看到，这里就是一个四重圆环，一环套着一环，最中心一重困着四人，二重四人，二三重之间打开了一条通道，但三重以内，仍是封闭的、相同材质的却扩大百倍的空间。 他们从没想过轻易放哪怕一个能量体离开。 延迟的咔嚓声是为了吸引注意力，意味门即将打开；空间建得广阔是为了尽量耗费其一来一回的时间，虽最后证实花费不到一秒，但足够有需要的人被带着从暗室离开。 一直在外面站着谈判的边沁，是足以以假乱真的虚拟投影，隔着阻挡一切信息的隔离层，是无法分清区别的。 空间内温度没再上升。 “你们，骗子。”人影再次转移时，出现在第三重露出的透明层内，看着外面站着的十来道人影，重复着话语，看去阴沉诡异。 在当中候着的边沁，确认它们没跟着人跑掉后，往外离开，“人的恶劣特质，你们还得多学习。”跟你们讲诚信？脑袋秀逗了不是。 “去哪。”奎勒瞧向他背影。 “邀功。” “......” 从瞬间消失的背影回过头来，奎勒若有所悟地看向席桑，“他最近，有病？” 席桑唇角勾出冷嘲，“你第一天认识他？” “能不时的找到乐趣”，奎勒耸肩，“或许，不错。”于他们来说，无追求的漫长生命，容易空虚厌倦。 房间内。 尚没睁开眼睛，安瑟便感觉紧挨着的一团熟悉的毛茸茸触感。“那些东西，有没跑掉。”她下意识地蹭了蹭舒服的柔软，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问。 “没。很顺利。”诺亚半眯着眼，动了动爪子，“算你蠢不了。”这事儿无法商讨，大多靠的是默契。 从外面的人猜她想干什么开始，她也得猜外面的人会如何行动。 熟知、信任、配合，缺一不可。 安瑟脑里围绕这事儿上打转了两个月，得之没出错后，精神有种尘埃落定后的放松和疲乏，不想继续这话题，只轻浅地“嗯”了一声。 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捋着，慢慢变得迷糊睡去。 再次醒来时，身侧已空荡荡一片。 她略带惺松地朝宽阔的陌生套间看了一圈，简单的几何设计，常用物整齐有序地搁于视线内，暖橘色光从角落隔层柔柔撒落。 爬起，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躯体，再往淋浴间慢慢磨上二十分钟后，安瑟方踏出房门，廊道直转去到大厅。 边沁闻声睁眼看着走来的人，半湿头发披散着，宽松短衫长裤，松散姿态带着些许居家的慵懒之色。 “诺亚呢？”安瑟见只得他一人在，边颇为意外地问，边在对面斜靠着椅背坐下。 “去研究组凑热闹了。” “哦。我睡了多久？” “医疗室一天，送到这儿一天。”边沁说着，半躺的姿势坐起前倾，前臂随意搭在大腿上，正对而望，“感觉还好？” “好啊。我们有研究对象了不是？”安瑟不假思索地回。 “我是问你的情绪。” “没有，能有什么问题。话说你现在很闲是么，这地方是你的？” “是在特意等你醒来。” 安瑟听着眼眸微定，继续听得，“等你商量一下迫在眉睫的事情。” “嗯？” 没待回应，她看到光滑镜状长桌上方晃出的投影，“你在里面困着的这段时间，外面的意外事件连带热议，没有消停，需要一个切实的解决方案。” 第三一一章 出去转转 边沁提了一句，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安静地让她自个儿去看。关于舆论反扑，他们暂时没有一个相对完美的应对方案，特别是她本人一次也没在官方场合现身的情况下。 事件源头倒得到了关键性的控制，已连续七天，没爆出新的屠杀事件，在各地方的暴力机关，应要求或自主加强对偏僻地带的监控巡视后。 许多人也自发地留意起周边一些特殊地区的动静。 种种迹象表示，它们应该再次潜伏起来了，在留下一场足够的报复性威慑之后。在没有直接交流对话的当下，这也是基于一种常规推理，你抓我的同伴，我杀你们的人，公之于众的。 以后动手......得掂量。 屠杀，内乱，两者都忽视不得。 安瑟静静地看了良久。从官方掌握的详细资料，包括波及的地方范围、事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步的进展和控制，再到与自己密切相关的星媒的追踪报道，最后连最大的社区论坛也逛了一圈。 从事件本身到造成的影响，通盘地在脑里刷过一遍。 作为十一宗跨星域连环屠杀案的嫌疑主犯，现在才知晓自己的犯罪事实，挺可笑的。她身形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过，眸色深沉。 空气内长久的寂静，针落可闻。 这期间，边沁耐心地等着，留意她的反应。不得不说，最糟糕的气氛就是现下这种，不言不语，却又能感觉得到的压抑深沉。 很不好。很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站了起来，伸出手，“走，我带你出去转转，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吧。” 安瑟在沉浸的自我思绪里闻声抬头，看向眼前作出的邀请姿态，摇头，“不......” 下一刻，等她回过神来，已被带离原位，出现在外面，然后接续感觉不到具体速度的数次转移，待再次看清眼前场景时，她怔愣片刻，忘记了任何动作。 不算什么奇特的地方，宽广的空地，高低起伏的现代流线形建筑，起起落落的有着星盟标志的飞行器，和像蚂蚁一样穿梭在其中的人群。 不同的是，在夜色下，在摩天楼宇间闪烁着的巨幅投影。 她的影像。 附带着耀眼的简短标语，“你的背后，有我们。” 边沁侧头瞧着没回过神来的人，“你要知道，相比任何的损失，误解，荣誉，甚至死亡，这次所取得的成果，是具有转折性的重大意义的。不再是单纯的推理猜测，你将它们，一个新的存在即是威胁的未知生命族群，真实地展示在了我们眼前。这是一个能够记载进全人族历史的时刻。” 安瑟将视线从投影转到他身上。 “将眼界的广度尽量放得远大一些，你现在，站在了一个很多人永远抵达不了的高度，去改变着整个族群的命运轨迹”，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沉稳力度，“一时的得失，算不得什么，终有一天，时间会替你还原真相。” 风声夹带着隐约的嘈杂声，飘落耳内。 安瑟自知现在自己的状态，很糟糕。即便得知如愿地将那些能量体全部留下后，兴奋快乐激动等应有的情绪，半分也没能在心头兴起残留。 她只觉得累。 或许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或许因为身边的人。 这种情绪，在看到一大堆的莫名资料时，达到了顶峰，心底的无形阴暗在加倍放大，在某一刻，她想回到当初，收回当时扔出的魔方。 直到此际。 边沁看着眼前人渐清明的神色，“想明白了？” “嗯。”安瑟重新将目光投向外面，“我只是，需要时间缓缓。” “或许，再走走？” “不......” 略带痞气笑意从眼前划过，身体便一瞬有了失重的感觉。两人一同直直地从六十五层高的楼顶坠落。 听着耳边传入的冷冽呼啸声，安瑟忍不住扬声吼，“你能不能有一次听人把话说完！” “拒绝的不听。” “......” “你知道像这样运动，比起独自呆一个地方，能更快的缓解心情。”在堪堪落地之际，边沁将她一把拉过，重新跳跃至另一栋略低的楼面，放开。 安瑟放松提到嗓子眼的心，翻了一白眼，“我怀疑你想谋杀。” “有没人说过，你太年少老成。二十出头的青春女孩，该笑时笑，该哭时哭，该闹时闹，任性一些没人会说什么。” “你话里的女孩，活不到现在。”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边沁再度伸出手，“来，我教你什么叫正当发泄。” 安瑟怀疑地瞅着他，“你今晚哪根神经搭得不对？” “不，相反，是哪里都对。” “你......” 又一次话没说完，人被拉了过去，“前面就是演练场了，我带你去捣乱。” “......你能再幼稚一些么。” 片刻后。 “啊！谁！” “小心，转右！” “砰！” “轰。” 慌乱的声音夹杂着巨大的撞击声，相继从场中传中。 瞧着四叉八仰的一堆战斗机甲，十来分钟后，巨大的吼声叫嚷而起，“谁在给老子捣乱！”接着是尊敬的敬礼声，再是点头哈腰，“是，首领教训得对，小子们临场反应太慢了......” “希琳大人，你没事了真好。” ...... 速降、疾跑、飞跃......直到从据说是杜兰德的居所中将超跑盗出来，关掉智能控制，手动以六百公里时速飙在道路时，安瑟终于露出了近两个月来第一个真正笑容，“如果它嘭的一声炸成火花，会怎样？” “试试？” “不太好吧。” “没事，他有钱。” “你仇富。” “我也有钱。” ...... 诺亚迎风坐在六十五层高的楼顶边沿，先前两人第一次玩速降的地方，看向前方一眼就能看到的巨幅投影，嘀咕，“谁选的，特丑。” “哪里丑了。”阿蜜拉不大高兴，“我特意挑的呢，明明笑起来很好看。” “字丑。”诺亚轻哼。 这回，阿蜜拉一下子就明白实际的嘲讽意思，只不过认真地端详了数秒后，赞同地柔声回，“首领的字迹，的确，有待改进。” 诺亚挑刺完毕，只道，“哄得心情好也没用，她肯定不会选择死遁。” 第三一二章 新的身份 阿蜜拉却持不同意见，“不，她会同意的。” 考虑到眼前爆发的问题以后可能随时会出现，死遁，是目前为止所有人分析得出的最优方案，由明转暗，世间再无此人。 “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她有一股宁折不屈劲儿。”诺亚不带情绪地回应，“死遁，很大程度意味着屈辱、妥协，躲避。” “若只有她自己是不会。但若加上你们......” 阿蜜拉坐在身旁，晃着长腿，缠绕的蕾丝带在高空风中轻扬，“她需要考虑的不止自己，包括很多人，她想护着的人。” 说着轻盈一笑，“在经历此事后，大人她现在就是对方的克星，唯一的。这次选择偏僻旮旯下手，是因为它们尚且渗入不了我们严格监控的地方，有风险，以后，要是更强了呢，哪个地方最危险？或者是，哪些人最危险。你认为，在她心里，是自己更重要，还是你们更重要？” “即便可能被识穿，明面撇清了关系，或因身份改变造成关系疏远，也是对你们最好的保护选择。” 诺亚长时间地只低哼一声，没回应。 ...... 安瑟当真观看了一出花火。 看着价值数千万的限量超跑在眼里化成耀眼火光，她笑得眉眼弯弯，“等杜兰德发现后，会不会宰了你。” “大概率，打一架？”边沁唇角勾出贼贱弧度，“不过他现在没空，整日混在研究组，等发现，呵。” “记得叫我观战。”安瑟友好地拍拍他肩膀，“更记得别把我供出来。” “他还能欺负你不成？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到他面前，就跟他说你心情不好，借他的车来玩玩，结果不小心嘭的......”边沁甩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坑人呢你。我不干。” “我说真的。” “滚。” 折腾半宿，夜色下，万籁俱静。两人拖着悠闲缓慢步伐走着，啪嗒嗒声响回音似的荡在周遭，拉长的影子紧紧贴随。 “你们是不是想了什么方案。”随意闲叨后，安瑟终是问道。 “哪里看出了。”边沁间接回着，“我脸上写着吗。” “差不多。看你今晚全程舍命陪君子的表现......”安瑟学他刚刚模样，抛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这哪算。难道见一位可爱的女孩子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该有所表示？” “所以，没有？” “咳，也不是，有是有，但不太相干。” 安瑟听着多余的解释，忽地停下脚步。边沁于前方一步远回头，对视着，“怎么？” 看着带着疑惑表情，安瑟想出口的话停了数秒，收了回去，转而问，“方案是不是对我不友善。” “不，结果很友善，只是整个过程需要一些心理承受能力。” “什么意思？认罪伏法？” “那不是打我们自己脸吗。”边沁瞧她开始重新绷紧的脸孔，也不绕圈子了，详细地将一步步计划好的和盘托出。 接受调查......看守中遇难死亡......换一个全新形象、身份。 “很好的方案。”安瑟听完点头，重新迈开步伐。 感觉满满的反讽语气，边沁紧跟身侧，保持着一致速度，“主要是彻底结束这件事。以后你该干什么，想干什么，还跟以前一样。你清楚的，只要它们的存在没对外公开，就不可能真正的洗刷嫌疑。与其硬抗，不如退一步。” “哦？那不如公开吧。公平一点，大家一起烦恼恐慌相互折腾怀疑不挺好。” “......” 知道她只是纯粹的随口回话，边沁没再开口，让她静静地想一会。对于一个极有主见、全局观、反应力都不缺的人来说，喋喋不休的啰嗦只会适得其反。 就这样，两人一路安静地步行回至住处。 “我新的身份是什么？”在踏入大厅后，安瑟终是叹口气，问。既然死遁，她自是要一切抛弃彻底的。 不止身份，名下所有，也包括真实的面容。 总不能无时无刻戴着可能会受影响失效的伪装器。 边沁一直在等待答复，虽略有意外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直接干脆，然回神后笑得有种邪气的得意，“我先前跟你说过，你可以做一个随意任性的女孩吧。这不是口头哄你的。” 嗯？ “你知道杜兰德自他病弱的妻子去逝后，一直单身，且两人是丁克族，没有孩子？” 安瑟听他一截一截地、玩神秘地说话，本是有种不耐烦，然听到这里，似醒悟到什么似的怔住了。 “杜安瑟，星盟首领杜兰德的女儿，因遗传母亲的缺陷基因一直远离人烟秘密地康复休养，直至最近无恙露面。” “......”这谎言，撒得大了。安瑟愣神，眨眼轻喃，“杜安瑟？” “不满意？” “不是，我以为......所有，全新的。” “你在血色时期只有编号，后来在星盟对外沿用的名字是希琳，知道你小名的只有一些关系密切的人，你自己也从来没公开过，所以，影响不大，我想着这样你应该会高兴。” 边沁续道，“从你出身，到现在的资料，已经开始在编辑准备了。” “......我要是没答应？” “你答应了。” “你应该一开始就用星际巨头女儿的身份诱惑来砸我的。” “有帮助吗。” “或许？总是筹码不是？”安瑟轻轻耸肩，接着垂下眼眸。等算是意外的消息过后，留在心腔的，更多是一阵阵的空虚。 在“死亡”以后，除非是自己表明身份，否则，即便站在熟悉的人的前面，也没人知道她是谁了。 比起一个不真实的身份，一个新的容貌，她更眷恋，从前的一切。只是......这事儿，她也没想到别的解决方式。 这是最好的一劳永逸的方法。 对她好，对别人......也好。 温热的气息靠过来。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传下，“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只是暂时换一种方式相处而已，且我保证，以后，他们都会知道的。所有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应有的偿还。” 安瑟默了片刻，方回，“不用，我自己会亲自讨回来。” “好。” 松开手，边沁看着不再失神的人，“明天出发，在路程上安排好后事。回到让城后......”他顿了顿，“做好心理准备。前往让城总部抗议的人，很多。”要不是群星位置独特，早已不堪其扰。 “嗯。” 安瑟回到房间时，见到已懒懒枕在两爪子上眯眼趴着的诺亚。 她径直躺在一旁，定定看着透着一层微光的天花板，一会道，“黑域集团名下资产全部替我转到弗格那儿继续管理，另外，拟星球转让协议，永望星转到莫小丫名下吧，至于不落星......阿克。” 诺亚一下弹了起来。 它听到了什么？！ “你！”一个你字出口后，硬是再蹦不出词儿。 “那么激动干什么？”安瑟倒是心平气和地瞟它一眼，“不兴我给分手费吗。” “屁的分手费，人家甩的你，你闹明白原因了吗！”诺亚一爪子拍在脸上，“要给，也是他给！” 安瑟没解释，没理论，只弄下它的爪子，挪去蹭在毛茸茸身躯上，“别太小气，我今天炸掉未来父亲的几千万超跑也不带眨眼的。” “......” “姐以后带你吃香喝辣，耀武扬威啊。” “......” “哦，对，你是不是也得跟着换换模样啊。” “......” 第三一三章 接受调查 在离开前，安瑟特意去找了一趟她的未来父亲，试探试探他的立场态度。这决定着她以后的行事尺度。 研究目前尚没什么进展。 他们现在主要想率先弄清楚一样东西，它们所能建立的能量场，那种在行星上大规模缔结的收集生物、化学能、电磁波的基因工程实验室。 检测、打破能量场屏障，以后就能轻松追踪到它们所在。 杜兰德见到她没什么意外，“你同意善后计划了？” “是。”安瑟看着眼前这个儒雅里透着些许严肃的男子，“计划，没什么疏漏......我想，嗯，谢谢。” 关于新的身份，关于提供的庇护。 “不用。我挺乐意看如果它们找麻烦，能不能找到我的头上来。” “......” “且你最该感谢的，不是我。”杜兰德打量着她，慢慢道，“先不说我被边沁那家伙缠烦了，在你被困的那段时间，他跟我们砸了两次桌子，一次为了限期，一次为了限期到来的那出戏。” 安瑟猜到过程可能没那么顺利，然也没心情想太多，是以，当下听提及有些微的意外。 “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有时牺牲在所难免，我相信你以身相困时，已有这种觉悟。所以，你能抓住别人坚持的机会全身而退，我也高兴。” 牺牲，觉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纯粹是不甘，手贱，冲动，打算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安瑟想着，面上露出矜持的笑意，“应该的。这事关，嗯，种族命运。” “说得对。有这种大气，大局观，自我奉献精神，很好”，杜兰德伸手过去，拍着她肩膀，“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 ......嗯。 “等晚些程序、手续过一遍，你算是我的孩子了。以后在外行事方便，不用太顾忌，但也不可胡作非为。切记保持本心。” “是。”安瑟认真地点头，“我记下了。” “此去让城，放宽心一些。我们有时会顾虑到强大的社交网络民意，但这不是屈从，退一步，是为了走得更远。” “嗯。” 听着絮絮叨叨的叮咛，安瑟开始觉得，或许，昨晚的发泄太无所顾忌了一些...... ...... 让城中心，群星下方广场上。 从各地前来的，只渐越增多、不见减少的数十万群众，已围堵静坐了一个月。受害者亲属、自由人士、团体组织、乃至跟踪报导的各路星媒等等，聚成一团，各式标语闪烁夺目。 “公开调查！正视民意！” “可耻！” “我们需要真相！” “停止！伤害！”...... 原本不在群星生活区居住的工作人员，现已基本彻底歇在工作室了。每当有一人在下方出现，必然引起人潮骚动。这很危险。 这一天，众人如平日一样聚集着。尽管没被强制性驱赶，但面对对方似乎无动于衷、置之不理的态度，不少人望着悬空建筑群，已越发的不耐、暴躁、戾气。 气氛有种一点即燃的紧张。 “有人，来了。” 不知谁率先大嚷了一声，所有人齐齐抬头。的确，没有一闪而逝的进入防护网，黑色的翼状飞行器，稳稳地停在了建筑群和人群上方的中间地带。 延展板从飞行器上缓缓展开。 看来终于有回应了。 有人静静地张望等待人出现，更多的人，乘机抬起手愤怒地摇晃呐喊起来，声浪喧嚣袭人。 直到在延展台现身的人影映入眼帘。气氛有了一瞬的凝滞，然后变成更大的轰动。 “凶手！”“无耻！虚伪！魔鬼！”“血债血偿！”...... 对着瞬间飞上来围满闪烁的摄影球，安瑟先是不适地眯了眯眼才略微放松。狠命抛来的杂物在周遭形成无数抛物线落下。 她听到夹杂在呼喊中的细微惊呼声。 爆发的夹杂无数负面情绪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一张张怒容亦清晰地倒映在眼眸里。安瑟挪开视线，落在前侧一步开外的背影上。 “安静！” 接下任务充当发言人的中将用力地吼了一声，音量透过扩音器传至每一人耳里，气氛随即冷却一些。 “从今天开始，希琳将回归接受调查，期间，我们接受公开监督，十家媒体、一千名民众将全程参与，具体人员由你们自行推举，二十四小时内请所有无关人员自行散去，留下选出的代表。” 下方再次轰的喧闹起来。 紧接着，明显有备而来的各路星媒透过扩音器尖锐地接连提起发问。 “请问这是否代表星盟重新考虑该罪行？”“期间可允许进行现场直播？”“希琳，面对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你是反社会型分裂人格吗？”...... “静！” 中将再吼，“所有问题等人选抉出后再行通知。” 吼完回头瞧去，以仅有两人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大人，你想说什么吗？” 安瑟现在的目力、耳力都极好，那些义愤填膺的神色、没断过的谩骂始终清晰地反馈到她的脑海里。 如果什么也不说露一面转身就走，估计等会头条恐怕铺天盖地地庆祝她归案伏法？ 她上前了一步。 在沸腾的气氛里开口，“谢谢那些一直还在坚守并支持我的人。我声明，第一，我无罪。” “谎言！”“无耻！”“臭婊子！”..... 安瑟无视更激动的回馈，续道，“第二，真相很多时候，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第三，你们拒绝暴力，但你们正在成为暴力的推手。” “第四，阶层歧视是种在你们血液里的恶，外面每天数十万人在折磨中死去，你们视而不见，只对数万的公民屠杀在叫嚣着真相、公正、正义，真正虚伪的，是你们。” 话罢，也不管下方更激烈的沸腾反应，安瑟转身便回了舱内。 边沁看着她走来，“他们现在只会说你狡辩。” “不过是最适合我说的话，以后没机会了。”从她的出身、到现在的处境，都是切身相关的要言。 她知道他们的攻击要点大多集中在哪里。 如此强烈质疑官方的通告，很多是先入为主的有罪推定。 第三一四章 结论.冲突 参与人选在一轮又一轮的争吵中，堪堪卡在二十四个小时时被选出。十家媒体、一千名民众全程见证了一项项的调查。 在技术发达的当下，所谓的目击是最弱的定罪证据，调查更多依赖对相关人员的脑活动研究。 只是...... 事情没有按想像中的发展。 在智能脑部活动监控成像，类似读取记忆的前提下，她对踏入每一个事发地，都没有相对应的调动记忆区应激反应，就像第一次踏足一样。 反反复复的颠三倒四的问询，没有自相矛盾的出入，同样，对于深度催眠控制，所有的问题只指向一个答案，没有，不知道。 仪器、药物、甚至环境，都是经他们检测过认定无干扰、有效，然后在眼皮子底下接续测试的。 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个人？还是，她本身患有记忆障碍，无法唤醒这一部分记忆？ 后者的推断一时甚嚣尘上。因为对大脑皮层柱扫描显示，的确存在特征不明确的萎缩体。然反复验证结果是，在事发时间点，她对所处地方有清晰的记忆成像，显示始终宅在同一个地点。 且有证人，证人同样现身作了上述测试，提供其不在场证明。 无罪的结论，慢慢开始成形。尽管舆论上各种观点依旧层出不穷，在“有罪”“无罪”之间满天飞，一一列举疑点譬如全部证人均出自星盟自家人，譬如案发时为何没第一时间出现，譬如凑巧的意外，譬如问询过程刻意模糊了活动细节等等。 当心里种了怀疑的种子，不能每一样得到合理解释时，阴谋论就占了上风，特别对于当初最坚持的、在广场上抗议了一个月方得以如愿参与调查的民众来说，心头更是意难平。是以，在最后一次问询中，要求按他们列举的疑点进行问话遭到拒绝时，冲突在双方间突然爆发。 镜头如实地记录了这一次冲突。 最后定格在有人抢过枪械，连开数枪，击中正受药物影响处于深度沉睡中的人。 当场死亡。 冲突在一片惊愕中结束。 多日前，那人平静出口的话，如魔音一样缭绕在众人耳里，“你们拒绝暴力，但你们正在成为暴力的推手。” 人似乎总对死亡的人特别宽容。 一夜之间，舆论风向大转，聚焦在“谁参与了谋杀”这一广泛论题上。 而调查结论，正式定为，无罪。 ...... “真冲动啊。”安瑟清醒的第一刻，叹。按原计划，其实是要单独找个机会制造事故死亡的。结果......诶。 弗格拧眉看她，“要不是有我在，你早死了。” “嗯啊。”安瑟爬起来习惯性地给了一拥抱，“见到你真好。” 好几秒没放开。弗格不由得抬手轻抚一下，语气放缓，“怕了？” “不是，就是，好像有点难受。”闷闷的声音传出，“你让我占占便宜呗。” “......我看你挺好的。” “不好。我都死了。” “你可以想想，即便身份换了，我们的是你的，你的依旧是你的，加起来，是不是赚了？” 哎？安瑟放开手，退步抬头，囧囧有神，“我是计较这个嘛？” “私以为是的。” “......” 你把话谈死了。 弗格看她思维清晰，没什么后遗症，续道，“躺回去继续？顺便当休息。” 安瑟闻言抬手摸摸自个儿脸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还没开始动，哪里怪。” “......我们以后还能聊到一块么，能不能配合一些。” 看着边吐槽边乖乖爬回去的人，弗格重新打开上方的医疗辅助系统，“过了今天，没谁能再轻易复制你的样子了。” 亲密的人知道新形象，不亲密的知晓人已死，这是死遁的真正要义，再出现冒牌只会加倍澄清以前的事非其所为。否则，现在即便摆脱了麻烦，日后还得随时踏入循环的无解怪圈。 安瑟听着笑，“我忽然想到一个好玩事儿。” “嗯？” “要是每个人提前嚓嚓地换一张脸，那些东西还能骗得了谁啊。” 她本只是想随口开个玩笑，然话落后，自己倒率先怔然了一下，轻喃，“或许，真能试试。” 不是换脸那么夸张，但，作一处显眼的身份标记，应该，是可以办得到的。起码，在出现的一瞬，能立刻分辨出来。 她想起出事前方呆过的阴暗城，想起里面穿行的形形色色的有着鲜明特色的改造人。在那儿蹦跶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 这星际，该没有比阴暗城更安全的地儿了。 ...... 让城，西外区林东21号。 “小姐，你该吃饭了。”管家微弯着腰，温柔地劝道。从学院休学回来后，眼前人已闷声不响地窝在家里两个月了。 不外出，不会友，连话也一反常态的不多。 “先摆着，等会。”莫小莉没抬头，手指依旧飞快地屏幕上轻点着。 管家顺着屏幕瞧去，见她正忿忿地在某评论区底下声讨着，“你们这群傻逼，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善恶不分的愚蠢人类，我祝你们在某天恐惧地被自己宰掉。” 管家：“......” 正想着，门外响起轻微的动静，同一时间安全系统从中央投影出访客样貌。莫小莉刹那一阵风地蹿了出去。 黑发棕眸，陌生的脸孔挂着只依稀有着熟悉弧度的笑意。 安瑟在半道见着刹停的人影，没有停滞地上前，拍拍脑袋，“不叫姐姐了？” 声音也不一样了......莫小莉抱上去，嘟嘴，“不好看，不好听。” 安瑟：“.......” 她家丫头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落在后头的诺亚和弗格轻松地越过两人往大厅走去。 “在家闷是不是，一脸怨气呢。”安瑟揉着乱发。受她影响，小丫头早早地休学在家过了不短时间了，孩子大多时候比大人更容易受别人引导影响。 “他们坏。”莫小莉瘪嘴不乐，“我不爱回校了。” “像个小战士似的回去狠狠地打他们脸才对。”安瑟挥，“不服，用拳头打到他们服，谁怕谁啊。” 回过神来上前迎接的管家，刚准备行礼的身形僵了下，“......” 小姐已经越来越暴力了好吗。 莫小莉听着，眼珠子转了转，“好吧。不过要等从尤拉姐姐的婚礼回来之后。我要跟着去玩。” “好。” “姐姐一道吗。” “你们先行。” 第三一五章 旧地故人 放松地好好待了两天，等所有人先行前往希斯后，安瑟瞅着找上门来的人，“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边沁懒散里透着一股落拓，“我可全程盯着调查没出过差错，你该首先表示感谢。” “是，首领。”眼前人顺溜地应，语气饱满似流露着真情实感，“劳你亲自下场辛苦了，你真伟大，我太感动了。” 边沁：“......” 这事儿处理不好，不止总部日常工作受到影响，万一问题不恰当被不小心问出什么不该被知道的也是麻烦，所以安瑟从没真当只是为了自己。她眯上眼半躺回宽大沙发，蹭着软软抱枕，“告诉你，有事得快说，我没空呢，待会要走了。” “我知道。” “哦。” “我和你一路去吧。” “嗯？”安瑟好奇，“你凑什么热闹啊。”虽尤拉算是查普曼最宠爱的小孙女，认识多半是认识的，但私下有所联系就未必了。 当然，就算没请柬也没人会赶他。 “我有请柬。” ......好吧，当她刚刚啥也没想。 “我给你补发了完整个人信息，自己记下来。”边沁再道。 这么快？安瑟扒拉过桌旁的半透板，趴着看起来。什么文字资料就算了，看着全新的童年合照、生活影像......似乎真的一直存在着这么一个人一样。 这无中生有的本事，厉害了。 安瑟啧啧地翻着，猝不及防地将名下财产那块映入眼帘，然后中途眨了好几次眼才确定没看错地看完。 “不会，都是眼看手勿动的吧？”她抬头瞅着对面人。光是领星领地就列了上百项，一长串的名字看得她有些，嗯，头晕眼花。全是矿物能源地......金库呐。 比起生命星球，她更喜欢这种不需要负责任的死物，让她毫无负担地一瞬心花怒放。 “不是嫌弃干活没薪水吗。”边沁看着她蓦地坐起，神采奕奕的样子，笑，“加上接连两次立功的奖赏。” 笑容的弧度在安瑟脸上拉大，止也止不住的飞扬心情，“我错了，我不该抱怨你们吝啬又没良心的。” “吝啬？没良心？”边沁玩味地问。 “呃......没。不是说你。首领你当然是最好的。”安瑟补充声明，“你是全星际最好最仁义最大方的boss，这点是无可质疑的。” “呵。” “我说得不对吗。” “......” 两天后。希斯帝都星。 安瑟没有去参与婚礼前一夜的单身派对，而是转道去了伽墨德城。熟悉的，又带着陌生的街道小巷、霓虹建筑，让她情不自禁的有些心绪荡漾。 转眼间她来到这世界接近三年了，可还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她从前的家，准确的说，同一位置的另一个时空的家。 许是忙，许是近乡情怯，抑或隐隐觉得，没亲自踏足前，心底仍能保持着不变的原样。然而，在经历许多事情、认识许多人、见过许多风景后，那些心底曾经保留着的清晰影子，已开始变得渐渐模糊。 时间，悄然无声地在改变一切。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最后停在六区二十六号前。 不是暖和的奶白壁墙飘着绚丽红枫绕着藤蔓的前院，映在瞳孔内的是，有着优美流线形体的深灰冷调风格建筑。 边沁看她一路怅然若失模样，凝思少顷，“来过？” “友人故地。” 安瑟简单回，轻呼一口气欲离开时，旁边二十五号的大门打开了。 抬起的脚步落下，回头。 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元气少女目光先是一亮，然后径直朝他们快步而来，停在前面，略带不好意思表情道，“打扰了。我想问下......” 她抬眸望向边沁，“你，你是星盟首领吧。” 艾芙心下有些忐忑，她没见过真人，他们低调得不曾在任何网络媒体露面，她只从父亲那儿看过一些资料所以知道。对上视线时，听得回复，“有事？” “我......我就是想知道，希琳她，真的死了吗。” 话落，空气里有些静。这附近一区属希斯高官政要聚居地，本就行人极少，环境清幽。边沁闻言先看向身旁人。 安瑟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艾芙眼光微暗，“她不该这样不在了。” 当初有人来找她，说是替别人来传话时，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一个叫安瑟的人，但她好奇了，在看过影像后。 然后一直关注到现在。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境，以至在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中，在从屏幕里看到身影中枪倒地的一刹，她忽地涌出一丝后悔。如果那会说认识，不，就算不认识，在知道后以些许善意想办法将她从血色拉出来都好，此后走的就是另一条路了吧？是不是，不会死。 她不知道这问话是不是在寻找慰籍。 艾芙目光顺着视线转向陌生女子。这也是星盟的人吧？ 静立片刻的安瑟，忽地上前一步，给了一拥抱，“你好，我叫杜安瑟。”就只是轻轻一抱，然后放开，潇洒地转身离开。 艾芙看着背影，杜安瑟......安瑟...... “她已经死了。”边沁追加一句，跟上说走就走的人，“还去哪。” “饿了，找东西吃，然后你干你的，我去找新娘了。” “太残忍。” “你去哪人家都当你神一样供着好吗。” “就是这样才烦。” ......听着渐愈渐远的声音，艾芙从怔然中回神。 就这么一刻，她忽然相信，那人的记忆里，真的有某个“她”。只是，不是现在的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 西城外区。 小半夜方从单身派对上抽身的赛尤拉，拖着佐伊风风火火地赶回到自家灯光通明的住所时，见着懒懒躺在大厅沙发上当听不到声响的既陌生又熟悉身影时，扑了上去。 熟悉是因为早通过视频，陌生是尚未习惯眼前样子。 但无论怎样，是这个人就好。 安瑟看着嗷嗷怪叫扑来的身影，闪身避了开去。 赛尤拉扑了个空，伸出手指，气道，“你！现在还不让抱了是不是！” “脏。”安瑟朝她全身上下扫了一圈，摆手，“先去洗个澡再跟我说话。” 赛尤拉：“.......” 佐伊刚要看戏似的笑嘻嘻地坐下，便听得，“你也是！你们没闻到一身乱七八糟的气味吗，都疯玩啥了啊。” 什么嘛。 佐伊动了动鼻子，也不坐了，偏要缠上使劲磨着，“行啊。你陪我们一起去洗呗。” 呵。安瑟刚要表示拒绝，洗什么啊，脏的又不是自己。然另一人已见机扑上，“嗯，说得对，我家浴池够大，放心。” 安瑟：“......” 第三一六章 婚礼仪式 折腾得太晚，三人基本没怎么睡第二天就被唤醒了。 宅子里的人开始进进出出地准备起来。婚礼分为两部分，一是仪式二是宴会，分别在不同地方。 清醒后就渐渐兴奋的佐伊闲不下来，越俎代庖地指挥着所有人团团转，弄得里里外外一片鸡飞狗跳。 安瑟懒懒地坐一旁，边看赛尤拉化妆换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看差不多到时间时，站起来说道，“我先过去了。” “嗯。”赛尤拉冲她摆手，“别乱跑。你那位置我是能看到你的。” 到时你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注意我，安瑟想着却点头，“行行行，我答应到场的肯定不会溜。” “谁知道。明明答应人家当伴娘的。” 安瑟“呵呵”地笑两声便转身外走，“晚点见。”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她没有一丝被星媒追逐的兴趣。 低调，是王道。 婚礼仪式场地，处于王城内区的一棵被称为“母树”的古树下。此树据考究已傲然挺立了近十万年，从很久前起就成为希斯每一位王室子女成年礼、婚礼的见证场地。 等红彤彤子叶洋洋洒洒地肆意铺散在视线内，再走上十分钟，即到达了入口处警戒线。全副武装驻守的护卫将热情的看热闹群众、星媒等无关人员阻拦在外。 陌生的脸孔几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等人轻巧地进去后，后方才传出两句探究的低低问询，“刚刚那人是谁？” 大面积的宽厚树荫绵延向外，经过规划的空地上错落有序地摆放着许多深木色折叠凳子，中央留出一条近两米宽的通道，可爱精致的虚拟人物轻盈地旋转跳跃，从场中穿梭至场外，预热着气氛。 那些或站或坐在一块的人，安瑟扫过一圈，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不少。 其中早早到来的莫小丫正和维果等几个小伙伴们在到处撒着欢儿，诺亚倒是不见踪影。正想着，后面响起一阵不小骚动。 新郞来了。 浩荡的阵势瞬间吸引所有在场目光，更聚焦在最显眼的一道身影上。 攀附着暗金花纹的黑色长袍，衬得气质出众，容色俊朗。安瑟瞥上一眼，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正主，气势极稳。 她似乎能听见不少女孩的轻呼低叹. 随着男方入场，安瑟感觉到一下沸腾的气氛，反方向地往外退了数步，然后余光瞧到了落在队伍后面的身影。 她脚步停顿。 自上次分手，这是首回再见。除了发色换了不打眼的棕黑，依旧是印象中的样子，没什么表情的神态，低眸与身旁人说着什么。看了数秒，她挪开目光，投到别处。 约十五分钟，悉数到来观礼的宾客被分批指导着往已安排好的位置就坐。 安瑟这时方慢慢靠近距离母树树干的第三排位置靠通道中心一侧落座，周围落下一些打量。在这个信息相对透明的大圈子里，即便彼此素未谋面，但都会从某种渠道有所知悉，这人相对过于陌生了些。 身侧一人打起了招呼，“你好，我是泽木熙，请问怎么称呼？”这谁啊，没听赛尤拉提过，不合理，他更想坐在通道一侧的。 安瑟瞥眼，淡淡道，“杜安瑟。” 泽木熙双眼瞬地瞪大，手指颤颤地指着她，“你......”，刚要脱口而出什么，右脚便被狠狠暗踩了一下。 他将要出口的话吞回去，低下头凑近，悄声道，“我看她们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知道你没事。” “嗯。” “现在弄的什么身份啊？” 安瑟没回，转头瞧向现在才现身并径直走来的人，和随他而来的注目。 “小子，换个座位。”边沁冲泽木熙指着一排正中空位，“你去我那。” 什么？泽木熙有些呆滞地看他一眼，再看向所指示的方向，脑里激灵灵地清醒了，大佬你开什么玩笑，就第一排那些老祖宗，他过去不得被“温柔”的问询淹没？ “首领，我......” “嗯？” “不没事你坐你坐。” 视线对上，泽木熙麻利地站起，再灰溜溜地滚后面去了。惹不起他躲还不成吗，话说为毛啊，干嘛看上他的。郁瘁地想着，忍不住回头瞟一眼，结果看到人家如刚刚自己那样，明显是凑近密语的后脑勺，“......！！！” “你好意思吗。”安瑟瞥去，“欺负小辈。” “我没强迫他。” “呵。” “只能说屈从了气势。” “我说你一个坚定的不婚族竟然对别人的婚礼感兴趣，见了鬼是吧。既嫌麻烦，哪凉快滚哪去不好？” “自是有事。” 这话说得极轻极快极低，就像唇角的气息没逸出就收了回去，安瑟不得已“嗯？”了一声。 “不是给你当护卫吗。”他重新说着。 “少来。” 不远前方。树下。 已准备就绪静立等待仪式开始的凯，将不经意的打量收回，“你始终不说，我便当是她的问题了。” “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现在仍旧有效。”阿克往后侧退去，“你专注于眼前吧。” 在各自小圈子的低声窃语，整片环境的嗡嗡嘈杂里，悠扬的背景乐渐渐加大盖过所有声音，众人默契地停下，变得安静。 人群中央，通道尽头，有人在缓慢步近。 一袭缀满繁复花朵和枝蔓的深领浅金礼裙，宽大厚重的头纱从前额长长拖曳至后方，衬着精心的完美妆容配饰，华丽、性感、庄重。映入众人眼帘的新娘，一步一步由远及近的身姿，有着令人呼吸一窒的美丽。 凯上前数步迎上，从作为引路人的查普曼手里将人接过。 即便这场合，查普曼脸上仍维持着一贯的肃然，眼神里传递着一种别有意味的深长，“好自为之。” “是。” 交握着双手的新人在全场注目里走至母树前。按约定成俗的程序双膝跪下，作了一番无声祈祷后，站起，面对面立着。 “我，赛尤拉·廉利。” “我，凯·纳尔森。” 混合的声音传遍场中。 “愿你成为我的丈夫/妻子， 我属于你，你属于我，从今日伊始，至生命结束。 你将是我的至爱，我余生的最重。 愿你健康和快乐，愿你坦荡和忠诚， 愿所爱无畏。 我爱你。” 第三一七章 一场探究 看着宣誓完毕贴近亲吻的两人，听着热烈的起哄呐喊，安瑟有些微的出神。生活处处有意外，两人能顺利地发展到现在，是她联想不到的。 尽管受连累影响婚礼也顺着延期两月至今日，然此刻起，一切算尘埃落定了。 中央通道上涌起逼真的连片火红火焰，靠近的两侧宾客接续站起转身，笔直地面对面立成两排。 安瑟也站了起来，光剑从手中顺滑展开，斜举而起，很快，一条长长的火与剑隧道形成于所有人眼前。 重新并排握紧双手的新人，从树下渐渐走近。头顶剑光林立，脚下火焰燃烧，一步步跨越代表危难和守护的火与剑隧道。 祝你幸福......对上从眼前走过的，整个人仿佛在发光的赛尤拉，安瑟唇角上扬，诚心诚意地默念道。 传统仪式完毕，接续就是自由行动了。送上祝福、合影、游戏......而下半场宴会在三十公里外，六个小时后。 安瑟从热闹中抽身开去，打算先行退离会场。 边沁依然如故地跟在身边，评价，“果然无趣。” “......”安瑟无奈，“你管人家呢，又不是你结。你很有研究么。”她纯粹是反话，对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不婚人士而言。 “谁规定吃饭的得一定要会做菜。再说了，怎说的我没......”边沁悠闲地回了半截，停下，再道，“有人来找你了。” 安瑟回头看去。 他们没有顾忌地拒绝别人的招呼寒暄，一路外走已差不多走到警戒线了，这时说什么有人来找，多半可能是熟悉的人。 是以，当一眼瞧着来人，她眉心微蹙。不算认识，但她在阿克身旁见过，进场时。 来人步至眼前停下，垂头弯腰双手奉上一黑色的巴掌大盒子，“大人你好，这是转交给你的。” 安瑟没有接，视线从看不出什么东西的盒子表面转到颅顶上的粗短发丝，“转告他，有什么需要给我的，亲自来找我。” 说完不听任何答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数步后，手腕被抓了一把。 边沁冲她朝外示意，“没看到外面围满的人吗，想这样出去？”现在时辰尚早，无论是谁，这个时候出去都是围攻的焦点。 安瑟把准备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带你走。” “用不着，我......” 话到半截腰间被搭上，数个呼吸间，两人已出现在某条远离会场的清静街道上，两侧树木葱笼，一片火红。 安瑟牙痒痒地继续未完的话，“我有传送。” “结果一样，不都出来了。” 安瑟瞧他边说边前走，只落下背影，也不跟上，落在后头慢慢踱步，“去哪？” “宴会会场。” “有病？现在几点！” “走路去，差不多。” “......你很有闲情是不是。” “你需要有。” 安瑟听着，想想，没有回。因需与以前亲近的人在明面上保持一定距离，的确这期间她也没什么事儿可赶着去干的。随便走走，也可，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散漫地沿路走着，或远或近的人声撒落耳边，两人互不干扰地，一前一后保持着安宁的静默。 “喂。”安瑟对着背影轻唤了一声，“记得，你以前，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见面时？你跟我说过，你从来对事不对人？” “有吗。” “是。” “如何。” “杜......嗯，父亲跟我提过，之前在会议上你跟他们砸了两回桌子，才有后面顺利的结果。” “什么他提。”边沁回转身，刻意带上不满意投诉语气，“我自己说的不算？” “嗯，不作数，我那会心情烦躁，觉得是应该的，你这是正常表现，他们是冷血的白眼狼。”安瑟回着，“后来，哦，就是刚刚，想了很多，修正了以前的感觉偏差，不以个人立场。” 她跟着停下来，站在前面，“他们才是正常表现，你是不正常。” 边沁挑了挑眉，神色不变。 安瑟直直看着他，探究的眼神仿佛要透进心里，“你，是不是喜欢我。” 对视间，边沁脸上刹地露出邪肆笑容，伸手搭上肩，“如果你有这错觉，嗯，我可以考虑考虑。” 安瑟头微抬，似判断真假地瞅着他。 “喂喂，你对待感情也用算术的吗，给我一点尴尬啊不好意思啊难为情啊之类的表情好不好。” “不好意思，没有。” “......”边沁似无趣放开手，转身继续拖着步子前走，“别瞎猜了。” 安瑟跟上，“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每一个对你好的人，你都会想吗。” “会。” “所以，为什么不怀疑别人？” “你知道，一同经历过许多生死，有些人彼此间更像家人......而你不在此列。” “那你有没想过，对你前男友的感情，或许恩情、亲情等，都比爱情更多，你们之前缺少激情？” ......突然拐弯的、猝不及防的一席话令安瑟停顿了脚步，数秒后，“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或许他意识到了，你意识不到？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只是害怕失去他，而不是害怕失去这段感情？”边沁回头续道。 半晌。 安瑟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推理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不要将两者分开对立。你不明白，也别误导我。” “行。”边沁无所谓地摊手，“随你。” “你扯开了话题。”安瑟继续追问。 边沁真想打开脑袋看看这脑回路是不是不一样，“我为什么对你好这问题有什么好研究的，重要吗。” “嗯。”安瑟郑重点头。 “你是受宠若惊下自我怀疑？” “......时间节点。” 边沁一瞬敏感地明白这意思，“阴谋论？” 没见着不豫或其它情绪，安瑟没反驳。 “没有理由。接受这理由吗？”边沁光棍地回，“谁干事情非得分一个一清二楚，想得明明白白。” “我。” 边沁头有些疼。 他伸手搭上肩膀勾过去，“如果你觉得我不正常，无所顾忌，那是我一直就这样。只是，仅针对未婚单身女性。” 安瑟额角抽了抽，“......滚。” “这不就正常了？”边沁就着肩膀拍两下，“有这归根究底的精神，为什么不干脆把人截下来问清楚。现在的你，没人限制自由。” 安瑟垂眸想着，没回。 五个多小时后，婚礼宴会场，度假区。 与参加仪式的为相对亲密的亲朋戚友不同，宴会场，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各路人物。能容纳十万人的广阔场地，已人声喧腾，热闹喜气。 第三一八章 该开始了 进入场中的两人，很快受到了不少人的注意。瞧着远远地打着招呼，快步走来的陌生女人，安瑟抛下一句“你的自己应付”便往人影儿偏少的地方慢慢踱步而去。 广阔的自助宴会场，可没再安排具体位置。 宴会的主调灯光是梦幻的紫蓝白风格，不同方向的光束交叉映射在晶莹剔透的地面装饰上，折出迷醉的溢彩。 走了半天路不想再动的安瑟，从来来往往的服务员那儿随意取过一杯酒水后，便靠近边缘其中一截莹白透光树丫造型上的位置上坐下，等待开场。 不远处有乐队在奏着小曲，“每天早晨醒来，喝一杯早安的咖啡，温暖的香气四溢，你的声音，对我来说就像咒文......” 安瑟翘腿眯着眼，欣赏着轻吟低唱的小姐姐。 直到浅浅细碎声传入，似是有人坐到了隔座。她下意识偏头瞧了一眼，挪开时，觉得好像有一点儿眼熟，又转眸打量多一眼。 她真记得起来。 奥·纳尔森。凯的父亲。 希斯王室的人起名俱单字，像之前认识的在星盟最高法院的本·纳尔森，或像现任帝王李·纳尔森。 男人面部削瘦而显得轮廓棱角清晰尖锐，手里抓着某种瓶子，没多少表情，唯有种熏熏然的酒气味道。 许是视线聚焦得有点久，人便抬头望来，“你是谁？” 没有缓冲、客气的语气，只赤裸简单的表达疑问。 两人不止外貌，连言行举止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要是换了凯，哎，不对，那家伙绝不会这么一副略有颓废的神色避在这里。这种场合，不举重若轻长袖善舞地发挥个人魅力可惜了。 “尤拉朋友。” “哦。” 安瑟回，他应。当下转开目光后，无话。 这是问了纯粹当没问的废话。 然能在儿子婚宴这么得空的，估计也没几人，安瑟忖思着。父子关系不好她自然知道，但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招呼吆喝，可见他没能在这事儿插手外，人缘肉眼可见的差。 不同于自己是生面孔没人搭理乐得清闲，这对他来说，可是主场。 再想想，似乎在早前仪式上也没能在旁人眼中留下点印象。 安瑟闲散地在脑里飘着一堆念头，同时看着远处渐次人更多，气氛更热闹。 泽木熙不知从哪里溜过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偏一语惊人，“姐，你现在收小弟吗。” 安瑟：“......滚。” 仪式上被心狠残忍的首领早早碾跑没有得到答案，泽木熙心里加倍心里痒痒的，自是在之后亲自逮着跟在新娘后头转的佐伊问个清楚。 结果那丫哼了一声，鄙视地扔来一白眼，“以后别动不动你爸是谁了，多学学人家低调姿态。” 这话他是抗议的，然......事实是不幸的，在了解“杜安瑟”这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后，在整个星盟圈子里，能妥妥的凭辈分碾压他们所有人啊。 “好凶残。”泽木熙对安瑟毫不留情的拒绝哼唧两声，同时此刻他目光终于扫到旁边人，想了数秒后，才醒悟似的慢半拍道，“奥叔叔好。” 安瑟仿佛见着背后闹翻天，一转身面对长辈就模样乖巧的好好孩子。贼溜的。 奥抬了一下手，“哦好。你是谁？” 安瑟：“......” 泽木熙：“......” 原来“你是谁”是万能句式，不是仅针对她这张陌生脸孔？安瑟刹时觉得，这人，真乃一视同仁啊。 泽木熙顿了一拍后，赶紧回，“我是泽木熙，我爸是......呃......”一惯的自我介绍顺溜句式出口时，他神经性反射地看向安瑟。 说着说着看我干嘛。安瑟不明所以地回视。 “呃，我是赛尤拉朋友。” “哦。” 奥点头，摇了摇手里空荡荡的瓶子，有些摇晃地站起，“你，你们，玩得开心些。今天，该喜。” 说完迈着特别悠晃步伐往前方离开。 “他是不是哪里不对。这是，高兴？”泽木熙朝安瑟问。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爸。”安瑟收回对背影的打量，没好气回。 泽木熙现在听不得“你爸”“我爸”这些词儿，瘪了嘴，转了话题，“她们之后找你想拍录像来着，你溜得贼快。”他蹭上了旁边空出的位置，递着眼色，“干嘛去了？” “躲清静。” “和谁？” “你后面走来的人。” 后面？刚准备好挖掘姿势的泽木熙突然觉得后颈脖一阵凉沁沁的，遂脖子一缩，绝不回头，“姐，你真的不收小弟吗。” 安瑟斜他一眼。 “行。我立马滚。”泽木熙说完麻利回头，行了一礼，“首领好。我走了。” 安瑟：“......” “有眼色了啊。”边沁悠悠地坐下，评价。 安瑟扯了扯嘴角，“这么快得空了？” “你看见黑着一张脸的人还会傻凑上去吗。” “说不定。不过，你拿我当挡箭牌倒是真的。”瞧着因他到来，四处不时跟着瞟来的明明暗暗的目光，安瑟气儿有些不顺，“典型的扰人安宁。” “受注目是应该习惯的，没事别上前烦就行。”边沁不甚在意。 这说法......好像，没有反驳的余地。 安瑟卡顿在这上面，好一会没回。 然后，周遭一瞬暗了下去，只剩数束聚光灯，与之同时，上方每相隔一段距离投影出巨大的清晰屏幕，聚焦在某处空地。 视线范围内，漫天同步下起了银色半透流星雨丝，笼罩全场，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印在每双不同瞳孔内。 安瑟伸出手，看它们穿过手掌直直垂落。 这效果，大气浪漫。 片刻后，在一把好听男声宣告下，换了造型服装的赛尤拉挽着凯，出现在大屏投影之上，沿着铺满鲜花的的大道往中心处缓步走去。 尽管隔得远，安瑟仍隐约看到了前方的涌动热闹。 “你知道因这场婚礼，这场地几乎调动了整个王城内区的警力？”她正看着，冷不妨耳际传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语。 安瑟蓦地偏头。 “走，带你去看真正好戏，该开始了。”边沁伸出手，语意悠长道。 “你们，在谋划着什么？”安瑟心里突突地跳。 “纠正，是旁观。”边沁回着，添上，“你也不想想，你家诺亚不是早来了吗，一整天混哪去了？” 安瑟心跳变心塞：“......！！！” 第三一九章 精心谋划 在王城内区，只有一条长而宽阔的大道通向高耸屹立的王殿高塔，这条分界线，一路将城市的喧嚣过渡到了政治中心的安宁，将普通大众与权力中心分离开去。 近千米的王殿高塔，此刻有种人声稀少的寂静。这晚，几乎所有核心政要都应邀出席着百公里开外的，位于王城度假区的婚礼宴会。 顺便带走了王城内区大半高端护卫警力。 这是正常的临时调派。要知道，以那种宴会的层次和规模，万一受个意外袭击，等于整个权力层被腰斩，且，其中出席的更有半数来自星盟及其它地方的贵客。 留下的警力，稀疏地分布着，如常警戒。 没人觉得今晚会出什么事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更该关注的地方，提着心。 是以，当监控中心信号被切断到恢复，工作中的技术员简单口令排查一遍后，便没再深究。浑然不知，随后他们眼中空旷无人的廊道，有人正在大咧咧地走着。 “我该做的，已经全部做了。”诺亚平板地说着，“二十分钟后，一切恢复正常，你们爱干嘛干嘛，抓紧时间。” 阿克无声地点了一下头。 “交易完成。我......”诺亚正待再说什么，忽地停下步伐，数秒后续道，“行了，你自己先去。” 阿克看着临时改变主意的人，眸光闪了闪，“有事？” “没事。”诺亚扔下一句，消失于眼前。 中层，放映厅内。 现任帝国最高统治者，李·纳尔森，正以半躺姿势随意地看着实时传回的婚礼现场状况。他的目光，来回在参与者身上切换。 不参加孙辈以下孩子的婚宴，也是传统了。若他在，主角是谁可不一定。 “这孩子，人缘，似乎不错。”他突然出言道，神色不明。 旁边守着的护卫长低头附和，“是的。” “眨眼间，又一茬的已经长大了，能娶妻生子了。我倒是入土半截的人。” 护卫长忙不迭地回，“王你正健朗。” “哈哈哈......”李大笑两声，摆手，“不过这几年，该退了。”说完仿似不经意地问，“你看他们之中，谁好？” “无论哪个，都很好。” “不尽不实。” 尽管继位人选需交由议会票选，但在这里，他经营半辈子的地方，所能施加的影响力很大程度上是有决定性作用的。他的视线重新转投到其中固定的一个角度屏幕，那张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不迫的脸孔。 这曾孙，说起来，最像自己，近几年，硬生地夺去不少尚要年长几圈的长辈们风头。只是，他心里始终有种不能外说的疑虑，如哽在喉。 无人说话的厅内，只有投影屏在传递着动态画面。 直到细微的脚步声突兀地响在空地里。 护卫长自是更快反应过来，他眉毛倒立，往门外喝了一声，“是谁？” 同一时间，他发现智能系统、通信器、警报系统已然失效。 无人应答。仿佛留守在外的护卫一下消失了一般，然后，一道陌生身影推开原本轻合的门，出现于眼前。 “你是谁，干什么？”护卫长怒斥着准备先动手将人扣下，便听到了紧张的，熟悉的呼唤，“粑粑......” 他下意识抬手接过朝他扔来的半透板。画面一分为二，除了家里人，就是闪烁着的红色导航图标。 “三十秒自燃。现在过了十秒。”阿克面无表情地说着。 护卫长手指捏紧，脸色苍白难看，无法呼吸一样的窒息，一秒、两秒、三秒......他消失于原地。 李早已站了起来，身形绷着，脸色沉得发黑，“好手段。” 阿克回望着，没说话。打斗是下下策，能不在这里动手自然不动手，引开后自是有人解决。 此时，敞开的门外，瞧得清横七竖八的，不知何时无声倒地的身影。 一只只莹白色的漂亮虫子开始从身体里钻出来，再如烟一般消失。 “你是谁的人？”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动作，没有回应......一种被耍戏的恼羞成怒从心头涌起，李挥着袖子，准备亲自上前动手。 没人能将他轻易留下，这点自信，他仍是有的，尽管许多年已不曾与人有过打斗经历。想到这，他忍不住暗骂，外面那些废物垃圾蠢才。 然脚下刚动，一种无法忍受的、生生撕裂的钻痛突入脑子，他停步，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脑袋，“啊......”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只余些许残余的理智晃过，不可能，谁...... 阿克无动于衷。这范围内来时已提早布下消音网，管叫得再大声外面也听不到。看着维持不了形象的抱头在地打滚的人，他终于开口，“我叫阿克塞尔，本名，艾克·克林斯。” 克林斯，克林斯......地上的人，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却为时已晚。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二三十秒后，在剧痛中抽搐着昏迷。 “过来。” 一道人影从拐角处转出来，走至眼前，弯身，“大人。” 看身形容貌，赫然跟地上的人一模一样。 阿克从他手上接过化尸液，慢慢淋下去，人体在微不可见的抽动中融化，最终一点点的消失。 “过去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李·纳尔森。” “是，大人。” 此人说完，一瞬间神态气质大变，竟与真的分不清区别。 阿克重新站了起来，看向外面似是空无一人的黑暗空间，“哪位？” 数秒，不稳的气息消失。他眼眸微动。 “跑什么。”边沁是打算带人现身的，结果倒好，反是被不声不响地带着传送出来了。 “撞见别人杀人灭口，正常情况不是得跑。”安瑟随口回，有些心不在焉。 “呵。” “诺亚那货在哪？” “你的人问我？” “赶紧。” 边沁慢悠地联系上另一方，“阿蜜，你相好呢？” 安瑟：“......” “宴会场。” 装什么装，躲什么躲。安瑟心塞地摸上传送球，转眼回到原来地方。 这期间，他们离开不过半个多小时，此时气氛正热络着。相对比下，安瑟脑里晃过那幢无人气的高耸的王殿高塔。 一场盛大的万众瞩目下的婚礼，一场掩盖在婚礼下的精心谋划的暗杀。 真是......好。 安瑟找到诺亚，磨着牙齿，“说，为什么帮他。” 第三二零章 扭成一团 仔细想来，帮忙这事儿不是关键，关键帮忙的是诺亚，这就别有意味了。安瑟猜其中定是有某些不知道的交易瓜葛的。 诺亚先瞪无耻地笑着的边沁一眼，奶奶滴，不声不响地带人去凑什么热闹，接着伸出爪子往胳膊刨两下，硕大的头颅蹭过去，低吼了一声，“吼......” 安瑟：“......” 周围不少目光扫过来。这种场合，带兽宠出席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脸真大啊。 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冷静，安瑟弯下腰，凑近平视，“玩什么！” “嗷吼......” “你tm的给我扮智能兽宠成不成？” “吼.......” “现在不说以后别说话了，五，四，三，二......” “我是在掩人耳目，不是玩。”诺亚终于慢腾腾开口，“我的终极目标是维护你的身份和人身安全。” 安瑟听这一本正经的瞎扯，抬手扯上圆圆短耳，“老实点。” “你看现在人多......”诺亚话说半截，突地转了方向，“小丫头遇到麻烦了。” ...... 编着两缕发辫，穿着纯白公主裙的女孩神气地抬起下巴，看着眼前比她高少许的人，摇晃着母亲的手，“妈咪，她就是了。” 莫小莉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 “妈咪说，你这类杂种，就算天赋觉醒了，就算再厉害，也别想踏进我们族地内一步。”仿佛得到人撑腰一般，路璐心里得意异常，还特别地看向她旁边的男孩，“维果，我说真的，她就是不知道哪个贱女人偷偷生下的小杂种。” 清脆的话音不加掩饰，鼓动地耳膜。 “闭嘴！”维果听着，一瞬变得气呼呼的，不领情地驳回去，“离我们远一点，这里不欢迎你，你很烦。” “你！”路璐跺脚，一张脸刹地胀得通红，指着人偏像有东西梗在喉头骂不出口。明明以前好好的，为什么现在没事就跟在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屁股后面跑，在学校里面是，出来了也一样。 讨厌，都讨厌死了。想着想着，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一只嫩白手掌抚上头顶。雅译一边安慰着女儿，一边冷声道，“维果，在长辈面前你就这么说话？” 维果梗着脖子，不回。 一直没出声的莫小莉开了口，“阿姨你不对，是她先骂的人。” 雅译看向她。纱裙精致，白净脸蛋透着粉红健康气色，丝毫不怯地对上视线。这理直气壮的神色......令人想起当初闹上门来的女人。 一样的不要脸。 “她哪里骂人了？”雅译眼眸转冷，“杂种的确是对混种人的正常称呼。你不就是吗？说得不对？” 莫小莉眨了下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维果气鼓鼓地接上，“别以为我们听不懂，你们就是在骂人。” “如果你们觉得杂种是在骂人，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雅译脸上泛起讥诮笑容，“她的存在的确是。” 这时，一男子从后面靠近，“雅，可以了。来，囡囡，我们走。”路迭牵起女儿的手，准备带头要走，被叫停，“等等，他们还没向囡囡道歉呢。” 路迭望去，对上一双冷诮的眼神，“怎么？自己的女儿，不护着？” 这话像根刺，暗暗地扎进心底。他挪开视线，落到对面一侧的女孩身上。怎会，出现在这里。 同时心里也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恼意，说到底，这也是婚前风流，孩子更是瞒着生下的，自己能有多少错。 面对自知道后时不时抽疯的妻子，他真的，觉得烦。 现场气氛有种凝滞。 “给我道歉！”得到母亲的支持，父亲也在，本来泪眼朦胧的女孩恢复了神气，大声清脆道。 “不，我们没错。”维果自不是由人欺负的主，说着拉起莫小莉的手便要走，发现却拉不动。他转头疑惑看去。 莫小莉顽固地站着，直直望着三人，“你们要跟我道歉，即便没骂我，她.....”伸出的食指指向路璐，“她一开始就骂我母亲了。” “哈”，雅译勾出一股嘲弄，“孩子，你母亲就是贱，是事实。” 莫小莉一声不吭地近身一腿便狠狠踢了过去。 没人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以至于，结结实实地在挨了重重一脚的雅译，不由自主地跌在地上，摸上火辣生疼的大腿。 想继续动手的莫小莉被反应过来的路迭拦下，“住手！干什么！” 气在头上的莫小莉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维果连忙上前帮忙。而看见母亲受伤的路璐，愣了两秒后亦加入扭打当中。 扯成一团的一大三小，外加跌倒在地的一人，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目光。 “你家小丫头挺直接的。”边沁笑着，低头轻语。 “少废话。还不去帮忙？”安瑟白他一眼，再转头看着前面情景，头疼地揉了揉额，这算什么事儿啊。 不依不挠混成一团的人被分离了开去。 肚子剧烈的一疼使得路迭弯下了腰，失衡的路璐一屁股跌坐在地，被早已站起的母亲连忙过来扶起。 莫小莉和维果两人被稳稳当当地一人一手拽在手里。 “行了。我们来点文明的。”边沁朝没反应过来还在挣扎的两小孩无奈道。 意识到是谁的莫小莉率先停了下来，视线在他脸上滑过，再看向两步开外，“姐姐......”她轻喃着想过去，然脚步抬起便顿住了。 维果嘟哝着，“首领哥哥，他们欺负人。” 安瑟听着哥哥的称呼，额角跳了跳...... 然后瞧着莫小莉委屈的神色犹疑的动作，想了想跟着靠近，抬手揉了揉发顶，却是没说什么。 站起的路迭，和准备发飙的雅译，意识到来人是谁后，齐齐压下了火气，点头示意，“首领。” 至于另一个陌生女人......看了一眼后便挪开了视线。这场合，有女伴，当不得什么事。 气氛当下有些微妙。 路迭想递个眼色给妻子，打完招呼得走人了，便听得，“她要道歉！” 莫小莉恢复理智的、理直气壮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路迭身形微僵，脸有异色地重新望去。 第三二一章 心有傲气 这种场合，非要给彼此找不自在吗。路迭心有难堪，而完全忘了其实对对方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雅译依然忍不住的连讽带刺，“道歉？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真是好教养。” “雅！”路迭沉声唤，没看出来的人是站哪一边的吗，还在咄咄逼人干什么，低头了事算了。 突兀的轻浅笑声传入耳中，“挺有意思的，自家孩子主动对人家围追堵截着羞辱呢，好意思谈教养。” 他望向说话的陌生女人，再看向其旁边没有表示、也没有显露什么表情的星盟首领，最后斟酌着对外侧站着的莫小莉道，“此事就这样吧，我替路璐向你道歉，她小不懂事，容易说错话。” 路璐捏着母亲衣衫，不高兴地噘着嘴。她哪里说错了。 安瑟听着这话，心里叹了口气，望向莫小莉。 小丫头坚定地摇头，“不行，我要路璐亲自道歉。还有，旁边那位阿姨也要。我要她们说我错了，请原谅。” 路迭脸色一下极度难看起来。这孩子，真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倔强。 一方逼进，一方不退让，气氛降到冰点。 雅译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怒气瞬间飙升，“你一个小杂种别太过......” 话没完，被打断，“别磨磨唧唧了，赶紧道歉，走人。”安瑟听她一开口便是杂种，不耐烦道。 感觉四周投来的注意，闹到这地步，雅译自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她对上完全陌生的面容，摸不清底子之下，口气是掩盖不了的生硬，“这事得讲道理。” 一个不知从哪旮旯钻出来的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划脚地干涉。要不是看在她旁边人的份上...... “讲道理？”安瑟笑，“对一无辜孩子口出恶言，寸步不让，我以为是泼妇闹街呢。” 这一瞬间，羞怒盖过理智，雅译忘了顾忌，“同情一个野孩子，莫不是跟她一路货色惺惺相惜？怎么来这里的，也说不定。” 这就差明着骂女支女婊子了。感觉不妙的路迭赶紧拉了自家妻子一把，“雅译，住口！” 成功将火线拉到自己身上的安瑟，好整以暇回，“说起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讽刺我，你很好，非常好。” 这时，作为宴会主人的两人终于从场地另一边闻着风声过来。 赛尤拉见着人先是狠瞪了一眼，不闹事儿的地方都捞不着人。 众人以为这事儿到此该结束了，路迭心里也松上一口气，准备朝两人客气地说两句场面话，然后走人。丢脸也丢够了。 然下一刻便听得，“路迭大人，我想你家夫人刚刚是不是也在嘲讽我啊。我的女伴怎么了，来不得这里？” ......轻飘闲散的话，使得空气一静。安瑟瞥眼过去，这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 准备圆场的凯看一眼说话的人，再扫向旁边，静立不动。 路迭只能赶紧否认，“不，她只是一时冲动说得太快，没经脑子说错了意思，大人不要介意。” 在路上，赛尤拉已听说了整件事，此刻接道，“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星盟杜家，杜安瑟。” 我们星盟杜家......这话从作为巨头家族成员的赛尤拉口里说出来，只有一个意思。是以，当下，针落可闻。 雅译先前的不屑不甘像卡在了呼吸道上，堵得难受。路璐动了动被母亲捏得生疼的小手，五官皱起。 心里揣着事儿的安瑟，制止了路迭准备再三解释的姿态，“行了。你说得再多也没你夫人一句管用。该跟谁道歉的跟谁道歉，与我无关。” 雅译一下子感受到所有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僵硬地挪动视线，落在也在抬头望过来的一张圆嫩小脸上。在大庭广众下跟一小杂种道歉，怎么可能，还不如让她死了。 她有什么错。 “雅。” 她循声偏头看着递上眼色，同样等着她低头的丈夫。一道尖锐的疼痛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插进心脏。像当初得知他与别的女人还留下野种的愤怒，像此刻他毫不维护的心寒。 冷诮的弧度从唇角勾起，雅译挺直了腰杆，直直盯向那比女儿尚大一些的小女孩。 “我不会因骂你母亲的话道歉，因为她就是。”雅译伸出手指，“看着你前面的男人，或许你该叫一声父亲。如果他肯认你。” “雅！”路迭大声一吼，这在发什么疯。 “你母亲不该生下你，更不该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要求让你入族。你知道吗，我们布洛伊思，不欢迎血统不纯正的杂种。” 雅译说完，拉起呆若木鸡的自家女儿，挺直腰背傲气地转身离开。 留下周围震惊一地的人。 这真的是......峰回路转的一出戏。不是所有种族都不接受混血，但，维护血统纯正也没什么错。且这话里暗含的意思可多了，先前的发难，现在看来似乎也能够理解，甚至莫名地涌起一丝同情。 莫小莉的目光，从直直离去的背影拉回来，呆呆地转到前面男人身上。 安瑟心里再度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女人，够硬气。她偏头朝边沁打了个眼色。 “丫头”，边沁默契地牵过莫小莉的手，避重就轻道，“没事，她不道歉我们就胸襟广阔些，哥哥陪你去玩。” 莫小莉呆滞的视线转回来，看了眼他，再看了眼他后面的姐姐，最后停在他身上，点头。 安瑟拉住欲跟上的维果，“找你哥哥去，她没事。” “真的？”维果不太相信。 “是。”安瑟拍了拍他头顶，“走吧。” 维果嫌弃地扯下手掌，眼珠转了转，转身跑了。 “哎真没礼貌......”安瑟轻喃着，旁边赛尤拉搭上肩，纯粹好奇道，“我怎么不知道小丫头还是混血呐。” “别八卦了。”安瑟摆摆手，“继续招呼你的客人去。” 赛尤拉嘟嘴，“不急。” “我急。我找人去了。”安瑟说着抱上拍了下后背，“回头再说。新婚快乐。” “嗯。” 安瑟放开转眸看了一眼后面始终立着不动的凯。 两人视线对上，彼此间涌动着别样的探究思绪。想了想，安瑟伸出手去，浅笑轻言，“恭喜。” 这一语双关的词让凯眼微眯，两手交握下，他微笑回，“谢谢。” 第三二二章 追根究底 安瑟出现时，看到小丫头正抱着软茸茸的诺亚，坐在边缘上，双脚悬于楼外，边沁坐于另一侧。 远处下方是密麻的建筑群，在霓虹夜色中闪烁。 她过去，摸了摸头顶，紧挨着坐下。 “姐姐......”莫小莉转过头，眼眶里噙着两泡泪水，悬而未落。 自莫九不在后，安瑟还是第一次见丫头这副模样，遂直接倾身伸手抱过去，轻拍着背，“嗨，没事哈，乖。” 诺亚对这苍白无力的劝慰递了一个鄙视之色。 而莫小莉下一刻便“呜哇”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哽咽着，“我......想......爸爸了。他，他不是。” “嗯。” “我......妈妈她......她......”她了许久，没说出成形的句子。 安瑟抚着背，“咱不哭了再说哈。” “她，在哪了......是不是......” 安瑟转过视线，瞧向诺亚。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过。自上次在破碎之域见过一面，惹来不小麻烦后，再没出现过。她猜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事儿。 诺亚抬起爪子，暗暗做了一个咔嚓的姿势。 安瑟：“......” 她默了一默，回，“不知道。大概，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怀里许久没有别的话。 这丫头敏感而聪明，或许有些事儿自己早已猜到。慢慢的，时间渐过，听着抽泣声渐小渐无声，安瑟才思忖着重新缓缓开口，“要是气儿不顺，姐姐带你去找她们揍一顿，揍到她们叩头认错好不好？” 这会儿，闲闲一旁静待的边沁终于知道这丫头的暴力直接从哪来的了，敢情源头教育就这样啊。 诺亚动了动爪子，“她们往停泊港去了。” 闷闷的回应传出，“不用。” “哪行呢。我们走。”安瑟放开怀抱，改抓她的手，便要扯起来。 ”不要。”莫小莉本能抗拒地缩回手，发现扯不动，挣扎，“不要，我不去。” “没事，姐姐肯定能揍得过她们。” “不是。”脑袋似拨浪鼓地摇着，沙哑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她们没错。放开我，我不去，放开......” 安瑟沉下脸，放开，“谁跟你说，她们没错了？” 肃严的表情让莫小莉退缩了一下，低着头，没吭声。 “莫小莉！给我说话！” 这是记忆中第一回见着姐姐发脾气，莫小莉脑袋空白一片，咬着唇齿，片刻后，“我......就是......” 就是什么，终是开不了口。 但半句意思足以让人明白。 本处于试探状态的安瑟，脸色真的彻底沉下去。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刚才在宴会的处理方式太温和了，她本就不该让人离开。 她的退让，可能直接影响了别人的判断，也给眼前家伙带来了错觉。 “莫小莉，我告诉你，这世上没人生而有罪。男未婚女未嫁，你母亲错不在感情，不在决定生下你，而是错在妄图倚靠男人，挽回不存在的东西。” 安瑟看着她，字字清晰道，“你该去布洛伊思看一看了。” 莫小莉怔怔地站着。 “到了那里，你会发现，所谓纯血有时就是个一文不值的狗屁。”说着，她朝诺亚看去，“带她去收拾东西，准备好后出发。” 诺亚：“......”为什么是我？！虽这么想着，它还是变回原样，抱起没抗拒的丫头原地消失。 安瑟这时方看向边沁。 边沁有所意会地耸肩，“行，我带她去，让她说东别人不敢指西，妥妥的当个小女王，行不。” 安瑟点头，“谢谢。”对于身份上的迷惑和自我否定，不是三言两语能打破固有壁垒的，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亲自去体验。 “你这便宜姐姐当得够上心的。” “就是养只宠物也得花心思吧。” “所以说”，边沁懒声道，“没事养什么小孩啊，多麻烦。” “你这话间接违背了星盟有关人族繁衍生存的宗旨。” “现在需要解决的是人口膨胀。” 安瑟笑了笑，重新悬空坐回边缘，看着深渊似的下方，没再回话。这一被打岔，她想起追问诺亚的问题仍没着落，且如果仓促离开......黑暗中冷漠的人影从脑海里晃过。 面对突然静默的人，边沁在一侧躺下，手掌枕于脑后，无垠夜空下，各式飞行艇沿着固定飞行线交错而过，“别露这么一副失意样子，除了我，没人看得到。” 片会听得回应，“我思考了一下你说过的话。” “我说过很多，哪句。” 安瑟没回，伸手抚上通信器，发出一个定位......至今日，她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固执、爱追根究底的人，弄不明原因，就不可能完全放得下。 “我等你一个小时。” 信息发出去，她就学着躺在一侧，看着繁忙夜空航线，“你说，他会来吗。” “别问我。” “你不是身经百战。” “我是撩女人，不是撩汉子。” “......” “再说，见鬼的谁说我身经百战。” “你以前承认过，哦，刚刚也承认了。” “......我是随口回。” “呵呵。” “别笑得那么寒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间一分分地从指间流过。大半个小时后，边沁眼眸微眯，潇洒地站起，摆摆手，“走了。” “干嘛。” “要不我留下来听墙角？” “滚吧。” 瞧着背影消失，安瑟依旧躺着没动，直到一道拉长的影子率先映入视线余光。她慢腾腾地坐起来，看向来人，拍拍一旁，“坐。” 阿克看着陌生的面容，熟悉的姿势动作，脚步凝滞少许方继续上前，在楼面边缘坐下。同时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过去，“今天让人给你的，你没接。” “谁知道那谁呢，万一是危险品怎么办。”安瑟似真似假地回着，接过眼熟的黑色盒子，“是什么。”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 摩挲着沁凉沁凉的金属感，安瑟半晌没回。 空气里氤氲着一层静谧。 “没见你之前我还是想着问为什么，但奇怪的，等你来到坐在这之后我开始想”，安瑟垂眸笑了笑，“你会说的早该说了，不会说的肯定不会再说，对不对？” 夜色中，阿克神色不变，“是。” “嗯。” 安瑟轻应着，续道，“我能抱抱你吗。” 虽是问，她径直伸手抱了过去，略微僵硬的身躯，熟悉的气息......她眼里闪过一丝异光，凑近耳边轻语，“亲爱的，你知道我想要得到的答案，没有得不到的。” 声音仿佛从久远的地方传来，等意识到哪里不妥时，人已失去了意识。 第三二三章 未雨绸缪 没人知道顶楼之上都作了哪些交谈。等阿克从失去意识中醒来时，身边已人去楼空。他坐起抬手撑着微疼的脑袋苦笑了一下，回想半个小时内全然空白的记忆。 真是......粗暴简单的方式。 他久久地一动不动，从黑夜至破晓。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地知道，若不主动追上去，不再埋在一团疑云里的她，真的会彻底放手。 当初那句清楚坚定的不接受任何理由如魔咒一般缭绕在耳边。 身后脚步声缓缓靠近明晰。“回去吧。”凯望着他，淡声道。 见无声，续，“他们去了布洛伊思。要么你现在跟去，要么给我滚回去。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见就想揍。” “好。”阿克低沉微哑地回着，站起，伸手搭上肩，“陪我去训练场，让你揍。” 凯一瞬头疼。却终是没再说什么。对他来说，投入过度的感情就是软肋，现在，失去的不一定是失去。 ...... 在往布洛伊思行进的飞船内。 安瑟窝在沙发上，看着投影上的画面。那黑色的盒子，她打开取出，其实就是一小小的存储式放映器。 记录的内容是她死后，不落星的全球默哀悼念活动，停工停课停止娱乐，各处广场都静坐满了人，黯淡的灯色下，每一个参与人的悲切沉痛仿佛能透过屏幕传递出来。 让她既哀且暖。 不落星早已转到阿克名下，他也默契地接受了。这盘记录，可能更多是一种慰藉。她初衷是想给这些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也做到了。现在，远离是一种保护。 阿克......了解自己的想法，正直良善，有能力有背景，是通盘考虑后认为的，最好的接任人。 分手费只是个笑话。她得对信任她的人负责。 “见着人就弄回这个？”诺亚趴着瞄一会后，不大兴趣地道，“为什么连我也屏蔽。”害它一根毛的消息也没得到。 “除了我，你们都有问题。”安瑟捋着毛，没啥表情地回。 诺亚：“......” “我不知道，你有本事接受贿赂？”她唇角微弯，“只收几个破星球会不会太掉格了一些？你的傲气呢。” 全面的信息提供与信号切断，这货在别人的谋划里倒尽心尽力。 奶奶的那果然不可靠的家伙！诺亚伸爪蹭了把脸，“那是明面意思！我是看在昔日情谊上，友情援助的好不好。” “说我听得懂的话。” “......”对上冷凝视线，诺亚暗里哀叹着，老实道，“在分歧和争议中，阿克那家伙通常占上风。凯上位，他会随之成为希斯最具权势的人，而希斯是顶级帝国吧，也是星盟具有最大语话权的五大成员国之一。” “你得承认，即便分手，阿克依旧是我们的人，有他在的一天，希斯就是我们的后盾，后花园。” “就这样？” “......那个，不怕他背叛啊，密谋暗杀的完整过程我记录着，嗯哼哼。” “弗格是一样意思？” 那种无声致人死亡再消失的虫子是加入其它生物基因编辑改造后的幽魂子虫，安瑟在弗格的研究室里见过一回，印象特别深刻。 这是第一回应用到实战中，她所知道的。 “这个，你怎么不问他？”诺亚嘀咕着，“干嘛只针对我。” “你黑料多。” “......” 诺亚蔫趴着，“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它劳脑劳力，容易吗。 “干嘛都瞒着我。”安瑟神色清淡，“我像是会不同意吗。” 这问话倒把诺亚结结实实地难住了。说好呢不说好呢说好呢不说好呢......啊。哪个理由像真的？ 它郑重地分析着。这人认真的时候真不好糊弄。 “说话！”半晌没听到回答，声音微沉，“不想我真的生气，或以后信不过你们，就别耍花样，给我老老实实地回。” “......”诺亚默然数秒，拿头颅蹭过去，一副温情脉脉款，“我这不是为你的人生大事着想吗？” 安瑟额角微跳。 “那个啊，据大数据分析，彻底终结一段感情的方式是展开一段新的感情，所以，你明白的，本着不打扰的原则.....” 明白个鬼！什么破理由！安瑟揪着它的毛，“别废话。老实说！” “我说真的。”诺亚甚觉冤枉，“哪里有问题。” “跟我谈感情？我真谈感情时，你哪回见着人，不是讽刺人家小白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挑剔模样？” “对象不同啊。”诺亚抗议，“讽刺小白脸怎么了，还不许人家说是不是，别提那谁谁还坑过我们呢。“ “现在帮人家的时候不这么想了？” “......” “你能少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哪有。” 安瑟头疼，瞪了一眼它后，无奈道，“你们是不是都担心我像上次那样，再次陷入危险？所以乐见其成？我又不是第一次遇险，你们用得着一个个成惊弓之鸟，一副未雨绸缪模样吗？” 诺亚真正的老实下来，闷哼，“不一样。” “一样。” “不一样。” 安瑟揉了揉额，“行了，就算不一样，我不愿意也困不着我，我以后不冲动、不以身试险了成不？” “不可靠，你个弱渣没事作死成了本能，上多些保险没坏处。” 怎么说话的，她哪次没计划没分寸，“这事到此为止，别给我分析些有的没的，没事老实呆着，也别本着什么狗屁的不打扰原则，我没心情，知道不。” “嗯。” “我说真的。别那么敷衍。” “嗯。”诺亚应着，蓦地爬起，“小丫头醒了。我去看看她。”话落身影已消失不见。 安瑟刚收回空落落的手，便听着后头传来轻嗒脚步声。她转头瞧过一眼，脸色即瞬黑漆漆的。 “我好像，没做什么？”走近的边沁扫上周围一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她不妥的表情，“怎么了？” “没。”安瑟一手撑额，一手摆着，“我想别的事。” “嗯。这是什么？”边沁坐下，看着前方投影。 这期间，播放的录像依旧在放着。“别人录的。”安瑟简单回，倾身关掉收回，站起，“我休息去了。到了跟我说。” 瞧她离开的背影，边沁通知似的道，“当初在阴暗城袭击你的人，老贝他将人确认出来了。” 安瑟停住脚步，回头。 这事儿没提，她几乎忘了。当初是因遇袭接连使用传送，才误打误撞进入某巢的。 “谁？”她问。 第三二四章 布洛伊思 “哈切森。” 哈切森？安瑟好一会没反应过来，直至意识到它是指代姓氏，不是名字。她唯一知道的，血色的缔造者......真是，老冤家了。 “他没死？一直在阴暗城？” “放眼整个星际，实力在顶阶程度的人不出百人。他是其中之一。”边沁说道，“应该没人说过他死了？” “不出百人。有这么多么，我以为，就你们而已。”安瑟被前半句震了一下，后半句尚没反应。 “那是你不在这个层次，接触不到。” “我也想接触不到。”安瑟叹了一句，“所以，杀不了他是不是？” “很困难。”边沁回，“他只是恰好见到你。如果真诚心追杀你，你该早死了。当然，灭掉血色更不用提。” “谢谢你诚实的插刀。” “......” “所以他不会找我报仇？” “遇着会顺手，遇不着的话很大程度不会专程找。” “果然，基因遗传的冷血呐。无所谓么。” “你很想人家找上门？” “我倒想亲自找他聊聊。”安瑟说着，悻悻补充，“如果打得过。” “多活几百年，可能有希望。” 安瑟已经不想再说话了，摆摆手离开。这么遥远的事情，还是别想了吧。她眼前的日子仍鸡飞狗跳。 这年代，活得够久不死的，都成了大神。 飞船在两天后抵达布洛伊思。 这是一颗气候温和的星球，没有自转轴倾角，具有完美的圆形轨道，因而没有季节变化。辽阔的大陆，主要地貌是森林和海洋，其中最瞩目的是，半空中散布的串串浮岛。 这片覆盖着圣白树为主的森林陆地，蕴含着星际内最大量的名为源元的稀有室温超导矿石，托起了大片的悬浮岛，造成了特有的漂亮景观，而在一些大型浮岛上是住人的。 一行四人低调地来到一个叫尤文的聚落。 这里极度崇尚自然，没有高耸入云的现代建筑乃至城市，所有天上地下聚居的地方划分成的区域简单统称为聚落，低矮的木屋依树型空间搭建在巨大的圣白树上，造型各异，加上被粉刷成喜欢的颜色，鲜艳明亮，有种置身童话仙境的感觉。 所有的人，则像居住在森林里的精灵，与品类数量众多的动植物和谐共处。 莫小莉走了一会，便喜欢上这个地方。 她是早早觉醒了种族天赋“亲近自然”的，能听见树叶摇曳的招呼声，听到窜走的小动物的好奇吱喳，听到，所有来自生命的呼吸和交谈。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与在永望星不同，相对永望星的生物来说，己方更像是突然入侵领地的入侵者，她听到的，更多的是愤怒、抗拒、恐惧等等负面情绪，与大多数动物相处，她都得小心翼翼，花很长时间才能建立友好关系。 这里不一样。 数千上万年的彼此和谐共处，布洛伊思人就是这里的守护神，守护着这片广袤的土地，守护着亿万的繁盛生命，守护着独特的让人垂涎三尺的家园。 是以，走在当中，不少无攻击性的小动物还蹦蹦跳跳地绕在脚边，好奇地探寻着新鲜气息。 莫小莉这两天提不起精神的一张小脸，肉眼可见的恢复了气色。 不多时，一个笑容满脸的女人迎上他们。 “你可很久没来过了。”路薇师感叹着，亲密地拥抱上去，“别跟我说这里会发生什么未知的大事儿，我不依啊。” 边沁欲回抱的手抬置一半，蓦地想到什么似的放下，只回笑，“没，带个小丫头来转转。你得关照关照。” 这就是布洛伊思一族族长了？真，好看。小长尖的耳朵，皮肤通透，焦羽色长发垂至腰侧，气质高雅......唔，有种女版弗格感觉。 安瑟正想着，耳际传来诺亚神神秘秘话音，“有一腿。” “......”她重新打量过去。 挺正常的啊。 诶，不对，她跟着八卦什么。她转头瞪了似认真观赏着景色的诺亚一眼，随即计算起莫小丫跟眼前人的血缘关系。 路迭是莫小丫生父，路薇师是路迭父亲的姐姐，那......咳，姑婆？ 那边已脆生生地叫上，“漂亮姐姐，你好。” 安瑟：“......” 很好，拥有漫长生命长度的不老大神，都是该被称呼哥哥姐姐的，她着相了......安瑟心里兀自想着，脸上微笑地跟着点头，“你好。” 路薇师温和地朝其同行三人招呼，“路上辛苦了。我给你们在前面安排了住处，先落脚休息，再随便走走吧。” 不到十五分钟。 安瑟便置身在所说的住处内。就是一路所见的搭建在大型圣白树上的角顶木屋，屋外看着古朴，里面实质智能系统、家居网络、调控隔离等一样不缺。 莹白花朵像雪一样从百叶窗前飘落，安宁清幽。 对面树下。边沁跟路薇师两人仍在交谈着。 安瑟透过窗户，撑着下巴看着。 然后耳际传来对话声，“那丫头就是路迭在外面的孩子？你啊，带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你明白我们族内规矩......” 安瑟摸上通信器，回头瞪上诺亚。 诺亚冲她得意地笑，“信息共享。” “......！！！”偷听就是偷听，扯什么信息共享，太无耻了。