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妻嫁到之世子请接轿》 第1章美仙儿带毒 在大齐国最如雷贯耳的寺庙,无异于就在皇都盛京外的菩提寺。 菩提寺以寺庙当中一棵几百年树龄的菩提树命名,香火极为旺盛,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上到达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就算是外地的人来了盛京,也必然要到菩提寺走一趟,但这缘故并非全是寺庙建得有多宏伟,斋菜有多美味,主持又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 菩提寺有这么大名气的最根本原因,是因为菩提寺主持慧能方丈的一个俗家弟子——荣胤。 这人的名号随便到盛京城内外一问,基本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荣胤是端王府世子,传闻当中荣世子仁慈心善,菩萨心肠,再加之其长相俊美如仙,被世人暗暗的称之为盛京第一美仙儿。 有荣大世子在,菩提寺的香客是从未减少,而且在不断增多,尤其是每年三四月份,荣胤来菩提寺居住的时候,不仅有如花似玉的名门千金,还有慕名而来的公子书生。 荣胤自幼身体病弱,不能习武,但文采非凡,三岁读诗,五岁写文,年方十岁,便让仕林大儒甘拜下风,从而更是追捧无数。 说完了荣胤,再说说这菩提寺。 菩提寺不仅有第一美仙儿,还有寺院后山的一处桃林美景。 现在正值阳春三月,桃林桃花盛放,远远望去简直是美不胜收。 然而,在这里最最美的景色还是要穿过桃林,才能看见。 桃林之后是一方悬崖,悬崖地势险峻,又十分的陡峭,为了避免有人出事,菩提寺是将这个地方封锁起来的。 但这里的景色确实可称之为鬼斧神工,上有云海近在咫尺,下有险峰唾手可得,便是深吸一口气,也是清凉如水,令人神清气爽。 言殊就是看上了这里,景色美,空气好,而且又安静,连日来赶路让她身心疲惫,迫不及待想要在这里休整一番。 躺在一颗巨大的石头后面,微风徐徐的吹过,多日来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言殊,在这清凉的春风安抚之下一头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昏天暗地都不知晓,直到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沉睡中的时候,言殊似乎听到耳边谁在凄声的求饶,一口一个世子饶命,紧接着是一个温润又带着几丝清冷的声音,好像说了一句:无用的人不配活命。 然后一声“噗哧”,刀捅进人的肉里面的声音,彻底把言殊给惊醒了。 言殊敏锐的一下子睁开眼,立马感觉到这地方不对劲,多了几个呼吸声,而且从这声音来看,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好打发的,不过可以忽略那个已经被一刀捅的去见阎王的人。 言殊动作轻缓不露声的趴在大石头上,微微探出一双眼睛,朝外面看去。 只见十米远处,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白色锦袍背影,身姿挺拔,有几分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之感,被玉冠束起一半的漆黑如墨长发下露出半边白润如玉的侧脸,线条分明,眉峰冷峻,鼻梁高挺,唯有浅红色冷淡的薄唇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融化了几分他脸上的冷漠,却也更添眼中的深不可测。 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其他时候,言殊一定会大呼一声,好一个美仙儿,但现在她还是闭紧了嘴巴,默默的看。 只因这美仙儿右手提着一把带血的长剑,剑端锋利,吹毛可断,粘稠的血液不断从剑头滑落,一滴一滴,颜色极为鲜艳,恰巧就落在了这个人脚下躺着的一个身穿深蓝色太监服的死人脸上。 这疑是太监的死人,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几乎爆裂,里面还带着残存的恐惧。 在他胸膛处有一个被剑刺穿的大窟窿,人已经没了呼吸,血还在从窟窿里面往外面流,很快流到了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滩,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儿。 “丢下去。”俊雅如仙的美仙儿从袖中取出一面洁白的手帕,一边漫不经心地擦拭剑端的血液,一边不带一丝情绪的说了一声。 在美仙儿后面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一听这吩咐,其中一人拉起那死去太监的脚,就往悬崖下轻轻的一抛,然后一个人没了。 若不是地面的血滩还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还没有散去,这优雅而立的美仙儿,这云雾冷峰的美景,简直如同工笔大师精心绘制的山水墨画。 言殊心里面叹息了一声,果然美丽的东西都是带毒的。 这时,一面柔软染血的手帕,仿佛青锋宝剑破空而来。 言殊身子一翻,在大石头上一个打滚儿,避开了这条杀人的手帕。 只是—— 一缕黑色的发丝从她胸前落下,言殊接住自己的头发,又瞧了瞧落在不远处草地中的手帕,默默的哀叹,看戏需谨慎。 “杀了她。”荣胤眼神格外冷淡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言殊脸上做了易容,掩盖住了原来的容貌,带着几分雌雄莫辨的清秀,再加上身前束了胸,一片平坦,原本就像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小哥。 可是由于她束发的木簪子掉落,一头漆黑的秀发披在了肩上,顿时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落在荣胤的眼中,便成了不男不女。 两个侍卫面色一紧,脚下极快的提剑过来。 言殊顾不得哀叹,几个凌空翻企图突破这两个侍卫的重围。 然而这两个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单凭其武功他们铁定是不敌言殊,可在于他二人的招式配合的实在是完美无缺,如同只有一个人在。 言殊一个下腰躲过其中一人劈来的剑,来不及喘一口气,另一人的三尺青锋已经逼近。 言殊清澈透亮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眸当中,难得的多了一分认真,只见她速度更快,只见其人,不见其影,手腕一转,手指尖夹住一把长剑尖端,微微用力,一炳上好玄铁打造而成的宝剑,竟是直接碎成了两半。 手持长剑的青衣侍卫眼中顿惊,来不及反应,只见一只手掌已经逼近,手心绵软如云团,可打在他的胸口,却是重若千斤。 青衣侍卫脚下连着倒退,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连起身都艰难。 另一个侍卫也没想到言殊居然如此难缠,他二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手上握紧了剑,攻势越发的凶猛。 言殊身体朝旁边一侧,脚下划出一个半圆,如鬼影一般的来到另一个侍卫的身后,举掌一拍,另一人也顿时被拍出几米远,口吐鲜血,无力挣扎。 总算是解除了暂时的困扰,言殊收回手,转头看向荣胤,轻声笑道:“我只是一个过路者,也无意看你杀人,再说这地方是我先来的,你这么步步紧逼不太好吧?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这两个属下我也没伤他们性命,你不如就放我走,我保证离开后一定立马忘记这里发生的事情。” “想走,可以。”荣胤一字一句的吐出四个字,眼睑微抬:“留下你的两颗眼珠子,我就放你走。” “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人看起来挺美挺仙儿的,怎么就不懂这道理呢?”言殊面漏无奈,唇角的轻笑隐没,“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脚长在我身上,我看你要怎么拦我。” 言殊脚下一晃,顿时出了几十米远的距离,论起轻功来,她可从来不输谁。 这美仙儿想要追她,再修炼个几百年吧! 然而,这一次,言殊却大意了。 身边疾风涌动,一个白色身影转眼出现在她对面,三尺青锋划过锋利的冷光。 言殊面色一变,脚尖轻点,紧贴着地面,连退后好几步。 看来这美仙儿是真的不打算放她走了,既然如此,那只好放倒一个算一个。 言殊手在腰间划过,一柄银白色就像是白绫一样的软剑,骤然出现在她手上。 这软剑和言殊的身姿般柔软,其锋利程度却丝毫不逊色于荣胤手上的三尺青锋。 一个婉转的剑花闪过,软剑对上荣胤的长剑,剑锋相交,谁也不退让,转眼之间,两人手上便已经过了好几十招。 但是依旧没有分出的输赢,眼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言殊实在不想再纠缠下去。 翻起一掌,言殊和荣胤手掌相对,二人周边疾风呼啸,呈圆圈形寸草不生。 呼吸之间,两人同时退后几步,言殊捂着胸口闷哼了声,不再恋战,身影快如闪电,转瞬消失。 这一次,荣胤没有再追上去,不是在言殊身影消失那一刻,他也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黑红色的血液划过唇角,白润如玉的下颌更显精致。 而荣胤手上,之前,他和言殊对掌的手心还残存这一个黑印,俨然是中了剧毒。 “世子。”同样深受重伤的两个侍卫见此一惊,连忙拥了上去,其中黑衣侍卫紧跟着取出一个瓷瓶。 荣胤接过瓶子,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仰头吞了进去。 “我要知道她的身份,另外下追杀令,把她的尸首给我带回来。”荣胤面无表情的拭去嘴角的血液,面色苍白如纸,眼眸却极为清冷。 “属下遵命。” 第2章软包子 另一边,匆匆离开的言殊并没有来得及走多远,就体力不支,再加上深受重伤的晕倒在了菩提寺的一间厢房内。 菩提寺山脚下 三匹上等的好马拉着几辆马车朝着这边赶来,马车上方悬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平阳侯府。 平阳侯府是盛京里面的老牌世家,近几十年来有些没落,但自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平阳侯府也跟着慢慢的崛起,现任的平阳侯是皇帝的心腹大臣之一,平阳侯的长女更是皇帝的宠妃,这最近几年来,平阳侯府可以说是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因此,路周边同样赶路的人,一看见这牌子,都低着头,慢慢的向旁边让出几步。 三辆马车在山脚下停下,前两辆马车依次下来几个华冠丽服的人。 头一辆马车上面下来的是第一个下来的是一位高挑身材,俊眉修目,容貌不俗,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女子。 女子拉开车帘,跟着扶下来一位老妇人,鬓发皆银,面容慈祥,微带笑意,这老妇人便是平阳侯府的老太太顾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是她的四孙女,前平阳侯之女,现任平阳侯的亲侄女顾昕妍。 后一辆马车,同样也下来两个人,一个中年妇人,面若银盘,观之温和可亲,这人便是平阳侯的正房夫人魏氏,当朝左相的嫡亲妹妹,身旁跟着的是她亲生的闺女,平阳侯府的二小姐顾昕珞,身量娇小,长得娇俏可爱。 至于最后一辆马车下来的只有一人,穿着简单的素衣,容貌较美,只是姿态怯弱,眼帘低垂。 这最后一人同样是平阳侯的女儿,是侯府内的三小姐顾昕瑜,乃是平阳侯的平妻所生,只是名声不太好,传闻她克亲。 据说,顾昕瑜出生的那一天,老平阳侯就死了,未满百日,她亲生的娘也去了。 之后,顾昕瑜被抱养在了魏氏那里,但天资愚钝,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和与她相差不过只有三个月的二小姐简直是天壤之别。 顾昕瑜在侯府里面,素来最不受宠,便是庶女小妾之流,地位都比她高,甚至连下等的奴仆都能够给她几个冷眼,偏偏这人又立不起来,性子格外的怯弱,任谁都可以欺负一把,是盛京有了名的软包子。 一行人下了马车后,又跟着上了软轿。 菩提寺在山的顶端,自下而上,总共有三千多的阶梯,平阳侯府出来的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哪有这个力气走得上去。 等到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平阳侯府的一群人总算是到了菩提寺。 此番平阳侯府兴师动众的到这里来,正是因为再过两日就是老平阳侯的忌日,每年顾老夫人带着府中的小辈来这里吃斋念佛,以表示对亡夫的思念,同时也是祈求佛祖保佑府中上上下下安康。 进了菩提寺,在祭奠完老平阳侯后,一行人依次的分开。 顾老夫人信佛,每一次来都要去听菩提寺的主持惠能方丈讲经,魏氏和性子素来平淡的四小姐顾昕妍跟着陪在她的身边。 至于二小姐顾昕珞和三小姐顾昕瑜则去了另外的地方。 菩提寺的后院,有专门为女客规划出来的厢房。 菩提寺这边早就收到了平阳侯府众人要来的消息,早早的安排了住的厢房。 来的平阳侯府内的三位小姐房间都是挨在一起的,身边也都跟了伺候的丫鬟。 一进入后院,顾昕珞冲着身边的丫鬟青芽使了一个脸色。 青芽立马会意,将手上提着的大包裹扔到了顾昕瑜的怀中。 “三妹妹,我这丫鬟跟着我一路走来也有些累了,你向来是个善良大方的人,不如就帮衬帮衬她,将这些东西提回我的厢房。”顾昕珞娇俏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眼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青芽跟在一旁,敷衍的服服身:“奴婢在这里多谢三小姐了。” 顾昕珞带着的这个包裹少说也有十来二十多斤,各种东西堆在一起,她喜欢的茶具,首饰,衣服,洗漱用品,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顾昕瑜身子单薄,手无缚鸡之力,这时候勉强的抱着这个大包裹,身体略略摇晃,却是低眉顺眼的回答道:“二姐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昕瑜身边同样跟着一个小丫鬟,名字叫做趣儿,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对顾昕珞主仆是敢怒不敢言。 顾昕珞嗤笑了一声,轻蔑的撇了她一眼,扭头就进了厢房,青芽同样姿态高傲一副神气样的从顾昕瑜身边走过。 原地只留下顾昕瑜吃力的提着大包裹,努力的跟上她们的脚步。 趣儿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奴婢来帮您提吧!这包裹那么重,等到了二小姐的厢房,你的手肯定都会被勒出红印子的。” 顾昕瑜额头冒出微微的细汗,却浅笑着摇摇头,道:“我一个人能行的,你要是帮了我,被二姐姐看见,肯定又要找由头惩罚你了。” “奴婢不怕。”趣儿咬紧的唇,眼中包着一泡泪。 顾昕瑜却是道:“趣儿,你听话,这点东西我还提得动。” 到了厢房,顾昕珞主仆二人还是不消停,立马的又让顾昕瑜将厢房内的卫生再打扫一遍,而且还故意的不让趣儿帮忙,趣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好不容易卫生打扫好了,顾昕瑜又被叫去端茶倒水,茶端来了,顾昕珞喝也不喝一口,只是拿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就娇气的叫嚷着,不是说烫了,就是说太冷了,足足让顾昕瑜跑了好几趟,眼看着都快临近中午了,这时候侯夫人魏氏回来了。 顾昕珞立马的扬起笑来,扑了过去:“母亲。” 魏氏拍了拍顾昕珞的手,带着她目不斜视的从顾昕瑜身边走过,对于她的满头大汗,明显累得不轻的样子,只是皱了皱眉头。 坐下后,喝了一盏茶,魏氏才抬头对着顾昕瑜冷淡的说道:“瑜丫头,怎么也在这里,看这一头大汗的,是操劳了什么?” 顾昕珞抢先一步说道:“母亲,三妹妹素来就勤快懂事,刚才帮了我一点小忙。” “你这丫头,惯会麻烦人。”魏氏点了点顾昕珞的鼻头。 “母亲。”顾昕珞挽着魏氏的手,拉长了声音撒娇。 魏氏含笑的拍了拍她,对着顾昕瑜又道:“瑜丫头想必也是累着了,就赶快回去休息吧!” 顾昕瑜听话的躬躬身,行了个礼:“母亲,瑜儿告退。” 顾昕瑜走了,魏氏佯怒道:“你作何又故意的折腾她,这地方人多眼杂的,万一传出个话来,对你的名声没有好处。” “母亲,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有谁敢把不该说的话往外面乱传。”顾昕珞满不在意。 “那顾昕瑜呢?” “就她。”顾昕珞讥笑:“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乱说。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她这样的软包子,别说我只是叫她去做几件小事,就是我随手给她一巴掌,她也只有乖乖受着的份儿。” 魏氏训道:“泥做的人也有几分狠性,逼急了她,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和你来个硬碰硬,难不成你还要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搭上去?” “好了,母亲,我知道了,一个顾昕瑜,值得你一直教训我吗?”顾昕瑜撅撅嘴,拉着魏氏的胳膊不放。 “我不是教训你,只是叫你行事小心一些。”魏氏点道:“珞儿,你可不要忘了,这段时间你祖母也在,要是叫她知道了什么?难不成你是想你祖母派个人来教你学规矩。” 平阳侯府的顾老夫人向来是个重规矩的,主张全家和睦,暗底下闹出什么事情来,只要没有闹大,她还能够睁只眼闭只眼,可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影响到侯府的声誉,她老人家一旦插手进来,顾昕珞也别想讨得着好。 顾昕珞面色变了变,道:“母亲,我知道了,这几天便先饶了她。” 另一头筋疲力尽的顾昕瑜在趣儿搀扶下慢慢的回了厢房。 还没进门,趣儿就心疼的说道:“小姐,等会儿我去要些热水,您好好的泡泡澡,松松筋骨,二小姐现在是越做越过分了。” “趣儿,这种话不准乱说,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顾昕瑜一边抬脚进门,一边低声道。 趣儿依旧愤愤:“奴婢知道,奴婢只是为您感到不平,明明都是侯府里的嫡出小姐,凭什么二小姐就要处处压您一头?还把您当丫鬟使唤。” “这都是我的命,父亲祖母都不喜欢我,母亲又不是我的亲娘,谁叫我是个克亲的人。”说到这里,顾昕瑜已经是双泪滚滚。 趣儿顿时又是急又是气:“小姐,您可别这么说,您被那些小人给诬陷了,奴婢听府里面的老人说过,老侯爷是在二小姐出生后开始病重的,要说是克亲,也该是二小姐。” “趣儿,我知道你是安慰我,罢了罢了,不说这些。”顾昕瑜梨花带雨,无力的摆摆手。 趣儿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闭紧了嘴巴,深深为自家小姐感到不甘,明明是个比谁都善良的人,却处处遭人欺负。 一时间,主仆二人心头都难免有些悲凉,等到踏进了厢房,定眼一看,心头的那丝悲切切立马就被惊讶,恐慌给取代了。 只见厢房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长发掩面,双眸紧闭,不知死活的人。 而这人正是重伤昏迷的言殊。 “小姐,这,这是不是死人?”趣儿抖着声音说。 顾昕瑜脸上发白,细细的观察下发现,地上躺着的那人手指微微动了下,连忙道:“不是死人,我瞧见她的手动了,看她这副模样,肯定是受了重伤,我们必须得救她。” “小姐,这人身份不明,万一要是个江洋大盗,我们若救了岂不是给自己招来麻烦。”趣儿有点犹豫。 “可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若她只是个良家平民,我们就这样看着她不顾,岂不是跟着枉害了一条性命。”顾昕瑜向来是个心善的,坚持的道:“好歹也是一条命,怎么也不能不管不顾,趣儿,你快来帮把手,我们一起将她扶到床上去。” 趣儿知道主子心善,想当初,她也是被小姐一派善良从雪地里救回来的。 这般一想,趣儿对着地上躺着的言殊,难免也有了同情之心,跟着顾昕瑜一起,将言殊扶到床上躺下。 “这似乎是位姑娘,而且她还发着高烧。”顾昕珞看言殊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又道:“趣儿,我们的药还剩下多少?你赶快去把退烧的药拿来。” “好。”趣儿赶忙的去拿了药。 顾昕瑜将要喝了水为言殊服下,言殊虽在昏迷当中,却好像也有意识在,知道顾昕瑜主仆是在救她,喉咙滚了滚,将药全部吞了进去。 顾昕瑜又吩咐趣儿去打来热水,细细的为言殊擦拭一番。 待到外面的日头都落了下去,月亮又升起来的时候,昏睡当中的言殊总算是醒了。 第3章救命恩人 言殊还没有睁开眼,已经能够感受到她应该是被人救了。 不管是身下躺着的柔软的床,还是额头上退烧的湿帕子,都无疑昭示着这一点。 更何况,即使之前她还处于昏迷当中,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一点意识,有人喂她喝药,为她擦身,让她从阎王那里捡回来一条命。 之前在菩提寺的后山,是言殊十六年的生涯中,第二次经历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 上一次还是在一年前,而且惨烈的让她根本不愿意回想。 这一次,谁叫她武功不如人,那只美仙儿实在是太毒了,他的那一掌几乎快震碎了她的心脉,好在言殊以前吃了一朵千年的雪莲花,体内有残存的药效,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那只美仙儿也别想好过。 她言殊别的手段尚可,用毒的手段,除了那个疯子,天底下还没有第二个人赶得上她。 想到这儿,言殊嘴角弯了弯,无声的笑了一声,可惜那么一个大美人,就要魂归黄泉了。 得意了没多久,胸口处传来的疼痛,瞬间的让言殊回了神。 言殊暗暗的诅咒了一声,自个儿慢慢的撑起身子,靠在床上。 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服进去。 吃了药之后,胸口总算没那么难受了,身上的高烧也跟着退了下去,言殊眼睛转了转,朝着这个不大的房间看去。 应该是菩提寺其中的一间厢房,条件挺简陋的,不过打扫得很干净。 言殊低头看着床边,床边趴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双眼紧闭,呼吸缓慢,是睡着了。 言殊想,这应该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许是言殊这一连串的动静大了一点,本来不是睡得很熟的顾昕瑜一下子醒来,抬起头睁开眼一看,对上了一双很黑很幽深的眸子。 顾昕瑜惊喜的一笑:“你醒了,你的烧退了吗?我之前进来的时候看你躺在地上,又发着高烧,就给你喂了退烧的药,原本想着你肯定还要睡上一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言殊同样笑着回道:“我的烧已经退了,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顾昕瑜连忙羞怯的摆摆手:“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就只是顺手扶了你一把。” 言殊含笑:“是我的幸运,刚好遇上了你这么一个善良的姑娘,我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我叫顾昕瑜,你呢?”顾昕瑜略带一丝忐忑的问。 言殊可以看得出顾昕瑜似乎很少和外人相处,天性敏感怯弱,即使是面对她这个被她所救的人,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叫言殊,是江湖上的一个小混混,恩人不会嫌弃我吧?”言殊看着顾昕瑜。 “怎么会?”顾昕瑜连忙的道,说完后又匆匆解释,“言姑娘,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我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以后……别嫌弃我。”说到这儿,她慢慢的垂下头,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失落。 顾昕瑜从小到大就没什么朋友,没有人愿意和她这个克亲的灾星当朋友,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为了欺负她,就是为了把他她当下人使唤。 顾昕瑜虽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还是有几分失落。 言殊定定的看着她,这个救命恩人似乎性格太弱了些。 “昕瑜,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言殊轻声的叫道。 顾昕瑜一下子抬起头,惊喜的看着言殊:“可以,可以。” 两个年轻的女子同样的相视而笑。 “小姐,药我已经煎好了。”趣儿推开房门,端着药碗,头还没抬的说。 顾昕瑜回过头来,冲着趣儿介绍道:“趣儿,这是言姑娘,她已经醒了,你快把药端过来。” “趣儿见过言姑娘。”趣儿端着药过来,把药放在桌子上,服服身。 “趣儿姑娘多礼了,我是言殊,幸蒙二位相救,感恩不尽。”言殊坐在床上,跟着俯俯身。 顾昕瑜从趣儿手上接过药碗,“言姑娘,你的烧虽然退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多服用一碗药吧。” 言殊并没有拒绝,虽然这只是一碗简单的退烧药,喝不喝对她都没有影响。 她这本是内伤,顾昕瑜主仆两个都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只以为她是发了烧,殊不知这全是因为体内内伤引起的。 她之前服用的药丸,就是最为上好的调理内伤的药,内伤一旦得到了调理,明面上的高烧很快就会退下去。 言殊喝完药后,趣儿端着药碗出去。 言殊坐在床上想着自己此刻的处境,那美仙儿只怕活不了了,他的那些属下绝不可能轻易的放过她,再加上她此刻重伤未愈,如果出去无异于羊入狼口。 看来得想个办法留下来。 眼角的余光瞧见眼前的顾昕瑜,言殊在心里面默默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顾昕瑜一直密切的注视着言殊,总是担心她的烧会不会又烧起来。 毫不意外的就看见了言殊眼中像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丝苦色。 顾昕瑜不免想到言殊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会高烧昏迷在寺院的厢房内,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言姑娘说自己是江湖人,江湖里面的恩怨情仇最是多,言姑娘会不会也被牵扯进去了? 想到之前的那一声昕瑜,顾昕瑜小心的看着言殊的脸色,问:“言姑娘,我看你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有没有能够帮得到你的地方。” 第4章跳崖 言殊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说:“其实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我就一个普通的小混混,哪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觉得在这世道生存太艰难了。”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带了一丝苦笑,“不怕昕瑜你笑话,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以前在外面是饥一顿的饱一顿,还得处处提防着有不轨之心的人,不得不把自己打扮成男人模样。此次我会在你的厢房内晕倒,也是听说菩提寺这几天会施粥,所以特意赶来的,没想到晚了一步,施粥已经结束了,为了填饱肚子,只得做一回梁上君子,想去厨房里看看,却阴差阳错走到了这里了,还因为发高烧昏迷了。” 言殊为自己编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身世,若是换做旁人来听,这里面的漏洞随处可见。 可是,顾昕瑜本就是心地善良的主,再加上心性又单纯,此刻一听言殊这么说,顿时就信了。 顾昕瑜红着眼眶,说道:“言姑娘,要不你就留下来吧!我是跟随家中长辈来菩提寺上香的,再过两天就会回府,不如你和我一同回府。只是身份上恐怕会委屈了你,只能暂时让你当我的丫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干这干那,也不会要你的卖身契的。” 这大概是顾昕瑜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 言殊看顾昕瑜穿着简单,恐怕就是小富人家的千金,想要找一个小富人家的丫鬟,在这偌大的盛京城,无疑于大海捞针,那美仙儿的下属在短时间之内绝对是别想找得到的她。 “昕瑜,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只要能吃饱饭,就是真的当你的丫鬟,我也不在乎。”言殊同样的红的眼眶,眼中尽是感激。 “好,言姑娘我会找个机会去跟祖母提你的事的,祖母人很好,一定会同意你进府的。”顾昕瑜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言殊跟着道:“昕瑜,现在我们两个之间也不用这么见外了,你就直接叫我你的名字吧!” “那我叫你殊殊。” “要不还是叫言言。”殊殊太苏了点,言殊有些接受不来。 “好啊,言言。” 一晃两天过去,言殊的内伤好了大半,为了避免被那只美仙儿的下属发现,这两天她只在屋子里活动。 眼看着顾昕瑜他们就要回府了,顾昕瑜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和顾老夫人说言殊的事,好不容易听说顾老夫人有空,一大早的就出去了。 趣儿在一旁收拾行李,言殊被困了两天的时间,眼看着就要解放,有些耐不住,便到厢房外面走了走,也就是在院子里转一转。 然而,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还没来得及转上一圈,言殊脸色突然的变了。 身体骤然一动,轻若浮云一般冲出了院子。 在言殊身影消失后,院子里很快出现了几个黑色的影子,同样也很快的消失。 “该死的,这些人是赖皮狗吗?一直追着我不放。”言殊被后面的几个黑衣人追了一路,直接从菩提寺又被追到了后山,马上就要到她前两天出事的那一处悬崖了。 言殊发自内心的觉得他和这菩提寺就是犯冲,一来就招惹上一个带毒的美仙儿,简直是有冤都没处说。 冲出了桃花林,前方不远处就是悬崖,言殊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了悬崖边缘。 相隔没有几秒的时间,后面的几个黑衣人也跟着出现在悬崖上。 “几位兄台,我就是个清清白白的无辜人,哪里能够劳动几位兄台的大架,你们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原地坐下说个清楚,免得误会闹大了,伤了彼此的情面。”言殊笑的有些像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 几个黑衣人训练有素,压根不给言殊拖延时间。 大概也是收到了消息,知道言殊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小混混,没有以貌取人,同样也没有讲究一对一的规矩,以多压少,一拥而上,团团包围堵住了言殊的任何一边退路。 同时,一个个手上提着的的长剑,剑端目标明确的对准了编言殊身上每一处死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言殊慢慢的收起来嬉皮笑脸,眼神格外的冷静。 “那只美仙儿现在尸体怕是都僵硬了吧,你们这么对我穷追不舍,不会是你们主子舍不得我,临终的时候特地留下遗言,要我去给他陪葬。”论起嘴毒,言殊从来不认第二。 果不其然,这话顿时就激怒了这几个黑衣人。 什么叫做只,还有美仙儿是什么鬼? 临终,遗言。 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子嘴巴真是欠揍,为首的黑衣人凶狠的瞪着言殊,手上提着的长剑,刺过来的速度更快更猛烈。 怒了,那就简单了。 言殊佯装是害怕的往后退,在所有人离她只有一米远距离的时候,手上突然的一扬,一到她特别研制的药粉扔了出去。 “这小子在使毒,注意。”为首的黑衣人厉声一喝,但脚下却并没有停止。 周边的黑衣人个个如此,似乎根本不受言殊扔出的毒粉影响。 言殊身体一扭,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避开了刺过来的长剑,再定眼一看,发现这些黑衣人每一个的身上都悬挂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而这颗珠子就是外面价值千金的避毒珠。 该死的,有钱了不起啊,就可以这么浪费。 别人求爹爹告奶奶都得不到的一颗避毒珠,就这么跟烂大街的普通珠子一样挂在每一个黑衣人的身上,那只美仙儿家里面是开钱庄的吗? 最可气的是,这避毒珠还是她研发出来的,价格也是她亲自定的,千金一颗,恕不赊账,流落在外面的,总共加在一起也没有十颗,而眼前这些人身上的就占了大半。 避毒珠的效果非常的不错,可以消除绝大部分毒药的危险,包括一些致命的毒药,比如鹤顶红,砒霜。 当然有一个前提是,不是直接将毒药吃进了嘴里。 不过,佩戴者一旦遇见了毒物,避毒珠就会自动的发烫,给人警示。 那些怕死的有钱人家大老爷,最是需要这种东西,在避毒珠一出现,就迫不及待的抢购一空了。 言殊是怎么也想不到那美仙儿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避毒珠,给他这些属下一个个都挂上。 偏偏她这次身上携带的毒粉,大部分都受避毒珠的影响,少部分不受影响的,言殊又是铁定舍不得用在这地方的。 言殊心里面气得想要骂娘,而这些黑衣人纠缠不休,又是处于盛怒当中,一副不把她斩草除根不罢休的架势,简直是让她处处都是制肘。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黑衣人奈何不了言殊,言殊重伤未愈,一时间也解决不了他们。 眼看着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言殊担心顾昕瑜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她,以她那敏感又脆弱的性子,指不定又要东想西想。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这样一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言殊向来是保留了十二万分的耐心。 一时之间,越发急切的想要从这些黑衣人手上脱身,言殊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一圈,这里的环境她挺熟悉的,想要逃出去很难,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们欺人太甚,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言殊做出一副被逼入绝境的样子,全力的冲向悬崖的方向,纵身一跃。 “卫五大人,这人跳崖了,恐怕是尸骨无存。”后面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瞧了瞧。 “不可掉以轻心,这人甚是狡猾,派人去悬崖底下搜一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黑衣人取下脸上蒙脸的黑布,这人赫然就是前两天和言殊交过手的那个黑衣侍卫。 卫五在言殊早上吃过亏,就连世子现在都被害得昏迷不醒,他不是很相信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人物,会这么简单的去自杀。 可是,被派去的黑衣人把悬崖周边上上下下都找了一圈,就是不见言殊的人影。 “卫五大人,不见那个人的尸首。” “肯定是叫那个人给逃掉了,给我搜,菩提寺上上下下,连一颗耗子洞都别给我放过,一定要将人给我找出来。”卫五勃然大怒,他们这么多人居然又叫那小子给跑掉了。 卫五等人没有在悬崖上多待,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悬崖边缘的位置伸上来一只手。 “想要抓住本姑娘,你等小喽啰的道行,还得再修炼个把千年。”爬上来的言殊双手叉腰,嚣张的不可一世。 另一边,菩提寺一处闲人免进的院子里,主屋床上躺着的人,可不就是言殊暗暗咒骂的精致妖孽的美仙儿。 荣胤脸色苍白,嘴唇如纸,即使是陷入昏迷当中,两边眉头也是微微的蹙着。 床边还坐着一人,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道袍,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就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正经,有点猥琐。 “无为道人,你都看了这么久了,世子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一句啊!”一旁站着的青衣侍卫,急的嘴上都快冒泡了。 “你急什么,这看病就得慢慢的来。”无为道人没好气的慢悠悠的说。 “那你倒是看出什么没有啊?” 无为道人摸摸自己的胡子,一副神秘莫测,实际上神经兮兮的样子,挤眉弄眼的说:“蓝九你家世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被下了这种剧毒,不会是因为情债吧!” “无谓道人,你在瞎说什么?那就是一个混不纠的小混混,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可能和世子扯上关系?”蓝九快被无为道人不着调的样子气得头上冒烟,“你倒是说说,世子究竟中了什么毒,你有没有办法解?” “听说过美人醉没有?你口中的那个小混混对你家世子可真是挺不错的,连这么大的手笔都拿出来。”无为道人嘴巴上说的很是轻挑,其实心里面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弄出神医谷的美人醉。 蓝九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也是听说过美人醉的名头的。 名字听得好听,实际上是根本没有解药的剧毒,中毒的人会在昏睡当中,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容光焕发,根本不会有病重的样子,反倒像是喝醉了酒。 直到三日过后,不治而亡,死亡后容颜都会停留在最美的时刻,所以因此得名美人醉。 “那我家世子不是……” 无为道人赶忙的打断蓝九一副死了爹娘样的话:“本道人的话还没说完,你急的插什么嘴,你家世子也是阴差阳错,因祸得福,美人醉虽然是无解的剧毒,但对于现在的荣胤来讲,却刚刚好。” 蓝九听不明白:“都是无解的剧毒了,还怎么叫刚刚好?” “你这个榆木脑袋,简直是无可救药。”无为道人气的山羊胡子抖了抖,没好气的说,“我的意思是美人醉刚好克制了荣胤体内的曼陀罗,曼陀罗同样也是剧毒,我这些年来翻遍了医术,走遍五湖四海,都没有办法找出解药。荣胤本身已经是中毒颇深,再这样下去很难挺过明年,而这美人醉却来得刚刚好,两种剧毒相互克制,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只要不打破这种平衡,荣胤最少还能够活个五年。” 无为道人说到这里,也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真是荣胤的运气,以前他不是没有想过采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可是根本没有哪种毒物能够压制得住曼陀罗,结果现在美人醉却出现了。 如果不是从蓝九的语气中可以确定,荣胤和那个传闻当中的小混混素不相识,无为道人都有些怀疑,那小混混不是对荣胤下毒,而是为了救他。 蓝九只觉眼前一下子峰回路转,刚想高呼一声,太好了。 另一个清淡的声音却传了过来:“无为道人,你的意思是我还有五年的时间。” 第5章顾昕瑜之死 “按理来说确实如此。”无为道人看着不知何时醒过来的荣胤,点点头,又道:“不过,你要是能够把给你下美人醉的那个人弄回来,指不定还能在多活几年。” 荣胤明白他的意思,能够拿得出美人醉,绝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痞子混混。 荣胤朝立在床边的蓝九问:“现在有没有那人的消息?” 蓝九脸上略带忐忑:“在今早晨刚得到那人的消息,那人躲在了菩提寺后院的女客厢房,卫五已经带人追去了。” 卫五是他们几个数字护卫当中武功最高强的,而且管的也是暗杀方面,蓝九很怀疑那个会用毒的小混混能不能够躲过卫五他们的暗杀。 荣胤沉声道:“马上召卫五回来,绝杀令暂时搁停。” 蓝九得命出去,结果才刚刚走出门,就正好碰见了回来的卫五。 “卫五,世子已经醒了,现在想要见你。” 卫五一听,抬脚向他这边走来。 推开门进去后,卫五恭敬的行了个礼:“属下拜见世子。” “那人现在在何处?”荣胤问。 卫五拜道:“属下无能,现在刚刚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怎么回事?”卫五的暗杀本领得他亲手训练,普通人很难从他手上逃走,只是若说换做是那人,这还真就不是第一次了。 卫五回道:“今日属下得到消息,那人隐藏于菩提寺女客平阳侯三女顾昕瑜厢房中,便率人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菩提寺后山的悬崖处,属下等人与她交了手,她在重重包围当中选择了跳崖,但属下等在悬崖上下周边翻了个遍,都没有寻到她的尸首。” “她不可能这么简单去死,加派人手,一定要将她给本世子找出来,只许活捉,不许伤她性命。”荣胤手搭在床边,五指屈起,敲了敲床面,又道:“派人盯住平阳侯府众人,尤其是顾昕瑜。” “属下遵命。” 一大早的,顾昕瑜就赶往了顾老夫人的厢房,结果又扑了个空,在仆人那里得到消息,顾老夫人又去主持方丈那里听讲经了。 定好的回去时间就是今日下午,顾昕瑜担心再不说言殊的事情,言殊就不能够跟着她一起回府了。 顾昕瑜为人简单纯粹,虽然性子怯弱,但向来懂得为他人着想,连忙的赶往了讲经的禅房。 禅房向来安静,位置也较为偏僻,从女客厢房到禅房,基本上要绕过大半的菩提寺,在快要到的时候,顾昕瑜听到了这个偏僻的角落其中一个房间内传出了声音。 她以为就是顾老夫人在这里,加快脚步走到了门边,就在这时,她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顾昕瑜的脸色立马的变了一个颜色,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吓得煞白,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外面走。 然而,这时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房门推开,两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一掌砍在了她的后颈处,顾昕瑜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脸上还有残存的惊恐。 “这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得立马把她解决。”砍晕了顾昕瑜的人满脸震怒。 “她平阳侯府的人,解决了她恐怕会有麻烦。”另一人声音略显苍老。 “谁知道她在外面站了多久,我们之间谈的事情,若被她传了出去,你我二人都讨不了好。”前者眼中的狠毒,丝毫不掩饰。 “好,我会让人将她处理干净。” “等等,用这东西,给她喂进去就算她死了,别人也别想查出她究竟是死于何物?”这人取出一个瓶子,瓶盖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个红褐色的丹药,带着一股异人的清香。 后者将药喂入了顾昕瑜的口中,昏迷当中的顾昕瑜有了一丝清醒,垂死挣扎,右手死死地拽着这个人的衣摆。 但这点挣扎的力量太过低微,红褐色的药丸在她口中融化,很快顾昕瑜便僵硬的躺在地面上,双手握成拳头,面色青白,但嘴角却十分诡异的带着一丝笑容。 “好了,将人扔回去,有人看了也顶多以为她是梦中猝死。” 言殊在又一次死里逃生之后,没有立马的赶回厢房,就怕那只美仙儿的人还死死地守着那里。 直到快到中午了,言殊才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 然而一走进来,她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这么的安静? 换做往常,屋子里面总能够传来顾昕瑜和趣儿的声音。 顾昕瑜是个喜欢安静的,但趣儿却是活泼的性子,一张嘴巴能够说的不停,顾昕瑜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对贴身伺候的丫鬟十分的宽容,往往是趣儿在她的耳边说,她静静的听。 可为何今日没有趣儿的声音。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 言殊唇角紧抿,房门关闭的屋子里面,有一丝非常细微的低声呜咽,像是人绝望时候的低泣,而这声音正是趣儿的。 言殊一把推开了房门,只见这个简陋的厢房里面,床上躺着一个双眸紧闭生死不知的人,床边跪着一个垂着头低声哭泣的人,前者是顾昕瑜,后者是趣儿。 言殊面色大变,三步并做两步,一下子走到了床边。 这时候她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眼眸当中黑幽寂静,冷得可怕。 言殊的眼神落到了顾昕瑜紧握的拳头上,俯下身慢慢的扒开了顾昕瑜拳头,从拳头里面取出了一块衣服的碎布,质地上佳,深紫色,绣着祥云,男款样式,而且不属于年轻男子。 再看看顾昕瑜双眸紧闭的面容上挂着的那一丝诡异的笑容,言殊一字一句的问:“昕瑜她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趣儿的哭声一顿,面对此刻的言殊,趣儿心里面生出了一种不敢违抗的俱意:“言姑娘,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走的,今日小姐一大早的出了门,奴婢就在房中收拾行李,等行李收拾好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奴婢就去厨房取午膳,回来后就发现小姐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趣儿,你可知道昕瑜平日里和什么人有恩怨?”言殊努力保持平静的问。 趣儿一下子睁大眼,愤愤道:“肯定是二小姐母女,那二人素来喜欢在人前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人后就百般欺负侮辱小姐,让小姐给她们当牛做马。小姐平日里,从不与他人结怨,哪怕是被欺负到了头上,也是处处退让,除了她们,谁还会下这种毒手。” “你可看过这衣角的样式。”言殊没有反驳趣儿的话,只是将从顾昕瑜手心发现的衣服碎布递了过去。 趣儿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觉得似乎有一点熟悉,但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出来。 “有一点熟悉,奴婢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但没有多大印象,这时候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趣儿捶捶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 言殊沉默了片刻,半响抬头突然问道:“之前我一直没来得及问,昕瑜究竟是哪家府里的千金?” 趣儿略带惊讶的道:“言姑娘难道不知道吗?小姐是平阳侯府的三姑娘,最喜欢欺负小姐的,就是平阳侯府的二姑娘,她是侯夫人魏氏的嫡女,在侯府里面几个姑娘当中最受宠,小姐就算是受了她的欺负,也只能够把苦楚往肚子里咽。” 平阳侯府每年在这几日就会来菩提寺的事情,差不多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但趣儿没想到的是,言殊根本不是盛京的人,她受伤的那天,才刚刚到盛京。 顾昕瑜虽然是侯门千金,但穿着实在是简单,再加上一副让人欺负的软包子一样,言殊遇见她们主仆的时候,都只以为他们是小富人家,那曾想居然是出自于平阳侯府。 平阳侯府,言殊在心里面默默的念了一声这四个字,低垂着眼睑,不知是在想什么。 房间里在安静了半晌之后,言殊再次开口:“趣儿,你想为你家小姐报仇吗?” “想。”趣儿斩钉截铁的说:“只要能够为小姐报仇,哪怕是要奴婢的这条命,奴婢也无所畏惧。” “不用你付出性命,昕瑜活着的时候,身边就你一个贴心的人,现在走了,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活着。”言殊看着没了呼吸的顾昕瑜,声音低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为她报仇,但需要你配合我。” “言姑娘有什么办法?奴婢一定全力配合。” “趣儿,你说躲在背后害死了昕瑜的人,若是看见她还活着,会不会再次杀人灭口?”言殊声音意味不明。 “奴婢不明白言姑娘的意思,小姐都已经走了,又怎么能再活过来?”趣儿满脸的疑惑。 “除了背后的凶手,还有你我之外,有谁知道平阳侯府的三小姐走了,昕瑜不在,只要再出现一个顶着她脸的人,是平阳侯府的三小姐,凶手难道能够坐得住?” “言姑娘的意思是找人假扮小姐,可该找什么人?又有谁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言殊没有再开口,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了梳妆台前,她从怀中取出了几个瓷瓶子,用瓷瓶子里面的东西在脸上涂抹了一阵,很快的在趣儿越来越惊讶的眼神当中,铜镜里面的人换了一副样子,而这幅样子赫然和床上躺着的已经走了的顾昕瑜一模一样。 “趣儿,你说这样还会有人怀疑平阳侯府的三小姐走了吗?”言殊低声的开口,声音也同样的和顾昕瑜一致。 看见眼前这一幕,又听到这个声音,趣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趣儿只是一个简单的丫鬟,但是并不蠢,她只在话本子中看过的易容换脸之术,不可能是一个三餐不济的江湖上小混混能够拿得出手的。 片刻之后,趣儿低垂着头问:“言姑娘真的愿意为小姐报仇吗?” “趣儿,我不瞒你,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主仆二人出自于平阳侯府,但如今知道了昕瑜的身份,除了借用这个身份为她报仇之外,我也需要用这个身份到平阳侯府里面查一些事。”言殊知道眼前的这个丫鬟其实和她主子一样,简单善良,虽备受欺负,却有一颗在真挚不过的心。 如今顾昕瑜已死,言殊有成千上百个更好的办法,可以万无一失的顶替她的身份,其中最不会露出马脚的,就是将现在唯一的知情者趣儿灭口。 但言殊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也绝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她愿意告诉趣儿她部分的目的,是信任,同时也是表示自己的诚意。 “言姑娘会对平阳侯府不利吗?” “我不确定。”言殊如实的回答。 这四个字反而让趣儿心中的某个念头坚定了下来。 “奴婢可以帮助言姑娘进入平阳侯府,但奴婢只有一个条件,奴婢希望言姑娘能够尽快的找出凶手,奴婢要亲手将那个凶手碎尸万段,已告小姐在天之灵。”趣儿尚且稚嫩的脸上充满了仇恨。 趣儿不在乎平阳侯府里面那些人的安危,那些人没有几个是善良无辜的,包括小姐一直挂在嘴边的祖母,同样是伪善的人,明明都是嫡亲孙女,但那位老夫人从来没有站出来阻止过二小姐对小姐的欺负,永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表面上看起来慈祥的像寺庙里的菩萨,可是心里面和二小姐那些人没有区别。 趣儿和顾昕瑜是同一类人,善良懦弱,连自己都无法保护,但又有着根本的区别。 顾昕瑜的善良是包括所有人在内,哪怕是欺负过她的,而趣儿的善良却没有包含后者。 更甚者,顾昕瑜如今的死,在一定程度上还刺激到了趣儿,趣儿现在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小姐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闻言,言殊承诺道:“趣儿,我可以答应你,我向你保证,明年昕瑜祭日的时候,我一定让你提着凶手的脑袋来拜祭。” 第6章平阳侯府 中午过后,天气渐渐的凉爽了下来,趁着这个时候属于平阳侯府的大队伍,不快不慢的离开了菩提寺。 瞧着锦衣华服的人上了马车,瞧着三辆马车依次离开。 黑衣的侍卫站在高处,眉头皱在一起,神情很严肃。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卫五开口道:“找到没有?” “卫五大人,不见那人的踪影。” 菩提寺闲人免进的院子里,经过大半天的修养,荣胤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身着浅色锦袍,腰背挺直,坐在书案后面,右手握着一只毛笔,像是在画画。 “世子,属下卫五求见。” 荣胤头也没抬:“进。” 书房的门被推开,卫五走了进来,拱手回禀道:“世子,平阳侯府的车马已经离开,平阳侯三女顾昕瑜身边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一个小丫鬟趣儿,另外在他们离开后,属下带人将菩提寺里里外外全部搜查过,都没有看见那人的踪影。会不会是那人已经离开菩提寺了?” 荣胤手上提着的笔一顿,将其放回笔架上:“顾昕瑜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会不管不顾,这两人之间早晚会有联系,着人盯紧了顾昕瑜。” “属下遵命。” 卫五领命离开。 “想要逃?”荣胤屈起手指,点在刚刚完成的画卷鸟头上。 在他手下的画,画了两样东西,第一样是鸟笼,第二个是高昂着头,眼神倔强,神采飞扬的鹰。 鹰没有被关在鸟笼子里,但鸟笼子中却有一条线绑在鹰腿上。 此刻,坐在回平阳侯府马车的言殊可不知道,那只美仙儿已经变态到要把她抓回去关笼子里。 平阳侯府,在盛京更多的勋贵世家当中,原本并不起眼,可是十四年前,先平阳侯在跟随端王对战大燕,战死沙场后,平阳侯府的爵位到了他的亲弟弟顾源的头上。 这顾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本事,居然受到了当朝皇帝的重用,一跃而上,直接变成了皇帝的宠臣,平阳侯府也渐渐的进入了盛京人的眼里。 六年前,三年一次的选秀,平阳侯的长女被选入后宫,次年诞下一子,至今盛宠犹在。 平阳侯的步步高升,在后宫当昭仪的长女,种种都让平阳侯府待嫁的女儿变成一家有女百家求,媒婆的脚步几乎快踏平了平阳侯府的门槛。 但这并没有和顾昕瑜有多大关系,其一是她在平阳侯府并不受宠,只有一个嫡女的身份,性格又太为怯弱。 其二,在顾昕瑜的身上其实是有一则婚约的。 顾昕瑜生母曾经对当朝太后有救命之恩,在太后的赐婚下,顾昕瑜被赐给了贤王世子。 要说这贤王世子,也是盛京城出了名的才华横溢,俊美文雅的公子。 再加上贤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深受当今重用,就如其封号所言,贤良方正,在朝中也是多得赞誉。 这样一门婚事,本来该是上佳,可偏偏早就有传言,贤王世子根本看不上顾昕瑜,若不是碍于太后赐婚,早就要和顾昕瑜解除婚约了。 这样的话一出,原本一门人人羡慕嫉妒的婚事,落到顾昕瑜的身上就成了烫手山芋,令她备受讥讽嘲笑,甚至有一段时间,顾昕瑜都不敢踏出门去。 在回去的路上,趣儿一直在低声对言殊说平阳侯府的事情,有哪些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这门婚事。 “小姐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被那些人嘲讽,婚事又不是小姐自己求来的,他们不敢得罪太后,就只知道来找小姐的麻烦。”趣儿委屈又愤怒的说。 “人多是如此,媚上欺下,不是有句话叫做柿子都挑软的捏。”言殊并未如趣儿一般气愤,这样的情况她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了预估。 顾昕瑜并不受宠,即使是平阳侯的三女,也并不能将其身后的利益关系带过来,如今太后年老,顾昕瑜生母早就走了,这一份救命之恩的恩情,谁也不知道能够用多久。 不管是出于哪个方面考虑,那位贤王世子都会比谁都更迫不及待的,想要解除这门婚约。 “趣儿,昕瑜喜欢贤王世子吗?” “小姐不喜欢,其实小姐也没盼望过可以嫁进贤王府,每一次和贤王世子见面,那人的眼神看着小姐都带着几分嫌弃,小姐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若不是因为这是太后赐下的婚事,小姐早就可以解除婚约了。” 不喜欢就好,不喜欢,这门婚事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只是就算是要解除婚约,那位贤王世子也别想好过。 二人谈话的时间里,平阳侯府已经到了。 最前方的马车停下,后面也跟着停了下来。 言殊在趣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略略抬头朝前面看去。 侯府外面,一个身穿深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顾老夫人的马车面前,恭敬孝顺的搀扶着顾老夫人下来。 在这人身后,还跟着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面上有几分相似,另外还有两位夫人,一个端庄秀美,但眼中死气沉沉,另一个容貌虽只是较好,但眉宇之间充满活力。 早在趣儿的口中,言殊就已经了解过了平阳侯府的人物关系。 顾老夫人是平阳侯府的老太君,有两个亲生儿子,长子已经战死沙场,长房人丁凋零,只有一个大夫人,便是那端庄秀美的妇人,和此刻陪在顾老夫人身边的四小姐顾昕妍。 二儿子是平阳侯,娶妻魏氏,平妻叶氏,另有侍妾若干。 膝下有四女一子,长女和二女还有长子是为魏氏所生,三女是已经过世的平妻叶氏所出,幼女是妾室兰姨娘所生,兰姨娘原本是魏氏身边的奴婢,生女的时候难产而死,五小姐顾昕雯一直是跟在魏氏身边长大。 另外平阳侯府还有一位三老爷,是老平阳侯一位非常受宠的贵妾之子,同时也是顾老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三房同长房一样人丁不盛,除三老爷夫妇之外,只有几个已经年老色衰的侍妾,以及三老爷夫妇唯一的独生子,如今在长柏书院读书,很难回来一次。 三老爷夫妇就是站在平阳头身后,同其有几分相似的另一个中年男子,以及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容貌较好的妇人。 第7章收拾刁奴(上) 平阳侯搀扶着顾老夫人进了大门,然后径直的去了顾老夫人的寿安堂。 顾老夫人在主座坐下,平阳侯和夫人魏氏分坐在两边,其余人也依次坐下。 一大家子说了几句闲话,因顾老夫人等人才刚刚回来,路途劳顿,其余人也没有多待,言殊和其他的几位小姐向平阳侯等人见了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昕瑜不受宠,平阳侯和顾老夫人对她感情淡淡,魏氏也只是表面做的好看,实际上恨不得她这个平妻之女从未出现过。 上行下效,上面的主子是什么态度,下面的奴才就是什么作风。 顾昕瑜的这处,明面上是按照侯府嫡出小姐的规格,实际上处处都透着一种华而不实之感。 就连里面来往的丫鬟奴才,明明看见了顶着顾昕瑜样貌的言殊回来,却没有哪个说是过来见一个礼。 就这规矩,便是小门小户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是堂堂侯府。 下面的这些个奴才都是人精,顾昕瑜要是真的有嫡出三小姐该有的地位,任他们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看轻她,还摆出一副毫不遮掩的怠慢、懒惰的姿态。 进了房门,顾昕瑜住的闺房里,大刺刺的坐的一个体积庞大,穿着绸缎做的衣服,头发盘起来,倒立的眉头带着几分不好惹架似的老妈妈。 这老妈妈姿态悠闲的在嗑瓜子,旁边还跟着两个伺候的婢女,一副老太太的作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实际上,这人就是顾昕瑜的奶娘张氏。 “哟!这是三小姐回来了,一个个都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伺候三小姐坐下。”张氏拿着一块手帕,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是妓院里面招客的老鸨。 这副样子表面上看起来热情,实际上她自己的屁股就跟钉钉在了板凳上,动也没有动一下。 在她身后伺候着的那两个婢女,一个个的穿红着绿,一点也没有三等丫头的样,对于这吩咐,脚下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敷衍的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 “张妈妈,三小姐向来都习惯趣儿贴身侍候的,我等手笨脚笨的哪里配在三小姐身边伺候。”跪在一旁捶腿的尖脸丫头,阴阳怪气的说。 另一个绿衣的丫头殷勤的替张氏捶着背,一边附和道:“我们姐妹两个只盼着张妈妈不要嫌弃我们。” 谁不知道,在静怡院里面真正做主的是张妈妈,顾昕瑜只是一个空担的小姐名头的傀儡,平日里只要是张妈妈说了什么,往往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 这两个丫头怎么可能愿意去伺候一个废物小姐?还不得被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给压着一头。 “三小姐,你瞧瞧玉翠和翡翠这两丫头说的也在理,她们两个粗手粗脚的,老奴可不忍心两个粗人在三小姐身边贴身伺候。”张氏把话说得很动听,坐在桌子旁眼珠子一转,“还是趣儿听话懂事又贴心,瞧瞧这些年把三小姐照顾的多好。” “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也是个笨手笨脚的,但是奴婢知道当下人的就是要伺候的主子高兴,不能够心大的把自己当主子。”趣儿早就见不惯这老虔婆了,仗着是小姐奶娘的身份作威作福,还不把小姐看在眼里。 以前顾昕瑜还在的时候,总是教导趣儿以和为贵,奶娘年纪大了,不用和她一般见识。 如今顾昕瑜没了,趣儿心里恨得滴血,现在又见这老虔婆还和以前一样面子话说的好听,事事都推给她做,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一腔子的恼怒让她直接的怼了出来。 张氏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身边伺候着的翡翠一瞧,赶在玉翠前面一副愤愤不平的说道:“趣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张妈妈可是府里的老人,恼苦功高的,她和三小姐说话你怎么能够插嘴?” 玉翠被翡翠抢了先,又一心想要在张氏面前表现自己,紧接着就给趣儿扣上了一顶帽子:“就是。趣儿,你不能因为你是三小姐身边伺候着的,就把规矩给忘了!” 这时候,张氏放下手中磕着的瓜子,拿起手帕擦擦眼眶,装模作样的说道:“三小姐,老奴是一手把你奶大的,现在老了,不中用了,趣儿姑娘成了你身边的第一得意人,老奴留在这里也是碍了三小姐的眼,还不如找条绳子,吊上去算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言殊算是头一次见了一场完整版的,可惜就是主人公太老太蠢,有些妨碍画面感。 “趣儿这话我听得到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奴才的必须得认准自己的身份,这样才会不讨人嫌。”第一句话一出,张氏脸上一黑,言殊瞧着有趣,又煽风点火道:“张妈妈既然觉得自己一把年纪,没有用了,想要找条绳子把自己吊死,怎么还不赶快的。” 张氏什么时候看过软包子一样的三小姐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傻了眼。 玉翠这次抢了先,跟着掉了泪,擦着眼眶:“三小姐这话说的未免太让人寒心了,张妈妈可是从小将您一手带大的奶娘,你怎么能够叫她老人家去死呢?” 张妈妈一把坐在地上,脚一蹬,哭天呛地道:“三小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用不上老奴就让老奴去死,老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趣儿气得胸脯发抖,拿手指着张氏:“张妈妈,明明是你口口声声说要上吊,现在小姐成全你了,你怎么不去啊?反倒要把屎盆子扣到小姐头上,你好大的胆子。” 翡翠一下子跳了出来,怒气冲冲:“趣儿,你个好没脸的丫头,张妈妈以前可待你不薄,现在你是吃了老虎胆了,居然敢指责张妈妈。” 玉翠也不甘示弱:“张妈妈,依奴婢看,趣儿这丫头必须得好好收拾一顿,让她学学规矩,别出去了一趟,就把些不三不四的话带回来。”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又带着几分威胁,趣儿还是个小丫头,被这话气的脸都胀红了。 言殊抬了抬眼皮子,漫不经心的瞧着对面:“什么是不三不四?玉翠,趣儿是我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她是不三不四,那你认为我这个当小姐的又是什么?” 第8章收拾刁奴(下) “奴婢可没有对三小姐不公不敬的意思,只是趣儿都把张妈妈气成什么样了?奴婢是看不过去,为张妈妈打抱不平。三小姐要是觉得奴婢说的不对,奴婢愿意跟三小姐一同到夫人面前评评理。”玉翠弯下腰,服了服,姿态并不恭敬,带着几分敷衍和得意。 张氏在听见夫人那两个字,顿时更是有恃无恐:“三小姐,老奴是夫人派来你身边伺候的,既然现在三小姐觉得老奴不中用了,那不如就去夫人面前说说,只要夫人发了话,老奴一定二话不说的找条绳子,不再碍三小姐的眼。” 这张氏一贯是个左右逢迎的人,虽然是顾昕瑜的奶娘,但实际上却是魏氏的人,顾昕瑜往常里有什么动作,铁定是她第一个跑到魏氏那里去告歪状。 以前的顾昕瑜性子太弱,不想惹是生非,受了什么委屈,总是为了息事宁人,一再的退让,只盼着不要闹到魏氏那里去。 张氏以为她这样说,就是抓住了言殊的软肋,殊不知如今的三小姐,哪里还管什么夫人不夫人的。 反倒是,当奴才的就必须有当奴才的样。 “张妈妈,你这张嘴果然是会说,只怕是死的都能够给你说成活的了。”言殊闲闲的倚在门边,冷笑:“不过,你似乎是忘了一点,我才是当主子的,这么一个偌大的侯府缺什么都不缺奴才,别说真的是我叫你去死,就是我直接拿条绳子把你给吊死,你觉得还会有谁会为了你这么个下贱的东西,把我给关进大理寺的监牢。” 这偌大的平阳侯府,真正能当家作主的顾老夫人和平阳侯都是爱面子的人,一个奴才,在他们眼里就和路边的花儿草儿一样,少了一朵有谁会在乎,反正又不是名贵的品种。 言殊如今顶替的平阳侯府三小姐的身份,虽说不受宠,但毕竟是平阳侯的三女,真的打杀了个奴才,都不用自己动手,只怕顾老夫人那边首先就会为了不损害平阳侯府的面子,把事情压下去,不让官府的人插手进来。 至于言殊,即使是有魏氏在其中使绊子,也顶多是被发配到别院,还不至于给她一个下贱的奴才陪葬。 这个道理真说明白了,张氏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张氏脸上一僵,恨恨的说:“老奴只是个下贱的奴才,三小姐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三小姐就真的不怕夫人那边追究吗?” 张氏到底还是害怕言殊真的被逼急了,要了她的命,现在直接把魏氏给抬了出来。 “呵!”言殊轻声的勾唇笑了,打狗看主人,那要是这个主人她都不放在眼里,一条恶狗又算得了什么? “趣儿,这老东西我看的不顺眼,拉出去给她几个嘴巴子,叫她清醒清醒,看清楚自个儿现在的主子是谁?” 张氏名义上是顾昕瑜的奶娘,静怡院的人,言殊如今身为静怡院之主,收拾她有的是名头。 趣儿眉飞色舞,什么时候见过眼前这三个狗东西如此狼狈的样,一把挽起袖子,拽住张氏就像拽一只死猪一样,往外面拖。 张氏体积庞大,向来没在静怡院里面受过委屈,这时候哪里愿意被趣儿给拖出去,挥舞着手就挣扎了起来,扬着巴掌还想要将趣儿打一顿。 至于的翡翠玉翠这两个丫头,向来是张氏身边的狗腿子,这时候更是叫嚣着要扑上来。 趣儿一个小身板要挡住三个人,眼看着就要落于下风了,言殊朝前几步,手上一抬,抓起桌面上的几个杯子,朝着那三个刁奴扔了过去,目标准确,准头一对一。 “啊!” “哎呀!” “好痛!” 连着三声惨叫,张氏和翡翠玉翠两个捂着头破血流的脑袋,一下子失去了反击力。 趣儿这下子更是精神振奋,发挥出了大力选手的力气,一把拽住张氏,把她给拖了出去。 “张氏,叫你以前欺负小姐,叫你以前磋磨我,这次我非得把你打成个猪头。”趣儿一边骂,一边痛快的挥舞着手。 转眼几分钟的时间里,张氏脸上多了好几条巴掌印,脸就和发胀的馒头一样肿了起来。 言殊手上拿这样东西,慢慢的走了出来:“趣儿,你忘记拿板子了,这些人脸皮太厚,别自己动手,反倒伤了你的手。” 趣儿眼中一亮的接过板子,眼珠子圆溜溜的转了转:“是,小姐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趣儿挺胸抬头,拿手指了指玉翠翡翠两个:“你们两个给我过来,想要活命的,就给我拿板子打,不把她的脑门牙给我打出来,我就把你们两个的脸打烂。” 趣儿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背后还站着一个撑腰的言殊,翡翠和玉翠两个哪还有刚开始得意洋洋的样子,面面相觑了一眼,脚定在原地,不敢过来,却也不敢反抗。 “好啊!你两个贱皮子,我先好好把你两个收拾一顿。”趣儿怒气冲冲。 翡翠玉翠一看趣儿拿着板子朝她们走了过来,连连磕头求饶:“趣儿姑娘,我们知道错了,我们这就过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要说翡翠和玉翠究竟对张氏有多忠心,以前是她身边听话叫谁咬谁的狗腿,不过是因为形势比人强,现在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还管她是谁。 翡翠玉翠两个拿起板子,瞧着张氏那眼中的愤恨,一瞬间手上还有点犹豫。 趣儿这时候可不给她们犹豫的时间,一把抓起翡翠的手,就着她手上拿着的板子,啪啪一声,张氏脸上被扇出了一条血印子。 翡翠一下子又惊又恐,傻了眼,却也明白到这时候她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走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板子对着张氏的脸噼里啪啦,就是好一顿毒打。 玉翠那边起先还不敢动手,这时候一看,以前对她们耀武扬威的张氏,下贱卑微的跪在这里,任由她们打骂,心里面是一阵激动,在翡翠有些打累了的时候,跟着就举起板子跟了上去。 张氏被打的痛彻心扉,还在不断的叫嚷道:“翡翠玉翠你们两个小贱人居然敢背叛我,等会儿夫人来了,我要你们两个好看。” “顾昕瑜,你以为你还真是什么三小姐,夫人那边绝不会放过你。” “趣儿,你个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 张氏叫骂不休,但很快的声音就越来越微弱,两边脸肿的老高,话都吐不出来了。 这里面发生的动静太大,院子里其他的人没什么事干,都有些好奇,一个个的朝着这边围拢了过来。 一看,张氏两边脸肿的老高,嘴巴里面的血都打出来了,却不敢反抗,也没办法反抗。 而且打人的还是一直以来对她阿谀奉承的翡翠玉翠两个丫头,在一旁监督的更是向来敢怒不敢言的趣儿。 一时之间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人,都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发生了什么?难道静怡院里面要改换天地了吗? 人群里面,一个和张氏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丫头,低着脑袋,不断的往人群后面退,眼看着就想跑出院子了。 突然的,一个破空而来的茶杯,直接砸在了这丫头的脚弯处。 扑通一下,人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没我的吩咐,现在谁也不准离开静怡院。”言殊冷冷淡淡的看了下面这些人一眼,手上转着另一个空的茶杯。 被当众打倒的人是张氏的女儿,叫做春花,平日里和她娘一样在院子里横行霸道,为所欲,还丑人多作怪,看不过长得比她漂亮的人。 趣儿曾经在张春花手上挨了不少的打,若不是顾昕瑜一心护着,张氏母女也怕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台,只怕趣儿一条命都要糟蹋在这二人手上。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趣儿一下子红了眼,迈着大步子,转眼走到了张春花面前,一把将她给拽了起来,一个巴掌就挥了过去。 张春花被打的眼冒金星,愤怒的拿手指着趣儿:“一个小贱人,敢打你姑奶奶,老娘和你拼了。” 张春花手舞足蹈扑了上去,趣儿也不示弱,两人转眼打成了一团。 门边站着的言殊看了,趣儿身板还是太小,张春花光是靠着庞大的体积,都能够压制住她。 于是,言殊抬了抬眼皮子,面无表情的朝底下的人吩咐:“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帮一帮趣儿。” 别以为她会说什么拉架的话,一打一打不赢,那就一群打一,和无耻小人没必要讲规矩。 底下的那些人低着脑袋面面相觑,可是看了翡翠玉翠手下已经被打成了猪头的张氏,又看现在和趣儿扭成了麻花的张春花,第一个人动了。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朝着张春花扑了上去,跟着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刮子。 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扑了过来,一人一个耳刮子,张春花顿时成了和她娘一样的猪头。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又是啪啦一声,翡翠看着已经断成了两截的板子,又看看被打昏过去的张氏,恭敬的朝着言殊低声问道:“三小姐,张氏已经被打晕过去了,还要继续吗?” 言殊走近,瞧了瞧进气多出气少的张氏,摆摆手:“叫人把这两个拖下去,直接扔柴房里。至于你们两个丫头,这次表现不错,张氏的房间就由你们两个去住吧!” 言殊从这两翠身上看到了打手的潜质,现在帮手稀缺,这两个以前和顾昕瑜还有趣儿的恩怨主要是在嘴巴上,并没有对她们动过手,言殊倒也愿意给她们个机会。 翡翠玉翠两个人面露欣喜之色,本以为她们也逃不过这场遭遇,不曾想居然还得了好处,一时间顿时忘记了对言殊的愤怒,感恩戴德的磕了两个头,拖死猪一样的把张氏拖了下去。 另一边的张春花同样被想要表现的人给拖了下去。 言殊转身回了房门,院子里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上,枝叶别抖动了几下。 一场风波热热闹闹的开始,却还没有结束。 第9章噩梦 一路车马劳顿,回来后来不及歇一口气,又收拾了一群刁奴,杀一儆百,底下的那群奴才总算是老老实实的听话了。 言殊在洗漱了一番后,决定上床休息一会儿。 趣儿经历了这么一番惊心动魄,这时候也是精力都非常疲惫,就在隔壁的房间住下了。 静怡院很快的静了下来,有个别鬼鬼祟祟的人慢慢的摸出了院子。 一个时辰过去,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天色略有些暗沉,夕阳的余晖洒进屋子里,屋子里一半光明,一半昏暗。 床上,微微隆起一个小山包,然后露出了一张芙蓉面,柳叶眉下,杏眼桃腮,这张是顾昕瑜的脸,但是却没有了顾昕瑜脸上带着的怯弱,更多几分坚强冷漠,虽说相似,但真正熟悉的人一看,也能察觉到很大的不同。 可是,在这偌大的平阳侯府里面,又有几个是和顾昕瑜真正熟悉的人。 言殊睡得并不好,额头有密密麻麻的细汗,嘴唇紧抿,拉成了一条直线,白嫩秀气的双手拽着被子,死死的握成拳头,红唇微张,不断的吐出几个艰涩的字眼。 “火,好大的火。” “师傅,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五师弟,快跑,快跑。” “不,不要,回来,都回来。” 言殊的眼角浸出了泪水,泪水源源不断,很快的打湿了枕头。 突然,她深恶痛绝的大喝了一声:“匡月楼,此仇不共戴天,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声音落下,言殊骤然睁开双眼,眼中如寒冰,似利剑,弥漫的杀气几乎快化成有形的剑,将这座屋子摧毁。 不知过了多久,言殊脸上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进来一个声音:“三小姐,夫人那边的赵嬷嬷来了,请您去昭和院走一趟。” “告诉赵嬷嬷,稍等一会儿,我这就起来。”言殊彻底从之前的噩梦当中抽回神,就着净室里面一盆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冷水的刺激,并没有让那些鲜明的记忆颜色变淡,反而是记得看清,让她绝不能忘记当日之仇,更不能忘记仇人是谁。 从净室出来,言殊换了一件鲜艳夺目的新衣。 以前的顾昕瑜一直对生母的死不能释怀,一直认为自己是克亲的人,从来都是身着素衣,不沾荤腥。 偏偏,不管是绣房那边还是厨房那边,都得了魏氏的话,每次送衣服都要送几件鲜艳的颜色,每顿送菜都要送几道布满荤腥的菜。 这般手段低劣至极,却对顾昕瑜起了作用,好像是要叫她时时刻刻不能忘怀生母之死。 今日,言殊暂时成为了这平阳侯府的三小姐,就不会再任由那些人欺负到自己头上。 华服着身,秀气温婉的眉眼灼灼明艳,铜镜当中的人有顾昕瑜的脸,却又不是她。 之前打了魏氏的走狗,现在赵嬷嬷的到来早在言殊的意料之中。 静怡院好比是一个布满破洞的塞子,里面发生点什么事都堵不住,迟早会传到外面那些人的耳朵里。 言殊叫人打了张氏母女,也只是一时的震慑哪些人,还并不能够吓破他们的胆子。 不过,现在时间不晚,对方送上门的机会来了。 打开房门,翡翠玉翠恭敬的在外面守着,院子里还站着一个老嬷嬷,头发盘的一丝不苟,神情严肃,没有像之前的张氏一样,时时刻刻的眼中都带着对她的轻蔑,这位赵嬷嬷一双眼睛,不带浑浊,反而十分的清明。 赵嬷嬷是魏氏的奶娘,在魏氏身边伺候了将近四十年,轻易一点小事根本出动不了她。 看来言殊回来的这短短半日,只是惩罚了两个刁奴,就已经开始让那些人忌惮了。 “翡翠玉翠,你们两个随我去昭和院走一趟。” 翡翠玉翠恭敬的低头答:“是。” 昭和院那边来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翡翠玉翠虽然只是小丫头,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们同样也知道三小姐这会儿要带她们同去,就是对她们的一个考验,只要考验过了,她们才真的是三小姐身边的人。 翡翠玉翠虽是丫鬟,可也同样有野心,想要往上爬,想要跟更好的主子,言殊回来后一连串的变化,让她们看到了希望,也更坚定了心里面的决心。 言殊带着翡翠玉翠两个一丫鬟,脚下不紧不慢的走向了赵嬷嬷,脸上扬起标准化模式的笑容:“昕瑜一听要去见母亲,心里面激动了些,梳妆打扮让赵嬷嬷久等了。”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三小姐请。”赵嬷嬷弯下腰,服了服,姿态带着奴才对主子的恭敬,不因为她是平阳侯府当家主母的奶娘而娇纵,也不因为言殊在这平阳侯府一点也不受宠而轻视,单从礼仪态度来说,令任何人也挑不出半点错出来。 看来魏氏身边还是有几个聪明人,如此,也不难怪,魏氏在这平阳侯府里面顺风得意。 言殊默不作声,唇角的弧度向上扬了一下。 言殊领着翡翠玉翠两个丫头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赵嬷嬷,还有她带来的两个丫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静怡院出发去了昭和院。 一路上就连脚步声都非常的细微,不仔细的听,根本注意不到,没有人说话,也不会有人在这时候开口。 言殊姿态悠然,还饶有情趣的打量周边的环境。 平阳侯府祖上是皇帝的马夫,因为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入了皇帝的眼,成了宠冠六宫的宠妃,当时那个皇帝也是个荒唐的人物,在宠妃的唆使之下,给本是马夫的先祖封了一个爵位。 平阳侯府的先祖也算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知道光是靠那位宠妃,平阳侯府的风光只是暂时的,得了爵位后开始砸了大笔钱财,改头换面,并督促子嗣用功读书。 第二任平阳侯也确实十分用功,考上了榜眼,最后入了翰林院,到死的时候官拜三品户部尚书。 之后的几任平阳侯走的都是科举的路子,直到几十年前如今平阳侯的兄长,选择了从军,最后却战死沙场,爵位也便宜了自己的弟弟。 平阳侯府表面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金银珠宝这种俗物却并不多,几代以来的积蓄也顶多是维持表面上的光彩。 可是看看这雕梁画栋的建筑,鳞次栉比的假山,后花园各种名贵的花种,以及魏氏母女穿金戴银,华贵大方的样子,都不像是平阳侯府能够完全拿得出来的。 除非,平阳侯暗暗得了什么不义之财,又或者是魏氏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了一大笔的嫁妆,可实际上最真实的原因却又不是前两者。 瞧着这平阳侯府的富丽堂皇,言殊不由得想起了顾昕瑜生母的身份,也就是平阳侯的平妻。 平妻,也就只有商贾之家才会出现的荒谬身份,凡是要点脸面的豪门世家,都不可能弄出一个和嫡妻平起平坐的平妻。 但十几年前,顾昕瑜的生母为何会成为平阳侯府的平妻,说起来也是一件荒唐事,并且是足以能够见证平阳侯有多荒唐的一件荒唐事。 在这起事情当中,顾昕瑜的生母叶氏成了一个可怜人,挣脱不得,最后毙命在这大宅院中。 这些关于平阳侯府的消息,是从菩提寺回来的马车上,趣儿就一一告知给了言殊。 还有一些连趣儿都不知道的隐秘,是言殊为了保证自己如今的身份不露馅儿,特地让人去查了查平阳侯府,可不就查出了很多荒谬可笑的事情。 心中种种思绪翻飞,言殊面上平静的不见丝毫波澜。 叫身后跟着的微微抬头瞧见她此刻面容的赵嬷嬷,心中更是惊讶。 盛妆华服,仪态万千,褪去了脆弱,增加了冷静神秘,眼前这位三小姐,仿佛浴火重生一般,只怕——夫人的算盘要落空了。 赵嬷嬷如此的想到。 第10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昭和院很快就到了,屋子里面,魏氏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看见身着华妆丽服,步履翩迁,眉眼处明艳动人,仿佛换了一个人的言殊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眼中顿时一沉。 “昕瑜拜见夫人。”魏氏是名义上的嫡母,礼不可废,言殊作为后辈,自然当向她弯膝屈礼。 言殊明白这大宅院里的种种规矩,也向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魏氏仿佛看不见言殊这么大的一个人,手端起一旁的茶盏,吹了吹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口茶,手上动作优雅的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一连串的动作尽显高门大户人家,当家主母的风范儿。 言殊依旧屈膝作礼,虽说弯的久了,但身姿却没有一丝晃动,面上平平静静,眼中毫无波澜。 这副模样,让本欲来个下马威,小小惩戒她一番的魏氏如梗在喉,摆摆手:“原来是三小姐到了,彩双,还不快去给三小姐看坐。” 彩双是魏氏身边伺候着的大丫头,容貌俏丽,举止沉稳有度,比一般人家的嫡出小姐还要更加出挑。 心性自然也是较为高傲,言殊这个三小姐向来是入不了她的眼。 再加上,彩双在魏氏身边也伺候了多年,便是魏氏脸上不透出来分毫,也明白她的几分意思。 心里清楚着魏氏是想要言殊难堪,彩双自然更无顾忌。 彩双走过来,也不行礼,倨傲的走在言殊的前面,率先走到另一旁设下的位置:“三小姐还不快来坐下。” 这副姿态,仿佛她才是小姐,言殊倒成了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 如此不知礼数的丫鬟,昭和院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魏氏向来最重规矩,这时候却不发一言,仿佛看不到彩双失礼的地方,有心想要看见言殊吃下这个暗亏。 言殊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笑容转瞬即逝,俏脸骤然一冷:“好个不知礼数的丫头,不行礼,还自己走在前面把小姐落在后面的,简直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翡翠玉翠给我教教她的规矩。” 彩双以为言殊是气恼了,打肿脸充胖子,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三小姐敢在夫人面前动手,当下也不害怕,高昂着头:“三小姐,虽然你是小姐,但彩双不是你身边伺候的丫头,就算教彩双规矩,也轮不到三小姐。” 言殊冷笑:“什么卑贱的东西,也敢在本小姐面前开口,翡翠玉翠,拉下去,先打个十个嘴巴子,教教她,当奴婢的该怎么说话。” “奴婢尊令。” 翡翠玉翠是打定了主意想跟在言殊身边,这时候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也管不了现在不是在静怡院,而是在昭和院,直接上前拉住彩双,一个嘴巴子就扇了过去。 “小贱皮子,三小姐面前也敢妄自尊大,果然是不懂规矩的下贱丫头。”翡翠的嘴巴很毒,一边刮她嘴巴子,一边喋喋不休的骂道。 玉翠也不饶人,跟着一个嘴巴子抽过去:“当奴婢的没个奴婢一样,就连脸皮子也这么厚,把我的手都打痛了,果然是不要脸的下贱东西。” 彩双来不及反应,就连着挨了翡翠玉翠好几个嘴巴子,一张原本还算得上是清秀动人的脸蛋,顿时就红肿了起来。 上首坐着的魏氏也没想到,言殊居然敢在昭和院,当着她的面,打她的大丫鬟,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放肆。” 翡翠玉翠只是三等丫头,在魏氏这个当家主母的威势之下,难免有些害怕,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言殊悠然的坐在位置上,略略抬了抬眼皮子,朝着翡翠玉翠那边扔了个风轻云淡的眼神。 翡翠玉翠立马头皮一紧,反正该做的已经做了,夫人也得罪个透底,现在还怕什么怕? 二人抓住彩双的头发,手上的力度加大,把人打的连连惨叫。 言殊唇角勾了勾,有些人心比天高,可不得多教教规矩,叫她认清现实。 也是趣儿丫头现在不在这里,否则看见彩双这么一脸的猪头样,肯定会拍手叫好。 在回来的路上,趣儿提到最多的就是平阳侯府里面有哪些人欺负过顾昕瑜。 其中昭和院里面的彩双算得上是头一份,往往顶着魏氏的吩咐,或者是自己看顾昕瑜不够顺眼,总是找各种由头,叫顾昕瑜跪在院子里面,给来来往往的人看尽了笑话。 更甚者,有一次顾昕瑜来昭和院,魏氏故意怠慢她,推脱有事没有出来,屋子里只叫了彩双招呼。 彩双出言讽刺顾昕瑜,或许是得意过了头,竟然把魏氏最喜欢的一个瓷瓶给打碎了,想要让自己逃脱被魏氏责罚,直接将帽子扣在了顾昕瑜的头上,在魏氏出来后为了表现,直接一个嘴巴子打在了顾昕瑜的脸上。 顾昕瑜就算是再怯弱的人,这时候心里面也难免有了气,想要向魏氏解释。 魏氏却是听也不听,让她去外面跪着,彩双得了吩咐,更为得意的把顾昕瑜拉了出去,好一阵冷嘲热讽。 顾昕瑜足足跪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发起了高烧。 当时趣儿就跟在顾昕瑜的身边,这件事趣儿记得尤为深刻。 十个嘴巴子扇完了,翡翠玉翠都是用了最大的力气,一点也不敢含糊,彩双的这张脸差不多也没脸见人了。 刚好,不要脸的人,拿着脸也没多大用处。 魏氏气的胸脯不断发抖,都快维持不住当家祖母的风范儿,这时候看下面的动作挺了,顿时冷冷的一声长笑:“三小姐好大的威风,我这昭和院里面的人也说打就打。” 魏氏是母,言殊为小辈,小辈在长辈的院子里打了长辈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哪怕是这奴才有问题在先,说出去也不好听。 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一个落的不好,言殊这就是忤逆犯上,大逆不道。 大齐向来提倡以孝治天下,一旦传扬了出去,偌大的盛京城里面是不会有人容得下有如此名声的人。 魏氏这时候俨然就是想要将这顶大逆不道,不尊长辈的帽子,扣在言殊的头上。 言殊向来是个诡谲的性子,外人的看法从不被她放在眼里。 但言殊也是个记恩的,她明白她现在用的是顾昕瑜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会叫顾昕瑜的名声因她受了影响。 当下,言殊看似惊慌失措,实际上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服了服:“夫人,这是说的哪的话?昕瑜往日里最是敬佩夫人的为人处事,一直盼望着能够处处向夫人看齐,刚才明明就是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彩双这丫头也敢如此不知礼数,落在外人眼里不就是扫了夫人的面子,叫外人说夫人不懂规矩,连个丫头都管束不了。” 看着魏氏的脸色如同彩虹桥一样,变了几变,多彩多姿,言殊低头暗笑,面上一脸恭敬的接着到:“昕瑜怎么也不能让夫人落个这样的名声,这才越矩替夫人教训了这丫头一番,夫人若是觉得昕瑜做的不对,夫人尽管开口讲明,昕瑜不敢不改。” 第11章断一条胳膊 言殊的话说完,魏氏的脸色基本上已经能够和锅灰媲美。 不过,到底是平阳侯府的当家主母,只是眨眼的时间里,魏氏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恢复的无懈可击。 “三小姐好生厉害的嘴,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魏氏冷眼微眯。 对此,言殊言笑晏晏:“昕瑜一直盼着能像夫人多多学习,这一点小事连夫人的一半都比不了,哪值得夫人如此夸赞,昕瑜真是愧不敢当。” 学习,夸赞,还愧不敢当。 这些个词语落到魏氏的耳朵里,简直就是让她吞了一个苍蝇,有苦都说不出。 魏氏本来是想讽刺言殊巧言令色,结果却被言殊全部给扔了回来。 言殊的嘴厉害,却不及她的一半,话若是传扬出去,别人是说言殊巧舌如簧,还是该感叹魏氏一山更比一山高。 魏氏心里面堵着一口气,脸上的雍容大方的姿态都快维持不住了。 言殊瞧的格外有趣,她就喜欢魏氏这么一副干不掉她,又必须忍下她的装模作样的苦瓜样。 想找麻烦,下马威,反倒赔进去一个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言殊却一点事都没有,这脸打的简直是啪啪作响。 魏氏冷冷的看了彩双一眼,彩双连忙捂着猪头脸低了下去,此刻的眼中哪还有刚开始的嚣张,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就像是地里慢慢腐烂没人看管的小白菜。 “人也被三小姐教训了,现在三小姐心里面该舒服了吧?”魏氏还是不知道吃亏为何物,忍不住的冷嘲热讽。 言殊眼睑下垂,一副失落的样子:“果然是昕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惹恼了夫人,是昕瑜多管闲事,不该教训夫人身边这个不知礼数不懂规矩的丫头……”话说到这儿,言殊拿袖子掩面,一副我很委屈,我就是不说的样子。 “够了。”魏氏看着言殊这副作风,心里面恨得咬牙切齿,什么道理都让她给占完了,传扬出去她这个当家之母的,倒成了仗势欺人,纵容没规矩的丫头,怠慢家中小姐,要是一不小心传到了太后那里,只怕——魏氏到底还是心有顾忌,脸上扬起一抹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的笑来,尽量一字一句的安抚道:“三小姐做的对,像这种没规没矩的丫头,是该好好的惩罚,坚决不能让这种人败坏了昭和院里面的风气。” 言殊面上一喜:“原来夫人没有怪我,那是昕瑜多想了,只是这丫头在夫人面前都敢如此懈怠,可想而知在私底下是个什么模样,只怕这十个嘴巴子,没办法让她长够教训。祖母常说,当下人的就该得规规矩矩的办事,夫人,您说丫头该如何是好?”言殊脸上露出苦恼来。 好,好一个三小姐,居然想直接断了她一条胳膊。 魏氏心里面恨意流脓,彩双是她身边得力的大丫鬟,为人识趣,会看眼色,相当于是她的左膀右臂。 而现在,言殊这是要逼魏氏亲手废了彩双。 不把她赶出昭和院,那就是魏氏故意的纵容没规矩的丫鬟,话传到了顾老夫人那里,绝对会叫她没脸,毕竟这对婆媳的关系并不怎么好,顾老夫人又向来是最重规矩的,绝不允许府里面出现不良风气,尤其是闹到了明面上的。 再者来讲,言殊就算是再不受宠,身上还有一旨太后赐下来的婚约,生母还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岂能容一个丫鬟怠慢。 魏氏就算是不怕闹到顾老夫人面前,也得顾忌太后那边的脸面。 可若是直接将彩双赶出去,彩双这些年来没少为她办事,魏氏连个贴身丫鬟都保不住,难免会让底下的人寒心。 进退维谷,左右两难,就连一旁看着的赵嬷嬷都没有想到,言殊竟能够将魏氏逼到如此地步。 这位三小姐成长的速度太恐怖了,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恐怕背后有高人指点。 站在魏氏身边的赵嬷嬷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夫人,彩双现在已经保不住,这件事不应闹到老夫人面前。” 魏氏定了定神,很快有了决断:“三小姐说的在理,侯府里面不能有如此没规矩的丫鬟,彩双怠慢主子,不知礼数,就先去浣衣院待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再出来。” 浣衣院,那可是全府上下最能磋磨人的地方,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去了,没多长的时间就能够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彩双惊骇的瞪大了眼,连忙的哭泣求饶:“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一定好好改正,望夫人要将奴婢赶到浣衣院。” 涕泗横流,脸又肿得像个猪头,这时候的彩双哪里还有一点,刚开始的春风得意,姿容体态更胜一般人家的嫡出小姐。 魏氏既然已经下了决断,就绝不可能再手下留情。 彩双也是个脑子蠢笨的,做一点小事都能够叫她人抓住证据不放,以后早晚也会闹出麻烦,倒不如趁现在赶了出去。 魏氏把她在言殊面前落下的面子,归咎在彩双的身上,好像这样才能保住她剩下的岌岌可危的脸。 “来人,将彩双拖下去。”魏氏面无表情。 彩双又哭又叫,还是被两个做惯了粗活力气大的老嬷嬷也拖了下去。 临走时,彩双泪眼朦胧的对上魏氏的眼睛,但那双冷酷的眼睛里面一丝主仆情谊都不剩。 彩双心一下子冷了下来,恨意不断的往上涌,她为魏氏办了多少个事情,侯爷那个得宠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么掉的,之前昭和院里面爬床的丫鬟又是怎么被解决的? 为了替魏氏办事,她手上沾满了鲜血,现在却因为一点小事,成了弃子,彩双恨的恨不得立马扑过去,吃魏氏的肉,喝她的血。 在这样怨恨的目光当中,魏氏打了个寒颤,连着摆摆手,叫人更快的把彩双拖下去。 “三小姐现在可满意了。”魏氏眼里面冷的可以结冰。 闻言,言殊眉宇舒展,唇角勾起笑来:“夫人大公无私,赏罚分明,昕瑜佩服。” “对下面的人,自然当是有功的该赏则赏,有错的该罚则罚。只是——”魏氏话锋一转,怒拍桌子:“三小姐,张氏好歹是你的奶娘,这些年也竭心尽力的在你身边伺候,她是犯了什么错?叫三小姐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果然,该来的来了。 第12章算盘 魏氏的质问声刚刚落下,张氏母女就顶着她们的猪头脸出现了。 张氏跪在魏氏面前,哭得涕泗横流,着实十分可怜的样子:“还望夫人替老奴做主,老奴一心一意侍奉三小姐,可三小姐却不问是非的纵容贴身婢女趣儿把老奴母女两个打了一顿,老奴一身贱骨头,不怕挨打,可是实在不忍心三小姐被小人迷惑,众叛亲离。” 瞧瞧这话说的,果然不愧是在这深宅侯府里面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妈妈,一口语言的艺术不说登峰造极,也足够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在这一声声哭诉当中,言殊面上的表情不变,依旧笑得十分坦然:“原来夫人今日就是为了这老东西把我叫来的,其实夫人就算不叫我来,我也得厚着脸皮来夫人这里走上一趟。” 魏氏见状冷道:“莫非张氏所说的话不是属实,三小姐还有别的话要说。” 言殊不急不缓的说道:“张氏说的话五分真五分假,她摆出一副可怜又忠心的姿态,一定是知道夫人仁慈,处事厚道,想要趁着夫人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倒打一耙,蒙蔽夫人的双眼。” 魏氏听着这话,不怒反笑:“三小姐这一张巧嘴,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那你倒是说说,张氏她想要蒙蔽的真相是什么?” “自然是她如何不分尊卑,不守规矩的在静怡院里面作威作福。”言殊面上一沉。 又听到不守规矩这四个字,魏氏脸皮子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不免想到了同样因为这四个字被赶到了浣衣院的彩双。 魏氏很快掩饰了脸上短暂的失神,端起茶抿了一口,不轻不重的将茶盏落下:“原来张氏在三小姐眼中居然如此罪大恶极,但我怎么看着这张氏不像是三小姐说的那样的人。不如这样,把静怡院里面的人都叫过来问问,张氏这些年里究竟做了什么?一个人说的可能是假的,所有人总不可能都说假话,若其他人的话都同三小姐一样,那我必然要好好的惩罚这种恶奴才。” 原来魏氏的算盘在这里等着。 静怡院名义上是言殊的院子,实际上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魏氏安插进去的。 再加上魏氏是当家主母,堂堂的一品侯夫人,而言殊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三小姐,底下那些人就算不是魏氏的人,也当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不过,事情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言殊笑着点头,似乎并没有觉得这主意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一口的同意了下来:“夫人所思周全,昕瑜觉得这法子甚好。” 言殊的回答在魏氏看来就是她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根本没有办法反对,这让一开始就处于下风的魏氏不免得意了起来。 魏氏身边站着的赵嬷嬷却不这么看,或许是作为旁观者清,赵嬷嬷更能看得明白,从一开始这位大变样的三小姐就一直引导着事情发展。 这时候,言殊的一口同意,落到赵嬷嬷的眼里,不是黔驴技穷,而是胸有成竹,根本不惧魏氏接下来的算盘。 第13章颜面大失 静怡院的那些下人很快就被带了过来,静怡院总共伺候的人也不多,也就十来个人,翡翠玉翠现在是站在言殊这边的,趣儿也不可能帮魏氏,张氏母女自然是要一口咬死言殊,剩下的五个人,有四人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言殊这边,只有一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低着头,哪一边都没有乱看。 魏氏坐在座位上,满目威严的看着所有人:“这次叫你们过来,是因为本夫人得知静怡院出了一件恶事,有人欺上瞒下,作威作福,你们说说,你们可知道这人是谁?” 魏氏故意的没有完全将话说清楚,但去叫这些人的人本就是魏氏派去的,来的路上该交代的,这些人早已经明白。 在她话落下,立马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口。 一旁坐着的言殊不慌不忙,宽大的袖子遮掩住的芊芊玉手,朝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所在的方向弹了弹,一丝无声无息的粉末,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小东西,是言殊偶然间得空研发出来的,也没太大的作用,只是会叫人变的老实,只要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都是真话。 那人话中不见停顿,大声的叫嚷道:“还请夫人明察,在静怡院作威作福的人就是三小姐的奶娘张妈妈,奴才上个月的月钱还被张妈妈扣在手上。” 这话一出,魏氏脸僵住了,地上跪着的张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叫嚣着想要大骂,话涌上喉咙口,突然的膝盖一痛,叫她哎呀一声,痛叫连连。 言殊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悠然自得的看着下面这些人的表演。 这人的话说完,另外一人也跟着开口:“夫人,恳求您为我们做主,张妈妈在静怡院内仗着您的势,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她的奴才,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什么事都要替她做。就连府里面发下来的月钱,我们也得上交一半不止。” “夫人,不止我们深受张妈妈的残害,就连三小姐,张妈妈也没有放在眼里,三小姐的饭菜月钱首饰全是被她拿走的,奴婢之前还看见过张妈妈和她的女儿张春花说,三小姐就是个没用的人,连个下人都不如。”这次说话的是那个瘦弱的丫头。 言殊听见这话,朝着这丫头那边瞧了一眼,是个聪明的人。 张氏对下面的人作威作福不算什么,张氏毕竟是魏氏的人,又是三小姐的奶娘,身份本来就在他们身上,此次就算会因为他们的话受到惩罚,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若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部牵扯到言殊的身上,那结果就全不一样了。 言殊不受宠是一回事,身为侯府千金被一个奴才欺负,又是另一回事,一个低贱的奴才,是没有资格骑到主子的头上。 魏氏要是还要点脸,这件事就不能够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 这瘦弱丫头的话说完,像是给了底下其他人一个提醒,其他人也纷纷说到,张氏这些年来究竟对三小姐做过些什么? 一个个叫苦连天,又正义凛然的样子,就像是他们以前没有在张氏母女耀武扬威横行霸道的时候呐喊助威,没有同样的作践以前的顾昕瑜和趣儿主仆。 “够了。”魏氏一拍桌子,脸上表情犹带僵硬,口吻尽量平静的说:“你们说的本夫人都听明白了,张氏作恶在先,本夫人绝对饶不了她,即日起,便将这恶奴逐出府邸。” 被赶出了府,自然也就不能再欺负人。 可是,未免太轻松容易了些。 闻言,一边坐着的言殊接过了话头:“夫人,张氏毕竟是昕瑜的奶娘,昕瑜实在不忍心她后半生在外凄凉落魄,还请夫人发发慈悲,就把她留下来吧!这静怡院不建议多养一张嘴巴。” “你真的要把她留下来?”魏氏怀疑。 “还请夫人成全。”言殊起身服了服,眉宇之间柔弱温婉,有几分之前的顾昕瑜的样子,叫魏氏一时之间有些怀疑,之前一直和她对着干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双胞胎姐妹。 不过,很快的魏氏还是反应了过来,心里顿时一惊,这顾昕瑜何时有了这份心计? 把张氏逐出府,张氏凭着这些年刮的油水,后半辈子也能够安享晚年。 可若是把她留在静怡院,瞧瞧今天这局面,静怡院基本上所有人都和她结了仇,张氏就算是有捅破天的手段,在这些人的手下,也别想好过。 但是明面上张氏是她的奶娘,静怡院的人,言殊的求情又合情合理,魏氏没有理由拒绝,除非她想要包庇张氏。 然而显然的,张氏还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值得魏氏包庇,毕竟之前那个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彩双,还不是被赶去了浣衣院。 魏氏眼中深冷:“既然你要留下她,就如你的愿。” “昕瑜多谢夫人。”言殊笑得越发温婉。 地下跪着的张氏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噩耗一样,挣扎着大叫:“夫人,老奴自知罪大恶极,甘愿被逐出府,老奴不要留下。” 见状,言殊面向张氏,朝着她走了过去,手搭在她的肩头,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张妈妈,你以前对昕瑜的大恩大德,昕瑜可是一直铭记于心,以后一定会好好回报你的。” 张氏只觉肩膀上重若千斤,胸口血气翻涌,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一场闹剧到现在完美落幕,魏氏颜面大失,言殊功成身退。 有着这一出,静怡院剩下的人,绝对不敢再做阳奉阴违的事。 看着言殊挺胸抬头,眉目间自信傲然的离开昭和院,魏氏气的怒拍桌子,被对一旁的赵嬷嬷道:“嬷嬷,你看这小贱人猖狂得意的样,今日我颜面大失,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叫人怎么笑话。” 赵嬷嬷在一旁安慰道:“夫人息怒,三小姐只是一时的得意,以后时间还长,夫人想要收拾她,有的是机会。” 今日这一场硬碰硬又绵里藏针的戏码,叫赵嬷嬷也是看得一身冷汗。 这位三小姐身上的变化太大了。 “嬷嬷说的对,她也就是一时得意,本夫人饶不了她,通知下去,这些个姑娘每日也该来向本夫人问安了。” 魏氏是个嫉妒心重的,表面上再宽容大方,也掩盖不了内心的阴毒。 对于平阳侯的这些女儿,都只是面子上的作风,底下指不定的怎么搓磨人,平日里也不愿意看见她们,早就定了规矩,初一十五请个安就够了。 如今重新恢复了每日请安的规矩,可不是魏氏要彰显正房的威,而是在请安里面学问大着呢。 赵嬷嬷在一旁道:“夫人,依老奴来看,三小姐不足为惧,她之前懦弱胆小了十几年,不可能一朝变化的那么大,若不是换了一个人,就定然是她后面有一个出主意的高手。现今的当务之急是将这个人找出来,一旦将这人除掉,三小姐自然任由夫人拿捏。” 