安瑟递了一个鄙视眼神，继续凝神静听下去。 边沁回着，“她不是普通混血，七岁开启基因链，觉醒天赋，且天性纯良聪明，你们往下数代，找不出比她更出色的孩子。” “再出色也改变不了她非纯血事实。” 轻浅笑声逸出，“路薇师，让我提醒你，你们之所以还能世代守着这个地方不变，不是缘于纯血的强大，而是有我们的援助，否则，以你们一毛不拔的固封自守，加之空空如也的财政，早已被外面虎视眈眈的猎食完毕。” 接着是一段无声。 安瑟换手继续托着下巴看。 维持这种生态，相对应的，得严格限制商业发展、星际旅游人口甚至物质欲望导致的产业多元化，也不能破坏这里植被地形、矿物资源，包括在外界昂贵稀少在这里遍地都是的超导矿石。 这里的人，都是守着一座宝山过着穷日子。 不过......听着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安瑟觉得，这换来的心灵的安宁美好，慢下来的生活节奏，也是别处买不来的。 路薇师在思考后回，“你想如何？” “开放圣山，我家丫头想挑只圣兽玩。” 第三二五章 空速竞赛 暗暗听了一耳朵的安瑟，在人上来后，回头扬手纯真地问，“如何？” “有我办不到的事情吗。”边沁径直走至窗侧，看向她看着的方向，“怪不得我老感觉有人在偷窥。” 说的啥呢。“我在光明正大地看。” “一样意思。” “差远了。话说人家美人儿养眼看多两眼怎么了。” “我没说不能看。” “......”尼玛，终于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的安瑟囧囧地不说话了。见鬼的，都是受诺亚影响。回望空空的厅堂，她额角忍不住抽了抽，那货又跑哪去了？！ 边沁觉得这不知在想什么的自顾自变幻的少见神色莫名的可爱，遂伸手揉了把发顶，“哪里不妥？” 安瑟嫌弃地抓上手腕搁下，“最讨厌别人弄头发了。” “你不是常玩。” “我哄孩子和逗宠物。” “......都可以。” 这时，把楼上和楼顶里里外外探索过一圈的莫小莉从外面旋梯爬进来，“姐姐，我们出去玩吗。” 瞧她一脸既忐忑又兴奋的新鲜劲儿，安瑟示意性地偏头无声咨询。 “她安排好会通知。走吧，先出去转转。”边沁应着，“我带你们去有意思的地方。”说完刚动一步的外走脚步突然停下，回身。 安瑟奇怪着，下一刻便见人已贴近站着，右手明晃晃地垂挂着泛着微弱银白鳞光的传送球，延伸展开。 再出现时，已置身于一座无人的小型浮岛上。 她眨眼，抬手抚上胸前，轻喃，“也太容易被盗了。” 边沁替她重新挂上，“我也是使用者，其他人盗不着。” “不问自取的行为是耍流氓。” “嗯。” “......” 前方，莫小莉小手扶在唯一的一棵长在边缘的圣白树上，往下张望。氤氲的云雾笼罩下，一切有种不真切的广袤朦胧美。 小岛直径仅在三四米，周围远远近近地同样悬浮着一大片不同形状的岛屿，像大块完整地貌在外力作用下，如纸片撕碎的效果。 “姐姐......”莫小莉正唤着，眼前一道急速风声伴着斑斓的飞驰身影掠过，电光火石间，她似乎看见对方惊愕的眼神。 接着，“啊”的惊叫、夹杂着碰撞声从视线前方传出。斑斓身影在坠落。几乎同一时间，眼前再次掠过前后追逐而去的数道影子。 坠落的已然于下方消失不见。 莫小莉下意识地瞧向没有动作的其余在场两人，再无辜地低头继续张望。嗯，分心的确是不好的习惯...... “想和他们一起玩吗？”边沁来到她身后，笑着问。 玩？莫小莉疑惑抬头。 “去吧。” 后侧站着的安瑟瞧着话罢被直接推下去的丫头，心间漏跳一拍，身体不由自主猛朝前两步方定住，问，“下面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边沁拉过她的手，跟着下落。 ......所以其实就是传送过来瞄一眼场地？！安瑟觉得要替被一声不吭扔下去的小朋友心塞，虽然景色的确大气磅礴挺好看。 受突如其来的惊吓、一颗心扑扑直跳的莫小莉在速降五分钟后，再连连穿透十数道自动修复的弹力网，最后掉落在柔软的厚实丛草中。 她滚过一圈，四仰八叉地朝天而望。 上方浮岛群朦胧映入瞳孔。同时，两道熟悉身影轻松地、优雅地落到数步开外。 莫小莉：“......” 她是不是受到了不公平待遇？唔......瘪瘪嘴，爬起来，转动着眼珠看向周围，对上远处一双双直楞瞧过来的眼神。 怎么了？ 莫小莉低头打量，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后脑勺便被拍上，“走。” “哥哥你一点都不温柔。”莫小莉咕哝着，跟在后头迈腿。仍落在最后面不紧不慢走着的安瑟闻言不禁笑了笑，能得乖巧嘴甜的小丫头抱怨不容易。 边沁放慢脚步，伸手搁上肩膀，语重心长，“我在训练你的应急反应、心脏承受力、观察力等等，知道吗。” “骗人，你明明只要姐姐，不要人家。” “咳。” 后头的安瑟：“......” 想再说什么的边沁，被某个陌生男人在前方拦住，“喂，你！刚刚是不是你将孩子扔下来，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吗？！虽然我们设有防护网，但也不能这样的啊，你这样涉嫌虐待知道不，万一出事怎么办，孩子心理承受弱受不得惊吓，哪有你这样的。哎。小朋友，他是你的谁？哦，你别怕，叔叔在帮你教育教育他。” 噼里啪啦的一席话下来，掷地有声。 莫小莉眨巴了下眼睛，呃，她终于知道刚才这些人怎么都直愣愣地瞧过来了。 边沁瞥过一眼，根本不搭理，身形微动，已带着小丫头出现在最多人聚集的地方，空速竞赛自助报名处。 五分钟后，莫小莉摸着手里戴着的七彩手环，“我自己去吗。” “嗯，把奖金赢回来，报销我给的报名费。” “我只见你给了三百块。” “够几天饭钱了。” “......哥哥你很穷吗。” “我们要讲究自食其力。” 莫小莉闻言瘪嘴，叹，“哥哥你应该收买我的......你看你这么蠢，怎么可能追得到姐姐啊。” “......”被噎着的边沁就搭着的肩膀轻拍，敛眉问，“谁跟你说我要追你姐姐了？” 这事儿自是在来的路上被某人仔细分析谆谆诱导过的，只是，敏感地感觉到语气神色哪里不对的莫小莉，摇头认真回，“很明显啊。我看以前......” 诶。提以前也不对。话到半截她异常纠结地顿住。 边沁低头瞧着皱紧一块的小脸，不禁失笑，“行了，别想了。但是......”他叮咛道，“别在你姐姐面前再提起刚才话题，知道吗。” 为什么啊。 莫小莉不太明白，但仍是点头应下。大不了回去问其他哥哥姐姐们好了。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见着了外面等候的身影。 安瑟正透过屏幕浏览着相关的介绍、规则等。作为布洛伊思最受欢迎的传统运动项目，空速竞赛从来不乏参赛者与众多热情观众。 这里的人与自然为伴，暗里自有一股不受拘束的原始野性。 常规挑战赛、晋级赛、年度决赛等，大大小小的赛事、场地难易程度也不尽相同。她思考着边沁明显想让丫头出风头的举动。 这种年纪的参与者，极少。毕竟是一项追求速度与刺激的危险运动，意外常有，也是得生死自负的。 第三二六章 飞行坐骑 距开赛余三个小时，三人慢悠悠地先去了宠兽场挑飞行坐骑。一般而言，每位参赛选手的坐骑都是精心驯养多时，已培养出一定默契程度的。 像莫小丫这种临时说干就干的，也就是胆大的外乡人试玩。 讲究程度极低的常规挑战赛，是截止报名时间内，在当天唯一的固定时间段，一轮决出优胜者。至于当天是百人、千人，甚至运气爆棚的万人赛，就看运气了。优胜者才有资格被邀请参与接下一轮的晋级赛。 难度低，却往往数量等同着大场面、更多的变化，足以点燃容易被挑动的火爆氛围，也是极受普通群众围观欢迎的。 丫头的序列号是1193，预估人数不多不少。 关于挑选飞行坐骑，安瑟是没有发言权的。两人在场外高塔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远远看着她慢慢地往深处自由扑腾。 这是类似于野生生物园林一样的环境，占地广阔，山水环绕。当然，有意思的是，这里的飞行类宠兽虽合规对外出售，但仍得讲求情投意合。换句话说，你看上的，必须同意跟你离开。否则，它们即便飞不出上方屏障，亦能离得远远的让你摸不着。 这就要求对想要的品种有足够的熟悉了解，能诱得抱得驯养得了，而非单纯的一时冲动兴趣。 有人为此泡在这里一两个月也不足为奇的。 派来服务的专业指导员微笑有礼地走在一侧，以作陪同介绍咨询。只是，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如寻常孩子一般，想养个可爱鸟兽什么的，然而，人家果断拒绝他的热心介绍，直奔猛兽区。 怕出意外，他连忙联系待在休闲区的监护人谈谈意见，谁知只得两字，“随她。” 然后未从“随她”中回过神来，便见往日脾气暴躁的火路鸟停在女孩肩头“嘎叽”地叫着，叫得一个细气温驯，且“对话”格外的流畅。 “你想出去啊。” “能带我飞的哦。” “是不是超凶。” “厉害吗。” “我不能待太久，等会儿......” 要不是另一边的“噶叽”声长长短短的恰到好处地接上，指导员想说这幻想表演力真丰富，像真的...... 当然，让他彻底心肝儿胆颤的在后头，不过两三分钟，头顶处、周围霎时变得拥挤一片，像整片区域的大小家伙全来了，将他们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吼叫叽喳绵延不绝。 他差点按下了警报器，在听到前面落下的话语之前。 “呃，你们不会都想出去吧......”莫小莉脑瓜子有点疼地轻喃着。 这话让指导员欲报警的手停顿僵硬。不会，真的，听得懂吧......这女孩，不是，异星外乡人吗？ 有此天赋的，历来都是他们王族族内人啊。 心里的惊疑让他忘了眼前被围困情景。 直到脆生声音提高调子响在耳边，“叔叔，你们这儿不限购吧？” 限，限购？ 这新鲜词儿让指导员怔愣地想了片会，方摇头，“没，没有规定。” “哦，好。” 好什么......他瞧着远近一片或趴或停在高高树叉上的乖乖收回双翼的兽影，脑里飘过不太好的预感。 安瑟此刻正半躺在他们提供的休闲椅上，手里随意翻着物种大全，“我记得，好像这里所有动植物不允许被携带出境？” “有喜欢的？”边沁回，“我们带出去没人敢管。” “那不如偷着来。” “可以。” 安瑟瞟他正经应着的模样一眼，再回到介绍上面，“我随便问问，或许丫头不舍得，她好像挺喜欢这儿的。” “天赋亲近使然。”边沁说着，“若非任何一个种族都绝不允许非纯血继任族长，她其实，是有机会的。” “嗯。” 安瑟过来也没想着谋权夺位，且就是如此想，推无天赋的弗格也都比丫头轻松一万倍。这无关歧视，涉及的是更深层次的存在象征。 大约十来二十分钟，外边响起了一阵喧闹。 抬头，上方半透屏障已然打开，各式斑斓影子群涌而出，再盘旋在外侧，扬展着双翼，聚成一团没立刻离开。 遮盖了视线内的半个天空。 安瑟挑了挑眉头。 身侧边沁在笑，“丫头不会豪气的将人家收藏全给打包了吧。” “大概，差不了。” 安瑟正回着，骑乘着蓝绿相间的蝠翼龙的莫小丫出现在露天阳台之外，朝她摇着手。蝠翼龙，一种小型飞翼类肉食性动物，成年后侧翼展开约两至三米，以速度著称。 转瞬，它已停落在侧栏上，莫小莉单手撑着从脊背上利落跳下。 “姐姐。”她眼里闪着亮光，“你要不要骑？我让它们下来？” 而门外，宠兽场经理快步踏入走近，按所得提示恭敬地递上清单，“尊贵的客人，这是经由莫小姐本人亲自清点过的数目，请过目。” 边沁接过电子板瞄上一眼，再往丫头瞥去。莫小莉朝他灿烂地笑着，露出上排洁白的牙齿。 这丫是在故意笑吗。 他想着，安瑟已凑近看，一百八十六种类，计总量三千七百零四，总额......嗯，抹零百万。 边沁听着紧挨的呼吸微重，遂笑，“这回奖金不够报销了。” ......奖金是什么鬼。安瑟准备伸手拿过来，见他已紧接着点击确认，扫描付款即瞬同步成功后，递回电子板，“走吧，我们会自己离开。” 瞧人微弯腰道谢后离去，莫小莉抢先着开口，“谢谢哥哥。” “没事。”边沁慢声回，对上笑着微弯的眼睛。行吧，这年纪小小玩起心计的得意模样真像。 安瑟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莫小丫身上，拍了拍脑袋，“先斩后奏了是不是？” 莫小莉抱上手臂，“它们真的想出去呢。” 一时没想到该说什么的安瑟，只道，“行了，让它们离开吧。别转头又被逮回来白瞎了钱。” “那姐姐你要不要骑。” 安瑟抬头望着那一团，摇头，“别了。我现在看见它们心就在疼。你也是，赶紧滚两圈场地去，别在这碍眼了。” 莫小莉蹭着磨了磨，“我走了啊。晚点直接飞去起点报道。你们得等在终点。” 瞧人重新坐上妖艳招展的蝠翼龙离开，安瑟轻喃，“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哪？” “没理清。”她叹了口气，“算了。刚付的我晚点转回给你。” “好。” “应得也太快了。” 边沁慢条斯理回，“我不是怕你心再疼一下，将话收回去么。” “......！” 第三二七章 稳定表现 五时，桉丹站。 人的说话声与群兽的嘶鸣混杂一块，透着纷乱的躁动。慢慢的，在一一放行下，列队等候进场的人渐少至无，守在第二道关口，作着日常机械性人工检查工作的检查员放松地伸了伸懒腰。 然后一阵风吹过，一只有点肉肉的嫰白小手递至跟前。 她抬头瞧了眼人，下移视线确认手腕上的彩环，再看向后头落地尾随的蝠翼龙......来回数眼后，“小妹妹，你......要进场参赛？” 已被问询n次的莫小莉很是无奈，清楚地一口气说着，“是。我没有被虐待，家里人很好，我自愿的，我要参赛，由始至终，我存在的最大的问题是，我很厉害，比里面的人都厉害。” 检查员：“......” “这位好看的小姐姐，我可以进去了吗。” 在再次催促中，检查员终于回过神，扫描仪扫过彩环显示信息无误，再扫一眼身无外物的一人一兽后，闸口开启。看人没犹豫地进去，仍忍不住叮咛，“小妹妹，你小心点。” “谢谢。”莫小莉没有回头地摆着手。 进去取过一侧随意摆着的原始弓箭挂在背上，她沿不大的通道一路走去。这里不许自带武器或穿戴任何高科技物品，刚进来时就先被告知并检查过了。传统空速运动，讲求原始力量与配合。 一两分后，走出通道，眼前一瞬开阔。 半圆的广阔平台，两千多人兽随意地分散站着，不拥挤，但也不稀落。 她没再上前，而是抬头看着上方巨大的闭合穹顶。硕大的倒计时映入眸内，“12：09，12：08，12：07......” 离得近的人，原往四周打量的目光纷纷落到最后一个进场的女孩身上，若非她身后有蝠翼龙驯服地跟着，且虎视眈眈地瞪过来，他们说不得以为人走错了场子。 “喂，孩子！哪来的？” “等会别抢先，不然被误伤怪不得我们。” “说得人家孩子好像能跟得上。”...... 莫小莉对所有话语仿佛充耳不闻，只垂头抚摸着小白白粗糙的鳞甲。 赫特，终点站。 安瑟正被带着往最前方挤去。周围所有人都毫不退让地推搡着，比拼着力气劲头，汗味体味衣味等等跟着摩擦传来。 “你没说过这儿这么多人。”等到眼前终于映入一片空旷，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早知早点过来好了。” “那也得排队。”边沁回，“又不能早早进来。” “特权呢？！” “......” “也不设个固定席位什么的。”安瑟双手搭在隔离栏上，看着前方空阔荒野。 后面的人依旧在不时地推拥着过来，被从背部绕过的胳膊无声隔开，“等开始便好了。”边沁神色如常回着，没有拥挤中的躁动不耐。 话落，周围景色瞬地变了，原本空荡荡的荒野外围至上空，变成了分层拼接环绕的全息画面，似将另一处地方的场景搬到了这里。 眼尖的安瑟一下子看到了其中被捕捉到的针对性放大的熟悉面容身影。“看来我家丫头要走冷酷风啊。”她感叹着。 没有和别人互动什么的，就那么平静地等待开始。 所有人都被出现的场景吸引了注意力，寻找着自己所关注的焦点。 场中原来的喧闹折腾静止下来。 剩下讲解员开始广播的声音，“欢迎来到今天的常规挑战赛终点场！你们可以看到，今天迎回了好几位返场的大热选手......另外，还出现了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妹妹，希望她等会不会被吓着......是了，现在让我们倒数，十，九，八......” 桉丹站。 莫小莉重新爬上蝠翼龙脊背，抬头看着上方的倒计时，随着“00：00”出现，穹顶从中心缓缓往外打开。 双翼齐齐扇动形成的狂风即瞬从前方席卷着扑面而来。她微伏下身子，轻拍颈间鳞甲，“走吧，小白白。” 蓝绿相间的艳丽兽影跟在大部队后面，疾飞而出。 同一时间，手腕上带着的彩环在眼前投影出一小块地图，指示着眼前一小段的具体路线方向。 这也是空速规则之一，赛前不能提前知晓路线规划，赛中不会给出全部路线，它只会根据目前所处位置提示方向，而参赛者必须按指示方向，在一定的高度范围内正确行进，否则被判为出局。 一人一兽在飞出穹顶后，稳定加速朝前掠去。 浮岛群上空常年大雾笼罩，不多时，便有人兽在相互抢道下来不及转弯，直撞上边缘掉落下去。 五分钟左右，她渐渐甩下一道道影子，进入中前段队列。 一支支暗箭在空气中凌厉穿梭，朝最近目标突发疾射。莫小莉侧头躲过从前方一侧射来的擦脸而过的箭矢，指示着蝠翼龙直冲而去。 看清从白雾中出现的，稳坐在兽背上拈弓搭箭的女孩身影，男子反应力迟钝了一秒，然后在身下突然的斜飞躲避中没防备地失重掉落。等重新被接上，已脱离范围出场。 如此数番，在精准的判断力、控制力，完美的配合度下，莫小莉继续稳稳地一一超越掠去，紧随在第二名之后。 地图前方显示通过两座紧挨着的浮岛间的狭隘通道。 透过朦胧白雾，足够近的距离后，那不足一米宽的宽度呈现眼前。领先男子正欲斜飞通过，而就这一刻，后方紧随的影子闪电般猛冲上来。 被迫着避让少许。 眼看着就要撞上前方浮岛，他赶忙指示着重新朝中间通道靠拢。 两只不同颜色的蝠翼龙就这样纠缠在一块，谁也不退让。男子后背冒出了一层层冷汗。十米，七米，四米......一米。他急急勒住了脖子，红色影子突转方向，往上转弯贴着边缘缓降速度。 而同一时间，似乎预知似的，另一道影子紧贴着他们让开的空位，在马上撞上的一瞬，斜飞着堪堪穿越狭隘通道。 这一幕，使观看的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特别是放大的场景里，他们瞧得见坐在蓝绿蝠翼龙上的，始终保持着神色不变的、甚至略带一丝兴奋的小脸。 这女孩，从猛冲压迫的时机拿捏到最后一刻的稳如泰山，厉害了。 安瑟听着后方传来的议论，心情极好地弯了弯唇角。莫小丫这回，绝对的一战成名呐。 此时，她已紧随上了第一名。 第三二八章 结束.问询 一直领先的这人是空速赛常客。这里从各聚落前来参与的，有出于兴趣爱好、有享受注目欢呼，也有源于奖金的诱惑。 像他这样的，或许各种原因皆有一些。 他感受到了缀在后头，缓缓逼近的压迫感，像一个伺机而动的猎人一样，紧盯着猎物静待一击即中的机会。 这种危机的预感让他决定先下手为强。降速飞行的影子在九十度右转消失在浮岛另一侧后没有再度提速。他侧身挽弓，倾听着从空气中传来的细微震动，全神贯注地静候在浓雾里出现的影子。 没有横冲直入，朦胧的蓝绿翼影侧身紧贴着浮岛边缘闪电般出现，等他察觉动手，对方的箭矢同一时间飙射而来。 他轻巧地避开，然没待提速，对方已瞬地猛冲扬吼，两道飞行中的健壮身形刹那剧烈碰撞至一块，他差点立身不稳地被甩出去。 草。心里狠骂一句，重新稳住身形望去的他，见转为正面纠缠的对面兽背上，已失去了人影踪迹。 掉下去了？ 念头正浮起，一道寒栗感从背部传来，他猛地侧身避开再隔挡，对上女孩仿佛带着暗芒的深黑瞳孔。 在追击的前后相撞的一瞬，顺势从头颅跳至对方坐骑背尾，暗箭被避开的同时，莫小莉整个人已欺身而上，横腿扫去。 两人在飞行中的脊背上，立身不稳地交起手来。因需无时无刻地分神顾及平衡，一时间没谁取得制胜地位。 不过，目的已达成了。估算着时间的莫小莉，忽地朝拉开距离、全身呈绷紧状态的人露齿一笑，两步跃下。蝠翼龙跟着主人俯冲而去。 一瞬察觉不妙的人，猛地抬手低头，只见彩环投影的小块地图同步变得全红。 出局。 而降速纠缠的片刻里，原被抛落的选手已纷纷赶上，在后方调转方向倾身俯冲，转入新的路线。 在后半场，凭籍精准的计算、反应力和几乎无缓冲的全速，莫小莉毫无悬念地牢牢地占据第一位，将所有人渐抛渐远。 赫特，终点站。 安瑟站直了腰，看向高空。很快，一道蓝绿色影子出现在瞳孔里，在降落地面的一瞬，全息投影与现实重合，荒野重新变得开阔，只余数道捕捉现场画面的屏幕投影于上方。 身后早已陷入一片欢呼雷动的欢腾中。 莫小莉仍坐在上面，看着场地外远远地朝她招手呐喊的熙攘观众，“莉莉”的呼喊声隐隐传入耳内。这是她登记信息时所用名字。 人，真多......她有些懵地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而姐姐他们又在哪里时，有人已指引过来，“请往前一些跟他们打个招呼？” 犹豫了几秒，想着奖金还没手的莫小莉，拍拍颈脖，“小白白，去吧。” 指引员：“......”这名字，嗯，是不是不太对。 瞧着一人一兽靠近，后头再次推搡着上来。 ......用得着那么热情吗。没对哪项运动有过特殊情结的安瑟实在不太了解他们的心思，遂边暗自嘀咕，边跟朝这里走来的人儿扬手示意。 “走吧，外面去等。”边沁低眸在耳边轻语。 “别，霸占这位置多艰难啊，得让丫头看到我用实际行动表示的辛苦支持。” 压低的话音，带着温软气息吹拂在耳际，边沁脑里自动过滤掉意思，下意识反问地“嗯？”了一声。 “我说，得让她看到我们为止。” 走近迎接欢呼的莫小莉，目光沿呈半环状的内圈扫了一圈，很快捕捉到熟悉的站在人群内围作窃窃私语状的两道身影。 对上视线的安瑟冲她灿烂地扬手示意。 莫小莉：“......” 眨眨眼，这怔呆很快变成无意识的笑意泛起在脸庞，明亮光彩。 她的视线慢慢地挪到其他人身上，那洋溢的热情和激动欢呼形成一种陌生感觉在心间流淌。 绝大部分人，有着与自己细微不同的外貌特点。就像前几天在宴会上遇到的他和她们。那说的，永远不欢迎自己的地方，是这里吗。 那些隐在心底的一部分困惑，如雪遇暖阳，缓缓消褪。 ...... “呼。” 刷够存在感的安瑟，毫不犹豫地直接传送出了外面空地，长长地缓过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快成了一条小咸鱼干。 感知比以前敏锐后，她不太受得拥挤的气味繁杂的地方。体验极不好。 “果然由奢入俭难。”她感叹着。 “你可以不俭。”边沁倚在树上等着，随口搭话。 安瑟斜睇一眼没再回。估量着小丫头大概尚要一会才会出来后，手指抚上通信器，给赛尤拉回了语音请求过去。 结果人家拒绝，直接换成了视频。安瑟无奈地瞅着她，“干嘛？” “我等了你半个小时”，赛尤拉强调着，“你说十分钟。” “差不多。” 那边软趴趴的，“谁在你身边？” 安瑟简单直接地给了边沁一个镜头，再转回来，“自己好好惦量着说话。” “唔。我们还是语音吧。”赛尤拉回。 “......” 转换后，“阿克他......嗯，你们真就这样了吗。” 安瑟没应，只道，“他怎么了。” “他没事，但我有事。失恋的他完全占据了我家男人空余时间好吗，见鬼的我觉得他才是正牌妻子。” “......” “我建议你郑重考虑复合的可能性。” “再提这个我挂了啊。” 赛尤拉闻言幽怨地叹了一声，方提起正事，“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吗。”她问，接着补充，“本来安排好的度假全被推掉了。那老头子有什么毛病非要将人留在身边陪着不可。” 安瑟听着她话里的意思，眼眸微冷，声音却是不变，“你安排了度假行程？” “自然啊。谁新婚不出去玩个半载。”赛尤拉郁郁说着，“我为这个花了不少时间，早知道不弄了，现在时不时来个通知听着就烦。” “凯说陪你去？” “他没意见。” 然后两三秒没听着回应，“嗯？怎么了？” 安瑟回，“想事儿。” “想什么啊。诶。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应该知道的？”赛尤拉敏感地问着，顿了顿，再道，“我又不想问爷爷，怕他觉得我不好。” “难道你现在很好？” “......” 被堵话的赛尤拉有些心塞，“你别跟佐伊一样凶。我不和你说话了啊。” “不是你要问我吗。”安瑟缓了缓语气。 “你还没回。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空。”安瑟想想，道，“你别傻傻呆在家里了。申请销假回联舰工作去吧。” “到底什么事儿。” “晚点跟你说。现在不方便。” 意识到不是小事的赛尤拉沉默数秒应，“好。” 第三二九章 追究 在旁看人通完话后一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通过一半对话将内容猜得七七八八的边沁说道，“她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嗯。” “睡在一起连套话都不会。回头让查爷知道指不得气个半死。” 这话使得兀自思索的安瑟终于撩起眼皮瞅他，“你这指代的意思，查爷听到才吐血。自家宝贝什么时候需要处心积虑在床上套话了。” 边沁轻松地笑，“我只陈述睡在一起，能有什么指代意思。纯结一点。” “我也只陈述在床上盖被聊天。你在想什么？” 在状若坦荡的对视里，边沁看着她笑意再深，回，“大概在想你想的事情。盖被聊天？也很浪漫。” 浪漫你大爷！ 在对方一点都不退让的对话里，安瑟终于没好气地结束这心知肚明的绕圈，“行了。废话完了有没别的。” “废话是提升幸福感的主要要素。” “......” 边沁也不会真把人给惹毛了，转而道，“你打算全部跟她说？” “她问，我便会答。其余的，谁的问题谁解决。”已作好打算的安瑟简单回。现在不方便说的意思不过是因怕隔墙有耳。毕竟谋权夺位是涉及许多人的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能张嘴便来。 她是希望他们顺利的。 只是，她也相信赛尤拉会有分寸。 等再过些日子，顺利得到大部分议员的支持后，结果便差不多可定了。 边沁静听着，没表示什么意见。 莫小莉从场地脱身出来，根据收到的定位往林间方向飞上十分钟，停下，再步行两三分钟，便远远地看到沿岸河边，背靠大树席地而坐的侧影。 空气里浮动着恰到好处的微凉。 听到脚步声，安瑟偏头，看着走过来的人。 “你们转眼就不见人了。”莫小莉嘟哝着。等她从其它方向转回视线，前面原地仅剩一众陌生人。 “奖金呢，没忘要吧。” 安瑟刚想接话，就听得旁边人已抢先，“......” “我记得你的三百块。”莫小莉哼唧唧地回，“哥哥你超级不可爱的。” “我替你付了奖金百倍的宠物费啊，哪里不可爱了。”边沁站起，大手不客气地往后脑勺一拍，“走，请哥哥吃饭去。” 莫小莉：“......你虐待儿童！” “有你这么奸滑的儿童吗。” “嗯哼哼。” 安瑟：“......”那什么宠物费她不是给转回去了？！哪里还算你付的。 “瞎骗人。”她落在后头，慢腾腾地嘀咕。 边沁有如听见地回头，站定，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笑道，“对了，我们换一个安静的浮岛野餐烤肉吧。” 能，烤肉？ 安瑟下意识地看向周围时不时蹿过的不怕人的肥肥圆圆的蠢萌小动物，然后一道白鳞光晃过。 怔愣五六秒，莫小莉迟钝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周围空荡荡一片，只剩她原地一人站着。不止不温柔不可爱不大方，还是极度气人的混蛋哥哥！她瘪瘪嘴，吹了个短哨，“小白白，下来！” ...... 夜已过半。 赛尤拉窝在空荡荡的大厅沙发上，抱着软枕，垂头埋首。 良久的，外面终于响起轻轻的咔的自动开合声。 凯踏进门内，穿过前院，方进入厅内，便有所感地抬手接过扔来的布纹软枕，听得，“过来。” 他眉心微拧，缓步走过去，“怎么还没睡。” “坐下。”赛尤拉仍旧坐在沙发上，“我有事问你。” 凯看着浅暖橘灯色下，一张与往日不同的瞧不清神色的脸蛋，依言坐至一旁面对着她，“问什么？” 温软的身体靠近，两只手绕到颈后勾上脖子，拉近，四目相对后，赛尤拉才幽幽开口，“你很忙？” “嗯。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别等。”凯微顿一下，回。 “忙什么？” “以后再跟你说。” “别老是以后说，我要现在知道。”赛尤拉坚持道，紧勾脖子的手绷紧着，不让人移开，“容我告诉你，纳尔森先生，现在是我们的新婚蜜月，你好意思扔你娇妻在一旁不顾吗？” 凯看着不同以往的、表现得异常强势的她，脑里闪过数道思绪，却是顺势搂上腰，低头往额上亲上，温言，“等我忙完这段日子。晚些我们再聊。” 要是往日，赛尤拉肯定晕乎乎地答应了，但现在，她瞧着放大的一张俊美脸孔，神色僵硬，“现在说。” 凯凝视着她，终于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我想听你亲口说。” “尤拉。” 四目相对，空气里陷入片刻的安静。 “是，我知道。”赛尤拉贴入怀里，低头枕在肩窝，搂紧，用慢慢的带着忧伤的话音说着，“你说，你在我们婚礼时想着什么？在我策划着旅游行程时又在想着什么？在这样，我在你眼前的时候又想什么？” 凯垂眸，温言软语，“想你。” 这话仿佛点燃怒火，赛尤拉再也继续不下去本来想好的计划，只就势狠狠朝他肩上的肉咬了一口，再推开，看着他，“你混蛋！你知道我前后花了多少时间，花了多少心思！我满心欢喜地期待婚礼、期待旅行，而你脑里只在想着怎么乘这机会干掉别人上位！” 凯沉着气，看她。 “凯·纳尔森，我告诉你，我赛尤拉不是非你不可，要是不喜欢我，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明天我们就签离婚协议！你抱你的王位过一辈子去！给我滚得远远的！” 赛尤拉气狠狠地瞪着他，扬声吼道。 “尤拉。” “别叫我！” 凯眸色稍深，忽地上前靠近，将人强制性地按压在沙发上，低眸平视。赛尤拉挣脱不得，只狠狠地回瞪他。 “我没有只想着上位，这只是顺便，真正动手的也不是我，不需要我。”凯尽量温和地说着，“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信，不好。” “没跟你说，是不想你担心，也不知道怎么说，怕你生气，就像现在一样。赛尤拉，你是我妻子，唯一的。” 在对望的眼神里，慢慢的，赛尤拉心里的火气缓落下来，“不是唯一的，你还想再娶？” “有你一个已经够了。” 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飘至耳边，她抵在坚实胸膛的手放松，“以后有事别瞒我，我不是不能理解。” “好。”凯没有犹豫地应下，伸手撩着发丝，“夜了。我抱你回房休息？” “你呢？”赛尤拉脸上一瞬敏感地闪过异色。 “陪你。” 第三三零章 身份标识 “就这样？” 安瑟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投影，心里不知如何描述的复杂感如蒸腾的气泡，不停往上冒着热气。 赛尤拉点头，罕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他不是解释得挺有道理，态度也很诚恳。” “有理个屁，还诚恳。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安瑟忍不住那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丫能不能有点骨气。” 赛尤拉悻悻。 今儿等人出去，自己一人回想起来时，似乎......也隐隐觉得松口得太快了。跟原计划的严重不符啊。 “我让你利用这机会，心平气和地谈话、倾吐、交心，顺势摸清对方心思，表明自己立场，你都做了什么？不想你担心、怕你生气这些屁话，有意义吗，不就是站在我没错、我是为你好的角度光明正大地进行欺瞒？你丫脑进水了是不是。” 赛尤拉：“......” 她摸摸鼻子，“我本来问得好好的啊，问他婚礼时、作计划时都在想什么，只是，他糊弄地说想我时，我压抑不住火气，就，就失控了。” “你也知道人家在糊弄你？” “......” 安瑟叹口气，“就是发脾气，你也好歹坚持到底，没两句就歇火了是什么意思。” “我......”赛尤拉回想起当时场景，就是被压在沙发上，那直直低眸望来的眼神，那低沉着嗓子说你是我妻子的样子，她的火气，莫名地消了。昏暗的灯光、寂静的夜里，似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半晌没动静。 安瑟看着出神的、神思恍惚的人，心里再度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说，“尤拉，你可以爱他，但别忘了自己。” 赛尤拉抬头，眼神微怔。 安瑟没再说话。感情是件很私人的事情，她也给不出更多细节建议。 “我......”回过神的赛尤拉想辩解什么，但张嘴哑口了数秒，终认命道，“我知道了。”得反省，的确，她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换了以前绝不受委屈的性子，早肯定说一不二的分手了。是爱情跟婚姻的不同吗。 气氛有些沉。 想要转移注意力的赛尤拉，打起精神打量四周，“你们要在布洛伊思待多久。”双方都在内室，便用了无顾忌的全息模式。 “看情况。” 安瑟看谈话前及谈话后完全不同状态的、有些蔫巴巴的人，意识到自己可能打击得有点狠，便主动宽慰道，“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是，以后就是离婚也没啥的。要不我让诺亚重新制作一个候选录让你看看？全开放的数据信息，放弃一棵树拥抱回整片森林也没什么不好的，自由自在啊对不对。” 赛尤拉：“......” 这是安慰还是打击？ 诺亚的声音不知从哪传出，“别胡乱给人安排工作，爱弄自己弄去。” “喂，给点面子啊，看不到我在宽慰人家吗。” 冷笑飘过，“你在添堵。” “哪有。” 赛尤拉：“......”真有。 诺亚这时终于从外面走进来，“凯是那种会随便离婚的人吗，就是不喜欢也不会。所以，尤拉，你应该主动甩他。他会对这种出乎自己掌控的结果难以忍受，这代表着，那时候你能将主动权握在手里，为自己争取想要的利益。” 赛尤拉听着开始的半句觉得挺贴心的，然后后面......她郁郁地摆手，“行吧。我慢慢想。你们别急。” 说罢人影霎地消失在沙发上。 看人断掉通信，安瑟朝诺亚瞅去，“你看，你这话适合说吗。” “哪里不适合了。”诺亚哼了声，“那蠢货，我在提供最佳方法好不好。” “你最后那句该改为，将主动权握在手里，让他爱上你，或许就心动了。”安瑟修正着，“跟想要感情的人，谈什么争取利益啊。” “感情不是利益吗。” “是吗。” “不是吗。” ......安瑟结束无意义的兜圈，“好了，不说了，我们今天去哪。哦不是，我们去哪似乎不关你的事。“ 她说着，似笑非笑地看去，“你最近很喜欢神出鬼没啊。” 诺亚一副自如模样，“你提的新的身份证明已经弄出来了，很快投入全星际强制性推广使用。” 这话迅速地吸引安瑟所有注意力，脸上带上明显惊喜，“真的？” “嗯，最早一批在往这里送过来。”诺亚说着不忘记往自己脸上添金，“你要知道最早的设定框架是我先弄的，我是很忙的。” 安瑟丝毫不吝啬地伸手抱过啵唧了一口，称赞，“我家诺亚真厉害。” “......”诺亚嫌弃地作势抹了把脸蛋，“用得着那么高兴吗。” “自然。任何给它们添堵的事情，我都高兴。” 害她被舆论反噬，害她抛弃、割绝以前的身份，以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安瑟可都一一记着，不把那些最近销身匿迹的能量体赶尽杀绝，她是绝不罢休的。 这里所说的身份证明，是她先前透过自身，想到的用以区分复制体的提议，最后科研组经过讨论，设计了一种叫做“记忆智能环”的东西。 这是一种由形状记忆合金结合纳米智能机械打造的身份标识。纳米智能机械加载个人信息追踪，但主要的不是这点，因为它们所能控制的能量会干扰一切科技机械正常运行，是以，真正重点在于，它由低温形状记忆合金打造，被设计成指环形状，同时融合进一部分皮肉组织，将形成指间的一部分。 这种低温形状记忆合金，具有单程记忆，无法重新被二次使用，当从皮肉组织抽离，会恢复膨胀成原来被设计的圆球状。因此，在不能被复制、挪用、制造下，它会成为每一个人独有的外在身份标识。 安瑟是很满意这种设计的。 想到这，她不禁摸了摸胸口的传送球，叹，“要是这也能再次被制造出来就好了。” 毕竟外界能进行超距传送的机械都极大型，得装载在有空间的战舰等一些载具和其它有需要的地方上，而不能随身携带。 传送球，其实也是形状记忆合金和纳米智能机械的结合，只不过，更高级、更牛掰一些。 “制造原料不明、原图设计丢失，你以为他们没想过吗。”诺亚轻哼着，“当然，更别提它是生命，不是流水线上的人工智能。” “好吧。”安瑟点头，“反正现在是属于我的。” 人工智能看起来再具人性化、再聪慧、再敏捷，甚至投映出符合主人欲望的性格，也是基于程序命令产生的结果，不是真正的生命。挣脱造物主的束缚，才是进化的标志。 因此，若不是诺亚提示，她是认为传送球仅属于人工智能范畴的。实在这么久了，没主动交流过啊。 “它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安瑟想着开始有些惆帐。 “呵呵。你不会想的。” “为啥。” “它能读心。” “......” 安瑟闭口不说话了。 第三三一章 深空流浪 “你来过吗。” 从住处到这儿，看着在最前面领路的路薇师，及落后一点跟在身侧的莫小莉，安瑟问道。所提的不对外开放的圣地，就是这地方了。 依旧是漫山遍野的圣白树，莹白细嫩花瓣从高处悠悠飘落，踩至脚下，零落成泥，傻乎乎的野外小生物间歇在上面打滚抓挠。 两人跟了一段路，悠闲地停在外面等着。 边沁听着回，“很久前。” “干什么呢。” “玩。” 这简单的回复，让安瑟忽地想起星盟的轮值制度，“休六上一，你们这闲得也太令人发指。” 在外面晃荡六年，回让城呆一年，这一年指不定没啥大事也是闲的。 “羡慕？” “你说呢。” “闲得太过也痛苦的。”边沁笑道。 “呵。” “不妨想想，如果突破到顶阶，在物欲上别无所求，你会去干什么。” 安瑟乍听这半认真半玩笑的问题，没有多想便回，“往想去的地方溜达一圈告别，然后到深空流浪去，直至宇宙尽头。” “嗯，或者，生命尽头。”她补充着。 然后没听到反应，遂偏头瞧去，对上一双有着清浅眸光的琥珀色瞳孔，就这么静静地凝视过来。 对望数秒，她眼眸半眯，笑，“怎么了，哪里不对？” “你说的，是一趟没有返程的旅途。”边沁挪开目光，看向前方，“舍得吗。” “或许。谁知道呢。”安瑟轻轻耸肩，“真有那一天再说呗。” “所以你想过？” “谁没幻想过自己以后啊，你没吗。” “想过。恰好，跟你一样。”边沁回，语气平缓，没露出多余情绪。 安瑟却没怀疑这话真假，只是，“现在呢，改变想法了？哪样成为你的不舍。” “你觉得，有多少人有踏上一趟有去无回的旅途的意愿，放弃所得的一切，割断一切的牵绊，面对遥远的陌生未知，面对未来漫长的安寂孤独？” 多少人？ 是在说同行陪伴吗。毕竟是不可能一人上路的。 “一起流浪至宇宙尽头......”安瑟沿着倚靠的树干蹲下，顺手拿过枯枝在黑褐色泥土上划着圈圈，想着，“不好说。我的话，嗯，其他人不知道，至少肯定有一个。” “谁？”边沁顺着她的话接上。 “诺亚那货呀。”安瑟略带得意地笑，“终归是永恒生命吧，肯定不会比我早死，嗯，不然走不到宇宙尽头只剩自己一个孤零零的太惨了。” 边沁：“......” 某处正在如常监控的诺亚：“......！！！”想过它的意愿吗？！ 安瑟继续说着，“不过，说不定沿途可招揽一些新星土著，慢慢的，飞船上便热闹了是吧。” “或许相反，被宰也说不定。” 呃，什么嘛。 她扔开枯枝，重新站起，面对着人，“不说了。姐我这星际还没玩够好吧，离顶阶也远着。倒是你......” 顿了顿，轻松道，“哪天想走，通知我，我给你送行啊。” 话落，空气里静了好几秒。 “好。”边沁平稳地一字应。 安瑟将心放下，然后......白鳞光闪过，眼前景色一晃，来到陌生的某处瀑布前。这是？她望去，听得，“我刚在想，来都来了，不如弄个所谓圣兽骑来玩玩？” 这，认真的？ 然没等有所反应，手便被抓住，带着径直穿过巨大的瀑布幕帘，顷刻被淋了一身湿透的安瑟：“......” 圣兽，原称斑雷兽，布洛伊思稀有品种，王族成员专用飞行坐骑，喜欢以瀑布周围为领地。是以，她正要抱怨时，便见着了别有洞天的瀑布之后，一对趴在岩石上，抬起头颅看来的硕大的凸出的幽绿眼珠子。 她要出口的话改成了，“我看介绍说，它们性情暴戾？” 边沁点头，“嗯。” “怎么骑？驯服？你会？”安瑟将湿透的长发散开，捋至肩后，“想骑的话去找丫头不是更快？可能她现在都让它们服服帖帖了。” “斑雷兽一生只会服一人作主人。路薇师勉强同意丫头来这，不会让我们再碰的。”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偷？” “嗯。” 瞧着人自如地应着然后往前走去，安瑟觉得，路薇师是不该让他们也跟着进入圣山范围的。 她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看人怎么驯兽。 然后，三四秒后，看着软趴在地上，呼吸微弱的巨大生物，额角抽了抽，步近，“你这也太粗暴了吧。” 那双原闪着暴戾之光的瞳孔带上了明显的恐惧之色，展开的有着十米之长的庞大侧翼企图在挣扎着扇动。 边沁回，“以暴制暴，很正确。” 安瑟伸手摸上有着道道黑色斑痕的绿色身躯，“你下手太重，快把它给弄死了，怎么恢复，我可什么也没带。”话说着，便见一只大手伸上头颅，掰开下颚，塞了某样可疑东西进去，“你有备而来？” “是有备无患。” “......” 恢复需要时间。安瑟估摸着这可怜的圣兽大概死不了后，便站起打量宽敞的洞内环境，瀑布的撞击声从外面清晰传入。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她低头甩了甩湿透衣衫，觉得这家伙莫不是特意的，怎么就偏挑这里，昨儿也没有流露出骑什么飞行坐骑的兴趣。 且能带走吗，若不能...... 这么顺着一想脸渐黑，没听到回答后抬头打算追问，便见着不知何时已脱开上衣，光着上身，卷着衣服在拧水的人，“......” 安瑟顿时语塞。 目光在匀称的胸腹肌停留了一眼，挪到脸上，滴水的发丝垂落眼际，透着性感。这种莫名的眼熟感，让她想起，之前在群星是碰过一回这人出浴的，在计划结束初回让城时。 “耍什么流氓。”她没好气道。 边沁顺手穿回拧干的衣衫，“我应该没干什么？” 呵。 “我走了。你爱骑自己慢慢弄。”安瑟白他一眼，摸上传送球。 瞧着于原地消失的人，边沁没追上，只慢悠悠地靠在龇牙咧嘴的斑雷兽侧翼上，再对着空气开口，“诺亚，你的好提议。” 诺亚的声音透过通信器稳定传入耳内，“不关我的事，是你长得不够好看。” 边沁：“......” 那边继续道，“你得回基地看看，科研组出了问题。阿蜜过来接你了。” 第三三二章 诱导结果 路薇师略带复杂之色地看着眼前女孩。一贯性情凶猛的斑雷兽匍匐在身旁，闭着眼，硕大头颅温顺地蹭着。 在这里，还没出现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能顺利靠近，且凭三言两语驯服圣兽的例子。如若不是......倒是颗好苗子。 “走吧。”她说道。 莫小莉抬头看去，这个面容冷绷着、沉默寡言的族长，“你不喜欢我是吗？”她问。 路薇师对直白的问话感到意外。 “没来前，我觉得沮丧和忐忑，来了后”，莫小莉偏头，状似努力思考表达的样子，“觉得，好像也没什么的。” 她说着，脸上露出笑意，“我依然想去哪里能去哪里，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你们不喜欢我，但喜欢我的人更多。” 路薇师稍怔，然后看着她爬上兽背，挥挥手，其下巨大的侧翼展开，带起一道强风转瞬消失在视线内。 清爽利落。 这刻，先前听过的话似乎重新响在路薇师耳边，“你们往下数代，找不到比她更出色的孩子。” ...... 尤文，树屋内。 安瑟换过一身干爽衣衫，走至趴在软毯上的毛茸家伙身侧，坐下，屈膝抱腿看去，“喂，你能始终跟我站同一阵线？” 诺亚慢条斯理回，“我哪次没有。” “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别浪费心思了，我现在只想解决眼下麻烦。” “恭喜，我们目标一致。” 安瑟伸手揉过去，“恭喜个屁。你是不是诚心跟我作对，还是我们在这一点上存在着根本性的意见分歧。” “人家哪里不比小白脸好了。”诺亚嘀咕着，“地位、权势、实力，乃至暗下存在的关系麻烦，能对比么。” 没立刻反驳它的话，安瑟斜枕在膝盖上，看手指拨弄着白色毛发，片会慢声道，“我需要冷却时间，想歇歇，想让一切慢慢沉淀等哪天再回头理一理，或许我在感情上的确没有天分，如此就不自寻烦恼了。所以，在这之前，什么也别干。如果上次说得不够坚定，我这次很清楚的告诉你了。” “谁让你认真了，只玩玩不好。” “我做不到利用别人的好。你知道后果。” 诺亚没甚意思地回，“他回基地了。你如愿地歇着吧。” 基地？ 现在在他们口中不特定指明的基地，代表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现在整个星际里，严防死守、隐秘程度最高的，关押能量体的军事行星。 安瑟想着，手指微顿，“出了什么事？” “研究组一直在试图解构它们的存在形式。你的初步推论看似正确，但在他们看来是存在着根本矛盾的，纯能量的不稳定性、依附性等决定了不可能发展出有意识的高等生命体，它们与自然外界无法交流。理论上倾向于，这是一种能随时转化为能量的永生体，既趋同于能量又区别于我们所认知的能量，简单来说就像死后意识上传于网络，再下载于任何躯体之中。” “问题就出在以此为基础的tiink界限测试上，他们检测到多项数据变化值，进而研制出lenn混合化学剂，将之扩散在密闭空间中与之产生化学反应，用作显形实验，结果很顺利。” “哦，就是这样。” 诺亚说着在眼前打开投影屏幕，安瑟透过朦胧画面看到一团模糊光影，除此外，瞧不清什么，“然后呢。” “他们派了人进去。” 这话让安瑟蓦地变了脸色。 “不用奇怪。你要知道，每一次的实验，都需要一环环的往外打开空间，而随着地方越大，越难以进行有效实验，从而需要，反向缩小。”诺亚说着，“显形实验的意义在于这里，重新设定围困空间，继而投入人造特殊环境。” “然后？” “也是很顺利，甚至进行了交流。” 投影画面晃过，安瑟看到单独被围困的模糊光影前显示出的如烟雾般变换的文字，“你们，骗子。” 一种奇怪感觉从她心头升起。这是，执念？ 距上次同困离开到现在，两三个月了。 诺亚继续道，“如此反复验证过后，他们尝试性地开始了反向回收空间。就在先前，出现了异常。你刚刚所看到的一切，变成了这样。” 投影上，原先的五道模糊光影似分身一样，一重一重的瞬间覆叠整个空空荡荡的地方。 安瑟心下一坠，“假的？” “从tiink界限测试到显形实验，直至整个交流，基本可以判定为一场被刻意诱导的过程，从开始就是无效的，一种被预设的混合能量反应效果。” 诺亚说着，终于总结，“它们逃了。” 逃了......这话魔性地绕脑几圈，安瑟整个人觉得不好了。 敢情听了一堆的结果顺利，就听来这个？她定定地看向诺亚。 诺亚感觉直勾勾瞅来的眼神异常幽怨，补充，“我是为了跟你详细说明过程，又不是我在做实验，不怪我啊。” 安瑟默然了好几秒，瘫在毛毯上，望着道道木纹屋顶，喃喃，“他娘的，早知早早弄死好了。” “......” “那边乱了？” “嗯，为免意外得封锁一阵子排查。” 这话落，屋内好一会寂静无声。 直至一道道“笃”的沉闷敲门声从外面传来。“谁？”安瑟没有起来，只问。 “还能有谁。”诺亚撇嘴，“倒是会挑时间。” “行了，我还怕他不知道，也不来。”安瑟明白说的是谁后，淡声道。要真正解开心里的结，还真的非要当事人不可。 路迭眼里浮着复杂之色，站在门外。要不是再次听自家妻子的冷嘲热讽，再透过屏幕清楚地看到人，他还不敢相信前几天才碰面的，居然这么快直接找上门来了。 来干什么？ 在家里大吵一架过后，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亲自来问问。族长也是的，怎么接到来人、再安排人住下也不给自己递一句话，还是问的别人。 他能感觉到人家说话时带着深意的戏谑之色。 这种非要死缠烂打求相认的戏码，为什么仍会出现。她现在在外面不是过得好好的？各自安好不行吗。路迭想着有些烦躁，现在不止妻子撒泼，连小路璐都不亲近他了，一团糟的麻烦感。 门被打开。 “进来吧。” 第三三三章 打到你服 安瑟坐在沙发上，没看来人，自顾自倒了杯酒，低头呡着。 路迭进来只见一人一兽，没有想找的孩子，亦没被欢迎招呼搭理，心下除了认清是谁的惊讶外，不由地带上一丝不自然及不愉，只是，一旦念及对方是杜家人..... 他上前，客气道，“不好意思，贸然前来打扰了。” “坐。”安瑟往后靠，抬眸，随意道。 路迭依言在对面坐下，想着怎么开口。他这刻方醒觉从头至尾，没人告诉他，是谁带那孩子上门的，妻子没说，别人没提，他在心绪烦躁下亦忘了打听。 据所知，那孩子唯一登记在案的监护人已经死了。 当初在宴会上，看首领及眼前陌生女子为孩子出头，他以为是出于对星盟死去同僚的亲属的维护，毕竟，星际上谁不知道，死去的希琳在星盟中的地位之重，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事实是毋庸置疑的，星盟总部许久没为哪一个人在出殡日全员黑衣参与致哀了。 事后他是为孩子可惜过的，能傍上大靠山不容易，但，也仅此而已，她凭藉余荫，日后也该衣食无忧。 而现在，眼前人亲自带人前来，是为了什么？ 监护人一词从脑里飘过。 如果......他是应，还是不应？ 权益利弊衡量自然而然地在心头划过。真正的重视与一时的维护自是不同的，如果他们真那么重视，代表的内容可多了。唯一的弊端是，家中。 安瑟看了一眼自坐下后，神思不定的明显在想着怎么开场的男子，也没说话，任他在那儿兀自神游。 然后，好半晌后听得，“不知小莉去哪玩了，我想见一见她。” “她快回了。”安瑟简明道。 “好的。我......”路迭脸上带上些许惭愧之色，“上次让你们见笑了，我家夫人向来脾气有些冲，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你们不要介意。” 安瑟没接这话头，只说，“有什么等丫头回来慢慢再谈。” 面对对方清冷容色及平直说话，路迭接下盘算的一下全堵在嗓子上，没法继续了。 幸好也没等多久，他便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嘈杂声，继而循声而望，一身休闲粉白打扮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乍眼瞧见出现在里面的人，莫小莉脚步稍顿，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叫停在嘴边，再慢步过去。 “阿瑟姐姐。”她规矩有礼地停在一侧，没如往常扑过去，也没跟另一人打招呼。 安瑟伸手将人拉过，紧挨坐着，“路薇师呢？” “没跟着。我自己先回来的。”莫小莉回着，忍不住嘟哝指控，“你们又扔下我一人先跑掉。” “......这不是回了。” “哥哥呢。” “有事离开一段时间。” “好吧。” 莫小莉虽觉奇怪，但也没继续追问，然后闷声道，“为什么这人在这里，我不喜欢见到他。” ......对面路迭一张脸霎僵。这是什么话。 安瑟对莫小莉当初接受对自己身世血缘的辱骂不辩驳是记忆尤深的，遂摸了下头，“我觉得你应该有话要说，便放他进来了。” 莫小莉垂下头，静静地，没回。 路迭对眼前完全超出意料的状况，既僵且尬。无论是最先想的质问，抑或后来转变的交谈，俱似一厢情愿。 他想起自家闹腾的妻子，忍不住觉得，都是被她误导的。 人家孩子明明什么心思也没有。 他想走人。 正踌躇着，偏低的说话声轻轻传来，“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 路迭抬头望去，对上一双清澈的黑眼珠。 他打心底不愿谈起这话题，正想随口蒙过，安瑟先开口了，“她问，你答。今天有回答不对或随意糊弄的地方，我能让你一无所有，永远再见不着任何认识的人，也再踏不进布洛伊思一步。” 路迭不敢置信地转眼看去。 在自己的地盘，威胁他？ 他脸色铁青，蓦地站起，“你要弄明白，我客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尊重你背后的势力。这里不是无名之地，我也不是无名之人。” “你错了”，安瑟神色不变，淡淡道，“这个地方，任何人，在我眼里都可以是无名之人。” “那你尽管试试！”路迭气得一笑，干脆地拂袖离开。 他真不怕会如何。这星际，权势再大，也没哪家能去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然没走两步，眼前一晃，两道身影于前面拦截了去路，他一惊，“你们......” 肚子及随即遍及全身的疼痛传来，路迭在地板上滚了几圈，在撞出去的前一刻被及时拎起。 海怪拎着他塞回原坐着的地方，嘀咕，“头儿让你回话就回话，神气什么啊。” 虫子在旁接上，“有些人在挨揍前都以为自己牛气冲天。” “......”莫小莉看着突然而起、再突然结束的冲突，有些愣神地看向额际流血、衣衫凌乱的男人。 安瑟瞧废话一向极多的俩家伙瞥了一眼，重新看向似没回过神来的路迭，“我这人爱讲道理，也爱欺负人，权看你喜欢哪样了。” 自她上回出事后，身边从来不缺隐卫的，除了老贝，调查组的人害怕她再出事，也非得有人时刻轮班跟着。 只是首领在，所有人极有眼色地躲得远远的，从不轻易现身。 缓过神的路迭伸手擦了一下挡住视线的流到眼际的血迹，看向对面女子，就像看到肆无忌弹的魔鬼一样。 这样无法无天的权贵子女，为何以前从未听说？ 他再看一眼挨坐在一旁，安静望来的女孩。 心里难堪的屈辱涌起，路迭吐出一口血水，唇角扯了扯，“你真想让她知道？” “我说了，她问，你回，老老实实的。”安瑟平静道，“我不介意，让你多尝试几回什么叫老实。” 原本趴在不远处事不关已的，沉浸在某弱智游戏里的诺亚分神扫去，它怎么觉得这威胁莫名熟悉？ 路迭动了动仍被钳制的身体，“先放开。” “放开吧。”安瑟吩咐。 海怪顺手抽了一拳，放开手，甩甩手腕，另一边虫子如法炮制一轮。 瞧着重新缩成一团的人，安瑟扬眉，你俩货跟人家有仇？ 接收到示意的两人立马端正了身姿，“头儿，这回真可以问了。” 安瑟转眸看向莫小丫。 莫小莉瞧着眼前狼狈的人，不知为何，心里无形的枷锁开始松动，她开始真正明白，来前姐姐所说的。 纯血就是个屁。 实力才是一切啊。 第三三四章 打破关系 就在想明白的这一瞬，莫小莉觉得，答案似乎不重要了。他为什么不要自己和妈妈，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为什么能在别人说起小杂种时无动于衷......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的生命与成长，他没参与过，以后也不需要。 莫小莉站起来，绕过两者中间的小圆桌，站在他前面，认真地看着一张染上血污的狼狈脸孔。 路迭皱眉。这种居高临下的，似带怜悯的目光，让他极度不舒服。 然轻盈软语落入耳边，“我有爸爸。”莫小莉笑着说，“但不是你。” 路迭瞬怔。 “我爸爸他打架不够妈妈厉害，有时会被人家揍，难熬时让我陪着饿肚子，经常大呼小叫，小惊小怪，胆子特别小，别人骂他打他回来都是笑，顺便哄我笑，哄我睡觉，有吃的让我先吃，骗我说经常皱着脸的孩子会长不大，不乖的会被卖掉，听话的话妈妈也会回来......” 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然后再微提，“他说过，等哪天自由了，可以来找你，他说你应该很厉害，因为在他眼里我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可是，我见到你，只想起他......他从来不会让我难过，从来不会。” 莫小莉最后说着，“那些答案已经不重要了，这样的你，一点也不高高在上了，也一点都不比爸爸厉害，我不应该为你们所认为的难受的，我错了。你走吧。” 路迭没想过会听到这么条理分明的一段话，且话里的意思......“你妈妈找了别的男人？” 本来听着丫头说话略微出神的安瑟，顿时回过神来。这男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她挥手，“赶他出去。” 既然丫头自己不知怎么的就明悟过来，这人留着没用了，碍眼。 路迭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已被猛地利落敲晕，随即像破袋一样扔到外面等人回收。 “姐姐。”莫小莉蹭过去，“我们回去吧，我要回学院，已经落下许多功课了。” 安瑟极是欣慰地顺手将人带入怀内，“丫头长大了啊。” “......”莫小莉从怀里挣脱，有些嫌弃，“你这一句说了很多很多遍。人家本来就不小了。”她突如其来的有些想念刚离开不久的边沁哥哥。似乎他从来不将自己当孩子。 诺亚幽幽声从另一侧传来，“把自己代入老妈角色干活的人都老气横秋。” 安瑟：“......” 谁代入老妈角色了？！ “我要带小小黑回去，可以吗。”莫小莉继续问。 安瑟被丫头的起名方式弄得有些混乱，“小小黑是哪个？” “刚刚骑回来的，暗绿色翅膀有黑色斑纹，很好看的最大的那个。”她张开双手比划着姿势。 哦，斑雷兽，圣兽么。 安瑟想起自己之前特有先见之明地咨询过边沁来着，好像说什么，没人敢拦他们？可现在他不在，自己的话，效果应该差不多？ 她点头，“带上吧。” “噢。”莫小莉即瞬笑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月黑风高......” 诺亚听着打断，“你杀人呢还挑时间。休息一晚，明天。” 顿了两秒，似忍不住的补充，“谁敢拦我们啊，带只宠物走用得着偷偷摸摸吗。” 安瑟：“......” 这语调怎么莫名的相似，很理直气壮很嚣张啊你们。 偏偏扔了人出去，回来在一旁候着的海怪和虫子不约而同地附和点头。海怪接着道，“对，不说一只，就是十只百只，只要我们头儿想要，他们都得给。” 安瑟继续：“......” 这也是死过一回带来的影响了。这些从联舰和特殊安全局抽调过来的，组成调查组的人，之前听话是听话，但也仅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然现在...... 她在想，莫不是之前的凛然正气舍生取义的行为，嗯，总结起来就是那啥的，被自己宝贵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 好事啊。 大好事。 虫子在旁建议，“头儿，要不你多带几只，养着玩也好。当坐骑骑出去也是很拉风的。” 我有病吗我，放着舒服的飞行艇不坐，要在外面抛头露脸吹冷风，安瑟否决，“就这样吧，明天回程。你们通知在外面的人全部回总部集合，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要新的计划。” 实验样本都没了，自然得想办法弄新的来。 不信弄不死它们的。 安瑟想起先前诺亚所说的话，心里憋郁，他娘的居然逃了。 海怪和虫子对视一眼，是有大动作吗，“是。” 第二天，停泊港检查站。 安检人员客客气气地弯腰道，“大人，我们境内所有生物是不允许被携带出境的，请谅解和配合。” 暗地里，已有人同步通知出入境管理处处长那里去了。 对方欲带离境的不是一般生物，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圣兽啊，而且乖乖的停留在对面一方头顶之上，对自己这些人龇牙咧嘴瞪着眼扑腾着俩十米之长的巨大侧翼，笼罩下一大片暗沉阴影。 这事儿，超出了认知水平。 特别是其实他们并不清楚这些异乡人是谁，有什么背景，却能摆出这样一副大摇大摆的阵仗。出入境只显示相匹配的简单公民号。 我都说了月黑风高更好。在一行人被如期拦截时，安瑟朝诺亚白了一眼。是谁说的，没人敢拦他们啊。这不很有胆子。 若不是传送不能脱离行星传感阵列和追踪信标，直接传送离开更便捷。 诺亚忽略她的眼色，等着人来。 很快，没等到太空出入境管理处的人，路薇师率先现身，朝安检员和周围全副武装围着的警备下令后撤放行。 安瑟准备交涉的话被扼杀于腹中。 路薇师看着莫小莉，“保护好它，不喜欢了就送回来，它的形象亦是一种种族标识，代表着我们布洛伊思。” 莫小莉点头应好。 顺利地坐上飞船，看着太空港在后面被抛离，安瑟不得不追问，“谁干了什么？” 诺亚在一旁悠闲回，“忘了告诉你，杜兰德，哦，就是你现在的便宜父亲，不是一直呆在实验室主持吗，实验体逃跑后他当即联络你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安瑟摸上通信器准备翻来看。 “被我拦截了。我说你正在生气骂娘说滚蛋。” 安瑟：“......” 原来能这么直接么。 “他大概有些自责，连络了好几次，顺便知道你在这里，顺便再找路薇师啰嗦了几句。” “......所以？” “你要知道，一加一的力量是大于二的，有人陪你来这，再有人特意叮嘱几句，不蠢的人都能醒悟出你的重要程度，一个人的偏爱不算什么，但身后凝结的是一团呢。星盟首领从来都是单独现身于人前，在别人眼里，其实就是相互间的权力制衡，一种对抗、约束关系，轮值制度性质也体现了这一点。你打破了这种关系。自然，在这么一点小到不到再小的事情，用得着让你大小姐不高兴吗。”诺亚不紧不慢地回。 安瑟花了几秒消化它的话。 消化完后顿时有种金光闪闪的宝藏在眼前却瞎了眼迟迟没发现的感觉。 “我想，我要彻底利用一回特权了。” 第三三五章 放心，有我 在半路，安瑟接到了智能货运机器人送来的“s-t指环”，就是诺亚先前提过的新的公民身份标识。 听原理讲解听得牛逼哄哄的样子，其实外表看不出什么，灰扑扑的约宽一厘米圆环，在辅助医疗下，完美地融合进一截尾指中。 她瞧了小半会，“你们就不会找个设计师弄个好看的样子吗。” 莫小莉在旁一同盯着自己的手指表示赞同，“丑。” 诺亚嗤笑，“女人。” “女人怎么了，是你没有审美能力。”安瑟没好气地回呛。 “对，你没有审美能力。”莫小莉点头重复。 诺亚：“......” 小丫片子跟着捣什么乱。 一行人没有立返让城，在诺亚的无意启示下，安瑟决定先绕一趟基地，实验体逃跑的地方。 到达，再层层扫描验证通行后，安瑟走出通道，瞧见了外头候着的人。 “怎么来了。”边沁踏前一步迎上，笑问。他以为这段时间人会避得远远的，正悔着明知这人敏感聪慧，该稳步稳扎。 可惜下一刻，“笑个屁，我用性命用一切好不容易换来的实验体，你们就这样轻松地让逃了？” 边沁：“......”怎么关我事儿。 他问，“生气了？我们找杜兰德算账吧？” “好。” 这应得是不是太顺利。边沁觉得哪里不对，身体已被一道身影扑上抱住，“哥哥，我想你了。” 他低头对上笑得灿烂的丫头，觉得更不对，你想我什么啊，明明挂在嘴边的控告自己虐待。 安瑟已往前面走去。 不客气地拍拍脑勺，再看了眼其他跟来的人，边沁吩咐身后军官，“带他们去一区零六休息室。” “不用。”莫小莉摇头，“我们等会走的，诺亚它都懒得下来呢。” 嗯？ “你不跟上去吗？”清脆声音再道，“姐姐走了。” “那你别乱跑，在这等着。”边沁想着安瑟过来的目的，叮嘱一句转眼跟上，问，“真来算账的？” “废话。” “就为这个亲自来？” “我正气在头上。” “......” 话是如此听的，然等到了地方，却见人主动上前微笑地唤道，“父亲。” 杜兰德这三四天在跟科研组的人一遍遍地重建以前数据，越看越失望，乍见人前来反应有些迟钝，两三秒方回，“怎么来了。” 外面的事他基本全扔出去没管，是以真不知道人突然说来就来，他想着，续道，“我以为你仍在生气。” “本来是的，但后来想”，安瑟温声回，“父亲你，还有那一群科研人员肯定更难受，你们本来就日夜为这个冥思苦想，我也没干什么，不应该因此埋怨的，都是意外。” 杜兰德拍了拍她肩膀，实验失败带来的沮丧、疲竭的心似注入甘泉，“好，很好。别站着了，坐吧。” 边沁倚在墙侧，默默地思考，究竟这是在骗他还是在骗老杜？ 安瑟依言坐在沙发上，“我顺路过来看看你，等会回让城了。嗯，就是想亲口跟你说，我能抓住它们一回，就能抓第二回，第三回。” 她半眯着眼，笑，“所以，别担心，有我呢。” ......这话令在场俩男人不约而同地有种幻听感。实在是，在这位置，真没哪个人，会在他们面前轻言浅笑地说，别担心，有我。 是以，空气真切地凝滞了好一会。 杜兰德回神后觉得有些好笑，又莫名有些温暖，似乎真有一种有了贴心女儿的感觉，是以没打击她的自信，点头应，“好。” 安瑟闻言笑眯眯的，“嗯，我会尽快重新抓几只回来让父亲你继续玩的。” “......”杜兰德只得再次点头，“好。” 然后想想觉得不对，看着她，“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方法了？” 安瑟气定神闲地回，“还没有。不过，我这么聪明，肯定能很快想到办法的，父亲你别急。” 杜兰德：“......” 这孩子，是不是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 “父亲，你不相信我吗？”安瑟带上一丝撒娇语气问。 “嗯不是。”一向思维严谨的杜兰德被眼前情况弄得有些懵，遂本能地回。 “那我就放心了。”安瑟说着站起，“我这就回去想办法。” “不必太着急，你......”杜兰德斟酌着，“要注意安全。” “嗯好。” “有什么困难联系我。” 安瑟一瞬笑得更甜了些，“嗯好。”说完主动伸手抱去，拍背，“放心，有我。” 回神的杜兰德只瞧得人挥手离开的背影。这是，被当孩子哄了？他摇摇头，原地笑了起来。 边沁跟上离开的人，“你跟我说，你正气在头上。” “对啊，我见到你的时候气在头上，见到父亲心情就好了。”安瑟想也不想地回。 骗谁呢。“你在谋算什么。” “没有。” 边沁是不信的，但瞧她一副眉开眼笑，心情愉悦的样子，忽地也不想追问了，只是，“无论如何，别逞强，别犯上次一样的错，注意安全。” “我又不蠢，那些东西也不会信我第二回。” “有什么困难联系我。” “我能有什么困难啊。” “你跟老杜也不是这么回应的。” “对，你看我有困难都找父亲解决了，要你干什么。” 边沁：“......” 用得着处处打击他么。 然这么一瞬间，他似乎摸索到什么东西，“难道你就是纯粹绕一趟过来，特意哄老杜开心的？” “嗯啊，他现在是我父亲啊，哄他开心不应该吗。”安瑟没否认，“他开心我也开心，多好。” 要是诺亚没自作主张，安瑟是真不知道，她名义上的便宜父亲，能在知道她生气时没有不满，而是会有意愿地放下身段解释，也会因想着补偿而嘱咐别人关照。所以，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挺可爱的。 诺亚那货，在听了那么多墙角和八卦后，触摸人心也越发的精准了。 “行吧。”边沁闻言也说不得有哪不对，“打算留在让城多久？” “说不定，看情况办完事。” 安瑟看着前面等待的人影，“行了，别送了，我走了。” 边沁点头，站在原地看人离开。 第三三六章 空降任命 安瑟在让城新置的私宅仍位于西外区，距原住址不到两公里。她特别喜欢这一片区域，远离闹市，宽广、安静、豪奢，亦足够安全。 回来后将莫小莉打包送回学院，她便埋首打造自己的大计划。 从模糊念头到具体实施，有许多细节需要一一理顺。 以她现在掌握的信息资源人力，可以办成许多事情，但再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仍是虚无的，因为在某种要紧时刻，像以往一样可以被强迫放弃。是以，给的所谓新身份、地位再高，她打心底并没有特别欣喜的感觉。 直到诺亚在她面前提起权力制衡，便觉得自己犯蠢了。 现在的她，完全可以主动将这种虚无变成真实。她可以让任何人再无法处置她的性命，在任何需要选择的时候再无法替她决定生死。 达成这一效果，需要处在比任何一人更重要的位置，需要独一无二的最高影响力。 她真能做到。 只需要，一些大胆的想法，再加一些特别的行动。 闭门折腾了三天，再休息一天，第五天一早，她神采奕奕地联系上父亲，笑眯眯地道早问好。 杜兰德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一贯儒雅中透着严肃的脸孔带上些许笑意，“有什么好事？” “嗯，有啊。”安瑟点头，“想到好玩的事儿。” 她说着话锋一转，“父亲，你给我安排一个明面上的实职呗。” “说说想法？”杜兰德既没答应，也没拒绝，问道。 “方便跟别人打交道啊，不然我一无业游民出去不好自我介绍是不是，不能每次嘴边挂上我父亲是谁吧。” “你有具体意向？” “父亲你真聪明。”安瑟一脸真诚，“我觉得不能太丢你面子，就随便在联舰来个少将吧，嗯，顺便可以兼任特殊安全局副处，最后再在议会挂个议员吧，父亲你说怎么样？” 杜兰德：“......” 他应该，没听错？ 透过屏幕看着她那双闪着清澈光芒的明亮瞳孔，杜兰德有些头疼，“你挂那么多职位干什么？他们全部人加起来，也没有你现在手底下的人能干，再说，你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绕开所有部门直接实行。” “对呀，父亲你看，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分分秒秒影响着全星际人族的未来命运，相比起来，任何职位都算不得什么对不对。” 道理听起来挺像一回事儿，但......“你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嗯，父亲你要知道，我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重新抓几只讨人厌的东西回来给你玩儿。”安瑟一本正经地回着。 杜兰德：“......” 他再顿了几秒，回，“空降任职会惹人争议，于名声不利。” 安瑟甚是轻松，“不要紧，我是实干家，不在乎这个。”名声这玩意，对从前的她重要，但对现在的她，分文不值。 对于一个有着大局观、能在关键时刻勇于自我奉献，多次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孩子来说，杜兰德心底里是不怕她会闯出什么祸的。 就算有，也肯定是迫不得已。 是以，见她一副坚持的模样，杜兰德回道，“我要跟奎勒谈谈。” 那就是应了。去年是查普曼，现在在让城留守当值的是奎勒，首领指定某个人空降任职，不过是件极小的事情。安瑟笑，“谢谢父亲。” “嗯。” 达到目的的安瑟，挂掉通信后，便半躺下沙发打开全息面板，继续勾划着下一步事儿。 “为什么你要打造全新系统。”诺亚在一旁憋闷地问。这人将自己关在房里三天，还屏蔽了所有信息，加之再死死睡了一天，弄得它也是现在才知其大概想法动作，更为关键的是，她向联舰科技部提出提供全新智能辅助战略系统，“你不相信我？” “心虚了？”安瑟瞥它一眼，没回，倒是悠悠问。 怎么可能。诺亚不满，“我在根据事实提出合理疑问。” “哦。我也是在根据反应提出合理分析。” “......” “行了。我不过是需要不会废话的助手。”安瑟再道，“你能什么废话也不说，每分每秒时刻待命，只按命令行事吗。” “想得美。” “那不就行了。” 诺亚憋郁半晌，只“嗯哼”地回了一句。 “新的身份标识什么时候能在全星际覆盖完毕？”安瑟连带想着全新系统的事，顺便问。 这所谓的全新系统，其实就是整合目前所有的信息渠道，包括面对她全开放的资料库、星际卫星网、已铺设的黑域信息网络，乃至最新的身份标识上附带的纳米智能机械等，然后她可以通过随身携带的人工智能装置，进行随时查询和命令。 这样的结果可以使她不经由任何人，全面获得信息，掌控局面。 当然，不会废话的辅助型人工智能，比智能生命更合适这任劳任怨的工作。 “三个月。” 听着问题，诺亚本想装死不搭理来着，然面对直勾注视来的眼神，最后仍闷声道。 “这么慢。”安瑟眉心微拧。 “最快了。你是闲看着，说得轻松。” “好吧。”安瑟计算着全部大概需要准备时间，轻轻点头。 杜兰德的战力是杠杠的，只等第二天，安瑟便收到了来自星盟的不同部门的任命信息。这种信息，自是同时在相关部门对内公布的，由此引起的反响，不小。 一是由于身份特殊，二是由于空降本身。 特别对于联合舰队这种讲求实力、讲求战功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位未曾听闻、履历空白、实力三阶的权贵子女，直接跨越数级成为少将，就算她是首领的女儿，也是不可能服的。别提听闻以前还是病秧子？能打吗？不会娇娇弱弱的吧。 真是，明晃晃的特权上位。 不要脸啊。 众人对首领是不可能有什么意见的，但对名为杜安瑟的本人，则羡慕嫉妒恨鄙视不屑兼而有之了。 而偏偏的，她率先到了联舰军事基地报道，然后看看调派过来的名下的编制舰队。作为少将，有下辖军官有专属编舰是必须的。 于是，暗暗交流的近千不同司职的人，便见着了仅穿着休闲服，身后跟着十来亲卫，缓缓从广场中央步来的女子。 第三三七章 记得听话 气势极足。 至少在场人没想过，空降长官会大喇喇地带着一串不属舰队编制内的亲卫前来，这方式......不友好。 在联舰内，这支编舰代号r-36，不是临时组建的，而是原长官晋升了，将稳坐于后方军部指挥中心，不需再领命出航。 本来他们以为，按惯例，新的长官会在舰内有资格的上校中择人选出，结果，被外人截了。 妈蛋。 众人身姿板正地立在原地，看她走到最前面高台停下，面对着所有人。这刻，大家都有意识地在等着即将到来的循例讲话，听这位新任长官会说些什么。 然而，只见人左右后看了一眼，朝最近亲卫招手，“搬张椅子来。” 偏中性的和缓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异常清晰。 众人：“......” 一万匹草泥马从心里奔过。 等搬来椅子，舒服地坐下，安瑟方重新看向已蠢蠢欲动的下方，开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新任长官了。我名杜安瑟，能动用的背景权力比你们想像中的只会更大，所以，私下有不满说说就好，别真给我捅蒌子，我讨厌麻烦，脾气也不好，小心弄死你们，知道吗。” 场下一片意料外的寂然。 这是什么？ 如此.....无法形容气息的，威胁？像个被家里宠坏的、目无法纪的孩子？疯了不是。这话传到军法总署，呵。 有人心思暗动。 “我知道这里很多人有那种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英雄情结，所以，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今天谁能走到我身前三米，我给你们道歉，再让贤。”安瑟不紧不慢地续道。 不少人齐齐呼吸一顿。 数秒后，有掩不住的嘲弄声传出，“要不长官你亲自上，好让我们观摩学习？躲在后面算什么？” 周围人佩服的眼光投去，有胆色啊。 “走不到这里的人，想让我亲自动手？够资格吗？”安瑟靠在椅背，手肘搁在扶手，悠闲回，“别废话。没人上是不是？” 场中众人视线从她身后站着的十数人身上掠过，神色各异，却是没人主动上前。 没人真的蠢，对方敢这么提，大概是有把握的。且一对十多人，再厉害，也实是亏，到头来丢了脸，更得罪长官。 “给机会不要，那轮到我了。接下是作为你们长官，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安瑟抬手，轻轻挥去，“上吧，别弄死就行。” 众人没闹明白具体所指，便见其后亲卫已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再出现时，同步听到痛呼、惊叫及沉闷的扑腾声。 怎、怎么可能？ 看着分散的十数人冷酷着一张脸走来，所走过的地方只余倒在地上、蜷缩着躯体痛苦呻吟的人影，剩余未被卷入的众人陷入了彻底震动。 这，真的是......亲卫吗？怎么可能有这种战力。轻松撂倒四阶啊，放在哪里至少是少将待遇吧，跟长官一样。 长官......不少目光投到了高台之上，带上惊惧之色。 安瑟满意地打量片刻内的一片倒影，“你不下去？” 她身侧只余海怪一人。听得低声回，“防止有人乘机偷袭。” “......”这是高看他们还是低看自己？ 安瑟想想，暼眼，“你太高看他们了。” 海怪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没动。 上次的事太让所有人印象深刻了。作为接收信息的前端，对着铺天盖地的抗议谩骂，憋屈无比，却又无法张口明言，更替头儿心疼。最后洞穿身体的光束，无疑像落在自个身上一样，亦是打在脸上的一记耳光。她明明在用性命护着这些人，却被这些所守护的人伤害，这让他们有种无力的愤怒，心底变得冷硬几分。 现在，对他们来说，除了知情人，所有的，包括这些属于星盟辖下联合舰队的人，也是需要警惕的人。 不能放松。 仅仅二十分钟，原千人昂首挺胸的广场，再无一人站着。含糊不清的闷哼呻吟晃荡在空气中。 这时，坐着观看的安瑟终于站起，慢悠悠往下面走去，穿梭在或蜷缩或勉强爬起坐着的下属当中。 她没那么多时间、也不想再花心思慢慢去俘获人心，所以，只能简单的动用暴力了。 畏惧嘛，也可令人顺从。 “你们真让我失望”，安瑟顺腿踢踢，清晰的声音传进每人耳内，“表现太差劲了。怕是敌人的话，你们已横尸一地。” 尚能睁眼看去的人，眼底深处涌动着无以复加的惊惧，无法出言。差一点，觉得，好像真要死了，疼，无处不在的钻进心腔的疼。 “以后记得听话，我早说了我脾气不好，让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以后若有谁犯错，弄不死你们我不叫杜安瑟，都他妈给我好好记进脑子，知道？” 压抑呼吸的沉默。 “不过，也别哀怨你们不幸，摊上这么一个长官。我这人，优点还是很多的，除了暴力，也很有钱。” 众人：“......” 正不知该作何感想，听得，“所以，作为我的下属，除了享受联舰薪酬待遇外，你们将享有有钱长官的单独补贴。你们每个人，只要在我辖下一天，将拥有全年双薪。” 全年双薪.....原本压抑着的呼吸一顿。 “让医疗队过来吧。” 安瑟说完吩咐道，然后慢慢的往外离开。到底也不能恐吓太过了，大棒加胡萝卜，正正好。 整个军事基地医疗部的医护员半数被叫了过来。 受伤只会在演习意外时出现，且不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伤员......是以，当看到躺满一地的重伤舰员，医护人员悉数受惊了。 在这停驻的编舰不止一队，很快，r-36内空降一名长官，同时捆绑着魔鬼般的残暴名声传了出去。 很多人都等着r-36编舰的舰员将其新任长官告上军法总署，或申请调离。总归，他们认为是要散伙的了，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从前也不是没哪家子弟嚣张横行，结果被撵出场是当然的。这里的人血气方刚，没几位是能受虐的主儿，然等啊等，眼看伤都估摸着愈合了，仍一点后续水花都没有。 没人告，没人申请调离..... 直到悄然无声地，出航了。 第三三八章 像是故人 搞定编舰那群家伙，接着分别跟特殊安全局局长、议会议长打过招呼后，安瑟便继续稳坐家中，偶尔和悉数返回的调查组成员开会聊天。 后两个要来的职位真的是挂职了，留待后用。 而编舰，在她没主动申请什么特别行动时，后头军部指挥中心扔来什么任务就干什么去了，小意思。 如此在让城风平浪静地待了月余，安瑟终于等来一样她指定的东西。 一副折叠眼镜，黑色框架加镜片，看去平平无奇，而戴上后，眼前呈现出半透全息投影方框，同时一道女声响于耳际，“杜安瑟大人你好，我是增强现实星际战略系统辅助智能eva，所有权限已对大人开放，可随时执行任何指令。” 安瑟没立刻回话，将视线投向不远处趴着的诺亚。 半透全息方框即时显示一系列信息。 “核心资料： 姓名：诺亚 生命形态：硅基生命 现状：在世 基本信息：星历2879制造于瓦力系统，主设计师午尔霍里安，型号havxwa9主宰者，投入服务于血色游戏公司，后逃离于3123......” 安瑟仅扫一眼，“往前调出所有行踪信息。” 眼前刹地投出五块屏幕，显示着不同角度不同时间下的情景，飞快地以倍速往前倒退展示。然大概由于这货自身不能被任何环境捕捉，出现的画面俱是看到自己或别人与空气交谈、互动的行为......看了数十秒，她抬手往屏幕拨过，画面消失。 再脱掉眼镜，全息方框消失。 诺亚从前面看来，“你干嘛？” “试验。” 这种仅容自己看到的增强现实投影。 安瑟回着，重新戴上黑框眼镜，一如先前声音响起，“我是eva，请下令。” “看看我父亲在干什么。” 遥远的某条陌生街道上，一道熟悉身影正边走路，边与身旁人交谈，交谈的内容切换成文字，从画面右侧同步滑过。 看了十数秒，安瑟再次抬手拨掉，“显示目前联合舰队编舰r-36任务进程。” ......如此转换着花样下完十数道指令后，方停止继续测试。 在这时代，对她这种有着数据库最高出入权限的人而言，获得数据太过容易，只要对象暴露在适当环境中。从自身携带的电子设备到身边人、周围环境无处不在的星网基建站卫星网等，一般人就如同裸奔大街，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 现下，eva能接收到的信息，无限趋同于诺亚现在能接收到的，只不过，前者不会猜测、不会判定事情大小，不会作主动报告，更不会随意黑进别人的防护系统，除非咨询或命令。但同样，也不会因喜好选择性地展示内容。 安瑟近来深切觉得自己需要这种辅助。 诺亚看了一会对着空气自得其乐的人，嘀咕，“什么东东，不过是个破玩意。” 安瑟瞥眼，懒得接这话，只问，“有结果了？” “没意思，那些竞争的蠢货一点波澜都兴不起”，诺亚暗里计算完议会投票结果，从窗台跳下，走来，“三天后，他将正式继位上任。” “嗯啊。” 希斯历史上最年轻的帝王呢。安瑟想起凯，不由得再联想起另一人，伸手揉上主动蹭过来的软毛，“你还想兴什么波澜。不一样是你要的结果。” “嗯哼，弄点麻烦不影响大局。” “小气。” 诺亚却是打起主意，“我们去道贺吧。” “不去。”安瑟断然拒绝，她又不是闲得发慌。 “这种能添堵的大好时机，你居然不要。” “添什么堵，我看是特意给自己添堵才对。” “不不不，任他在希斯内独大，对着我们也动不了更不能动脾气。恰好够我们去无事耍着乐泼个冷水。” “德性。”安瑟白眼，“无事个屁，我没空，爱去自个去。”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微妙，既敌非敌，既友非友，既碍眼又顺眼，客观上说是利益趋使扭成的一股绳子，同阵营。 话落她站起往里走去，“eva，安排战舰分别去接利娅和弗格过来，他们应该准备好了。” ......独留原地的诺亚瞅着背影分析，话说，它是不是有点，被霸占了一部分地位？不太妙啊。 嗯，不妙。 它跳下，再慢悠悠跟上，“你干嘛去？” “训练。你来？” “弱渣。” “我很快能揍趴你了信不信？别忘了你不能进化，而我有无限可能。” 诺亚：“......” 想到未来的某天，一股不能随意唤弱渣的矛盾的痛苦油然而生，心里的不妙更深了，得想想办法啊想想。 谁说它不能进化了。 ...... 七天后。阴暗城。 安瑟走在小巷里，看着沿途一栋栋爬满麻灰藻藓的低矮小楼，散发着废弃的老旧味道。自然生长的黑铁树往近乎停滞的一侧两米宽小河道倾斜，河水带着浑浊的浓绿。 她走得慢，后头时不时有人快步越过。 “啊，对不起。”一女子不知是路滑、还是鞋底打滑的缘故，走到安瑟身侧时脚步不稳地眼看要摔倒，被伸过来的手稳稳扶住。 于是站稳后，连忙道谢。 安瑟收回手，摇头，“不客气。”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女子精致的脸孔，漂亮的赤色垂直发丝，神情似有种遇见久别故人的恍惚。 女子感觉到了，她不好意思地弄了一下头发，抱紧怀里纸袋的食物，“我，我有哪里不对吗。” “太像了。”安瑟回，“你长得真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故人。” “哦，是吗。”女子似乎不习惯跟陌生人聊天，胳膊再紧了一下，有些不安。 “只是，她死了。” “啊，对不起。” “没事。”安瑟摇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子稍作犹豫，方回，“你可以叫我月儿。” “嗯，月儿。”安瑟唇边带上轻浅笑意，“你我一见如故。我想邀请你去我那里坐一坐，聊聊天可以吗。” 明显的诧异浮在月儿脸上，几秒后摇头，“不，不了。我，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得赶回去。”她是偷偷出来的，被发现了肯定生气。 只是，感觉到怀里传来的暖热温度，甜甜的笑意绽放脸上，那家做甜果的婆婆早年已退休不干活了，不知为何这几天重新营业。 这是两人共同喜欢并可惜的，自己偶然听闻然后想着溜出来给那人带回去一点惊喜。嗯，一点点的，仪式感的东西。 安瑟听到拒绝，再瞧向她脸上笑容，叹气，“是吗，那可惜了。” “对不起......”月儿刚出口，身体便软软倒了下去。 纸包掉落，撒落圆滚滚的青绿色特制甜果。 “可惜，你家那人欠我很多条命。”安瑟接住人，补充完未完的话。 你也不是她。 第三三九章 特殊宽容 后面路人，看着前方一瞬消失形迹的两名女子，只露出些许的诧异后便如常继续走过。这里是黑域，是阴暗城，是有着各种奇怪东西发生各种奇怪事情的地方。 战舰内。 利娅看了一眼被带回的人，心里再次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感觉，毕竟这张完全一模一样的容颜留下的印象是极深的。 那段困在血星海底，差点团灭的经历。 “变态。”她轻启唇齿，冷声骂。 回来将人交出看守的安瑟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照着模子培育出来的人，不止外貌，说话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除了没有家庭自小熏陶出来的特别气质外，可能不差什么。 一向话不多的弗格直立于一侧，没表达什么意见，神色微沉。 三人没过多停留地离开舰舱前往中心舰桥，而所在战舰早将阴暗城抛远，在跃迁后朝设定的计划目的地全速航行。 诺亚见他们回来，继续闲躺在唯一长椅上。这里也只它一个在。 此次要去的地方是归于安瑟名下的，记为u-2i5-3-7的一颗行星，没有具体命名，位于奎尔丹特星域边缘，无人居住。星球主要地貌是沙漠，那种一望无际的移动沙丘。 安瑟再次调出行星图，查看布置情况。 “有把握吗？”利娅站在旁边看着，问。她看过整个计划，只是，基因顶阶的人，别说交手，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资料可作参考，实在判断不了对方实力去到哪种程度，也就无法评估结果。 “试试。能废掉最好，不能就估且当试验品，下次调整计划再来。”安瑟直言回。 挑衅顶阶的人，以前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但现在，她真不怕。打不了就跑，跑了再重新来。 对方在她眼中，既是想废掉的对象，亦是尖端科技下的实验品。 她琢磨过，等自己成长到他们那种实力程度，除非运气逆天，否则真得等数百年。数百年......她没这个耐心。 这个宇宙，比个体更强的，唯有科技。基因进化到某种阶段可称神，而科技发展到某种程度也可当作神术，魔法。 她在试图钻研星盟的权力制衡给自己谋无后顾之忧的安身立命时，避不开研究现首领们的个人实力水平，她知道他们很厉害，但厉害的程度具体去到哪里并没有特别清晰的理解，是以，能找个实验品看看最理想了。 恰好，真有。 那个早该死的，血色的创始者，哈切森。 在阴暗城遇袭那回，他没随手弄死自己就该有觉悟了。风水轮流转，怎么着这回也轮到自己反击。 “还不是要看我表现。”诺亚听着嗤笑，“你们倒轻松看着。” “你不愿意我可以交由eva全程操控。”安瑟慢声回。 诺亚郁，“......那个傻不拉唧的什么东东，脑子够用吗。” 以后能不能好好嚣张了。 路程过半时，一艘穿梭机安静地从其中一个打开的通道舱口进入。安瑟极有态度地提前等在前面。 边沁下来便看着她笑，“第一回见你这么热情。”