魏氏跟着恍然大悟:“说的是,说起来她的变化也就是从菩提寺回来后,莫不是在菩提寺里遇见的高手,我叫人去查一查,那人就算隐藏的再深,我也要将她揪出来。” 这对主仆都是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对于江湖上易容的手段,虽说听说过,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一时之间也猜不到她们今日所看到的三小姐,早就换了个人。 第14章自取其辱 昭和院里面发生的事情,哪怕魏氏早就下了令,不准下面的人乱说,但还是有个别的闲言碎语传了出去。 若不是魏氏的地位坐的够稳,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就算是这样暗地里的闲言碎语是铁定少不了的。 没几天的时间,这些话不免就传到了另一处院子。 顾昕珞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简直是怒不可遏,根本不顾底下人的阻拦,直接冲到了静怡院。 静怡院的那些奴才虽然被言殊的种种手段震惊了一把,但是面对府里面最受宠的这位二小姐,还是没有丝毫的阻止,怕得罪了人,任由顾昕珞冲了进来。 “顾昕瑜,顾昕瑜,你给我滚出来。”顾昕珞张牙舞爪的在外面大喊大叫。 屋子里面,言殊闲闲的走了出来:“哪里来的犬吠那么大声。” 顾昕珞指着她的鼻子叫骂:“顾昕瑜,你敢骂我是狗。” 言殊状似惊讶:“原来是二姐姐来了,也怪这些下人没有规矩,不知道通报一声。二姐姐还请见谅,我说的绝不是你,我本以为是下人房那边养的野狗跑过来了,你说说也只有这些野东西才会这么没规没矩的,大吼大叫不是。” 顾昕珞就算脑子里那根神经再粗,这时候也明白言殊是在指桑骂槐。 什么下人?野狗? 下人是不敢拦她,才会任由她像野狗一样在院子里大吼大叫。 顾昕珞顿时气的理智全失,直接大步的走了过来,举起手想要朝言殊扇一巴掌。 言殊冷笑,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二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顾昕珞手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她奋力挣扎:“顾昕瑜,你放开我。” 言殊闻言,手上很痛快的一松。 紧接着,顾昕珞身体向后一仰,连着倒退几步,啪的坐在了地上。 跟着顾昕珞一起来的那些下人,连忙蜂拥的过来,面露担心的将她扶起来。 贴身婢女青芽一脸的担心的说道:“二小姐,您没事吧?” 顾昕珞眼中布满戾气,一巴掌打了过去:“废物,我命令你们去把顾昕瑜给我好好教训一顿。” 青芽捂着脸,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是。” 其他的下人也不敢违抗顾昕珞的命令,纷纷朝着言殊冲来。 这些人都是跟在顾昕珞身边的狗腿子,平日里耀武扬威,所有的本事都长在了脸部的趾高气扬上,拳脚上的本事那是连花拳绣腿都没有。 言殊根本不用费多大的力气,这些人就已经躺在地上哎呀连天的惨叫。 顾昕珞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直被她欺负到大的顾昕瑜,怎么一下子本事这么大了? 言殊站在和顾昕珞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外,脸上扬出温婉的笑容:“二姐姐,我若是你,就绝不会来这里自取其辱,昭和院的事情还不够当你的前车之鉴吗?” 顾昕珞对上笑容温婉的言殊,脚下不受控制的退了两步,心里面涌出来的紧张和胆怯,让她更是恼怒。 “你休要得意,顾昕瑜,我绝不会放过你。”顾昕珞气急败坏的指着言殊。 言殊上前一步,抬手抓住她的手指:“二姐姐怎么说也是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这样的动作会显得你很蠢?” 顾昕珞手指剧痛,叫她忍不住的痛叫出声。 “顾昕瑜,你放手,你给我放开……” 言殊这一次没这么好说话了,在她手上的一个穴道处,按了一下,顾昕珞叫得更加惨烈。 这时候,言殊才放开了她:“二姐姐,下一次可就不要这么莽撞了,不是谁都像我的脾气这么好。” 脾气好,确实如此,顾昕珞该庆幸她没有见识到言殊真正脾气不好的时候。 顾昕珞脸色扭曲,右手的手指不自然的弯曲下垂,她又痛又怒:“顾昕瑜,你对我做了什么?” 言殊悠然笑道:“二姐姐尽管放心,只是一点小把戏,也就维持一两个钟头,算是昕瑜对这一次二姐姐登门拜访的礼物。” 顾昕珞眼中露出惊恐,心中愤怒恐惧交加,最后狼狈不堪的离开。 第15章五小姐 顾昕珞离开后,静怡院恢复了安静。 底下的那些下人比之平时更加的老老实实的做事,唯恐惹怒了言殊。 趣儿受言殊的吩咐出了一趟府,回到院子就听说了顾昕珞打上门却狼狈逃离的事情。 顾昕珞的狼狈虽然让趣儿心里面很激动,但是也难掩担忧。 屋子里,只剩下趣儿和言殊两个人。 “言小姐,二小姐这次这么狼狈的回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言殊正在处理她带回来的药材,闻言回道:“趣儿,昭和院里的那一出已经注定她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不管是我选择退让,还是像现在这样,结局都不会有多大变化。” 趣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以前在顾昕珞手上吃了太多的苦头,一时之间难免还是有一些胆怯:“二小姐在府里素来是最受宠的,今日她受了委屈,会不会去向侯爷夫人那边告状?要是侯爷追究起来了怎么办?” 言殊眼中微冷,手上的动作并不停顿:“她不会,就算她想向平阳侯不告状,魏氏那边也会拦下来。” 魏氏之前颜面大失本就是她不在理,顾昕珞又这么肆无忌惮的冲入嫡妹的院子,说出去只会让顾昕珞得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平阳侯听说了事情,或许会选择站在顾昕珞那边,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顾及太后和言殊现在名义上的母族叶家两边。 到最后平阳侯对言殊只会是轻拿轻放,反而会对顾昕珞嚣张跋扈的行为生厌。 毕竟在平阳侯看来,顾昕珞是一个只是有一点骄纵,但是很贴心的闺女。 平阳侯和魏氏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平阳侯对魏氏敬重过多,说上喜爱并没有几分,平阳侯的后院可是花团锦簇,但也是因为这份敬重,平阳侯并没有过多的在乎后院的事情,如果是闹得太大,反而会让某些人得不偿失。 魏氏不会把这个既无法完全打倒言殊,又可能会损伤她和顾昕珞利益的事情,传到平阳侯的口中。 趣儿想不到那么多,可是看言殊脸上不带丝毫的惊慌,一时间心里面也就跟着安定了下来。 另一边 顾昕珞狼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怒不可遏的把身边跟着一起去的下人全部都狠狠的惩罚了一顿。 二房的庶女五小姐顾昕雯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跪了一院子的,自打巴掌的下人。 顾昕雯眼中略带惊讶,绕过这些人,进了屋子,屋子里面也是一片狼藉,几个婢女正在收拾,而这的主人顾昕珞正坐在床头上,揪着被子,一脸的恨意。 “二姐姐,这屋子里还有外面是怎么了?”顾昕雯轻声细语的问。 顾昕珞脸上略略扭曲:“该死的顾昕瑜,我绝不要让她好过。” 顾昕雯一听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神色,在顾昕珞身边坐下:“二姐姐,可是三姐姐给你受委屈了。” 顾昕珞转过头冷冷的瞪着她:“她顾昕瑜是什么身份?你敢给我委屈受。” 顾昕雯听了,立马的低下头:“是妹妹说错了话,妹妹只是听闻三姐姐最近变化挺大的,所以担心她有什么做错事的地方,会让二姐姐不舒服。” 第16章毒计(上) 这一次顾昕珞并没有反驳,怨毒的说:“顾昕瑜敢落了我母亲的面子,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 顾昕珞只口不提静怡院里面发生的事情,而是全部推到昭和院的前事上。 “二姐姐息怒,三姐姐也就嚣张得了这一时了,等日后她出嫁了,便碍不了二姐姐的眼了。”顾昕雯低着头轻声细语的说,语气略微在出嫁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几分。 顾昕珞没注意到她话中的不对劲,反而是由这句话想到了顾昕瑜身上定下来的婚约,顿时脸色更加难看:“顾昕瑜这个小贱人要不是有太后下旨,他哪里配得上贤王世子?” 贤王世子,盛京城里面有名的俊公子,不知道多少女儿想要嫁进去。 那时候顾昕珞这么说,倒不是她对贤王世子有意思,而是顾昕珞压根就不想顾昕瑜嫁的这么好。 顾昕雯眼捷动了动:“可毕竟是太后下旨赐婚,皇家的婚约哪容得了普通人家拒绝,只怕以后三姐姐会成为我们众多姐妹当中嫁的最好的一个了。” 贤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也是众多王爷当中最受重用的一个,贤王世子更是多次得到了皇帝的褒奖,文采武功都是一流。 而平阳侯府,虽说也是一等侯府,但是毕竟根基太浅,而且为平阳侯世子,也就是顾昕珞亲哥哥的顾子涛,只是盛京城里面一个出了名的纨绔,一无功勋,二无文采,待平阳侯百年,顾子涛继承了爵位,这平阳侯府能不能继续的辉煌下去还不一定。 也是因此,很多底蕴深的世家大族根本看不上和平阳侯府联姻。 顾昕珞她们几个姐妹,论漂亮,比不上有第一美人之称的玉霞郡主,论文采方面也比不上左相府的魏拂璇,所以说以后要想找个如意郎君,比得上贤王府世子的,还真有些不容易,除非同样是嫁进了皇家。 然而,平阳侯府的大小姐已经进了宫当昭仪,三小姐也被指婚给了贤王世子,剩下的几个总不可能全部打包送进皇家,所以即使是被指婚,指给皇子的可能性也不大。 顾昕珞脑子不怎么机灵,可是关乎她自己的事情还是想得明白。 一时之间对言殊名义上担着的这门婚事又气又妒。 顾昕雯眼角的余光自然是看见了顾昕珞脸上明显的神色,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三姐姐论相貌名声文采,哪里比得上二姐姐,只要一想到三姐姐以后会压在二姐姐的头上,妹妹这心里面真是为二姐姐抱不平。” “够了,我叫你来,不是叫你来说这些废话的。”顾昕珞一拍床沿,怒目圆瞪。 “是妹妹说错了,二姐姐息怒,只是二姐姐想要教训三姐姐,妹妹一时之间也确实是想不出来注意,三姐姐毕竟以后是贤王府的世子妃,若是……” “你都说了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她还不是,以后也觉得不会是。我倒要看看一个残花败柳,如何嫁得进贤王府。”顾昕珞眼中毒辣。 顾昕雯眼中浮现出些许的笑意,很快被惊讶遮掩:“二姐姐是打算?” “打算,我什么打算都没有。”顾昕珞冷笑:“五妹妹,三妹妹和她奶娘的儿子,只有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彼此之间互有情意,经常飞燕传书,你说是也不是?” 顾昕雯低眉顺眼:“二姐姐说的是。” “那你还不快去把他们之间的情书给我找出来。”顾昕雯冷冷吩咐。 平阳侯府的五小姐写的一手好字,在外面也是颇有名声,只有几个亲近的知道,顾昕雯还非常善于模仿他人的字迹。 顾昕雯很快就把所谓的情书给找了出来,递到顾昕珞的手上。 上面是几句比较含蓄的情诗。 “二姐姐,那位张妈妈能够得到三姐姐这样的好儿媳妇,心里面肯定不知道多高兴,这时候是不是要派人把这个消息传过去?”顾昕雯像是不经意的提醒了一句。 光是有情诗有什么用?事情闹大了,万一查出来只是模仿的,还可能引火烧身到她的身上。 第17章毒计(下) 所以必须得还有人证。 俗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只有双管齐下,才能叫言殊那边跑不了。 顾昕雯言下之意,顾昕珞顿时明白过来,朝门外面的贴身丫鬟青芽吩咐了一句。 青芽很快领命退下,暗悄悄的找到了张氏。 张氏之前被言殊吓破了胆子,一开始听着打算还有几分害怕,可后面一听,是二小姐吩咐办的。 张氏心里面才算是稳定了下来,跟着就点头同意。 张氏原本就对言殊打了她的脸子,下了她的面子,又让她在静怡院内备受排挤,吃够了苦而分外仇恨。 此番只要一想到高高在上的三小姐会成为他的儿媳妇,以后任她磋磨,张氏心里面那股毒气更是止不了的往外面涌。 张氏的儿子张大贵是个大麻子,腿上还有残疾,而且性情暴虐,前一任妻子就是让他活活打死的,若不是妻子的娘家看在张氏在平阳侯府里面当奶娘,平日里的架子又摆的十足,不敢惹,否则像张大贵这种人渣早该下大狱,上黄泉路。 外面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敢嫁给这种男人,张氏这些年为儿子的婚事也是愁白了头发,如今只要一想到她儿子能够攀上平阳侯府,当平阳侯府的女婿,以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以前那些看不上他儿子的人就和那地下的污泥一样,只能够任他们踩。 张氏想到这里更是喜出望外,一直记得青芽交代的,赶快的出了一趟府,把这件事告知给了张大贵。 端王府 荣胤从宫里回来,刚到书房就看见了守在书房外面的卫五。 想到之前对卫五的吩咐,荣胤一边走进书房一边道:“平阳侯府那边有什么消息?” 进去后,卫五恭敬的站在下面,听闻这话脸上跟着出现了一抹怪异的神色,荣胤瞧了,放下手上拿起来的书,听他细说。 “世子,这些天属下一直跟在平阳侯府的三小姐身边,这位三小姐确实是十分的古怪,从菩提寺回到平阳侯府的第一天开始,就……”卫五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将这几天言殊身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打奶娘,废嫡母身边贴身婢女,叫其颜面大失,还有让打上门的嫡姐狼狈退回,一桩桩一件件精彩的都可以写成戏本子了。 哪怕是荣胤这种并不关注于他人后院的人,都有些佩服言殊在里面的运筹帷幄,完全是将那些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精彩是一回事,里面矛盾之处却是重重叠叠,数不清楚。 “你确定你说的是平阳侯府的三小姐。”荣胤反问。 卫五当然知道他家世子为何会这样问,立马回道:“世子,这些日子里属下一直跟在顾三小姐身边,可以确定就是她本人,而且静怡院内也没有其他人存在,顾三小姐似乎没有受他人指点。” 以前盛京城内人人可欺的软包子,一下子变成了带毒的霸王花,任谁来看都会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对劲。 如果人没换,那这个人的后面必然是跟了个高手。 可偏偏卫五又并没有察觉。 按常理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荣胤却隐约觉得这位顾三小姐身上问题不是简单的这回事,之前的那个小混子和这位顾三小姐之间绝对有牵连。 第18章字条 黄昏时分,往日去大厨房领膳食的趣儿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言殊朝外面看了几眼,始终没有看见趣儿的身影,她心里面有些担心,如果是顾昕珞那边故意报复,趣儿一个小丫头,很难逃得过毒手。 言殊正打算叫翡翠玉翠二人去外面找一找趣儿的下落。 一个穿着粗使婢女服饰,样子很是普通的丫鬟朝着言殊走了过来,对着她行了个礼,压低了声音,一副很神秘的样子说道:“三小姐,趣儿姐姐叫奴婢通知您,说她回来的路上碰见了点事情,现在想要在后花园与您见上一面。” 话说着,这丫鬟还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言殊。 言殊接过字条,一看,上面确实是趣儿的字迹,也确实是约她在后花园见上一面,字里行间透着一种着急,像是遇见了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言殊眼中略沉,趣儿的字都是顾昕瑜教的,在菩提寺的时候,她曾经看见过她们主仆二人一起抄经文,所以对她们两个的字迹都很熟悉。 趣儿的字只能说写的方正,没有什么特色,很是普通,可是趣儿有一个习惯,每写完一个字,总习惯在最后一笔加上一点小勾。 这个小细节,除非是身边亲近的人,寻常人很难发现。 言殊本身也擅长书法,习得一手好字,对当世各大家的字迹都很熟悉,而且还尝试过模仿这些大书法家的字。 所以对于一如何判断一个人的字,如何去模仿,言殊颇有心得。 这张字条上的字迹,一眼看上去像是趣儿写的,实际上却绝对没有透过趣儿的手,比如说趣儿写字的时候带着的小习惯,比如说,这张纸条上着笔的力度轻重。 趣儿以前是个做惯了粗活的丫头,手上的力量很足,可模仿的人显然不是,下笔轻了些。 什么人大费周章的弄出了一张丫鬟的字条,想要把她约出去。 在这偌大的平阳侯府内,魑魅魍魉层出不穷,但言殊大致还是猜得出。 只是现在趣儿都还没有回来,言殊到底有些担心。 虽说她已看破,若她不按照纸条上赴约,只怕背后的人急了,真的会使出手段弄出一张真的出自于趣儿手上的纸条。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做事吧。”言殊眼中跟着透出一丝寻常人肉眼可见的着急,迫不及待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来传话的丫鬟很快回到了院子里扫地,只是做事并不认真,眼角的余光始终都盯着言殊这边。 直到这丫鬟看见言殊急急忙忙的出了静怡院,而翡翠玉翠两个人也没有被带走,这才收回了眼神。 黄昏时候的后花园很安静,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平阳侯府怎么说也是一等侯爵府,后花园的景致相当不错,在盛京城内也排得上名号,假山错落有致,百花盛放灿烂,平日里打理的人也是十分勤奋,不见一点枯枝烂叶,一眼望去,似乎都是满眼的生机。 尤其是池塘里面,边缘部分有几株荷花,亭亭玉立,中心位置,肆意畅游的金鱼更添这后花园的几分活力。 言殊在这周边走了走,路过假山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的伸了出来,想要将他抓进去,同时,还传出个声音:“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可算是来了。” 言殊眉眼顿时冷漠,反身脚下一踹,正好揣在来人肚皮下三寸的位置。 这人捂着关键部位,瘫倒在地上,嘴巴放声就想要大叫。 言殊转过身,冷漠的看着这个人,手指尖动了动,一点白色的粉末洒在这人的身上,涌到了喉咙口的呼叫声瞬间消失,来人嘴巴张张合合就是发出不了半点声音。 第19章杀人投石 这个突然从假山里面窜出来的人叫做张大贵,是张氏的儿子,大麻子脸,左脚在前年赌博的时候,出老千被赌场的人打断了,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张大贵就是外面的一个地痞流氓,虽然张氏是平阳侯府内的奶娘,但张大贵是没有资格可以进来的。 如果没有人带领,张大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穿过外院,跑到后院的假山里面藏起来。 在联想言殊之前收到的纸条,张大贵会出现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不能解释。 言殊冷冷的看着蜷缩在地上,扭曲着脸,想要痛苦哀嚎,却发不出声音的张大贵,问:“谁带你进来的?” 张大贵嘴巴张了张,依旧发不出声音来,可从口型看并不是回答言殊的问题,而是在咒骂。 不到黄河心不死,有些人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什么叫老实。 言殊一脚踩在张大贵的下颔上,如同踩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用力的碾了碾。 张大贵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可怖,嘴巴大大的张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团,可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言殊冷漠的再问:“我问你是什么人带你进来的。” 张大贵下颔奇痛无比,眼中带着无限恐惧愤怒的看着居高临下的言殊,可是当他对上言殊眼中的漠然,仿佛他比蝼蚁都还不如,额头上的冷汗跟着就下来了。 这位三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张大贵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不回答,就会死在言殊的脚下。 张大贵依旧发不出声音,只能够用着口型比划:“我说,我说。” 言殊稍稍移开脚,手指再一弹,一点粉末同样的落在张大贵的身上。 “是二小姐身边的青芽带我进来的。”张大贵本以为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结果一开口发现自己又能够说话了。 来不及高兴,张大贵现在也不敢渴望着想要当平阳侯府的女婿了,只盼望着快点从这个鬼地方逃开。 发挥了他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飞奔一样的往外面跑。 加上外面隔着不远的地方,就是金鱼畅游的池塘,这池塘里面的水挺深的,而且面积也很宽,盛夏的时候,池塘里面荷叶如茵,莲花盛放,府里面的丫鬟往往喜欢乘着一个小船,到池塘里面去摘莲蓬。 其实说是池塘,已经比得上一个小小的湖。 言殊同样慢慢的离开了假山,脚下不紧不慢,并没有刻意的去追张大贵,只是手指间动了动,一颗小石子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他的脚下。 心里面胆怯的张大贵看见朝着他这边走过来的言殊,心中更是慌乱害怕,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到了池塘边出现的正合适的小石子,整个人直接的滑进了池塘里。 张大贵是个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落进池塘里,只能够枉做挣扎。 这个地方得他们提前清场的缘故,在场的除了张大贵自己之外,就只有一个言殊。 张大贵是爬不上来了,言殊也没有那份以德报怨的心思。 “救我,救命……三……小姐,救命。”张大贵一边在池塘里挣扎,忍受着水灌进耳朵嘴巴鼻子里的那种痛苦,一边奋力的求救。 言殊就站在池塘边,冷漠的看着,眼看着人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捡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将其中一头扔进了池塘里,张大贵很快的就抓紧了这根救命稻草,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顾昕珞叫你来这里做什么?”言殊再问。 张大贵满脸的恐惧,这时候不敢不回答:“二小姐派身边的婢女找到了我娘,说是……”说道这张大贵似乎更加害怕,有些不敢接着往下说。 “说!”言殊冷冷吐出一个字。 手上握着木棍的力道松了松,另一头在池塘里的张大贵立马又往水下面沉。 很快张大贵又挣扎着浮了起来,彻底吓破了胆子,急忙的说道:“我说,我说,二小姐让小的躲在这后花园的假山里,说等会儿三小姐您会来,若是小的与三小姐您成就了好事,以后就是这平阳侯府的女婿。” 闻言,言殊顿时冷笑,果然是好打算。 顾昕珞这是想直接叫人毁掉她的清白,若言殊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还不止,一旦她真的和这张大贵纠缠到一起,没过多久就会有所谓的见证者,将她二人的事情宣扬的整个府邸都知道。 到那时候,堂堂侯府千金自甘下贱和一个麻子脸的残废勾搭在一起,能有什么结果? 好一点的恐怕不是嫁给张大贵,就是被关进家庙,怀一点的,为了保全平阳侯府的名声,不管是那位平阳侯还是顾老夫人,恐怕都会选择让她这位三小姐病逝。 一个顾昕珞,一个魏氏,看来顾昕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尽得魏氏的真传,简直是比魏氏还要蠢,还要毒。 言殊手上一松,任由忐忑不安的张大贵再次沉进池塘里。 以德报怨那是圣人才做的事情,言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不是有句话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她非常的记仇,睚眦必报。 “救……命……三小姐……你……说了要……救我的。”张大贵在池塘里沉沉浮浮,开口极为艰难,边看着整个人都要快被彻底淹没了。 救他,若平阳侯府的三小姐还是以前的顾昕瑜,谁又来救她? 不是任何一个闺阁中的千金小姐都有言殊的手段。 如此歹毒心思,毁人清白,逼人去死,哪怕这个张大贵只是被推出来的一颗小棋子,也不值得被原谅。 既然活着浪费空气,不如死了干净。 人眼看着就快要挣扎不动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张大贵幸运还是不幸,居然慢慢的挣扎到了岸边,下一秒就要爬上岸的时候,岸边一颗巨大的垂柳树上,一颗石子扔了下来,鸡蛋大小的鹅卵石直接砸在张大贵的脑袋上。 张大贵的脑袋顿时破开一条口子,鲜血淋漓,流出来的血液很快遮拦了他的视线,让他脑袋发晕,砰的一声重新的倒回了池塘,手在水面上拍了几下,很快慢慢的沉入了水底,只留几颗水泡,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紧接着,一个身穿锦衣白袍,黑发如墨,温润如玉,俊雅出尘的年轻男子从垂柳树上跳了下来。 言殊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眼中跟着带出了一丝惊讶,但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 言殊垂在身旁的手略微握紧,暗忖:这美仙儿居然还没有死。 美人醉,七天的时间,大罗神仙也难救。 现在别是七天,半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眼前的这个除非是那美仙儿的魂魄,不然就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言殊朝着地面看了一眼,现在是黄昏,天边还有余光,打在地面,在这只美仙儿的身边留下一道影子。 难道不是鬼魂,真的是双胞胎兄弟? 什么时候这种大美仙儿也成双结对的出现了。 言殊想不透,转念在一想,反正现在她顶着的是另外一张脸,这美事儿应该认不出他来。 “这颗鹅卵石出现的可是真及时。”言殊蹲在池塘边感叹了一声,里面的人已经沉下去,水面上的血液也慢慢的散去。 “你是顾昕瑜?”荣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问。 言殊慢慢的站起身,“这里是平阳侯府,我自然是平阳侯府的三小姐,不知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又是谁?” “路过。”荣胤淡淡吐出两个字。 “那还真是巧啊!盛京城这么大,刚好就路过了平阳侯府,平阳侯府不大不小,又刚好路过了这后花园。”言殊一脸真巧的样子。 荣胤没说话,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言殊。 言殊抬头望了望天,这太阳快彻底沉下去了,黄昏过去,夜色变黑了,若是不抓紧一点,只怕这场安排上映的好戏就没法成功的演出了。 第20章合作愉快 言殊转身就走,那只美仙儿依旧站在池塘边,好像后花园的景象真的美到了让他流连忘返。 言殊的身影很快在这后花园消失,荣胤脚下动了动,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平阳侯府占地面积极广,但年轻一代的子嗣不盛,一共三房,加在一起的子女都只有五女二子。 其中平阳侯府大小姐进了宫,最受宠的就只剩下了侯夫人魏氏所出的二小姐顾昕珞。 顾昕珞自幼备受宠爱,姐姐是宫里面的昭仪,母亲是出身左相府的侯夫人,父亲又是一等侯爵平阳侯,平阳侯府里谁敢不给她的面子,就连她住的地方,也是看起来最大最华丽的筑玉院,所以也非常的好找。 言殊身姿灵活,纤细玲珑的身段隐于阴影处,筑玉院往往的人都没有发现她。 顾昕珞此刻心情似乎很不错,正在院子里和几个小丫鬟踢毽子。 这刚好给了言殊机会,言殊不动声色的潜进了顾昕珞的屋子。 顾昕珞的屋子里装饰非常的华丽,简单的一张桌子就是极品的黄花梨木,墙上挂着的字画也全部是出自于大家之手。 内室里面,梳妆台上,还放着好几个装满了首饰的盒子,每一个都是雕琢精致,价值千金。 看来平阳侯府对这位二小姐,确实是千娇百宠,难怪不得将人宠得如此蠢笨恶毒。 言殊看了看,直接从盒子里面挑出了一个价值最高的珠钗,若没记错的话,之前顾昕珞来静怡院找麻烦的时候,头上带着的就是这只珠钗。 找到了东西,言殊顺着原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筑玉院。 言殊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返回了后花园。 后花园平静如初,池塘水波在微风下缓缓荡漾。 “你想要做什么?”身后面,荣胤的声音传了过来。 言殊转头一看,脸色顿时微沉,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袖子里揣着的珠钗,跑到了荣胤的手上。 “东西还我。”言殊伸出手。 荣胤视线落在她的手面,白嫩小巧,每根手指洁白的如同葱根,唯独手心的位置,留下了几个结痂。 荣胤眼中掠过一丝深思,听说平阳侯府的三小姐并不受宠,难道已经到了和粗使丫鬟一个地步,是做惯了重活留下来的结痂,还是其他的缘故。 荣胤有心试探:“东西不是你的,为何要还给你?” 言殊收回手,眼中带出一丝讥笑:“这位不请自来的过路人,难不成是想做了清官大老爷判判案子,还是想要对筑玉院里面那位二小姐怜香惜玉?” 言殊不单单是为了讽刺他,而是在开头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荣胤,你也是自己偷偷来的平阳侯府,见不得人,识相的把东西还过来,不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落的好。 “素来听闻平阳侯府的三小姐是个温柔和软的性子,似乎闻名不如见面,这真人和传闻当中有很大的不同。”荣胤意味不明的说。 “外面的名头都是外人传的,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只能是只有我才知道。”言殊突然的欺身向前。 荣胤一惊,下意识向后一退,抬头看时,只见言殊手上挂着一块玉佩,玉佩质地的上佳,是上好的和田暖玉,边缘的位置刻着一个不易被察觉的端字。 荣胤向自己腰间看去,腰上的玉佩已经到了另一人手上。 言殊手上勾着玉佩,悠悠的笑着说:“我虽然不常在外面行走,但也听闻端王府世子是个人美心善,菩萨心肠的人,现在一看,似乎也是闻名不如见面,本尊和传闻相差甚远。” 言殊很懒,所以直接用他的话反击。 荣胤冷冷的看着言殊,倏尔唇角微勾,将手上的东西抛给了她。 言殊伸手一拿,接过珠钗,转头看向平静无波的水面,谁又知道就在一刻钟之前,这里面刚刚掉下去一个无声无息淹死的人。 “世子人美心善,不如再帮我一个小忙,这人一直睡在水里面也不合适,第二天若是浮起来了,不是要吓着过往的人,不如世子帮忙,将人从水里面弄出来。”言殊手指勾着玉佩,秋水明眸含着笑意,一脸真诚的样子拜托。 叫堂堂端王府世子下水捞尸体,荣胤活了将近二十年,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请求。 “你在威胁我?”荣胤看着言殊,眼角的余光落在她手上拿着的玉佩上。 言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灵动的眼珠子越发透出几分真挚:“世子身份尊贵,我怎敢有这样的胆子?只是我一个姑娘家,胆子小,又没有力气,实在没办法将人捞起来,这才拜托的世子。” 胆子小,没力气? 荣胤嘴角微抽,那他刚才在假山那边看到的,把人踩在脚底下的那个人又是谁? 荣胤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手上一抬,又是一颗鹅卵石丢了下去,水面溅起三丈高的水浪,紧接着一具尸体慢慢的浮了上来。 “可如你意。”荣胤转头,似笑非笑的问。 言殊拍拍手:“非常满意,果然不愧是人美心善的胤世子。” 荣胤薄唇紧抿,划成一条直线。 从这女子口中接连三次吐出人美心善这四个字,便是淡定如荣胤,也开始有些无法直视什么叫做人美心善了? 能够把谎话说的和真的一样,也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本事。 言殊拿起木棍子,将尸体给刨了过来,然后将手上的珠钗揣进了尸体的衣服里面。 为了避免尸体再沉下去,等到第二天吓到人,言殊特地非常好心的将尸体的衣服拴在岸边的人一颗小丫上。 就像是人死的时候,衣服本身就挂在这里的。 “这就是你算计的事。”荣胤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人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怎好不奉还一份。”言殊做好一切事情,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瞧着荣胤,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还有世子帮忙,我可不得做的天衣无缝,总不能把世子也牵连进来了,不是。” 看看我多为你打算。 眼前这双黑白分明,晶莹剔透的眸子当中透出的意思可不就是如此。 荣胤手指尖动了动,真心想将这人的脸皮子扯一扯,看看是不是比盛京城的城墙还要厚。 而如此,荣胤也可百分之百的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顾昕瑜。 顾昕瑜就是再投一次胎,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不是顾昕瑜,你究竟是谁?”荣胤突如其来问。 言殊面色如常,平静的带着几分疑惑反问:“世子莫不是老眼昏花了?我不是顾昕瑜,那谁是?” 荣胤目不转睛的看着言殊,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擅长用毒,弄得出美人醉,武功高强,和他也能够打个平手,而且还会易容,这么说来在菩提寺的后山,他看到的那张脸也不是她的本来面目,难怪不得他至今都查不到她的身份。 就在这时,后花园外面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言殊和荣胤面面相觑,荣胤脚尖一点,身影转眼消失。 言殊脚下速度同样奇快,很快不见人影。 第21章发现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彻底的打破了平阳侯府夜晚的平静,烛光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人群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很快后花园便围满了人。 平阳侯以及后院当家主母的魏氏,甚至还有寿安堂的顾老夫人全部被惊动了。 侯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主人全部来到了后花园。 此时,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跪在池塘边,眼中带着泪花,身体看起来很单薄,着实带了几分楚楚可怜。 只是如今这几分小小的楚楚可怜放在如今这地点,没有人注意的上。 因为就在这丫鬟跪着的不远处,躺着一个尸体。 尸体整个都是搭在水里的,只有一点衣服勾在了池塘边的树丫上。 也许是尸体漂浮起来的时候勾着的,也许是人还活着的时候,在水里面挣扎,勾上的。 