在基地待了一个多月，他是单独直接过来的。 安瑟：“......” 这不是找人办事的正确姿态吗？ 她在前面带路，“见不得对你好是不是。” “大概是，见不得太客气。”边沁慢悠跟着。 “嗯我后悔了，就该让你自个晃荡，我回去睡觉才对。” “那样也不好，要不还是客气点吧。” 从机库去到休息室，安瑟倒真依言客客气气地问他要喝什么，再客客气气地给各自倒了酒，最后先道，“谢谢。” “谢什么。”边沁隔着长条高桌坐着，看她。 安瑟瞅那有些无赖的笑容，觉得跟这人认真说话就是浪费情感跟气力，遂没好气道，“谢谢首领大人你能于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走这一趟，我十分非常极其诚挚地表示感谢，你能理解吗。” “若再加一句无以为报更完美了。” “......滚。” 平调的一字出口，安瑟续道，“我只让你一旁看着，没让你出手，别真提前给自己揽功了。” 瞧她如此，边沁反是轻松地转了转杯子，“行。” “将克隆技术用在人类身上，他已经犯了反人族罪了。”安瑟提起正事，“你们这态度，莫不是欺软怕硬。” “嗯。” “......你倒承认得大方。” “是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边沁顿了下，详细道，“没有恶劣意图，没有野心，甚至为了表明态度，长年待在黑域隐性埋名。事实上，理解为欺软怕硬也不算对。不是换作一般人早就逮捕归案的问题，而是，顶阶的人本就轻易动不得的，不是能不能办到，而是，一种特殊的宽容。” “他们代表人族的至高力量，在一定程度上是作为支柱屹立于整个星际中的，万一某种突临危机......每一人能抵得上万亿无能之众。” “所以，站在你们立场”，安瑟听着，对上平静眸光，“万亿人的性命，也没有一个有能力的杀戮者重要？” “不能混为一谈。”边沁敏感地觉得，眼前人大概，在生气？“我只是跟你提这么一个默认规则。” “嗯，我也只是问，哪个更重要？在你们......嗯，在你立场上。”安瑟自觉心平气和地回。 “我来了不能代表答案？” “或许以前的放任更能代表答案？你来只是因为我。” “那好吧。”边沁转着酒杯，对上她不知不觉变得沉着的面容，忽地一笑，“你觉得万亿生命重要，我觉得你重要，我们立场仍是一致的。” “......偷换什么概念。” “不正确吗？”他语气坦荡，“你守护他们，我守护你，瞧瞧，哪有什么矛盾。” 安瑟：“......” 见鬼的，这话题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歪下来的？ 她想想，就着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认真说，“我绝对没有想上你的意思。” “......” 等边沁回神，眼前人已消失不见。 他研究数十秒，呼叫诺亚问，“这话意有所指？哪里不对？” “没有，很正确。”诺亚很正经很快速地回他，“你不是只寻求肉ti关系吗，她回绝得极妙啊，没有不妥，一点都没有。” “我......有给这印象？！” “有。” 且一点都不关它以前八卦的事。诺亚斩钉截铁地回完，再道，“我要去哄人睡觉了。别烦我。” “......“ 第三四零章 现实虚幻 奎尔丹特星域边缘，u-2i5-3-7行星。 哈切森背手站在高空之上，看向下方充满银色金属感的都市化星球。建筑、道路、灯光、车流、行人，井然有序，有种无限趋向真实的存在感。 然他知道是虚幻的。这个外表繁荣的地方，在感知里就是一片光感和死气。 这时，无数道环绕着高立建筑的投影广告，晃动两下，统一变成同幅画面，旋转的镜头，一身穿白衣的孤单女子立在十字路口中央，微扬着头，茫然地张望四周。 随后映出闪烁的硕大字体，“寻人大作战！游戏开始！” 阴深的光芒一瞬从眼里划过，哈切森沉冷出声，“找死。” “幼稚。” 同一时间，舰桥内的利娅轻吐出口。 安瑟坐在旋转椅上，盯着投影大屏，“他的确幼稚。” “我是说你起的游戏名字。” “......” 还好啊，简明扼要直奔重点。下一秒，见人消失重新出现于地面，安瑟下令，“eva，封锁行星。” 来了，就留下好好的玩玩吧。 落到地面的哈切森，仿佛置身扭曲的时空隧道，周围一切变得光怪陆离。游鱼形状的飞行艇、手执三叉戟的人影，然后，四面八方有着摩擦空气突进而来的强烈呼啸声。 他站在原地没动。剧烈的撞击爆炸环绕身体扬起燃烧的火光厚重的烟云。等一切散开，手里抓着的方块银色机械在噼哩地闪着碎光，同样的东西抖动着撒落一地。 真实的？ 哈切森手掌握紧，废掉的方块无人机沉闷地掉落地面，松开手，剩余的银色细小碎片紧接从掌中飞撒。 他脸色阴沉。 一望无际的行星级银色都市，铺天盖地地组成一幅完整框架映在瞳孔里，凝聚的视力穿透物质本身，分散成无数的微型粒子，将真实和虚幻模糊地隔开分离。 无数无人机械盘旋在构成的建筑中心，搭建着密集的世界和充当着攻击输出。 小把戏......在接踵而至的袭击中身体如坚实的盾墙自岿然不动下，他放低视线落在道路上，最后踩上不高不低的楼面天顶，看一眼人群，再出现在新的地方。 爆炸、坍塌如影随形地跟随。 看着屏幕中无视攻击不闪不避的快速移动的身形，安瑟神色不变，甚至带上一丝兴致。不过话说，这种身体强度，实在让人有点不能不说的糟心。 放大画面下，只见最重的、终于划破的微小裂开伤口，在血丝未渗出时已肉眼可见地复原。 重组基因，控制新陈代谢，不老不死，嗯......安瑟托着下巴，嘀咕，“不会真的揍不死吧？” 一旁的弗格计算着回，“当前环境下将这种入侵强度和频率提高千倍，使撕裂速度超过成长就能瞬间致亡了。” 每一个生命都只是短时聚合的载体，属于物质与能量在系统中的流通循环，碳基生命当前的发展阶段就是一种循环的腐生文明，他们是开发极限而非超脱本质。 “提高那么多，嗯，怎么可能。”安瑟听着接道。 “以你想直接揍死自然不可能。” “我有说我嘛。” “那你想说谁？”弗格闲闲地问。 “......没。”安瑟囧了一下回。 三人在战舰里远远地当着观众，另一处，同隐在行星上的诺亚，在无处不在的数据反馈下，一边不停地指挥着将暂时能动的攻击往人身上砸，一边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词，“弄不死你个东东的。” 边沁在旁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阿瑟真舍得砸。”这里所动用的、布满整个行星的庞大机械，每一秒花出去的都是真金白银了。 诺亚分神轻嗤，“花的又不是你的。” “火气很盛啊。” “好好当你的护卫，别啰嗦。” “胆子也壮多了。” “有意见？” “没有。” “那就对了。跟你说，讨好我的重要程度绝对不低于她本人，识趣一点永远是最明智的，不然你会后悔。”诺亚表示满意。 “你有做奸邪佞臣的潜质。”边沁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肩膀，赞，“不错。” “......”有病。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庞大的银色金属都市里，哈切森一秒转过一个街区，所过之处，一片狼藉，部分不稳定的在废墟和原沙丘间疯狂闪烁切换场景。 终于，在他将近耐不住性子的时候，与周围隔隔不入的孤单影子落入视线内。 月儿正被远处突然响起的震动惊吓在原地，眼前便现出熟悉身影，随即被眨眼带离在外。从来没遭遇过任何危险，也没见眼前人展露过身手的她，脑里有着持续的呆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影随形地狂暴了一两个小时的攻击这时停了下来。 哈切森带人停下，看向某处空荡的一方。月儿跟随视线，微微迟钝地发现前方显示的人影。 空气里沉寂了数秒。 “为何？”哈切森没有掩盖在认出人后的不解和讽刺，“首领在无聊寻人玩？” 边沁收回一贯漫不经心的姿态，“我们保留追究的态度，不是不追究。” “这阵容，会不会太小儿科了一些。” “没有，挺好玩的。” 这话落后，周围被破坏大半的都市废墟晃了晃，变成另一个世界。低矮的建筑，吆喝的商户，走动的人群，比方才，更似一个存在过的世界。 有种烟火气息的真实感。 正不知何事、心下忐忑不安的月儿，目光往陌生的四周转了一圈后，再微抬头看到身旁人完全失神的神色，便循着他视线，移到某个固定方向。 然后看到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说话的声音、微笑的弧度，甚至身上的衣着，她仿似看见了自己。 一种莫名的恐惧由心底滋生，她攥紧牵紧的手掌，双唇不自觉的微微颤抖，“honey......” 然下一秒，紧挨的温度褪去，手下力度被无声卸掉，她看见人缓步至那个一模一样的人跟前，定定站着。 温柔的歌声飘荡在空气中。 边沁看着被落下的不知所措的人，没说话。连正主的幻象也比不上，是够，可怜的。所谓代替，是一种屏蔽自我的自欺欺人罢。 “到底，你想干什么。”半晌，低沉问话出口。 “与我没多大关系，大概是有人，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边沁回，“对了，有人让我问你，既然真深情......” 他说着加重调子，“为什么不随她一起去死呢。” 第三四一章 解决处置 现场没有回话，亦没人真的追问，只余一种既真切又虚幻的喧闹停留在周遭。 直到突兀的沉闷扑通声穿插进去。 边沁闻声看向容色惨白的，瘫坐在地面的女子。 陷在自我世界里的哈切森回神，皱眉，对上一双异常的空洞瞳眸。静了数秒，他如常步至跟前，弯腰伸出手，“我们回去吧。” 回去？月儿定定地望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仿佛从未认识的脸孔，喃喃问，“我，是谁？” 她到底，是谁？ 或者，是什么？ 从未有过的恐惧深深地缚紧心脏，让她难以呼吸。 “回去再说。”哈切森握紧她的手，将人扯起。 “不，不要......不，你说.....你现在说啊。”月儿从轻轻摇头到企图挣脱双手，轻喃的声音渐次加大，最后半句带上尖锐的失声感。 目光从透着歇斯底里的面孔上滑过，哈切森半抬手掌砍下，接住软倒的身体。 “放下她吧。你走不了。”一旁的边沁终于再道。 “凭你一人，拦不下我。” “那容我提醒，从你进来到现在，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哈切森欲离去的脚步顿了顿。 为什么，说明时间？ 他脑里闪过这一念头的当口，便看见空气里浮现出数道身影。陌生的面容，真实的气息，不是幻象。 然后...... 空气里爆炸开一团巨大的血雾，混杂着肉碎飙向四周，再纷纷扬扬地撒落。 安瑟从弗格身后探出头来，看向摇晃了两秒再倒地的骨架。 弗格嫌恶地转眼脱掉外衣抹了把脸，再瞥向因躲在自己后面丝血不染的人，“你不能在启动后瞬间传送出去再回来？” “哦，对哦。”安瑟盯着骨架没挪开视线，“忘了。” 说罢，她捅了捅胳膊，“去查验一下他到底死了没有。”这零落地挂着一半肉的骨架也特么的太寒瘆人了。 “没死。”在他们磨磨蹭蹭的时候，利娅已于前面蹲下，“在复原。” “......” 同样脱衣擦脸的边沁，这时无奈出言，“你说爆就爆，能通知一下？我话都没说完。” “再说下去他真跑掉了。”安瑟瞥眼，“能动手就动手，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跟人家啰嗦的。” 边沁：“......” 到底谁让他出来拉家常拖延时间的。 他转眼，便看见弗格已上前点燃了剩余的在蠕动生长的血肉，这......行吧，你们真能折腾人。 安瑟打量在烈火里不停撕裂再不停生长的肉体，不禁头皮有些发麻，“他还存在意识吗。”这么强悍的恢复力，他娘的是人吗。 “不知道。”边沁接话。他从未见过哪位顶阶的人栽于暗器，且整个过程比想像中顺利很多。 连续的看似不痛不痒的攻击，表面上是在皮肤制造无伤大雅的即瞬复原的细碎伤口，但不被察觉的凝血因子早已携带包裹在细胞膜内的纳米仿生机械颗粒，参与到红血球的全身血液循环当中。数百万的能达到质变的量变，在发动的那一刹，就是现下这种命运。 只是，近乎神级的细胞记忆再生能力，不是说着玩的。 他们，无限接近不死。 观察了一会的安瑟也意识到这人似乎，死不了。 生长恢复速度明显的比燃烧速度更快了。 她看向弗格，“有别的方式？” 弗格眼里映着火光，异常专注，“有，但可以留作人体试验。” “......” 安瑟从似乎全身笼罩在暗黑光影里的人身上移开视线，望向边沁。边沁有所意会地主动提及，“这研究行为同样被列为反人族罪。” 说着继续道，“你们改动的器械性质属特级安全限制级别，仅限医疗范畴，以后别......”他想说以后别随便动用，但面对直勾眼神，使已到嘴边的话无奈变成“别让别人知道。” “那，这人......” “一个月。” “嘿。”安瑟高兴地抱上去猛拍两下，“够义气。” 她自然知道这些真较真起来是能列入重大危害安全罪，所以一开始就没让星盟科技部的人接触，而交给了弗格和利娅私下去准备。 看似轻松的解决，燃烧了她近百亿资金。 幸好，她有钱！砸不死他丫的！ 弗格听着答复，当下立刻带着半死不活的人，让战舰上的人先传送了上去处理。 “这人，怎么处置？” 留下的利娅看向一旁已经转醒、眼神呆滞的人，问。 四周增强现实场景已经消失，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金黄沙丘，漫天的方块无人机停留在上空，部分受损跌落的被流沙迅速掩盖过半。 安瑟眸光微沉地投到一身血污、瘫坐在一侧的月儿身上。 “杀了吧。”边沁淡淡道。 似被杀字惊醒，月儿僵硬的身体微颤一下，投向说话的地方，投向有见过一面的女子身上。 从昏迷到醒来，她就到了这里。 却像一场持续未醒的梦靥。 “等等。”她呛咳了两下，沙哑出声，“我，能先回答我一个回答？我是帮了你们对吧，我仅要求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作为回报。” 说着，没等回复继续道，“我，是谁？” 周遭风沙吹过，她再次不适地咳了下，除此外，有些静。 安瑟看向她，摇头，“抱歉，这问题我回答不了。” “那为什么，要杀我。”月儿对上视线，再问。是因牵连，还是仅因她不该活着？ 这次没人应她，下一秒，一把明晃晃的光剑从前胸穿透后背，而后人缓缓地倒落在地。 边沁没拾回掷出的剑，一道白粼光覆盖下，金黄沙丘上只余一片死气的寂静。所有无人机按指令盘旋着往外太空战舰飞回去。 “你可以让她说完。”踏入舰桥，安瑟终是道。 “是吗，你打算怎么回。” 好几秒没听到回应，边沁续道，“不必将是非对错分得太清楚。她的存在本来就是种错误，现在不过是纠正这种错误。” 安瑟的确是没想好怎么处理，但眼前人，却给了她一种回到初次认知时的感觉，“如果，我跟她一样，不是你们认定的这种含义上的人呢。” “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含义？” “这宇宙那么大，谁知道呢。”安瑟透过舷窗，看向泛着微光的浩瀚无垠，似漫不经心地轻语。 医疗室内。 利娅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老神在在的家伙，“你觉得，我能控制他？” “能啊。为什么不？” 诺亚嗯哼一声，甚是豪气，“试！出事了我负责！” 弗格沉稳地接上，“可以试试，既然有人说了会负责。” 诺亚：“......”什么东东。 你们也太没良心了。 第三四二章 逃跑寻人 安瑟是想不到医疗室那边三人都在干嘛的。 舰桥内，她吩咐先前停留在行星外太空组成临时封锁网的编舰，在回收设备器械结束后，自行散去继续执行巡航任务。 然后，接到了泽木熙的通信请求。 安瑟有些意外。平日若非大小聚会或群内瞎聊，是极少见人找过来的，是以，接通后当即问，“出了什么事？” 呃......泽木熙被这严肃的态度弄得有些喉头发紧，“我，嗯，是有点事。” “说！” “姐，就是，我那个，我觉得我女友好像有点不对劲。” “......” 我看你就不对劲。安瑟深呼吸一口气，平和语气，“你觉得我像感情专家？” “大概？诶，不是，你现在不是在负责查那什么东西吗？”泽木熙神秘兮兮地将声音压低，“我觉得她跟刚一起时不太一样。” “她几阶？” “普通人。”泽木熙咳了一声。 安瑟抽抽额角，“......说说。哪里不一样。” “她最近老推掉我的约会，难得见一面会发呆，还冲我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掉头就走，像是在躲避什么，诡异的是她明明跟我一样讨厌暗黑乐队的演出啊，居然自个去看了，不会是跟什么碰头吧，还有，以前说话多温柔啊，哪有言行举止粗鲁得像......” “停！”安瑟制止他欲继续倾诉的欲望，“我知道了。” “你看是不是有问题？”泽木熙语气哀伤中带着惆怅。 “嗯，有问题。” “我就说......” “你脑子有问题。” “......” 安瑟没好气，“别瞎琢磨了。你大概是蠢直加眼瞎，没看清人家的迎合和本性，一起久了原形毕露明白吗，就你这样子估计自个儿说错了多少话都不知道，人家矫情一点让你有表现机会，你却在琢磨着人家不是人，没一巴掌抽你算好了。” “.......” “还有吗。没有我挂了，跟你说话降低我智商。” 泽木熙连忙回神，“别啊，姐。” 他可怜兮兮的叫着，续道，“你说真的没事？” “有事啊，看看脑外科。” “这不能怪我。”泽木熙觉得冤枉，“谁会猜那弯弯绕绕的心思，想什么不是都直说，你们也不这样。” 安瑟想想跟他混一块的女性，赛尤拉、佐伊、墨菲......这性格也是人以群分啊。“行了。分了下回找个爽利一点的。喜欢什么温柔贤惠顺从，这太高级了不适合你。”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泽木熙觉得心里的惆怅一点也没排解掉，“要不你再认真听我细细分析？许是能发现新的方向新的问......” 话没落对面蓦地变一道清晰的“----------” “......” 安瑟挂掉后，想了十来秒还是叹了口气，“eva，调出泽木熙现任女友的资料给我看看。” “刚刚不是很确定？”边沁看她戴上黑镜后自个在看着什么，笑道。 “为谨慎起见，排除那极小的机率。”安瑟轻声嘟哝，“多疑简直是人类的通病。” “你应该庆幸知道的人不多，不然就是一场灾难。” “行吧。这可以提升为对外保密的最佳理由。”看了一会，安瑟确定这人的确没问题后，划掉界面，慢慢地回，“有万分之一的人来这一出，就能把安全局给忙垮掉。” 自然也会给他们调查的人带来很多麻烦，带偏方向。 安瑟正想着，就感觉脚下似微微一晃。 然后，眼前一花，剧烈的震动声响于耳边，正在分解的舰体突兀的映入眼帘。而她整个人已置身于外太空。 “带所有人离开。”微沉的声音传入耳内，同时，熟悉的白鳞片光从头顶瞬间延伸覆盖至视线内所有空间。 再次转换到不同地方，身侧人已不见踪影，视线内唯独一片跟她一样漂浮在外太空之中的人影。 防护服自动启动，严密地覆盖全身，提供氧气转换。 “诺亚！” “eva，定位最近星球坐标。” 传送。 唤了一声无人应答后，安瑟随即下令，然后想也不想地继续以最远距离启动传送。虽没闹明白什么事，有危险是肯定的。 而且，他娘的，她似乎能联想到是什么事情。 边沁挡下堪堪到来的一击，站稳，“走。” 诺亚没说话，抱起昏迷的人，直接消失于空间里。 四周除了残骸，再次恢复寂然无声。 看着眼前仍旧挂着碎肉，像腐尸一样的骨架，边沁将视线往上落在唯独完好的头颅，两颗微微凸出的眼珠子上。 这些家伙都干了什么？ 对面的哈切森在人来后停顿了两秒，身形一闪便要离开，被截住。 “别急，先陪我松松筋骨吧。”边沁说道。 沉哑的说不出话的粗嗬一声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追逐纠缠在一块。 ...... 脚踏实地地落到地面，打量了一眼周围浅褐色的坑洼岩土，确定没危险时，安瑟对最快现身在前面的老贝摇头，“先别问，留意周围。” 说罢，视线往远远近近的其余人身上扫过一圈，紧接朝同样向她快步而来的弗格走去，“他们两个呢？” “传送那刻避让了一下，没成功。”弗格脑里闪过最后画面，“能接收位置信息？” 这时，安瑟看到眼前屏幕浮出两处红色三角标志，耳际同步传出，“搜索成功，已显示移动路线。” “我去找他们。让所有人在这等人来接。” 安瑟说着消失于原地。 诺亚抱人循着方向移动了一会，便见着出现于眼前的身影。赶到的安瑟见看了一眼昏迷的人，再狠狠地瞪它一眼，“我晚点再跟你算账。” “......” 关它什么事？！人家原本就装死！它大好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好吗？！都是经验不足的错。 诺亚憋屈地无声抗议。 不到一分钟去到集合点，看人准备再次消失，诺亚叫住，“你还干嘛去。” “接人。” “带上我啊。” “守在这里。” 安瑟在数十次传送后，看着忽闪忽灭的全息指示标志，再瞧一眼四周沉冷的漆黑星空，眉头微拧。 这里信号不稳。 不同于在战舰飞船上，有大型的稳定导航系统，也不同于她有随身传送可以倚仗，一般人落在这茫茫星空里，失去方位信息，很危险。这是她为什么想要出来接人。 十分钟后。 她看着消失了五分钟的指示定位始终没再亮起，忍不住脾气暴躁起来。 该死的。 果然留人一口气都不是好事儿。 第三四三章 商量一下 没有漫无目的地随意传送碰运气，安瑟停留在原地，就着全息地图分析起他们的移动路线。 信号由微弱至消失，代表他们的方向离基建站越来越远，可能是偏离航道的深空无人之境，或受特殊环境影响。 静静地忖思数分钟，她转眸，落在某个方向上。 推理之上，仍需要运气。等进入没有信号的地方，她也无法再唤出eva了。 脑海里把完整线路、标志星球滚过一遍，安瑟深呼吸一口气，摸上传送球，消失于原地。 一片异常死寂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星域内。 哈切森硬生扭转倒退的身体方向，撞上漂浮的冰冷太空垃圾。坚硬、尖锐的不知明物质，及巨大的冲击力将右大腿骨骼蛮横折断。他却不知疼痛地再次就势扭转方向，一瞬间远离原地。 受力物质飞速挪位，后被黑暗吞噬似的彻底消失于视界中。 边沁不疾不徐地重新紧贴上去。 这里，这种地带在外界统称为黑色死地，远远近近地仍密布着历史留存下来的上百个正在消散中的小型黑洞，一不小心进入引力范围后会被吞噬进去。同时亦只能透过物质间的引力作用感知它们的存在。 是个一着不慎就能玩完的地方。对方无疑是想借助这种地形完全摆脱，甚至扭转不利局面。但利弊是共有的，估算得不好，同样是给自个儿挖坑。 但总归而言，这是个狠人。 在全身不断受力摧毁再生长的极致痛苦下，能保持几乎察觉不出的动作流畅感，无异样的清醒意识，与机械几无差别了，极具欺骗性。 两人频繁的一触即分，引起的冲撞力扰乱着整片原本死寂的空间。 安瑟到达外围时，便后背寒毛倒立，下意识激灵地躲过了直直朝这方向飞射而来的不知名岩体残骸。 高速移动带起剧烈摩擦，如流星一样划过。 她在原地停了下来。 两人在前面没错了，估计仍在纠缠着。 安瑟将系统辅助夜视开启，盯向一片红色的星星点点。按理说她现在进入了感应范围，是能直接传至那家伙身边了。 但这做法很危险，毕竟她是来接人，不是来添乱的。 想想，她抬手摩挲着胸前传送球，以极低的音量商量道，“超级亲爱的超级可爱的球球，你能感应到你另一位主人在哪，那肯定也能感应那坏蛋的具体位置对不对，我们再上前一点呗，前提你要照顾着及时转移好不好。” “你看在我跟你一样那么可爱善良的份上，就给个面子稍微吱一声呗。虽然那家伙老喊你小破球，但我们大方一点，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前面多危险啊，要是有个万一，我们的护身符岂不是少了一道，没有我，你会再被扔回让城被束之高阁啊，你看多无聊寂寞，我猜你肯定是不想的，我绝对是对你最好的吧是不是......” “你看你都能搭理诺亚那臭屁自恋的家伙，为什么不搭理我啊。我既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脾气也好，不是同族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培养共同爱好共同话题共同......” 一时想不到其它办法的安瑟，就这么絮絮地耐心念叨着，这方式以前试过多回没奏效，但死马当活马医好歹是条路，不然就只能呆在这里再等等了。就怕位置距离再次越拉越远至消失。 “你说他们现在在哪，你不吱声我进去了哦。你不知道，诶，不是，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了。要是我带着你一同掉进去再死一回......” 一道辨不清男女的有着平直声调的话语从耳际通讯器传出，“闭嘴！” 诶？ 啰嗦的安瑟怔了两秒，紧接眉眼带上笑意，“球球你好啊。” “你烦。” ......谁让你不搭理人家啊。安瑟正要无辜说理，耳内已继续传出，“我应你一回，条件是过后你把我送回原来地方待着。” “......”条件？ “要求主动行为需付出代价。” ......好吧，她好像不用说出口就能交流的。只是，要求回到原来地方，为什么，这是不是不符合常理。 “你扰我休眠。” ......休眠是什么，真的需要吗。 “你不用管。” 安瑟开始真正明白诺亚所说的，“你不会想的”这意思了，读心是表面的，事实会看好机会谈交易啊。 她一边看着前面，一边慢慢思索。 哈切森本就重伤，论理是只有挨揍的份吧，她大概慢慢等着，也能将边沁那家伙等回来？哪有那么容易出意外，出意外也是...... “他受伤了。” “......” “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将人彻底解决。” 这个不急，不解决就不解决...... “他受伤了。” ......！！！给她重复念着干什么！ “受伤了容易出意外。” ......！！！我自己预估着距离传送，就不信你真让我们一起掉进黑洞里。安瑟郁郁地想着，也不会真这么狠心. “我对引力的抵抗力比你大，能瞬间转移，不会步你后尘的。”平直无波声音继续传至，“我不是狠心，是没有心。” ......能不能让人活了。跟聪明理性的智能生命交谈本就不容易，还得碰上能同步知晓想法的，简直逆天。 “十秒时间决定，要不这次交易作废。最后重复一次，他受伤了。” 安瑟：“......” 别重复了好么。打架哪有不受伤的，受伤又死不掉，看人家炸掉大半肉的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了那么久，怕个球。 嗯，对，怕个球。 安瑟摸着细细的菱角触感，理性地分析着，然后......咬牙回，“好，我应了。” 他娘的，亏大了。回头得找补偿。 增强现实系统在眼前自动投影出全息地图，重新显示出原本消失的两个移动的三角标记，速度比原来降了百倍不止。 一条脉络分明的路线同步勾勒出来。 “看似没有规律，但实质有指示性的物质存在时，都存在偏好的心理暗示方向的。”球球平直地说着，“我们在这里等候，然后，诱使他偏离原定轨道一些。” 诱使？ “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你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嗯......很好。 第三四四章 破球啊 以伤换伤的代价再一次摆脱纠缠，哈切森继续往前逃离。 他感觉身体开始到了某种极限。麻木伴随着虚弱，隐隐地穿透意识的掌控。念及此，一丝阴霾夹裹狠戾从眼内划过。 不能停。 他不能死。 温柔的带着暖风的声音似绕在耳边，“只要你在就代表我一直存在啊，不会身体连带记忆也跟着消失，那样我们就永远消散了呢......” 轻微分神着，一道推进的残骸碎影无声地从后头划过，他借着熟练的自主反应以一分不多的距离擦身躲开，同时感应到了前面突然现出的人影。 这个气息？ 突如其来的自爆受伤的确让他陷入短暂的失去意识，但，清醒后当即反应过来真正找麻烦的是谁，容貌的改变并不能掩盖原来气息。 基于某种默认协议，他不会主动去找星盟的人的麻烦，但既在阴暗城出现于眼前顺手而为未尝不可，只是没想到有人会舍命护着。 至于后来。好一个弥天大谎。 他眼底深处不期然地席卷起狂暴的怒意，瞬移过去，一掌便要落下。 不过蝼蚁...... 然而微光闪过，攻击落空。 安瑟在近处现身，刚朦胧地瞧清人影，攻击已至身前，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揪紧却下巴微抬，唇角上扬，露出挑衅的笑意，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嗯，另多个方向。在她完成这一套表情的时间里。 球球主导的逃命能力简直无敌。 术业有专攻诶。 在没有任何停留空隙的瞬间十数次位移后，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了那种吞噬一切的来自灵魂颤栗的熟悉感。 在引力的牵扯下，自身仿佛消失于一片死寂的黑暗里。 她看见紧随而来的人，那一刻僵硬表情的定格。然后......手腕传来圈紧的痛感，耳际传入，“你找死是不是？！” 诶？ 她转眸看向寂静的透过镜片过滤的四周空间。 “那人呢？没逃出来吧。” 边沁没回，手上力度却加大一成，“你脑子有病？” “放开，掐断了。”安瑟怒目而视，“你他妈才有病！追什么！他身上有生物定位根本甩不掉我们追踪！杀不了你自个儿追个屁！老娘亏大了！” 怒气冲冲的吼声穿透耳膜，边沁气笑，“谁说我杀不了？！用得着你不自量力地插一脚？！” 安瑟听着气劲真上来了，猛地往上屈膝一顶，趁他吃痛闷哼退后两步，“人是我解决的，滚你犊子的不自量力！” 边沁冷不防她动手，还毫不留劲地专挑脆弱部位，一口气没缓下来，“解决？我看你是想连自己一道解决。” “你眼盲心瞎的看不到我好好的站在这？！跟我吼个毛线！” 死破球！ 哪里受伤了！这不是精力十足？！ 最后一句落下，一时没法接话的边沁情绪终于慢慢回落，却听对面冷哼一声，“你自己慢慢走回去吧，再见！” “......” 安瑟是想一鼓作气自己传送回去的，然而转身离开后，在心里叫唤了多遍，始终没有反应。 “死破球，给我出来！” 骗她还跟她耍脾气了是不是？！ 她......深呼吸一口气，语气稍缓，“球球，我要回去。” 再呼气，“亲爱的可爱的球球，我们回去吧。” “球球，再不出来我们协议作废了啊。” “我说真的。” 所有的话如石沉大海，没泛起一丝涟漪。安瑟抬眸瞅着无边无际的寂静深空，脾气缓落后，心里有些发毛。 虽然防护服会调节重力，但这样走也使不上劲，别提这距离...... 不带这么坑人的啊。 边沁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以为说完话后人会立刻传送离开，结果发现......只是慢悠悠地走路？ 所以，只是气话吗。 他思考一会，上前，“刚刚的，我不对。” 正暗自愁苦的安瑟冷不丁地被靠近的人影、耳际传入的声音惊了一秒，不客气接，“自然是你不对。我千辛万苦地过来搭救你，你居然冲我大吼大叫，好意思吗，怎么也得先感谢一句吧。” “嗯。” “要是知道你......”屁事没有，我就不忙着来了。 话出半句，被忽然贴近的拥抱截停，遂顿了顿，改为，“行了，我没让你以身相抵。” “是吗，真可惜。” “......” 边沁放开，改搭肩，笑道，“我们回去吧。” “我也想回啊，你说这个破球是不是......” 安瑟抱怨着，眼见突兀的微弱白鳞光一闪，启动了传送。 她一路心塞地回到前来迎接的战舰上。琢磨着怎么没一个听话不折腾的货，哪怕像阿蜜一样表面听话也行啊。 话说好好的唤醒人家都干什么了...... 诺亚现身跟前，“人呢？” “估计死了，尸骨无存。”安瑟继续往里走，“利娅呢怎么了。对了，别走，我还不知道人是怎么逃的。” “她能有什么事，有我看着。你们怎么把人弄死了，都说了留留留。” “留了一回，你们不是让人给跑了？”安瑟瞥眼，“还留什么。” “熟能生巧，懂不懂！”诺亚教育着，“我们可以一捉一放，放慢速度慢慢的玩死不行？这事能急吗？” “呵。你捉？” “......” 诺亚将目光转向跟着回来的人。 “不打算被关禁，别研究人形兵器的事，这原则不能被打破。”边沁如入自家地方，挥手让其余人退下，淡声道。 诺亚轻哼，“你有原则吗？” “......怎么没有。” 安瑟听着接上，“人形兵器？”什么玩意。她记得自己只想借助研究厉害的杀伤性武器，试验伤害值？ “别听他胡扯。我不过是想试验提高利娅的控制能力。” “结果？”安瑟微眯眼，瞅它。 “没开始啊。”诺亚无辜，“那家伙装死！还多得我机灵！提前带人逃了！” 说着顺便朝边沁指控，“你怎么不问问他，明明差不多实力，竟然看不出人装死！水得一批。” 最近是不是太放纵了？径直走向冰柜的边沁想着，头也不回地说，“你知道阿蜜现在在哪对吧，不如送你过去陪陪？” 在哪？安瑟跟着想这问题时，见诺亚眨眼消失在跟前。 ......溜了。 “在哪？”她问。 “上回的事，不是说了要关禁闭。”边沁只简单道。 哦。 安瑟若有所思地想着，转头找弗格去了。死不了......装备得改良啊。 关于破球，嗯不，可爱的球球，不说话了代表那什么条件协议是不是不用履行？！ 第三四五章 资料馆 然而...... 让城。 刚回来的，舒服地瘫陷在自家大沙发里的安瑟，突然就听到了之前千呼万叫也唤不出来的声音，“群星西区c03-9-0，顶层，你可以将我送回了。” “......” 这么简明通知？下命令呢。安瑟翻了一下身，没应，更是放空脑袋，刻意地没去想这个问题。 良久，没任何动静。 最终，还是心里搁不住事非得解决，渐渐心浮气躁的人蓦地挺腰坐起，“你真想回去待着？” “是你应下的条件。” “......行。”安瑟一边应付式地应下，一边打算开启超级模式再作最后挽留，“你看这里哪儿不好了呢，要不认真重新考虑，我一没虐待你二没......” “好。” 方开始絮叨的安瑟在迟钝两秒后闭上嘴巴，刚刚，听了啥。 “这是另外一个条件了。”球球的平直调子在她反应过来后继续传入，“我可以留下，但有具体要求。” 要求？安瑟忽地冒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似曾相识的环环相扣的进攻步伐？ “在刚提的地方，群星西区c03-9-0，顶层，r1储藏室，存放着一份资料，将它毁了，交易完成，我永不离开。” 你丫原本压根没打算离开！ 安瑟终于肯定了这个观点。什么回去休眠，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资料...... “只是一份残缺原件，不重要。” 谁信啊。 “于你们不重要，是一份设计手稿，属于我的。”在安瑟想着时，耳际几近同步传来回应，“很简单的事，你能进去。” “停，我现在没让你说话。” 更没让你偷窥我想法。安瑟抬手取下戴在胸前的传送球，像抛垃圾一样随手扔了出去。形成的抛物线在达到最高点时攸地消失，回到脖子上。 安瑟：“......” “我是在解答你的问题。” “不用了。我打算将你送回去。”安瑟说着往里扬声唤，“诺亚，别听墙角了，出来！” “干嘛。” “拿着，去找个隔绝信息的屏蔽容器装好。”银色抛物线再次出现，诺亚接住，“......” “傻站着干什么，远离我视线，我现在看见你们就想一起打包卖出去。” 好好的，它招惹谁了。自觉受牵连的诺亚冤枉地准备抗议，却见人已外走，“别跟着。”说完再向外面护卫吩咐，“留个人看着汇报。” “......” 重新出门的安瑟乘上飞行器，往群星方向而去。之前的行为不过是做个姿态，球球那妖孽级的干扰能力，根本不让人有独立思考空间，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这不成。 至于诺亚，谁知道它会捣什么乱，一起留下最好。 然后新提的那资料......想得再多，不如先去看看是什么再来衡量。 群星西区c03-9-0。 这是一座百层资料馆，主要是用作安全性的线下数据储存和收藏，分为开放区和不同层次的限制区。 她被拦在了顶层之下。嗯，谁说很简单的事，她能进去？！ 想想，安瑟还是联系上了同行回来的，大概正在不远隔壁休息的家伙。如无意外，球球指的她能进去的意思只有这样。 等了不到三分钟，人便出现在眼前。 “谁让你来的？”边沁有些无奈地看她，“上面是绝对禁区，不能进。” 果然。 “就是看看。你陪我进去不行？”安瑟看他还滴着水珠的额发，“传送球原先是放在里面的吧。” “嗯。破球又想回来？” “......它大概喜欢这里？我看看再决定。”安瑟稍顿了下，没提别的，顺着意思回。 “你可以不应，除非你自己不愿再带着。”边沁似想到什么，“你交换了什么条件？” 你好意思问吗？ 安瑟瞅他，“套路？它以前也跟你们这样提？”既然是使用者，很容易猜测到以前他们或许都在身边带过一段时间。 “嗯，当熟悉并愿意跟人说话，但同时又不喜欢跟着某个人的时候，就会提出要回来。” “你说我可以不应。” “可以。它不会逃，关键时刻也不会掉链子。当然一般时候也得不介意它有时灵有时不灵，且因能看透心思，在刻意折腾的时候会比较考验人的神经，” “所以到头来你们谁也不愿带着，又因极其重要，干脆顺着意思留在这里镇守总部了？” “差不多。” “为什么说不会逃。” “可能是随时可以，但从来没有。” 嗯这个理由......很感人，难为你们推理得出来。倚在门侧的安瑟眼里闪过一丝异光，接着若无其事地敲敲紧闭的白色金属门，“进去看看？” “我说了，上面是绝对禁区。”边沁不为所动地再次拒绝。 “我又不会偷东西。而且，你不是跟着一起？” “不行。” ......死破球，怎么说的很简单，她能进去。若是一般的事可能也就放弃了，但这回，且眼前人如此坚决的态度，倒引起了安瑟强烈的兴趣。 到底有什么东西啊。 她重新问，“我是坏人吗？” “......” “你们答应过全资料库对我开放的对吧，没提过有例外情况，你们现在是骗人？你们骗我对吧。” “这里不算。” “怎么不算了。顶层明明也是资料馆的一部分。” “里面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没看过怎么知道没有，万一你们遗漏了什么，而我又恰好知道的呢。” “......”边沁看她一副明着耍无赖的，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只好主动将人拽过来，“里面没什么好看的，要是无聊我陪你出去？” “我在跟你讲道理。”安瑟白眼，“谁想出去啊。” “你现在哪是讲道理。” “你倒辩驳看看。” “......”边沁静看她，“那你先说说为什么一定要进去？不是敷衍的。” “我就是知道了想进去看看啊。而且你那么坚决，我更好奇更有兴趣了不是。”安瑟认真地回。 这个，还是他的错了？ 边沁垂眸，思考着强硬地带人离开会导致人发飙的几率，之前那发狠的样子顺便飘过脑际。 里面到底有什么吸引她的？ 第三四六章 真正意图 安瑟见他没回话，也不催促。 如此静了半会。 边沁看她气定神闲地等着，最终扶额无奈笑，“待会别乱跑。” “好。” 验证身份后，白色大门往上升起，露出继续往上盘旋的阶梯，淡弱的冷白灯光投射在全景壁画上，有种幽幽深远，与下面的柔暖是完全两种不同氛围。 以至于安瑟真正踏足顶层时有霎时的怔愣。 太普通了。 她心里还不由自主地提前作了某种期待、视觉的冲击诸如此类。 有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陈列架的高度高了些。一排排足有十米高的半米宽暗金属架子铺满于视线之内，呈齐整平行线状延伸出去。 空阔，高远。抬头望去有种很自然的渺小感。 安瑟打量了十来秒，慢慢朝陈列架之间的其中一条通道走去。架子的每一层每一格都设有透明玻璃层，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可以轻易认出的实体书籍、储存盘、生物标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奇形怪状的类似标本体，破烂零件或完整器械等。一样一样，像随意的空位放置，看不出是如何分类，也没有标签。 她看了眼，再似有所感地看向长直通道通向的尽头，有道白色人影缓缓出现在视线内，以似丈量过的距离迈着步伐。 “仿生人，看守者。”边沁顺着她目光看去，“只对入侵有反应。” 安瑟闻言点了下头，再问，“这里隔绝信息传递？”她发现自进了这里，随身的设备系统没了显示反应。 “嗯。” 没有再多问，也没有随意地打开摸摸看看，安瑟随意地安静走了一会，心里对整个区域的空间划分、布置等有大致概念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想了想，回转身，“这里没有隔分出来的内室空间吗。” 一直落在后头稳步跟着的边沁微摇头，“没有。”见她一反先前常态，一路漫不经心地没对所有东西感兴趣的样子，续道，“为什么这样问。” 安瑟瞧他不以作假的神色，轻轻耸肩，“或许觉得，该分。” 破球明明跟她说的是，群星西区c03-9-0，顶层，r1储藏室？ r1室...... 哪里理解错了？她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边走边想了片刻，同时浏览着视线范围内可看到的物品，忽地停下，伸手摸上冰凉的玻璃层，打开，取出一本稍显泛黄的本子。 随意但不凌乱的书写字迹标注，附带简或繁的勾划草图，这是......类似滑翔翼一样的东西。 略略地翻了数页，安瑟放回去，抬头看向最高上方。 足有十米的高度，自然无法看到上面放的是什么。她微微眯了眯眼，往紧跟的人挪两步过去，一只手挽上胳膊，另一只手向上指去，“看看？” 高阶以上才能利用引力微子实现短暂停留空中的能力，她嘛，嗯，得借点助力。这里却没发现梯子一类辅助东西。 边沁看她轻挽上来的姿势，再看一眼上面，想想之前随意浏览的态度，往后搭上腰际，身形一晃停至最高处。 安瑟定睛往下瞧去，一眼便瞅着了在陈列架顶端上方一侧的细小刻划标签，额角不禁抽了抽...... 离得最近的是f2/3，g1/2/3/4/5，h1......百列......她心里算计着，动动手臂，“前面一点看看。” 这时的边沁，终于肯定她是奔着某种目标来的了。刚刚是下面没有标签看不清分列的缘故吧。 “慢点下去。” ri，没有隔离分室就只能是这里吧。安瑟定眸浏览着，心里默念着资料，设计手稿......高处没有，最终她仍是站回地面，手指再次从冰凉玻璃上划过，打开，取出一装订成册的厚重大本子。 整面r1陈列架，就只这一份近似手稿的物品。 但翻开并不如所想，而是打印而成的彩色工整图文。且粗略看开篇是详细的人体研究报告，研究对象的外貌很熟悉，这是列入历史类、星战类教学，在全星际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即便已死去不知多少年，同领域上至今仍寥寥数人能与之比肩，亦是星盟的创始人之一。 她一托一翻着厚重大本子的手微顿，下意识抬眸看向搁置在旁边数个格子上的，切割成一块块的人体标本，这些跟刚一眼浏览过的图片一样。 也就是说，这些标本的拥有者是......安瑟被晃过的念头惊了一下，猛地偏头看向边沁。 “你想找这个？”边沁脸色如常，“看过最好忘了。” “老实说，原本不是。” 安瑟轻轻摇头。但想想，还是席地而坐，打算一页页地翻看。 到现在，她忽然发现，其实破球说的每一句话，没一句是完全真实的，基本偏向于，半真半假。 说她能轻易进来，现实是，这样严密的地方硬闯不可能，但考虑借助别人也算容易； 说r1储存室，没有，是不是等同于陈列架有待验证，与之紧密相关的手稿同理； 说找到资料毁掉，但考虑第一点，借助别人得考虑别人也在场，随意在眼皮子底下毁东西几近不可能办到，若转换为仅找到，顺便看看，倒是轻松。 忽略看去更真实的细节，将关键信息提取合成是，进入顶层r1，找到资料。 若猜测正确，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破球让她看看手上拿着的这本东西？！ 只是，为什么。 她边翻边想这个问题。 顺便莫名有种后背发寒的诡异感。如此人物背地里被当作人体研究，研究结果作为绝密资料收藏，肯定相关的不是好事儿，再联想一下，这里面百列陈列架，若每样背后都代表着某种颠覆性故事...... 嗯，心头瞬间阴云笼罩。 边沁跟着席地坐在身侧，看她专注地翻书。 这里面内容他自然看过，说起来与目前的调查事件有些相像地方，但实际并无多大参考价值，根本性质不一样。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边沁看她忽然间变得苍白的脸色，觉得不对，“怎么了？” 话正出口，便见人闭眼似失去意识地往后倒靠。 第三四七章 我是谁 安瑟脑袋一阵头晕目眩的空白，隐约的呼唤仿佛从遥远天际传来，直到胳膊的疼痛感盖过这种恍惚。 清晰的面容放大地映于眼前。 “还好？”边沁见她睁眼后茫然的眼瞳渐恢复焦点，紧提的心稍松，“怎么了。” 厚重的沉甸感仍压在大腿上，安瑟双唇微启，顿了数秒后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边沁视线从她脸上转到搁着的资料本上，眼神沉凝。然这时一双手绕过来，埋着的头抵在一侧肩膀，“送我回去。” 上一回见如此模样还是在基地时。他几乎是以身体的本能反应将人抱起，再听得，“不了，先去你家吧。” 刚转身的脚步停顿，再前走，“好。” “这里，有来访记录吗。” “我会处理。” “那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低低耳语声继续贴着皮肤传来，边沁一瞬转出，出现在下一层升降梯前，闻言静了数秒后应下，“好。” 安瑟没再提其它。 与外表表现的脆弱姿态相反的是，此刻的她，在清醒后一颗心如泡在冷水里有着极度的清醒。她环着颈肩的手略收，“谢谢。” 群星生活区西区a01-0-3，顶楼。 宽阔的大平层，如以前来过看到的一样，安安静静的，并没多余的人，也没其它声响。安瑟站在落地玻璃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让城外逐渐亮起的灯火璀璨。 一只手从旁边递来剔透水杯，她接过，喝上一口，滑过淡淡的清凉酸甜味。 边沁后背靠窗，看她，“饿吗，我做饭？” 安瑟听着转眸对上视线。 “别怀疑，能吃。”边沁瞧她没什么表情的意思，继续说道，“你来这躲清静，不是站着看看风景就走吧。” “我记得我们今天刚从外面回来。你厨房里怕不是空的。”安瑟手指摩挲着杯面，终是开口，却不是接这问题，另外提道。 “这不算事。” 边沁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外走，“等着。” 安瑟没拦，从背影收回目光，再落到外面。没多久，耳际通讯器传来诺亚嘀咕声，“破球让你干什么去了。” 那楼顶层有什么东东，人往那直奔过去再出来后似乎哪里不对劲？ 偏又死活问不出来。 安瑟清淡回，“没事。” “为什么不回来。” “你们太吵。” “......”怎么可能！！！诺亚暗自腹诽着，却回，“那你好好在那边待着，不用急，我会替你好好训球的。” “嗯。” 嗯？！诺亚思考这回答暗含的状态实与平日反差太大，那边已直接掐断了通信，“......”得，果然不对！ 再继续静静地站了半会，直到不远处隔墙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安瑟被动地听了半刻，慢慢步去。 “真能吃？”她停下，倚在门边，看着里面在有模有样地干活的身影。 边沁将调制完成的小肉排搁进烤炉，待启动后转身回道，“你可以来帮忙。” “不会。”安瑟轻轻摇头。她统共连厨房也没进过几回。 “我告诉你。” “没兴趣。” “或许你该客气地试试。” “也没兴趣。” 边沁看她几近无表情地接连拒绝的样子，笑道，“那我邀请你继续观看？” 这回，安瑟点了下头。 莫科拿萨小肉排、水煮冰鳍蓝鱼、白玉蔬果沙拉、青葱酱面......等最后成品一样一样端上桌面，安瑟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没评价。 说起来，她身边都是能简则简、懒折腾也不好吃的主，包括自己。许久没有......想到许久这个词，她下意识地刹住了。 记忆也不可靠。 边沁看着似乎圈在自我世界里的人，没问什么。在始终猜不透哪里不对的情况下，自作主张的行事大致上很容易踩雷。 空气里保持着一种安静。 默默地吃完，再默默地看人主动收拾，安瑟转身窝回客厅沙发上。 很快，身侧罩来一道影子。 边沁紧挨地面对人坐着，一手搭在沙发背上，“想干什么？你的发呆时间差不多能结束了。” 安瑟转头凝视数秒，开口，“嗯。陪我睡觉？” “......” 边沁对上她平静的，毫无波澜起伏的眼神，接上，“在这之前，要不要陪你洗澡？” “嗯。” 嗯什么。边沁拍了拍脑袋，“现在脑子开始抽疯了？” 安瑟头微偏，“没。刚在想，人生不易，不如及时行乐。” “......”要不是这人从资料馆就表现得极其不妥，边沁说不得会顺着产生某些旖旎心思，但现在，他再次重重揉了揉发顶，“别给我打哑谜。”说着再道，“相信我，无论你发现了什么，我能保护你。” “如果我说......” 我可能，不是人呢。安瑟想着，接道，“我刚才说真的，那不是人生至理名言吗。” “真什么，别跟我玩火。”边沁放开手，嗓音带上一丝低沉，“也别考验我定力。” 安瑟轻轻耸肩，来这后第一次露出些许笑意，“行吧，是你拒绝的。我一向不勉强人。” “......” 我也是脑抽了吧。边沁正郑重地思考这个问题，见人已经站了起来，往里走去，落下一句，“我真去洗澡了，给我放衣服在外面。” “......”边沁确定，脑抽的一定是自己。 大水流从顶喷哗啦落下，安瑟抹了一把脸，将掩脸的长湿发丝拨至脑后，闭上眼微昂着头，对着水流任淋着半晌没动。 她其实早想过这个问题的，只是......超脱了认知范围。 平行世界的确没错，但在所有世界里有脱离再依附的灵魂吗，没有。她大概，从来都不是她。 所谓灵魂，不过是脑神经活动产生的一系列电信号，如果肉体被搅碎，在黑洞这种特珠环境里，所有信息是不是会被禁锢在里面，不会以光速衰减消散，甚至于被某种无意识生命体接收？直到在漫长的岁月后被释放？ 她只是重新钻进了某个时间维度上的点，不是在自然地过着时间流逝。 如果，她的记忆非她，她的基因同样非她，那么，她是谁。 真好笑。她前几天在被别人质问时还有所感叹，转眼轮到自己思考这种所有哲学流派的终极问题？ 她想着，还是难受地蹲了下来，听着巨大的水流声哗啦地响于耳边。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叩叩地加进来，“不用我去抱你出来吧？” 边沁侧身倚在门上等着，手指持续地稳稳叩击，直到耳边传来隐带低哑的一字，“滚。” 第三四八章 炸了吧 他当然没滚。 大概再等了五六分钟，方见着浑身似冒着湿气的人从里面出来。湿漉漉的披肩发，穿着异常宽松的长衫。 安瑟见人还在，停下脚步，如常道，“容我提醒你，这里下方地属商务区，让人送衣物上来花不了十分钟，你准备的是什么啊。” 边沁听着放松地笑了笑，伸手扯过她手里拿着的毛巾，盖在头上擦着滴水的湿发，“他们进不来，况且，我的也是新的。” 安瑟没动没躲更没夺回来，“进不来你不会出去。” “不放心。” “那刚刚食材怎么来。” “......吩咐别人。” “所以？” “你这样也好看。” 安瑟听这无赖的回答没再接话。半会后，见人把毛巾随手扔回去，她拨了拨半干头发，“我睡哪。” 边沁看她恢复如常的看不出异样的模样，“不是还让我陪你睡觉吗，自是主卧。” “你拒绝了。” “没有。我回头寻思着，勉强只算拒绝后一样。” 在这似随兴所至的调笑语调下，安瑟无异色地点头，“嗯。”说罢转身往廊道尽头房间走去，主卧她倒是知道在哪。 边沁反应稍慢地看了背影两三秒，方落在后面跟着。 踏入房门，安瑟看向深灰大床，四面简约的主墨色调墙面，拉上大半的深棕布帘掩盖了大半落地窗，透出些许阳台外景。 感应亮起的灯光带着暖橘光泽。 除此外，极简的陈设没什么多余外物，显得特别空落，有种游离于生活之外的冷淡气息。 打量过一眼的安瑟，回头道，“忙去吧，没你事了。” “我不忙。” “你确定？”安瑟眼眸微眯。 对视下，便见人蓦地上前贴近圈上后腰，话音低沉，“你欺负我。” 纵然心情不好，这能清楚感受的某种莫名委屈也让她下意识地笑了下，然后回，“你身上有油烟味。” “......”边沁哑言。 虽被嫌弃，但从刚才到现在的默认行为反应，隔着衣料的躯体温度......他贴着的手心摩挲了两下方勉强松开，“好好休息。” “嗯。” 瞧人转身离开，安瑟走至窗边，拉开半帘，看着外面浮出清冷的思考之色。 ...... 出门的边沁重新出现在资料馆顶层，站于r1陈列架前，拾起尚扔在地上的资料册。 想放回去的手停顿了下，打开，一页页地翻过去。 哪个点有问题？ 基因改造，克隆体，时间悖论，记忆植入，异常能力，还是那些具体冒险经历......把所有一切在脑海里理过一遍，良久后，放回原位。 然后走到暗室终端系统，将所有过往来访记录从程序上彻底删除，再重启。 当全部完成，踏出门外时，便见着堪堪出现的身影。奎勒打量着他，“你不会偷东西了？”系统重启是每个人都会收到通知的。 “对，我搬空了。”边沁说着，不快不慢地拖着步子往下层走。 奎勒自是没再进里面查看，转身跟上，搭上肩膀，“悄悄回来也没找我露上一面，你真够兄弟。” “没空。” “我有空。说说今晚去哪吧，我伪装同你一道出去。” “家。” “转性了？去你那不如回我家。”奎勒再问，“你回让城真有事？我在这里也没听到什么消息。”话落瞬间猛地想起什么，拍拍，“你不会是追着别人回来的吧。” “还有什么事赶紧说，我闪了。”边沁看了眼往下掉的数字，懒声回。 “我想起也很久没上过你那了，今天正好。” “你真想去？” “她真在你那？” “你什么时候有闲心了。” “那你什么时候玩真心了。” “我从没说过这话。” 停下门开，奎勒跟着走出升降梯，“用得着说吗。”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笑，“对了，不如明天带她来我那串个门。我家小虎妞不知为什么好像很喜欢她，上回等我回去后跟我哭得要死，明明她老爸厉害多了。” “我讨厌孩子。” “我不是请你。” “再说。走了。” “......” 卧室内。 安瑟半趴在床上，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拨动着缩小的全息球体，想着合适人选。她需要回达卡拉星找个答案。但她身边总不缺人，自己特意跑一趟动静太大，若找别人...... 别人。 想了片刻，她终是给弗格去了通信，“你在哪了。” “有事？”弗格听她幽幽的声音，“我到了阴暗城。” “嗯，有事，我快死了。” 死了还得做成研究标本那种。安瑟暗自补充着后半句。 弗格听着却笑，“你又闯什么祸了。” “没有。但我就是快死了，你还笑。” “......行行行。”弗格无奈回，“所以呢？你想干什么。” “你来找我。”安瑟说着，“嗯，还是不了，我让诺亚去找你吧。” “好。” “我们前几天杀的那月儿，你记得吧。”安瑟滚过一圈，盯着天花板。 “我没杀。” “......你对人家没歧视吧。” “你要我回答什么。”弗格不明所以地听着这不知绕了多少道弯的发散性问题，“跟我有关系吗。” 太没默契了，安瑟郁，“你变蠢了。” “......”弗格想了想，问，“你心情不好？” “废话。” “不会这么快又失恋了吧。” “......”这什么联想力！！明明说的我要死了。安瑟白眼，“你把天聊死了。就这样吧。” 挂掉通信后，不用她主动再联系，诺亚的声音自觉地响在耳边，“要我去找他干什么。” “我突然发现，你和破球才是绝配。” “别跟我提它，这破东西竟然能屏蔽掉自己在睡觉！什么东东，有病！” “......”安瑟揉揉额，“带上它，接上弗格，去达卡拉星替我找一样东西。” “那鸟不拉叽的星球有什么。” “尸体。” “......” 安瑟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具跟我相同基因的尸体，让弗格验清楚死因，如果有时间，跟我有关系的人都翻出来验一遍。然后，把整个星球给我炸了吧。” 那边静了两三秒，蹦出一句，“死破球！居然不信我！” “......”这个是重点吗。 “行了，等我消息。”诺亚气冲冲地说完，挂掉。 “......” 安瑟盯着天花板，想想，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丝笑意。 第三四九章 暗战前夕 回来后重新洗过一遍澡，确定什么油烟味儿都没有的边沁，看着床上盖着一半再把另一半被子团成一团搂着睡着的人，沉思。 这样真的好吗。 他盯着那团被搂着的被子，站了片刻，最终只得认命地无声爬上去，躺在作为分界线的团被的另一侧，听着细细的均匀呼吸声。 这个美好而又不那么美好的夜晚。 安瑟是自然醒来的。 昏暗的全遮光环境下，她看了眼时间，确定是第二天清晨后，伸了伸懒腰，重新闭上了眼睛。 直到感觉旁边轻轻的压床声，和被拽过去的被子。 “干嘛。”她没睁眼，只双手跟被子作着抗争。 “你怎么能以一个姿势将它搂一个晚上。”边沁将它正常地盖在两个人身上，伸手将人抱过，“搂我不好吗。” 安瑟闻着他身上别的味道，“你干嘛去了。” “你说呢。” “嗯，一个有烟火气息的男人。”安瑟头埋在胸膛上笑了笑，“你没问我想吃什么。” “我问了诺亚。” “典型的卖友求荣。” “嗯。“ “你打扰了我美好的回笼觉。” “我觉得你够精神了。”念想了一夜终于把人抱严实，边沁声音低哑地说着，“能幻想一下我有多可怜吗。” “没，我觉得你很幸运，真的。”安瑟拍拍他后背，“放开，我要起来了。” “等一会。” “你......”安瑟正说着，便听得耳际通讯器传来紧急通信请求，这是？她神色瞬变，接通，“出现了？” “是，头儿。在彼木洲，帕里星。” 帕里星......安瑟微眯眼，吩咐，“按原计划盯着，等我指示。” “是。” “怎么了？”边沁跟着坐起来，看她。 “我不是说过，会将跑掉的重新抓回让父亲玩。”安瑟爬下床，看他，“我一直以为更大的可能是利娅的努加星，这什么预言之地啊，一点都不可靠。” “哪？”边沁言简意骸地问。 “帕里星。” 阿克的故乡。 当初在基地里，弗格、利娅和阿克，都是来看过她的，以关系的亲密度推断它们逃离后选择复仇的地域，所以安瑟将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排着研究组人员所在地方，都列入特别监视地。 从一直的观察猜测特别是利用舆论那一战来看，安瑟几乎肯定它们的思维方式很大程度上来自源于己方，来源于那一场规模宏大的送人头行动，所以它们有着人类在险境时暴露的一切性格弱点，暴戾、狂躁、多疑、狡诈、狭隘...... 只是，竟然是阿克那里，因她当初表现得太糟糕了吗，可那会从没想过它们还能逃离出去。 边沁看她绷紧着一张脸说完便转身外走后，下床，手上刚拿上被子，便看见重新折回的人，冲他瞪眼，“还慢悠悠的整理什么啊，你能快一点儿？” “......” “去将早餐打包好，我们战舰上吃，别浪费了。” “......” 边沁看那叮嘱完重新消失的身影，想了想，笑，扔下手上被子，慢悠悠地往厨房而去。 二十分钟后。 待命的成员看着头儿在前面风火地大步走着，后面首领不远不近地跟着，双手端着一只黑色的......锅？ 是锅吧。 他们猜测着，彼此交换了一下怀疑的眼神。 这是有什么神奇作用的伪装道具吗？ 下令启航后，安瑟舒出一口气，回头坐到椅子上，尝了一口绵绵粥香，“我们还要商量一下具体战术。” “诺亚呢。而且，传送球？”边沁发现并没有前来汇合的身影，问。 这也是不凑巧啊。 安瑟淡定回，“我放它们休假了。” 边沁自是没将这话当真，却也只道，“你起码随身戴着传送球，要是遇到危险不打算逃了是不。” “没事，这不是随身带着你么，后面还跟着一堆人。逃什么啊，谁上揍死谁。” “......” 安瑟想起什么似的继续嘟囔着，“话说这俩货哪回遇上那些东西，不是只有死机和装死的份？！绝对的大坑啊，不可靠。” 说着不忘提醒，“到了地方别乱跑，好好当个称职的护卫，知道？” 边沁看她一副语重心长模样，衡量着，“有报酬吗？” “这个......”安瑟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锅，“下回你做饭我收拾？” 下回啊。边沁点头，“成交。” ...... 帕里星，彼木洲邻近的滩湖岛。 一只展开双翼的庞大绿间黑纹兽影从半空俯冲而下，落在地上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阿克站在原地，拿手遮挡了一下双眼，微微眯眼看小丫头从兽背上利索跳下，再奔跑着扑过来，“阿克哥哥。” 莫小莉唤着，再蹭着道，“我想你了。” 这模样语气，活脱脱有种小阿瑟的即视感。阿克拍了拍头顶，轻声回，“我也想你。” 嗯......莫小莉抬头，眨眼，心里轻叹，哎，怎么办啊，她果然还是觉得阿克哥哥温柔多了诶。 好愁。 真愁人。 阿克看她皱紧的五官，“怎么了？” 莫小莉摇头。 “怎么一个人来？不是说送东西的吗。”阿克继续问。 “他们在后面跟着，快到了。”莫小莉低头瞄了眼他右手融合进尾指的银环，伸手牵上去，“你这几天什么事儿也不许干，我去哪你陪着去哪的对不对？” “嗯。”阿克应着，问，“但为什么要来这里？” “只有这里是认识的啊。”莫小莉异常认真地回，“是特意跟别人调换了地方，来你这送货的。” 阿克觉得哪里怪怪的，“这是什么工作。” “假期临时工。现在负责我生活的哥哥是个坏蛋，老说孩子不小了要自食其力，然后我零花钱没了，再然后只好自己找活干了，不过好在我聪明会走后门。” 嗯？ 阿克回头思索着。 这丫头在说谎。 现在负责我生活......走后门......特意跟别人调换了地方......运送的东西是“s-t指环”，全星际新通用更换的身份标识。 我去哪你陪着去哪...... 他重新开口问，“你想去哪玩？” “不能乱跑哦。嗯，要看着东西一个点一个点的送过去，你陪我，然后送到哪我们就去哪，顺便看看附近有什么。” 莫小莉晃了晃牵紧的手，“你说好不好？” “嗯。”阿克垂眸看她，“好。” 第三五零章 出现的人 差不多同一时间，安瑟已直接现身在隔壁的彼木洲。 彼木洲是个大洲，常驻加流动人口近三亿之数，有着大都市标志性的热闹繁华。这里许不是好的潜伏点，但是是一个适合斗智斗勇的地方。 到达时天色尚早，一行六人在酒店落脚歇息半天后，于天色擦黑时，步行前往百米开外的浮游体育中心。 沿路都是挤压式的熙攘人群，打扮鲜亮的少女们拼命地往前挤拥，企图离外场更近一些，不少警力正在吆喝着维持着秩序。 安瑟他们直达隔离开来的贵宾通道，畅通无阻地进入内场。距离演唱会开场尚有半个小时，能容纳二十万人的环形会场俱是满满的身影，热腾腾的嘈杂扑面而来。 安瑟在前排中间坐下，手里转动着发放的应援光棒。 而靠着左边落坐的老贝，皱眉环视周围，其他紧挨落座的下属俱维持着差不多表情，与现场众人形成强烈反差。 倒是边沁状态轻松地倾身凑近，“邀请我们看演唱会却不送票，是穷吧。” 安瑟瞟眼，接上，“连脸也不敢露的货色，别要求太高。” “不知道是不是真货。” “假的更好，给我们唱唱跳跳啊，多卖力。” “长得丑了些。” “......好吧，有点。” “要不待会让他表演个狗趴屎。” “诶当场找我们拼命怎么办。” “放心，一根头发也让他碰不着。” ......尽管私语的音量低，以老贝耳力还是轻易地隔着嘈杂声听着清楚明白，正视着前方舞台上空投影下的眉目如画的和煦少年，皱着眉头的脸孔抽了抽。 就算是可能在被无形监视着，这样的对话能气倒人吗。 两人继续亲密地靠一块调侃着，底下掩盖覆搭着的手则轮流在手心比划着。 “他不丑。” “！” “六个。” “看？” “嗯。” “谈判。” “可能。” ......安瑟心神一分四用，边说话比划，同时看着eva投影出来的不同角度的全息会场图，思索着可能出现状况。 她能从多重监控发现对方形迹出现在彼木洲，但不能确认具体数量。且行至半途，便收到邀请。显然的，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在被掌握中。 诈死在前，逃离在后，知道她没死也很正常。能够学会反监控，这种成长速度，也很好。而被发现了没逃，无非可能一是有所求，二是无惧，三是本就故意为之。 雾里看花，不清不楚的猜心之局啊。 真击中她的最大爱好。 会场灯光一下全熄灭，四周慢慢地，从无至有地出现忽闪忽闪的星星点点，布满整片视线，如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夜空苍穹之下，绝美梦幻。 一浪比一浪高的疯狂尖叫瞬间钻进耳内，震动着耳膜。 安瑟抬头望着中央如天神下凡一样的美貌男子，轻喃，“这也是在用生命追星哪。” ...... 遥远之外的达卡拉星。 弗格走在赤色贫土大地上，拧眉看着沿途风化光照侵蚀的垃圾山，最后在一栋摇摇欲坠的小楼前停下，打量数秒再绕到屋后。 早已开始执行任务的机械人已将一具成年男性骸骨挖出，再迅速地挪移到最近的探测点，继续着尸体挖掘工作。这一片地域上，无数的相同机械正在重复着同一流程，只有在简单判断骨龄符合设定时发回回馈信息。 诺亚在一旁站着，跟着看专业医疗辅助系统在扫描分析下得出的数据。 这里的人，病死是主因，饥饿造成的虚弱是次因，这具也不例外。 “同步清理掉。”弗格从投影数据上挪开目光，看向诺亚。 “我知道。”诺亚嗯哼着，“这鸟不拉叽的地方，也就她当初还有闲心，费着功夫要拿回手上。”虽现在正能光明正大地处理。 弗格没接这废话，转身继续往其它地方慢慢走去，这个荒凉的空余骸骨骷髅的死境。 有大致方位的搜索是很容易有结果的，没多久，在他眼前呈现的是一具分析死于十九之龄的少女骸骨。 基因检测......他扫过，然后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向空气中渐渐形成的身影。 陌生的脸孔，面无表情。 彼此对视着。 在地面的骸骨蓦地无声燃烧起来，发出冷白幽蓝之色。诺亚收回手，打破平静，“它五阶了。” 这段潜伏期成长得似乎不错，如无意外，以后出现的所有复制体，实力俱在五阶以上了。数量要是足够...... 诺亚心情一瞬不好了。 弗格神色不变，维持着一贯的优雅之姿，“只你一个跟着？” 对面收回视线，“是。” 话落，身旁再出现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接上，“我就可以。” “新能力？分身还是什么的？”弗格继续淡定地闲话着，同时朝诺亚瞟去，“你怎么没倒下？” “你奶奶的才倒！”诺亚气，“这里毛的能量都感觉不到。” “冒牌货？”弗格再次前看。 对面人继续回话，“不是。” 这东西是不是蠢。诺亚暗自嘀咕着。 ...... 努加星，海底城市。 身处办公室的利娅抬眸看着前面同样突然从空气中现形的身影，表情清冷，“有事？” 曾经极其熟悉的脸孔，扬起一抹微笑，“嗯，有事。” “要是让阿瑟看见你这副面孔，肯定想直接揍死。”利娅身形不动地继续坐在椅子上，“不过，你遇见的是我，我没那么暴力。” “你们，谁也打不过。”对面女子回。 “这种自傲不好，显得格外愚蠢。”利娅说着，“现在还不想动手的话坐下吧，我不喜欢有人居高临下地跟我说话，抬脖子费力。” 女子低头看了眼前面椅子，依言地伸手拉出来，落座。 “你一个？” “不是。” 利娅异眸微动，“其它同伴呢，来一回偷偷摸摸的，是不是太怂了。” “不在这。” “在哪。” “你晚些会知道的。” “是吗。”利娅打量着，“你现在表现不错，像人。” 对面女子依旧保持微笑，“不，我们是神。” 利娅平静回，“也行。有目标，是好事。” 第三五一章 亲切交谈 彼木洲，浮游体育中心，演唱会现场。 “嘘，安静。”在鼓动耳膜的声浪里，现身的少年食指轻搁在唇边，清润的嗓音透过会场扩音器传至每一人耳朵里，“再吵，会死的。” 邪异的表情同步上方捕捉设备，形成实时投影屏幕清楚地放大在每一角落人群的瞳孔当中。 会场沉寂了数秒，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尖叫。 “哇哦，好帅！” “小尼尼，我爱你！” ...... 安瑟头疼地揉额，吩咐，“eva，隔绝信号，通知外面的人封锁会场。” 她话刚落，中央场上少年右手一抛一执，黑黝手枪平举着，轻嗒声中，一连数人突然倒落在地。 鸦雀无声。 如常捕捉的镜头下，许多人只呆呆地盯着屏幕。这是什么效果？ 数只颤抖的手就近怀疑地摸向倒下的伙伴，然后，唇白脸青地摔倒在座位前，欲出口的呼叫压在心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少年没再管那些人，目光投向某个方向前排坐着的女子，“我们又见面了。” 安瑟回望，如常回道，“或许？你哪位？对了，我花大价钱从别上手上换来的票，你好歹给我唱首歌听听。” 少年往她那前走数步至延伸出来的台阶上坐下，“想救这里的人？过来坐，谈？” “没兴趣。” “你同伴？” 安瑟偏头看了他一会，点头，“好。”说罢捏捏一旁搭着的手，站起往前走去。 分不清虚幻现实的场中人看着再出现的女子，情景剧？ 然后不知谁忍不住的失声尖叫打破了寂静，再戛然而止。 恐慌在黑暗里无声蔓延。然后，视线内，一模一样的人影突兀地在临近过道里出现，喉咙仿佛一瞬被掐住无法呼吸，不少刚动弹的腿僵硬地回拢。 安瑟坐下环扫一圈，“欺负手无搏鸡之力的女孩儿们，你们就这点能耐。” “你来早了。” “打乱你们计划了？多不好意思啊。为什么不直接离开。” 少年陈述，“你困不住也杀不了我。” 所以知道她发现踪迹后直接等着？安瑟笑，“你肯定不是当初陪我困一块的，你比它们容易相处多了。我想想，你能命令你所有族员吧。” “我们是一体的。” “什么意思？” 少年一双冰蓝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回。 安瑟轻轻耸肩，“行吧。你看你们来了这么久，有名字吗？没名字我帮你取啊，不用客气，我一向聪明博学，你看你们经常用同样模样也罢了，连个称呼也没有多寒瘆。嗯，你刚跟我说又见面了，但我见了你们仅两回，我最早看到的是你吧，下回像这次一样别用我模样，我会生气的。哦，扯远了，就是名字，你看你们自称神对吧，那你可以叫神零啊，下面的就分别叫神一神二神三等等一直唤下去，是不是简单易记又能显示出地位，你觉得怎么样。嗯，你们最后一个能排到神几呢？” 场下一直绷紧着身体准备随时出手的下属们：“......” 这瞎扯淡的套话，是逗孩子玩吗。 边沁看着聚光灯下轻松淡定的身影，想起第一回在他们面前口若悬河的样子，目光带上一丝笑意。 会场内，所有人一头冒水地听着旁若无人的交谈，再看一眼通道上远远近近的，只要有所动作就痛下杀手的相同身影，拧着无法发信信息或呼叫的通讯器发愣。 谁来告诉她们怎么一回事？ 她们，是人质？ 这女子，又是谁？ 安瑟说完没听到回应，疑惑，“怎么，不好吗？” 肯定不好啊。下属们正暗暗替对方吐槽着，便看到对方点头回，“好。” 他们：“......” 我勒个去。 安瑟笑意盈盈，“零，你好。” 少年零点头，“嗯。” “那你们排到第几，容易记吗？”安瑟偏头续问。 “你可以自己看。”零回道，“我们这次目标依然只是你，上回你没死，那只能再来一回。” “诶。你们真记仇，这不行啊，心胸狭隘是大忌，知道吗。你们应该学学我们一些优良品德，比如诚实、憨厚、坦城、直率、正直、宽容啊等等，成了人，啊，不，是成了神，该有一些神的慈悲为怀。” 零点头，“我们在适应和改进。” “好孩子。” “所以，在你提前来这里后，我决定给你选择机会。” “哦是吗，说说？” “我们可以不针对任何人，这里的人、包括你的同伴都会没事。你只需要二选一，在这自我了断或一个人跟我们走。” 安瑟仍自若地笑，“跟你们走？去哪，会杀了我吗？” “不一定。” “那去哪？你们的秘密基地？” “嗯。” “听上去怪吓人呢。”安瑟说着甚是苦恼，“我都不想选，怎么办？” “你看。”零第一次挪开盯紧的目光，示意性地往外看。 混合的尖叫声从各个方向传来。安瑟扫了眼瞬间同时倒地的身影，再转回头，轻浅地笑着，“这有什么好看的啊。她们死不死与我有关系吗？” 场下听明白条件的所有观众，看着依旧笑意盈盈的女子一下子全愣了。 这，是人吗？难道不是受她牵连？ 这场上扩音器，谁都听得清楚明白，人家的目标只是她啊。 而且这人不是小尼尼，伪装的，她们的小尼尼肯定是......出离的怒火浮现在脸上，有人气急攻心下忍不住吼，“你这魔鬼，答应啊！” 刺耳的尖叫传入耳内，安瑟偏头，看了一眼，“杀了。” 应声倒地的身影透过实时动态画面映入每人眸内。 安瑟慢声道，“谁敢再给我多一句废话或动一下，后果自负。” 场下捏着拳头气愤的脸孔，噤声一片。 “好了，我们继续。”安瑟看向零，“你说我困不了也杀不了你，反过来，你其实也奈何不了我，不是吗，别给这种无谓的选择，别高估我的善良伟大。” 零简述，“你同伴。” “你可以下令试试啊。”安瑟笑，“你猜，我会不会有后手？” 空气里一时有些静。 第三五二章 谁入谁局 “我逮过你们一回，你们害我死过一回，说起来谁也没占着便宜，局势也没根本变化，我依旧想将你们归案，你们仍想将我置之死地。”安瑟重新开口，“我们坐在这里谈得再多都是废话，然难得出来了，赌一盘如何。” 零没有反应表情。 “海怪，魔方。”安瑟朝前排招手，然后精准地接过一个呈抛物线飞来的散发着柔柔光芒的深灰色四方体。 安瑟晃晃魔方，“知道它吧。” 零紧盯住，手指卷曲回拢，“赌资？” “不，这个算得上什么。”安瑟摇头，定眸直视，“我要你。” 说着将魔方抛去，零异样地接住。 “我们这只一个，现在在你手上。”安瑟身体前倾，拍了拍光洁脸蛋，“送给你当礼物。一个月为限，如果我们无法再次相遇，你不妨再出现带我走，如果我能再找得着你，你就留下来跟在我身边，如何？” 零没动，“你的可信度为负。” “诶诶不，你要考虑我的思之深切。那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想法肯定跟现在不一样。我看我那么珍贵的定情信物都送出了，这次分别后，我若再找不到你，你一定得来接我。” 零一时无法拆解这里面转折的深意。却对这种思维更有种饥饿感，要是圈养起来。 安瑟打断觉得心里毛毛的专注感，“怎么样？” 零点头，“这次不成，自有下回。” “就这么说好了。”安瑟啪的一下合上掌，“动手。” ......眼前瞬间光芒大盛。 电光火石间，虚幻的内景消失，环形会场外围壁墙轰的坍塌倒落，安瑟再现身时，已于十米开外，从上方俯视。 刚刚坐着的一方台阶，光芒变淡，露出丝线状半透方正囚笼。 里面倒着尸体。 “去他的五阶。”安瑟牙有些痒。她又不是有预知能力，自然猜不出这些东西的进展速度，还是诺亚那儿方才传回的消息。 老贝带她重新落到一旁，“可惜。” 安瑟收回魔方，环扫周围。外墙倒塌，所有人在震惊回神后纷纷死命地、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出去，中间间或传来戛然而止的尖叫和呼救。 人太多，不小心绊倒就是践踏。 半圈后，她视线定在其中一方被绕开的通道上，蓦地跳下跑过去。同样的方正囚笼里，倒着一个人。 “是晕的吧？”安瑟望向面对囚笼单手撑在一侧往里打量的边沁。 “我的身手用得着怀疑？”边沁转身抬头，手指轻敲侧壁，“等醒了可以验证。” 安瑟拍了拍他肩膀，“很好，这默契度还是扛扛的。” 她先前一本正经地瞎掰，主要无非在套话和拖延时间，寻找动手机会，顺便聚集焦点。零如果真代表能发号施令的那位，那待命的其它同伙只要速度、警惕性、反应力慢上0.01秒，就能留下了。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现场也没其他人，实力差距不够大。 边沁正准备回，转而道，“努加星。” “我知道。”安瑟手转着魔方，“该做的，能做的，已经做了。” ...... 达卡拉星。 弗格和诺亚两人稍显狼狈地避让着袭来的攻击，原本分布在各处的机械人听令朝中间围拢成一团，作着自杀式的阻挠，虽然伤害收效甚微，但一时间，霹雳四散的零件和火花，在空气中形成了大片的视线障碍。 等正在冷冷追截的男子察觉哪里不妥时，已刹那失去意识软倒，同一时间，光芒闪过，展开的半透囚笼已罩于其上。 远处，另一道身影自个失去支撑似的，跟着倒落，随后被另外隔离罩落。 停下动作的弗格，回转身望向来人，微弯腰行了一礼，“首领。” 杜兰德点了下头，“没事吧？” “没事。” 诺亚从不远处靠近，“我有事。” “......”杜兰德上下打量它一眼，“哪坏了？” “内伤。”诺亚轻哼着踢了笼子一脚，“蠢货，就这蠢样还想追杀我。” 杜兰德无言地瞧它背着手的睥睨模样，扫了周围荒凉赤土一圈，“你们到底来这干什么？” “自是勾引这蠢货现身好下手。”诺亚一瞬变得严肃，“我们是有道德底线和标准的，能在自家地盘就不危害别家的、能远离人群就绝对远离，像这种荒凉的无人烟的地方最好不过。” 弗格：“......” 杜兰德有些语噎。这话由阿瑟说他许会信，但这有劣迹斑斑前科的......“阿瑟让你们转这来的？” 弗格抢在诺亚前面应，“是。” 诺亚瞟眼，接着道，“我家传送球呢？” 什么时候变你家了。杜兰德取出抛回去，“带回去给阿瑟。” “当然。”诺亚理所当然地应，再低声嘟囔，“这不是怕你们拿回去不肯给出来。” “......”杜兰德一贯良好的脾气忍不住被挑得额角抽动，“阿瑟现在是我女儿，你说的我家，也是我家。” 诺亚神色怀疑地瞅上两眼，勉勉强强地点头，“好吧。” 弗格再接过抛来的球球，这东西要不是能自个半路消失去通风报信和接人，他还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瞥一眼还在故意挑逗的诺亚，他转眸看向囚笼。 心里作着推论分析。 ...... 努加星，海底城市。 “所以，我这里才是真正目标？”利娅直视着女子，眸色清冷。 “对。”女子微笑着，“若你们大人在，会容易出现意外。” 利娅正想着里外重重布下的防卫，它们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时，便见她站起，道，“已经开始了，再见。” 话落身影消失。 “出来。”通讯器内同时传来一道女声。 此时，广场、游乐场、大街小巷等公众地方，许多人忽地跟着抬头望向上方。一道道相同影子相隔着一段距离突兀地现出身形，脸上挂着一致的标准微笑。 声音清清楚楚地飘荡在空气中，“请记住，我们是新星域里被掩盖的真相，我们是杀戮与永生并存的，你们的神。” 无数人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没回神时，不知从哪里射出的光炮将不闪不避的人影从空中炸落，急忙闪避间再在眼前空气里发现同样人影在慢慢成形。 错愕，惊惧，和莫名的恐怖使心脏猛地揪紧。 席桑杀气腾腾地现身于空中，“数目？” “七，八......大概”，汇报的声音有些颤抖，“十万左右。” “按计划启动吧。”。 “传送所有人出来需要三十分钟，正在预备。” “不用了，直接攻击。” 这......身处超级旗舰时光号内的上将顿了两秒，“收到。” 第三五三章 宣示存在 攻击最终没有落下。 预热启动的高能黑洞炮在倒数发射的最后一刻被紧急叫停。眨眼将一方清空干净的席桑，看着横七竖八倒地再重新浮现的人影，收敛起所有表情，“你们的恐吓战术并没奏效。” 通讯频道里维持了数秒安静，接着幽幽一叹，“它们聪明了。” 寻常武器攻击无效，最佳办法只能按之前的，将整个星球毁掉被吞噬进人造黑洞里，这办法曾将它们吓退一次。 但实际上，在整个流程里，从粒子对撞制造、发射、毁灭至完全被引力吞噬，是存在时间差的，在这至少超过十秒的时长里，足够在真正启动后逃离。 也就是说，在不能将它们困住的前提下，单纯发动攻击，除了杀光自己人，一点用也没有。 安瑟盯着eva传回的努加星实时画面，脑里思绪快速地转动。 要说不同的地方，这回，始终没见过以往伴随着的，能影响任何设备的泡泡体光团，为什么。 努加星虽布置了大量防卫力量，但临到头来发现屁用也没有。不死，五阶，十万，这三个词合起来，只代表一个意思。 无能为力。 整个星际，将全部五阶的人集合起来也过不了十万之数。 总之今晚最大的感受，先是去他的五阶，再是去他的十万。 玩个毛线啊。 探底探底，这下真把底给探出了。 安瑟现在觉得选择努加星的意思就是明晃晃的一种公开宣示存在。那里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受到己方所有人重视，最无遗漏的监控，最完整的防护网络，数光年外，更有着超级旗舰的驻扎。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如能轻易来去，那还有多少个地方去不得。 且预言就是草淡。 受重视是因，那没有预言，是否代表没有现在的结果。 时间悖论。 办法，办法，办法......安瑟蹲下来，盯向囚笼里终于苏醒的人影，“你们困于人体本身时不能感知能量？” 利娅站在潜行艇上，目光扫过之处，俱是一片缓缓流淌的怵心赤红，扭曲倒地的密麻人影，和凝固的深重恐惧面孔。 在无法支援的地方，完全单方面的倒。 身旁传来回来汇报声，“已全部通知停留内室的上顶楼空地等传送了。” 利娅点了下头。视线落在恰好消失的影子，每人新嵌指环内都附有定位，能与对方区分处理。 “吩咐下去，把培育室里幽魂子虫全部放出来。”她开口道。阿克曾经利用它们暗杀过王室六阶的人，那用在这里也可以。 尽管弄不死，阻挡减缓进程也好。 “我们的人......”那些东西就是敌我不分。 “他们也逃不了。”利娅神色冷硬，“别废话。” “是。” 无影无踪的幽魂子虫的加入，使倒落地上的身影加快地推叠。利娅回到艇舱里，直线一路过去，直到看到在倒塌的大楼前现出身形的艾丽茜。 除了身在总部让城的奎勒，和另外分处两地的两人，剩余的四位首领全来了，或者说，除了席桑本就在这守着，艾丽茜、古温和查普曼刚从旗舰上赶到。 这是安瑟的全部后手。三个地方，她身边有调查组的人和边沁跟着足够，达卡拉星关乎某种私事，她只能撒娇卖萌地请父亲帮忙，至于努加星，她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出事，骗其他人千万得到场支援。 安瑟本是觉得他们闲着也是闲着，真没事到时再圆场，有备无患。是以跟零瞎掰那会是真正的淡定，在这种自认滴水不漏的安排下还能用同伴性命来威胁她，怎么可能。 但五阶跟十万这个远超意料之中的数目，让事情依然变得格外的惨烈。 利娅走下去，接过数个再度缩小成两个巴掌大小的里面一团血肉的半透方体......她现在是辗转着做回收工作。 艾丽茜在她及身后护卫扫上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消失于眼前。 ...... “是不能感知能量对吧。”安瑟瞧着并不吭声的人，再度重复问。 里面困着的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手指绞成一团，抬头望了一眼她后，重新垂下头颅。 安瑟忽地觉得这模样特别像只怯怯的小绵羊......幻觉是吧。 她转头看向边沁，“你不会将人拍傻了？” “......”边沁有些奇异地回望，“它们能拍傻？” 有这等好事？ 嗯......安瑟寻思着，放缓了语气望向它，“放心，我是好人，你看先前那会我跟你们老大聊得多愉快，还特意给他给你们起了名字是不是？哦，对，那你叫什么啊？神一？” 垂着的头猛摇。 噢有戏......安瑟话语更显轻缓温柔，“你听到邀请了对吧？我以后可能会去你们那里作客，所以肯定不会伤害你的，你想对不？” 头抬起，一双冰蓝眼瞳透出星点亮光。 安瑟笑眯眯的，“你跟我说会话，我放你出......” 话没完，身后响起了沉闷的噗噗声，紧接着，视线内原本怯怯脸孔飞快地变色，然后双手按上脑袋一扭，骨裂声听得头皮一麻。 安瑟蓦地转头，望向已倒地的五道人影。 海怪一脸阴沉地重重踩上一脚，“妈的。” 边沁冲她摇头，“手势指示。” ......行了，以后不指望小绵羊能现身了。安瑟回头特郁滞地望着脖子呈不正常角度扭曲的人影。 怎么老爱来这招。 感觉不到疼么。 安瑟就这么蹲着思考了一会，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半透板，刷刷地写着。 她从开始就推论它们存在的本体监控只能依靠接收信号波、声波等所有波来得知所有信息，事实证明这一点没错，是以寂静无声地利用光学原理隐藏信息和身形，关键交流用了特殊的看和写。 困于人体无法感知能量应该是对的，但以前能交流......没有出现泡泡光团......在弗格那边出现的疑似分身体......研究组那边推翻过单纯为能量体的假设，那么类似的...... 边沁看她递过来的半透板，“能感知、无法纯操控，在形成复制体、建立能量场时，自身类似充当着特珠介质作用去将物质整合。” 安瑟炯炯地望他。 那些泡泡体光团为什么当初不收集起来，也是那些东西自身吧，只逮着人形不放干嘛。 他们错过了什么。 第三五四章 现状 将她意思理清的边沁，将板子递回去，暂时没作讨论。 此时的内场看台，除了他们就是进进出出的相关善后工作及医护人员，而先前大片蜂涌出去的观众被迫强留在了外围广场上。 安瑟走出去看向乱成一团、满是躁动不安，与防暴警力对峙的火药味十足的偌大地方，“还能解释安抚？” 今晚事发地的所有人都是目击者，用不了多久各种版本的描述猜测铁定会爆满全星网，特别是努加星那里。 瞒是瞒不下的，对方既然明确地公开存在了，怕是往后类似事件避免不了，至于往外公布方式内容...... 边沁回得极是随意，“灭口。” “......认真点！”安瑟白眼，挥手往下吩咐，“让所有人撤！” “我觉得能让她们折腾多一会”，边沁看人应令离开，“省得精神太过旺盛。” “怕不嫌折腾我们的人。” 数分钟后，一行人远离闹哄哄地段回到数百米开外落脚的酒店。 努加星状况仍保持实时投影在安瑟眼前。 在查普曼他们亲自带人加入战团后，形势明显开始扭转，而随着居民传送转移出走，许多地方亦不再见四散慌乱人影。 没多久便变得彻底一片死寂。 它们撤了。 安瑟松口气地瘫倒在沙发上，半会转身趴着，久久地思考接下的硬仗该怎么打。只要它们实力再往上提高一阶，便是真正的噩耗。 乐观点凑凑数量五阶尚且相当，而往上怕数千也凑不到。到时真能妥妥的卑躬屈膝称呼人家神了......被奴役统治的时代。 许久后，一直在斜对面靠背坐着，单手撑额垂头似是沉思的边沁开口道，“我去找老杜汇合，你......” “我留这等诺亚它们。”安瑟没等说完接上。问题解决怎么想最终仍得落在实验突破上，父亲那里很关键，去参与看看总没错。 而她，有事。 第二天天未亮，彼木洲最大的医疗中心外挤满了熙熙攘攘的群众，如出一撤的焦灼不安几乎呈现在每张脸上。 道听途说的无影像流出的演唱会事故只让他们怀疑惊奇地议论，而真正炸响的是大半夜里星盟面向全星际发出的最新公告。 新生命形态，复制......许多人一字一字地捋了半天方回神地确认是什么意思。 然后......原本等待植入新身份标识的据点成了拖家带口、最多人惶惶聚集的地方，眼里的真实不再真实时，科技似乎能让人寻点依靠。 莫小莉紧牵着人从人群中钻出，走上一段路到达不远酒楼处，见着已等待的姐姐扬起手，走近落座。 安瑟从桌面点餐屏抬起头，手指嗒嗒地敲了下，“自己叫。” 莫小莉视线往周围转了转，再往两人身上扫了眼，站起，“我跟贝叔叔一块吃。”说罢直接转至隔壁桌上。 嗯......安瑟瞟眼，摇头轻笑。 阿克坐在对面，视线跟着转过去再转回来，看向眼前人。 安瑟将搁在桌上的半透平板推过去，“记下里面内容。” 她原让莫小丫找上阿克，既存了私下警醒暗示，亦有分开看看情况的意思，没事最好，有事顺便拿她给的东西将之收回作实验体，像弗格那边那样，只是以阿克现在地位用不着她特意派护卫在身边守着。 当然，要不是事前只确认那些东西会在这里出现，顺便在半路收到邀请，她更该去的是利娅那里，说不定收获更大。 阿克拿起推过来的半透板，打开，看向显示的文件内容。 构造图，材料表，这是安全所还是囚笼？布防？ 那厢，安瑟自个不紧不慢地吃起送上的餐点。 她给的也就一些目前对能量体起效用的东西，像魔方的制造等。昨晚琢磨了半夜，她发现囚禁原理可放大应用至整个星球，利用卫星体、可延展的记忆合金将整个星球瞬间包裹起来，谁也逃不掉。 不过花费浩大工程浩大容易出错，且谁也逃不掉的对象也包括己方，一锅炖。 然等再提高一阶，这些号称强度最高的防暴金属也能踹得开了。 还有请君入瓮的难度系数......分分钟可能把自己给套进去。 安瑟边吃边继续琢磨着。 阿克抬头便见她一副心神不属若有所思的模样，联想到现下迫在眉睫的局势，开口道，“有什么需要协助的？” “哦”，安瑟点头，“有。” 她慢慢道，“你陪凯去参加联合议会时，第一，让他同意在特殊时期内授予最高级别的紧急调派权，第二，同意我的最高指挥权。” 这么大的事儿在公告后，所有星盟会员国肯定是会合体参与联合议会的，能商讨出什么有用东西来暂且不提，她要的只有两样，调派权和服从。 希斯作为最有影响力的成员国之一，是能带动不少想法的。星盟首领本身就带有与之俱来的权力，这不用提议所有人也会听从，至于她要享有同等权力，只能强来了，以后去到哪里救火救急的得人家主动配合不是。 “反正你让他在所有提议上保持赞同态度顺便拉拉票就行了。” 阿克没犹豫，“好。” 安瑟满意地“嗯”了一声。 接着便是无声地继续吃吃吃。直到摸了下肚子，瞟了眼搁着的半透板，安瑟伸手拿回，“那先这样，我走了，再联系。” 阿克见她准备起身的动作，“等等。” “嗯？”安瑟停下望他。 “上回......”阿克想了想，“你......” 然半晌没下文。 上回？上回他们见面还是在婚礼当晚，她在楼顶将人弄昏？安瑟轻笑了下，“你该知道我最不喜欢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嗯，这个我倒忘了问。” 阿克摇头，再自嘲式点头，“或许。” “所以啊你也不能怪我。”安瑟轻轻耸肩，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在手腕上捣鼓了数秒，最后将一直戴着的黑色手环递过去搁于桌上，“我弄开了，以后送你媳妇吧。” 阿克呼吸一顿。 “即便如你觉得的，我可能不够喜欢你，别人可能喜欢我，无能为力相对的更好选择，还有客观存在的一些因素什么的都好”，安瑟坦然道，“你在我心里的确有着任何人无法替代的份量，我从没想过、哪怕一刻会说离开的。” “或许，时间再拉长一点，回头我们仍是过命的交情，或者那什么，最好的家人？” 安瑟笑了笑，转身，瞧向莫小莉，“走了。” 第三五五章 大胆想法 莫小莉撅嘴，不甚乐意，“那么快。” “你不是不爱跟我坐一块？”安瑟站在身侧，瞟眼。 “......” “我忙，你乖乖的跟着别乱跑，晚些随他们回让城。” “我猜就是这样。”莫小莉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叹气，扬起小手，“走吧，注意安全，别惹事。” “......” 瞧周围的人呼啦地跟着走了大半，莫小莉转身至隔壁桌坐下，不是坐到对面，而是旁边位置，先是扫了眼桌上空荡荡的啥也不剩的空碟子，再用手指拂过桌面屏，亮起蓝光和旋转餐类后，“哥哥你想吃啥？” “你还没吃？”阿克回神望她。 “是你没吃！”莫小莉声音饱含无奈，“真是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阿克微揉额心。刚才一直在记资料，然后...... “我替你点了啊。”莫小莉指尖唰地在招牌杂烩面果饮蔬果拼盘上滑过，“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能一个人吃得那么痛快。” 她在旁边瞅着特忧伤。 阿克抬头看向丫头，静了数秒问，“你不生哥哥气吗。” “有啊，你让姐姐伤心了。”莫小莉声音清脆，“但后来利娅姐说，我们每个人不过是在用自己认为的最好方式，在竭尽全力地对别人好。在别人眼里是错的，可自己心里会固执地认为是对的。” 她顿了顿，“虽然我不太理解意思，不过，哥哥你依然会对小莉好的对吧？” 阿克应，“自然。” “那就没问题了。”莫小莉眨过眼睛，“你也是小莉家人，就不苛责你了。” 阿克听着下意识地抬手轻拍过脑袋，摇头笑。 莫小莉将送上的烩面推过去，听得从桌上落地的轻嗒声。她弯腰拾起，瞄一眼擦了擦递回去。 “送你吧。”阿克低眸接过随即替她戴上，黑环自动缩小一寸贴合手腕。 莫小莉举起手腕，光线从上面透落，质朴黑环在瞳孔里晃过一道隐晦光亮，“姐姐说是让以后送你媳妇的。” “......”阿克拍了下头，“没别的意义，当护身符去。” “真能护身吗。” “嗯。” ...... 安瑟没去别的地方，回到酒店，上线跟利娅讨论善后工作，和父亲交流看法计划，再浏览一下各处动静，安排接续任务，最后直接眯眼在沙发上休憩会。 昨夜没人能睡，通宵折腾着对策方案。外表看只整了一公告，但各处机关实质开始转成了陀螺，没人能确定消失的它们接下会去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轻浅的啪嗒传入耳内，她睁眼对上单手端杯子在对面坐落的弗格。 诺亚的声音从外面接续响落，“你们歇去吧。” 安瑟伸伸懒腰，爬起，便见一道银白线从前面掷来，接着颈脖触感微凉，耳际通信器自动传入平稳得似乎没有波动的中性嗓音，“你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追问我。” 我不是会自己思考。 正想着，已继续传入，“你状态太差，不想让我窥见。” “......” 又来了。她都不用开始说话。 “你要不要继续验证？” 晚些再想。不，我晚点再跟你讨论。 弗格似第一回认识般，定神观察着对面一脸无奈之色、低垂眼眸的人，眼底泛过深思，直到她回望过来。 安瑟没直接说话，依旧随手拿起搁桌上的半透平板，打开写字，“结果？” “后脑重击。” 弗格简洁写完，本推去的手一顿，再补上，“非你为，异性。其他体弱病发。” 安瑟盯着回复的字眼，半会没挪开。 她记得睁眼第一眼看到的那一片永不褪色的透着焦红的天空，苍凉暗淡，除此外此前别无记忆。如果之前的人生真实存在过，那记忆呢，如果没有...... 那个死去的男人，旁边女子第一时间的指责，那个时间段，该是出来找人的吧，遇上了她，或许之前还有争执？ 安瑟推理着远去的事情，脑壳再次开始发疼。特别是某种隐隐的联想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里。 在昨夜之前她还不会如此去关联的推论。 球球无起伏的声调再次响起，“不是坏事。” 才怪。 弗格见她脸色奇差，沉吟开口，“到此为止吧。”达卡拉星在他们离开后已彻底化为一片碎块尘埃。到底是谁，或者是......并不重要。 “你仅是你。”他少有地换上郑重之色再续道。 安瑟听着对上视线注视了一会，点头。虽到此为止是不可能的，但她的确仅是她，“脑死亡十分钟内，能把人抢救回来是吧？” 他们很久之前在还是血星的地方那里，是有过某种大胆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逃脱计划的，只是没实行成功。 “想干什么？”这种时候。弗格盯着她警惕地问，“别忘了可能有后遗症，非迫不得已......” 诺亚从外面闪了进来，挨在身旁坐落，“别问，她肯定想找死。” 安瑟：“......” 虽真的是，但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欠揍。 球球无起伏吐槽又一次突然穿进，“环境影响性格，是以品性恶劣。” ......你也好不了多少。 “你认真的？” 不，说笑的。 安瑟定神，真正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大胆想法。” 面对前面及左边盯来的灼灼目光，她异常认真地继续，“让我死一回吧。” 弗格：“......” 诺亚嗯哼了声，“我说啥来着。” 下定决心的安瑟满脸淡定，“我们先来搭建一空间。” 地点在......随便。方便快捷便行。她重新拿起半透板调出地图，圈了一圈，再备注好要求，然后吩咐道，“eva，通知下去让他们三个小时给我弄出来。” “是。” 诺亚在一旁觉得不对，“让我死一回，单纯字面意思？” “自然是字面意思。” “......” 弗格在对面露出思索之色，没再出言。 四个小时后，效区野外，茫茫暗黄衰草迎风荡着，而更多的，则被压在降落的十数架飞行器下，被来来去去的脚步践踏碾压。 安瑟从舱内下来，看向前方屹立的白色方盒子状建筑体，阳光下，表面流窜着冷幽的合金冷光。 第三五六章 真正的她 这是单层双重封闭式方体空间，最里面积仅三十平方，通体洁白，跟安瑟以前在基地困了两个月的环境差不多。 实验有风险，她得防着随时随地会出现的对手。 这种绝对的封闭屏蔽环境下，除非超六阶的人来了强硬打破，否则任谁也无法进去更是谁也无法窥探。 沿途穿过布置中的外三层里三层的守卫，安瑟进去，看着最后一丝缝隙彻底闭合，像是隔离了外面整个世界。 诺亚留在外面看守，这里只得她和弗格。 如果算上，还有球球。 安瑟瞟了眼弗格，再瞟了眼空荡荡白瘆瘆空间内唯一一样放置物，医疗舱。她的心忽然就跳得比平常快了一点，不知是紧张还是对未知的踌躇。 弗格带着深沉的眸色看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话怎么说得跟“你还有什么遗愿”一样，安瑟囧囧地想着，摇头，接着凑上抱了一抱，“我整个人就交给你了啊。” “......” 安瑟说完自顾自爬进舱内平躺，双手规矩地置于两侧，在透明舱门自动在上方缓缓闭合中，闭上眼睛。 弗格居高地低头看了数秒，挪开视线，右手拨过操作屏，推进药剂。 低鸣的警告刚响起，心脏跳停。 安瑟什么感觉也没有，在闭上眼，等待的时间间隙里，意识就以漏了一拍再接上的频率，她感知到了一种汹涌扑来的光感。 外界变成了一种似用电磁波量化所有物事的直观存在，变形了一缕缕的具有不同波形和频率的量子线条，看到了线条构成的光感轮廓，层层叠叠地叠加一起。 光怪陆离。延伸至有限的空间内。 而她，看不到自己，就像是第三方游离于虚无中的存在。 她从最远里拉近感知，“看向”量化展示的人形和舱体。 没来得及思考什么，似联结的思维的另一端，传来疑问，你是？ 疑问仿佛径直从意识里冒起，但安瑟知道是另一道的不属于她的疑惑。她穿越周围直观复杂展示，终于感知捕捉某一小片不同的光亮，感知的那一刹那，像撞入当中，眼前铺开一片无尽的识海再消失。 如思想的无缝接洽与交融，她感知的世界里，多了一片不属于她的记忆，亦多了可称之为另一种独立意识的东西，且每时每刻诞生的想法同步显示在她的感知之内，类似分离出去的独立人格，相互知晓分享一切又单独存在。 安瑟知道对方亦是一样的。 这就是另一种存在的交流方式，所有个体的思想联结，形成整体的信息网络？ 无尽尼玛感充斥在感知里，安瑟飞快地搜索有用记忆，最后在对方仍在怔愣消化的当口，凝聚起新的身体。 周围直观化的物质能量陷入漩涡般朝感知里涌来。 一瞬间，安瑟重新出现在另一个视觉世界，人的世界。 所有的光怪陆离退去，思想联结断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再对上投来的带着敌视警惕的视线。 “是我。”脑阔疼的刹那安瑟扬手开口，“我亲自圈定地方试验，你能猜到什么的对不，我们等会再谈。” 弗格听着无比熟悉的说话语调，余光看了一眼依旧平直的脑电波数据，神色不明。 而此刻安瑟已接过球球默契带着出现的魔方，往上一抛，紧接闪身至堪堪显露出身形的人影前，肩膀一紧数拳狠劲地连击而上，没来得及反应防备的人影受力急退间光芒罩落，重重地撞上闭合的囚笼一侧。 安瑟停住身形，呼出一口气。 脖子微凉，球球自主地贴上来。 平平的声音外扬，“五阶的感觉怎么样。” 安瑟稍愣，回神后甩甩手踢踢腿，说道，“一般。” “口是心非。” 里面困着人站起，看她，“你，背叛。” “不，你错了。” 所有的不安害怕大部分来源于未知，将事实弄清楚的安瑟，反而从心底里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自如地站着，续道，“我跟你们不同，你们从生存本能到有自主意识，在大量的记忆碎片影响下，就像婴儿到长人的学习过程在创造全新存在。但我，一开始就是我，是在空降中夺得意识载体的控制权。” 现下试验结果，比安瑟最初想的要好上几分。至少否决了另一种可能性，不是由别人制造的，更重要的思想记忆也不是虚构植入，而是真实的存在。 她仍是她。 说完后，安瑟不管如何回应，将囚笼直接回收。缩小带去的巨大挤迫力使里面瞬间变成一团糊。 干完这一切，她回身看向弗格。 两厢静立。 安瑟想想，忽地一笑，瞬步至他面前，在人还未反应过来前一把抱上，嘟囔道，“你几个小时前还跟我说，无论如何我仅是我，对不对？现在傻了干嘛！” 弗格身形有些僵。 蹭着的人有些得意，“哎呀惹我不高兴时终于能把你们全揍趴下了。” 弗格：“......” 冒牌货的可能性在噌噌噌地掉落。 关键是，传送球。 弗格想着僵硬姿态渐渐放松，抬手往后背拍了拍，“你想勒死我是吧。” 安瑟闻言反手紧了两分，“不行，你没正式表态。” “......”弗格无奈，“行，你是你，行了吗。” 安瑟满意地松开手，抬眸笑，“那还差不多。”说罢摸了摸脸，有些苦恼，“我觉得要学学如何修改基因定向表达。” 一晃再是两个小时。 见人久不出来，守在外面慢慢地沉不住气，来来回回在廊道里走了无数遍，时不时敲敲紧闭的毫无动静的合金壁面的诺亚，在终于等到一丝动响时，瞬移进去。 安瑟跳下医疗舱，冲它无异样地笑。 “你......” “我知道，我白了皮肤好了更漂亮了是不。” 被打断的诺亚：“......” 安瑟笑眯眯的凑近耳边，“哦，对了，告诉你，我......” 她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将人按在壁面上，禁锢，“这下真别惹我生气，我会揍人的。” 诺亚：“......” 第三五七章 应对办法 一艘在往深空某处进发的舰船内。 安瑟坐在靠背的旋转椅上，手指搁在输入板上写写划划停停改改，最后单手撑额支在桌面上，叹，“这不好解释啊。” 盘踞半边长桌的诺亚懒洋洋地从爪子上动了动头颅，“不就套话加些合理推论组合，纠结个什么东东。” “会不会太详尽了？” “作贼心虚。” “......是追求完美。”安瑟手指往下划拉着基本完成的大致报告，回道。 单纯往外透露些许信息算简单的，关键是，她想到了应对的办法———记忆抹杀。 原体本是类似虚无的存在，在选择合适的载体即是成人后，是受制于机体的，一切行动能力等均以肉身基因能达到的限度为限制，意识思想也一样完全融合于神经元当中，只有在确认死亡后，意识重归量子化方能重纳回原体。 所以，跟所有人一样，他们亦会失忆。这种失忆若是永久的，那死亡后重新释放归为量子化的意识物质也不再存在，等同于，重归为无意识生命状态，直到再遇上量子化意识碎片，形成新的记忆。 这是记忆抹杀再重造的过程。 事实也验证过。 她有过一段永久失忆，一段短暂失忆。 永久性部分失忆让她的思维无缝接上上一段意外死亡，删除了许是如幽魂般在光怪陆离里飘荡摸索再成为现在的自己的经历，短暂失忆证实受制性，即便是由原体构成的能量场亦不能规避。 是以，它们大多时候混合式出现，形成一种能量场隔离辅助活动的最佳模式，而在上次单纯指向杀戮时，能量场消散无踪。 十万余的确是实际数量。 安瑟边想边确认没什么遗漏，便给所有人发去了紧急通知信息。 然后在十分钟后，连接上虚拟现实系统，出现在会议室当中。 该到的已经到了。 见她现身，沿椭圆长桌松散坐着的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朝她看来。 “别那么热情盯着我啊，怪不好意思的。”安瑟弯唇玩笑地说着，便见杜兰德平伸手搭在旁边椅背叩嗒了下，“过来坐。什么急事？” 一旁席桑露出似笑非笑之色，“唤得这么急，你倒是悠闲。” 安瑟走至父亲身边，站定没坐，而是径直伸手拨过桌面，登陆个人系统，打开备好的报告投影在中间，“等看完我们再说。” 边沁从人出现后，视线便落在稍浅的亚麻发色，最后挪开跟着落到屏幕上。 数秒后神色微凝。 气氛保持了半晌安静。 详细的有关生命体的生物学、物理学定义......以及记忆抹杀...... 看去逻辑严合，但仔细考究推论居多，且.....对面端坐的查普曼率先开口，“这些信息可靠？提及如此精细会不会有诈？那人呢？可以带去基地再做重复测试。” 安瑟摊摊手，“逃了。本就是纯粹聊天套话。” “......” 有这么容易被套着的？ 艾丽莤准备说话，被边沁先一秒出言道，“先前有过一回差点成功，但被贸然出现的同伙打断，真实性可以在实验体上做试验，不用现在讨论。” “这么说”，艾丽茜接，“我们有什么可说的？” “等结果。” 边沁说完看向杜兰德，“诱使露出身形比其它实验容易？” “嗯。”杜兰德点头，“等等回头再讨论。” ......看着没说什么接二连三消失的人，安瑟落座，“怎么没点儿惊喜感啊？好歹费了我不少脑子的。” 杜兰德反站起拍了拍肩膀，温和地笑，“他们习惯了看结果，在见到结果前，所有的都是空谈。” “行吧。怪没成就感。”安瑟肩膀轻耸，“我以为多少来给我一个热情拥抱，赞句做得真棒什么的。” “......”杜兰德认真地斟酌回，“其实他们已经用行动表示了。” 嗯？ “你一句话所有人都到了，没有任何推延。”杜兰德望向她疑惑眼神，“就算不确定也是基于对方表达的真假，不是关于你。至于其它别的没有，就像我们之中有人谁解决了什么问题，别人也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有特殊反应，对于你也一样。这可看作一种对能力的认可。相反，接二两三的惊讶异眼才是反映心里的轻视。” 安瑟听着，笑，“父亲你这一说我觉得浑身轻飘飘了。” 初初也就打个趣，没想会得到认真的类似宽慰的解释，大概是怕她心里真的在意和不高兴吧。 杜兰德看她笑也跟着莫名轻松，“如果可行，你等于解了现在最大问题。”想到这有些迫不及待起来，“我现在去安排实验，晚些给你结果。” 安瑟瞧着话落同步消失的人影，再看向仅剩一人，“你还呆着干嘛？不去护着父亲，万一实验体又逃了你哪去找回给我。” “......”怎么成他的责任了。 边沁摇头低笑，从对侧走近，靠倚在侧椅撩起少许发丝，“我觉得你跟先前有点不一样。” 火眼金睛吧你。 安瑟也不坐了，站起贴近凑上耳边，“你想知道哪里不一样？” 边沁正思索着回答，冷不妨腹下蓦地一疼，而眼前人已然紧接消失。 “......”可不可以好好说话别冷不丁的动手？ 不过这力度对比上回......体感传输不出错的话，升阶了？而且不止......一丝惊愕缓缓浮于脸上。 从虚拟现实会议室退出，再经过三四个小时的航行后，安瑟静悄悄地消失于战舰内，出现在百万公里外的一片极度黑暗的外太空中。 现在的她可以不依靠外设备，通过调节自重力磁场悬空站立并战斗了。 安瑟放慢速度，慢慢地朝特定方向靠近，直到耳内传出，“这里，停。” 她霎地停下。 “扔吧。”球球平平淡淡的声调继续道。 安瑟扬起手里透着一团血糊的放大状魔方，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扔。没有停止漂浮，如受到巨大引力一般，直直地一瞬消失不见。 这里是个估测着千亿年也不会消散蒸发的大型黑洞，昨儿那个就给她在这里慢慢地困着永生吧。 哼。 安瑟拍拍手一瞬远离，回到舰船后再继续朝着下一个地点行进。 昨儿得知的信息自不止这些，还有同样重要的，对方的撤退所在位置。只是现下没准备，得等等。 第三五八章 召集 “宝贝，好像......有人找你？” 身着深红吊带裙的女子，正在入神浏览着这两天外界热议的有关自称神族的报道，然后被突然弹出的东西吓了一跳。 纯黑方状卡片正中悬浮着，没有字样，只在右下角有着一个抽象的交织星纹图案。她回神便认出了是什么。 星盟标志。 只是，点击滑动没有反应，方想起这使用的不是自己的个人系统，遂回头叫道。 一瘦高男子从身后靠近，略带阴翳的眼神扫过，点开。简单的一行字映入眼内，“尊敬的厄文先生，此为零三号协助召令，请于午时按时上线。” 跟着看清楚内容的女子揽过胳膊，娇声发问，“召令？是去哪里吗？上线又是哪？” 沉冷感从面部浮现，男子低头，右手双指捏上下巴，“别聒噪。” “我......”欲辩驳的话对上目光，“嗯。” 与此同时，分布不同地方的各类人俱以各种方式收到了同样通知。 “这些人”，安瑟快速地拨拉着厚重个人资料浏览着，玩味笑意从唇角掀起，“多半杀人如麻罪行累累啊。” 基因顶阶百人，合六阶将就三千之数，分散在茫茫星际、放在万万亿生命里绝对的寥寥强者，真深究起来，怕每人身后骨骸堆积无数。 “对比在帝国在星盟效力的，这些浪在外面的人不受约束，能杀人不就行了。”诺亚轻哼着，再嘀咕，“且寻求突破就是一条血路，以为像你。” “我怎么了。”安瑟觑眼，“不服气？” “一副暴发户气质。” “能当暴发户也是实力。” “......” 整八个小时，看时间差不多了，安瑟转切进另一界面系统，登陆。 联合议会跟召集会是安排在同一时间，她不大想浪费时间听一群政治家寒暄扯皮交锋，便先出现在召集会。 大圆厅会场沿用的是有序环绕的圆形独立平台，可供一人或数人站坐在平台上，确保私人空间又不遮挡视线。 安瑟环视着，在她现身后的每一秒不间断有数十人同时出现。 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古温正在中心平台上低头看着什么，而另一处，奎勒正跟某些人站一块说话。 安瑟紧接慢慢走向中内环的其中一个平台，向座位上的女子微笑，“陆南娜，你好。” 探究眼神朝陌生来人打量，“我不认识你。” “杜安瑟，整个计划的主负责人”，安瑟神色自如，“我能坐这儿？” “主负责人？”没应可否，微提的语调看似确认的重复问，“你？” “对，我。或许认识我对你不坏。” “坐吧。” 从观察至点头，陆南娜神色除了初初带上一丝自然而然的疑问，待人坐落后，便没多看一眼，反是重新低头看向手里的书。 现实里捧着的东西，老旧得能供博物馆收藏的纸书，而非电子板， 五官平淡，个子不高，不长的半短黑发滑过肩胛，看似瘦弱的身板及与世无争的恬静模样仿佛路边随意能碰到的邻家女子。 如果安瑟不是事前看过资料的话。 她也没再开口，而是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人。 两分钟后，声音传来，“看什么。” 安瑟瞧着头没抬，眼皮也没眨的人应，“你。” “附近有空位。” 不似赶人离开，就是陈述的感觉，而这声调好像球球那货，起伏都不明显。安瑟想着，笑道，“我在想，给你安排你会喜欢的活儿可好？” 陆南娜闻言终于再度偏头看她，没开口，只是用眼神表达着让继续说话的意思。 “跟着我？” ......听着回答，注视无声地转回去，重回书上。 此时在指引过程里，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所有平台前闪晃一下出现投影屏，属于古温的声音传出，“现在你们能了解到的是相关的真实状况和最新进展，依惯例，了解清楚后可选择留下或离开，留下代表接受临时调派，离开后果自负，望各位思量。” 投影屏同步提供着详尽信息，伴着问答式的陈述和讲解。 古温也就永远一副温开水模样，无论面对“是不是真的存在”这种质疑式抑或“你们瞒了这么久就弄成现在这样”的嘲讽式依旧保持着不急不躁的温吞述话型大佬风格。 大概发牢骚这事儿谁都会，事实他们也不会真的如何。 这过程里除了有个别特立独行的无声消失，剩下的倒也整齐。能出现在这，内心里多少是作了提前打算，夹杂缘由可能许多，不一定单纯，但最基本一点大多相通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谁嫌活得不自在希望在未来仰视一群不知打哪来的新外来种族活着。趁大势配合除掉是简单正解。 安瑟在底下里边听边瞧了会眼熟的资料，继续看人。 待跟随视线差不多扫至最后时，低声说道，“上面大半是我得出的结论。跟着我是处于前线的最前线，有最大的几率直面扛上。” “你上前线？”陆南娜又是重复地确认问。 “前线的最前线。” 陆安娜听着点头，接着拍了下桌上绿色圆标，平台上升聚光灯打落，“古温，我身旁这位小话唠真的是你们行动的主负责人？” 谁是小话唠。而且，我像会说谎的人吗。 安瑟无辜地冲古温耸了下肩。 她不过是想顺手捞个人回去，顶阶且能跟在身边的人哪，她奇缺！接下得让老贝复职回联舰指挥带队去。 古温没有异色地点头，“是的。”再道，“原是最后环节，现在给你们提前介绍下，我们整个对外计划的主负责人，你们的直属指挥官，杜安瑟。” 无遮挡的打量投来，气氛一时有些静。 这间隙，所有人也同步在平台接收到了相关的档案资料。 作为一手推进整个事件进程、认知最深、涉及最深的人，来担任全计划的责任者、指挥官，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用脑而已也不需要亲自冒险上阵杀敌。但......百岁以下低龄、五阶以下低基因等级，着实有些过份辣眼。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啊，不同错综复杂的政治层，在这清一色的进化者里面，是单单以实力为尊也不为过。 连陆南娜亦有些意外地转头问她，“你三阶？” “三阶很好啊。”安瑟淡定地笑，“在我这年龄段里，三阶能归类为天才。”资料她没改，也不打算改，能留一手是好事。 “......” 陆南娜第一次有种既不能说对，又不能说不对的感觉。 第三五九章 再次相见 安瑟没看她，站起上前一步，环扫向平台上一道道身影，紧接着在所有视线里，挺立的腰微微一弯，再直身缓声道，“感谢你们的加入！” “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就渴望成为你们这样的人，有着永远不会被打倒的超级能力，无论走到哪里就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令人仰望的感觉，即便现在长大了站在这里，还是得说，你们就是我心目中的超级英雄，在最需要的时候坚定地挺身而出，英勇、无畏、可靠，我超级喜欢你们的。” 大圆厅内一片无声：“......” “我一直在想，那么厉害的你们，一定也会最大化地实现以往其他人没法去实现的想法目标，你们给予了我无比的信心去构想最好的结果。” “期待以后所有的行动，希望能早点见到真正的你们。”安瑟语气加重，“让我们去教会对方，什么是真正的生存规则吧！” 话罢稀落掌声响起。 安瑟看向颇给面子的奎勒和大概早已点满友好属性的交好方，等了数秒见没人出言反驳后，满意地朝古温点头示意，拍回圆标降下平台。 让这么一群无法无天的桀骜家伙奉迎是不可能的，现场不表达反对、能接受安排就是最好结果了。 陆南娜转头打量她，“超级英雄？你真说得出口。” “是啊。”安瑟笑眯眯的，“哪里不对？你们本来就处在参与拯救、维护整个星际秩序的行动中。” 陆南娜拧眉，摇头，“也对。” “来找我？”安瑟眉目传情，继续着先前断掉的话题。 “你上前线不是找死，就是要找护卫。”陆南娜拒绝，“我全没兴趣。” “如果两样都不是呢。” 平静的眼神对上来，没回答。安瑟倾头靠近少许续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我能越阶杀人。” 她气息轻吐，“跟你一样的。” 异想天开? 陆南娜反射性地微微上扬唇角勾出清淡讽意时，便察觉对方神色看去异常的认真，一双深棕瞳孔直直盯来，不闪不避，明澈干净。 她没再回应，包括反驳或追问。转回头望向前方，神色带上一丝思考。 有人在走动或消失离开。 “不跟我也得跟别人组队，不如跟我。”安瑟不慌不忙地继续招揽，“你说是吧。” “不是。事实是这里随便一位成为队友都比你强。” “......我刚说的秘密白说了嘛。” “好。” 嗯？ “我跟你。”陆南娜说道，“你那里最接近真实。” ...... 让城。 群星。同样的却真实的大圆厅议会室内。 一份份协议文件以极慢的速度在百道手中依次流转着，浏览确认再签署。 时间似乎跟着流逝极慢。眼看半天未弄完得将再持续数个小时不定的查普曼，原端直的姿势放松靠在椅背，闭眼，被动听着不同角度传来的时轻时重的议论声。 “她人呢，不出现？”相隔不远的圆形平台上，凯几乎不作浏览地代表希斯快速签署完一堆出让特定权力、互助援救、科研经费、维和费用等倒贴人力物力资源的不平等协议后，问道。 “不清楚。” “我以为你们算和好了？” “也许。”阿克看他，“有事？” 凯示意一侧助理将处理完的文件传递出去，“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吧。” “原因？”阿克想不出里面意思，“这里能有什么事。” “你被调职了。作为我方代表待着。” 自己什么时候有正经职位了。阿克打量着窥不出内容的神色，回绝，“这里谁都行。我跟你一道回去。”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就是下命令我也一样的回答。” 凯低头扶额，这种时候他总是特别怀念以往不爱思考、依赖得近乎言听计从的家伙，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不一样了。 “你是认为这里安全？”仍在猜测意思的阿克问道。基于私人的理由不多，思来想去也就这样更贴合现下状况。 “我是认为你留着，甚至跟你送回来的小丫头混一块能得到更好情报。” 蒙谁，有需要吗。阿克摇头，根本不接他话题，“你该意识到，有时候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若我是敌对势力，说不定先毁了这里。” “就是毁了，也伤害不了多少人。”凯只得接口道，“在所有地域，这里的抗风险程度最高。” “不一定......” “臭小子，谨言慎行。”查普曼声音从平台内置系统传来，“别给我揣测一些有的没的。” “本来就是。”阿克对突然穿插进来的警告丝毫不怵，反问，“师父，别说你们一点准备也没有。” “......” 查普曼被噎。要不是有所顾虑，在它们再次不知所踪后他怎么会直接回到这。奈何在分析下对方的确似乎也偏爱受关注的地方，行事高调。 “你爱待就待，不待赶紧回去”，查普曼轻斥着，再道，“还有你，尤拉呢，留下来？” 凯沉稳回，“看她意思。” ...... 安瑟从系统上退出，听得诺亚说，“我们到了。” 奇俄星。离让城最近的军事基地，最初参与9u计划时先来到的就是这里。她畅通无阻地进去，然后现身于半空上。 脚下踩着悬停的飞行艇，安瑟想想盘腿坐下，方字字慢慢地开口，“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找到你了。出来吧，零。” 只这一句，她不再出言，像等人似的笃定地静静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足十分钟后，一道眼熟人影缓缓在眼前显出身形。 依然沿用在演唱会上的少年模样，乍眼看去和煦温润。 “坐下，聊聊？”安瑟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找你真不容易。” 对方在对面依样画葫芦地盘腿坐落，“怎么，知道的？” “心灵感应？”安瑟回，“我心心念念地想着，然后灵光一闪，便知道了。” “最后失踪的那个，你身边的。”零看她，“向你透露了行踪？用了什么办法？” “嘘，秘密！总归是愿赌服输。你，嗯，乖乖的留下？” “你我什么时候说过真话了。” “啧不守承诺的人一点都不可爱。”安瑟轻轻摇头，“想打这里主意更不好了。” 这时，在外太空近轨道驻守的人发现，行星表面，像烟雾弥漫般，忽地笼罩起一层渐愈见深的梦幻泡泡光团。 第三六零章 退 “要我是你们，现在就撤。”安瑟不管外界传来的异动，神色没露半点端倪，“在对方已知悉的前提下，任何的临时应对都是愚蠢的对策。且你真的认为......” 她轻言浅笑，“我会没任何准备地现身在你面前，在这个多半危险的地方？” 两道视线直直对视。 零一时不语。 “不如再猜猜，我这回的后手是什么？你外面那些......同伴，会不会有危险？”安瑟特意在同伴上加重语调，意有所指道。 在泡泡光团出现的同时，数艘外来战舰从远处快速靠近。 零以仰望苍穹的姿态，静止了十数秒。 “有时候，只堆叠中等程度的数量是不够的，你尚奈何不了我们真正的顶梁柱。即便牺牲数是以万换一，仍是你们亏，因为你们，不可再生。” 安瑟叹，“然对比人的繁殖能力啊，有时，妙不可然。” 零低下头，终于回应，“如果早有准备大可直接来一场，按理你最该做的是将我们留下，而非劝退。” “因为理念不同”，安瑟站起来，伸出手遥指下方，“你看，下方全是我们可爱的战友，却因避免打草惊蛇不能提前通知他们避开，你们可以轻取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的人的性命，换来你们万分之一的概率留下。” “我说过，即便这样，仍是你们亏的。但矛盾也出在这里，在刚经历一场血战不久，我并不愿用他们换你们留下。” 零盯着她，似思考话里内容真实性。 “我没有贸然出手，反劝退你们的理由就在这里。”安瑟重新注视过去，“如何，休战？还是愿意留下比上次更加多的同伴去填补我们的实验研究？” 空气有着黏度的凝滞。 半晌，零点头，“好，如你所愿。” 说罢仿若撕裂空间的手掌来到眼前，安瑟没接，一瞬出现在百米开外，看前方混成一团的战斗。 也就不到两分钟，一具躯体沿直线往下方砸去。 贝里瓦现于身侧，“真的让它们离去？” “不然呢。”安瑟双脚踩在飞行艇上方。在得知动向后，她的确想悄悄准备好再动手，但奈何形势不等人，在有方向的监视里，它们已开始疯狂渗透。 努加星是利娅的故乡，巴鲁一族的控制能力在上次血洗里也被它们完整的复制下来，也就是说，如今，它们能控制同样的人数。 这是选择军事基地动手的意义，它们想在渗透下组建属于自己的军事力量。 然这里离总部让城太近太近，是不可能丢掉的关键要点，在权衡下，便作了取舍。 她想着，再道，“我们现在需要时间。” 召集的人还不知道分散在星际哪个角落，而刚说的以万换一也是诓人了，以百万也未必换得了一。 贝里瓦静默了下。 “从现在起，你恢复原职了。”安瑟摸向舱门，“大人是先留在这，还是随我回让城看看。” 贝里瓦退离数步，“我先留守着，万一......” “好。” 外太空，在严阵以待的盯视下，笼罩起的光团在不久后一瞬消散。 “r-36编舰听令，原地留守。” “是，少将。” 返至舱内，安瑟看向趴着的某货，“能量消失了？” “你可以试着感应。”诺亚嘀咕回。 “太危险了。” 虽单纯利用人体无法感应能量、构建信息网络，但零能同步知晓外面情况，下达命令，是有缘由的。 分身，半能量半人形的自我联结交流。 安瑟对此是绝对远离的。 “你不能构想一个假身份打入敌方内部？”诺亚尝试合理地给着建议。 安瑟扯扯嘴角，“呵。” 想太多了。 回到让城的安瑟，直接现身于大圆议会厅。 一众目光唰地投到突如其来出现的人影。 这都一天了，你们真能磨......安瑟冲他们优雅地点头微笑，扫视一圈后走到查普曼所在的平台内，在他身旁坐下。 “奇俄星那里是什么事？”查普曼眉微拧，“你事先没提？” “哦，不是解决了么，小事。”安瑟不以为意地回，“再说，我说了，你还能扔下这些人不管，去帮忙？” “......”查普曼有些凝噎。 “这些人怎么回事，签几份协议在磨磨蹭蹭什么。”安瑟接过一旁助理替来的水杯，喝上一口低声抱怨着，“闲得蛋疼是不是。” “......不是几份，是十几份。”查普曼纠正着，“管人家要人要权要钱，得给点儿缓和的考虑空间。” “用屁的考虑，就是选择血洗哪里不也只净睁眼灰溜溜转移的份，就是这里铜墙铁壁的也不一定讨得着好。” “你们一个二个怎么老爱诅咒自家地方。”查普曼略有心塞，“小心说话。” “我说得不也是事实。” “你用不用吼两声去点醒他们。” “我才不做靶子。” “那刚说的是什么。” “废话。” 不少人对比着手头资料所指示的人和前面突然出现的正跟查普曼交谈的女子，私下低低的议事谈论不自觉悄悄转了方向。 这些协议说起来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几大帝国里，奎尔丹特一向站在星盟方立场，塔蓝内部政权纷争正乱需借助外缓，而希斯，出人意料的没有提出任何的争取性权利和提议，以相当快的速度公开表达无条件援助联盟。 这些联同相交的友好方，占了过半决议权，决定了接下的形势，除非剩余的想被隔离在一旁自主自导。只是......也不能表现得太随意让步。 安瑟如今耳力好，刻意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话还是多少能听得到的。不得不说，这些人泡大染缸久了想像力也丰富，几乎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都能拉扯上一遍。 闲得...... 她朝一侧查普曼的助理招招手，让其低下头吩咐了两句。 紧接着，助理开启扬声说道，“不好意思，临时插播一则消息，刚刚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发现敌方踪迹，请在座各位尽快签署完毕再由我方人员护送离开。” ......有危险？ 这里？ 这话瞬间把半数分散的注意力转投到眼前条款，再联想到敌方如今实力.....脑袋一瞬清明。似乎，出现在这里的确也不稀奇，那若换一处...... 查普曼看着半小时内陆续匆匆打过招呼散去的人，“......” 安瑟面向走到跟前的凯，伸出手，“还未说过恭喜。” 握手，放开，凯一如既往的沉稳道，“不忙？去我那里坐坐？” 安瑟稍顿，点头，“好。” 第三六一章 谈 相隔不远的群星生活区西区a02-0-3。 门开，浅黄暖光灯里，安瑟接住光着脚丫跑来的赛尤拉，笑，“我又不是你男人，用不着那么热情。” 赛尤拉拍了她一下，故作娇嗔，“人家正想找你呢。” “怕不是好事？” “准备好晚餐再叫我们。”赛尤拉对一同进来的人说完，将她径直拉到房间，关门，再放手，一个人走至内嵌墙柜前打开玻璃门，伸手摸索。 安瑟看这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眼皮跳了下。 “你知道我有一段时间对机械学很好奇。”赛尤拉摸出拇指大小的存储器，瞄了眼标签确认，走至长桌前放进读取器，打开屏幕，说道。 “我不知道。”安瑟走过去站定身侧，回应。 “......”赛尤拉调出标记的文件，“看看。” “这是......”安瑟想问这是什么，但一眼扫到后面时将话咽了回去。 “祖奶奶以前是名机械师，小时候还在时去陪她，无聊时就爱到处翻，哄了不少东西回来”，赛尤拉说，“我前阵子收拾顺便翻回看了很多已忘记的东西。” 安瑟扫第二眼时已将存储器取出捏在手里，顺口回，“怀念？” “可能？”赛尤拉微偏头，“那会觉得天塌下的事情也就是被禁足。” 两人在靠窗圆桌两把椅子上坐落。 “你接下去哪？”她问。 安瑟摇头，没说话。 “我跟着你，好不好。”赛尤拉眼也不眨地盯过去，神态认真。 ......安瑟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揉额，“嗯？” “我现在就是应酬、解惑、宽慰的循环复读机，联舰又不能回。”赛尤拉支着手，“我当你助理？” “我不需要助理。”安瑟瞥眼，“在自家帝国舰队不能待？王室又没硬性的工作规定。” “就是，想离远一点儿。不需要助理的话，那护卫？普通随行舰员？” “......想听真话吗？” “呃。说？” “我身边现在随行的哪怕干杂活也没有低于五阶的。你死心吧。”安瑟清清喉咙，毫不留情地打击，“你连入选的最低要求也达不到。” “......” “我身边不好玩，恰恰相反，很危险。”她续道，“没事别来凑热闹。” “我又不怕危险。”赛尤拉凑近，不灰心地抓过手掌裹在双手里，“亲爱的瑟瑟，我们来走个友情通道。” “不行。”安瑟摇头，“回头查爷找我发飙可不好玩。还有你家男人......”她说到这停了下来，想想，发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为什么想离远一点？吵架？冷战？分居？” “......”赛尤拉扯着她手指掰，“我也想吵架。” 她叹口气，“我现在发现，会低头的男人也不好。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他会满足你所有合理要求，无论从哪角度分析哪里都好，嘘寒问暖关怀周到，但就是......”似组织词汇地顿了拍，“就是，感觉有点儿虚幻。” “没有真实气息。”赛尤拉说到最后，重复补充，“有时觉得哪怕对吼两句真实一点。” 安瑟没多思考，只道，“你丫欠虐。” “......” “我看你不是想离远一点，是寻思着哪里危险往哪钻。”安瑟简单地打着比喻，“像在寻求关注的孩子？” “......” “企图以身试险更蠢。”安瑟没好气，“别打我的注意，我不可能带上你。要是出点什么差错，我可管不了你，真死了也白死。” 赛尤拉一时说不上话，只用一双小奶狗似的可怜兮兮的大圆眼睛瞅着她。 瞅得安瑟脑疼，最后只道，“要不你去努加星找利娅吧。那里需要人帮忙，也离得不够近。” 赛尤拉依然掰着她手指，神色透出思量。 “没别的选择。要么安稳地留在让城发呆，要么麻溜回去希斯交际。”安瑟坚定地补充说明。 “好吧。”赛尤拉点头。有事忙总比另外两种好，“我回头跟他们说是你的提议。你认为安全的地方，他们多半会相信。” “......” 把东西交出去，再解决完自个事儿的赛尤拉，终于有闲心地想起问她上门原因，“不会是心有灵犀吧。” “是心有灵犀，不是我俩，是你们。” 凯问要不要上门坐坐时，安瑟的确想起赛尤拉大概也跟着回了让城，这番算示好还是算间接拉近关系？ 她寻思着没事儿也就应了。 晚餐后。 夜幕拉下。 赛尤拉软软搭在她肩上，“你要回去吗？莫小丫在学校吧，也没别的人啊。不如今晚陪我睡？” 安瑟摇头，“我不跟别人抢床伴。” “......” “我不回去，就对面，这段时间离开前就待在这边，方便办事。”安瑟捏捏脸蛋，“走了。” “诶不是。对面，隔壁楼？” “嗯。” “......哪层？” “顶楼。” 隔壁01顶楼，想想，那是......赛尤拉眼睛睁大少许，眨眼。 而眼前人已消失眼前。 ...... 安瑟重新出现在另一处大厅时，诺亚懒懒地趴在沙发里，见她回来，嘟哝，“你纯粹是去蹭饭不是。” “分析看看。”安瑟没接茬，将手里捏着的东西一把扔过去，“许是能行。” 一份拓展出来的机械设计构想，原型是球球。 这是赛尤拉特意留着让她看看的原因，太潦草了，一般人大概看不懂。虽然实际上她也看得眼花缭乱。 球球平淡语调响于耳边，“性价比低。” 追求啥性价比，她只求有效。 “粗糙。” 那么你来？ 声音没再回。 神马的来去无踪也忒任性了。 安瑟想着，看了眼大致在琢磨中的诺亚，向主卧走去。柔暖的浅橘光感应亮起。依旧是拉起大半的深棕布帘，床铺带着凌乱。 滑开一侧内墙衣柜，安瑟手指滑过整齐挂着的衣衫，随手挑了件便往洗浴间而去。 等将自己掷上床，已是半小时后。 她接通恰到好处呼叫过来的通信。 “你不会在家里装了监控吧。”安瑟懒洋洋地问。 “你说呢。”边沁声调有些低。 “有可能。” “不如跟诺亚证实。” “那货就是当中最大号的。” 诺亚的声音熟络地从外面传入，“在背后说坏话不道德。” “我没说错吧。”安瑟笑着添上。 边沁嗯了一声，说道，“我今天将所有的串想了一遍，你......”他停顿数秒，接，“以后带上该带的人，方便。” 安瑟滚过一圈，思考着就这么断掉和说的方便的意思，问，“你们说，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不很明显吗。” “很明显。” 诺亚和球球先后以不同语气回应着。 诺亚复又补充，“是不是感觉自己还没开始的恋情就又要夭折了。” “滚。” 安瑟磨牙，“把装置给我早点弄出来。” 第三六二章 反应 弗格从垂直降落的悬浮梯走出，踏入地下冗长通道，嗒哒脚步声落在耳内显得低回闷沉，头顶冷白炽光在浅灰合金属表面泛出道道寒光。 一只手随着突然出现的身影搭上肩膀，“嘿哪去了，这么久没露过面。” 弗格冷瞥了一眼手。 “好，好。”马龙举高两手晃着，粗大眉毛耸动，“我离远点。” “只有你在？”弗格边走边问。 “兄弟，看看外面，美好的夜生活刚刚开始。”马龙扬声，“你以为哪个白痴愿意蹲守在这冷森森的停尸间。” “再说”，他夸张地挥了一下拳头，“他妈的，现在安全局的人处理那群愚蠢的暴徒就够忙的了，可管不着一些，你知道的，小问题。” 弗格无视他打来的眼色，没回应。 习以为常的马龙自顾自继续说，“依我看，这次，悬。上面兴许没事，但嘿嘿，你看过流传出来的录影没有，妈了个逼的一茬一茬的切菜啊，谁跑得掉。这下，支持主战的可远远没有要求和平谈判的多。” “和平谈判？”弗格近两天并没时间留意外面动静，闻言开口。 “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且我方当初挑衅在先。”马龙吹了一口哨，“对未知的过分探索都会招致灾难，哼哈。” 紧接便是嘲讽地笑，“一群被吓傻的蠢物。” “不算全错。”弗格停步，拉开眼前纯白大门，一阵幽冷扑面而来，“行了。你们没事就别出去添乱。” “别啊，日子怎么着哥们得照过，热闹更不能少。”马龙看他进去，“你要做什么实验？这些可都是新鲜运进的，没处理。” 弗格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箱，取出一管晶莹剔透的腥红物，胶凝的形状仿佛在蠕动。 是蠕动吧？看得细微清楚的马龙，心头莫名的紧了一紧，这家伙自打从学院认识起似乎就偏向暗黑系研究？就算替人看病也目的不纯？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 虽目光仍然紧紧追随着手上动作。 倒在鼻唇附近腥红蠕动体像渗透进沙石缝隙的水滴般，慢慢在惨白皮肤上消失。 马龙喉头微动，再度往后退了一步，像这人会随时活过来掐紧他喉咙一般。 事实上，仅数个呼吸间，他的确看到平躺着的躯体动了动，然后，没有卡顿地贸然坐了起来，身姿板正，睁着眼。 一对犹带死气的眼珠，直直地越过身旁站着的人，朝他看来，不，跳下朝他冲过来。 马龙心里暗骂一句妈的果然，一脚踹出，倒退的人撞上金属移动床板，带起哗啦的刺耳撞击声。 弗格表情平静地站于一侧，看人跌落、重新站起、再次发起攻击，如此重复三次，才在一叠声的“喂怎么只针对我”的吼声里抬步过去。 马龙觉得鼻尖传来一种浅淡的特殊混合香味。 紧接着，半路冲来的身影像失去目标般，停止原地不动了，两三秒，在茫然四顾中往外缓步走去。 直到身上燃成冷白炽火。 “这是什么。”马龙吞了口咽沫，问，“能辨别攻击？” 这......简直是无限复活的克星啊。 弗格等到火光消失，大步朝门口离开。 “诶，别走那么快。”马龙从后头紧追而上，“这玩意，你是要卖给军方吧，还是，交换？现在这时势，肯定能有个顶天的好价值，要不要我替你处理，像以前一样，你提要求。” “不用。” “那你想？” “我能决定部分行动。” ......？马龙呆了一下方接上，“你加入联舰了？诶，不是，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没自由度的组织吗。” 不然，凭借天赋能力，去哪里都是首席医官啊，用得着在星际四处散漫地游荡？他一直认为这家伙是出于骨子里的桀骜和自我。 想着听得回应，“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形势？” “人。” ...... 时间尚早。 安瑟在被挂了通信后，接着在床上滚了好几圈睡不着，便爬起来，去到了最上方的空中花园。 架空连接着整个群星建筑群的空间，仍旧如初次入目时一样的美。温柔的光线、蜿蜒的石板小路、绿木繁花楼阁庭宇，抬头无垠苍穹，俯视广袤大地，景色依旧，不同的，只有人。 安瑟沿小路走了一会，最后在边缘倚栏站上半晌，周围攀藤缠绕，有清香传来。 璀璨的霓虹映在眸内，她撑手越过，跳了下去。 广场上，数人看着似是突然从空气中现身的身影，周身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脑袋浮起某种可怕联想，四肢麻木僵硬，动弹不得。 安瑟扫视一圈，“和平对话！”“拒绝战争！”“不要仇恨！”......散发着亮眼蓝红白光的牌子异常招人注目。 她刹那想起了上回气势汹汹的聚众抗议。 只是，现在大概只得一两千人在。 不回家待着掺和什么啊。安瑟揉揉额，况且退一步就是对话，不把对方打趴打服的对话有意义吗。 静默间。一股异味突兀地从空气中随风飘来。 安瑟皱眉看向斜右方。 清晰的视线内，浅蓝裤子在浸染下有着泾渭分明的不同。 对上目光，她看见男子躯体抖的幅度更大了些。 嗯，抖？ 安瑟再扫上就近几张脸孔，在恐惧的脸孔上终于想到了什么。她的出场姿势让他们想左了？ 真是，他娘的，怂......弯弯唇角，她沉声开口，“给我滚回去。” ......前面一呼啦连滚带爬地走了，其余人不明所以地对看。 而说罢径直消失的安瑟，再现身已是宽敞大道，众多行人并肩走在当中，迈着快节奏步伐。 两旁灯光明明暗暗地交织，从敞开的门口到紧闭的大门。 安瑟缓步走着，不自主地分析现下情况，不多时弗格话语传入，“可以了。” “噢。” “你这是在哪。” “散步，思考。” “......”弗格稍顿，“就这样吧，我明天再去找你。” “嗯。” 挂断后，一道砸碎玻璃的刺响声紧接从右边传来，安瑟停下脚步，望去。 第三六三章 守护 刺耳的室内警报随之响起。 “拿着。”一皮肤黝黑的高瘦青年咧开嘴唇，把从对外展柜掏出的多用收缩军刀扔给身侧只他半高的小女孩，再一样样的拿起其它东西，看一眼，随意丢开或揣进兜里。 另一只手，食指挂着黑黝黝的短枪在转。 “拿着有什么用啊。”说话的女孩瞧着周围不敢上前却是目不转睛投来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扯上他衣衫，“进去要检查搜身。” “难说，万一运气好。” 女孩抿唇没回。 然后在警告的“喂，停下。”的高扬声中转过头。 一位姐姐在两米开外缓步走来，面对他们的直线方向。 “喂，听到没有，停下。”青年停下食指的转动动作，执紧，枪口对去。 然人恍若未闻，转眼到了眼前。 “你......” 肋骨清脆的断裂声响在耳边，安瑟收回手，目光从直挺跪倒的青年身上转到呆愣的女孩那里。 “放心，他没事。”安瑟开口，“说说吧，你们在干什么。”地上玻璃碎裂，东西似被挑三拣四地丢弃。店员缩在里面往外张望，不敢出来。 女孩愣愣地看了眼她，再望向弓着身子的哥哥，又转回看她，这么厉害的姐姐，“你......你是执法的？” “差不多。” “我，我们不会逃跑。” “我知道。” “你......”女孩看她两手空空，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样子，“你不带我们回警局吗。” “所以，你们抢劫是为了蹲看守所？”安瑟拾起地上黑黝短枪，望向企图站起又跌倒的身形，“不想死就别再动了。” 青年身子僵硬，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前刺骨的疼痛让他脸上皮肤缩成一团，说不出话。 女孩蹲下凑近哥哥，牙齿咬着下唇没回。 安瑟看着两人，有些显旧的衣衫，鞋子覆着泥泞，肮脏得瞧不清原来颜色。在这里，相对高消费的中心区，类似打扮的人不多。 察觉持有危险枪械的人确实被制服，已然没事的店员从里面走出，细看清楚被毁坏的展柜和摔在地面的众多新品，忍不住一脚便要踹上，“你们这些......” “回里面等着。”安瑟抬眸，语气冷清。 命令的、不容分说的气势使人硬生停下动作，对上眼神两三秒，默然退后。这女子看去，比抢劫破坏的更让人从心底发寒，且似乎，是个不好惹的人。 “我说，你一个健康的、四肢健全的成年男子，需要用这种方式吃免费牢饭？”安瑟复低头，唇角轻扯，“废物？” “不是！”女孩瞬间抬起头，面色涨红地反驳，“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安瑟脸上保持着清楚明显的讥讽色笑意，没说话。 “他，哥哥他只是为了我......” “小玬，住口。” 女孩犟着脸，“谁让你们保护不了我们。” “这是什么逻辑？”安瑟见她愿意说话，恢复正常脸色，“既然不相信我们，又特地跑去我们的地方蹲着？” 青年见阻止不了，望了眼高高在上俯视着的女子，接上话头，“我们是东旧区的人，你们.....顾不上。” 他语调上扬，“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 话说到这，安瑟基本明白里面意思了。 东旧区是一种通俗叫法，简单来说在让城里，相比起其它地方，那儿就相当于底层贫民区一样的存在。 再繁荣发达的地方，也不会实现人人均等，譬如某些脏、累、差又不需要什么技术水平的工种就需要有外来人承担。 这是寻衅挑事以作庇护来的了。前提条件大概是他们坚定地相信无论是保护力度或真有意外时，在有机关人员在的地方，都比在被遗忘的地方强。 这说不上是错，事实也大致如此。 越是重要的地方越是守护力度强，越是重要的人关注度也越高，等哪天群星里的人和东旧区里的需要同时转移，前者百分百优先。 安瑟没想好说什么，有飞行警车快速地靠近降落。 两人走出，于两三步开外定住，敬礼，“长官好！” 安瑟点头，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有着讶然之色的两张脸孔上，想了想便转身离开，吩咐，“你们处理吧。” “是。” “大人”，后头女孩突然高声叫唤。 安瑟转过头来。 “你们会打赢吗？”她问。 “你们在支持吗。”安瑟没回，只问，“用这种方式？” 十来秒的安静。 青年接过话，“保护所有人是你们的责任义务。而我们，只能卑微地守护自己在乎的人的生死。” 在对视中，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人重新转头离开，最后消失于视线里。 这个背影，在后来的很多年成为顽固的片段锁在记忆深处。尽管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但，他想收回那句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明白。他永远成不了那样的人。 有些人就是，即便见过最深的黑暗，依旧心向光明。 ...... “它们转道去了土洛星。” 没有心思再瞎逛的安瑟，回到群星后，趴在床上浏览着eva显示的近日急升的犯罪数据时，听得诺亚突然说。 土洛星？ 她连忙唤出地图数据。 仍处在奎尔丹特星域内，私人领地，常住人口一亿，领主...... 球球平平的声调接上，“领主六阶，属于召集成员之一。由于相对距离较近，他还没开始出发。” 安瑟心里咯噔一下。 “估计现在快成为人家的基因收集对象了。”诺亚半眯眼翻了个身，“哎呀，没办法了。” 安瑟猛地踢了一脚过去，诺亚猝不及防地被踢下床，“你干什么！！！” “现在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皮痒了是不是。”安瑟冷声，“谁在附近能过去？” “距离最近的有效支援是这里，过去最快五个小时”，球球搭话，“那蠢货说得没错，等过去，早凉了。” “你说谁蠢货？” “喂，别装聋作哑扮高冷，很讨......” 安瑟再一脚踹过去，同时道，“eva，把土洛星的卫星影像调出来。” 她看着黄蓝相间的行星表面，慢慢地变得模糊，一层渐愈见深的光团最后彻底消失在全屏黑色中。 信息传递中断了。 诺亚再爬起来咕哝，“我说事实就是没办法了，算哪门子的幸灾乐祸。” 不能及时逃离的情况下，形单只影的，妥妥地能围攻至死，成为基因收集对象。 第三六四章 退 安瑟带队去了土洛星。 满目凝固的干涸暗黑，横陈的了无生气的躯体，倒塌支离的建筑大楼......有人蹲在塌方角落抱头颤抖，有人扑在一动不动的身体摇晃痛哭，有人四顾茫然地嘶吼着名字。 更多的人，听见外面传出的动静，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从室内走出。 头上之上，无数无人侦查机分散在各处，参与着搜救探测。 看不断更新的伤亡数据在眼前呈现，安瑟等了片晌，问，“还没找到？” “没戏。”诺亚在旁快速分析着从各处得到的信息，“大半几率被埋在里面。” “那就找，它们没有毁尸灭迹的习惯。” 安瑟拧眉，再道，“具体人数也要清点。” “最少得花上两三天。”诺亚嫌麻烦，“你怀疑它们有将人带走？” “嗯。” 安瑟点头，紧接联系上另一处，“雪莱夫上将，麻烦你带人去清点一下现有的战舰飞船，和以前数据作个对比，我想看看。” 洪亮嗓门不犹豫地响应，“好。” 不远前方。一名身着黑红战服的舰员半跪地面，一边替不算重伤的伤者简单包扎，一边对从前面房门转出靠近的两名男女招手，“你们可不可以带这位伤者到......” 话说着，接连的暗蓝光束从眸内一闪而过，她潜意识偏头，再就地滚过一圈，手掌按上右颈，粘稠鲜血从指缝间流下。 迟顿的痛感袭来，眼前变得模糊，“你们......” 轮廓不清的两道影子在画面内倒落，而她感觉身体被一双手稳稳抱起，声音传来，“该死的。” 安瑟边骂边对身后人道，“通知下去，注意偷袭。” “球球，医疗室。” “医疗室也出问题了。”白光覆过，话落时，安瑟便紧接听到失声的呼喊，尖利惊恐。随行的医护人员不要求实战能力，近半是普通人。 闪身过去将攻击挡下，再横起一脚将人蹬至墙上砸落，安瑟将抱着的人放入医疗舱，甩下一句“救她”便于原地消失。 受惊中的医生回神，视线从已身首异处的同僚转到摔在地面生死不知的袭击者，神色惊疑不定。 随后拖着忍不住虚浮的脚步扑向医疗舱。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它们，是受控制的当地人。”诺亚判断道，“太弱了。” 安瑟一路朝慌乱来源处掠去，从开始的一击必杀到放轻力度一击击晕。 怒气在慢慢缓落。 周围民众愣神地看着突如其来的骚乱，看着那些前来援救的人，原先温和的一张张脸孔，冷眼地在数步开外戒备地盯着所有人。 他们面面相觑，在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时，瞳孔放大，惊恐之色一寸寸爬上扩散。靠得近的，迅速与身边人拉开了距离。 一种莫可名状的异样气氛弥漫在空气里。 等周遭陷入寂静时，安瑟在一处临时搭起的医疗点前停下身形，脚下倒着一人。 “所有人隔离五天，有家的回家，没有的统一安置。”她往外吩咐，“伤重的先救，派人在一旁保护工作者。” “是。” “这招够膈应。”诺亚现身在身旁，“等传出去好玩了。” 以后怎么实施救援。 安瑟已联系上利娅，“有没办法分辨人是否处在控制中？” “你是说？”利娅回着，“我们的能力......” “嗯。” “没有。”利娅沉默数秒，回道，“本来就是深度催眠的方式，只能等自主解除，或远离后在外界刺激中慢慢恢复自我意识。” 安瑟揉额。 “你在哪里。”利娅问。 “土洛。嗯，没事了，我再想想。” “阿瑟，这星际里有天赋能力的少数种族，若全部能结合高阶的身体素质，大概......会势不可挡。” “嗯我知道。” “你护不了所有人，准确说，你应该有所取舍。”利娅最后说着，“什么也不忍舍弃的人，最终什么都会失去。” 片会。 诺亚瞄着断线后在独自出神的人，咳了一声后添上，“我赞成。我们应该将有限的资源用在重要的地方。” 它分析着，“现在那些货色躲藏没必要，肯定是去到哪破坏到哪，顺便光明正大地收集基因研究升阶。我们获取有用信息便可，没必要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安瑟注视过去，“所以？” 诺亚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把大部分在支援线上、分散出去的人集结在几个关键地方，做出重点防守的姿态。” “你不是一直在思考怎么争取时间，等准备妥当再请君入瓮吗。”它改扬声为通信器传音，“眼下就是机会。放长线，让它们慢慢地在其它地方蹦跶，等蹦跶够了，没能再得到任何进益时，自然会去到我们设重防的其中一个地点。” “这是，诱饵。” “我们不能在支援、在试图追击中一点一点地暴露已有手段让它们有所防范，否则，陷入的就是僵持的持久战。” 安瑟听着没回话，久久在站在原地望向远方。 土洛星事件很快再在星际里掀起新一轮震动，恐惧、焦躁几乎弥漫进每一个角落。 然而，这仅是开始。 随后在短短三天内，巴托阿、廷什尔、内莫相继遭遇同样意外。 广阔的庄园里。 所有人里里外外在忙碌地收拾行李。 “你还带娃娃！”佐伊捏着软软的毛毛，瞪眼，“你几岁了！” 墨菲无视她，有条不紊地收拾着。 “我是特意申请过来护送你们前往基地的。”佐伊对这态度不甚满意，“不然我带队去其它地方接人了。” “我觉得其他人来更可靠。” “......” “我们去的是哪里？”墨菲问，“通知上面没提。” “五大基地，青、森、木、海、千”，佐伊掰着指头，“你们家被安排在木城。” 都是行星级别的太空城，可随时脱离轨道进行星际漫游，是以往为存亡之际而设的保存火种的希望之舟。 “有这么严重吗。”墨菲边收拾，边皱眉，“阿瑟怎么说。” “有备无患？”佐伊躺在她床上望着天花板，“不是不能预测下一个事发地吗。你们不都想着到安全的地方去，况且，这也不是人人能去的。” 各大王室、权贵之家、将领家属、少数能力者及家属、其他重要参与者家属......“你们就安心待着等事情结束好了。” 第三六五章 遇袭 安瑟一边作着安排，一边跟随路线，从土洛星辗转跟到巴托阿、廷什尔、内莫，接着到了奎尔丹特的人口重区腓阿朴。 在这里，伤亡突破了千万之数。 “有两个没听从召集的蠢渣，还有二十八名特殊能力者。”诺亚熟练地接收着数据信息，“先前被控制带走的人和消失的舰船，在这里所有设备军械瘫痪后突然出现，进行了有效攻击。” 诺亚说着有意思地啧了一下，“这些家伙终于不再只会蛮横地亲自上阵杀人了，学会了利用外物，且有先后战术。” 一行四人从中心路段穿过，周围如一连数日所见，弥漫着残酷的、灰土与腥气混合的气息。 安瑟翻着从各处传回的影像，忽地胳膊一紧，人被扯离原地少许，某样闪着金属寒光的碎块从一侧飞过跌落地面。 路南娜放开手，“这种地方，不会分一点心神出来？” 她是前个晚上找来的，路途耗了不短时间。 “哦。你不是在。”安瑟随意应着，抬头望去。数步开外，满脸尘土的少年狠盯过来，拳头握紧，任旁边女人拉扯着定立不动。 “我不是护卫。”路南娜听着重申。 安瑟耸肩，“这点玩意砸不伤我。” “那随便让人家砸？” 路南娜问，余光暼见方才少年被掷回的金属碎块砸中，向后跌落在地。她转眸看向动手的诺亚。 诺亚掷完，闲闲地拍了下手，“行了，也没什么好看了。走吧。” 另一处。 收到撤退信息的弗格，合上医疗箱，“你们在这等你们帝国后援来吧。” “你，你们就这样走了？”抱着哭闹不止的婴儿的男人，看向周围在收拾准备撤离的人，嘶哑着声音，“它们要是再回来。” “不会。”弗格站起，“原地等着吧。” “你们又要抛弃我们”，旁边尖利女声传入，“为什么不安排我们去避难所，为什么只有那些人能去？” 她用能动的一只手，抓起地上能摸到的东西就扔过去，“无耻！你家里人现在一定安安稳稳地呆在那里对吧！但我女儿！我女儿死了！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她怀里，约三四岁的男孩听着突然的嘶吼，茫然地外看，眸里带着惊恐。 弗格避开，神色平淡地看了她一眼，再扫向那些几乎如出一辙的既悲且恨的目光，没有反应地转身离开。 其他舰员和医护人员相继沉默地无声退离。 他们最初也有人回辩，但面红耳赤地与不同的人如此论了两三回后，没有谁再有心思开口。 舰内。 弗格走向站在全息地图旁的人，“回去？” “嗯，差不多了。”安瑟点头。 她不能离让城太远。 “我在想，是留这队编舰下来继续执行任务，还是重新组合换派新的人员。” 这是除让城及五大基地外，逗留在外面的最精英的人员，派遣新人也是要从上述防守区换人。 要不是怕他们心理压力过重，维持现状是最好的，毕竟熟悉情况。 “全部撤回去得了。”诺亚在旁嘀咕，“人家也没盼着你们过来。” 自少数特殊群体的转移行动被外界知悉并扩散后，官方的公信力迅速降至了冰点，伴随的是无处不在的抗议、抵制和袭击。 “不能全撤。”安瑟摇头。 ...... “我说了，不走。”后院里，尹珊悠闲地修剪着花枝，“你们就别劝了，该哪去赶紧去吧，陪一个老太婆在白白耗着时间干什么。” “那可不成”，赛尤拉耍赖地抱紧她另一只胳膊，“你不走，我和阿熙就一直陪你。” 泽木熙忙不迭点头附和，“对，是。” “嗯，好孩子。”尹珊拍拍绕来的白净手背，“那让其他还在外面等着的人离开，你们留下吧。” 赛尤拉：“......” 她忧郁地朝泽木熙瞥去，为啥你家老祖宗变得那么油盐不进？停留在这儿两天了，原想去的地方没去成，来接个人也不顺利。 泽木熙额顶冒汗，“祖奶奶，求你了，我真敢把你留在这，回头父亲非宰了我不可。” “少来。”尹珊没听他胡扯，“最多被揍一顿几天不能蹦跶罢。话说这家里孩子哪个不是被揍大的，你还怕这个不成。” 能一样吗。泽木熙陷入深深的词穷当中。 还有什么理由忘了没说的。不知道弄点非常时期的不正当手段可不可行。 他冲赛尤拉打着眼色。 赛尤拉小白眼一翻，眼抽？谁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的默契到达那种程度吗。 余光瞧见在暗自交流的两人，尹珊叹了口气，话说小尤拉怎么说嫁人就嫁了，她家小子哪里不好。 “行了。别打什么歪主意了。”她将剪刀交给一直杵在后面的女仆，往石圆桌走去，“这里啊，是家族千年扎下的根，不能闻风全跑了，我留下，权当陪他们。” 她微笑着，“外面许多人，也是当初陪着我们一路走过来的。” 各自在挤眉弄眼打着哑谜的两人瞬间定神。 泽木熙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寻思一会勉强应道，“我们也不是放弃，晚些会回来的，只不过是......” 就在这时，耳际传入简短警告声，“小心。” 同样的声音，同一时间分别传到赛尤拉那里。她还未坐稳的身形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脸色带着些许苍白。 泽木熙尚未反应过来，“谁？” “诺亚。”赛尤拉说道，“它们来了。” 明明前两天还是在奎尔丹特，怎么那么快来到这里了。特意......的？ 外太空。 转动的、移动的一切，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动力般，一片死寂地漂浮在昏沉黑暗中。固守岗位的众人，拼命拍打着全无动静的控制装置，心里浮起某种可怕念头。 然后，透过舷窗，一道道光芒拖曳着庞大阴影，瞬间掠来，撞击，吞没。 破碎的残骸穿越轨道，进入大气层，如漫天烟火点红苍穹，再砸落大地。 尹珊依旧站在院内，抬头望着，再倾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骚乱声，“要是知道，早点赶孩子们走好了。” 身后女仆低头，恭敬回，“他们会没事的。” 除两人外，院里院外已空荡一片。 第三六六章 应付 让城。 嘭。喀嚓。咚。一连串锤击、破裂、落地声刺耳地打破沉默......“你不是说转移行动很安全？” 刚回到就直奔会议室的安瑟，神色沉静，“的确。” 她直视按捺不住焦躁的男人，“现在是第五天，百分之九十的人已安全到达目的地，剩下的除了还在磨蹭地处理自家事儿，就是不愿离开的。内坎已是第二次派人过去，第一次除了老夫人，该离开的已经离开。” “不知是谁认为老人家喜欢孙辈，让他们再去尝试劝劝的？” 浓重的火药味在空气里弥漫。 “你预测的路线......” “说了是预测，它们不屑邻近星域，舍近取远，你能知道？！” 泽木隆脸色极差，捏着拳头的指间发白。 奎勒挪开视线，转到沉脸的一言不发的查普曼那里，最后落在安瑟身上，最近大伙儿的脾气都是......暴躁度直线见涨。 只是目前为止集结的有效战力，均等地分布在让城、五大基地，和仍在外面实行支援的机动编舰，编舰过去需要近四十个小时。 看情况，没人主动提关键问题？坏人得由他来做？ 此次遇袭地—内坎，是泽木家的家族中心领地，而泽木隆是星盟安全局的最高负责人，不比其他人，维护内部团结仍是必要的。 奎勒想想，重新看向泽木隆，“所有地方都有遇袭的几率，包括你认为安全的。找你来不是商议救援，而是想告诉你，我们会放弃支援。” 泽木隆蓦地看去。 奎勒往下说道，“以让城和五大基地为中心点，超出一定区域以外的地方，会放弃机动舰队前去支援，就近派遣后勤人员前去救助。” 后勤，救助，那是......“等它们主动退离？” “是。” “为什么，若不退？” “不会。”奎勒果断地否决这种可能性，“按此前数个地方推论，寻找高阶基因建立基本载体模式是它们根本目的所在，而伴随的破坏、伤亡虽是有意为之的放纵结果，但不是行为导向。” 话落半晌安静。 随后是无声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完了？”安瑟望向奎勒，“这种僵硬的解释？” “僵硬？” 安瑟摇摇头，“算了。” 她本是想说没提到根因。外面唯一的能进行有效支援的机动编舰不是一定不会成为目标。在得到的相关记忆里，没有记录丝毫有关繁殖的信息，是以她认为对方承担不起损失，不会轻易与对它们造成困局的人主动交手。 但诱惑如果足够呢。 这支混合编制舰队里面，可是有着七百位六阶和十五位七阶高阶进化者，一旦离得太远，出事了容易鞭长莫及，更重要的，如无意外，这些人可以让它们再一次成功地整体升阶。 将人聚集起来方便送人头过去......绝对是最大笑话。 是以，不能赌。只能等它们意识到外界的零星数量不能以提供完成进化的标本时，主动寻过来。 见人没往下说，奎勒再道，“泽木隆这人只是表面性情火爆，心里实则门儿清，有告知便可以，他掂得清。” 安瑟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至于困在内坎的赛尤拉跟泽木熙......低阶进化者在最近一次的袭击里伤亡率是最低的，因比普通人更灵敏更能躲能抗，同时也没有成为敌方的特意针对对象。 她想，他们应该能应付过去。 ...... 两人冲进相隔两条街道的小楼，顺着地下通道走进地下室，厚重的墨灰合金属大门哐啷一声在眼前闭合反锁。 浅橘色光芒照亮约四十平方的方正空间。 赛尤拉什么也没来得及看，一只手扯过人，一只手将魔方往上一抛，“开启”，两人瞬间被罩在泛着丝线状柔光的囚笼内。 泽木熙往一侧拍着，“可靠吗。” “不知道。这东西不是能困住它们吗，同理也能形成隔绝的安全环境吧。”赛尤拉坐在地上靠边儿喘了口气。 想起路上见到的景象，眼神黯然，再道，“上面的，大概凶多吉少。” 他们带来的人，全原地停留在舰船上等候随时出发，没登陆。 看不到外面景象，泽木熙跟着在身侧坐下，“若没事，我们等五个小时后出去。”按之前的公告资料，敌方一般是四五个小时便会退走。 “不，等人找过来。”赛尤拉摇头，“这次跟之前不同，机动编舰离得很远。我想，它们也可能没那么快撤。” 泽木熙听着，心猛地颤了下，“姐，你别吓我。” “只是猜。” “千万别啊，姐，我求你往好的方向猜？这里可是我的家。” “哦。” 一时半会没谁再说话。 不知是隔音好还是别的原因，上方亦没有丝毫的动静传入。空气里慢慢透出丝缕压抑的空寂。 赛尤拉睁眸瞧着前方吊着的角镜状灯光，老旧味道的暗铜丝形成藤蔓绕在外头，光线迷离松散地透出。 她想起被迫结束了旅游隐居的父母，想起万事操心的爷爷，想起不知在干嘛了的朋友们，也想起她家男人。 不知道会不会来找她。 虽然理智上从哪个角度考虑都不太可能。但她仍是在想，或许，等出去后能见到。 还有，外面，不知道形势如何。由于力量悬殊，在所有的联合对外通告里并不倡导一般人在这种不利环境中主动对抗，保护自身或掩护他人是要旨。 这么一想，想像到的一面倒的修罗场里，似能听见各种坍塌声叫声穿透耳膜。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 同样陷入低沉情绪的泽木熙忽地拍了她一把，“上面。” 话落，赛尤拉便感觉到突然的震动，一直凝视的吊灯剧烈地摇晃，转眼摔落在地。她的心，跟着揪紧一下。 然后，震动停止。 剩下周围嵌入的墙灯在继续坚定地发散着暗弱的光芒。 上面房子倒了？还是，别的？ 赛尤拉朝泽木熙望去。 这回是默契的摇头，“不知道。”动静似乎偏大了些。 空寂再次回落。两人仍保持着专注的凝神倾听，片刻，眼眸瞬地放大，显现的倒影在瞳孔里转瞬清晰。 四五米的相隔距离，零一步跨到囚笼边上，摸上熟悉的质感，“出来吧。” 第三六七章 你是谁 泽木熙反射性地将人往后拉，退至边缘。手心在微微发汗，身体紧绷，警惕的眼神没从眼前男子身上离开过。 遭了、完了、怎么办等一连串想法从空荡的脑袋一闪而过。 七八秒时间，赛尤拉由全身血液倒流的冰凉至回过神，望了一眼身侧僵硬的阿熙，再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你是，谁？”她问。声音有些不自然的停顿、紧巴。 零感受着掌下囚笼沁凉的温度，开口，“你知道，迄今为止，我们的损失全因它？” 赛尤拉稍愣。 虽然资料看了不少、该知道的信息自认知道，但面对面地打交道，还是第一回。所以它们其实会与人正常地交流说话？ 她看了眼笼子。 是因这个被吸引过来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同程度的惊疑掠过眼眸。 “出、来？”零续说道，“我暂时不想毁了它。” “你是不能吧。”赛尤拉指尖蜷曲掐紧手心，镇定地拒绝，“不如试试再说。” 泽木熙听着，咽回了本想说的话。处在外面的有利位置，真打算毁坏也只是时间问题......能等到有人来救他们吗。 外面，如何了。 他打量捕捉着对方没有显露异状的神色，然后在余光中，看到两道身影于空气里浮现显形。 转头，视线自然对上的刹那，一双异瞳在眸里放大。 这是......他思绪翻涌，警铃在心里疯狂地叮铃作响，不对，挪开，不能看，快，连串的自我无声呐喊中，他捏紧拳头，全身血气涌上，然那美丽、妖异的仿若旋转扩大的深渊牢牢锁定着，听不清字节的低语直接轻奏在脑海里。 这时，一阵剧痛尖锐突兀地从胸腹传来，他身体无意识地弓起，再冷汗吟吟地瘫坐在地面。 赛尤拉收回屈膝的腿，见在低垂喘气的头颅，紧提着的心松开。幸好刚刚两人出现时，她与阿熙先注意的是同一个人。 另一人她不敢再看，只盯到下巴部分，再转回至最先出现的人身上，“想让我们出去，只能选择把笼子毁了。” 心里的傲气、连带后怕的生气在连番惊吓下不期然地上涌，“想控制我们？做你的春秋大梦。” 见没成功，再听着微昂头说出的气势十足的一番话，零脑袋微偏，手指从笼子边缘收回，“你与那个叫安瑟的人什么关系？” 阿瑟？ 赛尤拉心转急念间摇头，“不认识，没见过。只知道她是我长官的长官。” 是吗。零点头，没说什么，只静站着。 空气里诡异地变得极度安静。 赛尤拉不对劲的感觉渐愈清晰，像靠近的黑暗阴影在心里放大。这反应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侧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泽木熙，“没事吧。” 泽木熙摇头。 很快，细微、渐近的声音传入，他猛地站起，看向闭合的合金属大门位置。 哐当轰隆的巨响紧接带来邻侧的震动。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场中若无其事的三人，猛然想起什么，脸色爬上一丝隐约的苍白。以这种方式进来的人，大概，是真人。 现在属于它们的，人。之前在其它地方找不着尸体的消失的高阶进化者。 只要是六阶，能轻而易举地破坏这隔离的囚笼。 这想法一晃而过，目光里，厚重的大门在暴力中嘭地摔落在地，扬起一阵尘烟，继而再次出现两道身影，径直朝这里走来。 零望向两人，重复一次，“出、来？” 没有应答。 赛尤拉退后贴紧后壁，手里蓦地滑下一把匕首，黑色利刃闪着寒光，手指微微颤着，然后在失去焦点的人影里索性闭眼，手提手落，刃尖划破衣裳刺入皮肤。 汹涌而来的冲击力便她重心不稳地顿了一拍。 接着清脆的落地声响起。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再狠狠撞上墙壁。 骨折的手腕、往外浸着血迹的心口、火辣的腔腹......赛尤拉咬紧唇齿，吞咽了一口腥甜的血沫，抬眸往前望去。 同样受到攻击、废掉一半的泽木熙，顾不上痛，从一旁爬起再跌落在她身侧，哑声，“没事？” “有事。” 赛尤拉紧盯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的身影，“没死成，我们死定了。” 不杀，想干什么。 阴影笼罩而下，下巴被捏紧，她抬起一只能动的胳膊使劲扒着，口齿不清地出声，“滚开！” 然而力量悬殊，铁箍般的手臂没有一丝动弹。 最后被迫对上一张异常漂亮的脸孔，和一双迷幻的异色瞳孔。 片刻后。 零看着不再挣扎，顺从地垂眸站立的两个人，上前一步，走至刚刚对话的女子跟前，“你是谁？” “赛尤拉·廉利。” ...... “你说谁过去了？” 安瑟猛地从沙发上跳起，瞪向眼前投影。 凯看着她没说话。 “诺亚！”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安瑟转头对里面廊道就是一声吼，“丫头偷溜出去你不说一声？！” “我又不是保姆！”诺亚没有停滞地呛回去，“你以为我有空时刻盯着？知道什么是安全信息过虑不？她又不是死了遇袭了！关我什么东东事！” “......” 安瑟只得重新盯向眼前投影，“我说他发什么神经，自己去就去，带上丫头干什么？！有病是不是？！” 凯没跟她理论，“我让你派人追上去，不是跟你讨论对错。” 安瑟深呼吸一口气，摇头，“没有人。” 她重复着意思，“无论是谁，这里的人，不能动。” “不管？” “管什么？我说你他妈就是个混蛋，老婆出事了你派别人去算什么？自己不会亲自跑一趟？” “我没有派他去。”凯强调，再续道，“况且，你家丫头不见得是主动带的，也是自己偷偷溜去的也不一定。” “所以你意思是，作为兄弟的比你更关心你媳妇安危？还连累别人？” 一时间，满屋安寂。 “你能冷静说话？”片刻，凯重新开口。 安瑟靠在沙发背上，揉额，唤道，“eva，给我查询艾克·克林斯和莫小莉目前位置信息。” “最后一次记录在92.473，五十八分钟前。” 第三六八章 动静 两人不走固定航线？ 发去的通信请求没接，安瑟便再次往里叫唤诺亚，“在干什么？出来。” “等等！在找人！” 房间里。诺亚应完冲屏幕上的人撇嘴，“听到没，你回来死定了，胆子肥了啊，居然敢出走。” 莫小莉语气有些弱，“说了不是不能去。” “叛逆期？” “......” “警告你，可别靠近内坎。”诺亚少有地叮嘱，“等我通知。” “要多久？”莫小莉有些犹豫，“我们悄悄地......” “悄个什么东东！不想找麻烦的话，现在就把所有给你防身用的相关东西统统破坏掉再扔出去。” “不是有意外时能......” “你们这样子就是出事了也不叫意外，叫找死。在外面逛能有多低调就多低调”，诺亚说着嘀咕，“那些东西认识的人也没几个，你姐能当之无愧地排在第一，避忌点当个路人懂不懂。” “哦。” “就这样吧。对，别提我找过你。” 舰内，莫小莉瞧着话落消失的屏幕，偏头，“姐姐知道了。” 阿克从寻思中抬眸，“嗯。” “诺亚让我们把相关东西都扔掉。” “嗯。” 莫小莉还想说什么，便见刚刚消失的屏幕再突然地在眼前投影出来，只是对面换了一个人。 “姐姐。”莫小莉乖巧地主动唤道。 安瑟没应，看向阿克，“它们目前还没有撤离。等消息，先去与帝国就近派遣的救助队汇合，跟着一道过去。” 阿克点头。 有些话绕在嘴边没开口，他开始是没料想到丫头会忽然冒出来。然而后面让继续跟着没送回去却不好解释，只能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我不会派任何人出去支援，要是出现什么特殊状况你们自己看着办。尽量低调，不引起关注的前提下，以你们的能力足以自保。” “好。” 安瑟说完看向莫小莉，“早点回来。” “等回来你别骂。” “不会。” “也不能动手。” “你想得美。” “......”莫小莉悻悻，“好吧。” 安瑟被她气笑，以前怕她跟在后头拿不清主意，现在倒好，自由惯了倒会自作主张地来事儿了。 “给我放机灵点，在外面别相信任何人。” “哦。” ...... 然而。等十、三十、五十......一百个小时过去了，内坎星外围能看到的，依旧是覆盖的一团迷幻光彩。 没人知道到底情形怎么了。 数架战舰安静地悬停在数十万公里外的太空中，舰内，则弥漫着严重的紧张，浮躁不安。他们距离内坎太近了，近得几欲让人发疯。 特别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似乎不同寻常的状况。 没退，一直没退啊，那里面的人......单是如此一想，压抑的氛围，仿若能将敏感脆弱的神经根根绷碎。 莫小莉透过舷窗目视眨间远离的数架穿梭机。 其中有一架里面是一人一兽的组合......不知道能不能在预定地点安全降落再把人找到。 身旁阿克摸上头顶，“我们要往后退了。” “要是它们不离开了呢？”莫小莉抬起头来，“我们就这样一直留在外面等着吗？” “会离开的。” “为什么。” 阿克看她一脸较真的追根究底神色，稍迟疑，最后只是道，“不知道。或许除了坚信，也没别的选择。你难道想我们冒险进去。” 等明面观察到对方离开再行登陆，仍可能会存在很大未知风险，别提现在。 他是确信自己亲自过来，万一遇着赛尤拉他们有什么意外状况能第一时间知悉、救助或作别的安排，而不是无意义送死，况且丫头跟着更不能冒险。 “不想，不能这样进去。”莫小莉飞快地摇头，“姐姐知道会真的生气的。” 说着补充，“她能容忍未知的擅自行动，但不能在明令下踩线。” 阿克听着忍不住笑，“从哪里听来的？” “诺亚。” “嗯......歪理，别学。” 舰队在定位跃迁后继续退远。 在许多人焦灼的张望里，时间分秒流失间变得慢得令人发指。 第十天。 让城，群星。 查普曼找上安瑟，“传送球。我过去看看情况。” “进入能量场定位感应会失效。”安瑟见他如以往的别无二样的肃然神色，轻轻摇头拒绝，“连你也着急了吗。” “总得有些表面行动。一直保持无所作为的状态，你很快连联舰的人也镇压不住，他们可能怕死，但还没去到能缩在窝里冷漠观望的程度。” “我心里有数。” “要不要出去转一圈看看？”查普曼说着，“听听他们认为你在干什么。” “别用激将法，我了解的不会比你少。”安瑟不愠不火，“你要想让别人觉得我们有在努力的话就免了，若是真想试试打探消息，换人去，你不适合。” “这又是哪种判断？我熟悉情况，有危险也会离开，一时半刻更没谁拦得住我，离开能量场范围使用传送转移没有任何问题。” “不，相反，我认为谁都比你适合。换人，否则别想。” 查普曼对她强硬的态度不喜，也失去谈话的耐心，沉下脸，“现在我说话不管用？” “嗯，谁的话也不管用。” 安瑟应着，下一瞬，便见一只手抓过来。 查普曼本意是懒得再多废话，直接动手强取便是，然同一瞬间白光一闪。他放开手，皱眉。 安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颈脖，耸肩，“看来是球球不想跟你走，自己溜了。” 一种说不出的闷滞从心头冒起，查普曼原地站了会，重新开口，“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太专断了？” “特殊时期，专断些没什么不好。” “你没有过度依赖自己的判断？理论终归是理论。” “现在过了多少？远没到需要质疑对错的时候。话说你们当初也是认同了的。说句老实话......”安瑟淡然道，“它们若一直长时间地待在内坎不挺好，起码我们有更多的宽裕时间，你觉得呢？” 查普曼脸色彻底变得黑沉。 相互对视片刻，最终拂手转身离开。 安瑟等到背影在长廊尽头消失，最终靠在一侧低眉垂首，微微出神。 直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 她抬眸，招呼，“嗨。回了啊。” “脾气见涨了？”边沁靠过去，“查爷不喜欢别人落他面子，说话不会婉转？” 第三六九章 进去 随意的姿态，勾起的眉梢唇角仿佛带笑，硬生把看似责备的话出口成了调侃。 安瑟的注意力却落在那剃得极短的发丝上，一改以往不修边幅的颓然凌乱，透出少见的阳光感。 她忽然就笑了，“怎么看着像洗心革面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混蛋。” “......”能有个好的比喻吗。边沁自如地搭上肩膀拖她往外走，“别伤神了。我们去查爷那里蹭饭吧。” 安瑟想起查普曼刚刚离开时一张黑得透彻的脸孔，觉得难度颇大，“他能让我进去吗。” “没事，他有夫人。” 嗯，好像......“行吧。” 安瑟觉得刚才说话确实有些过了。作为说一不二的领袖人物，查普曼估计很久没见过有人以一副“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办”的口吻跟他呛声。 “放低些姿态，好好说话。” 边沁说着，再道，“尤拉困在内坎没有任何消息，生死不知。查爷大约觉得如果需要派同等级别的人去打探，不如他自己去，以情感跟实际双重论理都没什么错。要是我，我也会生气，你只一言强硬地否决，最后的话更是诛心。” “真正焦躁的，是你吧。” 听着接连的一番话，安瑟静默几秒，方回，“我近几天尽量不去想那边的人会怎么样，认识的，不认识的，有没有人在同样漫长的难以熬过的时间里等着别人的到来，去努力支撑或怀抱期待。” “我本来可以救他们。” 她轻声道，“我可以，但我舍弃了他们，或许还有以后的更多的人。道理有时想明白很容易，但真正去做，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觉得难过。” 她说得忧伤莫名，却被不应景地接话，“很好。” 安瑟抬眸。 “要不是有关切的人被牵涉进去，查普曼不会主动要求趟这淌浑水，事实上能有所作为、有参与资格的人大多更乐于在不确定的局势里暂时观望，开局很重要，对他们而言，根本不会被数万光年以外的生死所触动，相比较，能坚定地执行自己所想，又没有冷漠地看作理所当然，已经很好。” 类似说明的话语，仅让轻浅的弧度从唇角勾起，“这是，让我对比得心安？” 边沁依旧很快地接着回，“或许对死去的人没有意义，但后者，多少能让活着的人感觉更温暖。” 安瑟清楚自己只是不习惯这种以相对的牺牲去换取来的解决方式，因而理性里是不需要安慰的，特别是这种站不稳的情感向认同，自己定下的方案，要求别人执行的命令，还能让人觉得温暖才怪。 不过，关于认同...... 自上次联系到现在，在觉得他似乎猜到什么，那些有关来历、身世，统统值得怀疑的一切，不，不是似乎猜到了，突然的长时间消失，已明显地摆明问题。 而现在。 回来了，却什么也没提，表现跟从前别无二致，像中间大段沉默的消失时间本就不存在一样。 安瑟默想着要不要主动提及什么，便听到，“能进去了。” ...... 第十天。 内坎行星表面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清晰地貌。 三十分钟后，后勤救援队踏上这片陆地。所有人都暗地提前作了最坏打算，做足了预设的心理准备，是以，第一眼的冲击力远没有想像的，大。 建筑的破坏程度较早前其它地方流传出的影像差不多，触目苍凉，却不至震惊。腐朽的恶臭味弥漫在每条大街小巷。 更早进来探测的无人机让闻声而动的原住民早早地探出了头颅。 救援人员警惕地保持距离，行动的对象是受困、受伤、遇难、无家可归的群众，其他看去正常的，在隔离期内无需接触。 只是，很快，一股阴森惊悚感慢慢地爬上每个人背脊。 能发现的全是腐尸，没有接收到求助信号，没人要求帮忙，没有哭喊没人发疯甚至无人说话，什么也没有...... 周遭一片死寂。 所有的监测记录显示，大规模的遇袭只发生在第一天。 那之后的九天......他们终于仔细地对视上一道道如动物本能般将身形隐藏瑟缩在各障碍物后面、时不时探出头颅的人。 “能量场覆盖造成的整体影响。”最早参与过9u计划的阿克，第一时间就推测到了原因，他对奉命带队前来的中将说道，“全部人隔离安置，观察情况再处理吧。” 中将默默地带人离开。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倒塌的中央宅院，眼前是翻出的两具早已腐烂的尸体。 而赛尤拉和泽木熙都不在。 莫小莉盯着医疗辅助机器人检验得出的结果，“哥哥，她们的致命伤是割喉，不是意外啊。” 阿克表示知道地点了下头。失效的所有设备包括监控需要维修恢复数据，要找的人仍在搜寻着。 幸而没过多久，便有消息传了过来。转眼两人出现在相隔两条街道外的地方，一直沿着地下通道走进地下室。 半透的全封闭柔光空间里，躺倒着两道熟悉的人影。 莫小莉使劲地在表面拍了两下，偏头，“他们还活着吧？” “嗯。” 阿克刚应，耳际通讯器传入诺亚的说话声，“你们这样打不开，直接找力气最大的一起砸了。” 力气最大？ “这东西，抗能量场？” “废话。”诺亚没好气，“隔离五天，做记忆和心理测试，没问题再带回来。” “嗯。” 