反正,这么一大块儿的尸体,摆在所有人的面前,再加上这黑沉沉的夜晚,即使是那么多人围着,也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这人是谁?”魏氏是当家主母,后院的事情全部是由她管辖,这后花园也在她的管理范围内,突然出了一条人命,明晃晃的摆在所有人眼前,魏氏怎能不勃然大怒。 有胆子大的奴才把尸体勾了上来,然后翻了个面,映入眼帘的可不就是一张麻子脸的张大贵。 “这人是谁?”张大贵并不是府里面的奴才,他娘虽然是魏氏的人,但他魏氏并没有见过。 底下有见过张大贵的人回答道:“回禀夫人,这个男人叫做张大贵,是静怡院三小姐的奶娘张妈妈的儿子。” 魏氏眼中微闪,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接着问:“张大贵不是侯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先发现他的?” 当家主母的问话,下面的人没有哪个敢不回答。 首先发现这里多了一句尸体的那个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的小丫鬟,带着哭腔回禀道:“夫人,是奴婢发现的张大贵。” “你是哪个院子的人?大晚上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魏氏再问。 小丫鬟埋着头回答:“奴婢是静怡院的三等丫鬟桂花,平日里负责院子里的打扫,今晚奴婢已经睡熟了,突然听到院子里面有动静,便悄悄的起来,在门口看了看,然后看见……” 说到这里,高潮部分来了,小丫鬟看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接着说。”魏氏眼眸一眯,一脸威严。 桂花只能接着说道:“奴婢看见三小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还打算出院子,奴婢担心三小姐大晚上的出去不安全,就跟在三小姐后面打算提醒,没料到三小姐脚下很快,奴婢找不到时间开口,只能一路追了上去,然后就追到了后花园来,没看见三小姐,却发现了张大贵的尸体。” 到后花园的时候,看见浮在池塘里面张大贵的尸体,桂花是不受控制的惊声大叫,一下子忘记了上面的人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直到她的叫声,把府里面所有人都惊动了,这下子那么多的人围了过来,侯府里面几个主人都到了。 桂花深怕张大贵的死会栽到她的头上,连忙的按照之前的说辞改了改,几乎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第22章东西 桂花的花很快把言殊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按照她话中的意思,言殊大晚上的出门就是为了见张大贵,如今张大贵死了,言殊也就成了最有可能的凶手。 “你这奴婢在瞎说什么?三小姐大晚上出门肯定是有其他的要事,即使张大贵是三小姐奶娘的儿子,三小姐是何等身份尊贵的人,岂会自甘堕落和张大贵扯上关系?”魏氏看似是在怒骂桂花,实际上却是在不动声色的将言殊大晚上出现在后花园,同张大贵的死联系到一起。 作为闺阁千金,为何会突然出门?而且还是来人烟稀少的后花园,偏偏这后花园还出现了一具尸体。 而这具尸体还是言殊奶娘的儿子,既然是奶娘的儿子,会不会早就见过多次面,如今又私下会面杀人是为了什么? 种种若是说不过去,不管是私通还是杀人的罪名,都会定在言殊的头上。 “夫人息怒。”言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拜了拜:“今天晚上,除了现在,我并不记得自己何时又来了后花园,但是这丫鬟自然言辞凿凿,夫人不妨让我与她对峙。” 言殊这话说的没有什么可供人反驳的地方,魏氏下意识的想到了昭和院里言殊就是这么神情淡淡,波澜不惊的样子,结果就让她丧失了一个重用的贴身婢女。 魏氏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这里不是她的昭和院,已经不是她的一言堂,死了一个人,侯府里面其他人都惊动了。 顾老夫人朝这边看了看,视线定格在言殊身上,又很快移开,对魏氏道:“三丫头说的在理,既然三丫头说自己没有出现过,而这丫鬟又一口声称是跟着三丫头出来的,不妨就让她们主仆二人对峙一番。” 顾老夫人开口,魏氏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面上恭敬的答应。 言殊默然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青石板路上的桂花:“桂花,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跟我出来,那我是何时出的门?何时到的这个地方?” 桂花低声的开头:“三小姐您是戌时二刻出的门,戌时三刻到的这里?” “也就是说我这一路走来只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对也不对?”言殊接着问。 桂花不明白她这么说是要做什么,但这话头没有毛病,于是点了点头。 言殊从容不迫,第三问:“你说你是跟在我的后面,那我去了什么地方,你必然也就跟着去了什么地方,这一点对也不对?” 桂花咬牙,再次点头。 言殊面带微笑,不急不缓接着道:“既然如此,为何我的脚下沾了大厨房那边的泥土?而你的却没有。再者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的确是足够从静怡院到后花园,可若我中途还去过大厨房,时间又是否还够得上?桂花,不如你来解释解释。” 桂花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人顺着言殊的话,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脚上。 言殊加上穿着一双雪白色着青兰花绣鞋,鞋面整洁干净,但鞋底边缘部分确实粘着褐色的泥土,泥土上还带着一点香椿树的嫩叶。 平阳侯府只有厨房那边有一棵香椿树,老平阳侯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香椿炒蛋,那颗香椿树就是在老平阳侯年轻的时候种下的,这些年一直生长得很好,已经长成了一个五六米高的大树。 白天下了一场暴雨,暴雨过后地面被打下了很多香椿树的树叶和嫩芽。 只有去过厨房,脚上才会粘上含有香椿树叶子的泥土。 而言殊脚下有,桂花的脚底下却看不见。 言殊眼神淡淡的从桂花身上掠过,平静的看向顾老夫人和魏氏:“祖母,夫人,今晚我确实出去过一趟,只因我的贴身婢女趣儿到晚膳的时间一直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她的安危,便想去大厨房那边找一找,后来听到了这里发生的尖叫,才转身往这边来的,结果却不知道为何到了桂花的口中,却是我直接来了后花园。” 言殊究竟去没有去大厨房,自然是去了的,但并不是在桂花的时间里。 顾昕珞想要凭借一封情书,和一个人渣来栽赃她,言殊自然得回报过去,去筑玉院取她金钗的时候,回来的路途上,言殊特意去大厨房绕了绕。 为的就是现在。 魏氏眉头跳了跳,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桂花,勃然大怒:“好一个贱婢,居然敢污蔑三小姐,你究竟是何居心?” 桂花惊恐的抬起头,下意识向人群当中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只是里面那人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反而朝后退了几步。 桂花心中一冷,大喊道:“奴婢没有,我并不是想要污蔑三小姐,奴婢只是受了……” “桂花。”魏氏身边的赵嬷嬷眼疾手快一巴掌挥了过去,打的桂花快要出口的话,又吞了进去,“你的谎话已经被揭穿,你还想要狡辩什么?” “奴婢……”桂花瑟瑟发抖。 “这等谎话连篇的丫鬟,嘴巴里也吐不出来什么好话。”魏氏冷漠的眼神都不屑于落在桂花的身上,“我看这张大贵的死,必然也是你所为,他一个外府的人为何会偷偷潜入侯府里面?又为何是你第一个发现他的尸体?桂花,还不老实交代?是否是你与那张大贵偷情,起了口角纠纷,下手杀了张大贵,还想要试图栽赃到三小姐头上。” “奴婢没有,奴婢根本不认识张大贵,夫人冤枉。”桂花不断摇头喊冤,脸上涕泗横流。 魏氏抬起头,面带威严,眼角的余光看见桂花似乎又想说什么,顿时狠声道:“将这丫鬟拉下去,给我重惩。” 下面,两个奴才很快伸手过来想要将桂花拉下去。 平阳侯府另外两位最大的主子,平阳侯对后院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漠不关心,今日的这一幕,不管是张大贵的死,还是桂花此刻的挣扎,都不能够让他放在心上。 至于另外一位顾老夫人,这一位也是在侯府内风风雨雨几十年的人,都说人老成精,桂花没有说完的话,下意识看向其中一个方向的眼神,魏氏话中的漏洞以及迫不及待,顾老夫人真的会没有看出来吗? 不,不过是装聋作哑。 今晚的事情,一个张大贵的死赔进去一个丫鬟足够,可若是因此牵扯出更多的事情出来,只会损伤平阳侯府的颜面。 刚开始桂花想要攀咬言殊的时候,言殊一开口就获得了顾老夫人的支持,并不是顾老夫人对这个孙女有多大感情,而是言殊毕竟是平阳侯府的三小姐,也代表着平阳侯府的脸面,不能够背上一个偷情杀人的罪名。 传扬出去,不仅是平阳侯府三小姐和贤王府世子的婚约保不住,更有甚者还会影响侯府内其他未出嫁的小姐名声。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平阳侯府外面同样有很多人盯着,不老夫人不是那等只看得见眼前利益的眼皮浅的人,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桂花就是再蠢,也知道魏氏口中的重惩之下,只怕她的一条命都要保不住。 死前的挣扎,爆发出了她最大的力气,被拖曳走的时候,竟一手打在了张大贵的尸体上,重力之下,一样东西从张大贵的尸体上掉了出来。 第23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见从张大贵尸体当中掉出来的东西是一枚蝶恋花的金钗,蝴蝶在花上嬉戏的姿态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即使是在大晚上灯光昏暗的情况下,也依旧散发着一种动人的美丽。 “啊!这不是二小姐最喜欢的金钗吗?”人群当中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体态丰腴,柔美多姿,眉目含情的女人拿帕子捂着嘴巴,一脸的惊讶。 这女子是二房平阳侯的一个宠妾吴氏,虽然只是普通的舞姬出身,但是深得平阳侯的宠爱,平阳侯到后院有一半的时间是去了她的屋子。 吴氏盛宠在身,为人又十分的倨傲,有时候就连魏氏也不放在眼里。 现在这般情况之下,在金钗掉出来的那一刻,不是没有人猜出了这枚金钗是谁的,但是没有人敢开口。 可吴氏不一样,吴氏和魏氏之间原本就有旧怨,据说吴氏三年前刚刚进门的时候,怀上了个孩子还是个儿子,结果刚刚满三个月孩子就掉了,吴氏怀疑她流产是魏氏做的,可是魏氏是当家主母,而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妾室,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一点波浪都没有打起来。 吴氏因为流产的事情,一度变得歇斯底里,在平阳侯那里失了宠,后来不知她是用了什么办法,又重新的复了宠,一直盛宠到现在,之后和魏氏打了无数次对台戏。 所以在认出了张大贵尸体上掉下来的金钗是二小姐顾昕珞所有,吴氏才不会顾及那么多,可不一口的点了出来。 吴氏这话一说出口,魏氏原本维持得当的当家主母雍容大方姿态,一下子打了折扣,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看向吴氏的目光就像是要活生生的吞了她。 吴氏眼中闪了闪,划过一丝得意的笑意,然后娇娇怯怯的往平阳侯身后一躲:“侯爷,媚儿是说错了什么话吗?怎么夫人的眼神就像是要将妾身生吞活剥了一样。” 平阳侯原本也有些不满一个低贱的奴才之子,居然扯到了他疼了十多年的二女儿身上,可这会儿被宠妾那妖娆的身段缠着,顿时精虫上脑,不满的看向魏氏:“夫人,这支金钗是怎么回事?” 魏氏很快的收回怨毒的眼神,脸上带出一丝委屈:“这只金钗虽然是珞儿的,但前几日珞儿就和妾身说过,她的这只金钗掉了,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定然是这贱婢和她的奸夫,暗中偷来的。” 话虽然说的勉强,但现在魏氏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堵住现在的泱泱众口理由。 闺阁小姐的贴身之物出现在一个身份卑贱的尸体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偷情谋杀的字眼,最开始,桂花想要栽赃在言殊身上的罪名,如今已经转移到了顾昕珞的头上。 顾昕珞深恨她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会出现漏洞,让言殊逃过一劫,反而脏水泼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同样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顿时双眼发红,满脸委屈的站了出来:“父亲,珞儿的金钗前两日就掉了,这还是我最喜欢的钗子,为此我还伤心了好几天,没想到居然是被这等贱婢给偷了,父亲,你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二小姐的金钗才掉没两天,张大贵就在这后花园死了,身上还带着二小姐掉了的金钗。”吴氏像似疑惑。 实际上确实在告诉面对同样委屈的魏氏和顾昕珞,原本已经有了几分犹豫的平阳侯,过多的巧合就是事实的真相。 平阳侯怀疑的目光在魏氏顾昕珞二人身边转了一下。 魏氏到底做了二十多年的当家主母,稳得住,顾昕珞就没这个本事了。 不过,许是危急关头,她整个人都被刺激的机灵了些,拿出帕子捂着眼,眼泪刷刷的往下滚。 平阳侯没看见她眼中的心虚,面对她这般哭泣的样子,平阳侯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个贱婢联合外人偷盗府中贵重物品,罪不容恕,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桂花原本以为峰回路转,金钗的出现能够让她保住一条命,可这时候听见平阳侯的话,五十大板对于一个小丫鬟来讲足以要了她的命。 “侯爷,金钗不是奴婢偷的,奴婢冤枉,奴婢冤枉……”桂花大声的喊冤,但还是很快的被拖了下去。 外面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音由强转弱,到最后余音都不剩。 桂花是个什么下场,在场的都明白。 一条人命,对于这个深宅侯府来讲,和地上的蝼蚁也差不多。 眼看着桂花的死,是平阳侯息事宁人的打算。 就连魏氏和顾昕珞那边也松了一口气,言殊心里面冷笑了一声。 没那么简单结束。 一个三等丫鬟桂花,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和府外的人在后花园偷情,还闹出一条人命。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这些人真的不清楚吗? 不可能。 不过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言殊不动声色的给身边对丫鬟使了个眼色。 趣儿会意,站出来大声的道:“这只金钗奴婢昨天还看见过,二小姐昨日来找我家小姐叙话的时候头上带着的不就是这只金钗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吴氏心里面暗喜,火上浇油道:“趣儿,你可别乱说,夫人和二小姐都说了,金钗在前两日就掉了,怎么会在昨天出现在二小姐的头上?你莫不是看错了。” “奴婢没有看错,昨日二小姐找上门的时候头上戴着的就是这只金钗,不仅我看见了,静怡院里面的那些人都看见了,就连跟在二小姐身边一起来的那些丫鬟嬷嬷应该也是看见了的。” 一天的时间,不足以让那么多人的记忆消失。 更何况昨日顾昕珞找上门的时候闹的动静还挺大的,不少人以为言殊会同以前的顾昕瑜一样在顾昕珞的手上吃亏,结果却是顾昕珞狼狈的滚出了静怡院。 因此,有不少的人都注意到了顾昕珞那一身狼狈的样子。 这时候,趣儿和吴氏的一唱一和说完,底下不少人的神情都变了个色。 眼看事情的发展对魏氏和顾昕珞越来越不利,平阳侯冷冷的看了她们二人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够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准往外透露一步,把张大贵的尸体拖下去。” 平阳侯发话,底下的人莫敢不从,很快后花园安静了下来,吓人当中,两个身材高壮的奴才拖住张大贵尸体的头和脚,打算将他抬出去。 结果尸体才刚刚抬起来,张大贵的胸口又掉出来了一样东西。 像是一张纸,纸上面还有字迹。 这样东西一掉出来,顾昕珞和有多大存在感的五小姐顾昕雯都变了脸色,眼中隐约透出来了一丝慌张。 金钗的出现,已经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即使现在有这首情诗再出现,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安静无声的言殊让在场大多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中,这二人也不例外。 她唇角默默的勾了勾,一丝讥诮的眼神从她二人身上划过。 这时候看上去一直平平静静不动声色的顾老夫人,开口道:“袁嬷嬷,你去将那张纸拿来,我倒要看看又是什么东西?” 袁嬷嬷是跟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将近四十年的老人,平日里就连平阳侯和魏氏都得给袁嬷嬷几分脸面。 由她亲自出马,原本打算开口的魏氏,只好将快要吐出来的话又吞进去。 装委屈,装无辜,装可怜的顾昕珞死死的揪紧了手上的帕子。 被打湿了的纸张,拿到了顾老夫人的面前,顾老夫人打开一看,是一首较为隐晦的情诗,落款出依稀是三个字,后面两个字遭水的浸泡已经模糊了,唯独开头的顾字很显眼。 “母亲,这东西?”平阳侯看着这张纸,低声询问。 顾老夫人收拢手上的东西,没有回答平阳侯,眼神格外冷淡的看着在场的人,道:“魏氏,昕瑜,昕珞,昕雯,还有侯爷,都来寿安堂一趟。” 第24章挡箭牌 寿安堂 顾老夫人年纪大了,喜欢安静,寿安堂一直是平阳侯府最清静的地方。 而今夜却是通火通明,里面的声音直到半夜都不曾停过。 “顾昕珞,跪下。”顾老夫人一声的冷喝。 顾昕珞眼神飘忽,紧张的看着顾老夫人,咬着唇,跪在了地上,委屈的喊:“祖母。” 顾老夫人捡起桌上放着的金钗了扔到顾昕珞身边,一拍桌子:“你自己说说这金钗为何会出现在后花园?” 顾昕珞头低垂:“祖母,这金钗是被……” 顾老夫人要听的不是托词,“别再给我说金钗被偷了的话,这话蒙得了别人,蒙不了我。” 顾昕珞吓得身体一抖,可怜的看向魏氏和平阳侯。 魏氏有心想要开口,可是今晚的这事情和顾昕珞牵连甚深,她就是想要阻止,也不知道从哪阻止。 平阳侯微蹙眉头,他是一个孝子,不可能为一个犯了错的女儿违逆母亲。 顾老夫人冷冷的合上眼,半晌后重新睁开:“你既说不出口,那你且说说这东西又是什么?” 袁嬷嬷在顾老夫人的示意下,将那首被水浸泡过的情诗放到了顾昕珞的面前。 顾昕珞为了成功的陷害言殊,所以特地的让顾昕雯仿写了顾昕瑜的字迹。 但是顾昕珞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言殊会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的解决掉了张大贵,然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一支金钗将所有事情全部栽赃在她身上。 这时候,情诗所用的宣纸已经被水浸泡过,字迹模糊,却根本看不出是何人的字迹,反正是落款上有一个显眼的顾字。 加上落在张大贵尸体上的金钗,顾昕珞这一回是想辩解都找不出辩解的话来。 “祖母,孙女儿真的冤枉,那张大贵是何等下贱的人,孙女儿岂能看得上他?”顾昕珞跪在地上,低声的哭泣。 “那你的金钗,还有这首诗作何解释?”顾老夫人音调平静。 顾昕珞一时想不出借口来,骤然瞧见一同被喊进来的五小姐顾昕雯:“祖母,是孙女儿的错,孙女儿之前不该欺骗大家,这只金钗确实没有遗失。但在昨日的时候五妹妹前来找我,瞧见这金钗精致,便向我讨要,我这才给了五妹妹。不曾想,只过了一天的时间,金钗居然落到了张大贵的尸体上。之前的情况那么多人看着,孙女儿也是担心,若是说出了实情,会叫那些吓人误会五妹妹,这才推说几天前遗失了。” 一旁站着的顾昕雯压根没想到这会天降灾难,顾昕珞竟然为了让自己脱身,把金钗的事情推到了她的身上。 偏偏,这么说也不是推不过去,在昨日顾昕雯的确去筑玉院找过顾昕珞,再加上平日里顾昕雯又和顾昕珞走的近,一只金钗互相赠送,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若真按照这个说法,顾昕珞之前推说金钗遗失,那便不是谎话,而是为了保住自家姐妹的面子,倒到给自己赢得了一个善良大方和睦姐妹的形象。 不得不说,顾昕珞这时候倒是挺机智的。 只是—— 作为旁观者的言殊眼中带出一丝笑意,眼角的余光将此刻顾昕雯铁青的脸色收入眼底。 就是不知道,顾昕雯愿不愿意配合这个说辞。 若真的是顾昕雯替顾昕珞顶的罪名,虽说有那平阳侯的话在先,后花园发生的事情不会传出府外,但府里的背后议论绝对是少不了的。 顾昕雯这位五小姐以后怕是要难做人了。 魏氏这时候略微提高了声音:“母亲,珞儿她这做法确有不当之处,但请您念在她一片对姐妹真诚之心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至于那张大贵的事,定然是他和那桂花偷情,然后得了金钗,又因分赃不均导致的。这样一个卑贱之人死了也就算了,何苦为他兴师动众。” 闻言,也不知顾老夫人有没有将魏氏的话听进耳朵里,只见老夫人从椅子上直起身子,一双上了岁数的眼睛不见浑浊,格外清明的看向了五小姐顾昕雯:“五丫头,金钗是不是你二姐姐送你的?” 顾昕雯惨败着脸,跪在了顾昕珞的旁边,一旁的顾昕珞紧张的看着她,而上首坐着的魏氏眼中也带着一丝丝的威压。 她没有选择,顾昕雯是养在魏氏名下的,这些年来和顾昕珞之间说是姐妹,其实也不过是后者的跟班。 顾昕雯比任何时候都理智,一旦她开口说顾昕珞没有送给他金钗,哪怕今日这一遭过了,日后等着的也是魏氏不断的打压。 顾昕雯白着脸,躬身磕了一个头:“祖母,金钗确实是二姐姐昨日送给我的,只是孙女儿也不明白金钗为什么会到张大贵的尸体上。” 金钗是从她手上遗失的,她可以认,但是她绝对不能够承认和张大贵这种人有勾结。 顾老夫人目光紧紧盯着顾昕雯,半响,声音缓了缓:“金钗既是从你手上遗失,那这首诗又是怎么回事?” 写有诗的宣纸,虽然已经被水浸染,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情诗上面留下的墨迹是出自于上好的松烟墨,包括所用的宣纸也是上等绝佳之品,入水而不烂。 这等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张大贵一个奶娘之子的手上。 顾昕雯白着脸接着回答:“这诗只是孙女儿平日里练笔之作,孙女儿心想,应该是张大贵和桂花二人勾结,从孙女儿房中偷走金钗的时候,顺手带走了诗张。” 少女慕艾,偶尔在私底下看一看,写一写带着朦胧情感的诗词,没有被传扬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诗却落到了一个男人的尸体上,那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在一点,顾昕雯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五小姐,张大贵只是个长满麻子脸的残疾,顾昕雯就是再怎么自甘堕落也不会看上这么个人,更何况顾昕雯以前和张大贵之间也没有交集。 不管是顾老夫人还是平阳侯,从一开始,都没有真的觉得,张大贵和府里面扯上关系的人,会是侯府的千金。 只是一个张大贵的事,里面究竟有什么文章? 看到了这里,该明白的大致也明白了。 顾老夫人长吸了一口气,半阖上眼睛,默然不动,片刻,对平阳侯道:“侯爷,你是一家之主,这后院区区小事虽不该由你操劳,但关乎一条人命,又涉及到五丫头身上,便由你说说,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 后院的事情,按照平常的常理来说,应该是全部交给魏氏,但这时候杜老夫人直接越过魏氏,对平阳侯开口,很明显是表示她已经不信任魏氏。 魏氏面上表情不动,唯有垂落在衣袖里面的手指,越握越紧。 平阳侯皱着个眉头,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顾昕珞和顾昕雯:“既然事情都是因昕雯而起,昕雯便去思过房跪上一夜,三个月内都在自己的院子里静思己过,好好的收收心思。” “女儿遵命。” 顾昕雯额头冒出虚汗,整个人略略发抖,看起来是悲切极了的样子,又像是压抑着什么。 平阳侯再看向顾昕珞,顾昕珞本以为自己算是脱开了身,但平阳侯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顿时心生不满。 “至于昕珞,说谎在先,也当有所惩戒。”这惩戒是否是因为说谎的缘由不重要,重要的是顾昕珞别以为她私下里的小动作能够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 平阳侯羞渐的低头看着顾老夫人,“母亲,今日的事情劳您费力,昕珞这边,只怕要麻烦您身边的袁嬷嬷去教导一二。” “可以。”顾老夫人淡淡的点点头。 袁嬷嬷在一旁躬身的服了服。 顾昕珞咬牙垂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给了言殊一个愤恨的眼神。 言殊回之一笑,眉眼舒展,有一种溢于言表的慵懒惬意,叫顾昕珞更是恨之入骨。 第25章封口费 一场闹剧到现在才算落幕,魏氏和顾昕珞面上恭敬,内心愤愤不平的离开。 顾昕雯惨白着脸,身体像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说不出的凄楚,可怜,但并不值得同情,一切是她自己的选择。 寿安堂内只剩下了顾老夫人,以及她身边贴身伺候者的袁嬷嬷,还有平阳侯。 言殊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待,带着趣儿服了服,同样准备离开。 但这时,顾老夫人却叫住了她:“瑜儿别急着走,留下来再陪陪祖母。” 对上顾老夫人脸上挂着的慈祥的笑容,言殊跟着停下了脚步,在顾老夫人下首的位置坐下,低眉顺眼的回道:“只要祖母不嫌弃,瑜儿愿意一直在寿安堂陪着祖母。” 顾老夫人含笑着招招手,把言殊唤到身边:“瑜儿一片孝心祖母明白,只是祖母可舍不得瑜儿这般风华正茂的年纪,在这清静的寿安堂耽搁了。” “祖母慈祥,寿安堂也是安宁之所,在这里瑜儿只会觉得喜不自胜,哪会有半点耽搁之意。”言殊脸上露出依赖的神情。 顾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语调越发温和:“是个好孩子,瑜儿今年快十六了吧?” 言殊跟着点点头:“还有两个月便满了。” 说来也是巧合,言殊和顾昕瑜长相不同,名字不同,身份不同,但这生辰却是一模一样。 顾老夫人听着点点头,冲身旁的袁嬷嬷吩咐道:“袁嬷嬷,去把我准备好的匣子去过来。” 袁嬷嬷躬身而去,不过小会儿时间就取回来了一个精美的金丝楠木的匣子。 顾老夫人取过匣子,道:“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嫁进侯府带进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胜在精美,最适合像瑜儿这样的年轻小姑娘。” 长者赐,不敢辞。言殊接了过来,匣子略轻,但并非里面的东西不贵重,反倒是恰恰相反。 言殊抱着匣子,略略抬头,亲昵的靠近顾老夫人:“我何德何能,得祖母如此厚爱。” “瑜儿是侯府的嫡出小姐,有什么东西受用不得,再说今日你也受委屈了,我和侯爷都看在眼里,你是宽容大方的性子,你不追究,祖母也舍不得你委屈,这点东西尽管拿去玩。” 你是受了委屈,但你是宽容大方的人,所以你不能追究这点东西,就算是给你的赔偿。 这言下之意,言殊又岂会听不明白。 今夜的这一出,从桂花的出现,开头针对的就是言殊。 若不是言殊一开始就没有被张大贵算计,而是送他上了黄泉路,再将计就计用金钗,反将了顾昕珞一军。 或许桂花的说辞就已经能够给言殊定罪,那还有后面的那些是是非非。 顾老夫人或许不明白,张大贵究竟是因何而死,那知金钗又是怎么出现的,但绝不会看不清楚桂花的出现是为了什么。 言殊心里冷笑,面上感激:“瑜儿没有受委屈,有祖母和父亲家,瑜儿一丝委屈都感觉不到,祖母厚爱,瑜儿却之不恭。” 顾老夫人垂下眼睑,连着道了两字:“好,好!” 另一旁作壁上观的平阳侯,也满意的笑了笑,但是粗暴的取出了一点银票:“既然再过不久就是瑜儿的生辰,姑娘家喜欢什么东西就去买,银两若是不够,尽管来父亲这里拿。” 言殊接过这厚厚的一叠银两,少说也有一千两左右,果然不愧是一等侯爵的平阳侯,真是大手笔。 对于银子,她可不会客气。 言殊坦然的收起银票,脸上露出恰当好处的感激和濡慕。 夜色暗沉,眼看着亥时的梆子都已经敲过了,顾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作为孝顺贴心的孙女,言殊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提出了告辞。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招呼,最后言殊面带笑容的离开,顾老夫人和平阳侯同样带着长辈的慈祥。 回去的路上,更深夜静,出去偶尔的蝉鸣,路上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声音。 好不容易回了静怡院,关上屋子,趣儿再也按捺不住的愤愤不平的说:“小姐,今日那个桂花明明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算计您的,结果就让那些人轻轻松松的逃脱了,真是不公平。” 言殊将一路拿着的匣子放到桌子上,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点点冷意:“有这结果,已经是在我预料之上。莫忘了,筑玉院那位毕竟是当朝左相的外甥女,宫里面还有个亲姐姐是昭仪,顾昕珞已经推了个挡箭牌出来,替她顶了罪,平阳侯和老夫人那边,顾及着左相和昭仪的面子,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同样去思过房跪上一晚,若万一传了出去,姐妹倾轧,这位最有含金量的二小姐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难道就因为二小姐身份尊贵,就可以无所顾忌吗?”趣儿咬着唇,眼眶通红。 言殊见状,安抚道:“趣儿,不管是什么路,都得一步一步来,今日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顾昕珞那边被派去了袁嬷嬷,至少在短时间之内,她别想再兴风作浪。” 趣儿用手狠狠的擦拭眼眶:“小姐,奴婢明白,奴婢会控制住自己的。”想要报仇不是一日之功,趣儿只是暂时的被仇恨驱使,有些想冒进了,这时候在言殊的安抚下,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眼珠子一转,看见言殊放在桌子上的匣子,疑惑的道:“言小姐,老夫人为什么会将这个匣子送给你?以前小姐还在的时候,在老夫人那边就像是个透明人,从没见老夫人有过这样的表示。” 言殊将匣子打开,里面好一阵金光璀璨,是一只十分漂亮的步摇,黄金打造而成,孔雀样式,薄如蝉翼却又栩栩如生,着实是让人移不开眼来。 “好大的一笔封口费,看来老夫人也是下了心血的。”言殊淡淡的看了这只步摇一眼,然后合上匣子。 趣儿不明:“封口费?老夫人是想要言小姐您做什么?” 趣儿不明白,言殊却不糊涂:“之前你不是说过吗?昕瑜每年生日之前都会被招进宫,如今还有两个月,便是她的生日,现在府里却发生了这种事情,桂花的出现目的是为了针对谁?我们都看得明白。老夫人若是不拿出一点封口费来,待一个月后我进的宫,不小心在太后面前多说了句嘴,太后若是降罪平阳侯府里面,谁担得起。” “对啊!太后娘娘这些年来一直很照顾小姐,只是你向来与世无争,受了委屈也不会向外面说。”说到这儿,趣儿不免又想起了惨死的顾昕瑜。 以前的顾昕瑜性格实在太软,本身立不起来,所以才会在平阳侯内备受欺负。 如今,言殊顶替了她的身份,一连串的变化,已经让有心人注意到了。 那些人暂时不会想到同一幅相貌下面已经换了另一个人,而是认为三小姐开始反抗了,所以为了安抚,为了让言殊进宫后不多嘴,不管是顾老夫人送的这只步摇,还是平阳侯拿出的那一点银票,都是作为封口费。 第26章忌惮 卫家到金碧辉煌的路程并不远,二十分钟后,司机就已经将车子停在了金碧辉煌的门口。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门口早就停放着很多辆豪车,来往的人穿着漂亮,打扮时尚,一副人模狗样的范儿。 只是这些人在看到言殊的时候,眼中或多或少都划过了一丝厌恶,只有个别少数的没有向她这边看一眼。 对于这些厌恶的眼神,尚不值得言殊过于关注。 言殊目不斜视的走进了金碧辉煌,周边那些人的谈话声也传入了她的耳中。 “卫妍脸上的那条疤好可怕,原来她真的毁容了,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有什么可怜,她这就是自作自受,要不是她想要去伤害卫嫣,怎么会被那些她请的小混混反扑,活该。” “这种女人居然还有脸到这里来,平时看起来一副阴沉沉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卫嫣有这么个妹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那是什么妹妹?就一个私生女而已,也是卫夫人宽宏大量,才能够把这种私生女给接进家里。” …… 从这些人的谈话中,言殊听到了一个和她在卫妍的记忆中看到的截然相反的事实。 卫嫣不甘心卫妍占据了程宇弘未婚妻的位置,让小混混毁了卫妍,结果卫妍在挣扎之中被小混混划破了脸,那些小混混害怕出事,就一拥而散的跑了。 可在这些外人的话中,卫妍成了自作自受的刽子手,因为嫉妒卫嫣,联系小混混,想要毁了卫嫣,被卫嫣侥幸的逃过一劫,而卫妍自己被小混混报复毁了容。 舆论有多么可怕,足可以颠倒黑白。 言殊没有管这些,接着往里面走,里面一共五层,其中包括地下酒吧。 言殊脚下微停,眼眸当中划过一丝暗光,这下面似乎有热闹的事情。 地下酒吧这时候正是群魔乱舞,言殊刚从电梯口出来,嘈杂的声音让她安静了几千年的耳朵略感不适,花了几秒钟的时间适应,言殊微微抬头朝着走廊末尾的地方看去。 那地方是厕所,但言殊却从厕所里面感觉到了一丝阴气,慢慢的渗透出来。 言殊收回目光,慢慢朝着群魔乱舞的人群走去,然后找了个清静的位子坐下。 隔着不远的位置上还坐着两个看起来挺年轻,但是打扮很成熟的女子,这两人正在低声讨论一件有趣的事情。 “听说昨天晚上,这里面又闹鬼了。” “不会吧?金碧辉煌的经理不是已经辟谣了说都是假的吗?会不会是有人在恶作剧?” “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跑到那里面去恶作剧,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赵家的赵飞飞在那里面上吊自杀之后,闹鬼的传闻就没有停过。” “难不成真的是赵飞飞的鬼魂作祟?” “我觉得有可能,你看当初赵飞飞被欺负的多惨,指不定就是她的鬼魂回来报复了。” …… 这两个女人在不断谈论的时候,一个匆匆走过的女人,脸色有过一瞬间的煞白。 言殊默不作声的从三个人身边走过,目光在第三个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秒。 