最后连人带笼地被搬到了偌大的空地上面。 莫小莉远远地观望那砰砰嘭嘭的一通乱砸，直到“咕噜咕噜”的叫声传到耳边。一只巴掌大的棕色小袋熊窜上衣袖，顺着往上爬，抓上胸口的衣服。 莫小莉把它提起来，“你哪去了？” “咕噜咕咕噜咕......”两只爪子往肚皮扒拉着，扒拉出一块拇指小的碎片。 莫小莉接过，瞄了两眼，“自己去找吃的，我没空。这是什么啊，哪里找的，你有遇见什么可疑的......” 话没问完，便见影子飞快地跑掉消失。 莫小莉嘀咕着，你们全家就只知道吃吃吃......她两指捏着薄薄的碎片，这是什么。 两个小时。 医疗舱门打开，她看着悠悠转醒、睁眼，转头看来的女子，高兴地唤，“尤拉姐姐。” 第三七零章 真假 近两年，在赛尤拉搬去希斯定居前，两家邻近挨着，只要是在家的日子，莫小莉跟她混的时间，远比见到姐姐的时间多。 是以在得知她有事、阿克哥哥也会过去后，便忍不住地想要偷偷跟着一起。 赛尤拉乍见一张笑得灿烂的小圆脸，先怔，再望一眼她身旁的人、四周雪白的墙壁，“这是哪？” 阿克站在三四步的距离外，牵着丫头，“内坎。还记得什么吗。” 像记忆忽然如潮水般全部回笼，赛尤拉从坐着到跳下，朝他们走去，“阿熙呢？” “隔壁，无事。”阿克肌肉微绷，退后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们曾遇袭？” 赛尤拉见明显的警惕眼神，后知后觉地停步，“我......不知道。”她摇头，带着迷惘的混乱回忆，“我们从倒塌的宅院里醒来，什么都忘了。后来......” 她说着，忽然问，“今天几号？” “十六。” “我们醒来的那天九号，而最后记忆停留在五号，那会刚准备过来。”赛尤拉慢慢说道，“因伤重，我跟阿熙相互扶持走了一会看到外面游荡的人，大致察觉发生什么事情后，勉强撑到离得最近的地下室，晕了。” “醒来见到你们。” 都是当初去过发源地、了解能量场、见过许多人失常、失忆的队友，阿克对他们敏锐的察觉力没表达什么疑问，看眼前仍苍白的一张脸，缓声道，“我给你准备了房间，先好好休息几天吧。” 赛尤拉点头。 隔离、问话、测试......她熟悉流程，只是，“凯呢？”她问。 “你知道，现在帝国内一堆糟糕的等着亲自处理的繁杂事务，他走不开。”阿克平淡地回，“他让我过来接你。” 稍顿，续，“一出事我就过来了。在外面等了好几天。抱歉，我们没有办法进来，只能等它们离开。” 赛尤拉垂眸，数秒后轻“嗯”一声，“没事。” 他只当这么一个亲人为亲人，阿克过来跟他亲自来......论理没有本质区别。 现在局势，也的确是...... 门外。 候着的廉利夫妇，见大门滑开，女儿无事出来，松了一口气上前抱去，“哎呀我的小心肝。” 他们是前两天到的，主要是干耗地等着等着什么动静也没有，坐不住。 “你们怎么来了。”赛尤拉意外地回抱。她父亲着实是爱文不爱武的战五渣、普通人，母亲亦差不多，“爷爷怎么会允许你们来这种地方。” “见我们无所事事地天天问，烦？”她父亲猜着回。 “......” 阿克站在后头，神色渐渐放松。 ...... “找不到记录，初步评估没什么问题。”安瑟看向凯，“也许是尹珊保护了他们，也许是对方并不在意两个陌生人的生死。” “你现在都这么简单粗暴地推理了？” “不然呢？” 凯眉头浅皱，右手搁在坐椅扶手侧，指尖轻动，没回。 “老婆回来了，有这么苦恼吗。”安瑟每每见他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镇静模样就忍不住出言暗讽。 “我最近没得罪你，还帮了不少忙？” “是不是得谢谢提醒。” “......”凯无奈，“不用。我只跟你就事论事。你不会是一个轻易相信巧合和幸运的人？” “我相信基于科学的理论判断。” “十天时间，想想它们都在干什么。” “累了休息？”安瑟靠在椅背，闲闲地回。 “......科学？” “哪里不科学。你怎么知道它们不需要整顿。” “那身份指环，有没可能在十天内重造？”凯没接这茬，继续着重问在意的问题，想得到接近真实的答案。 “不知道。只能说，它们是一群出色的解构师，可能有办法也可能没有。”安瑟左倾身，伸手过去勉强够着窗口位置，拍了拍在趴着眯眼的诺亚，“说句话？” “你不是说了不知道。”诺亚爪子盖上脸，“我在听着，有意见会提。别吵我。” ......这货最近是不是跟球球学会没事就睡觉休眠什么的了？ 安瑟分神想着，朝凯耸肩，“听到没有，不知道。” 凯点头，再问，“那记忆呢，能完全移植吗？” 这话让空气有一瞬的静。 安瑟首次没有立刻回复。 等了片刻，凯自问自答地开口，“有可能。” “以这种可能性反过来推，事故现场的明显漏洞解释不了。它们有充足的时间将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为什么要留下可能会被猜疑的就这两人遇着了却最终没事的意外巧合。” 安瑟说着，再道，“完完全全的排它性记忆移植，那她仍是她吧，意义何在？” 一旁始终似是事不关己的诺亚抬起头颅，觑眼。 这回答是不是有点问题啊喂？ 果然。凯接道，“我没说过排它性，这角度太刁钻？没必要为了反驳而反驳.....正常来说，只要获得记忆便可以通过双重测试，不是吗。” 诺亚再次趴下了头，眯眼。蠢渣渣...... 说完立马觉得不妥的安瑟本想着怎么圆过来，但见对面人已云淡风轻地给了答案，便支手扶额，“好，你说得有理，行吧。” 凯拧眉。 这态度怎么回事。 “你......” “等她回来，我会亲自再验证。”安瑟打断，继续说自己想说的话，“放心，我有办法。” 凯思考，打量，“办法？” “特级机密。”安瑟状似无奈地摊手，“抱歉，你这种低层次的还不能告知。” 凯终于忍不住额角抽动，“那可否告知，高层次的是谁，我去咨询？” “喏。”安瑟斜了一眼诺亚。 ......“我能信你的办法可行？”意识到她只是单纯不想、亦确实不会告知的凯，站起来，最后问。 “你只能选择相信。”安瑟唇角微勾，“要是最后对结论仍抱有怀疑，我爱莫能助。” 目送人深深一眼后转身离开，安瑟放松，趴下桌子，喃喃，“糟了。” “你不能验证。”诺亚斩钉截铁的声音传入。 废话，谁知道这是特意挖的坑，抑或真作假、假作真，逗着玩儿。 “假设人是真的。”诺亚再道，“能量场造成的短暂失忆能恢复，先拖拖也可以。” “别忘了，我当初可是花了一个多月才恢复，要是慢......” “更直接的，杀了。” 第三七一章 坦言 边沁回来时，一眼便见着异常醒目地倒卧在中间空敞地板上，哼唧唧地发出无意义音节的诺亚。 有延展的裂痕从凹陷处向外延展。 而安瑟则倚坐在它惯常爱呆的落地窗边沿，盯着前方。 “需要帮忙？”边沁在诺亚一侧半蹲身，忽略暴力造成的破损，和煦地笑问。 “滚，远，点。” 诺亚低沉地轻哼，“我就爱待这，凉快！” 不就是说了句“直接杀了”，用得着动手吗。更重要的是，打！不！过！ 气！ 边沁见其非要耍赖地瘫着，好笑地站起，至安瑟对面坐下，“你们闹什么？” 安瑟头也没抬，懒声回，“没事，闲着请教两下。” 不远处哼唧唧的声音大了些。 “说起来，你还没真正在这种水平战斗过吧。”边沁听着，顺便提起，“要不要抽点时间出来，我陪你切磋切磋？” 安瑟偏头想了几秒钟，应下，“好。” 她升阶升得猛，的确目前为止没和谁实战过，对身体力量、速度、空间感知等各方面掌控力的把握没有实际的感触。 遇上真正强敌可能会吃实践经验的亏。 “不过，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安瑟继续说道。 “出了边境，然后随机传送到外太空某个地点。” “好。” 提议既定，边沁没再继续往深里说，另外提道，“关于尤拉和泽木熙，双方的意思是同意等回来后继续隔离安置，恢复记忆后解除禁令。” “这个......”安瑟摇头，“暂时让他们继续留在内坎吧。被袭击过的地方，多半是倾向于安全的。” 至少在她想到办法去稳妥安全地辨别真假身份前，不能回来。 没有办法，就作冷处理。 这是目前唯一能寻思到的最好解决方式。 “你要考虑两家的情绪，特别是泽木家。”边沁思考她话里意思，“两人即便有问题，在这里也不可能能弄出什么意外。再说......” 他稍停，若有所指地说，“不是有计划。” 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他们怕的不是对方寻上门。 “不，我没把握。”安瑟目光移向外景，外面密麻建筑一直延伸至视线以外，“如果不清楚对方到底做了什么、弄不明白动机所在，就轻易地跟着走会容易出现意外。而我不想冒不必要的险。” “这样吧，直接跟泽木隆、查爷他们说，是我的意思。”她果断下着决定，“谁也不能回，暂时都留在外面。” 没危险，应该没关系。 顶多心里难受些。 边沁看了她十来秒，忽然笑，“现在方有些后知后觉地觉得，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在明面上揽权。” 最初不是这样的。 他们七人同意给予她一定的特权，开放的数据库、调查组、强力护卫......却只算暗里。 后来，是怎么不知不觉间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从公开的身份开始，慢慢地状似无关紧要地索有一支编舰、占着可有可无的职位，慢慢地出现在一些人的关注里，从军职到文职，让别人习惯她的空降、却又无人奈何的霸道存在。 然后，在事件明面爆发后，让参与国加签了他们当时认为多余的、有关确认指挥方面的授权书，让与会的进化者认同她直属指挥官的身份。 他们都允了。因实际意义的调动指挥权是默许的，不过是暗里或明面的不同罢，具体如何操作是小事。 她的履历在光鲜的身份背景、丰富的任职经验、在此具体事件的表现贡献等渲染明示下，让人除了对年龄、个人战力略有微词外，都默认了。 再然后？ 大权在握的她，似乎脱离了掌控，一改之前凡事有理有据的请示、汇报、商量，变得专断独行？ 别人感觉可能尚不深，但查普曼现在肯定有切身的微妙体会。 “你不认同做法？”安瑟绕开这人忽然提及的什么揽权问题，回到暂时不让两人回来的决定上。 “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如你所说，更安全。”边沁点评，“站在大义上，向他们提出，只能选择同意。” 安瑟听他有些别扭的说法，撩起眼皮，“个人情感不认同？” “如果存在一个最不希望你犹豫不决的人”，边沁回，“我大概算得上。” 他的眼神，平静坚定。 “阿瑟，我不能抛开责任，只凭自己的偏爱去信任你。所以，就这样，不要让我看出你对它们留有一丝一毫的余地。” 嗯......真是猝不及防的话题啊，当真特意不如碰巧。安瑟浅笑，轻问，“如果我真留有余地，不打算赶尽杀绝呢。” 不远处。 诺亚闻言转过身，也不赖在地面哼哼唧唧了，朝旁若无人的两人瞅去。 相爱相杀？ 不打算赶尽杀绝？自己怎么不知道？ 抑或只是试探？ 不赶紧回答，一脸深沉的样子是什么东东，难道要翻脸不成？ 诺亚暗自吐槽着，同时给破球传讯，他在想什么？求同步翻译！ ......屏蔽？！ 我？！！！ 憋气的诺亚同样变得深沉地紧盯过去。半晌方听得，“你死？” 它蓦地跳了起来，却被淡淡地警告地扫来一眼。我......为什么先看我？ 安瑟朝一旁破坏气氛的诺亚瞪上一眼，方回头重新眼前人。 我死吗？ 这答案，真不意外。她浅浅点头，“好。” 边沁低沉问，“好是什么意思？” “表示我知道了啊。”安瑟笑，“你不是警告吗。我回应不对？” “不是警告。是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说的如果是假设吧，那就是单纯假设相反选择啊。而事实上，我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 边沁看她没有丝毫异状的轻松神色，“那为什么要多余假设？” “诶。我本来想着你会纠结分析、说你没理由这么干、我相信你诸如此类的”，安瑟随口瞎掰，“谁知是直接让我死，真狠心。” “质疑问题，不过是逃避问题。” “行吧，别那么严肃，你不适合。”安瑟想想，上前靠近，贴紧于耳边低语，“放心，你啊，杀不死我。” “那么。”在拂过的温暖气息里，边沁同样以低弱的音量应，“你杀了我，都一样。” 谁错了，都该认。 第三七二章 危险 内坎。 莫小莉跟着导航定位指示走在荒凉的大街上。一路只闻行色匆匆的制服人员，和做着清理、维修工作的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智能机器。 差不多绕了七条街区，半个小时，她方在一处停下，看向前面的半塌矮楼。 坚挺的支柱构架在支撑着剩余的倾斜楼身，然纵横交错的深宽裂痕，仍透出极不友善的摇摇欲坠的危险感。 短短长长的调子从唇齿间吹出，滑向空气。 莫小莉在数声口哨后，再等了片刻。 碎石瓦砾，裂缝下的黑暗空间，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定位上的红点也没有移动。 皱眉在原地计量了一下具体距离，再细细地盯了会一时半刻大概不会倒塌的颓败建筑，她挪步上前，低头弯身从顶梁穿过，进入可容身的楼内。 极静。 光线昏暗。 “灰灰。” 莫小莉清脆地唤着，哒哒的脚步声伴随话音，带来小小的回响。 她慢慢地靠近定位所示点，微弱的光亮似晃过一摄棕色毛团。 然后，没有任何警示地，撑着的支柱瞬间寸寸碎裂，半截楼身顷刻塌陷，带来一声轰隆巨响。 莫小莉察觉不妥的那刻，下意识抱上头。 闯祸了比死定了更快一步从脑里晃过。 然后......是闷哼声。 不是她的。 贴着地面的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莫小莉睁开眼，从留出的空隙摸上去，轮廓在黑暗中模模糊糊，“阿克哥哥？” “求救。” 阿克动了动，感觉不能这样带人推开上面压着的重量出去时，说道。 莫小莉立刻摸上耳际通信器，在发出紧急求救信号后极是紧张地问，“你，你怎么样？” “没事。” “真的？” “嗯。” 人来得极快，两三分钟后头顶传来一片亮光。 除了四肢和背部有皮肤擦损，莫小莉行动自如地自己站在外面，看向跟着出来的人。满身的尘土混着额头流下的血迹，形容糟糕。 但，毕竟重伤垂死的人见多了，能自己动的，算是小伤。莫小莉放松地呼出一口气，伸手牵上，道歉，“对不起。” “我们回去自己处理。”阿克对一旁的人说完，方瞧向她问，“跟着你的护卫呢？” “出来时见有人在呼叫，让他过去帮忙了。”莫小莉回，“我想着很快，也不是很远。” “这地方也不是一定安全了，出来带人。刚才要是.....”阿克说着停顿，摸上脑袋，“算了。你进去里面干什么？” “灰灰它......”莫小莉想起最后看见的那一摄棕毛，“死了。” 她身边养着的都不是普通宠物，自然都内置有定位系统的，见这么久没回，更没移动过，她便不放心地出来看看。 可是，怎么可能会突然死了。 莫小莉垂眸，神色既忧伤又疑惑。 阿克没再问，“先回去。” 清洗、换衣服、治疗外伤......舰内。莫小莉双手捧着哥哥递来的水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出神地想着事儿。 她觉得灰灰是被谋杀了。 谋杀...... 偷吃？它不怕毒啊。 也不该有人能抓住它。 在挖洞、逃命这一事儿上，是专业。 不然自己也不会在偷偷跑出来时顺便带上它。 莫小莉努力地想了想，最终想到了那块最初递来的小小碎片，想到了未完的问话，没有得到的回答。 “哥哥......”莫小莉突然伸出右手，抓过手指，有些紧张地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现在，去接上尤拉姐姐他们，走。” 阿克看她显得略带苍白的脸色，低声问，“怎么了？” “没，就是，我想回去了。”莫小莉声线微微紧巴，“现在走吧，好不好。” 阿克望了她三四秒，紧接透过通信器往中央舰桥下令，“立刻起航，返程。” “尤拉姐姐他们还没来......”莫小莉在边上提醒。 “别人会接他们。”阿克低头摸上发顶，“我们先行。” 丫头一贯胆子大，是以就算问不清楚具体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但这种反应已经足够，既然想走，那就走吧。 原本就不应跟着。 ...... 漆黑的广袤外太空。 一艘战舰悬停着。除了舰桥、医疗室，其余地方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诺亚背靠软椅，长脚搁桌，望着中央投影里，再次前后从医疗室里走出来的人，懒洋洋的说话声透过扬声器，传遍舰内每个角落，“第三十回。你们玩够了没有？” 安瑟听着空旷的回响，没好气，“闭嘴。” 这货有病是不是，哪种对话方式不好，非要扩音。弄得她老觉得这偌大舰内仍有其他人在听。 “我在认真问话。”诺亚重申。 然下一瞬，人已消失踪影。 太不尊重前一任陪练了。世态炎凉啊......诺亚幽幽嘀咕。 消失的安瑟，在重新出现的一瞬，反身就是一记屈膝抬腿......落空。四周只余幽远的黑暗。 闪得真快。 她凝神专注地将视线尽头内的看似一样的整幅画面拓印进脑海，朝因极致速度摩擦划过的空间痕迹追去。 “说了不......”声音从耳际通信器传入、未结束的一瞬，安瑟身体向后微仰，躲过从右侧方向高速掷来的金属碎片，散发黝黑光泽的利刃从掌下滑过，刺向右后虚空。 紧挨现身的边沁不闪不避，刃尖入肉的同时抓紧手腕，继续未完的话，“......能针对要害。” “致命的方算要害。”在你来我往的近身攻击格档间，安瑟补充说明，“顶多是疼。” “那么反过来针对致命的来？”边沁回，“三秒，一回。” 他放开手，“相比攻击力度不够，以伤换伤的程度不足，随便近身在受控制挣脱不了能死上一回。” 安瑟将利刃拔出，“这匕首不好用。本来想搅两圈。” 好歹是最锋利的特殊合金制品了啊。 “早说了不行，非要试。”边沁无视自动止血的伤口，“开心？” 安瑟依然拿着在他皮肤上比划着，“我不就是研究每一种叠加能造成的伤害，再估算出致命的成功概率在哪。” “要不全身试试？”她寻思着。 “你说用这东西还是别的。” “呃。一起？你别避啊。” 舰桥内。闲闲听着的诺亚忽然觉得，不尊重前一任陪练好像也没啥的，至少该虐虐了，不是反过来当研究？ 这时，内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 ......有危险，让人回来？ 第三七三章 派人保护 “碎片？” 多人全息会议室内。得到消息返至舰桥、与丫头联系上的安瑟，问，“什么样儿？东西呢？” 莫小莉满脸懊悔地摇头，“不见了。” 她想起的时候就在找，可没有。那会，记得大概是随手放兜里的。 “诺亚，帮她模拟相同的形状质感出来。” 早已有所准备地挨着丫头的诺亚，轻松地开启建模设置，“多半浪费功夫。”人不是好好的在。 当然，在非单纯疑神疑鬼的前提下。依它看，人在，大概率就代表一种放任表态。 也排除对方大部队真跑远了，除了盯哨的不想暴露。 去了哪，这个更有意思好吗。此次看似损失依然大，但实际都无关紧要，重要的高阶目标早已撤走。诺亚分析，在一无所获的状况里，对方接下改变策略的可能性极高。 安瑟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见两颗头颅挨一块低低地开始嘀咕建模，她看向阿克，先说道，“谢谢。”为丫头鲁莽的意外。 “不用。” “嗯。” 安瑟没再客气地多说什么，紧接提起，“你们在去到不久就派人登陆了对吧。那些人现在怎么了？” “跟其他人情况差不多。”阿克回，“没有得到有用消息。” “但派去的小兽没事。” 如果按丫头意思，在那段时间里小兽一直是行动自如，安然无恙的。 安瑟认不全丫头那些兽宠，但这只来自自己地盘—永望星的小家伙，是知道的。是个例，还是永望星里原本彪悍的生物，不受能量场辐射影响？ 永望星中心本身存在着特殊的强辐射。 阿克一瞬明白她的意思，“你想？” “丫头的族人安排在海城，你先带她去那里等着。”布洛伊思里觉醒种族天赋的自不止丫头一人，包括现任族长路薇师在内的纯血王族，至少有十来人有同样能力。 莫小莉闻言抬头，“我不喜欢他们。” 虽之前去布洛伊思感觉还不错，顺便拐了小小黑回来。 “去和他们好好相处，晚点我有事情吩咐你们去做。”安瑟回，再问，“你不是嫌休学无聊，想加入行动吗，这是第一个任务。” 莫小莉眨眼，想了几秒钟，点头，“好吧。” 一直闲闲地坐在一旁净看着的边沁，轻笑开口，“他们见到你，肯定比你见到他们更觉堵心，想想这点，是不是愉快多了？” “......” “现在他们是寄人篱下。怎么做，你姐姐说了算，底气放足些。” 诶？ 听着听着，灿烂的弧度从唇上扬起，莫小莉得意地、认真地再次点头，“好。” 安瑟：“......” 到底，是孩子啊。 她冲同样带笑的边沁瞟了眼，想起了那会在布洛伊思的日子。 片刻。 旋转的拇指大小般的碎片三维图呈现在眼前。“就是这样了。”诺亚说，“不能进行物质分析，很难判断是什么。防护设备、机械设备，很多是这种反光的白色合金色泽。” 安瑟盯着看了会，“先记下吧。” 该商议的商议完，就在她准备下线离开时，阿克问，“赛尤拉那里，舰长说是你的命令，不能让人离开内坎？” “是。” “你怀疑？” “这个问题别问我，你们内部坦城交流一下。” 内部？ 瞧人消失，接续的，最后只剩一人。 他有所意会地对视上眼神，简短地直接出言表达，“有事？” 边沁依旧保持靠倚的姿势，“我回来时顺便派了阿蜜拉过去找你们，你在基地见过的，能力跟诺亚差不多。同行有一名叫坦提的男人，顶阶，欠了我一命，可靠。预计很快能与你们汇合。在事情未彻底解决前，他们会一直跟在你们身边。” 平和的语调句式，似在陈述。 空间变得少顷安静。 阿克在复杂的念头里思考着目的，没立刻回应。 “这段时间内六阶的人受重点保护，谁也不能肆意外走，跟在你们身边的人唯有五阶，不够安全，譬如这次。” “若你跟丫头分开，他们会跟着丫头回来。”边沁继续说，“当然，若你们能一直待一块更好了，省事，阿瑟也不用分心顾着你们。” 听到最后，阿克终于慢慢开口，“你管得太宽了。” “若有事，多一人也不能幸免，若无事，更不需要。”他淡声道，“你的人，还是自己留着，丫头我自会照顾。” “不，你会需要的。”边沁不在意地摇头笑，“便当多管闲事吧，不喜欢、有能力的话可以赶他们走，我不会特意阻止。” 若忽略神态，单凭话语多少有轻视挑衅、极不尊重别人意愿的强迫意味了，在仅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关系之间。 阿克无法忽略心底由然而生的抵触，“谢了，那我自是会让他们回去。说实话，真想要用人，轮不到你支使人过来。” “是，或许你能办到，但没我的方便，不是吗。”边沁站起，最后说，“我想，丫头会欢迎的。” 阿克目视消失的身影，好一会方退出离开。 仅是因简单的，保护？ 包括他？ 有种轻微的却不能忽视的怪诞从心头冒出。 舰内。诺亚也在质疑地瞥眼，“你有病？” “阿瑟呢？”退出全息会议室回到现实，边沁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舰桥，“回去了？”他们现在仍在距让城百万公里外的某处外太空。 但随身带着传送球的人不在乎这点距离便是。 “谁规定得等你。”诺亚不满自己的问题被忽视，“我在问你话。让他们跟着干什么？” “偷听完再光明正大地质问人，也没谁比你无耻的境界更深了。” “......正面回答问题！” 诺亚说完轻哼，“别说我没提醒你，他们的主意可不是你能打的。要是被发现有什么别的心思，把人惹恼了我可管不着，你死定了。” 边沁闻言倒是好心情地笑，“我发现，你对我是真心的了。” “......！！！”真心什么东东。 “我不是说了，让跟在身边保护，安全。”边沁慢声回，“你们啊，就是爱想多。” 第三七四章 扩张 另一处，舰内。 航行在继续，除了将目的地换成太空城—海城。 在被告知的三四个小时后，阿克便见着了前来的两人。在毫无预警下，三号舱门自动打开再合上，只留下简短的未及通知便戛然而止的安全警报。 而人就这样不打招呼地突然出现至眼前。 阿克一眼认出了其中穿着黑裙、缠着蕾丝、披着淡果色长发的少女，“没事，自己人”，他朝满脸惊异紧张的、慢半拍反应围拢而来的护卫说道。 清静的休闲室转瞬恢复安静。 只剩原来两人，外加两位不速之客。 莫小莉咚的后推椅子，从深棕色圆桌间绕出，站在距离哥哥半步身后好奇地打量陌生来人。 她还没见过阿蜜拉，更不认识初次露面的理着寸头的硬朗男人。 柔柔的声调率先响起，“艾克·克林斯大人，你好，很高兴再次见面。莫小莉小姐，你好，我是阿蜜拉，奉首领命令前来协助你们。” 噢...... 这位姐姐好温柔。 莫小莉眨眨眼，先抬头望向哥哥确认。 “这是，闯入吧。”阿克端详两三秒，径直就近往最近右后侧椅子坐下，“希望这不是你们的正常行事风格。” 一直在打量地方、打量人，未曾开口说话的坦提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让他急急忙忙、千里迢迢地特意过来守着，结果，看来是别人并不领情？边沁那家伙到底什么意思。偏偏只甩一句“看着别让两人死了”也没其它解释。 女孩，男人...... 他隐晦的目光从可爱白净的小圆脸，转到清冷俊美的一张脸孔上。 眸光微闪。 那厢阿蜜拉闻言已再次微笑柔声回，“这是特例。在这种动荡的大环境里，能够轻易被闯入证明防备是不足够的，大人或许应该注意加强一下安全策略。恰巧，阿蜜可以帮得上忙。” “可是，相比较下，我更希望人能听话。”阿克开门见山地意有所指，“如果不，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吧。” 阿蜜拉语气不变，“大人若有所吩咐，自也是听从的。” 看着与诺亚截然不同、进退有度的始终保持温和的女子，阿克支额看向另一边，对视。 “你现在还支使不了我。”坦提扯出一抹似嘲似笑的弧度，转身踏出门口，“阿蜜，休息室？” “16r04。”阿蜜拉不作停顿地报上牌号。 “成。”坦提摆手消失在视线里。 安安静静地在边上待了半晌的莫小莉，瞧一眼剩下的漂亮温柔的小姐姐，再望一眼带着清冷之意的哥哥，最终视线转回到小姐姐身上，软声说，“漂亮姐姐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没事了。” “你可以直唤阿蜜”，阿蜜拉柔柔地笑，“我也认识你姐姐和诺亚。” 噢？ “好。”莫小莉顺溜地点头应下。 “那晚点见。” 阿蜜拉识趣简短地道别完，转身出去。 跟坦提不同，熟知彼此关系内情的前提下，自己是能一早分析并确认出前来会不受欢迎的，是以不打招呼地自觉进来了。 阿蜜拉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微笑。 同时给诺亚回复。“你提出的问题基调不合理，除非两人处在无法改变的客观对立立场，鉴于你不可能随意假设，因此立场存在？那么，是什么？惯例，情报交换。你想知道我的任务，回答上述。” “蠢。” “适当延展分析含义？” “你蠢。” “你不想知道回答了？还是已经有答案？我想想，是我的回复透露了什么？你不是在乎具体任务，是，嗯，猜想别的意图？我认为两人关系稳定，你不认同是吧，所以，这段时间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那是......” 另一边的诺亚听着无视人身攻击、又开始自顾自的坚持不懈的念叨，果断屏蔽，“......疯子。” ...... 黑域。守望洲。 午时热烈的光线耀眼地照射在青白石砖上，路上行人极少，有的也是汗流浃背地来去匆匆。 极端天气让人心浮气燥。 辛一从刹停的货车上跳下，抬头望了眼闭合的大门，皱眉丢掉烟头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右手整整帽子，迈腿上前两步。 推门。 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迎面袭来。 宽阔的店面里没人，仅余各式裎亮的饰物在橱窗内散发孤寂的闪亮水晶光泽。辛一搁在门面的指尖微停，放下，大步至前方单人沙发坐落，腿搭上光亮的黑色几桌，敲得噔噔作响，同时扯开大嗓门吼，“老鲍，出来！” “有生意来了！” 三四秒，靠左侧壁橱从中心往两侧滑开，一矮胖敦实男人走出。 辛一瞧他脸色，抖了一抖腿，站起，敲着自己边上触手可及的位置，“就这个。我等会送完货直接回去了。” 被称呼为老鲍的男人顺着方向，看向流光闪烁的浅粉项链，听着一旁继续的催促，“别磨蹭了，时间可不早，我答应三点前能回到。” 辛一边说，边打开个人系统，低头熟络地流畅转账，“哎。直接给我吧。” 三十秒。 他踏出门口，耀眼的白光晃得眼花，插在兜里的手捏着链子，冰凉濡湿。 等货车顺利发动、将后头远远抛离，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再一次打开个人系统，发送了加密密语。 老鲍人极苛刻，底下不会有人敢偷懒擅离。 亦极易怒，讨厌粗鲁的行为举止。 他没有女人。 辛一再次捏紧流光闪烁的浅粉链子，确认地想。 ...... 弗格在一天内接续收到了百份报告，地方覆盖破碎之域、斯亥森洲、阴暗城、守望洲......这些有所涉足的黑域。 最初为了调查铺设的情报网，在近一年里，没有停止地、配合着迅速扩张的地下交易步伐，继续在缺少监管的地域扩张着。 他没有像刚开始时一样，再将报告返回去要求深入。 “老大？” 磨赤儿半晌没听到指示，低低地唤了一声。 “停止所有进一步调查，等指示吧。”弗格将报告打包转给诺亚，回道。 “是。” “吩咐下去，注意安全。” “是。” 磨赤儿笑笑，沉默几秒低沉问，“是要等主上确认吗？” “嗯。” 第三七五章 主动 黑域...... 分散了啊。 安瑟慢腾腾地绕着标示百道红色三角符号的巨型全息地图来回转圈，眼睛微眯。 不远处，边沁仍低头翻着资料，终于，在飞快地瞟到最后时，扶额叹，“阿瑟你......赚钱是正职，情报网是附带的吧。” 铺设地下独立网络是在刚开始着手调查时默许的行为，表面连带的是私人集团据点在各地方顺理成章的生根发芽，入侵扩张。 平日没费心，被忽略的地下军火交易倒一直在无风无浪中发展得如火如荼。 持续紧张的氛围局势添了很大一把火。 边上诺亚替人接话，“不赚钱靠你啊。” “......” “嗯哼。你们那点薪水，养我都不够。” 边沁瞥眼，“那名下的......” “不动产不能动。我们要提前规划退休经济。” ......都在瞎扯些什么。安瑟的思绪被打断，停住来来回回的脚步，“你们两个！能有点紧张感？！” 敢情只她在正经的思考？ 诺亚嘟哝，“紧张什么，又不是马上打上门了。” 边沁轻咳了下，他虽然同意，但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分散了，我认为一时半会不会有大动作。” “那目的呢？”安瑟面对着地图，取出一标记的全息方块在手上把玩着，“打算蛰伏安稳过日子？” “或许。” 边沁站起，上前，来到地图前，“在意识到大部分地方无法提供足够的所需资源时，面临的是两种选择，一进二退。” “进，是我们这里；退，就随意多了。但现在看来，黑域，是个好选择。”他说，“数百年来这些地方隐姓埋名的极恶之徒不少，包括，六阶的。” 安瑟唇角微扯，“像哈切森那种？” “嗯。” “不能找到人？” 边沁转着地图板块，“没特意专门找。” 当中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及带来的影响......也不一定能成。 “这些人对危险有切身的敏感，其它地方出事容易受惊动。”他沉吟道，“如果有目的性，他们可能是目标对象，如果没有，像你说的，安稳过日子，慢慢等十万之一的其中一人成功完成晋阶，大约......也不会太久。” 无论是哪种推测。 其实都指向一个共性—现阶段的它们，不会主动寻上门。 安瑟瞄向诺亚。 诺亚反应极快，着重强调，“我没说过‘一定’会来。” “你没提过隐姓埋名的那些人。” “......它们不见得能找着。” “能。” 只要全部人“看”过一遍。 安瑟是想争取时间，但时间太长了也不行，得在晋阶前。随着边沁回来，代表研究室最关键的研究已告一段落，而最多半个月，针对性的改造也该完成了。 这种费尽心思、却可能根本等不到正主如期光顾的感受，真要命。 安瑟又开始慢腾腾地绕起圈子来。 请君入瓮啊。谁想的蠢主意。 诶。 她忧伤地想着。 边沁在人转了三圈后伸手拉住，笑，“干嘛呢，别转了。” 安瑟瞅他莫名的轻松之色，幽幽说，“想办法啊。不然被你看出我没尽力，有所怀疑又想杀了我怎么办。” 边沁：“......” 需要加个“又”字吗。 他认真地被噎着了。 这时，沉睡多日的球球、平淡的语调突然传至耳里，“我们去挑衅吧。” ......? “去黑域找它们，或者，它们的目标对象也可行。” 可行？ 安瑟眨眼。 没再听到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边沁的话语，“怎么发愣了。想不到缓缓吧，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哦，我在想。”安瑟顿了两三秒，发挥联想着球球的私语意思，“我们去黑域挑衅，将它们引回来吧。” “......” 诺亚噌的从赖着的沙发跳起，“你有病！” 再坚决的义正言辞的强调，“我不去！！！” 安瑟根本没瞟它，只思索着怎么完善行动，兼其可行性、成功率。 “你是说，谁去？”边沁在确认她的认真之色，问。 “我们。嗯，我，诺亚......”安瑟寻思着，“引回来必须足够的诱饵，另外带上一半人可以吧，一半人留守。” 见球球对自己扩展的想法没补充、更没表达异议，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地说着。 诺亚：“......” “要是没能回来，恰好又让它们有机可乘？”边沁敛眉问。 “净等着不是一样的结果？” 安瑟把把玩着的全息方块塞回去，拍拍手，“果然，还是主动出击更适合我。等着憋死人了。” “哦，对了，具体我没想好怎么做，你们多想想，补充提议。重要的不能带，同时又不能让全军覆没是吧。” 诺亚哼唧唧地趴回沙发装死。 而安瑟指尖拨着地图，思索着先去哪里，从哪里入手。 关键是，情报还得进一步完善。 “好像，你刚说的我们没带上我？” 嗯？ 安瑟偏头，“干嘛呢？不放心？” “这里得留下人准备，你在这里接应更好啊。”她补充说，“分头行动，懂吗。” “不止我一人可以下令。” “不，我更相信你，要是千辛万苦回来，发现后方出了变故，我找谁哭去。”安瑟拍拍他胳膊，“乖啊，留下，替我看着大本营，听话。” “......” 边沁额角微抽，“或者让别人带队去，你遥控指挥。” 安瑟继续摇头，“不行。确切说，只能我去。任何一人都可以换，换了我不行，我才是这个计划里，惟一的可行性。” 诺亚声音紧跟接进，“哄谁呢。说反了吧，你才是最大的变量。万一那啥意外......你忘了什么不是。” 它指的是思想联结。 要是被得知一切，最后可能会死得很惨，也可能死不了，但绝对确定的一点是，什么秘密也没了是真真切切的。 “我不会死。”安瑟边说边肯定地给自己点头。 诺亚轻嗤，“谁给你的自信？” 安瑟下巴轻抬，“球球。” 诺亚：“......”什么东东！ 边沁也有些奇妙地瞧她。 安瑟的确是自信啊，一贯高冷的球球极少出主意，但每次都很关键，既然说了可行，肯定是可行，这思考过程也没反驳不是，证明没哪里想歪。 这时，熟悉声调再次传入，有着仿似诺亚平日的轻蔑，“俩蠢货。” 第三七六章 说服 往所有暗线据点下达必要的继续盯梢、收集情报任务后，安瑟便将时间花在完善各项准备上。 然而，等她正式提出时，却没想遭到了反对。 强硬的、不带转圜的拒绝。 她坐在气氛僵沉的会议室里，视线扫向其他人。 这么重大的、直接影响未来的行动，当然不能一两人说了算。 “照目前情况，暂时不用太仓促？”继古温、艾丽茜、查普曼表达明确的反对后，一直不曾开口的奎勒语气稍缓，“越往上，升阶越不容易，我们仍有时间可以继续观察多一段时间再行决定？” “你知道，我们也不是针对你，一直以来，你提出的所有合理要求，我们没有拒绝的。但这次......”他身姿端正，意图在传达认真说理的态度，“但凡有一丝意外，等于提前、主动地断绝了所有后路。” “你应该更谨慎。” 安瑟手指轻摩着椅子扶手，一时没搭话。 她忘了，现在表面形势看去的确不够紧迫，甚至比不上围困内坎那会，黑域......是盲区，也是不受关注的点。边沁提过在这些地方隐姓埋名的高阶进化者不少，但实际上，“不少”指的多少，没有具体说法。 自己手头也没有足够数据。 至于顺其自然花费的晋阶时间，更是只能猜。 “那你们的意思是”，她问，“需要观察多久不算仓促？” 奎勒扫了其他人一眼，“看情况，不是已经安排了人在留意，可以继续加派人过去试探观察。” “然后呢，等得到有效消息？” “如果真的一直停留在原地，至少，按以往经验，一两个月的安全期是有的，无论是哪种方式。在这期间，可以再商议准备。” “照这意思”，安瑟缓声问，“其实最后仍避免不了要主动出击对吗。” 奎勒听着绕回的话题，皱了下眉头。 “既然一样是要行动，为什么要等？” 安瑟端正了一下身体，双肘斜支在桌上，十指交叉，摆出更认真之色，“多一天的观望，不同时也是增加多一天的不确定性？而准备，没有扭转根本性质的准备，能对结果产生什么不同影响吗。” “起决定作用的依旧只是这些人，想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样的观望，我认为没有意义。” 奎勒听着一时没回。 “你否决了另外的可能性。”边上的席桑替他接上，“它们可能待上数天半月就离开，可能会一无所获，可以也有别的计划，比如......” “等一些沉不住气的主动上门？” 她靠在椅背，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也是观望的意义。不一定要有实质性的改变结果的准备，但可以避免急躁行动造成的判断失误。” “就算这些可能都存在”，安瑟对上视线，“都摆脱不了一个事实，它们目前不打算主动寻过来。” “现阶段就是最好的时机，我们之于它们，有更大的优势。而这种优势是会随着时间流逝的，并且，是惟一的一个最好机会。” “这个机会值得任何的冒险，而不是等着时间一天一天的去叠加着不确定的变量。” 席桑听着收起脸上所有神色，淡淡道，“你也说了是唯一的一个最好机会，若是错误的判断、错误的行动断送了这个机会呢，你能保证带出去的所有人能回来，能不被对方截留并且反加以利用吗？不然到时可是相反的，葬送了所有希望。” “所以，你是能确定，哪一天是对的？” 安瑟笑，“什么是错误的？我只不过需要确定它们在哪里，然后寻事而已。是怕连地方也找错吗。” “或者，你认为需要具体看出一些什么迹象来，才能下定决心实行行动，才能保证行动一定顺利？不妨划个标准出来，我好让人按照你的标准去观察？” 话罢。 席桑脸微沉，“说到底，你是执意一定要按你的意思办？” 安瑟神色不变，“如果不能说服我，是的，按我的来。” 气氛彻底的僵下去。 “那再继续讨论也没意思了。”艾丽茜站起来，“小妹妹，目前没人同意你的行动，你爱去自己去吧。” “谁说没人同意”，边沁搭话，“我跟老杜有表示过反对了？” 杜兰德瞟了他一眼，我也没表示同意啊。 “这事没得妥协，你们谁爱陪着疯就陪吧，但我这里的人，不能动。”艾丽茜说完直接消失在视线里。 “抱歉，我也不同意。”古温跟着退出全息会议室。 接着是一言不发的查普曼，递了一眼神、冲边沁耸了耸肩的奎勒，最后席桑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也没法说服我们。” 安瑟看着仅剩的两人，头有些疼。 谁成想是这样的结果。 第一步都没踏出去？ 而现在所有高阶进化者分散在五大太空城，没得到同意，她要怎么不受阻挠地、将人分别从各自地盘里弄出来擅自带出去？ 先搞内乱吗。 瞧着低眸沉思的人，杜兰德说道，“你要的人太多了，一旦失败就是自绝了所有后路，他们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你呢？”安瑟叹气，问。 “我也不确定。”杜兰德摇头，“将人带出去、和临危指挥是两码事。前者......的确，自寻的风险很高。” “你们也可以跟着去啊。”安瑟扶额，“亲自带队也不行吗。我也没有不让你们跟。” “你没提。” “......需要特意提吗。这里留个人看着不就成。” 一旁在思考晚些单独找人再谈谈的边沁闻言瞟了她一眼。留个人看着，那个人不用问一定包括他。 昨儿可不是这么跟他说的。 “我再想想吧。”杜兰德站起，说，“等几天，不用急。” 瞧人消失，安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轻喃，“这种关头，不能说一不二真烦。” “先等几天吧，我去说服他们。”边沁在旁道。 “能成吗？”安瑟表示怀疑。 “奎勒能争取。最近这段时间你跟查爷闹得太僵、只能我来？席桑，嗯，尽量。”边沁随意地计算着，“带上老杜。行了。” 安瑟被他说得半信半疑，“交给你了？” “嗯。” 边沁应，“只一样，无论成不成功，你一定得回来。” 第三七七章 分歧 太空城，千城。 席桑站在环形吧台边上，低头，纤长的手指捏着细小银勺搅动着杯中冰块，袅袅白雾上升，覆盖杯口。 深酒红微卷长发遮挡着半边脸颊，只听得声音不高不低地、带着清冽响起，“当说客我是不怎么欢迎的。” “谢。”边沁接过纯白机械臂递来的杯酒，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至神经，“这么保守求稳，可不像你。” “那你呢？是不是太热忱了些。” 席桑侧抬头，似笑非笑地望他，“是因为你真的认同，还是仅因为是小妹妹的提议？” “如果不是真的认同，我会热心地帮助她亲自出去送死吗。” 边沁回视一眼，语气随意轻松，“同样的，若不是有把握，她也不会冒险，毕竟，谁也会怕死。” 席桑专注地打量数秒，摇头否认地笑，“我怎么觉得她一点儿也不怕。” “那么，是你怕了？” 忽然沉静的问话令席桑笑意微收，她看着变得罕见的端正之色，将一侧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走至最近的圆桌边坐下，翘腿，手里摸着光滑的杯脚折线，“这种孤掷一注的想法是不是把你带偏了。” 冷白光线打在玻璃上折射出点点碎光，映在深棕瞳孔里透出些许寒意，“就算主动出击，我们也有更好的方案。” 边沁跟着至对面落坐，“比如？” “你可以想想。”席桑语带深意地望他，“我们一向挺有默契的不是。” 边沁微低的视线落在黑纹桌面上，数秒没回。 “小妹妹有一点说得没错，很大可能性我们的确是要寻过去。但是”，席桑想到什么似的，脸带玩味，“黑域是个有意思的选择。” 她停顿两三秒，说，“利用得好，说不定能直接在那边将它们彻底解决了。” “那里的人。”边沁没问具体内容，只道，“也是人。” “难道现在死的人还少？轮到他们，也是命运的公平选择。”席桑容色冷艳，“至于对外，更容易交代过去。帝国、公民，相对更能接受这种结果。” 超级旗舰主带的武器系统能形成大范围的星系打击，这种摧毁力度造成的恒星级爆炸，足以带来高强度空间引力坍塌，最后坍缩成为黑洞，在所有可能出现的逃离前，席卷所有。 边沁闻言低嘲一笑，“弄不好将所有无辜的人成功全灭了，而让真正想弄死的给逃了。” “要是牵制得当......我们五阶，战力数量跟对方是差不多持平的。” “所以，也打算骗他们去送死？” “为了大多数人。”席桑回，“这不一直是我们遵循的原则吗。即便得到最糟糕的结果，让它们逃了出来，我们真正的决定性战力也没任何损失，却多了一个机会。” “这样，难道不比孤掷一注的做法好？” 她放下已经散去冰凉的杯子，前倾身，“跟善良的小妹妹呆久了，怎么，变得心软了？不忍心？” “你想想，这样不用小妹妹冒险跑一趟，别提成功了更是好。你说呢？” 对视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边沁忽地半边扬唇、低沉说，“方案很好。但我更愿相信她。” 空气一瞬变得冷凝。 “别忘了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席桑显而易见的放冷了声音，“这种时候感情用事，你已经不配拥有如今地位。” “我需要在乎？” 边沁回，“再说，若真的感情用事，我应该跟从你的提议，我倒觉得我清醒得很。你假设没错，那些地方就是全部化为一片虚无，这里的人，感叹两天也就过去了，谁真的在乎。” “但根本不同点在于，我既然相信阿瑟能办得到的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选择牺牲我们的人，去毁掉所有？” “你的相信？”席桑面露讽意，“真够随便。” “又不是生死决战，挑衅一下而已，逃回来很困难？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的人了？”边沁情绪平和，“极端的手段，还是留待最后吧。” “我的信任，的确没你的来得廉价，我只作最坏评估，而这个最坏的评估结果是让我们一方彻底失去优势。” 席桑没有一丝动摇地摇头，“看来我们是达不成共同意见了。请回吧。” 气氛迅速地再度转冷。 边沁没动，“别忘了，若我们不同意，你心里所认同的更好计划也是一样没办法实施的。” 阻挠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之于谁都一样。 “你在威胁？” “不，只是简单提醒，我们也能做跟你同样的事。” 席桑盯着他数秒，冰冷的微笑浮于脸上，“那不妨都等着，看谁先妥协。” 接下半晌，一室寂静。 直到放慢的、却依然轻易入耳的啪哒声从外面廊道由远而近地传入，最后停于门前。只是门没被立刻敲响，更没有问询的说话声。 席桑眉头皱起，“滚进来。” 深暗金大门往侧滑开，佐伊垂首低眉、然脚步快而不乱，三两下地走到圆桌与吧台中间位置，面对两人，两手背在身后绞着。 “有事？”短短的一词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席桑没有心思去想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佐伊飞快地、乖顺地摇头，“我是听说首领来了，怕他无声无息地跑掉，所以打算在门外面先等候着。” 边沁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什么事。”席桑问。 “我......”佐伊脑子运转着，努力搜索组合词汇，“我，嗯，有私事想问。” “现在问吧。” “不。” 意思到拒绝得太快，佐伊在话完再续，“我，嗯，害羞，只能单独问。” ......席桑脸黑。 佐伊却如真不好意思似的，低垂着头，右手从后面伸出，食指卷着散落的前额发末端，一副小儿女的扭扭捏捏姿态。 边沁一下轻笑出声。 席桑唇齿咬合，“滚出去。” 欸......什么嘛。 佐伊瞟了自家大boss一眼，撇撇嘴，再瞄向边沁，小声的说，“首领你待会等等我，先别走啊，我真有事。” 边沁点头。 于是，在快被凌迟的目光里，佐伊转过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去，消失在打开又重新闭合的暗金色大门之后。 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莫名其妙的打断中一扫而空。 边沁闲笑着出言，“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 太空城，海城。 杜兰德看着朝他低吼的斑雷兽，眼皮颤了下，“小丫头，你刚说什么？” 莫小莉清声道，“弗格哥哥没空。你陪我们去一趟永望星好不好？姐姐说了，叔叔也喜欢研究。” 第三七八章 对不起 永望星？ 研究？ 杜兰德朝她身后站着的阿蜜拉望去。 “是一项特殊的情报调查任务。”阿蜜拉主动说着，同时极具效率地将相关资料传至他个人辅助系统，“首领大人若得空，大概会感兴趣。” 得空......杜兰德嚼着这词义，无奈地打开屏幕，他刚从研究室转到这里三四天，昨儿仍在听着那争取去黑域的挑衅计划，今儿直接私下开干了？ 永望星，可是远远地偏离固定航路。他估量着，随口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个小时后。” 杜兰德：“......” 是临时来找他凑数的？ 莫小莉抬头眨巴着眼睛，“叔叔去吗？” “嗯，我要先......”了解一下。 半截话出被高兴地接过，“那叔叔先准备，我们晚点见。” 莫小莉牵上阿蜜拉的手，转眼就走到两米外的转道，拐弯，消失了身影。 “......” 天真的小妮子。杜兰德笑着摇摇头，联系上安瑟，“你想让我一道去？” “原本是打算让弗格跟着去看看，但临时在应对自家事务抽不出空”，安瑟回，“永望星上面，在靠近某个区域的生物，可能有免疫特殊能量辐射效果，我猜测。” 杜兰德边听边滑动手头资料。 “去试验一下具体哪类有效，特别那种体型细小又能听话、能传达基本信息的......莫小丫跟她族人会过去配合筛选。” “如果成功，将解决在信息情报这一块的真正盲区，在内坎发生的事情将不会再次发生。” 安瑟简短地说道。 然后等了一会儿，等人浏览结束，听到，“你预留了几天时间？” “三天。在七天内我要得到相对完整的情报，这是行动第一阶段。” “你啊......”杜兰德叹口气，“在变相地将我拉到你阵营？”有了确切情报就能退守得当，降低危险性。 “父亲你答不答应嘛。”安瑟语带娇嗔，“这么关键重要的事儿你去我更放心一些，那些家伙毛毛躁躁的哪里够稳重可靠啊。我只相信你的判断，别的都不行。” “......” 被毫无技巧地奉承了？ 杜兰德不自觉地眉目舒展，“行行行。我估且去看看。” “嗯嗯那最好了。” ...... 垂首低眉地瞄着白腿黑鞋子在前面停顿两秒，掠过，佐伊刚放下提着的心，清清冷冷的话从空气里飘来，“说完了来找我。” “哦。” ......不大情愿地隐秘地撇了下嘴，佐伊转身走进仅余一人的休闲室。 瞧她垂头丧气模样，边沁觉得颇为喜感，“看不出席桑还会管你们？” “哪是啊。还不是因全窝在了一块。”佐伊咕哝，“还是最大boss。” 同个家族，管亲不亲的以前无事大多分散在不同角落，现在可好，只要回来，左右前后周围一圈溜辈份高的。 怎么刚开始没料到呢。 她肯定想办法溜远点儿。 “什么事？”边沁没再闲聊，提起正事。 “诺亚说你会过来。那个，不是都安装了干扰设备么，不知道你们在谈论什么。”佐伊面对站着，“我就近过来打探一下动静。” 她说着，顺便抱怨，“可你们也太敏感了吧，我明明是静悄悄的，没打算进来好么。” 你是不是对静悄悄有什么误解。 边沁扶额，“有什么好打探的。” 呃，这个......佐伊神色霎时变得有点奇妙，随后摇头，“大概怕你们忍不住争吵打架什么的，你会吃亏，我来照应照应。” 这理由...... 边沁站起，“以后多练练。” 练啥。佐伊瞧他径自欲走，忙不迭追上，“我是支持你们的。” “嗯。” “不问为什么？” “为什么。” “已经死太多人了。尤拉跟那死小子都还没能回来。”佐伊挥挥拳，“得找它们好好算账。” “嗯。” 就这样没话了？佐伊缀在身后，“能不能给个肯定答复？” “这不是？” “不是。要那种，听起来热血澎湃斗志昂扬一些的？” “......” 瞧人快要消失在门口，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了，佐伊忍不住最后问，“你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的吧？” “什么关系？”边沁回头。 “就是那......”佐伊困难地斟酌着言辞，“那种不可言说的、复杂的、隐秘的、难以告之于人的.....” 边沁听着一堆形容词，一瞬脸黑......诺亚那货！ 瞧眼前转瞬空荡荡，佐伊叹了口气，好像她在外头白站了那么久啊。诶，不是，待会还要挨训...... ...... 内坎。 赛尤拉听见门轻喀滑开再闭合的声音，偏头望去。 缓步走来的身形映入瞳孔，她视线往上，对上一双深邃的湛蓝眼睛。 屈膝抱腿坐在落地窗前地板的姿势没动，赛尤拉重新转过头，望向外面清静的、少人行走的道路林荫，风吹过泛黄枝叶在晃动。 凯停下脚步，注视十数秒后至对面跟着盘腿坐下，“对不起，我忙，来晚了。” 听见道歉，赛尤拉再转眸望他，轻声，“你真忙？” “嗯，真的。” 浅浅的弧度从唇角眉梢上扬，赛尤拉望着两人间半米的距离，伸出一只手，“抱我？” 递至眼前的手，带着纤细的莹白，凯在顿住的两三秒后抓过，将人就势拉近至怀里，手心摸上柔顺细长发丝，“是我不好。” 赛尤拉闻着熟悉的气息，温暖的触感让她有些微的怔住。 随后，她空空的双手环上腰际，头枕于宽阔的肩膀之上，轻语，“当然是你不好。” 不回复、不接受任何通话，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她要的是人过来，哪怕看一眼待一会，而不是隔着遥远的距离，状似关心地问候几句。 她明明什么事儿也没有，为什么所有人防她防得死死的。 该做的测试也做了啊。 她做错了什么。 想着，环着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她问，“你相信我吗。” 温和的气息带着热气传入耳际，“相信。” “真的？” “嗯。” 赛尤拉觉得心里的抑郁一下沉淀下来，身体却如抽空似的疲累，她闭上眼，说，“我只是不记得了一些事，但没说谎，没有......” 后面的声音渐渐偏低，直至空气重新变得安静。 半晌。 低下的唇亲上发丝，“对不起。” 第三七九章 逝去 淡薄的浅橘弱光斜照在脸颊上，投射出明暗交织的光影，安瑟怔了会，往后靠在床头，侧额抵在指间。 良久问，“没有疑点？” “表面没有。”诺亚回，“人一直待在大堂没离开，被带走的时候直接招认。” 说完，补充，“你要不要看看相关监控录影？” 安瑟轻轻摇了摇头，“把人带来我面前。” “已经在路上，但两家的人都会先审......”诺亚看她一眼，慢慢说，“尸体也跟着送回来。” 安瑟没再说话。 下床，祼脚踩在沁凉地板上，上前手动拉开厚重深棕布帘，不夜之城的璀璨灯光隔着透明玻璃折射进瞳孔。 高远眺望，一派安宁。 安瑟脑海里轮流晃过两张生机勃勃的脸孔，那只率先伸出来的手，轻快的简明自我介绍。 赛尤拉。 好一会，几若听不见的低音散在空气，“我下令不许他们回来。” 结果，都死了。 真的不在了。 诺亚看着独自站在窗前的背影，顿了顿仍说，“也可能，早已经死了。” “只是假设。”微沙低哑声音接上，“现在发生的，是真切的感觉。” 日光在两个多小时后渐渐取代华灯。 安瑟从房间出来，挪到餐桌前，温热的奶白气味飘到鼻子，钻进喉腔。 陆南娜瞧她显然状态不佳、心情不好的静默模样，眉头皱起问，“黑域那些地方有什么变故？” 话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沦落成了管家？这里没个女仆智能的什么也罢了，眼前这人，除了到饭点出现，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典型，闲暇时能赖着就绝不会动弹。 自然，能叫餐就绝不进厨房一步，路南娜只好在瞧不惯时自己收拾着。 安瑟听她问，回，“不是，没有动静。” “那你......”陆南娜正准备继续问，一道轰隆闷响从门口方向传入，她神色一凛，转眼看向安全系统自主转入室内中央显示屏的监控投影。 一怒气冲冲的男人站在门外廊道上，与闻声现身的护卫对峙。 他是...... 安全局的人？ 陆南娜认出时，已见原坐在桌旁的人转眼消失了身形。她跟着去到门外。 诺亚慢慢地从房间踱出，不用看，它也知道接下会发生的事情。奶奶的什么东东，脑子扔哪去了，敢随便上门闹事。 方从凹陷一片的门后露出面容，一带风疾来的拳影在毫秒间贴近皮肤，安瑟侧头避开，探出的手以同样速度抓上手腕。 相差无几的力度使对方没法继续往前。 事实上，被躲开、被硬抗的一连串精准有力、速度丝毫不比他慢的动作已让泽木隆下意识的愣神、缓滞了一下。 这......至少同等程度的力量？ 怎么可能。 安瑟放开手，对周围俱愣神的护卫开口，“退下吧，没事。” 陆南娜倚在门框，对欲听令离开的其中一人招手，“让负责维修的过来。” “......是。” 泽木隆黑沉着脸，没再动，但眼睛紧紧地盯牢在人身上，“是不是你暗中让人动的手？” “啧啧，打不过就质问，刚刚干什么了。”诺亚在后头更快的接话。 安瑟脸上却没什么情绪，“不是。要是我需要，你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 “那个人，是联舰的人。因你的怀疑，他们也确信被隔离看守的人有问题。”泽木隆眼里隐隐地冒着一团倾泻不出的怒火，话落间猛然一拳砸在最近壁面上，簌落一大块外围装饰晶石体，露出里面灰质合金构造。 “我的确在合理怀疑，程序没有问题。”安瑟淡声回，“要是没其它问题，你可以离开了。” “人没了，你就这种反应？” “泽木隆大人，你的儿子可能早没了，把原因挖深一些，针对该针对的，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我的忏悔内疚除了让你无处可发的情绪有发泄的出口外，毫无现实意义。” 安瑟话罢转身，“替我送客。” 终于大概弄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陆南娜，朝神色不定的泽木隆打量了三四秒，平和开口，“节哀。” 泽木隆从消失的身影盯向眼前不起眼的个子不高、五官平淡的黑发女子。 见他不动，陆南娜再次说，“还是请回吧。不需要麻烦我亲自将你提出去？大人应该不会单纯地怀疑我没有这个实力吧。” 人依旧是随意倚在门框，但一种无形的却有如实质的压迫力丝丝弥漫入空气。 泽木隆视线微移。 就算不是上次从各地将人召集回来的原因，作为安全局负责人，他也认得出眼前人是谁。 顶阶的人毕竟不多。 念头一晃而过，嗓门低沉，“我以为你们无所事事地待着，全在悠闲地当度假。原来，一向自视甚高的人也会替别人看门口？” 这人是不是受刺激大了忘了自己是哪方的了。陆南娜心里叹口气，转身，“自己走吧。她说了不是就不是。” “将他归为因公牺牲吧，别当谋杀。” 因公牺牲，别当谋杀？泽木隆在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廊道里站着，凹陷的门绽开破裂的道道裂缝，狰狞黑暗。 ...... 一队编舰在深空中朝永望星行进。 休闲室里，等到所有人离开，阿克闭目坐了一会，才联系上人。对面的背景，是冷索的灰色一片。 能看到形如冰晶的一角棺体。 他想问的话就压了下去，换成，“回程？” 凯低低地“嗯”了一声。 话就这样卡住了，没谁再开口。 气氛是凝沉的静。 “你在哪？”好一会，凯扫一眼他身后熟悉的布置，问。 阿克摇头，“任务。”他说，“我回不去参加葬礼。” “嗯。”凯回，“就这样吧。在外面小心。” 他主动挂了通信。 垂下的视线继续落在隔着厚层的模糊身影上。他的手指，从带着特别凉意的晶面上划过，用只容自己听见的低语说道，“不再现身吗。” “我知道不是你。同床共枕的身体太熟悉了。这不是怀疑，是确认，知道吗。” 他的声音既出即散，空余一室寂静。 第三八零章 议定 在前去参加赛尤拉的守夜仪式前，安瑟见着了从其它地方赶回的边沁。 数百年间联合建造仍在不断加固扩张的五大太空城储备基地，彼此搭建有大型超距传送装置，即便分布在不同星系，亦能充分保证半个小时内人员可实行互行转移。 虽只限紧急情况。 三四天了，对他们来说，在数地转一圈来回是小事。 安瑟打量他似乎尚可的神色。 是好消息吗。 边沁见她里外上下一身纯黑色的正装打扮，只说，“等等我。路上谈。” “嗯。” 人抬腿离开大厅往主卧而去。 对面懒人椅上，陆南娜视线从他身上转回，“你们，嗯，现在在一起？” 安瑟对这问题默然了两三秒，摇头。 “同居？” “当你俩是透明人了？” 安瑟比他早一步回到让城时，是继续径直在这里住下了。西外区也很安全，但论限制无谓的来访者，群星居住区独一无二。 自然，或许一部分也有等猜测到什么而消失的人重新出现的意思。 诺亚听她们说话，在旁嘀咕，“差一点。” 陆南娜颇有兴致地接话，“什么意思。” 倒是安瑟瞟了诺亚一眼。 诺亚轻哼了声，没如往日八卦地解惑。 不过三分钟，换上黑色西服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走吧。” 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安瑟默念一句，出现在环石庄园外围。球球又不知睡觉还是干嘛了，只能使用被动的固定程序式传送功能。 高大茂密的参天松树，在盘旋而入的长长阶梯营造了阴暗幽深的密林感。头顶偶尔从缝隙间洒下星点光线，脚下铺满棕色的厚密松针，踩在上面有松软的细碎声。 安瑟落在后面慢慢走着，前面是诺亚和陆南娜，边沁跟在身侧。 “你只能带走五分之一，即两千人。”边沁说，“且若你们失败，会立刻实行补救措施。” 安瑟没说话，继续听下去。 “超级旗舰会在五光年以外的地方静待，等你们陷入绝境会执行唯一命令，将你们所处的整片区域连带人彻底摧毁。不让对方有乘机模拟进化的机会，这是这次行动的底线，任何手段。” “带走的两千人是能争取的极限。包括古温、艾丽茜他们也同意了。” “若没有把握，可以放弃，直接实行第二计划。” 边沁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安瑟敏感地抓住关键，“它们分散在不同地方，没有足以相抗衡的对抗，如何集中到一块去，且最后关头仍需要牵制注意力，争取攻击预备时间吧？” “有。” 边沁缓慢回，“我们可以与之交手的五阶与它们总量差不多持平，先挑一个地方杀，原地等回援。这过程与你想的差不多。” 安瑟听着静默了五六秒，方重新开口，“不同的是，你们从没给过希望，让这些人有机会回来。” 真正的有去无回。 十万精英。 连带数亿无辜群众......她联想到什么似的笑，“你们啊，每次出手，真是大手笔。” 边沁看那瘆得慌的笑意，右手不自主地环过搭上肩，加重力度，“别概括为我们，我们仅指我们。” 话虽拗口，意思是一听即明的，安瑟侧抬眸瞧上一眼，再摇头，“没什么，仅点评一句。” 她想想，说，“计划补充得很完整，听起来很完美。” 符合他们一贯稳、狠、准的作风。 其中只让自己带的五分之一、两千人，是单指六阶往上。 她没想过带五阶的去。 一开始想的就是单对单的实力碾压，而不是差不多的匹敌。但六阶正是对方所需要的，形成群攻围困时很危险。 至少，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认为很危险。 “有把握吗。”边沁说，“你不能拿性命去冒险。” 性命一词加重了调。 安瑟忖思着，回，“可以。就是，人太少，气势弱了些。” “......” 气势？只在乎这个吗？ 边沁有些气乐地望她。 “哎呀，你真的以为我让所有人拿命去打架嘛！放心，我有秘密绝招。”安瑟无所谓地说，“就这样吧，按我原来的方案再加上你们补充的补救措施，失败了执行底线命令，很好，没意见。” “你说真的？” “嗯。” “好。”边沁眸色见深，“我等你回来。” 安瑟不忘提醒，“后方准备好，别出差错。” “我会看着。”边沁强调似的扣紧肩膀，“只要你回来。” “那成。” 两人说话的间隙，人声已隐约从前方传来。安瑟被计划能顺利进行提起的一丝轻松瞬间消散无影。 赛尤拉的守夜仪式在环光院举行，一眼望去，那是栋巨大的纯白庄园建筑，顶上，装置着蓝底白边的巨型圆钟，球体的弧度，钟盘上繁星环绕闪烁，长针在缓慢走动。 四人穿过一旁栽着的、枝干垂落地面的巨大橡树，在弥漫的浓郁花香中走向大院门口。 门口分立着两名接待员，在诺亚和路南娜通过后，其中一名接待员看着显示出的身份标识，低头微弯腰，“抱歉，大人，你不能进去。” 安瑟顿在原地。 边沁皱眉，沉声，“谁下的命令？” 无形扑来的压迫力使接待员的腰弯得更低，“是查普曼首领亲自交代下来的。” 边沁的脸色刹沉三分。 低且轻的声音却从边上传来，“算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没事。”安瑟继续说，“也不要闹事。” 她认真的眼神一一扫过去，直到陆南娜率先转身抬腿，诺亚沉沉地低哼一声跟在后面，边沁最后说，“我会找他谈谈。” 等人进去，眼见两三米外有数人走来，安瑟往侧走，后右转至院中遒劲的古松下。 看了眼斑驳盘根，她倚上，面对院门方向，似看着那里，又似透过那里看向更远的地方。 后来的人一一进去。 有人在不远处路过。 约十来分钟，安瑟估计，恢复的焦点落在大步走来、停下的身形上。 “随我来吧。”凯说。 安瑟与他视线对上，一时没有回话。周围的风，似停止了拂动。 谁也没有主动挪开目光。 “是不是，你。”安瑟问。 第三八一章 赋予自由 是不是，你。 没有具体指代，更没有一丝尖锐、平淡的相当于问询天气如何的语气，凯对此顿了两秒，回，“我没理由不让你进去。” 安瑟眯了下眼。 她见不到主动认罪的隶属于联舰的医护官了。在今天前，先后经过廉利和泽木家族伺候的人，早已跟现世告别。 那么多人看不出、审不出什么，安瑟觉得，那人是真的从心承认自己自作主张暗中调换精神药物造成的后果。 “这是一场陷阱”是坚持的原话，亦是动机，更坚定地认为若不及早下手，被看守的人很快会恢复自由。 而这种怀疑根据最开始来自下达下来的命令，再慢慢地在自我发酵中定性。 泽木隆怒气冲冲找上门、查普曼对她迁怒等，是受了一定影响的。 安瑟没有对眼前人质疑的依据，只是单纯地，见到便想问。 心理惯性使然。 因而听到拐了弯的答非所问，没再直白地继续，然也没有领其好意，“回去吧。”她说，“不用你照顾。” 凯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孔上移开视线，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侧方的空气突然出现靠近的脚步。 他偏头。 安瑟亦抬眸望去。 边沁礼节性地朝凯点了一下头，向安瑟伸出手，“我们进去。” “谈完了？”安瑟搭上，边随前走边低问，“不是闹事？” “没有。那家伙只是心头不舒服，又不占理。”边沁压低嗓音，“我是不分地方胡闹的人吗。” 看着两道背影，凯凝眸两秒，跟在后面慢慢走进院门，重新踏入安静肃穆的哀悼室。 满目或站或坐的黑影里，只有前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 安瑟目光落在最前方，被鲜花团团簇拥的，在打下的冷光灯中折射出星点光芒的白色晶棺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胸闷气短的难受感一下涌向心腔。 盖棺定义的死亡，是不是她，她还在不在，都回不来了。 边沁在踏入室内时，已放开手，落后一步跟在身后。宽阔的空间、封闭的环境，走在两排长椅中央的过道，像通往生死的桥梁。 他想，那人来疯的丫头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告别方式。 安瑟从有着灿烂笑意的遗像转到那张平和的熟悉脸庞，手搭在心口，弯腰贴近少许，低语，“愿另一个世界的你会更好。” 她转身，从棺侧离开。 赛尤拉的父母坐在悼亡人的第一排，神情萎靡地接受别人的遗憾慰问。查普曼不在，回来的凯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角落里，低首垂眉，没人去打扰他。 安瑟等前面的人离开，站在第一排两人前微弯下腰，“抱歉。节哀。” 她说不出更多的话。 廉利夫妇抬眼看着眼前女子，仿佛一瞬，又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一只手伸出握过她的手，“好好去赢下一场胜利。” 冰凉的手，柔软的皮肉，沙哑的声线......安瑟半眸掩下，回，“好。” ...... 她不知道在这片陌生的空间里飘荡了多久。 层层叠叠的点线光面，似曾相识的轮廓，一切都在游动的似虚似实似物非物的形体，发不出声、仅存视角的、那种死寂的光怪陆离。 她觉得自己沉入了挣不脱的噩梦。 拼命想离开的想法使周遭如倒带般飞快掠过。 直到闯入一团光亮。 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一道声音同步从思想里冒出，“你好。” 你好...... 她只定定地似抽去灵魂的木偶。 所有知道的不知道的，陌生的熟悉的，可猜测的不可思议的，如放慢的镜头一帧一帧地在感知里放映。 时间在一秒一分一小时一天里无知无觉地流逝。 最后，在不再被打扰的绝对寂静中，她在感知里勾勒起轮廓、骨肉间的粘连、渲染起每一份纤维细胞。 整个空间一瞬间在朝她挤压而来。 正常的光线涌入瞳孔。 浅灰白的平整壁面，平行的白色管灯透过磨砂封盖将光线撒落，在宽长的深灰沙发一侧投出扭曲暗影。 上面坐着一个人。 她仅望了一眼，然后，走到中央的长桌前，那是纯黑色的可视镜像桌面。低下的头颅，在镜像面照出隐带模糊的面容五官。 莹白手指在上面摸着，摸了近十分钟，再突然的弯曲成拳，砰的一下砸落，哐当地碎裂在地。 瞳孔里倒映的面容随之消失。 “为什么不高兴？”零始终坐在沙发上望她，“我救了你，赛尤拉。“ “闭嘴！”赛尤拉猛地转头大叫，“赛尤拉已经死了！她死了！” 零不为所动，甚至划出一丝微笑，“可是，你在这里啊，不是吗。” “赛尤拉，你该感谢我，我赐予了你永恒的生命，从今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族人。”他说，“不然，你早如你的同伴一样，变成了一具没有知觉的、冰冷的尸体。” 赛尤拉脑海划过阿熙的样子，“你杀了他。” “不。”零用平稳的声调口诉现实，“是你曾经的族人、你亲爱的人谋杀了他。而我放过了你们。别忘记，他只是失忆了，单纯的失忆。” “很可惜，你们的人不信。”他遗憾地摇摇头，“这怪不了我。” 赛尤拉撑在碎裂的侧角上，神色痛苦。 零站起来，走到她身侧，“我也很抱歉，似乎你的伴侣也不信任你，甚至没给你解释的机会。” “闭嘴，你给我闭嘴！”在罩来的影子里，赛尤拉彻底失控地吼，握成拳头的手狠狠地挥出。 有所预备的零轻易地接下，掐紧，“难道我说得不对？” “不对！”赛尤拉挣脱，恨恨瞪去的眼眶布满红色血丝，“他知道不是我，不是！” 他那么聪明敏感的人。 赛尤拉吼完蹲下地，眼泪不由自主地无声从眼角划下，“为什么不让我一样死了。” 为什么. 她宁愿死也不行吗。 她回不去了，永远。 零跟着蹲下去，“为什么要死。”他说，“你可以回去找他，我没有限制你的行动，你是自由的。” “赛尤拉，我赋予你生命，也赋予你自由。” 第三八二章 深渊-1 生命？自由？ 哈。 哈哈。 干涩的笑声从喉咙里冲出，赛尤拉重新睁着一双红眼盯他，“我的东西本就属于我。这副高高在上的恶心嘴脸麻烦他妈的给我拿开！” 零皱起了眉头。 但很快松开，“你弄错了一点。就是，你早已经把所谓属于你的弄丢掉了。还不明白吗。” 他站起，“我等你想清楚。或许明晚，你可以尝试去参加自己的告别夜。” 室内随着脚步的远去变得空寂。 赛尤拉一动不动地抱腿坐了很久。全合金属的灰白四壁冷冷地在阻挡着与外界的视界交接，她知道，这是一艘行进中的舰船。 也许，唯一说得没错的，她该去看看。 赛尤拉拖着发麻的腿沿冗长廊道往舰桥走去。 ...... “我们回去吧。” 踩着脚下厚密的松针越走越远，索林拉了下佐伊的手肘，“不转了，回去歇歇。” 没有无处不在的霓灯。环光院外的密林，只有头顶从参天木冠漏进的细微弱光，清冷昏暗。 现已是半夜。前来守夜仪式没有离去的人，俱被安排到不同的悼念间或休息室，等待明早十时在同一场所进行的最后的遗体告别仪式。 佐伊停住脚步，沉默地点了下头，回转身。 整一个小时，索林听到的上一句话仍是在院中那会，“我们出去走走。” 单薄的背影在高大林木下尤显萧然。他落后两步想着应该主动提些什么时，听到了从小道右侧传来的轻咔声。 那是踩断枝条发出的声音。 索林不由自主地寒毛竖起，循声望去。然而什么影子也没等看清，肩颈一痛，人便失去知觉朝地面软倒下去。 赛尤拉双手接住倒下的身体，“佐伊，是我。” 闻得动静回头的佐伊，手指猛然停在通讯器上。无法错辨的熟悉声音莫名尖锐地钻入耳膜，昏暗的黑夜里，她认出了近在咫尺的人。 那个本该躺在花团簇拥里的晶棺里的人。 昏天暗地的晕眩感一瞬突入脑际，心脏在肋骨下砰砰地急速跳动。佐伊无法思考，所有的意识只汇成一种念头。 喃喃出言，“原来真是。” 谎言。 “佐伊”，赛尤拉将击晕的索林平放在地，说话有控制不住的干涩轻颤，“的确，是我。” 尽管来前已有决意，但真正面对对面在震惊过后，只有掩在迷朦夜色下那种了然的更深的哀伤眼神时，依然不能维持应该需要的冷静。 她语速变得稍急，“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佐伊，相信我，我就是原来的我，什么也没有变，没有。” 回神的佐伊看着眼前漂亮脸孔。 “不，你不是。”她指着被放倒的索林，“真正的赛尤拉没有这种力量。” “那是因为......” “因为你不是她。”佐伊没让话说完整，粗暴地吼，“别再跟我说你是！真正的赛尤拉已经死了，而你仅仅是一个非常逼真的复制品！复制品！你他妈的懂吗！” 愤怒的情绪点燃了夜色，驱散了凝重的伤感。 赛尤拉定定地望着她。 两三秒后，眼眸微动，落在她身侧出现的人影上。 “爷爷。”赛尤拉轻声叫道。 查普曼眸光沉沉地落到她身上，没有回应。 然后，更多的人出现在视线里。她一一越过，最后看向一步步走近的男人......她知道他们会出现，在击晕索林、触动身份标识内置的感应系统后。 但她没想过，或许是想过，却保留心底一线希望的是，有人见到她，会有那么一刹那的、微不足道的欣喜。 她还活着。不是吗。 然现在。 她想，她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愚蠢希冀。 “我没有恶意”，赛尤拉放弃了让别人承认的想法，再次主动开口，“我只是特意现身，想告诉你们一些信息。说完后随便怎么处置都可以，最好将我杀了，让我彻底消失那种。” 安瑟站在小道对侧、距离两米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站着。 闻言眼眸半垂，不由自主地用指尖掐上手心。零......你想干什么。 一只手从旁边递过来，掰开手指，握紧。 “没事。”边沁附在耳边轻语。 诺亚的声音从另一侧幽幽飘近，“你想多了。” 陆南娜的注意力始终锁在站于小道中央的赛尤拉身上，这还有主动寻死的吗。哪里不对？ 现场静了六七秒。 “原身，你们毁了？”查普曼终于沉沉开口。 苦涩感涌上舌尖，赛尤拉回，“是。在内坎被围困的时候，被发现时已经.....”她顿了一顿，“都死了。” 阿熙......也当那会已经死了吧。 反正都没分别了。 查普曼上前两步将地面上的人抱起，同一时间，上方亮光大盛，展开的囚笼罩落，精准地将人困住。 而他，连带带走的索林已消失不见。仅余落下的话音，“你们处理吧。” 赛尤拉有些怔忡地摸上透明侧壁，“爷爷......” 就这一个问题吗。 而且，她还什么也没说。 不听了吗。 佐伊望着熟悉的面容、甚至无比熟悉的手指习惯性弯曲的弧度，咬咬牙，转身往原路埋头就跑。 ......离她近的剩一人了。赛尤拉转头看向凯，“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因为不相信，所以干脆的什么也不听。 “连记忆人格也能复制吗。”凯低沉问，“你们还会什么。” “不是复制，是......我。” 心底的绝望层层翻涌，赛尤拉拍了拍透明壁面，“你认真看看，我是你妻子，你难道感觉不出吗，你没感觉吗。” “我怎么可能相信感觉。”凯回，“我的妻子，你刚承认的，她已经早就死了。而你......” 他神色极淡，“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附带的任何义务。” “可我就是她！”赛尤拉说，“我跟她没什么两样，我的记忆思想、为此作出的行为判断，都和以前一样，没有区别，没有！” “即便这样。” 凯的眼神冷酷得如千年不化的冰，“你也不是。相反，更让人恐惧。” 恐惧？ 心痛盖过绝望从心底升腾，赛尤拉所能看到的最后，只有收缩的光线。 她闭上眼。 再一次死了。很好。 第三八三章 深渊-2 后半夜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安瑟没再回到令人胸闷气短的室内。若非始终拨不开眼前重重迷雾，准备坚持待到明早整个仪式结束看看有没别的意外出现，她多半已按原计划在前往阴暗城的路上。 血糊状的半透魔方让她再无法正视这个本该用来悼念追忆的告别之夜。 她有种感觉，零可能在附近。 拂动的沙沙声悠荡在树冠之上，安瑟思考着，视线从远处的巨型圆钟回到头顶的团密枝叶。 “你有没发现什么。” 陆南娜回休息室歇息了，边沁说去看看查普曼，这里只得诺亚懒洋洋地挂在上方一根粗壮的枝干上。 “没有。” 诺亚实在地回，没有平日各种傲慢语气。 说完看向双手枕在脑后、斜靠树干半躺在草地的身影，“费了那么多功夫，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让她来了送死。” “谁知道。” 安瑟回应的声音夹裹在阴凉里，“我们也不一定是对的。” ...... 正常的光线涌入瞳孔。 浅灰白的平整壁面，平行的白色管灯透过磨砂封盖将光线撒落，在宽长的深灰沙发一侧投出扭曲暗影。 上面坐着一个人。 赛尤拉闭上眼，颤抖着瘫倒在地，唇色惨白。 一种迟钝的痛苦，似骨骼连着血肉被生生撕裂揉碎地由全身反射到神经中枢，无处不在地叫嚣着，我没死。 没死。 做梦一样的地方。 她看到自己在这里出现、回去，看到一张张熟悉却又冷漠的脸孔，看到刺目的血糊半透魔方。 唯独是，她不该再在这里，死或不死都不该。 倒带的现实像魔鬼的无尽深渊，将所有希望吞噬。 “赛尤拉，这样不好。”零倾前身对她说，“你看，你又将自己弄丢了一次。” 说落半刻方有回复，“所以，他们说得其实对。”赛尤拉哑声，“我不过是一样逼真的复制品，逼真得连自己也信了。” 她没被救出来。 在内坎里死去的她，然后在那个刺目的血糊魔方里的她。 想到这里，这一刻她甚至想笑，或许，可以顺便给自己编个序号了，赛尤拉一号，赛尤拉二号...... 等再弄没了，大概还有一个赛尤拉三号被制造出来。 零望着她双唇咧开扬起的惨淡笑容，“这不过是存在的其中一种方式，事实上都是你，真实的你。你完整的记忆已被记录下来，旧的躯体能随时摧毁。”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有同样思想的分身存在，就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了，知道吗？”他继续说，“这实在是无法理解的愚蠢行为。” 赛尤拉盯着那双湛蓝的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觉得呢。” 零没正面回应，只问，“你还想着回去吗？” 赛尤拉闻言无可避免地再在脑海里划过一道道身影，未压抑下去的痛苦加倍地翻涌沸腾。 零没等她说话，继续道。 “我们在内坎待了十天，那么长时间足够他们派人去救你出来了，很可惜，直到离开也没看到真正有实力的人出现。” “然后，得以活命的你被囚禁了，再不幸地被谋杀。” “同样的情景在不久前重复出现。” 他摇摇头，“你对他们来说，没有我想像中的重要啊。你还问我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第一次，我想他们来救你，好收割猎物，第二次，想他们相信你，好让不知情的你代表我们真正融入那个世界，第三次，想让你回去，释放我们的善意，毕竟你没真正死去，更拥有了全新的力量和生命。” “但是，结果你没一次办得成。” 极度失望的嗓音最后总结道，“你真的，很没用。” 赛尤拉一直认为自己是能谅解所有迫不得已的决定的，为什么不救援，为什么怀疑，为什么要杀她......然而此刻，被对方这样一一点评，一种痛苦以外的东西慢慢滋生。 她冷冷地笑了，“真的想让他们相信我，你就不该故意留下明显的漏洞。” “这是他们需要迫不及待杀你的理由吗。” 零带着怜悯看她，“在未知晓一切前，你的表现就是你自己，在知晓后，你还想坦城地去帮助他们，说实在，似乎没看出有必要急于动手。” “你认为他们觉得重要的是你，还是你的存在形式？” “同理，难道我们就不能在这个宇宙生存了吗。” 说到这里，他没等答复，没有意思地摇头站起转身离开，留下最后的话，“我们现在会去其它地方，如果你依然坚持，仍然可以单独离开继续去找他们。我说过会赋予你自由。” 脚步声的远离带走残余话音，周围重新变得一片安寂。 半晌。 赛尤拉从地面站起，走至沙发倦曲着身体躺下。 虽理智上觉得自己不应该受他的话影响，但一道质疑的反对声从另一个角落冒出，尖锐地提醒血淋淋的事实。 她的微不足道。 被舍弃的决然。 如果所有人都认为她不是她，那她还有必要回去吗，而且就算不回去，到头来也是会被追杀到底的吧。 数十亿人埋骨它乡的代价，哪里是轻飘飘的“难道我们就不能在这个宇宙里生存吗”能掩盖得过去。 族人。她现在到底算哪族的族人。 她想回去的地方不要她，她不要的接纳她。 消逝的时间里，赛尤拉昏昏沉沉地想着，感觉整个人在继续坠落无尽的深渊，而遗留在视线内的，依旧是那道越离越远不曾回头的背影，冷酷的眼神在黑夜里冷冷注视。 本不该这样的。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她轻喃。 所有的偏爱，都是假的。 ...... 从后半夜到清晨，直到从墓地离开，没再出现任何的变故。安瑟揉了揉昏沉的脑袋，不再去想这个无法想通的问题，直接赶往太空港。 困在魔方里的她也不是死了，或许等战事结束，等所有威胁解除，可以抛开阴谋论去谈谈，要是真的没问题...... 她想，所有人可能只是需要一个接受过程。 指挥安排集结的负责人是贝里瓦，见到人出现，老贝微笑地弯腰行了一礼。 安瑟避开摆手，“出发吧。” 诺亚轻哼着登舰，陆南娜随后，“你不是一直叫嚷着不去。” “......” 边沁目送人离开，舰船整个消失在视界里。 行程二十个小时。 他转身往传送点走去，“准备吧。” 有关结局更新 也就是最后一战+结局了，但真正动手，我竟然卡在了上面两天动不了笔，emmm，好崩溃。 怀疑是不是没睡好，脑袋时不时嗡嗡的响。 晚些要陪爸去中肿第一次术后大复查，前后三天。 检查间隙可能陪父母出去转转，往返一趟不易，难得停药了轻松轻松。 换句话，嗯，也会停笔。 期间能写多少我到时攒着一起发。 谢谢。 第三八四章 战(1) 登上舰船后，安瑟径直往位于舰桥西侧的会议大厅走去。 eva接管了所有计算系统，于眼前投影出所需要的信息。在随她参与行动的近两千人里，除了十八位顶阶，其余都是六阶，这些便是所有高端战力中所能带走的五分之一人。 而这些人，现在尚处于靠猜测的状态。 早前集合对行程的相关介绍只有一点，高度概括为—秘密行动。 暗金色的折线型天顶，深灰毛毯铺在地板阶梯上，在明暗度不一的光线映射里，一半多余的纯黑空椅使得厅内尤显阔落。 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就像脚下踩上了消声键，一瞬各种混合杂音回落，纷纷有所觉或不经意将目光投到终于出现的长官身上。 安瑟微微一笑，没有往讲台上走，依旧走至停在第一排中央阶梯底前。 达到应召条件的部分前调查组成员一个不落地全自愿申请参与了这次行动，此时，早摸透她习惯的他们正占领着中央前排位置。 海怪冲她高声招呼，“头儿早啊。” 引得其他成员跟着乱七八糟地喊了一通。 “早。”安瑟笑回。 不轻不重的声音继续透过扬声器传出，“下面，我们来说说接下行动的具体内容。” 旋转的全息三维图径自显示出来，“此行目的地是行星级都市阴暗城，以塞斯为中心点，你们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 “杀！” ...... 舰桥。 “你猜，他们去哪？”零从模拟路径图上回头，看向进来的人。 赛尤拉目光冷淡地扫去，没回。从大半月前起，重要地方均设有干扰器，它们没法再从电磁波谱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了。 “掉头，跟过去。”见她没应，零不以为意地下令。 赛尤拉静静地朝移动的三角点望了半晌。 “你们会输的。”她说，“阿瑟不会在这种时候干没把握的事。” 零没有一丝火气地回，“那你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应对。” “撤。” “哪？” “所有地方。”赛尤拉淡淡道，“你们太高调了。” 零思考着。 就算面对的是同一件事、看的是同一样东西，已形成独立思维的不同的人看法仍是不一样的。 很快，他点了下头，“将目标解决了便撤。” “什么目标？” “我们需要的人，那些躲藏起来的猎物。但我在想，一下子离开了那么多人，那些所谓的安全基地是不是还留有足够的人手。” 赛尤拉半边唇角勾起，带着冰凉讽意，“你可以去试试。” “除了能互通，你也不知道里面深浅。对他们来说，你不过同样是需要提防的外人而已。”零重提道。 数个太空城里外均设有大量的绝对封闭区，没有人进出，就算尝试打探也无从下手，这是他一直有所忌惮的原因。 而仅仅只差一阶的力量。 再没有任何外物能困住它们。 这是甜美的诱人召唤。 赛尤拉没有像初时一样轻易被激怒，仅眼皮微垂了下复抬起，“那些人对维持现下星际稳定和平的大环境很重要，不是任你们处置的对象。” “不忍心？” “你们就只喜欢屠戮？” “我们所做的，亦是你们推崇的。”零微笑回，“难道武力不是被认为的最简单有效的征服手段？恐惧使人丧失意志，甘愿匍匐在地。” 赛尤拉摇了摇头，却没说反驳的话，只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零放弃观察始终没拉近的俩舰船间的距离，走到一侧旋转椅坐下，“你拿什么换？” “保你不死。”赛尤拉认真地回。 零盯了她好几秒，忽然大笑出声，“那你想要什么？” “彻底删除我的记忆备份。” 她将视线转向舷窗外黑漆的无垠外景，“这世间永远不再需要多一个我。” ...... 阴暗城。 穿过夹缝的风带动异样气息从空气中划过，躺在床上的男子眉头一动，一把推掉枕靠于肩膀的重量，站起的瞬间衣服已套上，刺耳的警报声比出现的数道身影慢一步地穿透耳膜。 他没动。 只眉头越皱越紧。 他妈的，他宁愿来的全是陌生面孔，而不是早前被星盟公布出来的“失踪人口”之一。 这时候它们不应该是在某个地方跟那帮讨人厌的家伙斗得快活才对。 大意了。 在被无声半围拢的有限空间里，他往后墙退了一步，同时轻浅的嘀嗒一声响，身影逼近的刹那，他侧身从缝隙钻了出去，最后一眼落入瞳孔的是喷溅的鲜血，与金属碰撞发出巨大响声紧随追至。 爆炸燃烧的光团在昏暗的夜幕尤为璀璨。 将居所毫不犹豫地自爆掉的他，头也不回地往外直奔。 直到四周凭空出现重新围拢的家伙。 粗略一眼得有数百人。 大动干戈。他心里晃过这词儿，呼啸的风声已带着撕裂空间的劲道从皮肤表面擦过。连连避开数十道攻击，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他已现身在围拢的外围。 你们，还差点儿。 男子唇角刚翘到一半的弧度，不曾停顿地身形猛地受力砸进后背建筑。闷哼一声的当下，他滚向一侧砸落碎石的地板，堪堪避过追击而至的重拳。 下一毫秒就没如此好运了。 一连数道如急风骤雨、无法再次躲掉的重击让他意识开始变得有些迷糊。 在对方停歇的间隙，他晃了晃脑袋，看清来人容貌。毫无疑问，能让他陷入无还手之力的人，唯有更强力量的顶阶。 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形如傀儡。 苍白的肤色，直直的眼神透过昏夜看他。 该死的。他往地面吐出一口混杂肉碎的血沫，再次想到，他大概真要死了。不只他，还有其余的跟他一样的人。 阴暗城因肆无忌惮的黑科技吸引了不少被追捕的人聚在一块。 他目光转到即将靠近的另一人，精致的脸孔，泛着漂亮光泽的绿蓝异色双瞳，即便在昏暗的弱光里仍有种直慑人心的美。 然后，变故就在这一瞬。 让人如坠梦幻的身影被一手抡进他身侧的厚墙，被掩埋，再在毫秒间，两道交缠的身影带动空间涟漪在半空留下一道道幻影。 尽管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知道自己是被救了就足够了。本能及生存经验，使他在数百道身形仍将注意力投注在不知名来者的瞬间，一秒也不停顿地转身往侧后方蹿去。 跳至对面顶层时，一道比他更快的闪电般棕色影子跳落在肩。 “咕噜咕噜噜......” 圆溜溜的小眼珠盯视着，他身形停顿。 一道白光覆盖在他身上。 熟悉的，传送光芒。想想替他拦住人的身影，男子没有动弹。 白光过后，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估摸年纪尚小的女孩，站在隔着的玻璃外。棕色毛绒身影踩着他的头从上面跳了出去。 心神放松下，他控制不住重伤的身体跌坐在地。 “你们是谁？”话刚出口，心脏猛的一收缩，像被嘶咬般痉挛的疼痛袭来。 莫小莉摸了摸毛毛，瞧人抽搐两下后彻底没了动静，上前两步，拎起地面白瓶子打开门就将某种透明液体往身上淋。 “咕噜咕噜......” “不是。”莫小莉嘟囔，“他们都出去救人了，这工作不得由我做。” 其实救人也不妥，杀人灭口才对。 趁病要命。 她想，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姐姐赶来。 好愁。 第三八五章 战 (2) 传送间隔壁的舰桥里，阿克一边留意小丫头顺当无事地蹲着处理完毕再退出，一边观看传回来的陆地下方混乱的场景，眉心紧锁。 阿蜜拉站于一旁，跟投影屏幕里的安瑟柔声细气地说着，“对方目标二十三人，成功截拦下六人，其余不够人手。” 安瑟点头，“你们也别留在上面了，弃舰吧。现在马上离开。” “是。” 与初始数据对比到下方迅速消失的标记，阿蜜拉反应迅速地开启了战舰自毁程序，在红光大放的闪烁和刺耳的警告倒数声中，尚留在舰船里的人转瞬消失了踪影。 以对方目前不到一万级别的数量，不足以构建能量场围困偌大的行星级都市，但若针对这儿难度却极小。 逗留在外太空不安全了。 地面。 恐怖的破坏力不仅摧毁了大片建筑，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缝相继横向延展到视线最尽头，撞击造成的巨坑层叠覆盖。 阴凉潮湿的空气荡着厚重尘灰，在远近交错的灯光范围内混合飞舞，映入一双双惊惶猜疑恐惧不安的瞳孔内。 最终小小的私人飞船带着这些人，成群结队地往高空化为密麻小光点，瞬息消失。 被惊动的暗夜之城，短短时间内，只留下离不开、和压根不打算离开的人。 杜兰德余光打量间，已且战且退地来到了作为阴暗城标志性建筑的黑镜广场，与从另一方向撤离的坦提汇合。 虽答应边沁随身保护那丫头小子两人，但坦提可没真正想过，理论上远达不到参战实力的俩家伙真能不走运地由搞情报的混到最前线来。 见鬼了。 他边听着耳际通讯器传来的已撤到附近安全区的说话声，边暗暗想着。 似乎意识到己方在往一个方向集合的意图，周围紧追不舍的团团身影亦刻意放慢了攻击节奏。 最后只原地对立彼此警惕僵持着。 而无论敌我，那些各自分散开去同步行动的，没等多久相继聚集到了这处中心点所在位置，凝重的压迫感让半空中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下方。广场上矗立的上百块十来米高的巨型黑色尖顶镜面散发出幽幽光泽，偶尔在底部晃出一闪而逝的浑圆毛团。 ...... “它们在等什么？”陆南娜看着传回的实时影像，“命令？” 安瑟轻嗯点头。 “这么说，依旧会退？” “大概。” 从数量上说，是近万之数围拢百人，对方优势极大。唯一的劣势是，高端战力。被控制的顶阶只一人，而己方除了杜兰德，还有一路跟随的坦提、和布洛伊思族的现任族长路薇师、上一任的路堞。 若打算退，不是不可能。 只是不符合它们一贯直来直往、打不死也会慢慢耗死的坚韧高调风格罢了。 然仔细想，这次的出手本也突然。按打探到的信息，它们应该继续再深挖，等挖出更多人、没有漏网之鱼后方如这般同时行动。 哪里出了问题？ 诺亚在旁接话，“换了更保守的方式，大概率是在对我们主动退避。” 放弃眼前只要花功费花时间就能啃下的一块肉，主动退避逃离，若真如此，倒也是第一回。 安瑟闻言，视线从阴暗城转过，去到其它黑域。统一从永望星急送出去的宠兽小助手，正在尽职尽责地上蹿下跳，被动传递着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也因这些地方没人及时出现扰乱，成为目标对象的几乎没有侥幸逃脱出来的。 如果面对面对峙尚且需要保守地撤退，那相互离得更远的它们，在完成既定任务后，更不可能往阴暗城赶过去。 安瑟忖思着，觉得脑疼起来。 这可还是那个睚眦必报、极其重视同伴又无知无惧的家伙吗？哪根筋搭错后懂得低调了？ 对己方来说，救人杀人俱是次要，安瑟唯一的目的只是让阴暗城所有的敌方全被截留下来。而只要它们没走，她就不相信其它地方的不会前来。 若第一步就是撤了，那后续玩什么啊。 这可不行。 时间拉得太长，对方在有明显优势的前提下仍选择潜伏保守，毫无疑问会产生更大的危机，再度出现时形势许就不能在把握中了。 “有没有什么提议？”她揉额问。 “暴露弱点。” 诺亚正经回。 路南娜有意思地望它一眼，“什么弱点？” 诺亚冲安瑟微抬下巴，“她的。” 安瑟心里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什么意思？”她人这会不是在这儿。 一直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弗格忽地睁开眼，“它意思是，主动送猎物，而且是重要的。” 我没这么说啊。 诺亚瞟了他一眼，暗自嘀咕着。 ...... “原来目的地是阴暗城啊。” 自得知有人在阴暗城现身扮演救人角色后，零当即联想到一行人直奔的去处了，“送死吗。” 赛尤拉敛眉坐着。 “怎么看也没看出他们有任何胜算。”零想到战舰上面聚集的人，费了长时间寻找目标，也不如别人一次送上门的。 “别自以为是了。” “你对他们可真有信心。可惜了当初在内坎待了那么久也不见人去。” “研究突破。”赛尤拉声线冷硬，“有了杀死你们的办法。” “不是你们，是我们。”零先是纠正她的说法，再道，“不可能，我们是不死的，不会有这种办法。” “你肯定？” “你说呢？” 零不慌不忙地反问。 赛尤拉唇角勾起，“所以你不打算撤了？” “只要能拿下这些人，那今天，我们便会正式取代他们，成为这片宇宙的主人，主宰万亿生命。” 星点光芒从沉沉黑夜里穿透进来，映入清澈的湛蓝瞳眸，零挑起好看的眉眼弧度，“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放弃。” “也许，是死不了。”赛尤拉挪开对视的目光，“但你们害怕重回虚无，重回黑夜，不是吗。” 永无止境的困境飘荡。 “那种武器。”零应道，“避开太容易了。况且，你记忆里的人会采取同归于尽的方式？” 他似问实说，“只要能形成围困，最多三天，他们死定了。” 赛尤拉没应。 目光从主动集合、停下、再被团团围拢在中央的身影上一一掠过，杜叔也在。 阿瑟在想什么她许是不明白，但只一点，不会拿这些人去送命。 所以，他们肯定是现身拖着等她带人来到，她的目的地就是这儿。 只是，她来到以后呢。 赛尤拉沉默地想着，然后听得，“倒是又发现了有意思的人。” 眼前屏幕晃过，她花半秒适应了变得暗黑的环境，再花一秒盯在莫小莉身上，最后转至阿克那里。 “你似乎认为，这两人很重要？”零问。 赛尤拉安静了十来秒，点头。 对阿瑟很重要，但另一个人，对那个男人而言更重要。 她看着有些相似的眉眼，心脏又开始钝痛起来，嗓音低沉道，“动手吧。” “我们过去。” 第三八六章 战(3) 不到一个小时，莫小莉看见屏幕里有增无减的光点指示，不知是轻松还是苦闷地小声道，“我们要避开吗。” 眼下藏身位置处于黑镜广场地下经过特意改造的全封闭仓库内。 这样的十方到千方不等的仓储式建筑充斥在地底负三十层的空间中，从外表论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厚重安全门，大面积的中灰色壁面加上简单的设备，暗淡沉闷。 若要从里面找出有所准备的、刻意躲藏的人，是件麻烦事。 当然，按原先计划，需要藏身在这儿的人是不需要露面的，仅负责必要的信息交流便可。 敌明我暗，更有大剌剌在上方吸引火力的友方，理论上极安全。 直到一小时前的自我暴露。 阿蜜拉计算着路线，回，“可以再等等。” 距离最近的仍在顶上十层兜兜转转。 被提前暗中分隔改成全封闭的空间不在少数，作为能量体无法直接穿越，得借助实体靠力量先破坏。 这儿也一样。 阿克则关注具体战况，“可能等不到找来，这里会先塌。” 撞击造成崩碎的深坑，可怕的震感源源不断从地面层层递进，承重架构在喀嚓里缓缓龟裂。 “眼下没有更好备选方案。”阿蜜拉无法预估更高级别的战斗动态所带来的殃及影响，“无事，塌了也砸不死呢。” 同处一室的十数人闻言呼吸稍窒。 是不是太乐观了？ 说好的尽量拖延时间，现在到底过了多久......在静默的警惕等待里，每秒每分过得异样漫长。 顶上负十层。 坦提一手捏着脖子，清脆的骨骼断响传出，扭曲的躯体往后一砸，裹紧劲风穿过米余宽通道砸在逼迫而来的身影上。 在行云流水的一系列动作里，他尚有余力地分心透过通讯器跟边沁抱怨，“你不来？” “没，我守城。” “啧。” 坦提索命的孤寒目光快速扫在倒地的再没起来的身形上，妈的，又逃了，“那俩家伙干了什么好事了，让人家非得追着不放？” 本来双方对峙着不动，好好的，忽然就发了疯一样往这里蜂拥寻人。 他们也只好全跟着分散在各处战斗。 致命威胁暂时谈不上，就是怎么也弄不死，太烦人了。 他转身消失在通道中，出现另一头拐弯处，视线透过重叠的人影看向摇摇欲坠的深灰色厚重金属门，嘴唇一咧，毫秒间已突入横扫，残影尚滞留在空气里，数道影子已重重砸入内壁镶陷进去。 边沁的回应这时方缓缓传出，“与他们无关，算牵连。” “那真不幸。”坦提晦气地一脚踢落晃动的金属门，巨大的轰隆倒地声鼓动耳膜，前面出现盘旋向下的坡道。 低沉的笑声紧接而来，“怎么，相处出感情了？” “放屁。” 坦提循着动静追去，“我是指我不幸。告诉你，等敌方大部队赶到围困了这里，我可没护人的精力。” “在那之前，你们的支援也到了。” “但愿。” “没事我挂了。” “我像没事？” “有事更需要专心，闲聊什么天。” “还不是......”坦提话刚出，对面已断线。 还不是因为你我才沦落到这里！在心里苦闷地补充完，耳际传入一把不疾不徐的温柔声音，“目标，左转直行，第三岔口右转。” “你们现在在哪个位置。”坦提听到阿蜜的话，边依言前行边问。 “秘密。” “......” 另一边，黑夜掩盖下的街道建筑，不时从各处传出爆响。 一道身影再次从万米高空重重坠落，恐怖的力度伴随建筑的轰然倒塌在地面砸出一道赤土深坑，杜兰德在迎面翻飞的残骸里瞬闪到坑底，与同时到达的路薇师、路堞形成三角封锁站位。 里面的男子拖着残破的身体从地面爬起，没看任何人，仅用一只能动的手拼命地捶打头颅。 杜兰德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朝两人示意性地摇了摇头。 等一等看看情况的意思。 目前在这地界，对方最高战力仅眼下一人，且不属于真正的仇敌，被控制而已，看那痛苦挣扎致使脸孔亦变得狰狞扭曲的模样，似正在清醒。 与被操控的第二人格争夺身体控制权。 因着努加星的缘故，杜兰德对其种族天赋顺便加深了研究。 路薇师跟路堞两人互相对望一眼，盯紧中央，没动。 周围有气息在不断迫近。 看来己方在堵截的开始顶不住了。 “杀了吧。”安瑟轻浅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意志力太弱，留着有反噬危险。” “你是第一个说这种程度进化者意志力太弱的。” “咳。就是嘛......” 听到再低一拍的回答，杜兰德无声地笑了笑，没说话。 全宇宙达到能触摸到的基因进化天顶的数量不足百人，是以，即便恶贯满盈，私下不提，明面上他们真没随便处置过谁。 现在，莫名的，就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十几秒的思考时间很快滑过，杜兰德曲指成拳，往仍瘫坐地面陷在意识挣扎的男子直袭脑部。 力量接触的刹那，人再次被带着狠狠撞击上一侧坑壁，掉落。 凹陷一半的头颅，身形在抽搐。 仍是没死。 但没等杜兰德补刀，离得更近的路堞已闪身上前，一脚辗上。 脑浆爆飞。 ......“太暴力了。”遥遥隔着屏幕观望的安瑟喃喃道。这位布洛伊思的前族长，也是位女子。 说起来，布洛伊思历任族长皆是人狠话不多的冷淡美人啊。路薇师也差不多......以后要是莫小丫......嗯...... 诺亚递了一鄙视眼神，“不是你说杀了。” “我也不是这意思。”安瑟觉得实际操作可以温柔些。 “呵。” “......” 安瑟悻悻不说话了。 这一回，她总算清清楚楚地认知到，高阶实力的差距真不是百倍数量能够弥补的。 得万倍。 安瑟想着随即变得有些兴奋，唇角弧度上扬，挥了挥拳头，“说不定凭我们就能弄死它们丫的。” 陆南娜低头翻着手上的书页，淡淡接道，“别膨胀了。” “......” 第三八七章 战(4) 解决掉眼前唯一能对绝大部分友方轻易造成伤亡的至强者，接下的形势变得微妙起来。 双方都在等待支援，不同的是，持续围攻的一方不怕死。 呼吸的空气渐渐融入弥漫开去的血腥气息，黑幕下，一场真正的杀人如麻在循环出现的面孔里上映。 而人到底不是不知疲惫的战斗机器，在近四个小时后，不间歇的高强度对抗所造成的动作迟缓无可避免地大范围爆发。 参与战斗的百来人，其中与对方同等战力的五阶占了半数，即便身旁不缺同伴强有力的支援，他们亦率先体验到慢慢遍布神经，无法消除的肢体沉重感。 那些或浅或深的伤势在愈合中重复撕裂，加速消耗再生的生机。 终于，在出现重大减员前，他们再一次在堵截追逐里完成了集合。 黑镜广场上，原本高立的百块巨型黑色尖顶镜面悉数崩碎，在部分没塌陷的地面折射出森然寒光。 数道强烈的白光随即将之覆盖，再顷刻消失。 中央处多了眼熟的丝线弱光状囚笼，而外围的人彼此保持适当距离，默契地组成能够相互支援又留有余地的圈子。 受保护的人抓紧时间原地处理伤口、调整身体状态起来。 轮流替换，是接下的拖延之策了。 “叔叔，你受伤了吗。”莫小莉挥手拍掉一身尘灰，望了眼外面，再瞧瞧抱胸站立观望的侧影，问。 地下层如无意外地塌了，只是在被赶到围攻前，他们在掩护下早一步钻了出来，与其他人汇合到了一块。 坦提听她问，没转头，言语不屑，“凭它们？还差远。” “那......”莫小莉转转眼珠，“你是跟杜叔叔轮着来吗。” 杜兰德与路薇师、路堞他们稳稳地承担了过半战火，所过之处，尸横遍地，鬼魅般的身影捕捉不清真切。 坦提觉得小丫头问题真多，“他撑多二十个小时也没问题。” 那就是会一直待在这儿了。得到答案的莫小莉郑重地点头，“你们果然是最厉害的。” 坦提：“......” 这时，一只棕色巴掌大小的毛绒小家伙从地面钻出来，嗖的一下跳上肩膀，挥舞俩短小爪子，“咕咕噜咕噜......” “全部啃掉了？”莫小莉拍拍脑袋。 “咕噜咕咕......” 一人一兽顺畅自如地用各自语言交流起来。 坦提眼皮跳了跳。 虽以现阶段的战斗而言，寻常的武器包括大型炮火对在场所有人的身体强度和反应速度、移动及躲避速度已无多大用处，但多少能迫使移动分离。 因此，不管对方会不会想到利用，为防后患，一群鬼鬼祟祟在地底乱窜的小家伙们早早受指使去啃掉附近能找到的大型移动武器关键部件。 想来是完成了？ ...... “你低估了强者们联手的威力。”赛尤拉看着传回的胶着场面，心里升起隐隐快意，弯起半边唇角望向零，“你养的傀儡可遭殃了。” “你高兴？” “你们本就该，死。” “是吗，你也是其中一员。” “有矛盾？”赛尤拉说着反问的话却没有反问的意思，“全死了自也很好，一了百了。” 零不在意地回，“可惜，依现在情况最后撑不下去的只能是他们。” 无用的躯壳，没了换了便是。 真正的生命，是不灭的。 十个小时很快过去。 在即将抵达时，零望了一眼地图上消失的方向指示。从很早前开始，原先锁定的跟踪目标便不见了。 但论距离，无疑对方至少仍需两三个小时方能赶到。 是先上，还是等在后面？ 遥遥在望的行星落于眼瞳，零伸出手，“走吧。” ...... 每一位突破重重基因桎梏达到高阶进化程度的人，所经历的战斗、亲自了结的性命大多多得没法数得清楚。 然即便如此，也没有人哪一刻如现在这般，真正地在杀戮里感受到连抬起的胳膊都在发麻。 倒下的躯体一具接一具重叠着，占满视线每一角落。 这些人，或许是不知道能不能称呼为人的“人”，以一种他们无法想像的毅力心无旁骛地冲击着。 没有思考、没有理性，甚至感觉不出一点点的情绪。 重复刷新的脸，面无表情，双眼里泛着如原始野兽本能的猎杀光芒。 让人心里忍不住骂娘，又莫名瘆得慌。 持久战里，再多的谨慎、计量也没法阻止死亡接续产生，何况是敌众我寡的情况。神经在渐渐的麻木、感官的疲劳里，预估的判断、对危险的感应便慢了一拍。 这是致命的。 在失去近半人数后，相互援助的圈子跟着缩小了一半，并不停地挪移位置。 阿克护着小丫头，在坦提强大的相帮下，几乎毫发无损地度过了这漫长的十多个小时。且不用多久，支援的人，该到了。 他们出发得早，会比从任何一个地方决定闻讯赶来的敌方都要快。 计划是如此。 所不知道的事实是，有早半天从仅距离让城数光年离开的、方向偏差不算大的途中意外。 阿蜜拉在笼罩的能量团形成的前一刻，一贯柔和脸孔首度绷紧，她解下手上束缚的蕾丝，从断开再合上的腕骨中心取出指甲片大小的芯片，捏合于掌心。 做这些的同时说道，“它们来了。” 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至在场的每一个友军，传到尚在遥远之外的正在关注的每一人耳内。 紧接着，一直在穷追不舍、死死缠紧的敌方停下了所有动作，齐齐转头以出奇的相同角度凝望同一个方向。 薄薄的似雾似光的物质在空气里弥漫扩张。 莫小莉跟着仰望前方高空，有些紧张的捏紧宽厚的手掌。 一张温润的脸，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附着不快不慢的纯净嗓音出现，“你们辛苦了，何不歇歇？” 看着独自出现的身影，不用多想，每人都能轻易从对方反应里猜出来者身份。 杜兰德眼里微不可见地闪过冷光，姿态却保持一贯的儒雅，朗朗笑道，“那敢情好，你们是打算退了？” 零摇头，“我想，你们是永远歇下的好。” 话落，氤氲的雾光扩散于视线内每一角落，包括通讯器在内的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去了反应。 多于两倍的身影密麻地充斥眼球。 “速战速决吧。我喜欢安静地等人来呢。” 第三八八章 战(5) 形势顷刻急转直下。 杜兰德身形刹动，欲直取他处，然同一时间，一男子突兀地出现前方，强势地正面挡下暗袭。 两人一触即分。 视线在刻板的脸孔上扫过，余光再睃一圈在仓促间被打乱阵脚、直接没入疯狂光影的队友，杜兰德眸色转寒三分。 除了他在内的寥寥数人，恐怕其他的抗不了多久都得倒在这一轮里。 时间对不上。 这一批怕是核心主力的东西，根本不在预料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待着，半途从哪里闻风赶了过来？ 念头划过，对方已主动缠上。 此时，原半空中的零已失去了踪影。 没法再取得实时联系的混乱战场里，路薇师与路堞分身乏术地做着支应，试图让余下的人支撑得更久一些。 她们眼内，是远近围拢的不曾减少的身影，只见前一秒倒下的面容，后一秒鬼魅地于任何一个方向贴身出现。 让人心底又厌又惊，寒凉横生。 不远处。 “去。”后背贴近沿街的半截塌墙，阿克横臂挡下没法避开的到来一击，同时左手将莫小莉往侧一堆，闷哼一声道。 尚未反应过来，莫小莉只在腾挪间看到一张贴近的陌生脸孔，然后这张脸突然的横飞出去，血丝成缕地滞后飘荡在空气里。 随即浓重腥味的衣料堵近鼻子边。 她顺势抱紧，风声在耳际呼啸滑过，周遭在眼前快得只剩一道流光，“阿克哥哥呢？” 坦提根本不应问话，将注意力投在地平线内的范围里，一边甩掉出现拦截的身影，一边不停地改变路线方向，在特殊环境下，他更倾向于带人跑路而不是原地固守。 只是，不方便带两人罢。 但也算默契定下的取舍。 视线余光见人离开，阿克心下松口气，再在数秒内半躲开半接下密集砸落的攻击残影，胸腹热血火辣的翻滚，最后在摇摇欲坠倒地的刹那，光剑从握紧的手心展开，利尖一把插入地面，撑着上半身。 预料内的，没有接收到最后一击。 周遭随着突兀停止的动作变得诡异平静。 轰隆的撞击声远远地从围拢的圈子外面传来，显得格外遥远。 阿克原地垂首调整呼吸，气息的交换牵扯腔腹带动钻心的疼痛，额角冒出细密点滴汗珠。 一道身影从主动分开退让的通道走至跟前，居高临下地凝视打量。 光照暗淡，匀称形体在地面拉出淡薄长长暗影，阿克从人影交界处抬头，面容神情在一瞬意外后恢复，“你是？” 他以为来的会是零，哪知只是一个看去没印象、其貌不扬的短发削瘦女子。 换了一副模样的赛尤拉没说话，静静地站立端详了一会，说，“你现在被俘虏了。” “俘虏？”阿克将大半力量支撑在右侧，摇晃地站起，平视而笑，“在这种境地，你们还认为任何个体有换取利益的价值？” “或许对大局没有。但这不是我关心的。” 哪边输赢现在与她何干。 赛尤拉唇角划起浅浅笑意，有种说不出的漠凉，“我找你有别的事。” 神态、说话、语气，让阿克有种对方似对自己很熟悉的感觉，却又无法简单地从中揣摩出半分端倪。 他便重复直问了，“你是，谁？” 斜落手掌从瞳孔里清楚晃过，但此刻撑起身体已是勉强，无力分心躲避。 赛尤拉伸出手抱住晕倒的人，方慢慢低回，“你的问题，我也回答不了。”如果你们不认同。 这时身后，零悄然无声地露出身形，“你没说你有什么打算。” “你不是说我是自由的吗。得跟你汇报？”赛尤拉扬唇讥讽。 “不要高估我的耐性。”零看她准备带人离开的姿势，“你不会就这样独自想走？我会怀疑你其实想救人的。” 他平淡地说道，一张干净的脸没有多余神色， “说得你好像曾经让我单独跟自己相处过一样。”赛尤拉回，转头瞧向最近两人继续道，“你们，带上他跟在我身后。” ...... 安瑟心下不安地确认，“收不到信息？” “真的，没有，收不到。” 诺亚虽嫌弃这种侮辱智商能力的重复问话，但仍老老实实地回。 “见鬼的！”安瑟有些心浮气躁地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在葬礼遇见赛尤拉时，她就有种零可能在附近不远的预感，只是，探测不到。如今倒证实了之前的确不在黑域、不在探测到的任何一个地方。 且那家伙身边到底跟了多少同伙？ 一万，两万？不至于再多吧。 其它不同地方分散窝着的虽统计不完全，但肯定占了大半，换句话说，大部队仍在前往阴暗城的路上。 那从哪里来的能量进来大范围扰乱封锁？ 还是只是局部影响？ 安瑟猜度着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因而再说道，“能不能传递消息进去，让他们避而不战，尽量分散开去扩大交战区域？” 高一两阶的速度，若一心只想逃，它们应该追不上的。 若运气好脱离能量团的封锁范围，等同于摆脱追踪，后面会加倍轻松。 “......” 我刚不是说了收不到信息？既然收不到那怎么发出去？诺亚想上前敲敲脑袋，在幻想啥美事呢。 更何况...... 弗格在旁的回话契合了它想法，“现在有余力战斗的只寥寥数十人，不可能撑得到我们过去。” 安瑟目光静幽幽对视，“哪怕增加的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也是机会。” 不熟悉的不说，但她名义上的父亲、莫小丫，还有阿克、阿蜜拉他们全搁在那边呢。 仓促间让他们以身试险去拖住准备突然撤离的敌人，本是自己的提议，但也是估算过路程距离、时间等，是有很大把握的。 如果零没先她一步出现。 本该是个很完美的计划。 她想着，更抑郁了。 事情似乎从葬礼那会开始，哪个地方隐约地脱离了掌控，或者，发生了一点偏差。想起那个阴凉的夜晚，安瑟沉思。 按道理，赛尤拉不知道绝密的行动计划或相关技术细节，从而的，零也不可能得到有效信息。 那是哪里发生了偏差？ 室内无人说话，一时有些静。 第三八九章 战(6) 时间流速在空间的快速转换里变得毫无意义。莫小莉初时还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竭尽全力地想要看清什么。 却只有某些陌生影子忽如其来贴近出现时，她才在顿一拍的间歇里窥见慢下来的景象，和人。 没有期待的事情发生，在似乎很漫长很漫长的路途中。 她的心腔，充斥着满满的说不出的难受，闷闷的。 后来，便干脆不眯眼瞧了，将脸埋在气味难闻的衣衫里，呼吸。 哥哥。 姐姐...... 然后，不知多久后的然后，她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那种沙沙的信号不稳定的扭曲遥远，“丫......丫头，收......收......收......到回......复......复。” 闭着的眼睛瞬地睁大，莫小莉松开一只攥紧衣衫的手，摸上耳际通讯器，“诺亚。” “......喂。” “......听到吗。” “......姐姐。” 莫小莉连声不停急唤，却只收到同样的重复传入，没有回音。 在不停地无规律曲线绕行，让敌方没法猜测行进路线，也没法靠联络形成包围圈的坦提，听见说话后，想了想，再对比一路变化的周遭环境。下一刻改变方向，直线往北而去。 流光迷雾已经稀薄了许多，偶尔现形的身影被一瞬远远地抛在后头。 五、六分钟很快过去，陆地下方变成连绵一片废弃旧厂区，干裂褪色的柱面涂鸦在视线内清晰可见。坦提身形仅顿了一下，随即斜落到下方减慢速度前行，同时开口，“再试试联络。” 他方说完，那边已传出话语，“只有你们两个？” “诺亚！” 莫小莉沙哑短促地叫，马上又问，“你们是到了？” “五十五分钟。”诺亚简单精准地报上剩下的路程时间，“得等等。” 得等等......莫小莉不由得失神了一秒，继续听到“其他人如何？来的是谁？数量？有没特别的地方？” 一连串提问下来，莫小莉脑里晃过之前画面。 然这不是问她的。 坦提已接过话去，“老杜和路家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其余难说。我有自动记录的......草，没了。” 调不出数据，他暴躁地骂了句，再说，“没冒认的话是敌首没错，来援数量一万到两万之间，没露新玩意。但要我说，你们他妈的也太慢了。” “慢个什么东东，我们不会比原预定时间晚到一分钟好吧。”诺亚哼嗯回。 “也没早到一分。” “错了，早到一分钟还是可以的。” “打住！”对面女声传入，通话紧接换了人，“别跟它们缠斗了，通知出去，分散远离，跟你们一样，往不同方向。” 坦提闻言回看。 莫小莉没有说话，拍了拍侧袋，一只毛茸小头颅从里面掀开袋口露出来，“咕噜。” “去，找到路薇师或其他人，让她们往外一直走。”手势随着话音指示着。 “咕噜噜。” 小东西似感受到主人糟糕的状态，没有磨蹭地跳下地面，眨眼没了踪影。 “姐姐。” 莫小莉收回视线开口唤，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们没事，你别紧张。” “嗯。你跟......” 接下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了。 坦提带着她，突然加速往某个方向掠去。 位移景换。 安瑟未完的话滑到嘴边戛然而止。通讯器那头是空气以惊人的速度掠过麦克风的阵阵轰鸣，十来秒过去，重归寂静。 又中止了。 想到最后那句报平安的话，安瑟低眸支手撑在脑袋上。 神色变幻不定。 ......坦提边保持速度逃亡，边分出一丝心神往后瞄一眼安份地趴在背上的丫头。 可惜只看到埋着的脑袋。 不得不说，方才对话让他诧异了一下。我们没事，这话得怎样才能出口。自从离开她那哥哥到现上，不安着急等写满了一张脸。 好不容易联系上，还以为会迫不及待地催促并求助，不成想什么也没有。 十来二十分钟，感觉再一次拉远了距离，坦提放缓了少许速度。想想，首次主动安慰道，“他不一定会有事。” “嗯。” 莫小莉听着忽然响起的干巴巴的话，抬首望了一眼，复低下去。 她知道。 嗯，没事的。 姐姐马上到了。 紧掐的指尖在肉肉的手心掐进数道血痕，眼神渐渐坚定。 ...... 一艘暗黑椭形突击舰悄然无声地从阴暗城外太空起航离开。 舰船，休闲室内。 赛尤拉看了一眼平躺在地面依然陷在晕迷中的人，走到吧台侧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腥红烈酒，慢慢啜着。 直到安静被一道机械的连接请求声打破。 俊朗、冷淡的容色出现在投影屏幕上，依旧是那句想像中的问话，“你是谁？想干什么？” 呵。 赛尤拉低头笑了笑，然后悉数掩去眼底眸色，方走近两步至中央，落落大方地转上两圈，含笑望去，“你觉得我是谁？” 那边，凯静静地望了数秒。 没待说话，只见一道身影被半推半踢着滚到视界内的地面。 他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嗯？想起我是谁了吗。”赛尤拉重新问。 “如你所愿。”凯一脸平静，“那，尤拉，你想干什么？如果你是她，如果你是那个可爱、善良的女孩。” “可爱？善良？真谢谢夸奖了。” 赛尤拉退至沙发坐下，翘腿，猩红的液体在剔透杯里跟随着手上动作晃荡，“我们原本有更好的对话方式，你知道的。” “是我不对。” 凯说着，补充，“但你知道，我可能，也是受其他人影响。事实上，不相信你的从来不止是我。” “你真容易激怒人。”赛尤拉摇摇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凯没回应，等她往下说。 “我觉得我现在挺孤独的，要是有人能陪我......你说，他如何？变得跟我一样。嗯，不知你是不是同样不会认同他？” “既然你找我，那么。”凯不动声色，“直接说条件吧。” “哈哈，不想谈了吗。那好，我要的是。” 赛尤拉伸出手指，“第一，魔方。葬礼上，困住我的那个。” “第二，阿瑟的全盘计划。” 第三九零章 战(7) 听完简短直白的两个条件，凯状似思索地垂首片刻。 然后回，“魔方可以。至于计划，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想办法”，赛尤拉没去判断话里真假，“你办得到的，是吧。我可不爱听到拒绝。” “办不到，你要的全盘计划，恐怕只存在一个人的脑海里，而那人正在朝你们而去。若真想知道，你比我更容易更有机会达成目的。” 凯说着，专注的视线没有捕捉到对方有丝毫的意外之色出现。 看来早就知道有后缓部队在赶往阴暗城了。 前方是什么时候出现了纰漏？ “一个人没法办完所有的事情。”赛尤拉闻言回，“将所有大大小小被吩咐下去的事儿整理梳理一下，不就能揣摩出大概了？我以为，这是你惯常爱做的呢。” “况且。”她清楚地指出，“亲爱的啊，你真的会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形里，将自己会面临的命运、将所有的希望交付出去安稳地等待结果嘛。我确是不太相信的。” 凯不怕质疑，就怕对方一口咬定不说话，遂接道，“为什么不能。” “我不待见她是因为私人理由，但从没怀疑过其判断和能力，走到这一步，不见得有谁会比她做得更好。” “既然这样，我何必像个小人般去揣摩量度猜忌。你觉得我是个拎不清轻重的人吗。” 说到这，语气加重三分，“尤拉，很坦然的说，我确实不知道。” 赛尤拉理性的那一部分认为自己是不该跟眼前这个巧言善辩的男人作过多无谓讨论的，提要求便是了，然而，却做不到。 她惯来直接，不然也不会在那晚贸贸然过去，摔了狠狠一跤，把自己弄没了。 心里的痛，没人能懂。 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还在认真的跟自己说他在全心地信着别人，不曾不安、不曾怀疑、不曾私下调查吗。 真可笑。 赛尤拉垂下眼皮后复抬起，若无其事地弯唇，“我说了，不知道就想办法。没有用处的人，是不会活在这里的。” “再则，我也保证不了人能活多久，你最好效率一点。” 凯没接这话头，只语气温和地回，“尤拉，他们会死的，你愿意看到吗。” 他们具体指谁，没细说，尚在的亲人朋友们，她联想到谁那就是谁了。 “你现在在打算唤醒迷途的羔羊？”赛尤拉不吝自嘲，“别废心思了，想要人，拿有用的情报来换，我给你二十四个小时，过期不候。” 通信在话落刹那断开。 脸上亦再无半点笑意残留。 “该汇报的滚去汇报，别留在我身边了。”赛尤拉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冷声说完，站起走向外门。 路过地面仍处于重伤晕迷中的人时，身形停顿一秒，离开。内心的空旷，如黑暗原野吹过的风，萧索无边。 她不是非要谁输谁赢。 只是，既然没人在乎自己的存在，那么，就让他们不得不去正视好了。 另一边。 凯看着泛出微弱蓝光的空白屏幕，脸上温和悉数消失，眼神暗沉。 良久。 联系上正在某片深空中的艾丽茜。 布置下去的后手，即等待行动失败后实施补救指令的超级旗舰，正遥远地隐在黑暗中缓缓行进。 带队的是艾丽茜和奎勒。 信号不好，对面的画面模糊断续，好一会儿方听清彼此说话。 艾丽茜有少许意外，慎重地问，“什么事？” “我找林德，他在随行队伍里。”凯开门见山地回。 “这不合规矩。”艾丽茜皱起眉头。 惯例，除最高长官外，行动中的人员不得与外界通信，特别是这种保密程度为特级级别的，基本上每人都身处监控中。 “我能做什么危险的不成？”凯随意地笑笑，“我有点小事问他，可否方便一会？” 对视两秒，艾丽茜往下吩咐，“让林德过来。” 然后问，“我应该不需避嫌？” 这话可不是真的在问，凯自然也不会说你得离开，“无事。” 很快，林德出现在工作室内，疑惑的目光清楚地投去。 艾丽茜坐至一侧案桌后，低头翻着手里文件，没看他们。然即便不看，也没人会当她不知道。 “你上回提起的霍雷肖，把联系方式给我。”凯对林德开口道。 “还是改变主意了？” “嗯。” 林德一脸果真如此地摇了摇头，报了一串字母加数字的编号。 “谢了。” 两人的谈话简短显浅，三言两语便了当结束。 艾丽茜在十分钟后收到查询汇报，长长的资料页显示话里提到的霍雷肖的个人信息、与王室的关系纠葛等。 家事？ 艾丽茜支着脑袋想了片会，然后推至一边。 作为偌大帝国的实权统治者，的确如其所说的，不具备危险性。 精明的政治家不会愚蠢地卖掉所有，供它族为神，从王座跌落成傀儡。他们应该是最迫切希望重获稳定的人。 近来所有配合默契的援助也充分说明这点。 她现在更费心神的是......艾丽茜眼眸带出危险的光芒，或许，可以不用换战场？ 两千最高战力加一个星域的代价，彻底结束这场战斗，她觉得，能够接受。 只是，她不能单独暗里发号施令，奎勒也随行来了。那可是个更偏向言出必行的家伙，让他同意...... 恐怕自己转头得跟边沁闹起来。 得想办法。 指尖敲击桌面的嗒嗒声在安静工作室内有规律奏起，艾丽茜凝神苦思，良久唤上助手，“去请奎勒过来。” 已返至个人宿舍的林德，继续躺回床上闭眼，心里千回百转。 他哪知道什么霍雷肖，凯的意思不过是，透露超级旗舰目前所在。他们现在在绕一定轨道兜圈子，等待前方消息。 是为了什么？ 林德不由揣摩。 但无论如何，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等晚点，他得开始行动。 各怀心思的人在各自盘算着。而遥远的星域之外，安瑟终于见到了在望的、熟悉的行星级都城，阴暗城。 她的眼睛里倒映出一片氤氲流光。 声音透过广播层层扩散至舰船每个角落，“战士们，准备干活吧。” 第三九一章 战(8) 一道道银矢状飞行器从舱内飞出，转瞬出现在轨道上，进入大气层时解体，白色气流肉眼可见地爆发，像冷热交融升腾时的烟雾。 紧接着，急剧下降的冷气让空气凝结起了冰晶。六角状的冰花璀璨晶莹，流蹿着闪闪流光。 冰晶靠近陆面变成雪花，一片片从头顶上方飘落。 地面的人影不约而同地停顿了动作。 这是什么？ 突然下雪了？ 周围能见度却渐愈增高，如遇日光的晨雾，在快速消散。 零在半空现出身形，抬头仰望。 能量封锁失效了。莫小莉伸出小手接住飘落的雪花，疲累一瞬从脸上一扫而空，满是高兴，“姐姐来了！” 坦提落到地面让她爬下，锐利眼神透过薄薄晶体试图探出玄机。 “什么东西？”见麻烦没跟过来，路薇师闪至杜兰德身侧，问。两人身上伤口已愈合，仅余凝结的血污残留破损衣衫上。 分开的多路中，只这一路身后紧跟着实力相当的对手。 且想要解决对方可没一开始那么轻松了。 杜兰德摇头，没回，神态却松泛下去。研究室出品的两样东西，此为一样，超微纳米回收器，与魔方相似的材质，借助人工气候干预，专为扩散的能量而设。 至于何时利用、如何恰到好处地步步逼进、步步诱导，以达到理想效果，可比一味的杀戮耗费更多思量。 接下，方为关键了。 白净的雪花飘飘扬扬，为埋在阴影下、千疮百孔的阴暗城带去奇异的安宁感。 遍地扔下的尸体似乎也变得没那么触目惊心。 就在这种万籁俱静里，陆南娜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半空中，对上直立的背影挥拳肘击踹腿，一连串一气呵成的动作，上方光芒大闪，她堪堪擦着边缘退出。 一切发生在数毫秒之间。 等陆南娜接住缩小下落的囚笼，定睛瞄上一团血糊时，不禁暗自喃喃，这也太容易了吧，这人不是头领吗。 唔......她抛着魔方，双目往慢一拍出现围拢的人影扫过一圈。 俱没什么表情。有猫腻是了。陆南娜推测，转眼见到外围晃过的同伴，穿梭的影子带动被踹离的身形形成一道道抛物线向外激射。 安瑟从中似慢实快地靠近。 陆南娜默契地将魔方抛过去，“怎么看？” “等等便知道了。”安瑟接过，没细回。她也说不清是分身还是别的缘故，但无论是直觉还是基本判断，对方就此被解决的几率趋于负值。 周围重回一派腥风血雨，两人所处方圆之内异常平和。 “带去给杜兰德首领。”安瑟就近招来一人，将魔方递去，吩咐道，“让他带上所有人先撤。” 所有人，是除了自己带来的、尚在的所有人。 “是。” 随着应声，球球唰地从胸前升至头顶上方，顷刻间延展出去的嶙峋白光铺满地平线尽头，被感应锁定的人影随即先后消失在城内。 再出现已是身处于悬浮在外太空静候的大型舰船内。 不少仍然维持蜷缩姿态蹲着瑟瑟发抖的居民们在片刻后，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周遭环境的不同。 密密麻麻的身影塞满在原来空旷的有着深灰色金属质感的甲板广场上。 他们都是被滞留在阴暗城，没有私人飞船、亦没赶上各类出逃舰船的幸存者，约有十来万人。 “你们好，我们是星际联盟救援行动二组。此行目的地，太空城青城，行程三十六个小时。请所有人员分别前往b区16-33层自行安置，擅闯其它区域者，死！” “重复一遍，请所有人员分别前往......” 广播音无差别地响在舰内每个角落。 面面相觑了片会，外围的人尝试性地循着指示路标往下走去。黑域的人素来与其它地域形成一个平衡的微妙存在，此番交集，尚属第一回。 被救援？ 这场景根本没比做梦来得真实。 但以后如何......想起扑鼻的血腥黑夜，现在还是保了命再说吧。 “真有闲心。”路薇师边替受伤的族人清洗伤口，边出言说道。 他们这些人与外面的不同，早先一步直接传送到了医疗部。纯白的壁面光线，空旷的廊道，只有寥寥十余人。 来时对比现在，死伤惨重。 杜兰德从来人手里接过血色魔方摆弄着，心不在焉，“顺手的事。” 不知道能不能从它身上得出什么有用消息？阿瑟送过来是这个意思？杜兰德思索着，下一秒便消失于原地。 路薇师不禁翻了个白眼。 什么是顺手？星域各地为一个进入基地的名额吵得翻天覆地，抢得头破血流，搁这里随随便便带十来万难民回去，让人怎么想。 真是......有权，任性。 “阿克哥哥......”不甘心地把传回的人来回搜索了几遍，仍是不见丝毫身影的莫小莉丧气地屈膝蹲坐在地面，低垂着头。 坦提大手往她脑袋拍了拍，“跟你姐姐说了没有。” 莫小莉摇摇头，“姐姐应该知道了。” 这里还剩多少人，其实一目了然。 “丫头。”正说着，耳际声音传入，“去监控室候着，哪条路线有偏差及时通知我。” “哦。”莫小莉蓦地站起，顺从地回。 路线是指正从其它黑域赶往阴暗城的敌方来援，那些按指令溜爬在某小洞穴的小东西们身上都有内外置联络跟踪器。 或许作为原形赶路会更有优势，但受控制的人仍须借助载具，是以，也给了能追踪的缺口。 露出的第一张底牌，打破能量封锁，就是为了与外界信息交流的通畅。 从而进退有度。 安瑟还想说什么，然下一秒眼皮微抬，挂了通信，望向前面缓缓露出的身形，颇有意思地笑，“我以为你......” 她耸耸肩，“那啥，不堪一击？啧。” 陆南娜紧挨身侧，身形略绷，微微眯起眼打量。刚才下手可没留情，人也没怎么看清。倒是选得一好看皮囊。 零如故的微笑，“我，不死。” 那种高人一等，又带那么点莫名的慈悲为怀的目光看得真让人牙齿痒痒。安瑟懒得跟他废话，“上！” “杀！” 我就看看你能死多少回能一直保持好脾气。 安瑟眸底深冷，脸上却一派气定神闲。 陆南娜在“上”字未落时已冲了上去，同时翻了翻眼皮。这是不是哪里不对？ 不是要耗时间吗。她急着上什么？！ “数个小时前有一艘战舰带着人离开了。”诺亚话语传入。 “哪？” “去向不明。” 第三九二章 战(9) 去向不明...... “没有追踪上去的？”安瑟环顾全面压制的局面，低问。 “阿蜜提前植入了一块仿生芯片在他身上。” 远处某个废墟里，诺亚挖开坍塌堆积的钢筋石块，将破破烂烂、形容凄惨的阿蜜拉从里面扯出来，一边扫描着一边回道。 受能量场影响，在开战之初阿蜜拉就丧失了行动力。 但弄成如此，倒是自寻的避人耳目。 “所以，可以找得到人？”安瑟有些意外。 “暂时不能。”诺亚嫌弃地帮忙做着修复，嘀咕，“会被检测到，根本没启动。” “......” 安瑟一时不知该先吐槽，还是该直接往下问。这话一截一截的吐出来真让人难受。 诺亚慢悠悠继续说，“欸，等时机再打探，别急。再者，谁知道是不是陷阱，不能轻率妄动。” 抬手揉揉额，安瑟凝神想了一会回，“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要带人离开？ 战场在这里，她在这里，零自身也在这里，有转移的必要吗，不是打算将己方全部困杀？ 后手？ 有那么谨慎吗。 离开的数量有多少，后期...... “漏网之鱼。”安瑟想到了另一个衍生的问题，即便计划完全成功，若带人离开的那些同伙到后期也不参与进来，完全脱离战场，那以后再想找到......不啻于大海捞针？ 球球那无起伏的调子平平滑过，“既然肯定了有漏网之鱼你就别幻想什么完全成功这些不相干的词组了可好。” 安瑟拧眉，“那怎么办。” “等。难不成有遗漏的，你就要撒手不干。” “可也要尽快......”救人。 安瑟不知怎的老不由自主地对比上早前同样在内坎遇遭围困的泽木熙和尤拉，一死一“被死”的结果，让她对就此消失的阿克的命运估摸不定。 “不急。” 球球跟诺亚一样，不太在意地抛下一词，再说，“现在不死就暂时死不了。与其有空关心前男友，不如想想我们是不是哪一条关键信息弄错了，还是你所知道的并不完整？” 安瑟听着前半句眼皮跳了下，只接后半句，“分身比较多......的原因？” 球球默。 看着周围不断增加的“零”的身影，安瑟捏捏拳头，松开拧紧的眉头，冲了上去。 亲自试试，不就行了。 她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围有意形成保护圈的队员们愣了一下。虽作为领队不短时间了，但在印象里，他们一直认为自家大人善谋略不善战的。 既没见其与谁动过手，平日的挑战训练也只偶尔乐呵呵的在旁边观战。 当然，关键在场的也没哪位自损形象，非要尖酸苛刻不服气地去找一个年纪善轻的女孩子单挑。 别提资料上人家可是光明正大地公示了“三阶”，没欺瞒什么。 无论凭什么坐稳的位置，不会是战力。 这是默认的事情。 所有人也接受了。很简单的类比，能让比你更强的人心甘情愿地听命，就是比你强，拥有着将你置之死地的力量。 腥风血雨里走来，谁也不是那个嚷着单挑为王的愣头青。 是以见其冲上去，注意到的不少人捏了一把汗，下意识地在放倒交手的对手后，也紧随而上。 甚至来不及思考。 安瑟挑的对象是处于众多相同人影中的一个，没有大幅度的动作，目光在她投去视线时准确地对上。 那双明澈的湛蓝眼睛，安瑟觉得就是，原主。 很多时候，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 现在也一样。 只是，拦在中间的身影不少。安瑟冲着正对眼前的漂亮面孔直直一拳，第二招刚要落下时，前边侧影掠过，擦着脸皮避让的人猝不及防地被飞踹起，一路撞进远处房屋。 接续地，她前边在片刻间清出了通行空间。 顺带的，连想动手的对象也被从另一个离得更近的方向的友军给轰砸进了地面，形成深坑。 人影没再爬起。 安瑟从半空落下地面，觑了眼坑底，再觑向紧随下来的队员。 一个个眼神古怪地盯着她，神色似乎有点......紧张？紧绷？安瑟暗自思量合适旁述，一时不知该不该发愁。 她，不知不觉间成重点保护“易碎品”了？ 可是！她真的需要热身啊！ 清扫完一波，没再爬起的人影也没再现形。周围变得有些空荡荡，大量肉眼可见的沙尘颗粒混杂着雪花在废墟上飞舞狂奔。 陆南娜靠近，“你刚刚想干嘛？” 安瑟闷哼出声，“打架。” “别添乱。” “......” 安瑟念头转过，没说想出口的话，只耸了耸肩，“好吧。但我需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你们悠着点，别出手太重了。” 尽管数量是一比十或差距更大的弱势，但真正动手，对方这点围攻之力根本起不到效用。 而且，它们并没有源源不断的拼命，是收力之势。看来只是为了应付己方的主动袭击。 等大部队到来是吧。 安瑟猜测，挥挥手让所有人退至她身后，然后对着前方空气开口，“好了，你不是想谈话吗，我们先谈话吧。” 一道人影在三四步开外现出身形。 “放弃了？”仿佛现在处于弱势的并不是它们，零望向她问。 “你先前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总得让我出口气不是？”安瑟打量一眼，挪开，踩上右前侧半截断垣走上开阔处，“你们啊，不过是仗着不会真正的死。” 从上方往下望，多处横陈的相同尸体映入瞳孔，狰狞扭曲。 “到今天，我仍然欢迎你加入我们。”零毫无顾忌地跟上，停下，“我说过，你不会死。” “啊，是吗。”安瑟似笑非笑，“我是不是得说谢谢，很荣幸。” “你可以说。” 零看向虎视眈眈的人群，“匍匐脚下的生命，依旧会匍匐脚下。一切都没变。” “不知你哪只高贵的眼看到有人匍匐脚下了？” 安瑟讽完一句，没等回话，紧接问，“你把我的人带去哪去了？说吧，总不会没有目的要求。” “没有。”零在“我的人”那里停了两秒，方回，“带走的人不是我，其实我的本意，只想你身边的人全部、一个不留地死掉。” 说着可惜的表情在脸上浮现，“让你来了后只能参观遗容，多好。” 好个屁。 安瑟心在骂，脸在笑，“哦，是吗，真可惜。那么，谁将人带走了？” 说来奇怪，她居然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屑于撒谎。 零重新看向她，微笑，“不知道。” 第三九三章 战(10) 我信了你的邪！ 听见回话，安瑟气恨地收回前一刻心里想法，什么不屑于撒谎，她太天真！ 这家伙以前纯粹的不是人，现在是“人”更麻烦了。 套不着话，气氛就没那么刻意维持的轻松友好了。安瑟改变自认善意的谈话态度，冷下脸，“如果你们不、小、心地把人弄没了，我保证，一个也别想轻易死去！” 没有利用价值的废人是能随时抛弃的，一席看似威胁的话，实质在表达重要性，让其在决定下手时掂量清楚。 零对如何称之为别想轻易死去自然而然地忽略而过，关注点落在更突出的地方，“你想交换？” “你想要什么？” “人。我需要的人。”零望向安瑟身后，“留下三百人，我让他完完整整地回来，如何？” 三百。安瑟敏感地把数字记下，然后摇头，“我没有权利。除了人，其它要求随便提，譬如，钱？老娘有钱，很多，能买下很多很多好看的男人了。” 她身后那些绷紧的面孔不期然抽搐了下。 安瑟犹自补充，“你看我用能买千万倍男人的钱换一个回来，诚意很足的。” 零没听懂忽悠的内涵，在他得来的记忆里，钱在这些生物眼中确实是宇宙里最重要的东西，更甚于生命。 是以，他本着自己的角度认真地回，“我不需要钱，只要人。” “不不不，你会需要的。”安瑟同样严肃，“有了这些钱，说不定你转手就能将你需要的三百人得到，让某个，嗯我们的人出卖自己的同伴。” 她说着耸耸肩，“你看，我给你提供了思路，这比辛辛苦苦的杀戮更快更便捷。干脆爽快的拿了钱，你撤、我回家，如何？” 现场有种呼吸凝滞的寂静。 零打量她，似思考，没立刻回。 太空城，海城。 席桑背靠栏杆，双胳膊支在上面，来来回回的人影在下层形成繁忙的风景线，透着临战前的紧迫压抑。 而眼前，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是仅容自己看到的虚拟现实投影。 “你的小女友不会打算临阵退缩？”看着传回的画面信息，席桑颇有意味地说，“你认为呢。” 边沁翻着传回的报告，没看她，只回，“你闲着不如去仔细查查消失的下落。” “看来你也不知道她具体会怎样行动。”席桑继续往下说。 关于最关键的转折点，如何将对方带至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安瑟以绝对的保密、安全为由，压根一个字儿也没提。 因而在推算数回仍得不出有把握的成功率，再听如此现场话语后，席桑心下存疑更深。她认为这人是有秘密的。 牵涉极深的秘密。 只是以如今的稳固阵势，她很难再深入渗透到其身边了。 这一切的转变，似乎......从公开死亡开始。 男人吗，都是心软。席桑牵扯了下嘴角，对上终于瞧来的眼神。 “她会完成自己承诺的目标回来的。”边沁说，然后把手头半透平板扔过去，“凯·纳尔森，他现在在让城，过去跟他聊聊吧。” 席桑见人不欲多谈，还大咧地指派活儿，气瞪了一眼，手上接过的平板在栏杆上敲得啷啷作响，没看，“有什么问题？” “他联系了艾丽茜。在对方带人消失后、我们得知消息前。” “啧。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席桑挑起细长眼眉，“我现在不是跟你一伙的。他找上艾丽茜就是艾丽茜负责的事情了。” 最初意见不合的他们在定下最后方案后，分别两人一组，艾丽茜跟奎勒上了超级旗舰，古温和查普曼暂时留守让城大后方调度。 而预定为第二战场的海城，边沁在舰队出发后就直接来到了这里作准备安排。 “成。”听到拒绝，边沁预计自己来回一趟时间也是足够的，遂站起，“我去。你在这里看着。” 瞧人下一刻就要消失眼前，席桑身形一晃，靠近伸手搭上肩膀，“别急。我没说完。你知道，如果发现情况有异，艾丽茜跟奎勒两人能自主采取进一步行动。” 打破能量屏障的必要意义，保持彼此间的监视和联系，随时掌握状况等，不过都是为了服务动态的指挥下令。 边沁闻言转过身低眸看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冷咧，再恢复平淡，“所以你在暗示什么？” “分寸感。提醒人别玩神秘玩过火了，否则被误解误伤就不好了。”席桑拍两下，收回手，“看你绷紧模样，以为我想干什么。” 边沁有些哑然。 然后轻摇头，“你刚挑明我们不是一伙。” “对内站位。但对外......”席桑听着周围传来的机器轰鸣声，单调而刺耳，“我烦了，想撒手。” 谁爱揽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整个星盟的对外形象可从没这么糟糕过，从神坛跌落凡间，天天背后里挨骂。 更何况一年一轮，她的悠长假期还没完。 雪花夹着尘烟依旧在漫天飞舞，空气里只闻得间或从远处传出的，沉闷的重物倒塌落地声。 没听到回复，安瑟也就陪同静静站着，并不就此多言一句。 两个人没有动作，分立的双方同样屏息静气，只纷纷拿眼互扫。 “你过来为了什么？”零终于问。 “干掉你们啊，不很明显吗。”安瑟笑，“怎么，想了这么久没想明白？” 这话语配合神态是很欠揍的，但没有脾气感情的零只继续自己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愿意撤退？” 往这里的目的性航行在前，突然出现的袭击在后，是以，零知道她并不是为了救人而来的。 真正主动发难的是她。 现在三言两语的交易言退，零觉得难以理解。 “为了，嗯......那个该死又不想他死的男人？”安瑟无奈地回，“你到底答应不？说了拿钱换人，各自撤退，我像是开玩笑吗。” 对，你不是开玩笑，是纯粹玩人吧。 身后一片默默吐槽。 顺便替对方报以心塞。 零没丝毫表情变化，专注地执着于自己的问题，“除了这个......” 他伸出左掌心，接下飘落的雪花，像捏碎什么似的捏着指尖，“还有什么手段？凭这个可没法干掉我们。” “你想试？”安瑟微微偏头问。 “嗯。” “娜娜。” ......听见呼唤的陆南娜头皮麻了一下，上前。 见鬼的叫得那么甜腻干什么。 “挑个对手，教会它什么叫‘真正死亡’。”安瑟邪恶地吩咐道。 第三九四章 战(11) 零目视眼前站出来、被唤为“娜娜”的女子。 那个放在人群里兴许会注意不到的普通存在，在对上眼神的一刻，整个气势便变了，自然而然地带出傲视感。 “谁来？”陆南娜问，嗓音略微提高，“我给你们主动献身的表演机会。” 虽不知安瑟她人在搞什么鬼，但要说会为了某个人放弃整个计划打道回府，陆南娜是不信的。 好歹也相处了不短日子了。 听到问话，对面已现形的身影纹丝不动。 然后头顶之上，半空中一道陌生身形露出，如常回应，“来吧。” 以目前在场所有人的实力，听力视觉、反应力已远超常人，因此话未落，陆南娜已出现至对面，开口提醒，“看好了。” 等人点头，她方欺身上前，垂着的右臂一下绷紧，拳头抡出，简洁的动作化为有力崩打，瞬息间触及表皮，层层传递。 对方意欲硬抗的肘击仍尚在慢一线的反应弧度里推出，身体已在作用力下同步倒飞出去，微小的骨头破裂声从体内传来，下一刻将与地面狠狠撞击而上。 完完全全的速度与力量的双重压制，不加取巧。 观战的零皱了下眉头。他自不是为不对等的实力，而是，这与寻常的打斗有何分别？ 此时在看众的目光内，倒飞的看似其势已尽的身躯，硬生生在将触及地表时诡异转折，斜向弹开。 陆南娜游刃有余地跟随前扑转向，锁定对手。 如此接二连三，短短两三秒内一场毫无悬念的对战在众人眼里干脆利落地结束。 场中保持特别的安静。 安瑟没立刻说话，只在陆南娜回来时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看向转身走向尸体的背影，眼底深处晃过疑虑微光。 她不知道零是否利用了某种可塑性意识记忆去改造自身，就跟她想到并即将利用的一样。 但如此不焦不躁，胆大自如地在自己这些短时间内实力绝对压制的人面前走动，且并不理会被杜兰德他们带走的疑似分身，大概，是有底牌的。 是什么呢。 球球说得对，她肯定有什么忽略了。 她分心思考了几秒后，迈开脚步跟过去。 零低头盯紧倒地的躯体。没有感受到作为人的基本生命体征，亦没有接收到脱离依附后该有的联系。 而过程...... 他抽丝剥缕地在识海里回放。 安瑟没再给多余时间，开口道，“如何？你看，选择成为人，都是一样的，避免不了会有生离死别。” 零抬抬手，后头有人上前将尸体带离，转瞬消失在视线内。 没人拦截。 安瑟不怕它们查，只怕它们不查。 挺好。 “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但条件得改一改，我不需要钱这种无用的垃圾。”零说道，“我需要交换你。”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奈何场中都非普通人。 语出一片呼吸骤停......真敢提。 只有安瑟微偏了下头。 几秒后颔首，“好啊。” 好啊。 出人意料的肯定回复使敌我齐刷刷的目光凝在正中央。安瑟恍若无知无觉，甚至微微浅笑了一下，“那么人呢？是要当面交换的吧。” 零事实也没考虑到她会应得那么干脆，警惕怀疑揣摩在意识里快速地轮过一遍，点头，“自然。” 他视线移后，“但你的人需要撤退到一定距离，你留下。” “诶这可不成。”安瑟轻摇头，“人没交换回来，我自己反被你们乘机弄死怎么办，小女子嘛，所有人都知道的，就一个弱不禁风的战五渣，实在是会很害怕呀，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想想......” 说到后面，她耸了耸肩，“不如公平一些，双方都留下平衡的力量，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话到这，马上又觉不妥似的拧眉，“诶也不对，谁知道你到底留下的有多少力量，我们又探知不到。” 她不信任地扫向周侧，“这交易太容易血本无亏，要不你还是想想别的条件吧。” “你能随时传送离开。”零思量她秒切的认真与反复，“比起我，你更加没有让人信任的资本。” “条件可是你说的，现在嫌我不能让你相信？那你提来干什么。” “交易不是。只有你想将人换回来，不惜以手段威胁。” 零暂时没弄明白最后那场打斗是怎么做到的，但明白的人在这里，既然她答应，自己没理由不收。 前提能顺利置于掌控中。 安瑟闻言抿了下唇，犹豫在面孔上划过，慢慢说道，“我可以先退一步。” “球球。”她唤，“去吧。” 白光从她身前一闪而过，落到靠后的陆南娜手中。 陆南娜手掌猛然握紧，沉下脸望去，不明所以的复杂神色映在瞳孔，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没张开。 不远身后响起骚动声，面面相觑下，压低的相互谈论疑问隐约传出。 本来稳如泰山地以看戏心态当消磨时间、等待后续对手到来的他们，终于察觉事件的走向有点不对劲。 只是基本的理智、对峙的氛围使他们没立刻开口去质疑自己的直属长官。 零扫了一圈动静，回到眼前人身上。 “你愿意用自己交换他？” “愿意。” “为什么？” 怎么那么多废话呢。安瑟敛下眼神，几秒后抬起，轻轻说，“问得好。我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或许，这就是......” “我爱他吧。” 这个回答成功地令所有人感觉窒息。 “你看，怪不好意思的。”安瑟摊手轻笑，“怎么样？废话半天了，三百人我命令不了留下，给钱你也不要，难道终于答应拿自己去换，你突然变得犹豫害怕了？” “我是洪水猛兽么，落到你们手上还能自己逃掉不成？” 零盯她数秒，回应道，“换个地方交易？” 同时示意性望向其身后，“从我们手中强带一个人离开，以你们的实力十人足以，你看？” “好。” 安瑟没有废话，径自转身望向自己人，“谁愿意跟我走？十人。其余的回去吧。” 现场好一会死沉的寂然。 距离最近的陆南娜伸出手，手掌抓过手腕，死死地盯她。 到底在搞什么？ 牺牲那么多人，好不容易赶到了，结果就是不痛不痒地、示威性地猛杀一通，再暂停，说几句话就让所有人离开？ 自己留下？ 这种等同于临阵背叛的行为......怎么可能能让人接受。 第三九五章 战(12) 果不其然，底下自嘲讽刺接续响起。 “星盟选的好一位领袖。” “当我白瞎了眼。” “走吧。干愣站在这里干什么，人家为爱寻死，难道还要跟去保护。” ......更多的直接气得一声不吭冷脸拂袖而去。 安瑟没看他们，而是在简直要扭断手腕的力度下偏头与陆南娜对视，目光清澈明净，不为所动。 自然也没有说话。 陆南娜在这种眼神里，脑海一刹不停地晃过许多相处画面。 她不能说有多了解这个人，但这种“我爱他，愿意为了他放弃自己、放弃全世界”的戏码，实在，太过荒谬。 狗屁不通的借口。 为什么。 她真的想不明白。 但肯定的是，一旦落入对方手里，不是九死一生，而是绝对的死亡，不可能有机会逃生的。 瞧着恍惚的面容，安瑟心里叹口气，开口浅浅地叫了声，“娜娜。” 陆南娜全部神思回拢。 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我陪你去吧。”她说。 “好。”安瑟眯眼笑。 短短十来分钟，场中一方慢慢变得空落起来。 离得最远的诺亚扶着被抢修回来的阿蜜拉，不得劲地撇了撇嘴。然后一道光芒闪来，落到身前。 死破球。 念头闪过，身影已随之消失。 等离开的离开后，剩下的没人再动，俱三三两两或独自随意站在原地。 大略一看，也还是有两三百人，而且顶阶的大佬们都在。安瑟有些意外地一一看去。每人神色平和，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如看风景。 是自觉实力无惧一切，安心当个吃瓜群众等待下半场，还是......安瑟避免自恋地想，她最近也没特意干啥收买人心的事情啊。 “海怪，带多余的人离开。”这种你不说我也不问更不适合广而告之讨论的沉默气氛实在太过怪异，原本已作好众叛亲离打算的安瑟，朝其中站着的一人吩咐道。 那个，我可是要留下的啊。海怪不太愿意，冲远近松散随意而站的人扫视一圈，也不管谁比他身手更好，扯开喉咙便咆哮，“划拳？” ......安瑟伸手扶了下额。 这都是些什么宝贝人精。 零由始至终，没放过一丝一毫细节地观察现场。 也实实在在没找到疑点。 “我爱他吧。”这话反反复复盘旋在意识，与从前旁侧得来的相关记忆相互纠缠。令人费解的关系和软肋。 极度麻烦的生物。 却有艳羡的繁殖力和生命力。 没理会变得闹哄哄的他们，安瑟重新转身正对面面对零，“我的诚意表达了，你的呢？” 零抬了下手。 原现形的人影顷刻消失了一半。 “十个小时，他会出现在你眼前。”零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半路接人不介意？” 安瑟应道，“很好。” 那边随行人员很快也跟着决定了下来。海怪骂骂咧咧地挠头吐槽，“也不能仗着你们......”说着往上瞟一眼对上冰冷冷的眼神。 好吧。 技不如人。 他放下手，收敛了嬉闹之色，郑重地拳抵胸前，低头微弯腰行了一礼，“请照顾好我们头儿，拜托了。” 他身后，十来人跟着整齐划一地行礼，“拜托。” 空气刹那肃静。 在这次随行的顶阶队伍里，脾气较为爽朗的尤根，望了眼他们，再望向听到动静循声看来的女子，那个内部指定的行事颇为诡异的自家长官，带头应下，“应该的。” 其他人没附和，也没反对，神色平和。 安瑟没来得及感想什么，耳际通信器传来莫小莉清脆的报告声，“姐姐，对方各路后缓全部停止继续行进了。” ...... “嘭。” 艾丽茜蓦地从座椅上站起，脸色沉黑如墨，拳头紧握。她前面摆放的深色桌几，应声裂开砸落在地。 而对面，奎勒两道深黑粗眉紧凑一块，眉心形成醒目的川字。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种想立刻闪至边沁跟前，拽紧衣领问你们玩自己人是吧的冲动。 敢情就在这里白晃荡了？！ 奎勒不希望动用到后备手段去毁掉那么大一片星域，敌我不分地弄死所有人，但也不想见着明明计划好的行动无缘无故的流掉。 交换战俘，终止战斗？ 而且，安瑟这个人万一真落到对方手里，那还玩什么。 最机密、最重要的东西全在她的脑子里啊。 越想越觉不妥的奎勒看向艾丽茜，“现在赶过去？” 艾丽茜现在满腔火气无处可发，冷声回，“你能追上？” 为了不被敌方发现，他们所在的超级旗舰现在还远在近百光年之外的深空悠转，本是准备等敌方所有后缓都集结在阴暗城后，方在这恰当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方。 但现下...... “他妈的是不是有病。”艾丽茜不认为安瑟是一心一意地用自己进行交换，而是认为她别有用意地在冒险，为了救回一个人。 他妈的不过就是一个人。 刺耳的撞击再次响在室内。 奎勒看她发火，自己反倒冷静下来，“先联系人再说吧，她不能出事。还有离开的人不能真的离开。”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然而发给安瑟的通信请求经由eva自动转到了诺亚那里，但诺亚根本懒得理他，直接掐断并屏蔽了。 顺便替自己、替其他人统统屏蔽了一堆可能夺命呼叫过来的人。 从现在开始对外失联。 它都没有紧张，你们紧张个什么东东。 奎勒有些发怔地望向全部通红一片的通讯显示，脸色一阵青白。而且......现在不止人联系不到，即时影像反馈都断了。 全没了。 许多念头快速地从脑海里一一转过，奎勒猛然转身出去。边沁那家伙，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解释...... 出了事，当初力挺的人绝对需承担大部分责任。 堪堪踏出门口时，他停顿了一下，转头朝艾丽茜问，“你特意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在压抑下怒火，闭眼调整状态，同时思考下一步动向的艾丽茜，手指动作微不可见地僵了一僵，摇头没说话。 奎勒见此没多问，身形眨眼在门外消失。 艾丽茜慢慢地睁开眼睛。 她盛怒之下忘了这个问题。 不用更换战场，以牵涉进去的战力外加一个星域的代价结束这场战斗，是自己暗地自作主张的打算。 她找奎勒过来自是为了这个原因。 那么，现下这种情况，刚好，彻底没戏了。 为了一个男人，还是......艾丽茜觉得心里泛起的念头有些惊悚，那人总不能凭空猜到自己也从来没出口过的打算？ 或者，更直接的，她从来就没相信过他们？ 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暗影，艾丽茜抬手撑在侧额，神色不定。 这时，席桑的声音从中央投影上响起，“开个紧急会议。” 第三九六章 战(13) 边沁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到外界传回的影像，后来的他，正好传回让城，出现在高空之上的空中花园。 底下的夜晚，依旧是远离战火的璀璨繁华。 没有让他等待，打过招呼的人已先一步来到。 “有事？” 等人在对面坐下，凯主动询问道。 边沁欲开门见山地回，便收到了席桑发来的紧急会议通知。他抬了下手，“等等”，然后问，“出了什么事？” “你不看？” “我知道了。” 事实上刚问出口边沁便想到了，加上这反问语气，可能性真是别无二家。他继续道，“等一会。” 接着转接到了战略安全系统，翻看起传回的最新影像。 凯没出言打扰。从他的角度看不到什么，也无法从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猜出什么来。 而花不到两三分钟就能加速浏览完的东西，边沁足看了十余分钟，最后才在奎勒的夺命呼叫下回道，“等我半个小时。” “你要那么久干......” 奎勒那边没吼完，他便断了通话。接触虚拟屏幕的手指稍顿了几秒，往最显眼的称呼轻点。 传入耳际的是诺亚略显不耐的声音，“干嘛？” “阿瑟呢？” “她不方便。”诺亚嘀咕地鄙视他的智商，“不是很明显的吗，也不看看在什么地方，你想啥呢你。还有啊，别问我愚蠢的问题，我拒绝回答。小心我一样将你拉黑。” 话末添句，“愚蠢的人类。” “......” 边沁原本处于低气压的情绪被它一番倨傲的态度语气给驱散小半，无奈道，“我有说什么了吗。” “哼。我好心提醒你。” “所以不打算告诉我什么了？” “无可奉告。” “你不会也不清楚吧。” “......”诺亚觉得这人怎么也变讨厌了，“没别的事别找我。“ “我原本就不是找你。” 边沁说着，不给它发飙的机会紧接正话，“你们在回程途中？” 诺亚轻哼，“大部分。” 大部分......边沁脑海滚过这话具体意思，沉默。需要理清的问题其实有很多，但一一想来似乎又不重要。 能得到的答案都能想到，不能得到的更无法告之于人。 最后，他开口，“你替我转句话给阿瑟吧。”压低的嗓音带着低沉，“就说，嗯，我吃醋了。” “......！！！” 你奶奶的有毛病是不是，谁要替你传话。诺亚气哼哼地回，“没空！再见！” 毫不犹豫地挂断。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边沁摇了摇头，有些心伤。接着看向对面一直自如坐着的、安稳无声的人。 “我知道你找了艾丽茜，在数个小时前。”他思索一下，直接简单地说道，“你比我们更早得到消息。那段时间应该处于能量封锁中，除非，是身处外太空。” “而后来，的确是有确认离开的。” “我想问是谁找了你？目的是什么？” 这种把猜疑当事实的套话方式，凯不由得冷脸以对，“你想多了。” “你知道现在是敏感时期。况且我比艾丽茜他们更了解你，因为阿瑟的原因。”边沁一副开诚布公的姿态，“我们是盟友，不是吗。” “如果谈论的是这些，无话可说。” 凯从位置上站起，“夜了，没事就这样吧。” 边沁瞧那不带犹豫转身的背影，用漫不经心语气再道，“阿瑟愿意换他回来，就在刚刚。” 离去的身影停顿。 “所以你可以什么也不用做。” 凯闻言终于重新转头，神色淡淡，“我没打算做什么，也没那能力。” “那就好。我希望。”边沁站起，继续说，“趁现在还有时间，有什么需要告知或提醒我们的。” 依旧是表面的问话，实质的间接承认。 两人对视三四秒。 凯复转身，“没有。” 他最终也没踏出第二步。鬼魅般的身影拦截于前，伴随清楚的话语扬起，“我正式邀请你前线陪战。” ...... “我知道了。” 昏暗的内室，赛尤拉低垂着头看光屏的姿势不变，淡淡道，“退出去吧。” 淡蓝色的柔光，幽幽地映着一张不辨神色的脸。 良久。 哐当的清脆声突兀地响于空气中。 赛尤拉手掌交握抵在额前，双腿曲膝，头埋于下。 到头来，所有人都比她重要吗。阿瑟......既然你能救他，为什么当初不来救我，我以为自己一直能谅解。 原来是没有比较吗。 呵呵。 低低的、晦涩的笑声一点一点地上扬，慢慢扩散在昏暗的房间里。约十来分钟后，她从宽大的长沙发上站起，往门口走去。 一直穿过无人空荡的廊道，往下走，来到半透明的玻璃窗前，停下，望向里面躺着的人。 医疗间。 她还是救了他，不是吗。 看了一会，推门进去。仿佛听到动静，原本躺着的人支起身体，看向来人。 阿克觉得他似乎从来没真正细看过眼前人，也从没见过如此阴郁的相同脸孔，像换了灵魂的皮囊。 失去鲜活。 两人相互望了半响没有说话。 “你想回去吗。”慢慢的，赛尤拉终于开口，“你哥答应了我的交换条件，不过，阿瑟也插手进来，愿意以己交换。” “这个我挺意外的，不论成不成，始终是在冒险。” “你猜猜，她会不会还喜欢你。” 赛尤拉语速低慢地说着。 阿克听得清楚明白。他闭上眼再睁开，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尤拉，你没必要这样。” “我怎么样了。”赛尤拉笑，“你觉得我可憎，还是觉得我可怜。” 她说着偏头，“其实都还好，比不当作存在的好。” 阿克从四周别无外物的洁白墙壁重新转到她身上，“如果你是你，就应该做回你自己。” “别说那么拗口的，不痛不痒的话了，我现在不太爱听，会觉得特别烦躁。”赛尤拉伸出手，摸上眉眼，“你们有一双一样的瞳孔。” 阿克避开。 “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才好。”赛尤拉幽幽问，“让你怎么回去好呢。” 这问题。 阿克望着她，“我想，要是能和你一块死去最好不过了。” “呵呵，真像情话。” 赛尤拉再笑，“可惜，不会的。” 第三九七章 战(14) 十个小时。 不短不长的行程，因双方无形的对立，可容纳千人的偌大空旷舰层始终维持着沉沉的低气压。 陆南娜坐在紧挨的侧位上面，瞥过一眼近在咫尺的脑袋......这个一上舰后闲躲在内室蒙眼睡觉的人。 呼吸很均匀，导致有种这人似乎真熟睡了的错觉。 当然，错觉也是心底倾斜的推断。 最终她伸出手拍了拍，“到了。” 包括自己，计十人如安瑟所应允的，前去半路接人交易。现在算风平浪静地到了预定地点。 不高不低的叫唤让安瑟猛地睁开眼，撩开黑丝眼罩，对上视线。 那一瞬间，陆南娜觉得眼前似换了一个人，紧接听到熟悉的嗓音，“你一直守着？”比平日稍微轻柔两分的调子，言语简洁。 陆南娜没正面回，只道，“你真放得宽心。” “随便弄死你们哪一个都不容易。”安瑟站起套上衣服，“得大动静。” “把你自己忘了？” “你们在。” “......” 安瑟冲她半眨眼，“走吧。” 舰船是自家的，从里面熟络地转至外面，先一步出来的人散落地分两边站着。 这是一处罕至人迹的大约接近报废的破旧中转站，被偷拆掉的废弃固体零件凌乱堆在平台一侧，污迹斑斑。 安瑟从后面越过自己人，在最前面站定望向零，“说好的人在哪？” “八分钟。”零回道。整个行程，对方所有人包括舰内每一角落都没发现有异常动静，对面人更是自顾自地休息去了。 所谓没有信息，没有冲突。 对于回答安瑟仅点了下头，没着急催促或乘机冷讽。 她不说话，一向话不多的零打量数秒，也没继续解释什么多余原因。 在这种氛围中，整个破旧平台如陷入暴风雨前的安宁。 接着慢慢在不多不少的八分钟后，一艘小型战舰快速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安瑟转身望去，神色带出异样。 在别人眼里是自然而然流露的些许激动。 陆南娜若有所虑地瞧她一眼，随后跟着看向来者方向。话说，她还不曾见过这场交易里的重要人物，那被频频提及的活在别人话语里的男人。 两三分钟，厚重舱门往侧打开，两道身形随之露了出来，跳落，看慢实快地步步走近。 在看清楚真人的瞬间，陆南娜忽地想起安瑟谈判那会提过的一句话，老娘有钱，能买下很多好看的男人。 特地强调的好看一词在眼前出现的人身上发挥得颇算淋漓尽致了。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那厢，安瑟在扫视过一陌生一熟悉的两人后，面朝零开口说道，“不然我可不确定换回来的是否如外表完好无损的那个人。” 正当的流程，正常的操作，零没拒绝，点头应下。 几乎在他同意的瞬间，安瑟敏感地感觉到熟悉的能量场开始无声无息地出现并蔓延，牢牢锁定这片空间。 “你们的人，来的挺快的。” 扔下这句话，安瑟没等回答，来到停住脚步的阿克面前。 没有显眼外露伤痕，精神看去也还可以，同样正在注视过来。而他右侧，是跟随出现的，相对存在感极低的陌生面孔。左侧则多了一人，在之前战斗中见过的理论上是对方仅有的一名顶阶傀儡。 贸然强抢不大可能。 “还好？”脑中分析过虑一遍，安瑟问。 没有回答，回复同是低沉的问话，“为什么过来。” 安瑟一瞬眯了下眼，接着放松，稍稍扬起脸庞，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不喜欢亏欠别人，以前的恩，当还了。” “是吗。” 浅浅的近乎耳语的音量，然后脚步似情不自禁地轻迈，前进了一步。 陆南娜闪身伸手拦截在中间，“别动。”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本人，且就算是真的，也有可能被控制......要不是有别的打算，这宗真的是平生里见过的最不划算最不保险的买卖，对方则反是成了可败亦行，横竖无害。 “没事，娜娜。”安瑟朝陆南娜摇摇头，“回来吧。” 对视上坚定的视线，陆南娜心底掠过一丝什么，返至身侧。 安瑟朝阿克望去，“问你一道选择题，如果我跟你哥同时陷入危险，你会救谁。” ......虽场合不对，也隐隐感觉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但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条件性反射地脑冒黑线。 这尼玛操作。 在安瑟眼内，眼前正主闻言怔愣的时间一刹即逝，一丝苦笑从嘴角爬起，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嗯...... 安瑟笑了，反抬腿上前，在所有人没料及的当口，刹那主动抱了个满怀，“还好。我生怕你出事，生怕来不及。” 陆南娜收回抓空的手。 刚才阿瑟的速度......太快了。别人许是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察觉，但她在身侧能清楚感觉到。 她没将人拽回，默站于原地。 腰际被箍紧的双臂搂得极紧，阿克身形僵滞了一秒，带着后怕的微微发抖的颤音便钻入耳膜。 生怕你出事，生怕来不及？ 他垂下眼眸回抱，手掌抚上后背贴紧，轻嗯一声回，“我没事。” 这一幕令友方有些错愕，但见离得更近的陆南娜没有任何动作和其它表示，他们相互看了眼，欲动的身形就稳了下来。 然也就是犹豫的这一刹那，熟悉至极的轻微入肉声伴随突然的闷哼，响在极度寂静的平台上。 “对不起。”温热的呼吸夹裹耳语传入耳膜，紧接一阵冰冷触感依佛穿透心脏而来。安瑟手臂松开，抬头对上一双复杂的雾蓝眼眸。 下一秒剧痛袭来，便在天旋地转里闭上了眼睛。 “阿瑟！” 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瞬间，陆南娜下意识闪身上前，却对上了速度更快、早有所料的拦截身影。 同一时间，轰隆的炸响响于耳际，浓重白烟混合爆炸的金属碎片纷扬于整片平台之上。 除此外，就是重重环绕的身影，有着淡金发色、清俊面容的复制人满满地充斥在众人视线里。 原本的目标已隐藏当中。 连续数十次的一触即分，陆南娜稳住身形，冷冷望向前方。就这短短的几秒时间，从外太空投来的狂轰滥炸除了造成干扰，没有对己方一队十人有实质性伤害，相反，平台已横躺被解决的数十道尸体。 但这没用。 重要的人已消失了。 他们最后的印象，依旧是从背影里，那心脏位置覆盖衣衫沁染而出的血红。 而远在数百光年外，正在等待结果的人没先等来交易结果，反而收到了来自两个不同地方的紧急通知。 从某处深空返航的超级旗舰号遇袭失联。 从阴暗城坚持返程的两千名高阶战员中途遇袭，舰船被毁，留滞在某个荒芜星球。 第三九八章 战(15) 炙热巨型火焰以发生爆炸的区域为中心，迅速往其它地方熊熊席卷。 在阵阵尖锐的警报声中，艾丽茜穿过自动降落隔离的安全门，进入指挥舰桥。 “怎么回事！”她脸色难看得紧，望向通红一片的三维显示图。 “超空间驱动发生器、离子驱动推进器、主反应堆和附属反应堆，还有局域护盾发生器、反应物泵及管道”，大副抹了抹额头留下的冷汗，指向数个区域，“这些......突然的，没了。” 控制系统没收到任何异常监测警示，就像预先早埋下的“炸药”，被啪的按下开关，炸了。 大副觉得这状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却偏偏发生了。 唯一的解释是，那些不同寻常的外星生物，它们......来了？ 念头闪过，失利的局面让他腿脚随即有些发软。 艾丽茜脸色冷沉，“奎勒呢。” 自己不在舰桥指挥时，他总该在的。 “不知道。”大副望向技术员打来的手势，“首领，我们该撤了。”前往救生艇，或暂时未受波及的战斗机与载具机库，抛弃主舰。 “有没办法联系外界？”艾丽茜捏着完全没法收发信息的通信器，问。 “搜寻不到基站连接信号。理论上怀疑......毁了。”深空基站被毁，只能离开这里，到达另一基站的覆盖区，才有可能恢复通信。 “退吧。” 剧烈的晃荡感再次冲击而来，艾丽茜摆摆手，消失于原地。 她想去找奎勒，然刚出现在上方某处甲板，感应各区域动静时，她的周围，忽然密麻地现身数百道人影。 全部面无表情地盯紧她。 艾丽茜迅速地一一环视过去，唇边勾起冰冷的嘲讽弧度，“就凭你们想伤我？太妄想！” 她话落，闪动的残影被袭来的攻击扑空，而她本人则与一道身影一触即分，看对方受重创倒退。 爆炸脱离的残骸在周围成了新的环境。 而此时的奎勒，在越来越急促的刺耳警报中，将一个男人重重地按死在通道壁面上，咬着牙齿狠狠质问，“你干了什么。” 发生意外前，在边沁身上没得到满意解释的他，待在虚拟会议室死嗑了好几个小时，接着被提醒出去以后格外留意一个叫林德的人。 他正在找人呢，地震般的震动伴随爆炸便来了。 火气从腔腹压制不住的飙升。目前形势真是全线不利好。 “说话！”见人仅摇头不开口，奎勒一把扯近身体再狠狠往后撞击，深灰色金属塌陷进去，“我问你都干了什么！” “与我无关。” 林德终于不只是摇头，喉咙呛咳了两下，接续说，“你认为我能干什么？这些，正在发生的席卷整艘旗舰的爆炸，你认为与我有关？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话里的意思鲜明而嘲讽。 奎勒能听出却不相信，他眼睛锁紧对面脸孔之上，“往外通风报信，传递一下自己的位置信息，你可以。” “欲加之罪。”林德再次嘲笑，不为所动。 意识到在这短短时间内绝对套不出任何有用信息的奎勒，烦躁地皱起眉头，盯了他两秒后，手掌收缩捏紧脖子，“既然如此你只能，死了。” 带不了人赶回去，也不想放任其离开。 那就别无它法了。 ...... 光秃秃的沙化地面，植被稀少得隔着老远才冒出一根。 强烈日光在头顶之上晃得令人眼花。所有人从坠毁的舰船上出来，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副单调的延至地平线以外的荒芜景色。 除此外，没发现有现身的敌人。 近两千人保持着一定相对距离站立往远处眺望观察着，几秒后，便听到传来的命令，“先原地等待。” 原地等待？ 得多久。 不少人心头泛过阴云。 本来铩羽而归就让人扫兴，没成想，现下连归也归不了。 作为临时领队的贝里瓦下完命令后，望向诺亚，“联系上首领他们没有？从最近的地方调舰船过来很快吧。” “顺利就快。” 诺亚在残破的支翼上坐下，仰头望向高空，“有阻碍就不一定了。” 贝里瓦瞧它动作，跟着将头仰成五十五度，“你是说它们会拦截？” “废话。”诺亚鄙视地回，“既然出来了，难道还能眼睁睁地放任你们轻轻松松地返回去不成？你觉得是你蠢，还是它们蠢？” “......” 贝里瓦噎了下，“那交易......” “交易个屁。”诺亚低低嘀咕，“它们现在还不下手的原因是，没弄明白先前同伴是怎么在眼皮子下被玩死的而已。” 这里指的是陆南娜光明正大地单挑，直接将目标击杀那一回合。 弄不明白，便不敢贸然下手。 但人却是不会轻易放回去的，所以毁舰船，截来援，断通信，是必然的。没有载具，辨不清方向，己方也就无法在茫茫太空中凭脚走路回去。 然后等弄清楚原因了，便是动手的真正时机。 听着诺亚的话，贝里瓦滑在唇边的一句“我也不明白是怎么能将对方玩死的啊”差点脱口而出。说实在的，那会看到陆南娜将对方直接击杀，没有后续，他心里的惊讶绝对不比敌方少。 “大人，先耐心等等吧。”恢复自我意识的阿蜜拉，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在一旁柔声补充道，“或许会有奇迹呢。” 奇迹？ 贝里瓦额角抽了抽。 都说到这份上了，这难道不是你们特意设置的陷阱吗？ 如果不是......他想起离开前，那颇显情深义重的谈判画面，觉得这年头真正地拉开阵势干个架也不容易。 见鬼了。 ...... 零负手站在医疗室外，视线从里面舱体转移到旁边的女子身上，“你当时是真的想直接杀了她吧。” “她没死。”赛尤拉回，只简单地指出结果。 “是差一点，但也是运气好。你要知道，若她真死了。”零语气淡淡，“你也跟着彻底去死吧。” “呵呵。那我大概后悔了，下手时就该再精准些。” “你不舍得的。别忘了你还有想做的事情没完成，不是吗。” 赛尤拉没跟着回话。 零再问道，“你说她是真的愿意交换？” 虽然答应了交易，但疑问却一刻也没消失过，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感情会导致一个原本自己觉得很狡猾的敌人忽然变得如此单纯愚蠢。 但若说是假的，眼前濒死的人却是摆明的事实。 这险她的确冒了。 人就搁在这儿。 “真的假的又如何，晚些不就能确认了。”赛尤拉没什么情绪，“位置给你了，你们不会连一个人也弄不回来吧。” 另一宗暗地里的交易，跟那男人交换回来的，游弋在外太空中的超级旗舰号，目标是其中作为首领的一位。 这种地位的人，该知道的肯定都会知道。 “对比两个人的记忆，有阴谋也会露出原形。” 第三九九章 战(16) 一艘艘战机及逃生艇从机库飞出，往四面八方急速逃窜，远离随时可能发生大爆炸的正在解体的旗舰号。 没有人去追击他们，此时所有的现出人形的复制体，俱在集中力量围攻唯一指定目标，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之解决。 艾丽茜很快满身鲜血。 无法摆脱的那无穷无尽的自杀式攻击人潮，就像密密麻麻爬满身体并占据整片视界的恶心虫子，甩也无法甩掉。 每一寸受伤的肌肉内脏组织，不断地撕裂再迅速复原，与此对应的，无形的疲惫感开始一点点地钻入身心。 她眼里的狠戾在思考退路的分神中减弱。然没法联系外界寻求帮助，更可气的是，奎勒至今没有现身。 抛下自己走了？ 因为是秘密行动，一方面海城作为预定的主战场要留下尽量多的战力，另一方面他们根本没考虑过这里会需要战斗、陷入危险的状况，带出来的人只是基本所需。 难道要栽在这里？ 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回攻击时，一阵细碎的动响终于从右后方传来。艾丽茜麻木的心猛地一跳，转身往异响处杀过去。 然后看到了奎勒。 那家伙显然状态仍可，朝她咧嘴笑了一笑，手里抓着他那把标志性的使用特殊合金制作的战斧，横扫一圈击退众敌后，扬声，“来晚了，不好意思啊。” 不是来晚了，是很晚。 他妈的那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艾丽茜瞪他一眼，心底却松了一松。奎勒好战，在他们几个人当中，战力绝对高居一二位。 “我掩护，你先走。” 奎勒来到身侧，空出的左手往她那里塞上似曾相识的银白色球体。 艾丽茜眼一眯。 传送球？这东西不是一直在安瑟身上随身戴着？什么时候赶来这里了？许多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且战且问，“为什么不......” 一起走？ 话没完，一道白光覆盖上身体，整个人便消失于人潮里，出现在某一悬浮的无人战机中。 “走吧。”球球古板无波的中性音响于她耳边，“这里不需要你了。” “来吧！”奎勒一把将战斧甩出去，巨大的冲击力搁倒一列数人，接着豪气冲天地哈哈大笑，“爷来陪你们玩玩！” ...... 洁白的墙壁，昏暗的灯光，沉寂得仅余轻浅呼吸的空气。 安瑟睁开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坐于右侧的熟人，光线在她脸上打出明暗不一的暗影，透出深沉寂寥。 “原来是你。”安瑟喉咙干沙地动了动，说。 交易那会，从“阿克”开口的第一句，便猜测不是本人。他不会在那种境况下神色复杂语气低沉地问为什么过来。 太情绪化了。 当时自己还在想，谁演技那么好。虽揣摩心思揣摩错了。 “是我。”赛尤拉看向苏醒过来后动身坐起的人，“意外吗。” “有点，我以为你已经......你知道的。”安瑟想起那晚告别之夜，被囚禁的复生回来的她。这一刻，心里的疑问也终于有了解答，就是好歹费了功夫，零为何会轻易放她离开，让她回来送死。 答案就在这里么。 “我没死，只是你们都当我死了。”赛尤拉说道，神色有了点儿变化，“难道现在的我那么可怕吗，能吃人？” 自嘲的弧度从唇角勾起，“连犹豫的时间也没在你们身上停留过。” “对不起。” 安瑟没辩解，只道歉道。基于自身的认同心理，自己是一早就愿意相信她是她的，虽原因无法诉诸于口。这句对不起更多的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那会没找机会跟她好好地作一番交流。 许是心底多少有点愧疚，怕被质问为什么遭遇围困时不去救她；许是也确实忙，正是制定计划的关键时候，压力巨大；许是被零牵连，怀疑其中不纯的动机，导致犹疑不定。 她想，既然都弄成这样了，不如等一切结束后再慢慢来吧。 没了怀疑的必要性，没了迫在眉睫的威胁，其他人也能更容易放松思考并尝试去接受。 如此种种因素，使得最终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人的承受能力。赛尤拉她，毕竟是长于比公主更公主的顶层权贵之家啊。 没受过委屈，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没试过不被宠爱。 而人性的善恶，往往在一念之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安瑟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觉得命运啊有时就是他妈的草蛋。 “对不起？”赛尤拉重复一句，继而轻轻点头，“想想，你的确对不起我。” “当初是依靠我的关系让你顺利地继承了第一笔资产，勉强成为一个小小领主，也是我，带你进入这个圈子，让你认识我爷爷，才有了今天。” “但到了最后，你舍弃了我。你愿意冒险愿意舍身救任何人，却不愿意花一点心思去救我。” 赛尤拉盯着人，笑得甚凉，“阿瑟，你有心么。” 安瑟好几秒沉默，然后点头，“我承认，在你的事情上，我失误了。