第三个女人,言殊记得她的名字叫做向娜,是个比较嚣张跋扈的人,曾经也欺负过卫妍,把她关进厕所,大冬天的拿一盆冷水浇下来,逼她去喝马桶里的水,甚至脱光了衣服拍裸,照,这些都还只是向娜本人做过的一部分小儿科。 被向娜欺负过的人,卫妍只是其中之一,想必被之前那两个女人讨论过的赵飞飞也是其中之一。 卫妍毕竟是卫家的人,向娜不敢做的太过火,而赵飞飞只是赵家一个二等家族旁系娶进来的女人带的拖油瓶,因为长得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楚楚可怜之感,曾经引起了一群富二代的追求,而这种类型的女子又恰好是像向娜这种人最为厌恶的一种,所以很显然赵飞飞也是向娜主要的欺负对象。 而现在透过言殊的目光,已经可以看得到,在向娜的眉宇之间染上了一团的黑气,这团黑气笼罩在她整个的额头,当中透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27章发卖 光晕越来越大,足以把这个暗黑无光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个屋子的中央,圆柱体的光柱中慢慢的升起了一个人影,绯色无双,绝世风华。 那人如鸦羽一般的黑长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了琉璃色的眼珠子,华光暗动,动人心魂。 卫妍呆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本以为妖魔该是艳俗恶毒的样子,却不想唤来的是明艳清贵惊艳众生的美人。 “是你唤醒了我,你想要什么?”言殊一步步向着卫妍走去,绯色的红唇中流淌出的声音像似最悦耳的琴音在房间内飘荡。 “我要报仇,我要那些人粉身碎骨,我要他们失去心中最为在意的东西,我要他们零落成泥任人践踏,我要他们魂魄难安,一生得不到饶恕。”卫妍目中满是仇恨,咬着唇,一字一句的吐出。 言殊来到卫妍的身边,雪玉般精心打造而成的手指一点,点在了卫妍的额心。 卫妍的记忆就像一部快速绽开的皮影戏在言殊眼前上映。 言殊放下手,语气轻幽幽的开口:“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但我要你的身份。” 闻言,卫妍苦笑着开口:“我的这个身份糟糕透顶,大人确定要我这个身份吗?” 言殊慢慢的道:“你燃烧你的生命力和灵魂将我唤醒,一炷香之后,世上便再无卫妍。我要你的身份,我可以成为你,用你的身份将那些人送上他们该走的路,你可愿意?” 卫妍心中震动,她知道这道赦令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世上再无卫妍也好,反正卫妍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折磨,可若是能够凭借这个身份,看着那些人遭到报应,那更好不过。 她激动的答应了下来:“好,只要大人愿意帮我报仇,我愿意将这个身份送与大人。” 交易达成,在她们二人的脚下形成了一个神秘诡谲的图案,图案当中射出两道灵光进入她们的额心,天边一声巨雷轰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承认了言殊取代卫妍的身份。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的过去,言殊手上开出了一朵洁白色的往生花,花瓣碎开落在卫妍的身上。 卫妍慢慢的闭上了眼,只觉周身被一种清雅的香气包围,温柔的让人流连忘返,就像最初待在母体当中一样。 在卫妍脑海当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温柔秀美的妇人,向她慢慢的伸出的双手,以及妇人脸上温柔慈爱的笑容。 自此世上再无卫妍。 言殊打量了周边的环境,这个暗黑色的房间,承载着一个年轻女孩十几年的岁月。 这里如同她曾经呆过的,那个不知过了多少年的暗黑色空间一样,分外熟悉,却让言殊分外厌烦。 言殊手上一挥,一个青桔般大小的夜明珠出现悬挂在了房间上空,瞬间将这个暗黑色的房间照亮。 言殊脚下动了几步,走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她脸上身上都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须臾片刻的时间,言殊此刻的模样已经和卫妍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包括卫妍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狰狞恐怖的伤口。 言殊会选择要了卫妍的身份,不是因为这样更适合帮卫妍报仇,言殊还没那种体贴入微的情怀。 而是她需要一个在人世行走的身份,她的本尊不被人道所容,本体依旧被压制在那个暗黑色的空间当中,如今被卫妍唤醒的只是一道分身,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被他人察觉的身份,以此打破那里的结界,真正的苏醒。 同一时刻,在这片土地的另一个地方,却是在言殊出现的那道白光升起的时候,就惊动了所有的人。 “是那一位的动静,难道是她醒了?” “不可能,大长老去禁地看过,封印上的气息没有泄露。” “可这些年禁地频频发生震动,只怕那一位真的快要醒了。” “必须得赶快将圣女找回来,只有圣女的血才能够压制住那一位的觉醒。” 第28章碎布 言殊冷笑的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右手如铁钳一样的接住向娜打过来的巴掌,左手反手就是一掌还了过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向娜不是喜欢用暴力吗?刚巧言殊也喜欢。 估摸着向娜只是一个肉体凡胎,言殊还特意的收了力,打死了不好,打残刚合适。 “啊!”向娜尖叫了一声,在重力的作用下,一个踉跄坐到了地面。 “卫妍,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向姐,我们绝不会……”曹霞拿手指着言殊,叫骂,可是对上她的眼,幽深,黑暗,仿佛没有尽头的深渊,叫嚣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胆子较小的段红看见这一幕,跟着浑身一抖,哑巴一样的吐不出话。 向娜这两个狗腿子又吓又惊,没想到言殊居然敢对向娜还手,更没想到言殊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大变样,一双眼睛看起来幽深恐怖,她们只是对上一眼都觉得浑身颤栗。 此刻还坐在地上的向娜,看见曹霞和段红两人居然被一个眼神吓住了,更是怒不可遏,大骂道:“两个废物,还不赶快扶我起来。” 曹霞和段红跟着回了神,连忙的扶起向娜,看着她,喏喏地道:“向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向娜一听,顿时觉得不妙,用手一摸,左边半张脸肿的和馒头一样。 向娜下意识的朝曹霞的眼睛里面看去,里面立马出现了一张罗刹脸。 半张脸浓妆艳抹,看不出原样,好歹还是一个人。 可是另外半张脸却像是被血蜘蛛爬过一块新鲜猪肉,布满了蜘蛛网,四分五裂,没有直接一块一块的掉下来,她都该感恩言殊手下留情。 向娜行事跋扈,手段恶毒,可却也是个知道爱美的,平日里更是精心保养她那张脸蛋,现在直接被言殊一巴掌扇的人不人,鬼不鬼,走出去简直能让小儿止啼。 向娜几乎快疯了,这样的一张脸哪怕是现在整容手术再高超,除非给她换脸,否则也休想回到原来的样子。 毁容的打击盖过了之前残存的恐惧,叠加的愤怒让向娜眼中的仇恨流脓,她怒火冲天,满脸扭曲的冲着曹霞段红二人吩咐:“你们给我上,打死这个贱人。” 曹霞和段红脚下踌躇,不敢违背向娜,可也不敢直接对上明显就十分不好惹的言殊。 言殊眼眸带笑,双手环胸,看戏一般的看着眼前三人的表演。 “曹霞,段红,你们俩敢不听我的话?不要忘了是谁带你们走到今天的。”曹霞和段红的犹豫更是激怒了向娜,她直接威胁道。 曹霞和段红只是普通的小混混,根本到不了这个阶层,后来向娜看中了她们二人,才让她们跟在身边吃香喝辣,为虎作怅。 若是惹恼了向娜,只要她一句话,曹霞和段红很快就会狼狈的被赶走。 这下子,曹霞和段红哪里还敢犹豫,握紧拳头,一人比一人凶狠的冲着言殊冲了过去。 言殊身体一闪,快如鬼影,不动声色的出现在她二人的后方,脚下一踹,踹在了曹霞脚弯处。 曹霞脚一痛,身体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她知道后方的人是谁,反手想要打言殊,却正巧给了言殊机会。 言殊单手一抓,钳制住曹霞接连打来的两只手,接着一个用力,曹霞立马痛哭流涕的求饶。 另一边,段红见她三个人,打头的向娜已经半残,曹霞又成了言殊手下俘虏。 这时候她哪还敢和言殊动手,脸一白,五大三粗的身体笨拙的往外面跑。 想跑?可惜,现在晚了。 言殊一掌打在曹霞肩膀上,直接卸了她一只手,再脚下微闪。 ------题外话------ 明天早上三章全修 第29章死人和大寿 卫妍的念过书,在女子学院的成绩还不错,但是她很明确的知道,在她过去的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文字。 可是书上写的什么,她却完全的看得懂,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 这本残破的书上面的文字仅有简简单单的几百个字,是一道开启结界的赦令。 要求圣女之血,灵魂做祭,唤妖魔苏醒,成心中所愿。 妖魔,什么是妖魔?像话本当中那种有魅惑世人本事的妖精吗? 卫妍瘫软在地上,嘴角无力的扬起,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口,眼中的光芒微暗,却也让人背上发寒。 这道伤口是她继姐造成的,说是,准确的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比她大两个月,可卫妍的娘才是她爹三媒六聘正式娶进门的,而卫妍才是真正的嫡出千金。 卫妍的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记忆当中那个秀美温柔的女子很少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到了这么大,可是也是因为那一则婚约,她的继姐毁了她的脸,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包括她的未婚夫,更是分外柔情的搂着她的继姐,反倒她自己成了罪有应得的刽子手。 卫妍是喜欢那个未婚夫的,把他当作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以后终身的依靠。 但当初的卫妍不明白,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前面十多年的往事一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手慢慢的从那张被毁掉的脸上放下,卫妍撑起身子,拿起那本破损的书。 找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滩。 就像是能看得懂这本破书上面的文字一样,卫妍下意识的也明白,赦令当中所写的圣女的血灵魂指的就是她自己。 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卫妍一直很清楚她亲生的母亲身份很神秘,因为她那个自私的渣爹对此一直都讳莫如深,或许她的身世也存在着什么秘密,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卫妍已经没有动力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她只想要报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卫妍的脸色越来越白,白的毫无人色,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那把破损的书,晦涩难懂的词,从她的口中吐出。 她念念有词,每一个字落下,地上汇聚的血滩就变的越大,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这花有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从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在绽放到极致的时候,花心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白光。 卫妍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白中透青。 她不知道这道赦令能不能打开通往地府的路,能否把那个达成她心愿的妖魔唤醒,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已经走投无路。 第30章未婚夫 淑娴是魏氏的闺名,自从魏氏嫁进平阳侯府,大多数人称呼她都是侯夫人,只有个别极为亲近的才会如年轻的时候一样称呼她的闺名。 左相夫人是魏氏嫡亲的嫂嫂,姑嫂两人的关系还不错,见了面自然是十分亲切的寒暄了一番。 “嫂嫂,我可是早就想来了的,只是一大家子难免耽搁了一些时间。”魏氏同样亲切的回答,然后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顾昕珞:“珞儿,还不快见过你舅母。” 顾昕珞按照晚辈见长辈的礼仪,服了服,娇俏的唤道:“珞儿见过舅母。” 左相夫人伸手将顾昕珞拉了过去,仔细的瞧了瞧,夸赞道:“珞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寒暄过后,左相夫人也没有忘记跟着魏氏一起来的言殊和长房的顾昕妍。 “这两位就是三姑娘和四姑娘吧,真是两个标志的人,依我看平阳侯府简直是光出美人。”左相夫人眼中带着欣赏的笑意,并不让人反感,只觉亲切。 言殊和顾昕妍同时服了服,道:“昕瑜/昕妍见过舅母。” 见完礼,左相夫人含笑道:“珞儿,你表姐正在听风亭那边,你们年轻的小姑娘聚在一起才有话聊,就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了,带着你两个姐姐,快去找你表姐吧!” 顾昕珞自然是点头应是,带着言殊和顾昕妍离开了这边。 听风亭隔着不远,穿过一条碎石小路就到了。 听风亭里面或站或坐,或婉约浅笑,或低声轻谈,好几位出自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聚在一起。 其中最为夺目的当是左相府的大小姐魏拂璇,魏拂璇是盛京第一才女,刚满十二岁便才名远扬,至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正值花信年华,一身婉约秀雅的气质,在人群当中俨然是鹤立鸡群。 “表姐。”顾昕珞张口喊道。 魏拂璇回过头来,秀美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表妹来了,还有顾三姑娘,顾四姑娘,都快来坐。” 顾昕珞率先的走进了听风亭,魏拂璇身边坐着的贵女很有眼色的让开了个位子,顾昕珞在这位子上坐下。 至于言殊和顾昕妍坐在了另一边。 顾昕妍为人冷淡,虽然未满及笄之年,但她身材高挑,身段纤细瘦长,除了胸平了点,其他地方都没有话说,一双修眉凤目,更添冷艳风情,旁人若是和她坐在一起,只怕是那鱼目衬珍珠,自己平添笑话。 所以顾昕妍一来,周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和她维持了一定的距离。 言殊则是另一种情况,她在顶着的是顾昕瑜的样子,不算绝美,比不上顾昕妍和魏拂璇,自然也就不会叫其他人自惭形秽。 但顾昕瑜同样名声在外,可这名声却不是什么好名声,任人欺负的软包子,性格怯弱,弱不禁风,闹了好些笑话。 在场的多是出自于世家豪门的名门贵女,一个个傲气十足,谁乐意和个软包子待在一块儿。 不过,也正好,言殊同样没兴趣和这些个小姑娘打机风。 看着顾昕珞魏拂璇那边聊的热闹,言殊寻了另一个出口,去外面四处的转转。 言殊特意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她的离开没有惊动多少人,只有隔着不远的顾昕妍抬头看了一眼。 左相府面积不小,光是后院就占了很大的地,言殊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绕过了此时十分热闹的后花园,从另一条的碎石小路离开,去了较为清静的梅林。 这片梅林据说是在魏拂璇出生的时候种下的,作为左相之女的魏拂璇,有一传闻,据说她出生的时候生带梅香,疑似梅花仙子转世,所以左相府便有了这一片梅林,到了时节梅花开的极为灿烂。 往年到了冬日,左相府都会举办一场赏梅宴,魏拂璇往往能够在其中独领风骚。 这时候多数人都聚集在听风亭那边,梅林反而没什么人,再加上现在并不是冬季,没有梅花可赏,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到这清净之所来。 言殊就想寻一块清静地,走进了梅林,悠闲自在的四处看了看。 结果没多久,敏锐的耳朵听见了梅林深处传来的一点声音。 言殊朝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原来还真就是熟人。 顾昕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听风亭。 言殊绕的是远路,耽搁了些时间,顾昕珞先到,在她对面还站着一个身穿锦绣长袍,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 两人此时的姿态有些亲密,男子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又温柔又深情的看着顾昕珞。 “世子,不知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顾昕珞轻声的问道。 话一出口,言殊算是弄明白了对面那男子的身份。 世子,有这称呼的,还能够让顾昕珞和他离的这么近的,看来也就只有贤王府的世子荣景曜。 荣景曜是顾昕瑜名义上的未婚夫,言殊早就从趣儿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人。 荣景曜容貌气质皆不俗,文武双全,当初太后念在顾昕瑜生母叶氏的救命之恩份上,在叶氏难产过世之后,为顾昕瑜和贤王府世子定下了婚约。 这门婚事原本从门户身份上来说,也算是天作之合,但荣景曜并不满意顾昕瑜这个未婚妻,几次在公开场合让她没脸。 甚者,暗地里一直有小道消息在传,若不是碍于是太后赐婚,荣景曜早就要去解除婚约了,更有甚者,说荣景曜心中爱慕的另有他人。 现在来看传言非虚。 第31章下水凉快 不管是荣景曜,还是顾昕珞,都没有察觉言殊在场。 荣景曜柔声道:“顾姑娘,再过不久就是百花娘娘的寿诞,百花会在即,听说百花会上会推出一株极品魏紫,我想邀你一同欣赏。” “世子盛情相邀,小女本不该推辞,只是……”顾昕珞欲言又止。 见状,荣景曜问道:“顾姑娘可是有何顾虑?” 顾昕珞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几分犹豫,半晌才道:“世子是三妹的未婚夫,像百花会这种盛事,只有三妹才有资格陪同事世子的身边,小女何德何能,如何答应世子的邀请?” 荣景曜一听,眼中微沉,可是看着此刻微微低垂着头,脸上似乎有一丝轻微失落的顾昕珞,他顿时的深情道:“珞儿,你明知道我心里面的人是你,我和顾昕瑜的婚约都是太后的旨意。” 顾昕珞面带怅然的接道:“可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是不能够违背的,我明白世子的心意,只是我与世子有缘无份。” “不。”荣景曜向前一步抓紧了顾昕珞的手,“珞儿,我不信我们之间有缘无份,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向太后请求解除我和顾昕瑜的婚约。” “世子。”顾昕珞动容的看着荣景曜。 好一对执手相看泪眼的有情人,可惜言殊是个冷血动物,只觉得肉麻,丝毫没有一点儿感动或者是愤怒。 好端端的僻静梅林,一下子连空气都杂乱了。 言殊颇有几分遗憾的转身离开。 结果这刚一走出去就撞上了一个人。 作为顾昕珞贴身婢女的青芽,原本是在外面把风,结果突然的闹肚子去了趟茅房,回来就撞见了言殊。 青芽惊讶的道:“三小姐。” 显然,青芽没想到言殊居然会从梅林里面走出来。 言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直接的离开了这儿。 又过了片刻,顾昕珞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芽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伺候,低声的道:“小姐,刚才三小姐来过了。” 言殊来过,顾昕珞听了,反倒露出一丝高兴:“她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青芽心知肚明顾昕珞想要听的是什么,回忆言殊刚刚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波澜不惊,青芽垂着头,道:“三小姐似乎很悲伤,眼睛都有一点红了。” 这个答案直接的取悦了顾昕珞,顾昕珞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还以为她这段日子有什么长进,看来还是那副软弱的样子,难怪不得她的未婚夫都如此的嫌弃她。” 顾昕珞料定言殊只听见了她和荣景曜之间的谈话,换做稍微有点气性的人,都不会一言不发的离开。 想到这儿,顾昕珞下意识地忽略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在言殊手上吃的亏,一时间心里面又是猖狂,又是得意。 “三小姐软弱不堪,哪能和小姐相提并论,贤王世子那是何等人物,岂是三小姐能够配得上的。”青芽面带谄媚,曲意逢迎道。 这话算是说到了顾昕珞心坎儿里,顾昕珞气性高,一心想要做那人上人,和荣景曜欲拒还迎,不仅是对自己的魅力的满意,更多的是想要借此打击言殊。 “哼!”顾昕珞高昂着头,冷哼的一声,“她就算给我提鞋也不配。不过只要想到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本小姐在心里面都要畅快不少。”说到这儿,顾昕珞眼中冒出一丝亮光,“青芽,顾昕瑜往哪个方向走了?” 青芽回道:“奴婢瞧着好像是往碧波池那边。” 青芽跟着顾昕珞来过好几回左相府,对府里面的环境比较熟悉,根据言殊离开的方向,差不多也能够猜到她去的是哪。 “跟上去,本小姐已经迫不及待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了。”顾昕珞恶意的笑道。 言殊头一次到左相府,既不想回听风亭和那些名门贵女打交道,现在又不能直接离开,最后只能到处的瞎转转。 言殊脚步很慢,刚走到碧波池,顾昕珞就带着青芽追上来了。 顾昕珞看着背对她站在碧波池岸边的言殊,直接脑补出了言殊迎风流泪的画面,心中更是得意,扬声道:“三妹妹怎么跑到碧波池来了?” 言殊回过头,冷淡的看了过去,回:“散步。” “散步一个人哪有意思,三妹妹之前去梅林都已经瞧见了我和曜世子,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忽然想必曜世子因你的未婚夫竟然会很心甘情愿的陪你散步的。”顾昕珞尤其的在未婚夫和心甘情愿,上面加重了音。 盛京里里外外谁不知道,贤王世子根本看不上平阳侯府的顾三小姐。 这话简直是摆明了在戳言殊的心窝子,可是言殊不是真正的顾昕瑜,对于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未婚夫,着实没多大兴趣? 不过,言殊要是对顾昕珞厚脸皮的程度刷新了了解。 和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偷情,还能够明晃晃的摆到正主面前,就这脸皮,只怕刀砍剑刺都敌不过。 “散步自然是要一个人,原本我想着梅林的环境还可以,不曾想刚刚走进去就看见了污眼的东西。”言殊嘴角一勾,笑意盈盈。 顾昕珞被这东西二字气的胸脯发抖,指着言殊,一句话还没吐出来。 言殊已经又说道了:“一个顶着一具空皮囊,里面是人是鬼都还不知道的东西,想不到二姐姐还这么兴高采烈的接手,说起来我真的是要感激二姐姐。要不然等到下个月,我进宫面见太后的时候,向太后禀告一声,把我与贤王世子的婚约转移到二姐姐的身上,免得二姐姐和贤王世子饱受相思之苦,如此也能得偿所愿。” “顾昕瑜,你敢。”顾昕珞叫骂道。 “怎么?二姐姐不是和贤王世子郎有情妾有意吗?这会儿怎就不情不愿了呢?”言殊状似不解。 顾昕珞冷冷的看着她:“顾昕瑜,看来你还是有一点长进,都学会表里不一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肯定很气愤,你放心虽然贤王世子对我一往情深,但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还是不会和你抢的。” “别。”言殊连忙的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嫌弃来:“二姐姐想要尽管拿去,不用客气,自家姐妹哪里用抢不抢的?二姐姐为长,当妹妹的当然得让你,太后是深明大义的人,等她老人家了解了二姐姐和贤王世子之间的感情,一定会成全你们二人的。” 姐姐妹妹的这一套,言殊还是会活学活用的。 顾昕珞想要恶心她,言殊自然不会示弱。 顾昕珞的确被恶心的够呛,但听到后面,见言殊真的一脸坚决,似乎根本不在乎和荣景曜的婚约,她不免有些着急了。 顾昕珞清楚的很,她和荣景曜之间的事情都是摆在私底下的,一旦闹到了门面上,尤其是闹到了太后面前,结果会怎么样还不可知。 但她的名声绝对是毁了,姐姐抢妹妹的未婚夫,说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顾昕瑜,你敢闹到太后面前,你就不怕父亲祖母的责怪吗?”这时候,顾昕珞有些方寸大乱,只知道拿平阳侯和顾老夫人来压言殊。 言殊似笑非笑:“父亲和祖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我又怎么会怕呢?” “你……” “二姐姐怕是高兴坏了,我就不打扰二姐姐平复一腔喜悦之情了。”言殊转身就走。 顾昕珞哪能让她离开,伸手想要拉住言殊。 言殊本是习武之人,感官敏锐,又向来不喜欢旁人的触碰,身体往旁边一避,和顾昕珞的手擦肩而过。 反倒是顾昕珞用力过猛,一下子没收住力气,再加上碧波池岸边地面湿滑,顿时脚下一个踉跄,扑进了碧波池里。 顾昕珞不会水,只能够胡乱的扑腾,不断的呼救:“救命,救命……” 言殊回头看了一眼,脚下不停,离开了这。 至于跟随着顾昕珞而来的青芽,一下子傻了眼。 顾昕珞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她这个当丫鬟的一条命都不够赔。 青芽那还顾得上其他,赶忙的放声大叫,企图尽快的找来人来救顾昕珞。 好在左相府的下人脚上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就赶到了,只是掉下水的是平阳侯之女,寻常的奴才哪里敢触碰她一丝一毫。 最后还是几个混水的婆子跳了下去,把顾昕珞救了上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顾昕珞已经是撅了过去,底下的奴才见此心里面慌张,连忙去通知了左相夫人。 至于另一头,言殊早早的离开,瞧这宴会开始的时间也快到了,换了另一条路回了听风亭。 只是回去的路上,还不知是言殊今天犯了哪一路的神明,居然又撞见了一对貌似很暧昧的男女。 第32章冤家路窄 当言殊看见那个身穿紧衣白袍,俊雅如玉的大美仙儿的时候,她脑海中顿时的冒出四个字:冤家路窄。 “看来我以后出门得看黄历了。”言殊暗自嘀咕了一声,然后将身形隐入假山里面。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荣胤抬头朝着假山这边看了一眼,眼中表面的温和下露出一丝深色。 言殊心里面一惊,难不成被发现了。 她有心想要快点离开,只是这里回听风亭只有一条路,而荣胤和魏拂璇两个人就站在路上,若是倒回去,又要绕一大圈,只怕会赶不上宴会开始的时间。 言殊默默的在往假山里面藏了藏,只盼望着外面的两人赶快解决他们的事。 “胤世子,听闻你对王尊所谱的琴曲很是了解,我新学了一首他的曲子《江边月》,只是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希望能够得到你的指点。”魏拂璇站在荣胤的对面,低声的恳请道。 闻言,荣胤温文尔雅的脸上,勾出一抹歉意:“在下才疏学浅,只怕帮不了魏小姐的忙。” 魏拂璇眼中难掩失落。 盛京文人雅士当中谁不知道端王世子荣胤善琴,尤为推崇百年前的琴艺大家王尊,若他都是才疏学浅,只怕偌大的盛京,乃至于整个大齐国,都找不出一位敢自称才高八斗之辈。 再者来讲,《江边月》在王尊众多琴曲当中并不算艰涩难懂,其唯一独特的地方在于这一首曲子是王尊亲手谱写给他妻子的卫明月的,比纪念二人第一次在江边相识。 后来,《江边月》也多数被用来表达男子对女子之间的感情,其意味不亚于《凤求凰》。 魏拂璇在这里提出《江边月》,目的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一腔情意。 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荣胤简单直白的拒绝,让魏拂璇就是有再多的话,也难说出口。 “魏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在下想先行离开了。”荣胤话说完,正欲转身。 魏拂璇一时间顾不得伤神,抬手想要拉荣胤。 荣胤身体向旁边一避,两人之间顿时隔开一米的距离。 面对他必如蛇蝎的态度,魏拂璇黯然的低垂眉眼,荣胤脸上的疏离冷淡,让她怎样也无法无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独处的机会,轻启红唇:“胤世子,我听闻前段时间陛下有意为世子赐婚。” 魏拂璇以前愿意等,荣胤没有娶妻,盛京达官显贵当中,没有比她更适合做端王世子妃的人选。 可在听到了皇帝有意为荣胤赐婚,可赐婚的人选当中却并没有她的时候,一向端庄大方,优雅自持的魏拂璇有些稳不住了。 这才交代了府里面的下人留意荣胤的动向,趁着他一个人在这边的时候,她想要一个答案。 荣胤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声音当中也带出了一丝冷淡:“这是在下的私事。” 魏拂璇猛然抬起头,贝齿轻咬唇边:“世子,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说到这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的撇过头:“罢了,世子的私事,我本不该多问,今日是我打扰了世子。” 身为第一才女的魏拂璇眼带轻愁,欲言又止,不知要惹多少才子的怜惜。 换做是旁人,哪怕魏拂璇不再问,自己也必然会倾囊相告。 可是荣胤却空有一身俊美谪仙般的皮囊,并无那一颗怜香惜玉的心。 若不是在这里被魏拂璇碰见,他甚至不会与丞相家的女子单独相处。 “魏小姐的话既然已经说完了,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荣胤顿了一下,眼眸转到另一边,看向了假山里,道:“在下还要去接一个人,她已经等得久了。” 最后一句话,荣胤声音低沉,比起之前的淡漠疏离,更添上了几份温柔。 魏拂璇看着荣胤眉眼处暗含着一分柔色,她什么时候见过面上温文尔雅,但对外人向来是疏离冷淡的荣胤这般模样,垂在衣袖当中的手,紧紧的握住。 荣胤这一次头也没回的离开,却是走向了魏拂璇这边,从她身边经过,脚下没有丝毫停顿,然后走到了假山。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荣胤低眉浅笑,向着假山里的人。 魏拂璇愣在原地,死死地看着这边,可是有着假山,还有荣胤身体的阻挡,魏拂璇根本看不见站在假山里的那个女子是何相貌,只能瞧见露出来的一丝浅绿色的裙摆。 难堪、愤怒、失落,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魏拂璇愤而离开。 “人已经走了,世子还要接着演下去吗?”听着人离开的声音,言殊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荣胤。 荣胤朝后退了几步,让出言殊从里面出来的路:“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顾三小姐,之前一时情急,还请三小姐见谅。” 言殊暗暗冷笑,什么见谅不见谅她才不信他这些鬼话。 荣胤想要拒绝魏拂璇,让其彻底的死心,有百种千种办法,拉她出来当挡箭牌,不过是这人的恶趣味,就想要将她拉下水。 第33章交易 言殊再次后悔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不过,想到另一件事,言殊暂时按下内心那微微的恼怒,不表。 “哪有什么见不见谅的,世子看得上我才让我当这个挡箭牌,我真是倍感荣幸。”言殊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 荣胤狐疑,这小妮子能够这么好说话? 脑海中两个硕大的问号挥之不去。 伴随着而来的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三小姐海量,在下谢过。”荣胤面上自然的道。 “都说了哪用得着世子这么客气,不过……”言殊话风一转,“既然世子一定要答谢,我也不好推辞。” 荣胤沉默的看着她,就看这狗腿的滑头想要说些什么来。 “听闻端王府有一朵八瓣仙莲。”言殊正色的问。 荣胤眼中一丝疑惑,稍纵即逝。 端王府的确有一朵八瓣仙莲,但这个本是极为隐秘的事,少有人能知道。 若言殊真的是平阳侯府的三小姐,一个闺阁千金又如何得知这么隐秘的消息,这无疑是又印证了她根本就不是顾昕瑜。 荣胤心知肚明,眼前这家伙是个狡猾的,像个泥鳅一样拽不住,以往她不肯承认自己有别的身份,这时候自己露出这么大的漏洞,只能够说明她真的很需要八瓣仙莲。 八瓣仙莲对解毒有巨大的功效,荣胤手上会有一朵八瓣仙莲,也是想要看看八瓣仙莲能不能解除他体内的毒素曼陀罗。 可惜,还是无用之功。 但八瓣仙莲极品的疗效对世间大部分的毒都有作用,尤其还有一点服用的八瓣仙莲可以增强功力,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 “你想要八瓣仙莲做什么?”荣胤问。 “救人。”言殊这时候也不废话,言简意赅。 荣胤看了她一眼,声音低缓道:“我可以把八瓣仙莲交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时候原本安静的小路上,传来了几个急切的脚步声。 荣胤压低了声音,道:“以命换命。你必须帮我救一个人。” “可以。”言殊点头答应。 “明日,我会派人将八瓣仙莲送到你手上。”荣胤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言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略有疑惑,荣胤想要救的人是谁? 没等他继续深思,左相府的丫鬟找了过来。 “顾三小姐,我家小姐在听风亭有请。” 言殊大慨知道,她们找来是为了何事,没多言语,跟着几个丫鬟去了听风亭。 听风亭这时候一改之前的热闹,人虽多,却格外的安静。 亭子中央,之前下水凉快了一番的顾昕珞正埋在魏氏怀里哭泣。 她身上换了一套衣服,但头发还是半湿的,没来得及上妆,脸色略带苍白,显得有些狼狈,不过比起平日里的娇纵,倒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魏氏拍着她的背安慰,一张保养得宜,看起来端庄有度的脸上布满了怒意。 “顾昕瑜来了。”亭子中不知道谁眼尖看见了言殊,扬声开口而出,瞬间叫亭子里的人全部看了过来。 “这么兴师动众的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言殊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亭子,瞧着脸色难看的魏氏,以及一旁陪同坐着的左相夫人。 魏氏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言殊跟前,手一挥,竟是什么也不说,就要一巴掌打过来。 言殊在她手都快要打到的时候,身体朝后一退,用力过猛的魏氏反倒踉跄了下,幸亏旁边的人及时接住了她,免得她自己摔在地上出个大丑。 言殊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氏:“夫人如此大动肝火,对身体不好,看来需要多喝些菊花茶了。” 第34章颠倒黑白 魏氏没有教训到言殊,险些出了个大丑,这时候更是被她的话气得几欲吐血。 但即使恨言殊恨得让她立马去死,面对眼前这情况,还有周边的这些人,魏氏脑袋中一转,很快想出了对策,愤怒又悲叹地说道:“顾昕瑜,我虽非你生母,可珞儿毕竟是你的亲姐姐,你究竟是多歹毒的心,竟将她推下水弃之不顾。” 魏氏也是个聪明人,众目睽睽之下真的叫她掌了言殊一巴掌,哪怕是有理有据,只怕她之前端着的那张贤惠大方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 倒不如退一步,先摆出可怜样,以退为进,博得周边人的同情。 今日就算不能将言殊置之死地,也会叫她的名声完全败尽。 顾昕珞和魏氏同为母女,这时候也是一丘之貉,一唱一和道:“三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想要了我的命,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怎么惹你讨厌?” 说着说着,顾昕珞撇过头,泪珠儿滚滚落下。 委屈又可怜。 这幅画面任谁来看,言殊都是那十恶不赦,连自家亲姐妹也容不下的恶人。 “推下水?”言殊似有疑惑,若有若无的勾起唇角,“二姐姐这话说的离奇,二姐姐什么时候掉下水了?我怎么听不明白?” 顾昕珞眼中一暗,拿起袖子,掩面而泣:“三妹妹不想承认也就算了,我落下水是我倒霉,与三妹妹无关。” 顾昕珞嘴上说着与言殊无关,看周边的人,看言殊的眼神,却是越加怀疑。 言殊闲闲地看着顾昕珞,有进步了,之前只知道鲁莽冲动的形式,这时候还懂得什么叫以退为进了。 “怎会与三小姐无关。”贴身丫鬟青芽一脸愤怒的跳了出来,朝着周边的人服了服:“各位夫人小姐,明明就是三小姐将我家小姐推下水,这是奴婢亲眼看见的,三小姐现在不承认,难不成我家小姐之前的遭遇就算了,小姐宽容大方,不想与人多加争辩,但是奴婢实在看不过去,还请各位夫人小姐明察真相。” 周边旁观的人,一时间难免窃窃私语,鄙视嘲讽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而同情的眼神则落到了顾昕珞和魏氏的身上。 言殊怡然不动,轻笑:“青芽言之凿凿,好像二姐姐就真的是我推下去的,那我倒想问问,二姐姐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又为什么会去那里?” “小姐是在碧波池出的事,当时在听风亭的时候,小姐看见三小姐你闷闷不乐的离开,有心想要上前劝慰,才追你追到了碧波池,小姐本是一片好心,结果三小姐你却把小姐推进了池子里,还直接扬长而去。奴婢是个没用的,不会水,幸好相府的下人来的及时,要不然小姐她……” 说到这里,青芽一开始低声啜泣。 顾昕珞似乎是想到了在水里挣扎的情景,脸色越发发白,整个人看起来也越发可怜。 好一番颠倒黑白,顾昕珞和顾昕瑜名义上的未婚夫私底下相见,情意绵绵,后来知道被言殊发现,非但没有羞耻,反而直接上前挑衅,自己嘴皮子不溜,想要打人掉下了水,这时候去全都成了言殊的责任,她倒是比白莲花还要纯洁。 看着她们主仆二人这幅作态,言殊觉得叹为观止。 魏氏大步的走了过去,抱着顾昕珞:“我可怜的女儿。” “青芽说的有头有尾,便是编故事也编不了这么完全,听得我都快信了,不过,每件事情都有因果,青芽你既然说是我推二姐姐下水,那我又是为何推她的?”说着,言殊转头面向在座的各人:“各位夫人小姐,我顾昕瑜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们也该有一二了解,推自家姐妹下水,把二姐姐置之死地,你们觉得昕瑜是否有这本事?” 言殊一番话说完,在座的人眼神闪烁。 确如她所言,以前的顾昕瑜胆子小性格怯弱,别说推人下水,被人推下水还差不多。 反倒是顾昕珞,性格娇纵,脾气比谁都大,动不动就发火,在和她身份地位相当的人相处的时候倒会忍耐一二,若是碰上了身份低微之辈,哪一个受得了她这脾气。 顾昕珞和顾昕瑜这对姐妹俩是何性子,在座的人其实也都清楚。 她们并不是十分相信言殊推顾昕珞下水,看言殊今日不卑不亢,有条有理的表现,虽然少了平日里的怯弱,但也不像是大恶之辈。 更何况,今日是左相的大寿,左相是顾昕瑜的亲舅舅,相府更是她的母族。 言殊就算没有了以前的懦弱变了个样,可是再蠢再大胆也不可能在相府对顾昕珞动手,又何况当时在场的又不只是他们二人,还有一个丫鬟青芽在。 言殊如果真的动了手,如何推脱的过去。 只是虽说看得明白,想得明白,但在场的并没有谁愿意站出来说两句。 言殊只是一个母早逝,父不疼的侯府千金,如何比得上顾昕珞这个同为侯府千金,却又倍受宠爱,不仅父族庞大,母族同样不可小觑。 然而,言殊要的也不是这些人说一句公道话,她要的是堵得顾昕珞哑口无言,栽赃不得。 “三妹妹,难道你还觉得是我污蔑你不成?当时碧波池就只有你我二人在场,若不是你推我下水,那不成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我知道,三妹妹也只是一时气愤,不是故意的,只要你愿意道歉,你我二人本是亲姐妹,之前的事情便算了。”顾昕珞一脸坚强的站了起来,故作大方姿态。 言殊看得好笑,岂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二姐姐说我是因为一时愤怒将你推下水的,那不知我愤怒的原因是什么?二姐姐又做了什么让我愤怒的事情?” 有因必有果,如今结果已经出来了,原因若是说不清楚,任由顾昕珞再怎么巧舌如簧,也别想圆的过去。 言殊倒想看看她打算再编个什么样的借口,掩盖住她和贤王世子暗地里联系,关系暧昧一事。 第35章乐阳郡主 顾昕珞一时语塞,不复之前的狡猾诡辩。 见状,言殊口吻不咸不淡,却是步步紧逼道:“二姐姐怎么不说了?是无话可说,还是编不出来了?既然二姐姐编不出来,那不如让青芽来说,我瞧她也算口齿伶俐,这会儿也定然是当仁不让。” 青芽和顾昕珞都没想到明明是她们先声夺人,站住了脚,言殊却还是能够不慌不忙,沉着冷静的翻盘。 一时之间,青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顾昕珞跟着慌了,眼神闪烁,急忙地朝着魏氏看去。 魏氏脸上的表情僵硬,眼中阴狠毒辣一闪而过。 这时,行走之间,头上的步摇都不曾有一丝摆动,身姿极为优雅的魏拂璇轻声开口道:“昕瑜妹妹,表妹都已经不打算再追究,只是青芽这丫鬟护主心切,难免话说的不怎么中听,还请你见谅,不要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今日这事情,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就此打和。” 言殊还没说什么,顾昕珞倒是眼中浮现出了不甘,怨恨,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但魏氏到底心机手段要更上一层楼,手上不动声色的按住了顾昕珞,给了她一个眼神。 顾昕珞停止动作,会过意来,跟着说道:“三妹妹,今日落下水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不想与你再作争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顾昕珞回过头,埋在魏氏的怀里,娇俏漂亮,以往神采飞扬的脸蛋上平添了几分落寞。 叫周边亲近的那些人连声安慰,一时间就没有人顾得上她这边。 算了,哪有那么容易算了。 真这么算了,即使言殊没有承认她推顾昕珞下水,近日这一出传扬出去,脏水照样会往她的头上泼。 指不定说的怎么难听。 伤害姐妹,强行诡辩,知错不改,一顶顶帽子只会比那泰山还要重的压在言殊的肩头上。 言殊不在乎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也从不把名声这东西看得有多重,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让朝她泼脏水。 “二姐姐千金之躯,却被歹人推下了水,事情虽不是我做的,却牵连到了我的身上,不管是为了听二姐姐这次的遭遇出气,还是我要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这事儿都不能怎么算了?”言殊朗声道:“二姐姐宽宏大量,愿意不追究,但我却是小气的性子,实在容不得别人冤枉。” 魏拂璇平静的眼神看向言殊,眼角的余光划过她今日所穿的水绿色长裙,裙摆处绣着淡雅的花纹,苦口婆心道:“昕瑜妹妹何苦这般步步紧逼,事实真相摆在这里,真闹开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换做是旁人,不仅对上平阳侯府最受宠的二小姐,现在还加上了一个左相府的唯一千金,只怕只有咽下肚子里的那口委屈,息事宁人,可言殊偏偏不是这般善罢甘休的性子。 别人要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她不仅要把脏水泼回去,还要连桶砸过去:“事实真相摆在这里,魏小姐这话说的有些有趣,既然真相已经摆在这儿了,魏小姐不妨说说这真相到底是什么?” “昕瑜妹妹。”魏拂璇叹了口气,似乎没有听出言殊话中的讥嘲,依旧温和有礼,带着几分亲近:“我知你平日里最为和善,只是表妹她性格有些娇纵,或许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在这里我替表妹向你道歉。”说着,魏拂璇服了服,又道,“但表妹毕竟和你血浓于水,你怎的忍心……” 魏拂璇说到这儿,撇开眼神,眼中露出一丝叹惋。 魏拂璇话虽没有说完,但周边的人却已经从她的话中反应过来。 都说兔子急了还要咬人,顾昕珞以前是个什么样的德性,在座的没有亲眼见过,也有耳闻。 再加上言殊以前的名声又是盛京闻名的软包子,私底下肯定不知受了多少欺负,近日这一出说不定就是,不打算再受气的言殊出于报复心将人推下了水。 想明白了里面的关节处,众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向言殊的目光,虽带着一分的同情,但更多的还是敬而远之。 兔子急了会咬人,但谁知道会不会乱咬人,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害,那疯起来了,她们这些人还不得都被推下水。 在座的都是盛京名门望族当中走出来的夫人和小姐,即使言殊推人下水这件事情有可原,但也没有谁愿意和被逼急了会发疯的人走到一起。 此件事情过后,言殊的名声差不多也算毁了大半,以后也别想顺利的在盛京贵族圈子中走动。 言殊朝着魏拂璇看了一眼,这位看起来温婉的第一才女,似乎也不是那么名副其实。 短短几句话,就叫事情又来了个大反转。 虽说都是表姐妹,但顾昕珞的段数就是拍马也比不上魏拂璇。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 言殊手指尖动了动,一点能够让人说真话的药粉,正打算丢出去,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真是精彩,叫我看了都快忍不住拍巴掌叫好了。” 听风亭里的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外面一颗石榴树上,一个一身粉衣,腰间缠了一条鞭子,俏美灵动的年轻女子跳了下来。 这年轻女子眉眼之间又有别于在场其他盛京贵女的灵气和活力,叫言殊都朝着她看了过去。 “俞杳杳,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昕珞听到声音从魏氏怀中抬起头,看见来人,错愕的大声喊道。 俞杳杳掏了掏耳朵,嫌弃她的声音太尖锐,笑眯眯地说道:“我怎么不能来?今日是左相大人的生辰,我自然也是来拜寿的,难不成左相府是打算把我赶出去吗?” 作为左相府当家主母的左相夫人,面色微变,笑脸迎人:“乐阳郡主,这是哪的话?上门皆是客,你能来,府内上下自然是万分欢迎,珞儿只是一时嘴快,没说清楚,乐阳郡主莫要误会了她的意思。” 谁不知道?乐阳郡主俞杳杳向来是个混不吝的,在场的人大多数都不愿意和她打交道,一旦惹毛了她,谁知道会不会被她腰上缠着的鞭子打一顿。 偏偏俞杳杳命又生得好,有一个当长公主的母亲,还有一个当右相的父亲,不管是闯出了什么祸,家里面都能摆平。 朝堂之上,左相和右相向来不和,政见相左,但万万没有左相府不欢迎右相闺女俞杳杳,更别说这个时候俞杳杳的生母平慧长公主还在待客的院子里坐着。 俞杳杳走进了听风亭,不在意的摆摆手:“我都知道,顾昕珞她是个什么样的德性?我还是了解一二的。话说回来,本来呢,我在石榴树上躺的好好的,也不打算下来参合,只是这亭子里的声音大了些,把我给吵醒了,听了几句嘴,发现你们说的这一出事情,我倒是之前在碧波池闲逛的时候瞧见了几分,便打算来当个证人。” 第36章人证+物证 听到这儿,言殊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上的药粉。 突如其来的冒出了一个人证,打了顾昕珞魏氏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俞杳杳,你休要信口雌黄,在碧波池的时候,我根本没看见你,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顾昕珞脸上难看,再也压制不住本性,指着她叫骂道。 俞杳杳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能叫你看见,这几年的武功不就白学了。” “你……”顾昕珞气的说不出话。 俞杳杳算是盛京名门贵女当中的一个异类,从小就像个男孩子一样,上房揭瓦,爬树掏鸟蛋的事情没少干过,明明右相府是书香人家,不管是右相还是平慧公主都是温雅有礼之人,而俞杳杳却是不拘礼节,性格豪爽,喜武不喜文,一身武功不知要叫多少公子哥甘拜下风。 若是俞杳杳故意没有出现,顾昕珞就算把碧波池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别想把人找出来。 “顾昕珞,你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是干什么?难不成是怕我说出你和贤王世子暗地里私会,还拿到顾昕瑜的面前炫耀的事。”俞杳杳行事作风向来没什么顾忌,有话直接开口就说,再加上她向来不喜欢顾昕珞,这时候更是不会嘴下留情。 “你胡说,你故意的污蔑我。”看着周边人暗含怀疑打量鄙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顾昕珞气的跳脚,脸上胀红,怒骂道:“顾昕瑜,俞杳杳,是你们两个串通好了的陷害我,你们两个贱人。” 言殊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袖子当中的右手一弹,一点粉末朝着顾昕珞的方向打了过去。 俞杳杳从来不是沉得住气,而且也不是能受委屈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拽下腰间的鞭子,一鞭子挥向顾昕珞。 顾昕珞吓得大叫一声,花容失色,连连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昕珞周边的人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等回过了神,纷纷离顾昕珞远了一些。 俞杳杳名声在外,一手鞭子从不认人,在座的就有招过她鞭子的,戏虽好看,但谁也不想挨上一鞭子。 “你说我污蔑你,顾昕珞,你自己偷吃不知道擦嘴,叫人看见了,怎么我还不能说了?现在你既然不承认,那这枚玉佩你作何解释?”俞杳杳收回鞭子,鞭子的顶端挂着一枚上好的玉佩,而这枚玉佩上面有一个非常显眼的曜字。 在座的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贤王世子名字叫做荣景曜。 顾昕珞脸色发白,眼中慌乱躲闪。 这枚玉佩,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俞杳杳从顾昕珞身上拿过来的,属于荣景曜私人物品。 荣景曜是贤王世子,而顾昕珞只是平阳和府的二小姐,并且还是荣景曜名义上未婚妻的亲姐姐,如果说这枚玉佩是在言殊的身上发现,那还说的过去,偏偏是出自于顾昕珞。 “你说不出话了吧?之前不是还非常嚣张地说我污蔑你,你到说说,这玉佩是不是也是我污蔑你的。”俞杳杳手上一扔,将玉佩砸了过去。 顾昕珞刚刚被丫鬟扶了起来,这一砸,又坐在了地上。 “原来贤王世子和二姐姐已经交换了定情信物,我还以为在碧波池的时候,二姐姐说贤王钟情的是你,只是说笑的。”言殊轻声的开口,眼中浮出一丝落寞,随后故作坚强的道:“若我知道这是真的,在碧波池的时候,我就该答应二姐姐,去和贤王世子解除婚约,这样也好成全二姐姐和世子。”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要你去解除婚约了。”顾昕珞脸色扭曲的大叫。 其声音尖锐刺耳,叫顾昕珞周边离得近的那些看客,都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不是二姐姐说贤王世子对你一往情深,叫我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要再……”言殊低眉顺眼,深谙什么叫做七分真三分假,以及说话说一半,剩下的自己猜。 “你胡说,顾昕瑜,我要撕烂你的嘴。”顾昕珞暴跳如雷,一改之前柔弱小白花的样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扑着朝言殊而去。 俞杳杳鞭子一甩,鞭子打在地面的清脆响声,叫顾昕珞顿时不敢乱动:“顾昕珞,你叫什么叫,不知道你声音很难听吗?看你这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难不成在碧波池的时候你没把顾昕瑜推下水,反而自己下水凉快了还不够,这会儿打算补上。” 真相出来了,顾昕珞自作自受,推人下水,反倒让自己落下了水,结果还不知悔改,要把帽子扣在了言殊的头上。 在座的都是名门望族的,大宅院里经营了十几年的,别看都只是一些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心眼儿那是一个比一个多,结合言殊和俞杳杳说的话,光靠脑补大概也可以想象的出碧波池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就是当姐姐的勾搭了妹妹的未婚夫还不够,又去妹妹的面前炫耀,当妹妹的不同意解除婚约,做姐姐的就干脆一步做二不休想把人推下水,结果妹妹侥幸逃过了一劫,姐姐反倒自个儿下了水。 一时之间,顾昕珞身边几乎成了真空地带,除了魏氏和魏拂璇母女,还有个别关系和这边实在亲近的,其余大多数人全部离她远远的。 连自己亲姐妹的墙角都可以撬,撬了不算,还打算推人下水,没成功又自导自演了一出,这等心机手段,谁还敢和她多做接触。 顾昕珞脸色白中透红,红中透青,胸脯不断发抖,竟是不管不顾的叫骂道:“顾昕瑜,是你自己没本事,连未婚夫都看不好。世子喜欢的人是我,世子说了,要不是碍于太后赐婚,早就要和你解除婚约。你别得意,我绝不会叫你好过。” 听风亭内哗然一惊,众人错愕的看向顾昕珞。 魏氏啪的一巴掌打在顾昕珞的脸上,大骂:“顾昕珞,你是发什么是失心疯,这样的话也敢乱说。” 顾昕珞好似才反应过来,眼中的浑浊逐渐清明,面对在场所有人异样的目光,突然的大叫了一声,人一撅,昏了过去。 第37章出事 顾昕珞突然的晕了过去,魏氏顿时顾不得端着仪态,扑了过去。 “快去请大夫。”左相夫人跟着吩咐。 魏拂璇裂痕担忧的呆在顾昕珞的身边,半响,轻蹙着眉头,不赞同的看着言殊:“昕瑜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为何总是这样咄咄逼人?现在珞儿昏过去,你可是如意了。” “魏小姐说这话的时候,不觉得脸红吗?”言殊嗤笑。 “我与你无话可说。”魏拂璇叹息一声,摇摇头。 言殊轻嗤,若是没有看见魏拂璇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或许她还勉强能够相信这位第一才女是个表里如一的白莲花。 大夫很快来了,查看过后委婉的表示,顾昕珞这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 魏氏叫两个丫鬟扶起顾昕珞,魏拂璇想过去帮忙:“姑母,不如先让表妹到我的院子里休息。” “不用了,珞儿妹妹她身子弱,呆不惯别人的地方。”魏氏语气不是多好,让丫鬟扶着顾昕珞离开。 魏拂璇脸色微不可擦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温婉的服了服:“拂璇恭送姑母。” 魏氏没有回头,甚至和左相夫人都是快速的打了一声招呼,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依依不舍之情。 清风亭里,面积不大,十几个人却无一点声音,还是左相夫人打破了平静:“宴会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 其他人纷纷笑意盈盈的附和,仿佛之前的闹剧不曾发生过。 作为主人的左相夫人和魏拂璇自然是走在最前面,身边依旧是有人众星拱月的捧着。 而言殊不出意外的落在了最后面,同她一起的还有乐阳郡主俞杳杳。 走了一段路,俞杳杳转过头,略带疑惑,问:“你真的是顾昕瑜吗?” 言殊面不改色,唇边浅笑温文:“昕瑜感谢郡主之前相助之恩。” 俞杳杳摆手:“我不是为了帮你,最主要是顾昕珞和魏拂璇两个太讨厌了,说话难听,还说的喋喋不休。” 对此,言殊微笑道:“不管郡主是为了什么,若不是郡主的出现,事情也不会那么轻松的解决。” 俞杳杳不置可否,看着她,语气不明:“顾昕瑜,以前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言殊闻言,嘴角勾起笑容:“那现在呢?” “你现在还不错。”俞杳杳再次的打量了她一眼,“若不是你的样子,没有变化,我真怀疑你根本不是顾昕瑜。” 言殊唇角的弧度不变,眸色略深。 俞杳杳没注意到这点,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变化挺不错的,希望你以后能有更大的变化。” 言殊从容道:“吃一堑长一智,说话做事不可能一成不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后也当是以后,必如郡主所愿。” “顾昕瑜,再过不久是我的及笄宴,你也来吧。” “郡主邀请,莫敢不从。”言殊含笑。 乐阳郡主,虽然行事作风和盛京其她贵女截然不同,但却是少有人敢得罪的,因为她不仅有个公主母亲,右相父亲,而且还深受帝宠,在皇宫里也非常的吃得开。 可想而知乐阳郡主的及笄宴,会令多少人期待。 但是能够得她亲自邀请的,却是少之又少。 第38章三方人马 繁华的街道上,一辆看起来低调,但花费绝对不低调的马车上,车夫蓝九对着里面道:“世子,左相已经被带进宫了。” “卫五那边查的怎么样?”荣胤手上握着一本书册,眼中平静无波。 车帘外面,正在驾车的蓝九回答:“卫五已经将消息传回来,在背后追杀那几个从沧州逃来的人主谋是沧州刺史,另外总共有三路人马在保护这几个人,分别是右相府的人马以及太子的人马,但是第三路人目前还查不到是受何人指使?” 前面两路人马的身份不意外,右相和左相不合,自然是将左相的人盯着死死的,沧州刺史以前是左相的学生,而太子那边,左相明面上对太子恭顺,实际上支持的却又是另外一边,太子的人以前不知道这一点,既然现在知道了,必然要给左相一个教训。 沧州的事情一旦曝光,左相就算能够脱身,也得脱下一层皮。 荣胤面不改色的再问:“将人送到我面前,是哪边人的手笔?” “是太子那边,缘音庵里面有人透露了您的行踪。” “把人解决掉,另外有些东西生的太长,不妨直接砍掉。”荣胤目光冷淡如凉水。 “属下明白。”蓝九又道,“夫人那边需不需要通知一声?” “不用。”荣胤手上自然的翻过一页,纤长的手指如蓝田白玉精心雕琢而成。 缘音庵,盛京城外一个普通的庵堂,名气不盛,甚至基本上和香火绝缘,唯一不普通的是十五年前,当时的端王妃在这里带发出家,至今不曾离开过一步。 荣胤每年每个一段时间都会前往缘音庵,时间不定,寻常人很难知道他的踪迹,除非有人特地打探。 前几日,荣胤从缘音庵回来,遇见的那几个从沧州逃难来的灾民,看起来只是一件小事,但未免太不巧合,更像是有人特地将人送到了他的面前。 盛京里里外外的人皆知,端王世子那是人美心善,菩萨心肠的人,每年帮扶的人不知多少。 这般人物,若是遇到了从沧州逃来的灾民,绝不可能袖手不顾。 然而,荣胤不仅是端王世子,还是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后辈之一。 荣胤可以自由的进出皇宫,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三天两头都会有赏赐送到端王府。 也就只有荣胤,会不嫌麻烦的帮助那些灾民,并且助他们面圣,太子那边的人显然是料到了这一点,将荣胤当做一个桥梁。 马车里安静了很久,在马车到达了端王府后,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回府后,将八瓣仙莲找出来,明日送到她的手上。” 蓝九一惊:“世子,八瓣仙莲疗伤功效奇佳,本是为您准备的。” “我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马车停下,荣胤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从蓝九身边经过。 蓝九背后冒出一身冷汗,躬身恭敬的答:“属下明日必定亲自将八瓣仙莲送到三小姐的手上。” 第39章君臣 御书房 这里闲人免进,时时刻刻都有重重羽林军把守着,暗地里还有旁的不提,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左相来过御书房很多次,每次心情都不一样,但多数时候较为平稳,因为事情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这一次,左相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面有些沉重。 寿宴上被叫进宫,左相到底是朝堂上的老人,又深得皇帝宠信,对金銮宝座上坐着的当朝皇帝有一定的了解,如果不是事情,真的严重到了一定地步,皇帝不会出动那么大的手笔,与其说他是被叫进宫的,倒不如说是被羽林军给压进宫的。 左相以前消息灵通,但这一次他却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这不免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进了御书房,左相恭敬的弯腰行了个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皇帝冷笑,一本册子砸了过来:“你自己看看这上面是什么东西,叫朕何来的万岁?” 左相惶恐的捡起册子,打开一看片刻之后,眼睛当中惊恐交加,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陛下,沧州的事,微臣真的半点也不知情,还望陛下明察。” “你不知道?”皇帝双眼微眯,“朕怎么记得沧州刺史是你的学生。” 左相腰弯的更低,喊道:“微臣惶恐,沧州刺史虽与微臣有师徒之谊,但多年不曾联系,微臣实在不知,他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贪污赈灾银两。” 两个月前,沧州暴雨连绵,足足下了半个月之久,其中山体倒塌,河道水位上涨,损坏良田无数,房屋被淹没的也不知凡几,暴雨过后,沧州百姓颗粒无收,食不果腹,朝廷收到消息后,立马拨下百万赈灾银两。 一个月后,沧洲刺史上奏,灾情已经得到平复,灾民有了安居之所,得到了灾后重建的一辆对朝廷还有皇帝感恩不尽。 原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不曾想三日之前,几个从沧州跑来的灾民的话,打破了这种表面的平静。 在那几个灾民当中,其中一人居然是沧州刺史账房的儿子,这人随身携带了一本册子,进宫后交给了皇帝,特指上面明确地记载了沧州刺史,对赈灾银两的贪污。 百万赈灾银两真正用到沧州十万百姓手上的不足是十万两。 也就是说沧州十万百姓平均分下来一人手头的银两还不到一两。 一两银子能做什么,平日里还好,百姓们自给自足,没有多大花销,维持三五个月的生活足矣。 但这是暴雨大灾过后,多数的灾民甚至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吃饭也成问题,再加上灾难当中沧州城内物价上涨,纯粹是用来吃饭,能够挺过半个月,已经是万幸的事,又哪来的余力重建家园。 可想而知,沧州的灾情只是被某些利欲熏心的官员弄出了一个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进,而暗地里灾民依旧是水深火热。 这本册子上,多数的内容都是关于沧州刺史和底下官员的贪污情况,若只是这样,还不至于在今日这等关键时候让皇帝把左相招来。 但根据册子上记载,沧州刺史等人贪污的,将近九十万两的赈灾银两,有整整五十万两不知所踪,而摘银流失的地方指向的就是盛京左相府。 在联想左相和沧州刺史师徒的关系,这如何能够不让皇帝震怒。 并且,除了这本册子之外,沧州事情爆发后,皇帝暗地里派了暗卫暗中查探左相,虽没有找到他贪污的最根本证据,却也找到了另外的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皇帝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左相,但是凭着册子上的内容,仅仅能够定下沧州刺史贪污之罪,对于左相,只是有几分意有所指,具体会不会定罪,全在于皇帝作何想法? 御书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但安静所带来的压力反而更大,左相原本也是一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这时候额头上却冷汗淋漓。 “依左相来看,这沧州的事情该如何办?” 左相磕了一个响头:“回禀陛下,沧州刺史贪污赈灾银两,至万千灾民性命不顾,理应处斩,以振民心,至于底下官员,也当根据情节轻重一个不饶。”说到这儿,左相面露惭愧,“沧州刺史本是微臣的学生,微臣教徒不严,还请陛下重惩。” 一个教徒不严的罪名,比起勾结地方大官员贪污赈灾银两,可就要轻松的多了。 闻言,皇帝威严的双目凝视在左相的身上,半响之后,不轻不重的道:“左相既然自己已经认错,那便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一段时间。” “微臣遵旨。”左相不敢有异议,恭敬的再次磕了一个响头。 本以为这件事算告一个段落,左相正打算颤颤巍巍的起来,小心翼翼的离开。 只听上方,皇帝突然的问道:“左相,朕记得你有一个女儿,还是盛京的第一才女。” 左相腿再次一软,砸在了地面,半老头子也不敢喊痛,小心翼翼的回答:“微臣的确有一女,略通诗文,不敢当第一才女,只是外面夸大之言。” “多大年纪了?”皇帝意味不明的问。 换做其他时候,其他地点,对不定会有旁观者怀疑皇帝是不是对那位第一才女起了兴趣。 但现在—— 左相额头一滴豆大的汗珠滑落,措辞更加谨慎:“小女年方十七。” “不小了,左相可有中意的女婿人选。”皇帝的话越来越淡,就像寻常时候和底下的朝臣谈心。 左相脸上却绷得更紧,背后几乎快被汗水打湿:“不曾,小女乃微臣和内子唯一的女儿,内子疼惜,便想将她多留几年。” 第40章找到 左相府书房 一个灰扑扑半点也不显眼的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大人。” “沧州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左相坐在桌子后面,面无表情。 “有几个难民逃了出来,其中一个是王刺史的账房。” 这人话落,左相勃然大怒,手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拍:“王瑞生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人也能让他跑到盛京来。” 王瑞生,沧州刺史,同时也是左相的学生,二人明面上多年未曾有过联系,而暗地里王瑞生每年都会向左相送上重礼,王瑞生三十出头的年纪能够坐上沧州刺史的位置,也是多靠了左相的提携。 “王刺史一路都派人追杀过那几个难民,但那几个难民背后有人保护,甚至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引到了端王世子面前,最后由他带进了宫。”来人低声回道。 左相问:“什么人?” “右相府,还有……”这人似乎有所顾忌。 “俞鸿,又是这个老匹夫。”左相放在桌面的手握成拳头,暴出青筋:“还有谁?” “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是太子妃的娘家,现任英国公是当朝太子的岳父。 英国公不可能瞒着太子办事,说明那几个沧州而来的灾民的事太子早已知道了。 可在明面上,左相本是太子的人,除非—— 太子已经知道他另有所图。 难怪不得,今日皇帝会先后拿太子和三皇子来试探。 只怕…… 想到这儿,左相额头冷汗淋漓:“立马断掉和沧州那边的联系。另外,”左相想到了沧州事件当中最关键的一笔,那几个难民都是被荣胤给带进宫的,荣胤究竟只是被利用,还是早就知道顺水推舟而为,“端王世子为什么会碰见那几个人?” “那一日端王世子从明月庵回来,然后在路上遇见的。” 明月庵,左相眼中微微闪了闪,想到了一个人。 “今日端王世子来左相府总共做了些什么?”从明面上来看,荣胤同样是被算计的,但左相是个多疑的人,尤其是对于端王府。 “端王世子来的时候,在假山那里撞到了小姐,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因为平阳侯府三小姐的出现,和端王世子形状亲密,小姐负气离开,然后这二人又交谈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底下的人为了不被端王世子发现,并没有太靠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说荣胤他和谁见过面?”左相语气中带了一丝震惊,却并不是因为这人的口中提到了魏拂璇。 “小姐以及平阳侯府三小姐。”底下的人不明所以的回答。 “平阳侯府三小姐是怎么回事?查清楚她和荣胤之间究竟说了什么?”左相脸色很冷。 “是。” 底下的人略微感知到这一句话当中的侧重点在于平阳侯府三小姐。 虽说心存疑惑,但他们这些人替人办事,本来就是嘴巴要严,话要少,不该问的绝不能问。 左相府左相的寿宴虎头蛇尾的结束,之后据知情人说,左相被叫进宫后,御书房里的动静很大,左相神色不是很好看的从皇宫回来,没多久就称了病。 左相府一时间由门庭若市变成了无人问津,紧接着一个重磅消息石破天惊地散开。 沧州刺史贪污赈灾银两,沧州灾情没有得到缓解,灾民居无定所,纷纷朝着盛京涌进。 短短几天的时间,城门外涌入了无数的难民,一个个瘦骨嶙峋,比盛京城内街头巷尾的乞丐还不如。 盛京有积善世家为灾民施粥放粮,之后富豪望族纷纷照做。 一时间倒是缓解了灾民大量涌入食物上的问题。 三天的时间过后,据说朝廷方面已经定下了前往沧州的钦差,一定要查明白沧州刺史贪污的赈灾银两当中究竟牵连了多少官员,尤其是要追回被贪污的九十万两赈灾白银,而对于贪污的人则是严惩不贷。 对此,盛京内内外外百姓都是拍手称快,就连从沧州涌进来的灾民也被更好的安抚了下去。 而这时候,言殊之前吩咐文钦调查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 顾昕瑜死的时候手上拽着的那一截碎步的来源找到了。 第41章锦衣坊 那块碎布要查它的来源,首先就要查它来自于什么布料。 