但尤拉，你要明白，当时那种情况，我不会去救你，也救不了，换成任何人都一样。” “那你现在为什么来了？你觉得你能救得了他了？”赛尤拉问，“这有哪里不同的地方？还是你还有什么打算？” 安瑟凝视她，最终垂下眼眸，“没有。” “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任何人。” 赛尤拉见这副失落模样，一股讨厌感从心头涌起，她蓦地站起，右手闪电般抓上头发，迫使一张脸抬起面向自己。 “不要觉得无辜，不要自以为能当个伟大的救世主了好吗，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你要不要亲自问问，就问为什么那么多人，他为何偏偏挑中了我，弄得我如今这般狼狈堕落？嗯？你要问吗？” “是你，因为你。” “安瑟，你给我记住，你永远欠了我的。” 话落，赛尤拉放开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安瑟抬手捋了捋大概如疯婆子一般的乱发，然后抬头望向走进来的人，“怎么，你也有什么要跟我讨论一番吗。” 零在身侧站定，伸出手去替她理顺发丝，微笑，“嗯，我想与你有更深层次的交流。” 第四零零章 战 (17) 受赛尤拉影响，显然没心情再跟作他言语交锋的安瑟，啪的一下打掉搁在脑袋的手，“要说废话滚远点。” “不问问你关心的人怎么样了。” “问了你会放人？” 零在先前的椅子上坐落，“不会。” 他停了两秒继续说，“你不是喜欢论理吗。虽放了你不可能，但或许可以尝试退一步争取更好的待遇。” “想拉拢我？”安瑟觉得好笑地扯了下唇角，转念想了想，往他那侧方向慢悠地触脚下地。金属的板面光滑沁寒，如失血发凉的肌肤。 零没动，看人在大腿上坐下。 “你以我们这种血肉之躯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说起来，有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体验，譬如......” 安瑟侧脸贴向脖子，右手指指尖轻轻划着胸膛。 一丝微秒的异样徒然升起，零在分神的那一秒间，反应慢一拍地伸出手抓紧她的左手手腕。 锋利的辅助手术刀，在暗淡光线下发出特有的银质光泽。有血珠从上面滴落。 “让我......醒......就是......这样了。” 零脸色黑沉地将她抱回医疗舱。胸口汨汨流出的血液鲜艳夺目。微弱的呼吸几乎感觉不到。 那么想死吗。 “别让她死了。”在刺耳的危急警报中，零对匆匆现身进来的人冷声道。 “是。” 长廊外。 倚靠在一侧的赛尤拉看向迟迟方出来的人，脸上带着清楚讽意，“小心到头来空折腾一场。” 死去的人，记忆是同步消失的。也就是，没有价值。 零毫无预兆地瞬间至身前掐紧喉咙，“干好你的事情，别惹我生气。” 如此鲜明的情绪化，赛尤拉是第一回见，因而心情极好地大弧度弯起唇角，仿佛不能呼吸的困难并不存在。 好几秒，针锋相对的对视里等脖子上的手松开，她呛笑着继续说，“提醒你，别真的时间久了就把自己当人了。” “你对于她，对于所有人来说，就是个不得不铲除的东西而已。” “不是人的东西，有听得清楚明白吗。” “哈哈哈......” 望向如陷入自我疯狂里的人，零莫名躁动的心境一下子平伏下来。他静看着没回话，直到带着呛咳的沙哑笑声渐渐低下去并消失。 “那边有消息了。”零终于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那女人逃脱了，另有人舍身救了她。” “废物。” 赛尤拉嘲了句，才接着问，“所以换了人选？” 有能力救人的，只能是差不多实力或更强的人。艾丽茜，奎勒......奎勒。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两人有如此深的可以以命换命的交情？ 非大事数年不见一回，她从爷爷那里就没发现谁走得更近。 “哪一个都不影响结果。”迟迟没等到回应，赛尤拉抛开无谓的没有答案的思考，边说边离开，“是他们便成。” “还有，里面的人，不该再醒来一次了。” 对话、语言、动作，再加上刚才行为，的确是熟悉无比的气息和预料内的操作。她不可能能再走出这里了。 这是她欠自己的。 休息室。 回来的赛尤拉没多久便接到如期到来的通信请求。 “你要求的已经完成了，人呢？”隔着屏幕里的凯看不出什么情绪，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真着急。”赛尤拉冲他笑了笑，“怕我毁约不成？嗯，我真要不履行，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如这样，你再认真地求求我？” 凯望着她，没立刻回。 赛尤拉翘腿坐在椅子上，没继续说话，仿佛一定要等到回复。 片会方听得，“尤拉，我求你。” 赛尤拉看向垂下眼皮，压低嗓音回话的男人。 “呵，这都什么啊，想那么久就简单一句？很委屈你了是不是？你不是挺聪明的嘛。”她支着下巴，似笑非笑，“真诚一点，再重新来过？” 凯这回没犹豫，依意思语调低沉地道，“尤拉，是我的错，对于之前所有草率与不信任的决定，我认真地向你道歉，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该死。” “那你怎么不去死，我看你这些日子可好好的。” “尤拉，我想你，并不好。” 凯终于抬起眼眸，“我当初是太过愤怒，对于它们害死你、又要利用你的原因，导致愤怒压过了所有理智，所以才会忽略你可能真的是......你。尤拉，你原谅我好不好？” 啪，啪，啪......赛尤拉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拍着手掌，“演技不怎么样，但说话可好听多了。嗯，得这样才是，硬梆梆的态度语气好像我欠了你是怎么回事，那不对嘛，你说是不是。” 凯复沉默。 “好了，去接人吧，我答应你的自会履行，别忘了还有另一个条件，我所要的东西。” 闻言凯脸上没有交易顺利达成的喜悦，反而低声问，“你会，来吗。” “怎么，是想见我，还是”，赛尤拉回，“想抓我？” “我想见你。” “呵，我可不想。亲爱的，别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了。你还是自己花心思去琢磨一下我送回去的是人，还是......” 赛尤拉偏着脑袋笑，“跟我一样？” 凯重新垂眸，掩下眼底情绪，“你可以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不需要。而且”，赛尤拉最后道，“也该是你们来，不是我回去。”以那种可悲可怜的姿态。 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不会。 “你哄女人的技术不怎么样。”通信断掉后，在原先看不到影像的另一侧，边沁好整以暇地说道。 凯将发来的位置接上导航，看了一眼往下吩咐，“去吧。” “是。” 看人离开凯方接话，“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看根本原因是你从来就没承认过是她，到现在依然是。”边沁站起来，经过他身侧时拍拍肩膀走出去，“婚姻仅有责任是不够的。” 差不多至门口时，回话方传来，“你们最后打算怎么处理？完全毁灭，还是，成为新的生命容器？” 边沁脚步停顿了一下。 “这些，想得太早了。” 凯将目光从消失的背影挪回到眼前导航坐标。 然后，熟悉的淡淡女声透过通讯器传入耳内，“合作愉快。另外，那个她要的那个魔方，留给我。” 第四零一章 战(18) “你要我拿假的替换？” “嗯。” 凯稍作思索，没再继续提问，而是道，“你在哪，安全了？” “我一直都很安全。” “我猜想你对外的所谓绝密计划里没有任何一条内容是真实的。” 闻言，对面声调稍变轻快，有似轻敲的笃笃声传入，“你们一个两个的差点儿捅下大篓子，好意思怪我不按正当规矩出牌吗。” “我不过好奇，在现场出现的真的是你吗。” “是，也不是。” 这话落，紧接听到，“记住，我要魔方。要是弄丢了，或真的怕有闪失交易出去了，你就干脆殉葬吧。” 凯见她重提，且带上威胁，终于问，“你想拿来干什么？” “我倒想问，如果你死去的妻子再次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回来，你会依然拒绝接受吗，和上次一样坚决？” 凯在长桌后的转椅上坐下，双肘支在扶手上，手指交叉，目光落在地面深棕色的长绒毯上，凝神。 “你想让一切从那天晚上重新开始？” 告别会现身的那一晚，可追溯根源的开端。 “是。”那头回答果决。 “有意义吗。发生的始终是发生了。”凯意味不明地说，“抹杀了一部分记忆，不等于不存在。” “不。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于从当晚开始就一直困在魔方里面的人来说，外界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既然如此，你等于不承认现在正在与你作对交锋的尤拉是她本人？”凯的声音沉而稳，“安瑟，不是我拒绝接受她这个人，而是我无法确定，你所指的另一生命形式，是否就如同生产流水线上的智能机器，已经备份的能够无限植入的记忆，随时可以被其他人暗地复制生产出来？” “这样，你不觉得更像是产品，而非人？” 对话在他话落后停止了十来秒。 “我会清理。” 安瑟回，再慢慢道，“有些问题不一定要较真地得出非黑即白的答案，即便是产品，对于已经具备独立思考意识的个体而言，自身的存在就是存在的证明。想那么多，不如问一句，你是否愿意接受。” 凯思考着没回。 “行了，要我是她，回头第一件事非得马上踹了你。” 最后说完，对面干脆利落地挂断。 室内维持了半晌的静寂无声。 凯站起，走至一侧入墙柜前，紧闭的厚重金属门感应打开，他从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魔方。 特殊材质在手里发出柔弱微光。 刚才说了那么多，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重要问题却始终谁也没提。就是眼下将要交换回来的另一人。 他想起那不时带笑、却扫不清阴郁的一张脸。那肆无忌弹的话语。 在重新选择前......“如果你已经犯了我无法忽视的错误。”近似耳语的低语声道，“就算我想，也没办法原谅。” “这也是你的选择。”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始终无法得知外面具体情况的情形下，会议室内似笼罩着散不去的阴云，如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若非顺利逃脱的艾丽茜在进入某个基站范围内重新与他们取得联系，恐怕早已不能耐着最大的性子待在这里继续等待消息。 不在旗舰号的传送球及时出现，奎勒回护，且异常可疑地没跟着逃离。这些让他们觉得里边可能大有内情。 但最致命的因素，从阴暗城返回的两千人仍处于失联状态，前去交易的安瑟同理。甚至陪她一道的小队也没任何消息传回。 为什么。 席桑再次沉脸看慢腾腾出现的边沁一眼。 不止她，几乎每人都盯着他看。 弄得边沁无法忽略，只得懒洋洋开口，“喂，你们盯紧我也没用，我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的内幕消息。” “她没事？” “不知道。” “传送球为什么会及时出现。”在离开阴暗城前，他们看到的是它跟着诺亚，随同两千人消失。 “不知道。” “那旗舰号为什么会出事。” “不知道。” 席桑见他复读机一般的回答，索性闭了嘴。那厢，古温依然一贯老好人的姿态，“我们没有怪她自作主张擅自更改计划，甚至有可能自动暴露另一边以牺牲让对方麻痹的意思，但眼下情况究竟如何，得有个说法吧。” “别。”边沁回，“怎么净往好处想了？万一人就是死了或被俘虏了，传送球过去也只是它机灵，想去避难却恰好又撞上危险。而且，奎勒那家伙打起架来不要命，他只是遇敌兴奋了让艾丽茜先走了而不是胸有成竹地有阴谋？” “我说，你们幻想得那么乐观干什么。” 古温：“......” 查普曼一直脸沉如水地没说话，这时终于道，“所以，依旧按原计划备战？” “不然？” “直到现在，没有哪一点有原计划的样子。我想，我们这里最终不会也沦为被卖掉吧。” “被卖掉证明可能还在计划中”，边沁回道，“难道不更该想，这里的一切都泄露出去了，对方有备而来？或更直接的，它们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晋级实力。” 他的话，绝对是在本来就耐着性子的人心里头点火。 席桑重重敲了一下桌面，“你有病？还是心情不好找我们泄火？” “我只是觉得你们紧张感太缺了，与其一味净想这些暂时得不到答案的问题，不如一边再想办法如何加强战力，一边等确切消息。” 边沁站起来，“散吧。我没别的可说了。” 话落身影同步消失在室内。 神色还算平和的古温瞧了眼另外两人，“我想，他其实知道什么的吧。” 没人回他。 “杜兰德快回到了。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莫小莉。” 席桑闻言冲他望了一眼。 “就让她最关心的人留在重点备战的地方吧。”觉得有疑但又无从方向猜测的古温说道，“如果没事，人最后总会现身的不是。” 如此被动的局面，让他首次感觉极度不适，特别是已在信任明确交付后。 难道他们当中谁还会希望计划失败吗。 荒谬。 终于，在接下的四个小时后，迎回了第一批从阴暗城赶回的经历过惨重死伤的一行十数人。 杜兰德面对前来迎接的人，没等问话直接摇头，“我说了不知道，现在仍一样。” 而莫小莉紧跟后头，身侧站着冷眼旁观的坦提。 第四零二章 战(19) 交易波澜不惊地顺利完成。 准时在约定地点出现的皆是素不相识的陌生面孔，一方拿了魔方，一方得了人，俱平安无事地离开退去。 然后，很快，东西便转到了赛尤拉手里。 她有些出神地轻轻摩挲光滑表面良久，才启齿，“9sl04，启动。” 已当场验证过的声控口令密码过后，一道强光于眼前闪过，熟悉的方正囚笼重新展示出来。 里面空荡荡的。 等了将近一分钟，一道身形方慢慢显现出来。 同样的面容，迷茫的眼神直楞愣穿过半透壁面瞧来。 只一眼，赛尤拉心底憎恨痛苦等混杂一起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她感觉到了来自从前某种愚蠢的深深嘲弄和自我厌恶。没看第二眼，她转身离开，只留下声音。 “去处理掉。” 差不多同一时间。 被带上暗处等候的舰船，确定跃迁成功甩掉可能存在的跟踪后，凯见着了交换回来的人。 这一刻，他情愿见着一个全身血淋淋的半死之人也不愿见着这完好无损衣衫整洁的模样。 仿似某种不好暗示。 两人面对面好半天没说话。 最终阿克先苦笑了一下，“行了，我也没有答案。需要我去哪里？” “先呆着。”凯回，“等眼下一切结束。” 结束？ 阿克脑里闪过一丝什么，忽然问，“我回来的代价是什么。” “戏。” 数场半真半假的戏，和顺水推舟。 凯只一字答完，往下吩咐，“带他去休息。” ...... 时间不紧不慢地再次过了两天。 两天里，等消息的依旧在等消息，受困的依旧受困。双方微秒地维持了一种不变的固定僵持局势。 似在静候某种必然到来的打破。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吗。” 随着奎勒被顺利带回，先后得到两份记忆在关键地方印证后，赛尤拉轻轻低语，似问非问。 零自然没回。 空气一度极其安静。 直到十来分钟前被吩咐下去验证某种操作的人重新回来，“海利没事了。” 海利指的是在阴暗城谈判时，与陆南娜交手并被当场击杀的同伴。它们当中不少受原有思想记忆影响给自己取了名字，而非随意序号，毕竟以人形活动时，若无外留分身，也无法得知是谁。 早已无生命迹象的躯体弄回后一直存放着，却无法看出什么内在乾坤来。 海利在其后也不曾现身过。 死了。人能杀死它们......这种想法别无二致地出现在它们意识深处，直击灵魂。这是种陌生感觉，就好像它们在别人记忆里体验过的，称之为恐惧的东西？ 直到现在，解开谜底。 就算没听到汇报结果，零也先一步感知到了重新出现的、二八的存在。 这种竟然是把戏和果然是把戏的感觉合二为一，将他暂时从所谓计划的思考里抽离。 那女人的攻击速度的确很快，快得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使用了化学试剂。由这角度看或许不完全称得上把戏，如中毒一般的活死人状态，无法主动从中脱离依附，的确是有效的攻击手段了。 且是目前为止，唯一的攻击手段。 而早前的魔方，只能困，因技术难度还无法大批量生产。 现下化学试剂大规模使用倒是可以，但相对的，有极其简单的应对办法—毁尸，脱困。 “我原本以为，她真有办法能直接令你们消失在这世界上呢，可惜了。”同样得之结果的赛尤拉，在边上慢慢说道。 零习惯了她不阴不阳的讽刺，不当一回事，只问，“你想先去哪里？” “随我选？”赛尤拉撑着脑袋，笑问。 零点头。 “那就......”缓慢语调拖着长长尾音，赛尤拉指尖从镜像桌面上划过，发出刺耳摩擦音，“让城吧。” 最熟悉的地方，就伴随着从前的一切率先毁去吧。 她不想再看见。 零望了她一眼，没异议，“好。” “说起来，是不是得先去解决那两千人。”赛尤拉想起被困、到现在仍滞留在某颗荒芜星球上的人。 “自然。” 他们这厢刚说完，那厢便收到了消息。 有人冲破了封锁线，不知所踪。 ...... 众人仰望着如天神般降临的女子。 陌生脸孔，短发，手持一柄黑光闪烁的米长棍类武器，伴着突兀闪现的亮光从半空中出现时再刹那来到跟前。 她穿的是星盟最标志性的黑红色战服。 因而没人当敌袭迎上。 “走。”女子极其简短的一字话完，灰白色的鳞光同步在众人头顶展开覆盖，两秒后，被锁定的人瞬间消失于陆地上。 在密麻身形追上来的前一刹那。 ...... “传送球？” 零似问，但又马上自我否定，“不是。” “没有信号覆盖的地方，能进行传送。”赛尤拉喃喃自语了一句，再忽地站起，“肯定有战舰在附近藏身没被发现。” “这个应该是你当初翻出来的设计？”零对比得来的记忆，思考了目前对方所拥有的传送技术，得出结论道。 而现在命令追也不追不上去了。 赛尤拉稍怔了一下。 “原来真制造出来了啊。”她说。刚陪凯返回让城那会，她把找出来的属于祖奶奶的设计图给了阿瑟。 对她来说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那会自己还抱怨什么来着？想要去远的地方转转吧。为别人简单的似冷似暖而烦恼。现在回想，真是......小烦恼。 稍微恍神了数秒，赛尤拉才回到眼前。 那是模仿传送球设计，但又无法做到如此小巧的，却同样能无视障碍传送的能装备在战舰上的武器。 阿瑟把设计图扔给了诺亚，最后诺亚把它转给了技术科研部。 后来？ 没有后来了。 从阿瑟得来的记忆里也没有。 “这就是最新派过去的救援吧。”赛尤拉继续开口，“应该也是七阶了，能瞬间闯过封锁线。” 真是，哪里都有人救啊。 除了自己。 “还出发吗？”她懒懒地坐下，“送到嘴边的猎物也没了。” “你不是想回让城？” 零慢慢应道，“我们自然陪你回去看看。” 第四零三章 战(20) “她是谁？” 在传送前贝里瓦问，然在传送后也没得到回复。诺亚甚傲地瞥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就是了。” 贝里瓦：“......” 话说他现在不是领队吗。 要不是出于对你的信任......贝里瓦瞧向走来并于眼前站定的女子。 “返程吧。”她说，“真正的战斗马上要开始了。” 贝里瓦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等会就可以联系上指挥总部了，你去报告情况。还有，我只是受人所托在某个时间点某个地方等候着做某件事，有人问你就这样回答行了。其余的事情与我无关。” 女子一口气说完便欲离开。 受人所托？ 难道是？ 贝里瓦脱口而出，“我们长官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整一小队的人联系不上，不知去了哪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亦不知所谓的交易结果如何。他一直惦记着，忧心忡忡。 这人的突然出现，仿佛带来了一丝微妙的希望。 然女子只是回，“不知道。” “那你还有......”什么消息？ 贝里瓦继续的问话未落，眼前已不见身影。 诺亚施施然地转身往门口处步离。这里是独立间隔的传送室，隔壁左右均传来其余家伙隐约的说话动静。 接着便被堵住了。 “什么呀。”它有些不耐烦。人都走了，想干嘛。 贝里瓦在前面拦住，“我是不是应该认识这人？” 对，就刚才，他后知后觉地觉得，那说话语气、转身摆手的背影，都莫名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像他们这些人，敏锐的直觉有时更接近比肉眼遮掩的事实。 可是若细想像谁。又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 诺亚瞧他一副类似便秘模样，鄙夷，“我怎么知道你都认识谁。” “......” “行了。我跟你说。”诺亚拍拍其肩膀，“她就是我小弟的情人的哥哥的隔壁家老男人的女儿，好看是好看了点，但别肖想了啊，赶紧办完正经事回家抱你媳妇去。” “......” 贝里瓦刹那脸色黑透。 诺亚满意地扬长而去，没再受到阻拦。 在七歪八拐再直直下落，去到舰船底层转上半圈，它敲了敲门。黑色的金属门应声而开。黝黑的通道，无数的红色射线横扫身上，再随着闭上的门而消失。 左转，推门，正常的光线，正常的工作室摆设落入视网膜内。 “你可算回来了。” 诺亚冲刚刚分开的、现坐在沙发上的人抱怨，“再晚点就要真动手了。” “怕人家将你拆散拿去卖不成。”安瑟支着手，脸上透着一丝疲惫，却仍低眸目不转睛地快速翻看着eva传回的一些最新内部消息。 算算自己离开也有四五天时间了。 “它其实是担心你。”早诺亚一步直抵这儿的阿蜜拉柔声补充说道。 “......”什么东东。诺亚横瞪一眼。 净废话。 “这边没事，我们在盯着。”弗格打量片会，皱眉，“精神不好就先去休息。” 他从头到尾没在战场上出现过，前往阴暗城那会半路便暗里离开了，后来作为接应者等候在暗处接应，因而该接收的外界消息没中断过。 “嗯。” 安瑟揉了揉额，点头，“马上。” 混入敌方阵营这么危险的地方，她的心神每一秒都没放松过，硬是撑到了完全安全退出来。 在这次计划里，利用的最大盲点不过是，她本体。 分身可以制造想给别人看到的记忆，再辅以巴鲁一族无声无息的控制力，则可完全控制分身临时的所思所想，最后若死亡参照此前的公开击杀。 唯一的，考虑到距离不能太远的问题，她便伪装成了它们当中一人。偌大战场俘虏一个很容易，成为人后它们彼此间的感知也不过如人一样。 如同“间谍”的操作，在数目恒定的特殊生命里，不会被联想得到。 “死破球随艾丽茜一同回到了让城。”诺亚化为兽形跳上沙发，在她身侧蜷缩，头颅硬往大腿上蹭，“死破球说她当时想把我们一锅炖了。” 安瑟那习惯性摸上蹭来的软软毛毛的左手顿了下，方继续。 球球会过去完全是事出突然，基于另一宗临时得知的交易。阿克出事，凯那边但凡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就不可能瞒得过自己这些彼此知根知底的昔日同伴们。 倒是艾丽茜......幸好自己一贯不按常理出牌。 一般盘算越复杂，某个环节基于偶然而出错的几率越高，况且真正的绝密本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别提当中有些人，并不在她赌上所有去信任的底盘里。 “投诉呢。”安瑟想着，浅笑回。 “那女人该是蠢得忘了死破球会读心。”诺亚继续轻哼，“就是回想起一次也够了。当时死破球不也还跟着我们在阴暗城。” “行行行。我们事后再清算。”安瑟哄道，“现在不成，那可是宝贵的劳力呢，不能动。” “......”什么语气，我有说现在要动吗。 诺亚暗自嘀咕。 我蠢吗我。 “大人。”阿蜜拉柔柔的声音接进来，“你说敌方会从哪个地方开始？” 安瑟凝神思索了一下，摇头，“不知道。就跟你家首领说，都防备着。” 在意料之外出现的尤拉是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她的确不确定。他们也没在自己控制的分身前讨论过这个问题。 “好的。” 阿蜜拉应下，又道，“首领他担心你，大人要不要亲自跟他说说话？” “有啥好说的。” 诺亚插话，“她现在是死人。还在对方地盘被扣着呢。” 安瑟重重拍了它一下，却也对阿蜜拉道，“他身边耳目多，不用了。再有事我会跟你说，让他放心吧。” 阿蜜拉顺从地应，“好。” 诺亚本来被拍得不大高兴，闻言满意地眯了眯眼，再想想，懒洋洋地道，“对了，那家伙好像有话让我转告来着，我忘了。” “嗯？” “他说他吃醋了。” “嗯？”安瑟现在精神有点迟钝，一时没反应过来。 莫名其妙？ 诺亚可没好心解释是什么时候。它蓦地跳下，“要睡觉了。” “......” 对侧在分神留意上面动静的弗格倒是猜到了什么，却也只抬头笑了笑，“去吧，有事我叫你。” 安瑟关掉显示屏，拍拍脑袋，站起，“好。” 很快，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见此弗格转而看向阿蜜拉，“你去应付一下上面找下来的人，就说她已经离开了。” “好的。” 第四零四章 战(21) 往返于让城和海城备战的边沁，在接收到阿蜜拉传回的消息，明确得知安瑟平安无事，且正秘密随大队回航后，连日来隐藏压沉于最深处的无形躁动顷刻消散大半。 虽与被完全蒙在鼓里的众人不同，他猜测阿瑟大概是利用了分身，但深入敌营......万一...... 边沁想到这，兀自停止了思考，嘴角勾起一丝浅淡弧度，似自嘲亦似无奈。 阿蜜拉报告完整出行动，再传达后续意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表态，便开始自顾自说道，“诺亚替首领你传了话。” “嗯？” 下意识回应时，边沁随即想起了什么。 “据从旁观察分析，安瑟大人基于你转达的亲昵控诉无任何情绪波动，阿蜜提议......准确的说，阿蜜可在以后提供针对性的有效恋爱指导，如有需要。” “......” 有效？指导？ 这是在开他玩笑吗。 真少见。 边沁抚额，笑了一笑，颇有顺着意思自我调侃的意味，“真没，任何反应？” “没有。” “没有私下转达回复的话？” “没有。” “诶。”他长叹一声，“那等忙完，我得认真听听你的提议。” 阿蜜拉一向是百分百甚至超量理解信息的，闻言回，“是，会顺利的。”忙完，代表眼前困境破了。人也在。 原计划失败，以海城为主的备战状态也正式转为全线戒备。 边沁在通信结束，思量半晌后待在了让城。 既然知道阿瑟给对方送去了一份怎样的大礼，那揣摩对方在得知“全部”真实情报的情形下，选择从哪里入手成了首先考虑的棘手问题。 赛尤拉可以是意外，也可以是突破口，他想。 璀璨光影里的都市，散离着焦灼，控制不住的流言在陆续接回从旗舰号上逃回的战员后，传播得愈发快速。 终于，最后不知从哪里流传出回来的人只有艾丽茜，另一位星盟首领奎勒疑似被俘虏、联合指挥官杜安瑟反叛等消息后，埋藏于普通市民心里的，那条紧崩的弦，断了。 无数人想方设法涌上停泊港，企图搭乘某一载具离开。 勉强维持的正常秩序正式变为动乱。 很快，联合最高指挥部下达了统一禁行令，全境内外实行封锁。 群星区。 轰隆的倒塌声使得急忙逃蹿的工作人员颤心不已。有生之年......他们从没想过，能看到这种场景。 这里是代表全宇宙科技和权力正中心的中心啊。 怎、么、了。 “乖，别怕。”莫小莉伸出右手摸摸缩进怀里的棕色毛团，目光投向立于她身前的、突然觉得高大的背影。 诶。 她心里叹了口气。 姐姐什么时候会出现。 莫小莉忧心忡忡地皱紧眉头。 将近一分钟，无人说话。她身前，边沁表情平静地与艾丽茜直面站立对视，两道视线紧紧交织着，暗火涌动。 席桑现身于他们中间。 “你们是打算先把这里给拆了？”她问。看了边沁和身后丫头一眼，再转向艾丽茜，“不是回来前已说好，所有问题等事情解决后，再慢慢逐一清算？” 艾丽茜声音极冷，“我不过是找人问几个问题。” 莫小莉低头撇了撇嘴。 骗鬼呢。 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姐姐救了你一命，却还要被怀疑告密，将旗舰号所有损失算在头上才真冤枉好吗。蠢女人。 要命的蠢女人。老女人。 她死死念叨着。 “我说了，不能动她。”边沁放松身体，语气变得散漫，“一个小女孩能知道什么，想发泄不满也不能太掉价。” 艾丽茜沉黑着脸。 隐于暗处的舰船遭遇莫名内部损毁，敌方突然出现，只能是自己人动的手，而能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安插进心腹的，数来数去只有寥寥那么几人。 虽原本应该在安瑟身上的传送球突然出现将自己从险境带回，表面是保护，但也暴露她可能早已得知消息的事实。 “为什么连你也开始护着她？”艾丽茜看向出现的席桑，“事情弄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不是因为那人的自作主张？” 席桑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现在前往千城吧，那边缺人。” 相互对视数秒，始终沉黑着脸的人影消失于空气中。 边沁回头伸手摸向脑袋，还没说话便被嘟囔着拍下，“我不是小女孩了。别一个二个的没事就摸头啊，弄乱头发。” “现在倒变神气了。”边沁笑，再看向此时靠近的同样脸色极差的议会长，“是我错了。麻烦你老处理善后了。” “......”话到嘴边，来不及抱怨的议会长生生憋了口气。 但瞧瞧态度良好、笑容亲切的首领，只得生硬地转身走向坍塌楼层，向周围呆愣的人发火，“还看什么看？！这点小事不会处理？！” “用得着下重手？”席桑收回视线，不温不火地问。 “警告罢。”边沁回道，“免得太久没动过手，有人认为我软弱可欺。” “嗤。” 席桑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别忘了还有秋后算账。” “行行。谢了。” 席桑身形顿了顿，继续朝前。 继安瑟与敌方意外的交易之后，旗舰号那边也紧随出事，这种反常的因素堆积多了，她反而从一开始的不满慢慢变得冷静下来。 她会怀疑安瑟，同样的，也会怀疑其他人。 传送球贸然赶往与隐瞒信息本身是不合理的矛盾。 而论事实，奎勒比茜更能打，回来的却是茜。 按关系，边沁与奎勒的私下关系相对更要好一些。 谁告密。 谁联手。 心怀鬼胎的各方都干了什么。 流言是怎样爆发的。 忽略了什么。 还能期待什么。 众多缺乏确切线索，眼下也没有足够时间一一理清的问题缠绕在一起，让人脑壳生疼。席桑最后的态度便成了，观望，以静制动。 抱此想法的也不止她。 于是，在明显的计划全面失利，应当归咎责任的当下，硬是得了个最终讨论结果，事后清算，着重眼前。 “呃。”遥远的深空中，安瑟在床上侧躺着，顺了顺毛绒绒白毛，“诺亚，你说，一个人能不能猜到另一个自己在想些什么。” 第四零五章 战(22) 猜个什么东东。 诺亚懒懒地抬爪扒了下被理顺的长毛，“你又在乱打什么主意。” “没。不过随便想想。”安瑟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似透过诺亚看到别处更遥远的地方，“等回到让城，你麻利点滚去找小丫头，我没空管你。” 诺亚不大情愿地指控，“你这是嫌弃我。” “对。” “......” “坦提仍待在丫头那边，会很安全。能投入战斗的顶阶就寥寥数十人，不会再专门派人保护你们。”安瑟接着说，“你就别跟着我碍手碍脚了。” 诺亚刚准备哼声反驳，忽然顿了顿，三四秒后，在安瑟带着疑问的注视目光里慢腾腾地说，“我们会慢一步。” 距离让城二十光年以外的外太空。 提前一步从实施封锁的让城里逃离出来，再经过跃迁拉开不短的一段路程，进入平稳航行后，舰船里的众人踹踹不安的复杂心绪慢慢平复下来，不少相继放松进入梦乡。 自前线失利的消息暗地传回，晓是再沉稳的人也按捺不住动摇。守或逃，是摆在眼前的选择。 而经过前面一阵子的闹剧，在得知所有权贵、具有足量身份地位的那些人已从各处撤到五大太空城，由最强大的联合军队统一守护，星盟及各帝国的公信力已降至冰点。 在面临真正危难前，谁会顾得上自己。 让城作为行星级的拥有数十亿寻常人口的大都市，在他们眼里，远远比不上单纯作为安全安置区的五大城，这里，极可能是战场。它们，会过来的。 不如带上能抢到的物资，逃到偏僻地带，静待结束。在不安传闻刺激下，他们成了其中新一轮的逃离者。 窸窸窣窣声音传入入梦者耳朵。 骤然睁眼，一抹血色从眼前划过。 没出口的惊叫停在微微张开的嘴巴上。 血腥清洗只持续了短短十分钟，十分钟后，这艘客运舰船安静地调头，往原先逃离的方向消失。 “它们在袭击沿途所有能观测到的飞船战舰，有防卫力量的星球都不能幸免。” “目标路线，以这儿为中心收束合拢。” “最早的一波攻击，将在七个小时后抵达。” 源源不断的消息从监测中心传来，边沁靠在椅背上，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什么。 “虽与计划中来的方式不同，但该来的还是来了。”古温的全息投影站在圆桌旁，“暂时没有任何渠道探知对方对我们了解有多深。” 他说这话时，目光在边沁和杜兰德两人脸上流转。 安瑟不明所以的叛变，奎勒至今尚无音讯的失踪，都是足以决定成败的不稳定因素。 杜兰德见边沁没有接话的意思，而其余人明显都在等他俩表态，只好开口，“我们会留在让城主战指挥，一切按原计划的来。你们现在在哪，就守着哪吧。” 连接区，即原定分散聚集了所有高阶进化者，既为诱饵、亦为互助安全所的五大太空城，在未来极难预料的当前，哪个区都不能立刻离了人。 “既然对方目标确定了是让城”，艾丽茜视线转了一圈，“我认为，是不是断了与五城的传送比较好？” 她似笑非笑，“还是在当前形势下，你们依然觉得获得主场胜利的把握更大？” 希望低微时孤掷一注非理性行为，因而，没道理仍留着传送通道，造成被一窝端的惨剧。 “按原计划不变。你听不懂？” 明明不愠不火的话语，却令场内气氛瞬时一沉。 艾丽茜望向说话的边沁，这是诚心针对自己了？ 刚要反讽，再听得，“你不妨告诉我，引诱行动哪里失败了？我们的目的不就是吸引敌方过来？现在可是完美的达成了结果，对方倾巢而动，甚至是光明正大。” 艾丽茜脸黑得彻底，“前提是没有探知这里虚实。” “你确定它们都探知了些什么？”边沁只看了她一眼便挪开，接着道，“我只看结果。目前显示一切顺利，进展理想。”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熟络。 席桑想着，抬高眉头，“先看情况再撤不迟。” 艾丽茜眸底染上怒意，“查爷，说句话？” “我要在让城等人。”查普曼望向席桑，“我跟你换，你去千城吧。” 席桑望了眼比往日更显得严肃板正的一张脸，想想无所谓地应下，“好。”她不是非亲战不可，如果有人更需要发泄。 “接下来，将防守圈继续往外挪吧。” 杜兰德估算来势汹汹的规模，苦笑，“最怕就是这种简单粗暴。” 与其说沿途袭击，不如说是“征用”所有太空飞行载具来进行一场即将到来的“烟火表演“，极度符合敌方一贯以来的张扬暴力。 不是自己制造的东西，一点也不懂心疼，更不会顾忌可持续发展。杜兰德难得有心思走神着。也不知阿瑟那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有多少把握。 决议既已定。 艾丽茜带着余怒未消的表情刚要消失，边沁的话恰恰平静传至，“我们共事的时间很长了，每次就算意见不一样，起码最基础的信任还在，这次也一样。” “你们心底清楚，很多时候，能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边沁一边听着诺亚念叨的会晚些到、祝你好运等，一边最后说，“祝所有人好运。” 城内。 早一步逃离封锁的舰船遭遇袭击的消息传回，无法遏制的动乱由大变小，到逐渐平息。 绝望的安寂慢慢弥漫在昔日繁荣的大街小道。 警报正式拉响后的让城再无黑夜，时间嘀嗒地过，头顶始终一片白昼。 “真陌生啊。” 赛尤拉一步一步地走着，往日与今的对比如走马灯地从脑海里晃过。路边一排排紧闭的大门，零星的人影匆匆路过，间或有人在打砸狂欢。 零没接话。 小半晌后突然停住脚步，望向前方。 赛尤拉跟着顿住，紧接唇边划出些许浅淡笑意，对站在数步开外的人轻唤，“爷爷。” 查普曼背着手，身形笔直挺拔，表情冷漠，“我没有这样的孙女。” “是吗。” 赛尤拉依然笑，“可我想爷爷你了......嗯。也不止你。” 隐在皮肤内的青筋微凸，查普曼没再回话，打量的目光转向零，“就是你？” “意思指代不明。但是”，零回道，“就是我接纳了你的宝贝孙女，并依意愿让她回到家去。但似乎，你们并不乐意接受？” 四周街道不知何时已悄然无人，明亮的光线无差别地照射进每一角落，空荡而寂凉。 与此同时，光年以外的太空。 边沁透过航空母舰搭载的安全战略系统，注视着从四面八方全速而来的、进入观测感应范围内的各式飞船战舰，神情凛肃。 很快，沉稳的命令传出，“准备，拦截。” 第四零六章 战(23) 无数导弹携带流光一闪而逝。 没有缓冲余地的对撞、爆炸，覆盖了近乎半个奎尔丹特星域，点燃了往日深邃静谧的太空宇宙。 冲击气流里的机械残体拖着炙热火光，部分直直没入附近星球防护层，如天降陨石般撞上陆地。 一时间，末日浩灾，万物哀鸣。 边沁看了一会，眉头微皱。 针对形成爆炸点的位置的实时捕捉，在眼前投影上已形成一圈圈闪烁白光，环绕着这里暂时平静的中心点。 那种隐有暗流的诡异平静。 “没有发现？” “说不定会在你那。”通讯器的另一边，身处内域太空要塞的杜兰德回应，“我得提醒你，你们那儿没有能量显形监测。” 任何形式的大型武器袭击是绕不开被提前探查发现到的，不管它们是否意欲如此。这种波及范围无法估量的惨烈对战可以拦截在光年以外，取代的是让城所在的奎尔丹特星域整片地陷入战火，无法避免。 而最大的危机，那十万数量的、每一个都能当作大型武器使用的“工具人”，依旧未见踪影。 “查爷跟人家聊得够热乎的。”边沁说道，“我倒想抢过他活儿。” 空荡无人的街道中央。 查普曼冷冷注视对面，“只你们来了？” “外面很热闹。”零对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不显介怀，“尤拉她毕竟是回家，不能像上次那样兴冲冲地回，落寞地走。那些送上的热闹......” 他带上微笑，语气缓慢从容，“是告知。” 那些正在发生的声势浩大的外围袭击仅是告知，是面向全星域所有人的宣告。 明白意思的查普曼，一张原本就绷紧的脸端得极度沉凝。 赛尤拉倒是笑了起来，细碎的笑声不加掩饰地飘荡在空气里，突兀而刺耳。这一刻，她忽然发现，抛却善恶观，零近来的表现作风出奇地与一个人极为相似。 安瑟。 考虑问题的方向、半真半假的对话方式，乃至变慢的语调、看人的神态......不是刻意模仿的相似，就是受影响最深吗？ 可惜，那位正主现在正躺在医疗舱里沉睡，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没有感觉。 明显不是传达高兴情绪的异样笑声使得查普曼皱眉望向她，原本蕴含怒意的眼底闪过一缕深思。 零偏过头，未见任何动作，但赛尤拉知道这是警告了。 她遂收敛笑容，掂脚凑近耳边低声说，“忽然想起你没改名字呢，不过是别人随口编的。” 杀意只有一瞬，但赛尤拉没有错过感觉。只是，她无所谓地放下掂起的脚尖，重新看向前面。 “爷爷，你对奎勒被俘这种不幸事情仍抱有什么意外的可笑希望吗。” 查普曼双眼蓦地一眯。 “我坦白的说”，赛尤拉语气转重，“他！” “死了。” 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突然掷出，查普曼在微秒的犹豫后伸出手从空中精准接过。 “好歹是堂堂星盟首领，也是爷爷的伙伴，我留了点儿骨灰。”赛尤拉说道，“但是，爷爷你该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查普曼垂下的手臂掌心合拢，“所以，你这是在劝降？” “是。” 一直以来，作为最受宠的孙辈，赛尤拉没少在跟前卖乖撒娇，回想对比这种敌对的情景真是讽刺，她继续道，“我没有变得嗜好血腥杀戮，能够彼此和睦相处是最好不过了。” 说的是事实。 比起直接的让人死去，她更想看见屈服，那种屈服伴随的痛苦。 她曾经有过的痛苦。 查普曼遏制住涌上的怒意，指尖肚皮压在黑色盒子表面，“你能作主？” “你说呢？”赛尤拉轻巧地将问题踢回去。 一旁的零静站着，没有开口否认。 查普曼等了数秒。这种“劝降”举动并不在预料之内。威胁不解除，彼此不可能共存是事实。 而且......种族争霸的共识，话语权不是谈出来的。 他终于回道，“和睦相处就不必了，从来胜者为王。” 空气随着话落仿佛一瞬停止了流动，凌厉气势裹着杀意有意无意地覆盖周遭。 能够猜出会得到何种回复的赛尤拉，没有露出丝毫意外表情。她点头，“不急，可能晚些时候会有不同想法。”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们。” 查普曼站得笔直，“动手！” 原本空旷沉寂街道，从各个方向突然现出数十人，锁住在场可能的逃离方向。 而呼吸不到的下一瞬间，他们的对面，凭空站立相同数量的阻拦身影。 “我等你。”赛尤拉没有转眸看向出现的双方任何一人，只微微向前弯了弯腰，“爷爷，晚些再见。” 柔和白光萦绕身体，场中两人于原地消失。 传送？ 查普曼眉头一皱，哪里来的传送？ 不太好的猜想从心底冒起，他联络上外面的杜兰德，“现在自查一遍监控系统，可能有内应。” 光线一转，眼前换成了圆体的玻璃，深冷的金属壁面。赛尤拉踏出传送间，看向跟阿熙极像的高大男人，“泽木叔叔，谢谢了。” 泽木隆深望面前看去依旧漂亮明媚的女子一眼，那个无法无天、整天嘻皮笑脸的小子仿佛从眼前晃过。 赛尤拉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深深一躬，“对不起，是我连累了阿熙。” 泽木熙不该跟她一块死的。 如果当初没有跟着去老家。 泽木隆没搭话，视线转向其身后跟着走出来的人。 远程会面数次，而真正面对面是第一回。 传闻里令人闻风丧胆、凶残狠辣的新生命体，它们的首脑看去不过就是一位人畜无害的干净少年，穿着白衫黑裤，高高瘦瘦，表情疏离。 既正常又不正常的审美。 “开始？”泽木隆问。 零点头。 从外域至内城，慢慢的来。 他有的是时间，一一验证设为陷阱的笼子里所放入的东西。 光年外。边沁听到了伴随机械声响起的低呼。 终于有现身的人了吗？ 念头泛起的一瞬，他已动身赶至声音传来的甲板上。粘稠的血液从倒地的身体下缓慢流淌浸染，边沁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 第四零七章 战(24) 这里是防线最外围的位置，以巨型母舰为中心的编舰阵容，任务是阻截到来的“失控式”武器攻击。 这里也是最容易受毁灭冲击的地方，正如杜兰德提醒的，缺乏能量显形配置。 通俗说，敌人搞破坏来了也没法知道。 还没进入舰桥中心，里面就传来了莫小莉恶狠狠的声音，“我去你们的什么玩意，敢到老娘这里来。” 边沁：“......” 这小丫头跟谁学的。 自动感应的白色舱门大开，他看到莫小莉正从另一横躺的男子上方收回腿，小圆脸透出忿忿之色，然后似感觉到他到来，转过头，“我们是不是要撤了？” “你害怕？” “谁说的。” “不是就好。” 站在一侧、真正出手将偷袭者击退的坦堤闻言没好气接道，“你就使劲宠她吧。”以自己一个拥有顶级实力的人专门保护这么一个小丫头还不够吗，非要亲自带在身边，不嫌碍事？ 依他看，他更愿意待在内城某个地方，譬如空中花园，未受波及时安静地当半个观众。 边沁回答，“你们相处得似乎不错。” “我只是信守承诺。”坦堤面上嗤笑，“怎么？看情况似乎不妙？” “正常。” 边沁简单应着，抬步至系统屏幕前，“还没出现异常警报？” 既然会袭击这里，那关键的，编舰内任何一重要位置现在都可能随时出现问题，或者已经出现问题。 凯专注地盯着毫无变化的监控数据，面带沉思，“没有。不太对。”如果袭击只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过于轻视己方了。 边沁看他一眼，视线回到泛着一片正常蓝光的中央屏幕。 上回执行任务的旗舰号出事后邀请人加入前线，既是不想留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大后方，也是就近方便观察。 如今看来，尚信得过？ 莫小莉悄悄从身后靠近，伸手抓上尾指。 她感觉到了气氛转变的凝重。 “小小兽们在能量驱动、引擎、炮塔等控制单元溜达”，莫小莉开口，“没看见有谁现身。” 胸前一毛团听到说话声探出半个身子，眼珠嘀溜一圈又缩了回去。 边沁抬手拍拍脑袋。 “会不会是......”他沉吟着，与凯对上视线。 凯接上，“声东击西。” 首脑在这里出现，但不代表主战场也在这里。 它们的目的，是进化。而提供它们进化的基因分析样本，平均分布在六个地方，这里只是其中一个。 那是在哪里？ 这一疑问刚齐齐浮上脑海，前面屏幕唰地一换，诺亚出现其上，“喂，你们都在愣着干瞪眼？” 它鄙视地哼了声，“蠢货，在青城。” 艾丽茜！ 边沁直问，“多少？” “八万。” “剩下两万？” “未见踪影。” 所以，是分头行动？还是等所有支援前往青城后，再来个套中套的声东击西？ 他现在继续留在让城还是前往青城？ 数个念头接连划过，边沁果断地吩咐副官，“替我守住这里。” “你也是刚刚知道的吧。”在发出消息、命令，并赶往传送站的间隙，边沁强调地复问，“你们那占去了五分之一的战力什么时候能回援？” “等。” 诺亚扔下一字，通信频道内再无声儿，取而代之的是自动接收的最新信息。 青城。 艾丽茜从半空扫向下方，脸色极不好看。 又是她？是认为她好欺负吗？而且，一联想到不久前自己主张的切断传送......一口气便堵在喉咙，难受至极。 “只管，杀！” 杀气腾腾的命令传至每一位现身参战的核心成员耳里，加速了战意在血液里沸腾。 安全通道内。 墨菲拉紧母亲的手，随着拥挤的人流快步往前走。尽管已无比小心，也有那么两次，差点被推搡着绊倒。 她从未见过这些人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完全失去了平时进行模拟演练时的不慌不忙。 恐惧像病毒般在人群里扩散，自最高警报拉响后。 原就作为希望之舟设计的移动太空城，安全性是无庸置疑的。况且，她知道，对方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但全员大撤退是必要的，在这里沦为战场后。 走了约五分钟，接连两次小区域传送进入封闭区，墨菲来到终点站，通往其它太空城的中央传送站。 一般而言，定点传送距离越远，要求的能量、稳定性、技术难度等越大，机械本身体积也小不了，眼前便是典型的、泛着幽冷黑色金属光泽的超巨型庞大机器，延展于视线之外，望不清全貌。 除了在等待传送的人，墨菲往周遭打量了一圈。 父亲提过，这里每时每刻至少有上百名六阶以上强者在亲自守卫，可见其战略重要性。 她以前就默默留意，今天，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墨菲挽紧母亲手臂，说道，“佐伊就在海城，等我们过去后......”话没落，她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巨大声响。 眼睛条件性反射般立刻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冷黑色金属表面，墨菲眼尖地发现凹下的明显一块。 人为力量。而且......在看不清的移动轨迹中，上方人影早已交缠于一起。 她看到砸下的深坑里，粉碎的肢体。是受波及的普通人......这念头刚闪过，人群中不知谁发出尖声叫喊，像重新按下播放键，呆愣的周围人轰地四散。 涌上前，或后退，再或者像她们被推着往侧靠。 墨菲一颗心直直下沉。 “走。”母亲反拉着她，“坏不了。” 墨菲闻言抬头，恰好看到机械运行中那一瞬爆发的耀眼光芒。 “毕竟是自家也有参与的，质量就是好......”似自言自语的低语声传来，墨菲有些哭笑不得，信任感是这样的吗。 顺利通过扫描区，在即将踏入传送区域时，一抹血色从眼前闪过。 她心一紧，身体已被带离三米之外。视线处是人形大小的血印。冷意迟钝地从心底冒起。 “墨菲姐姐，没事了。” 清脆声中，墨菲看到放大的小圆脸。 莫小莉？她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男人。刚才救她的，是这男人吧，起码比自己高阶的能力。 “走吧。”边沁紧接现身，扫上一眼，“现在。” 母亲比她更快反应过来，“是，首领。” 墨菲摆了摆手，“谢谢。” 其实她想问小孩子跑这里来干什么，但......有首领在，便算了。慌乱的人在身旁急匆匆地过，谁也顾不了谁。 边沁站在原地，抬头扫视打斗中的人影。 “是你们的人？”凯走过来。 “换了。”边沁回。 然后续道，“泽木隆长年管理安全局，对掌控信息很有一手。泽木家.....数代人均身处各处权力机关。” 简单说，影响力不小。 “麻烦？” “可能。” 边沁看着带过来的人差不多控制住了场面，继续说，“阿瑟猜测它们大约需要三百份六阶基因序列就能加以改造，制造出适合自己的载体完成进化。” 第四零八章 战(25) 三百？ 这可是个意外的不乐观数字，比原来预估的少多了。若稍微冒一下险，不难达成。凯开始认同此次行动的合理性，以对方角度。 单纯从现有信息量作对比，几乎......稳操胜券。 “猜测？”撇开心里判断，他话里透出有几成可靠性的意思。 事实上信息是诺亚分享的，自到达阴暗城后安瑟就鲜少与外界亲自联系，但边沁偏向是阿瑟特意让转告注意的就是了。 “万一。可以将数值调得更低一点。” “别了。” 凯拒绝道。看不到全局前，只单向接收坏消息可没好事，“我更愿意听你介绍所谓底牌。” “这个......”边沁轻耸肩，“不知道。” 莫小莉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这里传送站属于全封闭区，只能依靠配备有能量显形装置的多个传送间进入。 动乱只是由原驻守人员引起的。在支援到达后，现场在肉眼可见的恢复秩序，保护着人群按原计划继续往其它太空城撤离。 但是......“哥哥们也太不紧张了。”莫小莉在后头小声嘟哝。 除了刚来时。 身侧坦堤教育道，“确保这里非参战人员首先安全撤离就行了。外面战场，有人还能抗一会。去得太早此消彼长。” 莫小莉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不会死人吗。” “哪有战场不死人的。”坦堤说得直白。 “可是......”莫小莉想着一路所听所见，“不是要尽量避免死人吗。” “饥饿狼群会盯着最显疲态的那只狮子。”坦堤语重深长，“这里不是普通战场，是高端战力的保护战，要在确保自己生存的基础上杀杀不光的敌人，要去拼技巧和运气。” 莫小莉终于点头，“哦。” “真明白了？” “嗯。”莫小莉表情诚恳，“叔叔你在阴暗城救了我之后，第一个率先逃跑了。最后我们安全地等来了姐姐。” 坦堤脚步一滞。 这打的什么比方？他那能叫逃跑吗？ 莫小莉继续自觉道，“我会乖乖不添乱的，叔叔你别怕会成为被紧盯的那个。” “......” 艾丽茜落到全毁的建筑上。 脚下一勾，变形的粗大金属管呼啸着直直撞在追来的两人身上。在身形不受控制倒退的毫秒间再逼上前，生生扭断的两颗头颅伴着身体，呯地砸入下方。 没多看一眼，艾丽茜厌恶地扫向再度乘机围拢成圈的百来人。 仿佛无休无止。 然不止这点，空气中信号波长反射受阻，现在太空城内外通信已全面中断，无法相互联络。 她也无法再依靠智能战略系统实时掌控全场。 虽在原计划里对这种状况早有预料，但现场真实陷入这种困境时，还是会不自禁的恼火。 应对的办法不是没有，安瑟在阴暗城救人时就动用过，然直到现在，却没等到应该已经出现的能量封锁解除。 艾丽茜推测负责的近轨道指挥处应该出了事情。 以数量加成实力为根本，同时袭击骚扰多个关键地方确是绰绰有余。 手刃数轮，发泄出大半怒火的艾丽茜，终于恢复常态的理智，以且战且退的姿态快速地在沦为战场的区域游走。 除了未及时撤离的人，出现在视线内的俱是五阶实力以上的核心参战成员，以三五人为一组配合地混战在某个地方。 凡波及之处，再无一块完好。坍塌的金属钢架建筑，崩裂的道路地面，爆炸过后的黑烟焦土，满目惨烈狼藉。 从发现踪迹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十分钟而已。 艾丽茜怀疑这些人到最后能徒手把整个偌大太空城给拆解了。 节奏，比想像中的，更快。 这不是好事情。 杀最多的人，拖最长的时间，是进入战斗后的第一阶段要旨。单纯肉搏，己方肯定是占下风的，能投入战斗的最多的五阶实际不到万人，六阶不到千人。 对应的，能随时复活的敌方是无以计数。 在如此分神观察战况的情形下，艾丽茜数次被迫以伤换伤地杀掉一批紧随不舍的复制人。浸血的衣衫内，伤口在反复裂开愈合。 半个小时后。 “多少了？” 米余宽的巷道内，边沁快速解决掉前方出现的人，再次问道。 “一万六。”与小**流完的莫小莉报上大致数目，不等问再继续汇报，“而我方亡约三千，其中六阶者在五十左右。” 短短三十分钟时间六阶阵亡五十，远比其它数字更让边沁关注。 但是，一万六......仍不够。他说道，“继续统计。” 莫小莉点头。 怀抱里的毛团咕噜一声再次跳地消失。 “同阶间的战斗大部分陷入僵持，真正能令对方短时间内抛下尸体的变量在六阶战员身上。原有的千人，加上来援的五千。” 凯半靠墙壁看前方战斗，“再十分钟，解决三万足够了。” “数目误差能控制？”边沁看向莫小莉。 “嗯。”莫小莉有些得意，“小兽们已经招了很多伙伴了。” 由于时间紧迫，当初和族人冒险回了一趟永望星诱使回来的小家伙数量并不多，还要分配至各个地方，但是，可以招小弟的嘛！姐姐说了，要建立一张不轻易受破坏的情报网络，战场上的统领不能当瞎子。 她这次真不是跟着玩的。 想到这点，心里便是高兴，不远处传来的浓重血腥气仿佛也消散了许多，“弗格哥哥配置好的药剂也已经全部分发出去了。” “干得漂亮。” 边沁没打击她的洋洋得意，毫不吝啬地赞道，顺手拍了拍脑袋。 莫小莉瘪瘪嘴。 她得长高点。 两三人相对悠闲的举止让一直在扫清障碍的坦堤胸口生闷，手上的动作越加狠辣，抡起当武器的身体转过半圈，砸退现身的一人后再在余劲下撞入摇摇欲坠的大厦。 如叠高的积木被粗鲁地从底部抽掉一根，整幢大厦轰隆倒塌。 边沁半抱莫小莉从巷道里闪出，凯紧随其后。 面对扫来的目光，坦堤得空冲他们摊了摊手，看他干什么，再找个地方躲呗。 狼狈地扫掉身上尘烟，莫小莉在不到十分钟后便等回了再度蹿上胸前的肮脏毛团。 “咕噜咕咕噜噜咕......” 莫小莉没说话，朝边沁点了点头。 伸手摸出贴身的彩色长体状的记忆合金信号棒，边沁徒手截断一分再往上一抛，两三秒后，耀眼的红色光芒从半空中爆发。 然后眨眼间分散成星星点点往周围扩散，并于五六秒后再度膨胀爆炸成一团团彩色烟火。 勾勒出显眼的星盟标志。 数个街区外的艾丽茜身形微顿，眯了眯眼。 其余陷入战斗的成员想起什么，先后纷纷边战边有意地落到地面之上。 在战前，有三条从上面传达下来的守则。 第一，保护自己。 第二，时刻作持久战准备。 第三，信号为指令，发出后不得停留空中。 所有人当时都觉得，第三条，有意思啊。 无数版本在猜测流传，是以简单地印在了脑海，一看到便想起了。 同样，这条烂大街的守则，敌方也是知晓的，恐防有诈的它们也跟着顺水推舟地全站在了被毁得、崩得不成样子的断瓦残垣上。 敌我视线首次诡异地同步一点。 空中。 第四零九章 战(26) 空中有什么？ 若由发出安全守则的安瑟说，是......没有的。 与她不对盘、吃过亏的人都多少了解，她最擅长的技能之一是，坑人。 于是，明明精神高度集中、警惕性十足的所有人，愣是没发现地面从隐蔽旮旯缝隙里无声无息蠕动出来的一条条晶莹剔透的腥红胶状物。 如本能性吸引般，这些细小蠕动体甫一出现便贴近尸体，最后渗透消失于薄薄的皮肤底下。 数秒后。 也在有人隐隐察觉哪里不对的时候，从不同地方同步响起一些异常动静，引起几乎同一时间的关注。 “不是吧。” 怎么着也是星际里有数的强者，在看到原本死去的人重新站起时，不少人心头覆上黑色阴影。 活死人是不值得他们这些人惊奇的，真正难以置信的地方在于，共识里，这玩意是绝对的敌我不分。 这......要不是时间线就在恰恰接收到上面指挥部信号的当下，他们都要怀疑是敌方使用的技术手段了。 这可不是什么自损八百，是自己人会死得更快更彻底吧。 搞什么。 伴着无法理清的念头泛起，许多人在活死人睁眼冲来的瞬间便下意识地动身后退避让。 然而，攻击没有如期而至。准确的说，所有的攻击，都以不约而同的精准偏差度攻向了他们旁边。 旁边的那些敌人们。 与念头截然相反的事实使不少人保持退避的姿势愣了两三秒，场面看去颇为滑稽。而就这两三秒间，他们再次确信，不是幸运。 真真实实的，这些活死人真的不会攻击自己。 空洞的眼神、毫无章法的肉搏能看出并不存在着什么有意识的思考行为，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为什么能辨别？ 没人出现解答疑惑。而紧接的，他们便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战场氛围，令人欣喜的那种瞬息间的反转。 因为各处随着死去的“三万人”的反戈，原本被死死压制的被动形势完全得到了缓解。 头一次，不是臆想的、名为“曙光”的东西在心里发酵。 或许，取得胜利并不难？ 幸存的某栋高楼楼顶上。 边沁随意站在边缘，观察下方动静。没有多少变化的神色，既看不出轻松，也没显忧虑。 现状好的一方面是，若对方接下没有针对性的反击，那在战场上、死亡只会不断增多的不可逆转中，它们就会面对越来越多的对手，等同自身每复活一次，要面对的相应的多了一名“自己”。 如此无限循环。 但不好的另一方面，尽管如此、单纯如此、压倒性优势再高，也是灭不了它们的。不过是一种心理性舒服的“赢面”。 下一步...... 对方仍有两万之数未见踪影。 边沁想到这，抬手抚额，或许是由于自己在这里，一时半刻接收不到除青城外的外界消息？ 接着他望了眼右侧前方，这时有一人在快速靠近。 莫小莉麻利地伸手攥紧他另一只手。 “凶凶的老太婆来了。” ......边沁忍不住笑。 却重手拍了下她脑袋，“叫首领，态度尊敬一点。” 哧，疼。 莫小莉龇牙咧嘴地低头，对来人微微弯了弯腰，“首领。” 艾丽茜望了眼场中四人。凯听到动静只朝她望了一眼，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和坦堤在个人系统上手动记录补充数据，以便通信恢复的一瞬进行传输。而坦堤从头至尾没抬起过头。 至于......艾丽茜从亲密的互动里挪开目光，落到尤带笑容的脸上，“你这里很闲啊。” “可不是？”边沁瞥了眼她身后跟随来的、又消失的大群身影，“算它们机警，知道我们不好招惹。” 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战场里相对表现弱的那些人，这儿相比其它地方确实冷清，坦堤一人就几乎包办了整场。 现在形势调了个转后，这儿彻底无人再来招惹了。 故而，是闲。 边沁回答得轻松，艾丽茜却感觉贴身衣料的粘稠，那血液味道仿佛始终充斥鼻腔，强烈对比下，眼前人清爽干净的样子越显清爽干净。 她吸入一口气，压下话语入耳后的不适感。 “要不是靠着信号源发射位置还找不到你。”艾丽茜说道，“你不该先来找我？” “相信你能应付得过来。” 看似普通一句令氛围再度出现微秒变化。艾丽茜原话里指的当然不是让人来帮忙打架，这情形与之前在旗舰号被单独围困可不同，若她真想，随时随地可找到辅助。 真正指的是共享情报，共同决策。 情报网的负责人，不是单独指定给谁的，而是谁在，找谁。暗地里有先后的指示顺序。 换言之就是，若不是眼前两人亲自来了，在发现能量封锁信号中断、近轨道的应对措施也失效后，驻守在这里的布洛伊思人会带着“联络员”找上自己，完成独特的情报分析+决策配合。 艾丽茜在战场上久久没等到应该找来的人，便知道，是有比她“更高一级”的人来了这里。 这种更高一级，不是由能力决定的，而是由一个人拍板。 安瑟一手安排了后备情报网里重要人员的先后排位次序，以便在流动性强的地域里做到能随时找到“当地”“当时”的可信任度最高的决策者。 没人能反对，因为那些特殊的联络员只听从莫小莉的命令，而莫小莉，只听姐姐的。 除非完全抛却不采纳。 艾丽茜在自己驻守的地盘，在看到信号指令的那刻，权力被架空的感觉是真真切切地涌遍全身。 紧接便找了过来。 果然来人不出所料。 边沁见她一时不回话，继续说道，“现在应该能抽出人手了，先恢复与外界的通讯系统再说。” “我来时已经吩咐下去了。”艾丽茜淡声回，“还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行。那我也上去看看了。” 边沁不在意地反手带上莫小莉，“走，丫头。” “接下来？” 艾丽茜见他转身便要走，问，“在计划里没有这种两万漏网之鱼的意外，现在处境可能完全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你的应对呢。” “这个问题。” 边沁只留给一个摆手的背影，没回头，“隔墙有耳。” ......艾丽茜看着四人转瞬消失在视线里。 她原地站了数秒。然后扫向周围再度慢慢显形的数十道身影。 “你们这是真盯上我了？”艾丽茜眼神转冷，“原因？” 离得最近的人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直直说，“神上现在想见你。” “见我？” 艾丽茜感觉好笑，便弯唇嗤笑了一声，“怎么，难道以为我就能被收买？” 那人摇头，重复先前的话，“神上现在想见你。” “我若不想呢。” 艾丽茜再问，并在想会不会又一次只听到重复话语时听得，“会见到的。” 第四一零章 战(27) 私人副官兼星际联盟作战指挥部副统领阿弘，在边沁离开后，便接手了守护让城最外围的工作。 这里实际人员不多，大部分机械性操作都交给了人工智能。而除了阿弘自己以外，其余也是一些低阶能力者。 针对“失控式”攻击的阻截继续持续了约十分钟，然后目标动静慢慢地开始变少。 “没了？” 阿弘琢磨着，便看到眼前一团棕色影子嗖地飞快蹿过，然后“啪”的一下撞上控制台中心醒目的圆形红色按钮。 登时刺耳警报响彻整艘母舰。 阿弘脸色一变，扑上前唰唰地下达数个指令，然后捞起控制台上龇着牙齿咕噜不清的小家伙就往左侧传送间跑。 嘴里念念有词，“喂，它们到底在哪了。” “你倒是说句人话。” “一整天咕噜个什么劲......”阿弘挠着头，看着一层一层的舱门在眼前关闭，“这里不重要吗，也不配个能交流的人过来。” “虽然会跟你交流的也着实没多少个。” 阿弘骂骂咧咧完毕，最后声音渐低地补充了句。 白光取代金属壁的一瞬，他听到传入耳际的一声轰隆巨响。 再次从相似的传送间急步走出，阿弘通过冗长的检测通道，进入到另一头宽阔的舱室。 “情况如何。”前脚刚迈入门口，他便大声开口问。 然下一秒在接收到杜兰德抬头到复低头的淡淡一眼时，缩了缩脖子默默地走到一侧。其实不用问，眼前快速交叠切换的显示画面已给出答案。 尽管在离开前，自己已启动母舰加速到全速率定点跃迁的自动程序，但也是意料之内的来不及。 攻击不是来自远处，而是旗下编制舰队，和内部系统故障。 熟悉的故技重施，却依旧防不胜防。 “所以”，阿弘低喃自语，“余下的那些出现了？”内城的战力，似乎不够。他压了压手指，“首领，这里守得住？” 第一道临时防线的破坏基本在预料之内，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为的只是尽量在远距离拦截失控袭击。 而这里，只要越过这里太空要塞，前面就是让城了，肉眼可见。 杜兰德仅摇头，“守不住。” 这么淡定地说出这句话是真的吗。阿弘并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打算，但......守不住，是要放进内城的意思吗。 “要是”，他字斟句酌，避免显得太过悲观，“对方不打算进去，只是继续玩嘭嘭嘭呢。”阿弘说到后面，双手比划着对撞爆炸的场面。 它们令机械能量失控什么的太容易了，等所有舰队玩完后，让城还能不受波及？ 杜兰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他，“你是怎么晋升的副统？脑子呢？贿赂你家首领了？” 啊？ 阿弘低下头，思索着是不是要诚实告罪。 “别人打过来，你能定定地站着不动？”杜兰德淡淡地训完，转头下令，“跟随让城启航吧，保持距离。” “是。”舰室内所有人迅速响应行动起来。 阿弘攸地抬头。 啊？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让城八百年没动过了，他思考问题时已完完全全习惯性地忽略，这是一座太空城，号称“科技之城”的太空城，最基本的便是，可移动！ 和其它五城一样。 阿弘觉得可在自己脸上扇一巴掌。果真特么的白痴问题啊。 “集结退回的人，去32区待命。”杜兰德见他还傻傻站着，挥挥手说道。 “是。” 深深弯下腰，阿弘退了出去。 同一时间，除了看似被迫实施转移的让城开始了建城之初便没有过的星际漫游，其余青、森、木、海、千等五基地也安静地脱离了原固定轨道，进入航行。 成功抢修完成，青城一小部分区域在纷扬的人工“降雪”中，恢复了通讯系统。 “全员超三万，六阶超百了。” 莫小莉更新着死亡数据。即便是她，这时内心也在隐隐地颤抖。看似有利天平在不断倾斜，但新增死亡并没有因此放缓。 为什么？ 她抬起头，睁圆的眼睛满是惊愕和不解。 边沁没回答，注意力似乎穿透空荡荡的某点空间集中着。 是在远程通信吗。莫小莉继而转向凯，眨了下眼睛。 “一个多小时，普遍出现了战损。”凯眺望前方一片狼藉的开阔建筑群，“对方基本掌握了每人强弱情况，在思想共享的支持下能够针对极个别人员实行重点‘照顾’。” 看了一会儿后不难看出，与一开始的愣神被动不同，它们现在调整且适应了新节奏。活死人毕竟是没有思考力的，一时杀不死却能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吸引一波关注，就这样，一方掩护同伴、一方锲而不舍围攻选定的对手，从而继续制造了不小伤亡。 相反的，受能量封锁影响，己方不少人被迫陷入孤军作战状态。 “要我说。”坦堤在一旁听着，皱眉，“这些怪物的执行力也未免太恐怖了。” 肉体是真实的，总得疼的吧，简直不是人，把死亡当玩儿似的，抛下的尸体在这期间迅速翻了三倍，正式越过了本身数量。 “要通知哥哥姐姐们撤回吗。”莫小莉觉得，既然打不过，那得准备跑。 “撤了，对方也会跟着消失，牺牲会变得毫无意义。” 边沁退出虚拟系统，说着，走前一步，“去吧，指令01。” 伴随话落，只见一道微弱白光闪过，消失。 莫小莉摸了摸变得空荡的脖子下方。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的传送球自个儿消失了。指令01是什么？ 她好奇地望过去。 边沁再次从自个儿身上摸出彩色棒子，先前用过的那记忆合金信号棒。 然后数秒间，同样的熟悉景象再一次呈现在所有人眼里。 又来？ 印在脑海里的守则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浮上。 第一，保护自己。 第二，时刻作持久战准备。 第三，信号为指令，发出后不得停留空中。 不会又是诈人的吧。 与此次变得无视烟火的能量体、根本没反应的活死人不同，剩下的星盟方参战成员边纠结着，边尽量开始往地下引战。 万一，这次是来真的呢。 第四一一章 战(28) 平静。 无事发生的平静的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尽管大家纠结危险的地方究竟是否在空中，但心底无疑是再次放轻松的。 无它，上次即便同样被诈了，有损失的可不是己方。 期待感一瞬被点满，然后在慢腾腾流逝的分秒中渗入焦虑。空气仿佛都被盯出一道道搅动的涟漪。 难道，出现了意外？ 分神、顾忌、焦虑使得场中形势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然后惊变就发生在漫长的十分钟后。 耀眼的灰白粼光以某一点为中心一瞬蔓延至地面所有人头顶上方，而任何想法尚没来得及在脑中生成时，全部参战成员回神后的一刻已发现自己身处另外一个陌生场景。 上下左右封闭四面，俱是散发着幽寒冷光的浅灰金属壁面，平滑光洁得能照出每张脸的污浊。 和......赤身的，全身无一外物的空荡荡。 草。 各类不文明用语几乎同一时间爆响在空间之内，伴随着不知从哪里传出的冷硬声音，“我是指挥部副统领罗赞，为了减少混入不知名物质，只能进行特殊安全传送。下面单行检测传送通道准备开启，请各位大人依次列队等候。” 所有人边听边感受身体传来的莫名清凉感，和周遭若有若无视线，再度开口......草。 同一时间，地面战场。 如肉体湮灭般，一件件衣服失去支撑点后，原地散落。 场面有一秒的寂静。 这时万里高空之上，空气中浮现出点点光芒，紧接着毫秒内，点、线、面快速浮现，就像原本就隐在那里一样，迅速地露出原形。 浑然一体的金属呈现出冷冷寒光。 无论是仍被疯狂纠缠的、还是突然失去对手的复制体，陆续出现在金属壁面前，巨大闷重的重砸声响彻高空。 小半晌，带来的效果却是几乎用肉眼看不到的浅浅凹陷。 而不知从何时起，空气里雾气渐浓，远处变得模糊一片。那些拖着重伤残肢的活死人，不知疲倦不计代价的攻击速度开始变慢。 短短两三分钟，除了被乘机反杀，就是大批大批地抽搐着倒地，再次了无声息。 直至此刻，断垣残壁、横尸遍野的整个荒凉战场，会动的只有那一张张没流露出多少表情的正扫视着四周的脸。 “怎么办？” 腥气雾气混杂中，有轻微的问话从张开的唇齿里逸出。 “哇！”踏在甲板上，莫小莉远远看着如虫茧一样的金属椭圆体，发出一声惊叹。整座太空城，现已严丝合缝地被金属包裹封闭着，不露一丝缝隙。 甲板上陆续出现许多人影。 通过检测传送、重新穿上衣服的他们，视线透过透明防护罩牢牢地锁死前方，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凉飕飕的惊悚感。 难道所谓的五大安全基地，全是眼前这样的一座座放大的巨型囚笼？ 要是里面的人不能及时转移出来，那......会发生什么。 现在，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众人猜疑着，慢慢地视线挪移，集中在最前方的人影上。有人直接大大咧咧地上前，大声问，“首领，它们是玩完了吗。” 边沁望他一眼，点头，“差不多。” 现在困在青城内的的确差不多玩完。厚达百米的防暴稀有合金墙，不是刚迈入高阶的它们就能使用蛮力强行打破毁坏的， 但即便如此，对比原计划想要的结果却相差极远。缺席的两万余，缺席的敌方首脑，无一不提醒着麻烦尚在后头。 而且现在，艾丽茜去了哪里？ 他思考着，手指搭上通信器，“保持距离，加速。” 冗长的通道铺设着华丽厚重的金黄色地毯，相对柔和的氛围灯从两侧安静撒落。艾丽茜一路脚步未停，只眉头挑了下，“你就这样让人家反客为主了？” 泽木隆神色难辨，“我在星盟这些年也未曾为主。” “这话我倒是意外了。” 艾丽茜在通敞的门前停下，望了里面等候的人一眼，继续道，“我一直在想，你这样的人单纯为了一个死去的儿子叛变也太简单了，多半掺杂别的心思吧。” 接着弯起的唇角带上嘲意，“是永恒的生命，还是触不到底的欲望？” 艾丽茜说完，没等他回答，转头看向后面随行五人，“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谈一会。” “嗯。” 敞开的大门，五人也看到了里面只有一名男子靠在沙发上，遂没有意见地点头应下。虽随行是为了安全起见，但显而易见的，在这宇宙里还没有谁能够轻易杀掉眼前人。 在他们的认知里，首领这个称呼，代表的不仅是权力巅峰，也是实力巅峰。 泽木隆也停住了脚步。 艾丽茜朝里面男子直直走去，坐至对面。 “我来了。”她说，“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打算伤害你”，零回视打量过来的眼神，“不用带人来也可以。” “我可不这么认为，毕竟”，艾丽茜似想起什么，神色转冷，“上次应该干掉的目标不就是我吗。” 如果不是奎勒最终赶到。 “没指定。只是有些消息刚好需要一个人证实而已，谁都可以。”零清楚地说着事实，“你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 “是了。”艾丽茜继续讥嘲，“是我想让你永远消失。” 零没接她的话，神色不变，“我让你看点东西。”他手指在中间长桌的黑色镜状玻璃上划动，蓝光投影随之显现，“自靠近这里，你得不到外面信息了吧。” 艾丽茜转眸看去，只看见一颗巨大的移动椭圆金属球。 这是？ “这是现在的青城。”零似察觉她的诧异，主动说道，“你也亲自参与了策划，应该不会怀疑事实。” 艾丽茜眉头皱起。 “是在想我们还有两万人在外，怎么会那么快启动了封闭？” 零没等她有所反应，依然轻松地继续道，“是不得不封。这人做的决定很果断，很正确。” “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们现在模拟载体进化需要多少完整的基因样本吗。” 大量。答案在问话没落时已经浮现脑海，但随即一瞬被推翻。艾丽茜没说话，只是直直地注视一双瞳孔。 “不多，已经接近目标。” 零没忽略对面有所变化的神色，“只差一点。而你这个反应，想来你们研究里根本模拟不出进程，那么，那个人是如何把握的？” 他顿了顿，“记忆里，有两人的关系不错。”说着微笑浮现脸上，“我只在交易时提过一句留下三百人。” 是翻倍的数量。实际上，不需要。 “但我得来的记忆中，并没有涉及这个数字的交谈，这是绝对重要的部分，不可能轻易遗忘。那么。” “这个不得不封的正确决定是巧合，还是......”零瞳孔里似闪着微光，“我得到的记忆是经过伪造的？” 第四一二章 战(29) 室内静了片刻。 艾丽茜观察眼前人，说真的，这一刻，已基本推翻了未会面前的认知。同时，第一次，她开始认同边沁在这次计划里所做的判断。 安瑟，一个交手多次、远比所有人都更要了解眼前家伙成长经历的人，或许，没有止步于俘虏？ “问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艾丽茜终于开口，嘲意不减，“别忘了最近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再说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人不是在你手上？还没杀？为什么？” “你希望她死？” “死活与我无关，谁在乎。” 零看了她一会，“你与他们记忆里的形象不同。” “什么形象？” 零只微笑了一下，没回答。 “你这样反令我想了不少。不择手段、专权、没脑子、善妒、脾气恶劣、重利轻义、贪生怕死......我中了哪几样？” 艾丽茜盯着他，“这就是你让我坐在这里的理由？” “或许。”零没否认也没承认，“又或许只是挑了个关系最冷的。” “省省吧，你没有拉拢我的条件。”艾丽茜忽然放松地靠近椅背，“我不缺权力不缺地位不缺钱，更不缺所谓不死之身，想你们马上毁灭的心思一刻都没消失过......” 她说到最后，嗤笑，“为此，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可以不计较付出任何代价，明白？” 零若有所思地望她，最后点头，“明白了。但是......如果牺牲的是你自己呢？”他说着，视线投到仍在闪烁的蓝光上，“即便记忆有瑕疵，但现实发展早已超出你们预计。” “结局，你们翻不了盘了。” 艾丽茜心下一沉，脸上不动声色，“说说？” “记忆抹杀是个好提案。” 零缓缓说道，“但最根本的问题仍在，就是你们依然杀不死我们任何一个。而只要不死，我们随时可以翻盘。现在，或者未来。” “在无限的岁月里，只要任何一个意外诞生，只要我们随便一个意识到自己来自哪里，同伴在哪里，你们就会重复陷入今日困境。” “而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世界，这漫长岁月，永远不缺意外。” “你认同吗？” 室内再次片刻安静。 艾丽茜没想到他指的翻不了盘，不是特指现在，而是着眼未来。未来......艾丽茜开口，“不到两年的时间，看来你成长很快。” “只是，你说的未来，也有一个可能，就是能彻底杀死你们了。” “这意思，你也认同吧？” 零径直点头，“是。但据我所知，如今星际边界探索已陷入瓶颈，也就是说以你们目前技术，已到达不了更远的地方，无法发现更高层次物质和生命。” “除了我们。” “你觉得，再来一次、且恰好发现能只对我们形成致命伤害的几率有多大？还是你会天真的认为，在无法解构我们形成链的前提下，能对付我们？” “发现、困住，已是所能利用的最大手段了吧。更别提，可能很快就困不住了。” 一席话下来，不紧不慢，显得温文和善。 艾丽茜却感觉危险地微眯了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共存。”零说道，“只有和平共存，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所以，统治，彻底统治这个地方是你的最终目的？”艾丽茜没搭理他的和平共存理论，一针见血地说，“我还以为你只关心进化。” 零回道，“进化、统治，结果都一样。我们繁衍有限，杀人也会嫌累，只要服从，这里原来是什么样的，依旧是什么样，只不过换了一批统治者而已。” “而你，作为首领，我依旧可以让你坐在这个位置，让仰望你的人继续仰望。” “少来了。”艾丽茜听着不禁嗤笑，“只不过是利用我的地位声望，更快让所有人陷入绝望的服从罢了。” “低层次的生命服从于更高层次的生命，很符合生存理论，不是吗。”零再度倾身，盯着她，“生命在你眼里本来就是蝼蚁罢，既然如此，何必为他们抗争？每天在折磨中死去的人，远比因我们死去的更多，你为什么不也杀死那些肆无忌惮的进化者？” “死在我们手里的人无辜，死在他们手里的就不无辜吗？” 艾丽茜没挪开视线，“这番言论，我很意外。” “我说了，得到了一些记忆。这部分记忆让我知道你们的残暴并不亚于我们。” 艾丽茜闻言忽地扬眉，“是安瑟？我想想，也只有她能让你说出我们也同样残暴，说出肆无忌惮和无辜这些词。” 零没说是或不是，继续道，“既然你们认同特殊阶层的存在，那多了我们又如何。只不过是换了规则制定人罢了。” “作决定吧。”他最后说，“我既然承诺，自然以后也不会杀你。” “现在，我是相信这句话了。”艾丽茜自进来后，第一次露出不是嘲讽、不含意味的笑容，“但是，你不知道一件事。” 她站起来，看着他，“我不计牺牲，不计代价的意思，也包括我自己。你远未知道首领这个词的份量。” “同样的，我们容许某些人的残暴，这里前提是他们是有利用价值、能遵守最基本游戏规则的人。而你们，不是人、没有利用价值、也不会遵守最基本的游戏规则。” “不然，你想想同样认为是残暴，阿瑟却为什么只一心对你们赶尽杀绝？” 艾丽茜心情舒畅地说完，转身摆手，“走了，不用送。” 脚步声渐离渐远，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零坐在沙发上，良久地，面无表情。 “谈崩了？” 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坐到他身侧。等了数秒没等到回应，继续说，“我刚刚已经按照你的怀疑，强制将医疗舱里的人唤醒并与之交谈，最终证实了。” 零转头望去。 “你希望是她本人，还是不是？”赛尤拉没说证实了什么，反而问道，“是她本人，说明形势全在你的掌控中，如果不是，说明计划肯定有变，但另一方面，能以假乱真到这种程度，也肯定了她想要隐藏的真正身份。” “未来重新变得未知，和与你是同族的惊喜，你选择哪个？” 话落没等到回复，身旁人已蓦地站起径直朝外走去。 “行吧，你要自己看就看。” 赛尤拉低头，声音渐降渐无，“真意外啊。” “阿瑟，就算你翻得了盘，救得了所有人，最终也没人会容许你的存在，不会，绝对不会的。” “嗯，不会。” 她卷缩起腿，头埋在里面，重复呢喃着。 第四一三章 战(30)归来 叠高的集装箱上。 莫小莉坐在上面，单手撑着半边脸颊，始终盯着前方实时投影出来的金属茧。她不知道这次航行终点是哪里，但这不妨碍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问询。 短短数个小时，这位一直被首领带在身边、此刻独自发着呆、有问必答、可爱乖巧的女孩成了从战场上归来的最受欢迎的对象。 虽一开始所有人基本奔着年纪小容易打探消息的动机。 正盯着入神时，头顶被拍了拍，“走吧。” 莫小莉抬头，望向突然在身侧出现的坦堤，“去哪？” “盯了这么久，你不想亲自到茧里面看看？” 能重新进去了？话未落，莫小莉一下子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走！想！”她好奇死了好吗。 坦堤一瞬哈哈大笑起来。 踏入全部由顶阶进化者亲自把手的冗长检测通道、传送、再传送，约十分钟后，她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台上，前方边缘线站着两道熟悉身影。 她跑过去，“边沁哥哥！” 大叫时眼睛同时扫向下方，最后尾音便卡在了喉咙上。 因从小就在炼狱、在死人堆里讨生活，自认对任何惨烈场景适应力都特别高。但是，眼下，她白了白脸，身体有些僵硬。 莫小莉回想起数个小时前亲自统计的数字。 这里，整座包裹在金属茧内的青城，死亡数量无疑超十万的。但再多，于她而言就是没有生命的尸体，别提九成是敌方留下的。 是以对眼下场景绝对没有做过心理建设。 轻柔力度从肩膀传来，莫小莉一瞬闻到了传入鼻孔的安心气息。 边沁用身体挡住视线后，转眸看向坦堤，“怎么把丫头带过来了。” 她不来，我这个守着人的怎么来。 真麻烦。 坦堤心里抱怨着，但再扫了一眼下面，叹气，“行吧，我也没想到。”小丫片子胆子再大，也没法跟他们这种活成精的大老爷们相比。 高阶战斗，加上没有痛感的活死人，就等于绝对的破坏力，和绝对血腥的场面。 撤离前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各种动静上，真正的残忍在战后、在寂静荒凉的地面上才显露出真容。 “不过，你挑的地方也太寒瘆人了。”坦堤不禁补充了句，再问，“成功了？人呢？”他还没看见下面有活着的人影。 “躲着。已经派了后备队前去收编安抚。” 莫小莉深呼吸两口气，探出了脑袋，“他们什么也记不起了吗？” “嗯。” “会恢复记忆吗？” “不会。”边沁继续答，“除非死了，本体在飘荡中遇上同类。” “那么接下来要保护他们？” “嗯。” 莫小莉听到毫不犹豫的肯定答复，怔了下，声音微低，“可能吗。”将八万武力不低的人一直完全隔离保护起来？ 而且，加上外面那些仍不知所向、随时可能来袭的......她发呆的时候一直在想，却想不到如何让它们再一次自投罗网。 能用的手段暴露了，不会再上当了吧。 边沁见她双眉皱得老紧，不禁笑，“别想了。再困难也轮不到你出谋划策。” “......” ！！！什么意思啊！ 莫小莉正准备表示生气，却看到边沁蓦地转头看向后面。 她跟着望去。 然后惊喜就从心底猛地升起。 啊！ 姐姐！ 此时，在出口处，一道熟悉身影正朝所有人缓缓走来，脸上带着清浅笑意。 莫小莉没叫唤出口，双腿已迈起向前飞奔过去。然奔了三四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瘪瘪嘴。 干嘛抢她的位置？ 安瑟没有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脸上笑意稍收，蹭了蹭胸膛，顺便抽手出来回抱，“我回来了。” “嗯。” 低沉嗓音从喉头里几不可闻地逸出，数秒后续上，“辛苦了。” “没有，回程时在床上躺得身体都僵了。” “我帮你揉揉？” “流氓。” 边沁笑了笑，松开手，然后看她冲着委委屈屈的莫小莉招手，“嗨，我回来了。” 后头跟进来的诺亚翻了个白眼，“幼稚。” “经过生死分离重聚的激动是人类正常的情感表达。”阿蜜拉正经地柔声说，然后上前朝边沁弯了弯腰，“首领，我回来了。” “嗯，辛苦了。” 诺亚鄙夷地“啧”了一声，施施然地越过这些幼稚的人朝平台边缘走去。比它更快的是弗格，这个不凑热闹的人早已往下方扫视了小半晌。 “惨烈啊。” 诺亚边说边往弗格身上瞟，思考着以后是否得对这个外面看着温文尔雅、实质阴暗狠辣的人稍微客气一点点。 作为医者，这货一天到晚的没干过正事。现在都能间接操纵高阶群战了。 诶。 诺亚有点伤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啊，不是事儿。 弗格被盯得有些发毛，转头问，“有事？” “没有，只是忽然觉得”，诺亚诚实道，“爷的大好才华被你们浪费了。” “......” 发什么神经病。 弗格不再理它，转头看向凯，“那些应该失忆的人呢？”在自己的实验里，迷雾里掺杂的大量活跃病毒能令活死人再度致死，却只能对正常活人的大脑造成部分影响。 “正在收编中。” “带我过去。” 凯没问什么，点头，“走吧。” 两人转眼消失在平台上。 “不用隐藏伪装了？”等安瑟站在边缘眺望了一会，边沁说，“我以为你会换一副模样回来。” “在金属茧彻底封闭后就不用了。”她的目的是顺利进展到这里，至于在这之后，什么时候发现被囚困的分身不是本体，已经无关紧要。 余下的时间足够了。 想到这，她继续道，“谢谢。” 要不是有足够份量的人代替她留在大后方，并且在一连串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外状况下仍选择相信并坚定地推进计划，结果可能已经拐了弯。 “别。”边沁笑，“我更想等你实际行动的答谢。” 安瑟抬眸对上视线，“你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干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 “要是，有威胁的呢？” “对谁有威胁？”边沁看她异常认真的表情，收起笑容，“整个计划到目前为止已经全部结束，形势没有改善，甚至变得比一开始更糟糕。” “阿瑟，我信任你，不只是源于感情，也源于你本身比所有人都要特殊的身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 安瑟转过头，重新望向一片狼藉、血腥大地，“利用恒星级大爆炸制造黑洞，吞噬所有一切其实是个好主意，牺牲少数从而拯救多数，我知道整个指挥部在暗地里有作同归于尽的打算。” 五大城，除了是囚笼，联合起来亦足以引发一场史上从来没有过的超级大爆炸，没有生命能够逃脱。 “你知道我真正反对的原因是什么吗？” 她问，但并没有期待回答，而是继续道，“因为杀不死，因为它们能千万年地在黑洞里流浪，直到重新随机进入另外一个时空。” 边沁没追问她这种说法是从何推论的，只是沉默地听着。 “它们的发源地不是这片宇宙。也许你们不在乎，更不介意它们最终会去到哪里，只要不是这里就行了。但我不一样，我介意。” 安瑟说到这，顿了顿，“我有故乡，不是这里。” “记忆可能是假的，情感是真的。我一想到牺牲那么多人，最终放逐的后果却是让它们去祸害另一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我就不可能这样做了。” “所以，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一开始的确是抱着赶尽杀绝的目的，但后来变了，在经过权衡取舍后。” 安瑟认为，听到这种算是惊涛骇浪的话语，眼前人多少应该表现出一些不同的异样神色的，但没有。 这人依旧安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也没多余动作。 她停止了说话，整个平台便变得异常的静。其余人早就在示意下，被诺亚嘟囔着赶走了。 良久。 好吧。 她慢慢地说出自己的真正意图，“我会带领整个族群，成为新的宇宙规则制定者。” 第四一四章 战 (31)好人 半晌。 就在安瑟琢磨着既然没有追问，就自己再继续补充说明时，边沁终于开口，“为什么事先跟我挑明。八万处于茫然状态的俘虏就在这里，你拥有着完全的自主权，可以随意行动。” 安瑟瞧着他那少有的偏冷的一张脸，忽地上前一步，双手环过腰间，声音略微上扬，“你是同意了吗。” “......” 我完全不是这意思好吗。 但是。 边沁强硬地伸手拉开距离，就在安瑟觉得不太妙、想着莫不是自己太过自信、心里忍不住凉凉时，一张脸已在眼前放大，唇上紧接传来微凉触感。 怔愣只是一瞬，安瑟双唇微张，抬手主动搂上脖子，改被动为迎合，加深辗转。一时间，属于彼此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缭绕周遭，温度持续上升。 在自觉觉得不能在这地方继续玩火时，两人才分开。 安瑟有些气息不稳地开口，“你！我明明在问你正事。” “有人难得主动献身，试问我能放过吗。”边沁改为半搂着她，笑，“正事不用急。” “......” 不急？ 这话说出去得气死一大片人。 安瑟没好气地瞅他，刚想继续说什么时，诺亚的声音非常及时地同步传到两人耳内，“你们玩完了没有，救人的来了。” 它语调里带着毫不遮掩的鄙夷，“要滚床单先把麻烦解决了行不。” 诺亚！ 你他妈肯定又在蹲墙角。 安瑟边气边迅速站直了身体，“至少给我五个小时时间。” “翻个倍也可以。”边沁替她整了整衣衫，“去吧。” “悠着点，别受伤了。”安瑟往他额际重重亲了一下，“等我。” “还有，我先挑明意图，是因为我也会害怕失去，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决定，就像你从来没介意过我的身份一样。” 先挑明，和直接在战场上相见，是有很大区别的。因为她不能当众、也没有时间在他面前解释真正的原因。 看着随着话落消失在地平线的身影，边沁抬手抚额。 所以这段时间独独不联系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信息不安全，而是刻意逃避？是没想好怎么说，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说？ 他思考着，连上通信，“对方头领出现了没有。” 阿蜜拉柔声回，“出现了。需要我发送位置吗。” “发过来。” ...... “嗨，美人儿。” 瞧着在前面出现的熟悉人影，安瑟直接闪身扑过去，显得很是高兴，“想我了吧。” “滚。” 利娅一个屈膝袭击抽身出去，精致的脸孔露出嫌弃意味，“谁有空想你。” “我可是想你。”安瑟投诉道，“诶，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易从人家老窝逃出来，还不能见自己人，回程一直躲在船舱底部，阴暗潮湿，很可怜的。” 怎么可能，弗格、诺亚那些家伙可是跟在身边的，哪会让人受什么委屈。但瞧她搂紧手臂、一副真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莫名就放软了些，“谁让你非要亲自动手，活该。” 安瑟笑，没继续玩闹，“收编完毕还需要多久？” 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需要有自己人监督。 而且，这里所有的人，自进来后就出不去，没见过外面天空，最多只通过传送间在各个太空城相似的封闭地下室内走动。 “快了。还差最后一批的安抚工作。”利娅低头看着手上半透平板，上面有汇总过来的各项数据，“三十分钟左右。” “一个小时，让这些人全部到中央模拟广场集合。” “嗯。” 利娅边说边走，“我去忙了。” 一般人都扔给了专业的一对一的辅助医疗人工智能，只有个别警惕力特别高的需要特殊的收编和精神安抚。 “这里的资料，全部拷贝一份给我。” 安瑟望着离去背影，通过eva下令道。 “是。” 两分钟后。她敲了敲洁白的合金门，走进一间不大的只能容下一张床、一张桌子、数张椅子的单间。 里面有两人。一人茫然地朝她看来，一人迎上弯腰，“大人。” 在它的系统里，安瑟的资料赫然在前列，权限属最高等级。 “嗯，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 随着门开门关，年轻男子的脸上带上些许紧张，“你是谁？” “不用紧张，我是好人。”安瑟拉过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他的前面，正放着视频，有关这个世界的一些资料，“感觉还好吗。” 温和的、似是自然而然的关心缓和了一些不安感。 “不太好。”男子说，“事实上，很糟糕。” 他的脑海，现在只有一堆没有声音的凌乱碎片，数不清的模糊人影在晃动，分不清是谁的，是在哪里，而自己又是谁。 “会变好的，你们没死，不是吗。”安瑟温软地说着，“相信你们也看到很多人死了，但你们没有，你们等到了我们的及时救援。” 男子迟疑着，点了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 “川田。”他回着，顿了下补充，“刚才那人告诉我的。” “嗯，川田，我记下了。”安瑟说，朝他笑了下，“我以前也像你们一样，尝试过忘记自己是谁。” 男子脸上浮出意外之色，有些惊疑地望着她。 “是真的。”安瑟依旧温和地笑，“你想看看我的记忆吗？” “看？”他似明白又不明白地问，觉得自己是应该知道的。 “嗯，部分的记忆，看。” 安瑟耐心地回答，然后忽然道，“不过，如果你想，其实我有很直接的办法让你记起你是谁。” 男子嗖地伸出双手抓紧她双肩，脸上的震惊简单直接，“能够恢复？” 没有提醒这过于激动的表现，安瑟点头，“能。可是，前提需要你相信我。”话落伸出手，作出邀请的姿态，“来，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稍微犹豫了一下，男子双手松开，再搭上，就这一瞬，听到一声唤，“球球。” 亮光闪过，身处的地方已全变了样。空空荡荡的空间，什么也没有，只看得到四面金属晃过的寒光。 第四一五章 战(32)神 手上余温让他紧握了一下。 “别紧张。”安瑟安抚地说，“换个地方只是为了不被打扰。” “川田，我想告诉你一个事实，你是不会死的。我也一样。”就在消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男子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把闪着凌厉黑光的利刃，这把利刃，精准地插进了对面心脏，他颤抖的手被巨大的力度紧握着，带动手腕旋转。 他好像听到骨肉被搅动的声音，温热的液体覆盖上握着利刃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时间，一直睁着的眼睛才看到松开的手腕，倒下的躯体。他如梦初醒般接住，双膝贴着地面，冰凉入骨。 脸色苍白。 然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男子抬起头，看见熟悉的脸庞。那人在面前半弯着腰，伸出右手，“起来吧。我说过，我不会死的。” 时间像被按了停止键，他无法动弹。 然后一声叹气响起，不见如何动作，他手臂上变得空空如也，“想知道你是谁吗。死一次，就知道了。” 温柔却又无比寒冷的声音传至耳边，像魔鬼又像天使，“乖，我陪你，不怕。” 僵硬的身体被禁锢着，温热透过接触的肌肤传来，然后利刃在说话的当口直直地从他后背插入穿透心肺，巨大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挣扎，却动弹不得。 “我说了，不怕。” 温柔而不失力度的声音，是最后听到的话语。 安瑟感觉没了气息，才松开手，站起来。 真是......疼死老娘了。回想起刚才自杀时无法呼吸的疼痛，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又死了一遍。奶奶的，以前这些家伙怎么能死着玩儿。 球球平直的声线传入耳内，“你可以直接杀了他。谁让你非要自己杀自己一回，用得还是钝刀子割肉。” 你以为我想的，还不是为了自证。 安瑟心里吐槽着。 而且这种缓缓的杀人的恐惧、死亡的恐惧、无法拒绝的痛感，绝对会让他印象深刻，比得到的记忆更要深刻，无法磨灭。 诶。 说到底，自己真难。 球球直接不吭声了。 安瑟静静地等待着。她当然不会自己去进行思想联结，共享信息网络。代劳的是以前用作实验体的俘虏。 在作为人时，就彻底被删除了记忆，再植入全新新记忆的俘虏，是诺亚为之得意的完美的思想联结共享体。 等了约三十分钟，她才看到重新现形的人影。依旧是那张脸，但神色已经不一样了。 安瑟不躲不避地迎上视线，表情坦然。 “你说，让我恢复记忆。”男子干涩地开口。 “我第一次是问你，你想看看我的记忆吗。”安瑟回，稍顿了一下接续道，“而且，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的消失了就是消失了，受人类本身先天性局限，是找不回来的，以后你看到的、接收到的，也都是带着别人情感的东西。” 男子望着眼前人，与之相关的一切如走马灯般从脑海里闪过。 “我给你看的，除了我的部分记忆，也有其他人的，说白了，就是直观地告诉你，这个宇宙是什么样子的，生命是什么，生活又是什么。” “这里面，我独独无法告诉你，你是谁。” “任何人也无法告诉你。”安瑟最后说道，“或许在今后很漫长的岁月里，你真正走过的路，才是专属于自己的东西。” 空荡的空间，寂静了片刻。 “川田，是你们原本准备的假说辞？”男子终于再次开口。 “不是，是给你的新身份，从今天起，若你愿意，你就是川田。”安瑟上前两步，伸出手，“作为引路人，我会负责让你找到新的人生。” 男子望向见面后，第三次向自己伸出的手。 安瑟见他没反应，咳了一声，淡定补充，“若你不喜欢川田这个名字，可以自己重新起。我们有这些基本的权利和自由。” 再次等了数秒，安瑟表面稳稳地伸着手，暗里却继续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 果然，自己真是难啊。 一只手握了上来，“川田挺好的，不改了。” 安瑟终于放松地笑，“好。” “你给我的记忆，有关所有人的，时间都截止至两年前。你没告诉我外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那么多人，而我是怎样参与进来的。但是我想这些，你应该有所了解。” 哦，问到点子上了。 安瑟真诚地望他，“在我告诉你之前，我们先解决剩余八万人的失忆问题吧。” 川田发现她的瞳孔里闪着光。 “川田啊，你应该知道，死一次是很疼的，解释那么多次也很累。所以，你可以将你的记忆分享给其他可怜的同伴，将事情变得直接粗暴一些吗？” “......” “嗯，就是只死多两次行了。”安瑟特别贴心地伸出两根手指，“我已经提前召集人了，一个小时前。现在迟到了啊，不如我们快点过去？” 川田觉得这可能就是算计吧，但望着她的脸，还是沉默地点了下头。死一次，的确很疼。他想起被抓着的手腕刺入她心口，骨肉被绞动的声音。 第一次体验慢慢死亡的感觉。 “球球！” 中央模拟广场。 宽敞的空间呈现着环形台阶结构，一道道人影或站或坐着，没有交流。没人知道该和身边人交谈什么，也没人能回答什么。 安瑟带着川田到来时，就是这种场景。 “球球，我有些紧张。”安瑟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心里默念着。这些人全是五阶啊五阶，说服川田一个就花了一个小时，那.....她觉得之前跟边沁说的五个小时可能不太靠谱。 没声音回应。 “球球，你盯紧些，要是遇上思想顽固分子，赶紧通知我提前灭了。” 安瑟以为也不会有回答，紧接听到有点无奈的声音，“知道了。” 呀。 有情绪了。 安瑟想着，在中心空地上停了下来。 开始吧。她迄今为止，做的最大的一次赌博。她赌当一个生命先认同自己是人时，便不会把自己不当人看，当一个生命先知晓光明时，便不会选择堕落的黑暗。 如果需要神，她便是神。 “eva，通知所有无关人员离开，关闭所有进出通道，打开场上全部投影。” 第四一六章 战(33)传闻 金属茧外。 不时响起的星火和爆炸逐一点亮着暗淡星空。 零站在阴影处的一艘小型战机上，望向没有缝隙的浑圆一体的茧状金属体，良久没有挪过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表面看到里面封闭起来的青城。 直到一道身影如入无人之景般，步步走近。 他转过身去。 四目相对。 “麻烦是麻烦。”见没人再现身阻止，边沁把仍滴着血的大刀半搭在肩上，“到底弱了些。” 黑色刀面寒光映着一张落拓不羁脸孔，反差强烈。 似注意到视线焦点，边沁抓刀的手动了动，“抢来的。那家伙怪叫了好久，我试了试，能砍得动我，不容易。你有兴趣的话，来玩玩？” 没回答。 “来者是客。” 边沁走至一侧，在位置稍高的甲板边缘坐下，望他，继续说道，“我特意来陪陪你。外面这状况，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阿瑟既然回来了，那增加的战力可不止她一人。 随行的两千，加上原在这里的，足以以不算悬殊的数量、高一阶的实力随便碾压来袭者。 诺亚和阿蜜联手，足以覆盖全战场的各类大型武器即时操控，使失控式自我袭击的几率大幅度降低。 能量场的作用力在战线拉得无比宽广的星域，所能发挥的作用低微得可忽略不计。 基于此，之前跟阿瑟说的翻个双倍时间也没问题是真的。 要不是对方不在乎体能伤势减员损耗，而己方必须考虑这些的话，几乎没有会落入下风的可能性。 “看来，有人回来了。”零终于回应，“她在里面？” 这半个小时，也彻底摸清了在场形势。 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使得在阴暗城时便已有过一次会面的每一人都清楚刻在印象里。 “在。” 边沁回答得毫不掩饰，“就算你知道隐藏的进入通道在哪里也进不去，你得先解决掉我们。” “而你，办不到。” 气氛有种对抗的凝结。 零的确知道隐藏入口在哪里。自从确认安瑟的同族身份，他就知道最大的问题将会出现在哪里，这也让他改变了部分计划出现在这里，但如意料中的，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 “我来这，不只为了进去。” 零看着对面人说，“从今天开始，她最大的敌人将不是我们。” 边沁正欲回，阿蜜数道通知接连传入。 “经对战分析，场中超半数确认是分身。” “让城和海城同时遭遇袭击，死伤未明。” “流传视频在战时无法控制扩散。” “球球传讯延长预估时间。” 边沁听着忍不住抚额，同时打开附加文件，七八分钟后关掉，重新抬起头，回复刚才中断的回答，“没事，我的女人我会保护。” 看那不显意外的表情，在等待回应的零冷淡说，“你一早就知道了。” “按你的意思，似乎觉得我在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后会立刻冲进封闭的茧内，停止她的一切行动，从而间接达成你的目的？你是不是......” 边沁说到这，放缓地一字一句，“太天真了。” 零眸底转冷。 “你不会，别人也会。” 后头有道声音传来，赛尤拉从舱内走出，“这里不止你。” “如果你想当回星盟的小公主”，边沁看她数秒，说，“建议你掉头倚靠你的姐妹比较可靠。” “呵。你是在讽刺我吗。” “罢了。”边沁站起来，摆摆手，“谢谢提醒，走了。” 话落转身，走了两步后又停住，数秒方回头，“能令一个原本下定决心的人改变主意，重新进行取舍，赛尤拉，你肯定是影响她的人之一。阿瑟在试图创造一个能够让你光明正大回来的环境。”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不是讽刺。” 黑洞、故乡等是阿瑟解释的理由，但这理由，她应该早在发现自己来自哪里时就知道了，所以，是原因但不是真正改变主意的导火索。 这前后不到两年的时间，在杀戮中死去的人近百亿，所以，重新选择立场也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原谅。 这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定。否则，边沁认为，以阿瑟的性格，可能更愿意同它们一起被卷入黑洞，寻找她话里的发源地。 边沁丢下这些话，才真正离开。现在，在关于身份的问题传开后，他与其留在这里与对方干耗着，不如守着城内进出口。赛尤拉有句话没说错，就是自己不会去干扰，但别人会。 在阿瑟未取得彻底控场的实力前，她最大的敌人就是曾经的自己人。 好半晌。 赛尤拉方从前方空荡荡的位置低下头。 “动摇了？” 平静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 她摇头，回头笑，“我刚对比确认了一件事，就是，我看男人的眼光的确不太行。” ...... “有事？” 利娅站在通往广场的其中一个关闭的出入口前，望向三个走近的人，“前面有重要会议，已经下过通知了。” “大人。” 面面相觑下，有人开口，“你没看那个监控录影吗。指挥官她，如之前听到的流言一样，确实被俘虏了，现在回来的这个可能......” “够了。” 利娅寒着一张脸，粗暴打断，“你们作为核心成员，难道不知道敌方能力？让你看的是真的？叛了能传得沸沸扬扬？知道什么是内乱吗？你们知道的指挥部难道不知道，需要你们去怀疑？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去！” “但是......” 有人还要说话，却被同伴扯了袖子，“走。” 利娅冷脸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怎么可能假的啊。整个交易、盘问过程详详细细，里面又不只指挥官一个，还有同去的其他人。况且，录影里她不也是自杀了两回，最后被杀的那次可是......” “好了，我知道。但大人反问的也有道理，我们再联系外面看看。” “不是，通信系统怎么瘫痪了。” “我的也没反应。” ..... “你开什么玩笑？” 坦堤看着匆匆赶回的人，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谁会闯？” 边沁懒得解释，直接挥手让所有护卫退至两侧，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回廊地面。因为要迎敌，除了后勤部，所有人现在都在茧外，而要进去，需要通过冗长的检测通道，再进行两道传送。 这里正对后方位置，平滑的金属墙，就是唯一能开启的检测通道入口处。 周围相对平静。所有袭击都被拦截在了重重防护网外。透过防护网，可看到外面一面倒的战斗。 酣畅淋漓。 第四一七章 战(34)温暖 “喂，你......” 坦堤话刚起，蓦地转头望向前面空间。 打着打着怎么都返回了。 “是真的？”声音比身影更先到达。 “什么真的。”边沁提刀站起，“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还想问这一天的，你都哪去了。” 艾丽茜看向他身后，“别跟我装傻，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没人第一时间告诉你。录影的前半部分我们早就知道是真的，但后半部分是什么。” “让开！”她冷声说。 边沁身形不动，只是手上转了转冷寒刀身。 “别怪我不提醒。”他说，“检测通道改了指令。” “从现在起整个城内处于全封闭状态，除非里面有人出来，否则强闯会触发警报，启动自爆。” 话是真的。刚刚诺亚和阿蜜已经先行一步从内部成功黑进了防卫系统，强行更改成了最高级别安全指令。 “当然，以金属茧强度最高只防五阶，防不过你们，你们大可强行破坏进去，再秒掉系统。但注意的是”，边沁扫一圈所有人，“你们得考虑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人家正等着你们这么干，等着你们亲手放人出来。” 艾丽茜紧紧地盯着他。 因战力应付有余，顶阶的核心成员在得之消息后，差不多时间先后地从战场抽身赶回，是以停着等候的这一圈人基本将对话听进了耳里。 原先值守成员脸上也不由露出相似异色。 现在是在干什么？ 这种手段，不恰恰证明里面发生的事不妥吗。 “你疯了？”艾丽茜怒极而笑。 失忆、封闭，自是为了洗脑，让所有俘虏认同自己的新身份，转换立场。她也没怀疑恰好赶回来的安瑟不会这么干。 只是，前提得她是自己人。 而不是整一出下来，可能全部都被利用作了棋子。 “不。我恰好很清醒。别忘记计划到现在的失败，你们想到怎么彻底解决这些家伙了？” 边沁沉着地问，“还是非得无力回天时再打算同归于尽？” “难道失败的原因不就是别有用心的结果？” “我只问现在怎么解决！没有就别添乱。一个人换了身份，但不是换了记忆思想，不会转头就变得邪恶，变得残暴嗜血！” 边沁指着外面，“这就是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以敌克敌！” “所以，她现在在里面不是按原计划将它们洗脑成人，而是再次告诉它们自己是谁？顺便成为新的神上？” 连贯整出事件，思考为什么是现在这当口身份被爆、对方突然变得着急救援的态度转变，不难推出结论。 争权夺位。 好一出争权夺位。 艾丽茜冷冷地看他，继续道，“你现在的行为犯了反人族罪。不需要决议，现在就能执行处理。” “有人有意见吗。” 周围一片沉默，没人先行动手。 边沁扫过所有人，“无论打不打破这个茧，共存到现在已经是无法扭转的事实。你们是选择外面正在对敌的，还是选择里面一直在为你们战斗的，取决于你们。我依旧那句，身份不是唯一的判断标准。” 三四秒。 “我们会选择。所以首领，抱歉了，暂时需要你委屈一下。” 选择哪边没有考虑的余地，但是，筹码可以有。 边沁闻言大笑，立起的刀身泛着寒光，“好！来吧！” 在突然掀起的一片空间涟漪，和相继转瞬消失的人影里，艾丽茜望向坦堤，“你一直护着的丫头呢？” “你猜？” 坦堤平静地反问。 内心却在骂娘，边沁我去你妈的！ ...... “我说过，我们不会死。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安瑟无视近在咫尺的带着无比惊恐的脸，只是坚定地带动黑刃旋转，慢动作以不同角度投在八幅大型投影上，拉紧所有人神经线。 许久。 直到完好无缺人影重新出现，凝滞空气似乎才开始流动。 安瑟本不想再示范，但奈何川田试了一回，所有人仍迟迟怔愣着。她又不能兀自强来，否则一旦场面失控，谁也挽回不了。 “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们都是一样的。” 安瑟说着，停在一人前面，温和地继续道，“可以相信我吗？”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漂亮瞳孔，里面仿佛带着柔和浅浅碎光，映得整张脸像暖阳一样温煦和暖，如透进暗淡生命的一束光，一时间便呆呆地点了下头，“好。” 安瑟再前一步，轻轻抱上去，“谢谢。” 咔的清晰的颈骨断裂声响在耳边。 所有人看着，直到肉眼捕捉不到的瞬间没了声息的身体被慢慢放下。 “接受庞大的记忆讯息需要一段时间”，她的眼神仿佛扫过每一人，“你们可以等待他回来，或者，可以不用犹豫。” 话落便没再开口，只是静站着，如在陪同着沉稳地等待。 半晌。 有声音弱弱传来，“你可以帮助我吗。” 安瑟望过去，是一个有着年轻脸庞的女子。视线对上，她继续道，“我不敢，但我想知道我是谁，我害怕刚醒来时见到的外面世界，我......谢谢你们收留了我。但你可以像抱他一样”，她手指指过去，“抱抱我，然后动手快一点吗。” “这样，感觉就不会疼了。” 安瑟闻言，无声朝她走去。 然后张开手臂、抱上，轻柔说，“好。” 温暖气息从对面传来，女子闭上眼，身体略有微微的颤抖，然后......安瑟轻轻将她放下。 “我......” 不约而同的数道声音突然响起再突然顿住。 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不敢”，安瑟视线扫过，温和说，“不如抱抱身边的人？” 这...... “你们每一位本身的能力都很强，只要”，安瑟脸上露出一丝轻浅笑意，“闭上眼，轻轻用一点力。” 十来分钟后。 安瑟回到中央位置坐下，单手撑脸沉思等待。 “神棍。” 球球突然透过通信器蹦出一词。 吐槽啊，可少见。安瑟笑，以自言自语声量说，“受什么刺激了？” “毛骨悚然。” 球球继续言简意赅地评价。 情绪是很容易受感染的，只要有人开了个头，就如推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现在的整个广场，如同举行着某种邪异仪式。 忐忑、紧张、期待、恐惧，和虔诚。 “他们没受过现实世界的洗礼，心思纯净得如同初生”，安瑟看向外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没有脑子，没有想法，别人给点温暖，就当真了。” 球球不吭声了。 安瑟稍微有点走神。 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过了。只要顺利接受了记忆，就和自己有了切不断的羁绊。尽管也带有其他人的生活，但是唯有她的，会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像在众多陌生人中，会下意识地、特别认真地留意你有好感的那个。 她看似不偏不倚地站在客观角度，让他们以多种角色去代入人生，但实质，是在最大限度地刻下深刻烙印的同时，不想他们复制自己。 所以才是群像记忆。 他们会清楚自己谁也不是，但脑里一切又会真实地影响着以后生活的每一方面。 第四一八章 战(35)闹 嘀嗒的流逝里。 有人在出现，有人在倒下。慢慢地，越来越多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中央，或放大的投影上。 其实以五阶进化的感知力，就算没有投影，在最偏远的角落也能看得清场中人扬起的每根发丝。但充斥空间的投影，加深了全方位压迫，就像人在跟前一样，无法忽略。 完成任务的川田出现在安瑟面前。 安瑟朝他看去。 对上一副欲言又止表情，“嗯？可以说话，没关系。” 川田看她露出的微笑，喉头动了动干涩出声，“我看到了在外面死去的自己。和你们身穿的不一样。” 安瑟一瞬明白他意思。 记忆联网是双向的，因此接触同时也能看到别人记忆。他大概从别人那里看到了收编前的外面不同地方死去的人，由同样模样猜出是死过一次的自己。自有自我意识后，差异性表达已率先体现在容貌表达上。 看着自己，大体突然察觉到什么又不敢深想。 基地成员都是身穿印有联盟标志的统一服装的，包括死在战场那些。活死人之所以有选择性地攻击，就因熏过的战服携带某种特殊气味。 由标志性战服辨别敌我双方。 安瑟抬眸与他对视了十来秒，似在思考。 川田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在加速，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强烈不安，在侵扰着神经。 “我说过，我无法告诉你你是谁。”安瑟终于开口，“因为，你本来就不是我的战友。” 不是战友，就是敌人。 不止川田一瞬忘记呼吸，整个现场似突然失帧，卡在了画面上。 安瑟没压低声音，几乎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所有听众又听力惊人，两句对话自然而然地穿透耳膜，震响脑海。 “我不会说慌。” 安瑟的目光离开川田，环扫场中，“等你们从这里出去，会遇见在外面的曾经同伴，会得知所有事情。” 不是战友......出去......同伴...... 简单的话语反复萦绕着，“你”，川田先回应，“让我们离开？” “嗯。” 他听着依旧温和的说话，漂亮的瞳孔仍带着浅浅碎光，“你们可以随时离开。在我打算告诉你们真实身份时，就没法将你们永远囚禁在这里。” “战场上失利导致了你们失忆的结果，但是比起从前，我希望你们能更喜欢现在的自己，我希望......” 她顿了下，脸上露出一丝清浅笑意，“你们能更喜欢我。” 所有人怔愣地望着场中，望着投影里放大的人影。 “eva，通知诺亚，开启全部进出通道放他们离开。” 直白的意思谁都能听懂，但良久的，没人能动。困惑、迷惘夹杂着莫名恐惧，都呈现在一张张脸庞上。 直到那人蓦地消失，只最后一句落在空气里。 “去吧。” ...... 边沁止住倒退的身体，落在离得最近的一艘战舰上，粉碎的内脏随着大口血被呛出，一阵眩晕闪过，单手持着的黑刀一把插进地下甲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就一秒，紧追不舍的数人已重新出现在周围。 肉眼可见的骨肉，那濒临极限的没法跟上速度的自愈力，使他们停止了继续动手。 “首领，我们只是请你配合一下。”有人开口，虽是同阶，但面对人时仍不由自主地保持习惯下来的尊敬语气，“再相信一个外族，也得保留自保手段。” 边沁没说话，只尽力地调整身体状态。 等他疯了可能就会相信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配合一下的意思是永远失去自我意识还差不多。 他太了解这些人了。 要不是思量着没人在外面吸引注意力，会让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全心全意地围在外面研究怎么进入全封闭的茧内，他可能已经像把丫头赶进去一样，让自己人全躲进去。 见似乎没有松动的放弃抵抗的迹象，围着的人再次迫近。 边沁凛厉眸光一闪，贴在刀柄手指刚动，一道身影随着突然亮起的光芒，挡在他前面。 数道利刃隐在光芒下直直朝每人脸孔飞去。 突发意外使他们下意识侧头躲掉，待再正面看去，短短毫秒间，眼前人已随着消失的光芒而消失。 这是？ 普通传送没有那么快速度，只能是唯一的智能球，那么......数人互看一眼，脸色一变，便朝金属茧方向急速掠去。 没等到达目的地，他们已远远瞧见了外面忽然增多的、密集的数万道身影。 这些人穿着标有联盟标志的防护服，似呆滞地，对周围人没有抵抗力般，谁都可以靠近，可以袭击，可以对话。 整个区域，瞬时闹哄哄一片，一时分不清敌我。 指挥官她，失败了？不在预想里的场景映入眼帘，这一想法便瞬时钻入脑海，一颗心也跟着狠狠颤抖。 二选一的选择里，他们当然希望指挥官这边能取得敌方势力领导权，至少最后在她那儿还有可以谈判的余地，好歹缓解一下迫切形势。 而现在是怎么回事？ 谁来告诉他们这一群一脸懵逼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身体底子太好，他们想两眼一黑晕过去算了。 传送传送再传送。 安瑟半揽着重伤男人，气狠狠地吼，“我让你别受伤别受伤，你给老娘发什么神经病，不会逃是不是！腿断了是不是！” 边沁闭上眼，只是笑。 最后见她气狠了，才用浅弱气息慢慢地回，“你不是让我等你出来。” “......” 安瑟一噎，再一怒，“边沁！给老娘正经点！” 笑笑笑，笑个屁。 “我是，伤者。”边沁低低地、虚弱地回，“温、柔、点啊。” “我想一巴掌把你拍出去。” 安瑟说着，却在最后跨入舱室时，将他扶入医疗舱，扭头就对外面喊，“弗格！”她不是早通知了，人呢。 刚喊完，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路进来，瞥一眼躺着的称得上形容可怖的人，“死不了，急什么。” 安瑟再噎。 这断手断脚浑身血肉松松垮垮的人，她急不是正常？她看着就疼了好吗。你们全一脸无事似的是什么非人类。 “出去啊。还要不要我来？”弗格继续闲闲说。 “......” 见人消失，边沁方闭上眼，脸上笑意瞬地消失。 “喂，轻些。痛。” 第四一九章 战(36)神 川田走了出去。 然后透过防护网看到外面正在进行的战斗，有火光在某处点亮再熄灭。 他有些迟疑。他不确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应该站在哪一边。他曾经的同伴，还是......那双带着碎光的瞳孔一直在脑海里回闪，伴随着温和声音，“我希望你们能更喜欢我。” 如果去找曾经同伴，那以后，就是敌人了吗。 怎么，会是这样。 也许站了十来秒，他感觉到了越来越多的陌生人出现在了周围，那投来的众多眼神，警惕、紧张，惊讶、愤怒、绝望？ 川田想着怎么形容这种复杂情绪时，便见阻隔的重重防护网消失了，一道、两道、三道......统统没了踪影。 然后，一切突然变得混乱。 无论是跟他们穿着相似衣服的、还是应该是曾经同伴的那些人，都突然冲了过来。都想杀死他们，或都突现出现在某个人前面发问，“你是谁？” “我，川田。” 川田同样对着突然出现在眼前发问的人回答。他的喉头有些紧，说出来的话有些干巴，他想或许是因为紧张。 眼前人，没有穿着相似的防护服，自己现在身上穿着的这种。 曾经的同伴，那他认得自己吧？ 第一次有可以抓住的过去来到了眼前。脑海里的声音不期然响起，“等你们从这里出去，会遇见在外面的曾经同伴，会得知所有事情。” 得知所有事情。 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发问，嘴巴打算再次张开时，便突然触着了一双冰冷的、如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危险的感觉疯狂地涌上后背，而身体本能快于意识的，他侧了侧身。最终没有经验的应对完全落于下风，仅数招后，他重重地砸在舰壁上，喉咙、心口、脑袋分别被数根尖锐的金属条贯穿。 没有解释，他看到转身的背影，出现在最近的另一人面前。 这最后一眼后，川田闭上了眼睛。 无数乍现的线条波形频率，层层叠叠的光感轮廓世界里，他撞入了另一份思想世界，同时庞大的记忆体也一瞬涌入了自己体内。 铺满视界的迷朦血色，无数人影在疯狂晃动。 刺耳的此起彼伏，凋亡败谢的生命，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在不断生死中构织着一副副新鲜躯体。 他看到了一群生命的觉醒与成长，在那永远迷朦的血色中。学会说话、走路、战斗技巧，模拟正常人的生活，隐在或荒凉或繁华的世界里。 杀戮、筑构、进化。一条条命令落下，再被一一执行，嗜恋着极致的一切。 他也看到了那道深刻身影，在每一次对抗与受伤中流露出充满杀意眼神，或肆意笑容，与记忆里给予的温柔截然不同。 最后他几乎是踉跄地逃离了原本世界。 铺天盖地的回忆消失，川田后退两步，瞳孔里映出显现的太空战场。杀与被杀，爆炸与火光，混杂在一起，恍若有种似曾相识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双方都在问你是谁，都在对他们痛下杀手了。 确认身份、传递信息、敌对关系，总有其中一个是原因。前一刻川田还在渴望知道曾经的自己，这一刻他宁愿永远也不知道。 重回曾经生活？不可能的，那不是生活，是此刻稍微回想起一点就迫切想逃离的无尽噩梦。 接受人的身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不可能的，所有人只会想杀了自己，如同现在上演的。 思考的川田隐在阴影里，茫然四顾。 然后，一道背影远远地闯进眼瞳。 “看来你们都在找我？” 安瑟站在战舰上方，收回旁观全场的视线，扫向差不多同一时刻在周围出现的数十道身影。 艾丽茜望了眼紧随后出现的零，再落到安瑟身上，眼眸微眯。 气氛有数秒诡异寂然，与周遭划分出了如冰火两重天般的分界线。 安瑟寻思现身时间不过五六秒便被寻来了，且单看阵势，自己孤身一人的也未免有落下风的单薄感。 但动手......大概是不会的。故而颇是气定神闲。 从金属茧内出来时，她先顺手将里面的自己人统统打包到了远远在外的某架隐形舰上，才去找的边沁，然后又一刻不停地回到了这里。 亏得球球，省了不少功夫。 不断有外围发现情况的人抽身前来，慢慢地，身影渐多。 艾丽茜在那些全部不在状态的家伙从茧内出来时，就在寻找安瑟，弄明白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零也现身时，便保持了观望态度。 轻重缓急，一致对外。 “你隐藏得很好。”零终于开口，“这一局，是我输了。” 在第一个受困的人走出来时，他便得知了里面一切，包括记忆。他对别人用过相似手段，自然比其他不明所以的旁观者更提前看得明白结果。 安瑟有些意外他堪称磊落的态度，所以也自然而然地回答，“将计就计也得了解对方是谁。” “我唯一忽略的，就是你是谁。” 零说着，看了艾丽茜一眼，再转回她身上，“这闹一场的最终结果，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他们现在对你，再无威胁。” 在场人没领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安瑟已偏头看了看战场，“进阶了？” 青城封闭前已死了不少人，到现在让城、海城同时遇袭，两批力量一结合，大概是顺利达成目的了。 零没说是或不是，周围半圈人已少有地霎地白了脸色，全部目光瞬间投向远处，便看到了正在发生的惊悚的赴死场面。 再度回归的人显然实力大涨。 六阶，十万之众，联合起来稳稳站在宇宙巅峰的力量。 而安瑟看第二眼时脸色已变冷了，“带着你的人，给我滚。”现在掉了个转的形势显然对联盟方最不利。 零对她的恶语没有任何反应，只回道，“再见。” 没人阻止，也明知阻止不了。 所有人看着万人抛下尸体，瞬间撤离了整个战场。 安瑟一直冷眼旁观着，直到耳边传来艾丽茜辨不清意味的声音，“你是真的相信他们，还是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你不了解我。” 安瑟回，“所以别问这些。你只需知道从今天起，你们只能依靠我。我晚些有空了会给你们下通知。” 她说完，便往人数最密集的中央区域缓步走去。 一步一步，凝聚着近二十万人投去的目光。 在场的除了全联盟参战的高阶进化者，还有没跟随零离开的那八万人。他们无差别地接到了命令，但自感受到所熟知的人影重新出现后，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跟随，原本的迷惘渐渐被其它神色所取代，没人离开。 “谢谢你们。” 安瑟的声音透过通讯器，沉稳地传至每人耳边，“我说过，作为引路人，我会负责带领你们找到新的人生。所以......” “你们愿意追随我吗？” 一瞬仿佛时空停止。 接着，一道道身影慢慢地，如回忆里所看到的那样，原地单膝跪下。 “神上。” 第四二零章 宣布 整齐划一的姿势使在场其余再波澜不惊的心也出现了几分震动。 拥有这批力量是什么概念？纵然面临生死危机，全星际能聚集起来的六阶以上高阶进化者不过万人，且大多数是基于解决个人安全问题联手的，与星盟或任何一帝国没有绝对的服从关系。 眼下...... 最终双方拼死拼活下来，这就是结果了吗，没有彻底的胜利方？ 以后，未来会如何。 他们望着那个曾经的同族指挥官、如今的异族领袖，那个从今天起，或许成为全星际拥有绝对最强武力、绝对话语权的女子，一时不知该作如何打算。 全场极静。 唯有损坏的机械不时地闪过零星火花。 安瑟看着所有人，“我宣布。” “从今起，我们将作为永恒一族，归入人族序列，种族能力为‘涅槃’。我们将为修正过去所有错误而投身于建立新的宇宙秩序，扫除一切罪恶。将作为守护者，永远保持公正、中立。” “现在，请站起来，走到任意一个联盟成员前面告诉他你是谁，拥抱他五秒钟，然后回到青城内参与重建。” 永恒一族？ 归入人族？ 种族能力“涅盘”？ 围观的联盟成员正有些惊愕地拆解着第一句的意思，然后在冷不丁听到涉及自己的命令时呆愣了一下。 什么？ 就眨了眨眼的瞬间，那些单膝跪地的身影已站了起来，眼神往外看的同时朝他们走去。 离得近的人，尚没来得及思考应该做什么反应，便听到报上的名字，再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五秒。 别怀疑这五秒，耳边可听到了1、2、3、4、5的报数，不知是报给自己听还是报给他的。 然后，更多看到、并反应过来的联盟成员一边避了开去，一边念叨着，“草。” “开什么玩笑，老子要谁抱。” “喂，别追来。” ......现场顿时一片闹哄哄的混乱。 安瑟下完命令便原地看着，脸上渐深笑意缓缓蔓延至眼底，直到艾丽茜重新出现至前面。 “永恒族？”她说，“你可真敢想。” “星际里有特殊能力的人族族群多了去，为何不可。”安瑟很自然地回，“别跟我说你有意见。我现在就不爱听意见。” “你！” “嘘！” 安瑟伸出食指作了一个噤声姿势，“首领大人，别说话，别惹我生气。” 说完也不看眼前人脸色如何，“球球，我们回去。” ...... “怎么还没出来。” 舱室外，安瑟嘀咕着，“我都出去一圈又回来了。” “那仅四十分钟。” 诺亚的声音从通讯器传入，带着鄙夷，“你急着跑回来干什么。他又死不了。” “......不是。”安瑟有些囧，“我这不是没事干了。” “看戏不比在走廊徘徊好。” “如何了？” 一听诺亚如此说话，就知道这货一定在观察外面情况，现在所在隐形舰正朝青城方向回去，正常约半个小时航程。 危险解除了，他们也就不必躲了。 “你追我赶？真执着。”诺亚津津有味地评价，“非得追着一个人不放，为此死去活来的，像极了爱情的样子。” 安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货没事学别人做什么比喻。 “有人想去抱七阶的大佬们？”这实力还得追得死去活来的，也就寥寥那几十个顶阶了。 “可不是，老实巴交，没眼色。” 诺亚说到这，忽然顿了一下，“诶，不行，我得教教他们。” 嗯？ 安瑟觉得有种不妙，“你想干什么？” “教他们团结啊，一个人追得追到什么时候才能抱上。”诺亚边说边黑进那边通信，“去一群就不同了。” “......” 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诶，不是，会不会起反效果。安瑟连忙提醒，“悠着点，我是想让他们主动打破关系僵局，不是得罪人。” “得罪什么东东。到最后不就是只求个抱抱。”诺亚笑得邪恶，“说不定最后会被非你不可的精神感动了呢。” 我怎么听着有点寒瘆。 安瑟正寻思着，舱门轻咔一声缓缓打开。 她转过头，看到弗格走了出来。 弗格看她在外面有点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准备离开。倒是安瑟上前，伸出手笑眯眯地如从前般抱上去，“谢谢了啊。” “谢什么，我又不是救你。”弗格没啥表情地淡声回，却也抬起了手。 “不是这个。” 安瑟放开，看着他笑得甚是得意，“我刚刚可是成了这地头说话最响亮的人。你不知道我瞅着别人臭脸说别惹我生气时心里有多高兴，哼哼。” 弗格唇角微扬。 “诺亚，或者阿蜜那里应该存有录影，你快去看看。”安瑟继续说，“别错过我的光辉时刻。” 好意思这么自我推销吗。 弗格转身，摆手，“没兴趣。” “别，那场面可见证着你的辛苦劳动成果呢。”安瑟冲他背影扬声，“一定要看呀。要不等我回头再陪你看。” “......” 直到身影消失，安瑟才踏入舱室。 淡淡的消毒味儿，里面的人闭着眼睛似在沉睡。 安瑟看了十来秒，然后挨着侧边，伸手握上露在外面的手掌，头靠近胸膛。有平缓的心跳声传来。 然后，腰间一紧，人便贴了上去。 “喂。”她脸埋在颈窝上，语气无奈，“老实点。” “我没事。”边沁手臂环绕腰间，“你刚刚在外面干什么。” “嗯这个啊，调戏美男？”安瑟带笑回，大门敞开着，醒着都该听得到，“改天我也亲自陪你看。” “......”边沁有些气笑，“我可以自己看。” “真的？” 回应的是身体再度转换的位置，眨眼的瞬间，整个人已从腾空转到了他原来躺着的位置，上面有压迫气息传来。 安瑟瞄了眼，摸上差不多没了伤痕痕迹的胸膛。 “真没事了啊。” “别怀疑我的自愈能力。” 边沁声线暗哑地回，低下头去，同时手指滑过温热皮肤，“我们继续上次未完成的事情。” “哪......正事......” “不急。” 第四二一章 执行 包裹青城的金属茧已打开，露出里面几乎已全部损毁的地表建筑，和大批尚未处理的尸体。 “尽快登记收殓，联盟外的就地处理。” 从安全区出来的建设部负责人头疼地督促后勤处那些家伙，再想起什么似的问，“我收到上面通知，说调了八万人过来参与重建，人呢，我不是让到这里集合？” 作为安全基地，真正重要部分在内部核心和一切相关运转系统里，虽重建地表结构不难，但就是麻烦。 这个...... 副官手指上方，“估计仍在太空城外。” “嗯？”负责人眉头紧皱。 “那个奇葩命令还没执行完。” ...... 草。都追了一个小时了，有完没完。丁玄气得心口要爆炸一般，难受至极。身体机能在经历青城那一场持久战后，本就没完全恢复。 身上伤上加伤，体力在极速消耗。 偏又无可奈何。 他抬头看着周围再次围拢的身影，心里憋屈至极。 川田有些不解地对上投来的眼神，仇恨、抗拒、委屈？他想着，见其没有再次动手的动作，遂边走近，边报上名字，“我叫川田。” “停！滚开！” 丁玄冷声开口，“别用你那肮脏的身体碰我。” 川田停下了脚步，眼底闪过极浅的暗淡，然后说，“这是神上的命令。” “命令命令，又是命令。就当你们已完成了行不行，赶紧滚远点，别在这里恶心人。”丁玄的话冷硬且嘲讽，“别以为冠了个名字，就真的把自己当人了，也别以为就这样就能得到原谅。” 他伸手指向青城方向，“你回去看看那里！看看那里死了我们多少人！再去了解你们以前杀了多少人！凭什么装作现在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由说变吼，“失忆就他妈行了啊？！给我滚！远点！” 周围数人互望一眼，再集中到川田身上。这是他选定的任务目标。 “这是神上的命令。”川田再次说着，然后截住对方又将出口的嘲弄，继续说，“但也是我们想做的。” “对不起。”他弯下腰，道歉出声。 周围同伴也跟着弯下了腰。 “神上说会带领我们找到新的人生，说希望我们更喜欢她。而她的拥抱，很温暖，像她眼睛里的光芒。” 川田说，“我们很喜欢，觉得给别人的拥抱都应该是温暖的。如果让你感觉痛苦，对不起。” 丁玄被一席话弄得一瞬失神。 与以前的战斗对比反差太强烈了。这，是同一批吗。 而这一瞬，身体已被结实抱上。 “虽然感觉对不起，但神上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草。” 丁玄望着周围已消失的人影，久久地蹦出一句。 远处。 “对，就这样！”诺亚高昂的声音透过通信器传出，“要真城地去部析表白自己的心意，同时坚定不移地执行神上的命令！” 川田回应，“明白。” “来来来，没事儿了继续去帮忙，那边，位置112，23......” 让城。 安瑟来到这里已是敌方撤退的两个小时后，最高安全警报已解除。大街上，断壁残垣，偶尔有哭声传来。 与青城不一样，让城是后来受到突袭的，且是针对某个重要位置的特定人员所进行的特定攻击，是以，留在让城大部分居民没有统一进行安全转移。 有些因此受到预料范围外的波及。 头上无人机繁忙地满天飞，搭载着各种指令任务。 “小心。” 安瑟视线掠过某栋摇摇欲坠建筑时，下意识地过去拉了把独自站在下面危险位置的、似乎在发愣、看去年纪不大的小少年。 “谢......” 受惊小少年回神，抬头刚说出一字，整张脸便猛地煞白，身体颤抖着不断后退，直到脚后跟磕着碎块被绊倒。 安瑟眉头皱了下再恢复，与之四目相对。 本打算原地等候的边沁，两步走近，“走吧。等会会有人过来处理。” “嗯。” 两人走了约三、四米远，后面传来颤音的、却仿佛鼓足了勇气劲儿的叫喊，“恶魔！叛徒！你应该去死！” 安瑟顿住脚步。 然后掌心一空，身侧已没了身影。 “啊！” 小少年只觉一阵剧痛传来，低下头，待右上胸涌出的鲜血直直映入眼帘后痛叫出声，再惊恐地看向不知何时半蹲在前面的人，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痛吗？” 落入耳边的问话像寒夜里的过堂风。 “痛就别忘记。” 边沁看他一副吓得完全说不出话的模样，“弱小不是罪，无知也不是罪，但一边弱小无知还要一边叫嚣着别人去死，那就不行了，知道吗。” 小少年在满眼的无限恐惧里看他慢慢站起，转身，朝不远处人影走去。 直到有道急急的熟悉叫唤响在耳边，才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安瑟等他回来后挽上胳膊，“联盟参战的人知道我身份便罢了，怎么这么短时间一个小鬼好像也知道了。” “不是瞒，是忘了提。” 边沁简单回，“你在茧内那段时间，有段视频传上了星网，被过度敏感的民众传得有些快。” 话一出，安瑟便能联想其中大概了。 “上镜吗？不会很丑吧。” 这是重点吗。边沁无奈地笑，顺势低头往她额头亲去，“漂亮。在我眼里你一直最好看。” “......认真点。” “我很认真。”边沁笑着重申完，继续道，“其实只要不是忽略一切只在乎身份，再稍微动点脑子思考前因后果，就不会对你有那么大敌意。”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群星区。 查普曼一人站在前面，似在等人。 安瑟微眯了下眼，直到走到跟前，听得，“会议前，我有句话问你。” 查普曼没等她同意与否，径直道，“听说之前那个魔方还在你手上，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想？”安瑟没答，只反问。涉及魔方的，无疑是有关赛尤拉的问题。 查普曼与她对视，好一会没应。 “不说话我上去了。”安瑟说着便要抬腿。 “给我。”查普曼回想起不久前见到的人，跟上一回在葬礼林外见到的作对比，“我想重新跟她谈谈。” “然后呢？” 第四二二章 意见 “你接受哪一个？”安瑟问，“你知道，她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查普曼再度沉默了一会。 然后出声，“外面的不是。” “所以等你终于想明白了，可以接受了，就当作后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放弃在外面一直好好活着的？”安瑟说，“很好的选择。” 她嘴里说着很好，神色却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与之前草率的断论有何分别。虽然我也有过同样想法，但真正见到她以后。” 安瑟顿了下，“我在想一个人的转变总有动机的。简单说，她到底想要什么。我想了很久，然后想到了自己。” “我总想杀光在外面跟我一样的他们，一个也不放过，或者说，我根本从心底没认同过自己跟那些见人就杀的东西是同一个族类。我觉得异族，特别是这种会模仿生物成长进化的异族，对人族来说就是一个灭顶之灾，一定得全灭了不可。” “但是，这其中产生了一个悖论，因为我也是其中之一。那为什么，我认定自己不会成为威胁，而他们一定会，是因为我是好人吗，还是只因认同自己是人？” “如果简单的，只因认同自己是人，那全部变得一样认同了，是不是就可以相信他们？” “如果是人还不够，那进一步有机会成为好人呢？” 说到这，安瑟笑了笑，“但想到最后，我发现，结论仍是一样的，只要有机会、不需要代价，我放弃不了之前的想法，就是一个不留。因为在感情的天平上，你们永远占据高位。” “是的，感情，到头来感情的羁绊才是决定性因素。这与是否异族，是否能变成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单纯的，他们对你们造成威胁了。” “想明白了这些，抉择就很容易。单单只为消除威胁，那最低的代价就是下一个赌注，我只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要想办法成为他们的神上，就能以他们为利器达成目的，不用大量前扑后继的牺牲，不用琢磨会不会意外流落故乡，不用不舍得这个世界的你们，甚至可以自己掌控游戏规则。” “赛尤拉的问题也同样基于此。她是一个绝对感情至上的人。交友只看喜好，谈恋爱只为结婚生孩子，没有抱负，没有权、财、生死内的欲望，身份的转换乃至死亡对她都不是打击，感情的背叛才是。” “林内那次，最宠爱她的家人、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今后相伴的丈夫，全部、没有一个人对出现的她有半分犹豫，这种近乎漠视的冷静、理智是她这种局内人没法理解的，这对一个感情至上的人而言，就是信仰的崩塌。” “这种崩塌，瓦解了过去建立的所有信任，伴随的就是无尽的、无法控制的推翻一切的质疑。” “那么，查爷，你说到现在，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查普曼看着有条不紊地铺垫了半天再反问的安瑟，“你说得再多也不确定，因为你不是她。” “可能吧，报复、吸引关注，或得到承认？我都不确定。” 安瑟说着，续道，“但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认为同样经历了信仰崩塌的人，轻易谈谈就会没事，是很容易重新犯错误的。” “她们经历的时间是一样的，甚至，被困在虚无的空间里可能更恐怖。” 最后一句说罢，安瑟径直往前进入群星传送范围，“a101。” ......一直在旁静观的边沁看着转眼消失的身影，抚额，“你还是再思量思量吧。我想阿瑟，大概也没想好怎么处理。” 不然早直接找人面对了。 “走吧。我们原本是掐好时间的。”边沁没等他说话，揽过肩膀带着人往前走，“提前提醒你，你把人惹不高兴了，等会能别说话就别说话。” “......”查普曼闻言终于偏头看他一眼，“你心情很好？” “好啊，为什么不。”边沁拍肩，“我欣赏让你们吃憋的人。我一开始就是这样喜欢她的。” “......” a101。 安瑟出现在门口的那刻，内场一瞬似被消声。 联盟九十八成员国代表、战时指挥部要员，及相关重要部门负责人，近五百人，看向自若地走向高台的女子。 所有人是三十分钟前接到临时会议通知的，没有相关说明解释，通知只附上地点时间，和一句，缺席者撤位。 署名，神上。 就这无端散发寒气的称呼一词，让他们从各地方急忙赶了过来。现移动中的六城已先后到达原定位置，相隔于百万公里处首尾相望。 “eva，还有多少人没到。” “两人。” 听到回复，安瑟便见着了随后出现的分开没到一分钟的人。 好吧，时间应该刚好的。 她靠上椅背，手指轻敲着扶手，细微的嗒嗒声落在异常安静的会场，如某种鼓在心间的韵律。 没人说话，或者说在等她说话。 片刻，缓缓说话声响起，“三件事。” “一，战备状态解除，恢复战前秩序。” “二，除让城，青森海千木五城由我永恒一族永久征用，请各方人员于七十二小时内安排撤离。” “三，以后凡由我发出的命令，麻烦各方无条件照办，效率如现在差不多就好。” “就这些，有意见吗。” 她问着。虽是问话，神色却是毋庸置疑的，视线坦然地掠过下方。 正直、敢于说话且暴躁的人，这儿当然不缺的，当下便有数位怒容也压抑不住的人站了起来。 “危险根本没有解除，外面逃跑的难道就不管了？！” “太空城基地属于联盟、属于全人族共有资产，不是你们的私有物！” “我们要求公平对话，不可能一切要求都无条件答应，谁知道以后会要些什么，这特权不能开。” “对啊，太霸道了。” “这些要求太过份了。” “不是不久前才宣布说会修正过去所有错误，扫除一切罪恶？这不是打着名号犯罪？” “还说会作为守护者，保持公正中立，这什么公正啊，还中立。” “得给个说法吧。” ...... 看着下面渐起的闹哄一团，且渐愈激愤的氛围，安瑟没有说话，保持斜靠椅背姿势，支手侧撑着右脸颊，不明意味地瞧着他们。 反对声渐小。 “说完了？”安瑟终于慢慢地再次开口，“看来往日我让你们感觉太好说话了？以至于你们真的觉得......” 她顿了下，“我现在是在征求意见？” 第四二三章 实力 会场鸦雀无声了数秒。 然后一道平和声响起，“有疑问求个解答而已，不必这样。” 安瑟对上古温投来的视线。这人就这么喜欢打圆场？她唇角微弯，“我要是不解答呢，你们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现场再次一静。那无端散发寒气的称呼忽地无由来地掠过脑海。不过......现在只她一个在吧。 不少人心里正晃过这个念头，便见上面一直闲闲斜靠的安瑟，离开了高台，往这里走来，最后有意停在中间走道右侧. “我正在问你们，不说话了？”语气轻松中带着些许露骨嘲意。 然就在这一刹那，她侧头避开突然而至的拳风，同时脚猛地一踹，在呼啦的相撞中轻侧肩抬手，手掌稳稳地抓住来到眼前的手腕，甚至听到喀嚓骨裂声。 “还来吗？” 安瑟扫视一圈，问。 众人怔，视线胶着在那发白的、惊恐的另一张脸上。 事实上，在这毫秒间安瑟具体是如何击退两人的，许多人并没看清楚，但不妨碍他们知道这被抓着的人是谁。 指挥部副统领啊，起码，六阶。 两人实力怎么可能相差那么远。 不敢去联想却又明晃晃摆在眼前的现实让他们彻底怔在当下。然而，不......怎么可能。 前排，艾丽茜从安瑟身上转开目光，垂下眼眸。 “相信了？”席桑淡淡说着，“这才是她真正倚仗的东西。”贸然出手的两人是自己安排去试探实力的，现在结果很明显。 自抽空详细听了从前线一同回来的成员的汇报，便觉得，那个全部人都不认识的、突然闯入到荒芜星球带滞留人员离开的女子应该是伪装。 需要伪装的人......假装仍在敌方手上被俘虏的人。 大胆推测，再不可能的答案也是真正答案了。 且就算她顺利掌控那八万人，但若没有及时的晋阶，想要靠绝对实力控场还是有难度的，只是不能再重新被困住而已。 晋阶，若不是靠赌的凑巧时机，就是她本就有预备。 如今看来，不止运气好地赌对了，属于底牌的压根没动。 只是，如何做到的？席桑看向角落里懒洋洋坐着看戏的边沁，见他的目光没往其它方向挪过，只得转回头。 见鬼的。 等看够了那一张张尽显惊愕的脸，安瑟才慢慢回走，“你们啊，可得护着我一点，别让我死了，否则......” 她顿住，没继续说下去。 偏那未尽的、饱含深意的半截话让许多人后脊发凉。全员六阶的实力已让所有人无能为力了，要是再晋一阶，能想像吗。 “现在，哪位还有意见？”安瑟重新面向所有人，问。 静，极度的静。 无人再开口抗议。 “很好。记住，以后就这样，别给我来一堆啰啰嗦嗦的麻烦追问，我没空跟你们一一解释。” 安瑟满意地说着，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也别怕，我既然说了让恢复秩序，自然就会维护安全。” “好了，散吧。” 她拍了一下手，“赶紧回去安排人收拾好东西各回各家，七十二小时后还发现逗留在五城的，生死由我。” 五分钟后，安瑟“诶”地望向仅剩下数人的空荡会场，轻叹一声，“真乖。” 果然绝对武力才是硬道理。 而不同位置坐着、留下的寥寥数人，便是老面孔了。安瑟先一反原来的乖张姿态，微带撒娇地抱上手臂唤，“父亲。” 杜兰德望向这个半路捡来女儿，心里滋味有点复杂，当初，是绝对想像不出会发展成现下这般的。 不过如果能彻底掌控这批全新战力，也不是坏事， 他“嗯”了一声，便问，“接下有什么打算？” “找正主，办正事。”安瑟笑，“总不能让余下的不听我话的家伙四处乱窜，随意搞破坏吧，这可是很有损形象的。” 杜兰德颇为意外，“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但不难知道。” 这说法，很自信？杜兰德正寻思着，有话语闻言插了进来，“欸，带我一个。” 奎勒高声说完，再低下嗓子咕囔，“老子得去报仇。” 既然替身的事情被拆穿，安瑟现身后，他自然也不用再继续躲藏。但，总归言之，太憋屈了！非得找些人泄泄火气不可。 安瑟自然不反对地点头。 多一个也是多。 其余人不说话。突然调转的地位、不容置喙的绝对性，让一切问话和商议都变得索然无味，更别提也远远尚未适应这种转变，只是惯有的理性思维在指导着现在的自我行为表现。 在这种变得莫名安静的氛围里，仿佛只是顺便来参观会场的边沁，从里面角落散漫地站起，转眼跨步到安瑟身侧，“走吧，我无聊了。” “......” 安瑟跟着其余目光瞟他一眼。 边沁懒洋洋地搭上肩膀带她往外走，“饿吗，回去我做饭给你吃。” 诶？安瑟忽地想起这里是群星。 “隔壁，你家？” “嗯。” “除了上回的，你还会做什么？” “随便点。” “呀，我想想。” ...... 三天后。 安瑟走在撤得一干二净的海城里。不知是否出于畏惧心理，本来如此匆忙的大撤离应该有看得见的生活痕迹残留，但周围就是肉眼可见的干净整洁，比居住前更甚。 一旁诺亚边走边不时地啧啧两声。 “行了。”安瑟停在某高楼上，俯瞰，“让他们进来吧。” “我以为你真让所有人干活干到重建完成呢。” “意思意思，表达一下诚意行了。”安瑟说着，问，“关系缓和点了？” “想得太美。” “好吧。慢慢来。”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永恒一族的身份已定，五年、十年、二十年......大部分人将不会记得他们与其他种族有本质区别，只是能力逆天些罢了。 缓和关系，也是为了不被排斥，增加所有人的自我身份认同感，毕竟安瑟的目的是让他们作为“守护者”般的存在。 “使用同样方案，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诺亚下了通知后，嘀咕，“你简直是让他们见证自己是如何被洗脑的。” “哪里同样，只是相似。” 安瑟修正这说法，续道，“估计这一启程到最后结束，得以年计。” 没有捷径，就是最笨的方法，寻找、解决，一次一次地。以天罗地网的信息覆盖，以绝对的战力优势，直到余下的再也逃不掉。 第四二四章 灯下黑 两年后。 塔蓝，莫尼古斯。由数百座粉红色石头建筑、曲折的街道布局而成的古旧小城，正倘佯在午后的宁静祥和里。 位于西角街区的步行街，那覆满葱郁行道树的宽大路面两侧，不少人悠闲地围坐着聊天，日光被古建棚顶或石柱半遮半挡，在地面投出长长树影。 如往日并无不同。 至少，在一些人突然发现空中不知何时出现悬空而立的陌生面孔前。 惊愕刚浮出脑海，眼里盛满的日光似乎更强烈了些。 看了眼所有无关人员转瞬被球球传送了出去，安瑟视线落到已交缠一块的残影上，低声自语，“这回你们可走不了的。” 追追逃逃，辗转数十地，到底在折腾谁呢。 无论是追寻能量体还是人形状态，对于拥有双向追踪能力的自己来说，现时找到不难，难的是容易逃脱。突袭目的在于阻止自杀式突围，适当的濒死、致晕不致死是最好的。 基于此，对方数量越多时，其中有逃离的几率越高。现在，慢慢地，随着交手次数越多，交战规模在缩小。 古旧的不堪一击的建筑在恐怖的余波下纷纷塌落，尘烟满天。 从不费一舌的突袭，到战斗的结束，只持续了短短四分钟。四分钟后，安瑟一一扫过失去知觉的八个人，“照旧，看看都知道些什么。” “是。” “还剩六百啊。”安瑟看人被带离，嘀咕着回到舰内，随后返程停靠在移动的海城停泊港上。 闹腾的说话声自大门向两侧自动滑开时，便传到回到住处的安瑟的耳内。 她抬手抚了抚额。 “阿瑟”，佐伊发现人回来后，飞快地奔至眼前，往她空空如也的身后收回视线，“没意外发现？” “暂时没有。” “哦。” 一丝细微的失落从眼底掠过，佐伊熟练地快速恢复了兴奋劲儿，“来玩吗。现在准备去虚影之谷。” 后面数道声音传入。 “什么东东，爷说了不玩那么幼稚的角色。”诺亚忿然。 “不能擅自更改。”阿蜜语调轻柔，“只是代入十一岁的玩家设定，不是幼稚。” 莫小丫赞同，“我喜欢！” 奎勒不耐烦地催促，“还有谁，快点。” 利娅手腕转动，牌一翻，面无表情。 弗格扫过上面舞女的形象，再看看手里矮胖的“考古学家”，眉头轻皱。 佐伊这时已重新奔了回去，“我来！” ...... 安瑟瞟过这些马上进入虚拟游戏世界的人，穿过宽阔大厅，继续往里走。 刚开始时，事实上每个人的参与积极性是很高的，就算不亲自战斗，都在后方忙活着指挥，严肃地等待结果。 然而，数十次后的现在，就是现在这样了。 她推开转角处房间的大门，将热闹隔绝在外。书房一样的空间，陈列柜，档案，投影......长桌后面坐着的人抬起头，冲她伸手，“过来。” 安瑟走过去，径直坐上大腿，“怎样？” “l1042a区有异常能量波动。”边沁左手环过腰间，右手手指放大着显示地图，“诺亚刚完成了异因排除。” “无人星？” 安瑟若有所思地瞅着附近一带行星，“他们一般不去绝对死寂的地方。” 常理来说他们更青睐亲近大自然、科技程度低的古旧城镇。虽然放自己眼里哪个地方都一样。 在没人敢阳奉阴违，也没哪家势力、领主能擅自拒绝己方人员进出自有地盘的情况下，全星际武装力量得到了空前统一的调配，不说踏遍每个角落，在每个能观测到的行星体疯狂投入统一智能监测设备、连入战略系统是肯定的。 “下个目的地不是没定吗。”边沁笑，“随便看看吧。” “好。” 安瑟点头，再想起外面那群闲得发慌的家伙，特别是莫小丫，“什么时候得打发丫头回学院才行。” “你放心？” “呃。” 想了想，安瑟轻叹一声，“也对。等结束再说吧。”无非是等个看似不重要却又重要的结果。 “放松一下。” 边沁退出界面，打开某个全息图标，“他们抽到的角色都是谁，我们去给个惊喜。” 什么惊喜啊，是准备戏弄吧。安瑟笑，“好。” 大约一个小时后。 她是被紧急报告打断的。 耳里是eva永远波澜不惊的语音，“6号俘虏有异状。” 所谓异状，是记忆里出现某位关键人物的行踪。安瑟寻找了两年多，两年多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两个人。 零和赛尤拉。 看着异常眼熟的地名，安瑟有那么一刻的恍惚。是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么？还是受到庇护了？ 灯下黑啊。 希斯帝都星，达斯卡图。 “期限到了。” 凯在距离三步开外的位置停住脚步，看向前面站立着、在画架前低头作画的人。画面上，红彤彤叶子覆盖大片空白，映衬着树干前模糊两道人影。 赛尤拉充耳不闻地继续涂绘，直到完成最后一笔。 十分钟的时间里，唯有偶尔的枝叶落地、簌簌吱鸣声。 “你一向极有耐性。”赛尤拉放下画笔，“放心，该通知的已通知出去了，我会遵守应下的条件，当然，就算不遵守我也奈何不了你了。” 她说着，视线越过他落在周遭物景，“还记得吗，在这里，我们的婚礼，曾经许下的诺言。” 王城内，母树依旧洋洋洒洒地铺落属于它的热烈盛景。 凯避而不答，“反追踪系统已经关闭。你可以离开，也可以留在这里等人来。我说过，即便不躲不逃，也没谁会寻麻烦。” “这就是你轻易答应掩护的原因？随手地化解一场威胁，没有损失，也不会被真正追究。” 凯没回。 赛尤拉复低头看着眼前完成的作品，念起先前盘旋在脑里的一段话，“我，凯·纳尔森。愿你成为我的妻子，我属于你，你属于我，从今日开始，至生命结束。你将是我的至爱，我余生的最重。愿你健康和快乐，愿你坦荡和忠诚，愿所爱无畏。我爱你。” 她念完，唇角微弯，“不会有人来寻麻烦，的确，我一直待在这里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你觉得呢？” 说着视线回到那张几乎不曾动容的脸上，“呵。可是没人这么想，包括你。” 凯对上既熟悉又陌生的似笑非笑的神态，四五秒开口，“我给了尝试机会。你能在这里是种证明。” 第四二五章 所愿 超出意料的回答使赛尤拉下意识地怔了一下。 “当我决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就代表着愿意余生接受这种关系。抱歉之前让你受到伤害，但现在，也只能说，还是请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凯说完转身便欲离开，然走了两三步发现前方突然出现的身影。预算之外的，更早来到的人。 对视。 安瑟提着气劲过来是要揍人的，毕竟自己脾气可不算好，灯下黑什么的简直见鬼了，也就有恃无恐的老熟人会搞这种小动作。 却在余光也将后面闻声看来的人纳入视线后，想想听到的最后对话，只在继续擦身而过时低低地说了句，“混蛋。” 颇有咬牙切齿意味的语气让凯抬了下眉头，“谢谢。” 脚步声渐离渐远。 谢个屁。安瑟站定，看向久寻不着的人，“我们，嗯，有些人一直在找你，你应该早知道。” “这会，我本认为你会先出现在另外不远的地方。”赛尤拉神色复见平静，“不怕逃了？” “有人去了。”安瑟没直接说处理你的问题更重要一点，只是简单回了句，继续道，“我们谈谈？关于以后......” “不用！” 赛尤拉打断，“别跟我说你们没有作好最后决定！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使气氛凝滞了片刻。 “尤拉。” 安瑟重新开口，“可能你认为我现在的举动是出于自责，或愧疚的补偿，但我想说明，不是。我给你重来的机会，只因为在心里，我仍然将你当成重要的好友，由此特殊处理，仅此而已。” “你可以一直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与全世界对立，我理解，但不代表我会赞同甚至无条件地去求和。” 不客气的话让赛尤拉语气更为冷硬，“所以，你没错？” “有没做好的，例如出于谨慎，没有及时给予回应和支持。”安瑟慢慢地回，“但若论绝对的错误，是的，没有。我不亏欠你的，友情跟爱情一样不是交易，不是你对我一分好，我就必须同等地归还一分。但尤拉，除此外，我尽力做了我能够做到的，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行。” 赛尤拉静了数秒，回，“很好。就在刚刚，我在想那句给了尝试机会是什么意思，在看到你出现的刹那突然明白了。以目前形势，对于一个掌权者来说，似乎重新接纳一位能够自称永恒族的妻子是件不错的事情。于情于理，你的确做到了你能够做到的，给了一个最好的重来机会，是我做不到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她续说着，语带厌恶，“知道吗，你越能扭转局面，做得越好，我越难受。我根本不需要理由，不想听任何的道理，你以为我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知道，我甘愿，因为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如现在这样的，一脸平静无事的样子。” “这副样子，就是让我觉得无比恶心，让我想要摧毁。” 话落四下凝滞的静。 安瑟眉头微皱，耳际传入球球平淡的附和，“她是认真的。” 时间没有抚平伤痛，相反因迟迟得不到放不下而加深了内心空洞。 想了想，安瑟没将话题接下去，反是道，“我们作好了决定，但选择权仍在你手上。”说完偏头看向侧右后方。 很快，数道身影映入眼帘。 她来得早，有些人便抛落在了后头。 “我先走了。”安瑟对来人说，再吩咐，“川田，守好这儿。” “是，神上。”川田带着数百人在周遭现身。 赛尤拉没看他们，身体略有冷硬地定在原地，任由甫一出现便蓦地冲过来的人抱住身体。 “呜呜。”佐伊不撒手地边呜咽边说话，“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我跟着找了你好久.......呜......我想你啊......” 诺亚在后面悄悄地翻着白眼。 这丫到底是贯彻了怎么显得情绪崩溃怎么来的指示，还是真的动情了。 莫小莉挨近，耳语，“姐姐去的哪，我为什么不能过去。”这里有种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具体又说不上来。 “还不是你碍手碍脚的还需要人保护。”诺亚批判地回。 “哦。”好吧。 莫小莉点了下头，“那我猜你留在这里是一样的理由。” “......” 诺亚气结地刚要教育，然下一秒突然转过了视线。竟然，动手了？ 鲜血如水般汩汩地从腹腔留出，佐伊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眼神胶着在对面后退再顿住的身形上。 川田在察觉异动的一瞬已将人接过来，“送她回去。” “别。” 佐伊回神，死死地抓紧扶着自己身体的胳膊，不让别人接手，“替我止血。我不走。”她还什么都没开始说。 川田低头望向并不浅的伤口上，正权衡着，诺亚已至跟前，“没事。就按她说的做。” 此时。 四周原松懈的气氛变得骤紧。 赛尤拉无视聚焦在身上的目光，“现在没人能作主了？” “尤拉姐姐”，莫小莉走近，“你想要什么？” 她问这话时，眼里有着不解，但更多的是认真。赛尤拉看着眼前身量基本持平的，褪去稚气、扎着清爽马尾的少女，回答。 “直接些，该动手动手，别给我来感情牌这一套。” “不是。” 莫小莉摇头，“我是问，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嗯......就是，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就给？”虽是反问，表情是不掩盖的否定玩弄式意味。 “会。”莫小莉却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 “那么。”赛尤拉停顿了一下，没去质疑，反倒慢慢地说，“我想要你现在就去死，怎么样？” “不行。” 莫小莉几乎不犹豫，“你还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问你本身想要什么？对你自己，不是对别人。我死了对你未来没影响。唔，不，就算有影响，但其他人因此对你作出惩罚的话，你现在就可以选择这种结果，你是想要死吗？” “你到底自身想要什么。” 莫小莉重复问着。 顿了两三秒，又怕误解地再度补充，“想死是例子，我就是问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无论别人怎么样，你自己活着还是要过日子的对吧？” ......行了吧。 莫小莉说完暗想着，眼神却始终与之直视。 第四二六章 终章 这会儿，简单处理完伤口的佐伊已安静重新走至身侧。 “绕着弯来劝慰？”赛尤拉通透地笑了，“没有，我对自身没有想法，就是想你们死，不能做到就没有谈话的必要。” “为什么。”佐伊双目黯淡，低低地问。 没等回答再继续想说的却一直未出口的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背后害了你然后还会放你回来的人，所以......你能谅解吗，我不是不在乎你。” “那你现在为什么愿意相信，愿意承认了？” 赛尤拉没有露出一丝动容之色，“是因为现在威胁解除了，还是受到了其它影响，说到底在你心里衡量的是我吗。” “我......” 佐伊难过地看她，说不出话。 “尤拉姐姐，有些事刨根到底没有意义。”莫小莉接过话，“我刚才不是绕着弯劝慰，是你的回答、你的选择就是对于你的处理结果。如果你只想我们死，可以。” 可以一词落下，赛尤拉下意识地蹙拢眉心。 “我们会满足你的任何愿望。”莫小莉边想着姐姐他们定下的最终方案，边看向川田，“动手吧。” “别......”佐伊刚要阻止，然离得最近的人已然动身。 莫小莉握紧因因血而显得额外冰凉的手，“佐伊姐姐，没事的。” “这真的好吗。” 接下来，佐伊看着失去知觉的身影，脚下像被钉在原地似地轻喃道。 “那你觉得要是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这地方也变成地狱浩劫，达成目的的尤拉姐姐就会开心了吗。” “......不。” “那她最终会明白的。”莫小莉安慰似的点头，“而且引导的是梦境空间，实际不会有事呢，放心。” 良久，佐伊从重新变得空落落的，只余绚烂落叶的景致上回神，“好。” 另一边，诺亚默默分析着似乎过于顺利的进展，自言自语，“这两年都干什么了，奇怪。” ...... “只你们？” 相隔不远的王城高塔上，零望向来人。 “对付你绰绰有余。”奎勒冷回一句，然后不再废话地冲了上去。他从来不爱婆婆妈妈地啰嗦一堆有的没的。 就这一瞬间，数十人挡在了两人中间。 “你们最好都在这里，省得老子再浪费时间一一去找。”巨力的余波中，奎勒丝毫不意外地冷哼一声，再度挥动手里黑光闪烁的战斧。 广阔的半空中，越来越多的人影相继出现，然后死死地纠缠一起。 片刻。 “余下的六百目标，齐了。”阿蜜汇报道，“都在这里。” 边沁只点了下头，然后出现在再无多余闲人守护的零前面。 “呯。”肉体撞上厚重石柱的沉闷声响起，边沁盯着几无异色地半撑着身体、缓过一口气索性靠坐在地板上的零。 没有反抗，也没有其它动作打算。 一丝异色从边沁眼底闪过。 他靠前两步，低头开口，“看来在这里过得很轻松？” 零与之对视，摇摇头，不明意味的笑意一掠而过，“被四处追逐的可谈不上轻松。” “在等我们来？” “是啊。” “放弃了？” “你说呢。” “还有没有想说的话？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就算抹去了记忆，你也只能单独被囚困，万年，永远。” 边沁不容错过一秒表情地盯紧他，说着针对性的处置措施。 “哈哈。” 零少有地放声大笑，腹腔内伤被震动，再突兀地闷哼停止。他抬起手，“不用恐吓我。问再多也没有要说的。” 收拾完阻拦的家伙，慢一步而至的奎勒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手腕一翻，寒光闪过，眼前左臂沿肩处切口平滑断落，斧口深深没入其后厚墙处。 殷红鲜血瞬时积了一滩。 “恐吓？”奎勒远比在场人高耸的身躯在廊处投下暗影，“放心，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会慢慢陪你玩，直到你自愿自杀。” “当然，就是自杀了相信也能重来。”他补充说，嘴角咧开。 边沁斜视一眼。 亮光闪过，安瑟直接出现在其身侧。 血腥气首先钻入鼻子，她皱了下眉头，扫了眼站立无事的两人，才看向半靠塔壁的零。 敌对了这么久，不是稳占上风就是随便地抛下血肉之躯，故安瑟这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人落入下风的、虚弱的模样。 不过这虚弱仅指受伤的身体，而神色......零淡笑无事地看向终于姗姗来迟的安瑟。尽管没有说话。 安瑟轻皱的眉头没松开。 应该还有分身在距离不远的地方？负责监测的...... 这念头刚泛起，球球的话紧接打断了思考传入耳内，“没有了。” 什么？ “没有打算逃跑。”球球平静地陈述说，“他是在等你们处理。” 怪异的感觉蓦地从内心升起。 等待处理是什么鬼。但球球能读心啊，按理不会有错，那是哪里错了？ 而球球没再回应她的暗暗苦想。 “喂，你们没话说了我就带走了啊。”奎勒见其来到后只盯着人而不说话，便开口说道。 “等等。” 安瑟摆摆手。 上前半蹲下去，平视，“是你吗。”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零目光澄澈，一如在舞台初露面的他，“你说呢。” “你这样问也不会有答案。”球球不动声色地吐槽，“人家自我洗脑也可以。” ......安瑟心里叹气。 似知道她在想什么，零再度开口，“我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认输了？” 他说着，露出一贯的不带感情的微笑，“不过，这也不算我们输。毕竟现在在这宇宙里占据绝对高位的，也是我们。” 沾上血迹的右手伸出，抚过最近一缕发丝，“你也是我们。” 安瑟眯了眯眼。 “永恒族这名字不错。”零凑近，低语，“与神族有同曲异工之妙。” 尽管说话的声音接近耳语，极轻极低，但在场人该听到的还是听到。本已习惯的奎勒按下了一瞬升起的不适。 “我也觉得不错。” 安瑟站起来，自然而然道，“不管是不是我们，你都是一定的......”她顿了下，笑，“输了。” 说罢偏头瞧向奎勒，“你要处理？” “嗯。”奎勒直白地回视。 安瑟点头，没再说什么。 很快，这里内外人去塔空，只有残留的血腥气息和周围损毁的建筑证明着曾经的造访。 王城中心本没闲人，更别提凯定然提早撤走了无关之人。 安瑟面对塔外，半身靠在栏杆上。 “在想什么？”一只手臂环过肩膀，身上带上重量。 “不知道。可能就是......感觉有点不真实？” “近似流浪地苦追了这么久，哪里不真实了。”边沁懒洋洋地笑，“难道非要发生什么意外才算真实不成？” 安瑟侧头横去一眼。 明明理解却打什么岔。 边沁见分散了注意力，脸上笑意加深，“我们现在能放个长假了吧。” “嗯？” “陪我去个地方。” “哪？” “一个常年飘雪的极寒之地。”边沁眼里是她的倒影，“一个我出生的地方。” 安瑟一下子忘了所有其它事情，少有地有些怔愣地望他侧脸。出生的地方？这可是首次提及与自己相关的背景，还有......家庭？ 虽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已经听诺亚兴致勃勃地念过不止一回。 但，总归不一样。 “那里的人很普通，甚至有些世俗。风景也不太好看，除了雪原冰湖，我喜欢的好像就只有有些闹腾的白熊了。可我还是想介绍给你认识。” 边沁罕见地抿了下唇，好像在缓解某种情绪，“你愿意去吗？” 安瑟眨了下眼。 然后噗哧一声笑了。 ......边沁感觉姿势有些僵。 笑是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好笑的吗？ “对不起，我......”安瑟忍不住笑着扑在他怀里，“我只是有些不太习惯你这副样子。” “......” “不过，很可爱，我喜欢。” 边沁这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最后缓慢的、带着呼吸的声音落入耳内，“我愿意。” 安瑟凑近耳朵，浅笑答。 番外 三个月后。 努加星。 “诶，你可好了。”女子一边帮忙着收拾东西一边说话，“我这命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低矮的平房，即便开了灯，补偿不足的光线仍使屋内显得暗淡凌乱。 空气里有淡淡的霉潮味儿。 “别这么说。”琳丽伸出一只手握上去，“努力总会有机会的。” 女子摇摇头，没搭话。 琳丽想了想，起身走向仅用一道帘子隔着的卧室，抱出一只擦拭得光滑白亮，与屋内环境隔隔不入的半米高的金属智能人。 “喏，送给你。”琳丽说，“这可是我从前最值钱的东西了。” 女子瞪大眼，“这，这......” “孩子三岁了，现在也用不上了。”琳丽笑眯眯地推给她，“这可是我好运气的开始。希望以后也给你带来好运。” “这......”女子有些犹豫，想要又不好意思要。这种使用个人局域网监控健康成长的育儿助理可是富人家用的东西，能够精准地传达和照顾宝宝所需，可省很多事儿，有时堪比私人医生。她从前就眼馋来着，特别是怀上二胎后。 “我这也是别人送的。”琳丽感叹，“一位人美心善的富人家小姐，我恰好在医院碰上了。” “那我就......”收下了。女子话说半句，有细碎的脚步声跑了进来，是个一米高的小男孩。 他不经意地快速扫了眼两人和中间的机器，然后伸出手指道，“妈妈，这是，我的。” 女子尴尬地收回了手。 琳丽刚准备教育，便见孩子一把抱上，哭了。 “......” 她手忙脚乱地抚摸上脑袋，哄道，“是，是你的，不哭啊。” 边哄还边道歉，“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平时很懂事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从小陪到现在，有感情了，我这......” 她吱唔着，满脸抱歉意味。 “没，没事。” 女子连忙站起来，“你看现在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准备晚饭了。” 说完不等应答便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哭声哽咽着停止。 琳丽再打算哄哄，便见孩子麻利地站起，推着育儿助理往里去。 “原来还是个小霸王。”难得见特别乖巧省事的孩子露出这种神态，琳丽笑着打趣。 背向处，小男孩盯着眼前金属机器，露出与年纪不符的严肃。 这些贫民并不知道，这东西从属医疗智能机器的一种，也是有机会会被入侵黑掉，使新生儿通过植入的个人局域网感染反转录病毒的。感染病毒的大脑，会控制粘附神经生长因子和蛋白质营养等去改变结构，重组细胞基因。 甚至于非法的，也能巧妙地引导突触构建基础神经回路，然后通过编写控制突触形成和结合，从而录入个人信息，也就相当于将数据下载至人脑。 只是所需时间相当的长，像人类身体正常的生长速度，又像大脑的正常发育。一般情况是没法不被发现异常的。 带点肉肉的小手摸上金属，小男孩思考着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他现在还太小了，使不上劲。 第二天，他端坐在后座，望着搬家的车子驶离狭窄、坑洼的小巷。不知不觉的，在这里已经待了三个月了。 小男孩脸上露出有些厌恶的表情。 忽然地，周围传来陆陆续续的兴奋激动的叫喊。 车窗被打开，他伸出手，接到一张轻飘飘飘落的纸张。即便身处科技爆炸的时代，贫民窟的生活与数百年前也没有多少长进的地方。 低垂的小脑袋在触及一行行字体时，眼睛微眯了眯。 “哈哈，小坎也认字了。”前面副座男人回头，大笑着说话，同时夺过小手里的通知单，“还是给爸爸看看吧。” 话落，往薄薄的白纸黑字一眼扫去，夸张的笑容便僵了数秒，紧接再度裂开。 “竟然......” 再度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废除了。” 琳丽搭话，“什么？” “我们不是黑户了。”明亮的眸光从瞳孔里扩散，“全星际实行统一的居民登记政策，禁止不同种族间人口自由买卖。” 他特指着底下复印模糊的双s标志，“是来自最上面的签署。” 传闻里能够一语定乾坤的人。 琳丽听着，呆了数秒后，笑容泛开，“那太好了。”大部分黑户，其实是从贩卖、遗弃、逃跑中产生的，而不是出于自愿的非正式星际移民。 “是个好人。” 她评价着，双手合十，“保佑好人一生平安。” 小男孩淡淡地扫过一眼，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不会的。” 低细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错误已经犯下。” 投向黑洞的流浪者，终有一天会引来母体。细细的拳头轻合着，感觉着肉肉的实体感，人吗，就是恢复和更换麻烦些。 当个避风港不错。 不带感情的，浅淡的微笑映在黑亮的玻璃面上，转瞬消失。 完结感言 结文了。 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伴随着这场疫情，更大改变的是我的人生。嗯，用了人生这个词，很宏大，但，我但愿，以后不会再经历这段、这种日子。不值得。 回到结局。 番外......有不少人的后续生活想交待清楚的。但想想，好像也没十分有必要？ 新书在半年前已开始构思，嗯，不是女频文，将在主站，主角性别：男。沿续未来科幻，但会缩小视角，将更贴近实际、更生活化。 文风会刻意去改一些。 主体赛博朋克+双线世界。 如果要举例子，我想想，大概可能就是类似银翼杀手+头号玩家+楚门的世界等等经典元素的重构和新元素的混合？ 对，一听就不是女生的爱好吧。 此外，因为换主站主频，也会换账号，同时，将会三十万存稿方开文。 这本书写下来，给了我相当多的写作经验，第一次码了这么多字，虽然后期因私人原因断更至完结。 但一直到现在，认为的是，完结是对读者最基本的尊重。 我喜欢人在、故事就在延续的开放式结局，但不喜欢的话可以当番外不存在（笑），真的，就当终章是圆满结局吧。 最后。 完结撒花。感谢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