而这一点可以说是最简单的,因为布料质感上层,刺绣精美,文钦没找多久就找到了,这块碎布出至于素云锦。 云锦素来以质地坚实、花纹浑厚优美,色彩浓艳出名,但素云锦却花纹简单又暗藏华美,质地别样柔软,却也异样结实,是非常大受欢迎的改良版。 而改良版的素云锦属于垄断货物,盛京来自于大齐或者他国,都只有富商大贾叶家名下的锦衣坊有卖。 叶家,但其的第一首富,虽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不高,但叶家不同。 叶家曾经以半数家产资助大齐的开国皇帝,大齐建立后,叶家也水涨船高,但并没有进入仕途,叶家人都以经商为主,虽说不涉及官宦场地,但盛京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去找叶家的麻烦。 说起来,叶家和言殊还有那么一点关系,准确的说是和言殊现在所用的顾昕瑜这个身份。 顾昕瑜生母叶氏便是叶家之女,只是在嫁进平阳侯府后和叶家脱离了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顾昕瑜都是叶家的表小姐。 以前的顾昕瑜,性子怯弱,人人可欺,可她并没有在平阳侯府的后院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界,并非因为魏氏等人手下留情,而是整个平阳侯府都顾及着太后那边另外就是叶家。 叶家和平阳侯府没有多少联系,平日里甚至不曾有过走动,但每年顾昕瑜生辰叶家都会派人来送上重礼,而且指名道姓的交到顾昕瑜的手上。 虽说这些东西在顾昕瑜手上也待不了多久,但到底表明了叶家的一个态度,让有心人不敢太肆意妄为。 叶家不是简单的富商,文钦查到那块碎布是出自于叶家的素云锦后,为了不惊动叶家人,并没有接着往下查。 相较于文钦躲藏在暗处,言殊现在的身份倒是要正大光明的多。 慢慢驶来的马车停下,外面驾车的文钦跳下车子,道:“小姐,锦衣坊到了。” 车帘拉开,趣儿首先跳了下来,紧接着才是言殊不紧不慢的走下来。 文钦待在外面,言殊和趣儿一同进了锦衣坊。 锦衣坊是盛京最大的成衣店以及布料店,占地面积宽阔,里面装修简雅大气,一边放着色彩缤纷的布料,另一边放着剪裁得宜美不胜收的成衣。 锦衣坊共有三层楼,一楼什么人都可以,二楼一般招待的都是富豪权贵,没有身份的人甚至不能够踏进去一步,至于三楼是主人家的私人地方。 言殊和趣儿一走进来,立马有人迎了过来:“小姐万安,锦衣坊布料和成衣都有,不知小姐是要看哪一方面?” “陈掌柜可在?”趣儿问道。 一般能够进锦衣坊的伙计都是圆滑机灵的,一双眼睛很尖,单单是看言殊和趣儿这对主仆二人的穿着打扮,大致都能猜到她们的身份不简单。 一看这小丫鬟开口问的就是他们家掌柜,伙计不敢自作主张,恭敬的说道:“掌柜的现在在……” 话没说完,楼梯口已经出来了一个笑呵呵地身宽体胖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脸激动地走了过来:“表小姐安好,不知您怎的亲自来了,可是有看上的布料和成衣,您只管说一声,小的立马让人给您送到府上。” 一旁机灵的伙计听了立马反应过来言殊二人的身份,能够算得上是叶家表小姐,而且让掌柜的态度如此恭敬的,恐怕也就只有平阳侯府的那位了,一时间伙计的态度也不免更加的恭敬。 言殊道:“陈掌柜,我这次来是有一点事情想要麻烦你,不知可有说话的地方。” “表小姐这边请。”陈掌柜躬身带了一个方向。 三楼十分安静,锦衣坊虽是处于落实当中,但三楼做了隔音处理,进来后听不到外面一点的嘈杂。 之前的伙计非常识趣的去端来了茶水糕点,然后守在门外面,保证里面的人不会被打扰。 “不知表嫂姐这次前来是有何要事?”陈掌柜态度恭谨。 言殊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我想问问素云锦可还有库存?” 陈掌柜知无不言:“盛京内,当季新出的素云锦已经全部卖光,表小姐若是需要的话,小的可以立马从其他的店铺调?” “那倒不必这么麻烦,看来是我来晚了一步。”言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接着像是随意的问道:“也不知是哪些有缘人赶在了我前面?” 言殊和叶家的关系,陈掌柜心里面清楚,见她只是有些遗憾和好奇,遂说道:“今年的素云锦部分进了宫里,盛京内的被端午府管家,右相府夫人和左相府小姐买去了。” 叶家除了是大齐的第一富商,同时也是皇商,像素云锦这样的东西,往往会在第一时间送进宫里。 如果当初杀死顾昕瑜的人是出自于宫里面,只怕在外面还不好查。 不过,顶多再过一个月,按照往年的习惯,太后就会招她进宫,到那时候言殊占据身份的便利,宫里面的那个凶手知道她死而复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除了宫里之外,另外三家也不可忽视,端王府人口简单,如今只有一个世子荣胤,当初菩提寺的时候,荣胤也是出现了的,只是从最近的过招来看,荣胤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高。 另外就是右相府和左相府,说到右相府,言殊不免想到了俞杳杳,或许可以从她这儿入手,至于左相府,有魏氏在,不愁没机会查。 而且有荣胤那个蓝颜祸水在,或许根本等不到言殊动手去查,魏拂璇首先会自动送上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言殊没有在锦衣坊久待,很快就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三楼内室一扇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眉目冷然,姿容俊逸,一身紫色长衫,妖精墨色的玉腰带束出挺拔昂然的身形,身上除了一块雪色的玉佩,不着其他饰物,其人如冰,冷而寒,令人不敢直视。 “少主。”陈掌柜与之维持着一米的距离,态度比面对言殊的时候更为恭敬。 “她来问什么?”男子的声音像是冰击在玉碗上,不加雕琢,却别样动听。 “问了店里面还有没有素云锦,后面又打听了有哪些人买走了素云锦。”陈掌柜不敢有丝毫隐瞒,仔细思索,但言殊从今来,总共也没说几句话。 “素云锦。”男子站在窗边,隔着不远便是言殊之前坐过的地方,抬眼朝外面望去,外面热闹的大街上,平阳侯府不来的马车逐渐被源源不断的人流掩盖。 陈掌柜不解其意,躬身立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收回眼神,淡淡的吩咐道:“派人去查一查一个月前菩提寺发生了哪些事?” “是。” 第42章下毒(加更) 出了锦衣坊,趣儿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是正对在上空了,便对言殊道:“小姐,时间不早了,不如就在外面用膳吧。” “可以。”言殊颔首。 她们出来的时候,本就有些晚,现在耽搁了一段时间,再回去只怕吃午膳的时间都过了。 言殊这段日子以来,多数时候都待在平阳侯府内,倒是没怎么出来逛逛,现在也不失一个机会。 趣儿一时有些兴奋,以前她是没机会出门,这会儿只来了外面,趴在马车的窗子口,好奇地看着外面。 见她这副样子,言殊笑了笑,说起来趣儿的年纪并不大,比她还要小个三岁左右,许是以前经历了顾昕瑜的死,不大的小姑娘面对外人总是一脸成熟的样子,这时候在自己人面前才露出一点本性来。 “文钦,去盛京最大的酒楼。”衣食住行上言殊很少会委屈自己,对外面驾车的文钦吩咐道。 “好的,小姐。”文钦驾驶着马车,从人流中穿梭,欢快变到了一座热闹豪华的酒楼面前。 盛京最大的酒楼是醉香楼,每日里人来人往,座无虚席。 醉香楼最出名的便是这里的醉鸭,据说酒香扑鼻,入口即化,叫人醉生梦死。 醉香楼面的小二帮忙停好马车,言殊进去之前,她似有所感,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文钦压低声音,问:“小姐,可是有动静?” “不用打草惊蛇。”言殊淡淡回了一句,早上没有停顿,走进了酒楼,然后去了二楼一个清静的包厢。 点了几样招牌菜后,小二首先送来了茶水点心,正餐也没有等多久,醉香楼的效率不错,不管是厨子还是送餐的小二速度都挺快。 “小姐,文钦怎么没有跟着进来?”趣儿不见文钦,疑惑地问道。 “他还有点事要办。”言殊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对趣儿道:“趣儿,你也坐下来吃吧,这里的菜色看起来还不错。” “小姐不合规矩。”趣儿有些犹豫。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这里又不是侯府。”言殊本来就是个不遵规矩的,规规矩矩这一套与他而言就是屁话。 趣儿见她坚持,跟着坐了下来。 小丫头还是个隐形的吃货,对这一大桌子美食,那是眼睛发亮,有些迫不及待地用公筷夹了一块鸭肉,放进言殊的碗里:“这醉香楼的醉鸭还真是名副其实,闻起来就很香,小姐快尝尝。” 言殊闻着这味的,确实挺像的,是突然的,她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放下刚刚抬起的筷子:“趣儿,看来这一桌子饭菜是吃不成了。” 趣儿不明所以。 言殊冷笑着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醉鸭:“有人送上了一份大礼,这一桌子饭菜或多或少都被人加了料。” 言殊嗅觉敏锐,刚开始因为饭菜太香,她还没怎么注意,直到醉鸭放进了她的碗里,距离太近,里面隐藏着的一股不对劲的味道便漏了出来。 趣儿悚然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要去找掌柜的问问。” “掌柜那边应该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言殊相信背后的人既然要下药,就不可能叫醉香楼里面的人知道,“再等等,文钦回来应该就有消息了。” 话说完,没过多久,文钦便推开了门。 “小姐,送餐的小二在后巷被人打晕了,我刚刚发现那人的踪迹,结果就在巷子林里头发现了一个人的尸体。”文钦进来后说道。 “带我去看看。”言殊随着文钦出了门。 醉香楼的后巷平日里没什么人,最是清静,打晕的小二就躺在酒楼后门上,另外那句尸体隔着也就两百米的距离,在巷子口。 言殊走了过去,趣儿没怎么见过尸体,这时候有些害怕,言殊干脆让她站到一边。 走近看了看,言殊发现这个人挺普通的,容貌普通,身材普通,身高普通,属于扔到人群中能够找出无数个类似的人,没有一点的特色。 而且从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也同样如此。 “小姐怎么办?”文钦问。 “报官吧!”言殊轻笑:“再怎么说我也是平阳侯府的三小姐,差点被人下药毒害,官府总不能置之不理。” “这样闹大了会不会打草惊蛇?”文钦道。 “蛇已经跑了,与其叫他躲在暗处里作乱,不如闹大一些,叫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反正与我而言没有任何损失,但对背后的人来说,主要叫他老实一段时间。”言殊不相信官府在短短时间内能够查出凶手是谁。 因为能够对她下手的人,身份上都不简单,如果不是平阳侯府里面的,那就很有可能是之前杀害顾昕瑜的,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言殊都希望看到背后那人狗急跳墙的样子。 文钦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大理寺报官,大理寺的人不敢耽搁,很快的来了现场。 来的人是大理寺的少卿,见言殊安然无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像言殊这种出身权贵人家的子女,一旦出了个差错,就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大理寺往往最难的就是受理他们这些人的案子。 第43章姨娘 平阳侯府的蒹葭院里住着的是最受平阳和宠爱的侍妾吴氏。 蒹葭院装修精美,处处透着奢华,又暗含了一丝温情。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目不斜视的走了进来,对着内室躺在躺椅上身姿慵懒,一脸惬意的吴氏,开门见山道:“吴姨娘,听说您最近被夫人那边的人找了不少麻烦。” 话一出,吴姨娘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了下来。 何止是找了不少麻烦,魏氏那个手段恶毒的贱人,要不是她早有防备,这时候只怕已经被侯爷捉奸在床,亏还是出生左相府的当家夫人,手段龌龊低劣至极,吴姨娘愤愤不平的暗骂。 “吴姨娘别误会,因为现在在这里只是为了来看您的笑话,我家小姐叫我来,是为了给您传几句话。”趣儿不卑不亢。 “三小姐有什么话想说?” “我家小姐说,现在是个非常好的时候,姨娘不妨出府多出去看看,多多走动一下,病人会有不小的收获。” “三小姐指的是哪一方面?”吴姨娘暗含打量的看着趣儿。 “吴姨娘出去了自然明白。” 趣儿留下最后一句话,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这时候静怡院里面,言殊正在药房里炼药,八瓣仙莲到手后,她唯恐出现什么意外,用最快的时间想要把清除慕容体内毒素的药炼出来。 趣儿回来后,看着在药房外面守着的翡翠玉翠,问道:“小姐还没出来吗?” 翡翠回道:“没有。趣儿姐姐,小姐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一直没有用膳,要不要进去通报一声?” 趣儿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道:“不用,小姐在里面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去厨房那边吩咐厨子做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小姐出来了好用。玉翠,你去泡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小姐大概也快出来了。” 翡翠玉翠连声道:“还是趣儿姐姐想的周到,奴婢这就去办。” 翡翠玉翠两个人会看眼色,人识趣,还算机灵,平日里嘴巴也甜,对于年纪比他们小的趣儿,也是一口一个姐姐,并没有不长眼的,想要欺负趣儿年纪小。 瞧着翡翠玉翠两个人协同离开了,趣儿站在药房外面,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也没有离开,和二翠之前一样在外面守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药房里面总算有了动静。 房门打开,拿着一个玉瓷瓶的言殊眉眼疲惫,但脸上神色很轻松地走了出来。 这会儿,趣儿吩咐翡翠玉翠去办的事也办成了,言殊用的几口小菜,又喝了茶消消疲惫,转眼脸上就没了之前的劳累。 炼药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以前的时候言殊常常会在药房里面忙上一整天,这一次用八瓣仙莲炼药要还算顺利,只用了两个多时辰,除了精气神耗费的有些大,其实肚子倒不是太饿。 简单的用完晚膳后,翡翠玉翠将残羹冷炙收拾好,房间里很快只剩下言殊趣儿主仆二人。 第44章发霉的陈米 “小姐,您说的话,奴婢已经带到吴姨娘那里去了。” “很好。”言殊倚在桌子边,勾唇一笑:“接下来想必昭和院里的那一位就要自顾不暇了。” 相较于她的闲适安然,趣儿显得要担忧一些:“小姐,您以前不是说过夫人背后靠着左相府,宫里面还有一个当昭仪的娘娘,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吗?” “想要彻底的扳倒她自然不容易,但这一次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绝对可以让她伤筋动骨,吐一口心头血。”言殊又正色道:“趣儿,这两天你务必盯紧外面,如果吴姨娘那边的动作太慢,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推上一把。” “奴婢明白,定不会让计划出一点差错。”趣儿保证道。 两天的时间过去,盛京城里的灾民越来越多,好在朝廷里那些官员也不是吃闲饭的,天子脚下并没有出现灾民暴动的事,大多数灾民都有了安排。 绝大部分的高门大户,都在府门外安排了施粥,一时之间倒是为这些权贵赢得了不少的好名声。 蒹葭院 一个丫鬟急切地走了进来。 吴姨娘看见她。眼睛一亮,连忙问:“可打听清楚了。” 丫鬟点头:“姨娘,精心米铺把施粥的米粮当中正常的栗米,换成了隔年发霉的陈米。” “可有证据?”吴姨娘大喜过望。 精心米铺是平阳侯府的店铺,同其他方面的店铺一样,平日里都是由侯夫人魏氏查账看管,像吴姨娘这样的侍妾,连账本都摸不着。 往常魏氏从这些店铺里面捞了多少油水,平阳侯一般不管这些事,事情没有闹大,顾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人就更是管不到魏氏的头上。 但现在不同往日,沧州的事情没有过去,这时候一旦爆发出了给灾民施粥用的米粮居然是发霉的陈米做的,轻者只是米铺的管事换一个人来当,重者甚至会影响到平阳侯府的名声。 一旦涉及到平阳侯府的名声,顾老夫人就不会不管不问,只要运作得当,就算不能够叫魏氏伤筋动骨,也得叫她吐口血来。 吴姨娘之前也没想到灾民的施粥粮里面的文章,在言殊派了趣儿来传话,叫她多注意外面的后,吴姨娘才联想到了近日来发生的沧州难民这件大事,就叫人多关注了一下,这下可好,从里面抓到了一个魏氏的大把柄。 “奴婢已经找到了证人和证据。”丫鬟将自己手上提着的饭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碗白粥,但是这碗白粥隐隐带着一丝霉味儿,颜色也不是很好看,“姨娘,这就是奴婢从外面带回来的精心米铺对灾民的施的粥,另外奴婢还买通了米铺的一个伙计,那个伙计也答应作证,而且还说出了那些霉米的位置。” “干的不错,等事情成功了,我一定大大有赏。”吴姨娘喜上眉梢。 证据证人都有了,那还等什么? “把东西带上,随我去老夫人的寿安堂。” 魏氏昂首挺胸,一副打赢了胜仗的高昂姿态。 寿安堂 顾老夫人喜欢清静,平日里除了吃斋念佛,也不多管其他的事情。 常往这里走的,除了初一十五来请安的夫人小姐,便只有大房的四小姐顾昕妍。 顾昕妍是顾老夫人膝前最受宠的姑娘,大半部分时间都养在老夫人的跟前,这一点怕是连魏氏所出的侯府世子顾子涛都比不上。 吴姨娘叫人通报后走了进来,正房的堂屋里面,四小姐顾昕妍在顾老夫人的跟前坐着。 顾昕妍是个冷淡的人,同大房夫人余氏很相似,向来不掺合侯府里面的纠纷。 见吴姨娘进来了,顾昕妍向着顾老夫人告退。 顾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等顾昕妍走了,顾老夫人看着吴姨娘,她作为一个姨娘,平日里很少往寿安堂这边走动,这一次来可不像是嘴巴上说着的请安。 “吴氏,你来有什么事情?” 吴姨娘面上恭敬的服了服:“老夫人,若没有天大的事情,奴婢哪敢劳烦老夫人您,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奴婢人微言薄,不敢做主,只能够来叨扰老夫人您。” “不必卖关子,吴氏你究竟是有什么事?”顾老夫人眼神冷淡。 吴姨娘作为舞姬出身,虽然是平阳侯的宠妾,但当了一辈子正房,如今是平阳侯府老夫人的顾老夫人是看不上吴氏身份的。 吴姨娘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说废话的,铺垫都已经铺垫好了,也该上正餐了。 吴姨娘没叫身旁跟着的丫鬟动手,自己打开了提来的食盒子,把那一碗带着霉味儿的稀粥拿了出来。 “老夫人,这是奴婢的丫鬟从精心米铺带回来的对灾民施的粥。”话落,顾老夫人眼神一厉,吴姨娘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接着说道:“奴婢听说盛京来了很多从沧州逃来的难民,心有不忍,便叫丫鬟去外面看看,能帮的便帮一些,不曾想在路过精心米铺的时候,丫鬟却发现灾民们喝的粥都是发霉的陈米熬的。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也知道精心米铺是侯府的店铺,施粥乃是侯爷老夫人的仁慈之举,可是却被下面的人偷梁换柱用了发霉的米,这若是传了出去,还不得叫外面的人看侯府的笑话。” 吴姨娘一字一句,面含担忧,从那双眼睛来看还真就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的声誉着想。 顾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彻底的沉了下来,“吴氏,你可还有其他的证据?” 吴姨娘心里面暗喜,看样子计划成功了,遂说道:“奴婢的丫鬟发现施粥米粮有问题的事情后。便想进米铺打听打听,刚好遇到了一个良心未泯的伙计。据这个伙计交代,米铺掌柜这段时间所用的米粮全部都是隔年发霉的陈米,那伙计知道这些陈米摆放的地方。” 不仅有证据,还有证人,顾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子,正色的看了吴姨娘一眼:“这件事情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奴婢发现米粮有问题后,担心事情闹大,所以第一时间就赶往了老夫人您这里。”吴姨娘不是多聪明的人,但也明白,这件事情只能在侯府内处理,一旦闹大了,影响到侯府的声誉,魏氏讨不着好,她也要惹上麻烦。 “你有心了,待侯爷回来,该为你请上一功。”顾老夫人紧紧抿起的嘴角,稍缓。 “老夫人这话奴婢如何敢当。”吴姨娘又服了服,情深意切的说道,“奴婢只是觉得自己也是侯府的一份子,见不得有人为了一己私欲糟蹋侯府的名声。” 这话说的多好,不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意有所指的给根本没有到场的魏氏上了眼药。 到底吴姨娘还是在魏氏手底下讨了几年生活的人,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的本事。 吴姨娘今日所来的目的,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顾老夫人心知肚明,但顾老夫人更明白的是在如今这个关键时期,施粥的米粮中用了发霉的陈米可不单单是侯府声誉的事。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顾老夫人抬起茶仔喝了口茶,朝身旁伺候的袁嬷嬷问道:“侯爷可下朝了?” 袁嬷嬷躬身答:“侯爷这时候也该下朝了,只怕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既然如此,袁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侯爷一回来便叫他来寿安堂一趟,另外昭和院那边也去通知一声。”顾老夫人微阖眼睛,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把三丫头也叫过来。” 第45章震怒 一刻钟的时间,该来的人都来了,就连刚刚下朝,回府不久的平阳侯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寿安堂。 平阳侯拱手恭敬的道:“母亲这么急着把儿子等人叫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平阳侯身边站着的魏氏心里面有一丝忐忑不安,尤其是看见早早的就来了寿安堂的,眉眼之间带了一抹幸灾乐祸的吴姨娘,这丝不安更甚。 果不其然,顾老夫人一拍桌子,双眼含怒:“你自个问问你那个好夫人,她做了什么?” 平阳侯不明所以,不悦的看向魏氏:“魏氏,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母亲如此动怒。” “侯爷,妾身的为人你还不清楚,这些年为这府里兢兢业业,就怕行差踏错,哪敢做出惹怒母亲的事。”魏氏满脸委屈的喊冤。 平阳侯见她眼带茫然,又是一脸委屈,像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免重新看向了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冷笑,虽说上了年纪,府里面的大小事物都用不着她操心,但老夫人的威严还是摆在那里,一双利眼,府里面的那些个魑魅魍魉,半数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见魏氏到了这时候还敢摆出无辜的样貌来狡辩,不由得更是大怒,“吴氏,你来给侯爷、夫人解释清楚。” 吴姨娘早就等着这一刻,清清喉咙,语调抑扬顿挫的将她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本还有所疑惑的平阳侯眼睛越瞪越大,里面的怒火也越来越深,直接一抬手一巴掌的朝着魏氏扇了过去。 魏氏听了吴姨娘的话,心里还在恼怒,想着找什么借口把事情平息掉,谁料就被这重力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脚下踉跄,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 这下子,就连原本幸灾乐祸的吴姨娘也吓了一跳。 平阳侯不算是个暴躁的人,平日里性子还算温和,也不太干涉后院的事情,吴姨娘跟了平阳侯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怒气,而且针对的对象还是他的嫡妻。 一时之间,吴姨娘心里面也有些惴惴不安,闭紧了嘴巴,不敢再火上浇油,添油加醋。 “魏氏,你居然敢对灾民的施粥动手脚,你是想要整个平阳侯府因为你的愚蠢万劫不复吗?”平阳侯勃然大怒,额头上青筋暴跳。 魏氏捂着肿起来的脸,狼狈的低声啜泣:“侯爷,你听妾身解释,妾身也是为了府里着想。这些年府里开支渐大,子涛,珞儿,昕瑜都长大了,也需要准备他们的聘礼嫁妆,妾身只是想着那些个难民,内里寒酸,能够不饿肚子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何必为他们费工夫。” 她的解释并没有平息平阳侯心中的怒火。 “愚不可及,这点绳头小利小利也值得你这般惦记。”平阳侯拉长了脸,“你可知道当今陛下对沧州的事情有多看重?你兄长左相如今和沧州赈灾银两贪污扯在了一起,你这个当妹妹的为了点蝇头小利,用霉米作为施粥的米粮,你的这个行为和你兄长有什么区别?陛下一旦查了出来,整个平阳侯府都会受你的牵连。” 这话一出,原本一嘴巴辩解之词的魏氏,哑口无言。 就连上首坐着的顾老夫人,眼皮子也轻轻的跳动了一下。 原本她也是只以为施粥米粮被替换的事情会影响侯府的声誉,也想借此敲一敲魏氏的警钟,才会叫来平阳侯。 却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都说伴君如伴虎,平阳侯府这些年是鲜花着锦,但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早些年兵部聂尚书一家,还不是一夜之间满门抄斩,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左相以前何尝不是春风得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依旧是落了个闭门思过的结果,具体是何下场还未可知。 若平阳侯府因为一个女人的愚蠢,就此败落,顾老夫人怕是连掐死魏氏的心都有了。 莫说顾老夫人和魏氏没想到这一点,她们毕竟都是内帷女眷,到底对于朝堂上的那些事不是很清楚。 就连作为左相亲妹妹的魏氏,也根本不清楚左相如今闭门思过,是因为沧州贪污的事情。 实际上,若换做其他的时候,平阳侯还不至于如此震怒。 但现在,左相府和平阳侯府的姻亲关系,左相因为贪污出事,沧州九十万赈灾银两,贪污金额巨大,不是左相一人能够消化完的。 中间会有哪些同党,平阳侯的身份本就值得怀疑,或多或少遭到了皇帝的一些冷落,这段时间更是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就害怕在皇帝的眼中,他这个当妹夫的和沧州的贪污事件,也会扯上关联。 结果,他在朝堂上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后院的女人却在拖他后腿。 吴姨娘也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想要给魏氏一个教训,叫她吐口血,却扯出了这么件大事。 吴姨娘下意识的看向言殊,言殊脸上平静无波,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是眼前这一出,早就在她意料之中。 吴姨娘眼中错愕、惊讶、忌惮相继的浮现,为避免被在场的人看出好歹,连忙的低下头,越发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只盼望着这把火不要烧到她的身上。 察觉到吴姨娘的目光,言殊面色不改,须臾,站了出来,不急不缓的说道:“父亲,祖母,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这件事情产生的影响,虽说吴姨娘发现的及时,事情没有闹大,但说不准有有心人盯着咱们侯府,已经发现了端倪,精心米铺的那些霉米还是要早做处理,其他的施粥商铺也需要查一查,至于夫人这边,等事情解决后再来讨论不迟。” 魏氏没想到言殊会在这时候站出来说话,而且说的话还是让她暂时逃过一劫的。 魏氏不觉得言殊是在帮她,尤其是听言殊提到了其他店铺,心里面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的揪紧了。 顾老夫人同意言殊的这话,也跟着道:“瑜儿说的在理,侯爷,那些霉米需得尽快解决,还有精心米铺的掌柜也不用留下了。” 平阳侯面色稍霁:“儿子立马叫人去办。” “父亲稍等。”言殊叫住欲出去吩咐人的平阳侯,又道:“一个精心米铺的掌柜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施粥的地方并不是只有米铺一个,其他地方怎么没有人说出来?若是这中间有人相勾结,父亲要人抓了米铺的掌柜,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先将那些店铺的掌柜全部叫回来,以查账作为理由,一网打尽,免得出了漏网之鱼。” 顾老夫人眼眸微眯,刚开始她还以为言殊想要借这次的时间给魏氏上眼药,可听到后面,她不得不说一声,这个往日里不起眼的三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亮眼了。 “就照你说的办。”平阳侯颇为满意的颔首。 依旧坐在地上的魏氏眼皮子紧跳,总觉得有更令她不安的事情要发生了。 平阳侯府怎么说也是一个偌大的侯府,底下的铺子没有几十个也有十来个,其中不乏占地位置绝佳的,施粥的事情就是在这些铺子的掌柜手上经手的。 为了像言殊说的不打草惊蛇,平阳侯派了魏氏身边的大丫鬟出门去叫的人。 往日里一个月查一次帐,到了时间掌柜们在侯府外面等着,也是由这个丫鬟去将人领进来的。 这个月查账的时间还没有到,但找个理由推脱几句,倒也不会叫那些掌柜迟疑。 所以人来的很快,也就半个时辰。 言殊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闲情逸致仿佛在看花赏月。 地位最低,却是这一场事件点燃导火索的那把火的吴姨娘,见此,越发觉得言殊深不可测。 至于魏氏,这时候已经是面无人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从她嫁进平阳侯府,什么时候有过这个折磨,就连她刚嫁进来的时候,顾老夫人对她虽不喜,但也不是磋磨儿媳的人,这一遭算是魏氏顺顺利利的大半辈子当中,身体心理最受折磨的遭遇。 身体上所受的折磨也就算了,最主要的还是心理上。 魏氏心里有鬼,就害怕那些个掌柜来了,会从施粥的米粮当中又扯出其他的事情来,尤其是看见平平静静,不见喜怒的言殊,魏氏心中有一种感觉,今日的这一切,吴姨娘只是一颗棋子,真正操纵着这盘棋局的,就是言殊。 这种猜想让她心中惶恐更甚,魏氏有心想要让去叫人的大丫鬟传几句话过去,可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平阳侯和顾老夫人两双眼睛都已盯着她不放。 各个店铺的掌柜来了,寿安堂正房堂屋的门合上,平阳侯的心腹长随在外面守着。 门合上的声音,叫这些掌柜心里面都隐隐不安,越往里面走,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当家夫人魏氏,有些人的心中嘎噔的一声,修炼浅的脸皮子上的神色跟着就变了。 这叫这时候火眼金睛的平阳侯和顾老夫人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的拜见侯爷,老夫人,三小姐。”各个掌柜同时的行了礼。 平阳侯坐在左边第一的位置,语气不明的说了一声:“精心米铺的掌柜是哪一位?” 下面站着的那些个掌柜有一人,有一人站了出来,如履薄冰的说道:“回禀侯爷,小的就是精心米铺的掌柜钱有富。” 这一人,看起来和平阳侯差不多大的年纪,也就不惑之年出头,身宽体胖,留着短须,面容憨厚,像是那种老好人,但从他能够做出把给难民用的米粮换成陈年的霉米,不管他是否是听别人的指示,都能看得出这人怎么说也是个表里不一之辈。 “钱掌柜是吧?”平阳侯语调频频,却是直接抓过身边的一个茶盏砸了过去。 平阳侯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的,一把子力气,这些年有些退步,但瞄准人丢个杯子的力气还是有,钱掌柜又不敢躲,正当的被砸了个头破血流。 钱掌柜哎哟了一声,和他主子一样,又更加狼狈的跪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是谁指使你的?居然敢将施粥用的米粮替换成发霉的陈米。” 第46章夺权 平阳侯厉声一喝,钱掌柜自然是吓得半死,可越是这时候,他越是不能够承认,瘪着嘴喊冤道:“侯爷冤枉,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侯爷若是不相信,尽管让人去查,精心米铺里面施粥用的米粮全部都是上佳的好米。” 钱掌柜或许是认为他的马脚还没有露出来,到这关头,还想要挣扎一会儿。 只是,死到临头都还敢辩解,真的是如那秋后的蚂蚱,不想蹦达几天了。 言殊身体动了动,换了个更好的看戏姿势。 果不其然,钱掌柜的辩解让平阳侯更是勃然大怒,手上重重的一扬,吴姨娘带来的那一碗霉粥,兜头淋下。 “你说你冤枉,那这是什么?” 这么长的时间,霉粥早就凉了,可钱掌柜还是感觉到自己被兜头淋了一把热油,喉咙烫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钱掌柜支支吾吾。 顾老夫人见状对吴姨娘道:“吴氏,你之前说的那个伙计在哪?” 吴姨娘低眉顺眼的回答:“那个伙计早就等在府外面,奴婢这就派人去叫他进来。” 顾老夫人颔首。 伙计?什么伙计? 钱掌柜和魏氏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灰色短衫的伙计走了进来。 这伙计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的贵人,心里面紧张,脚下自己绊了自己一下,差点来个五体投地。 “小的见过老夫人,侯爷,夫人,三小姐。”伙计连忙的跪下,磕了个响头。 “你是精心米铺的伙计。”平阳侯满脸威严的问。 伙计战战兢兢的点头:“小的是,小的在精心米铺已经干了五年了。” 闻言,平阳侯肃目问:“看你也是个老实人,你来说说最近对灾民施粥所用的米粮究竟是什么米?” 伙计听了,有些小心翼翼,也很顾忌的看了眼跪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钱掌柜。 “不必有所顾忌,本侯在这儿,要听的是实话。”平阳侯眼神冰冷的落在魏氏和钱掌柜身上。 见状,伙计低声的回答:“小的不敢欺瞒侯爷,对灾民施粥用的米粮,只有最开始的一两天是用的好米,后来掌柜的觉得浪费,又说那些个灾民都是贱人贱骨头,好东西给他们吃了,还不如喂狗,就干脆用了陈年的霉米代替。” “你这么说有何证据?” “小的曾无意中看见,掌柜的把那些霉米放在米铺最下层的地窖里,然后把原本该用的好米私底下卖给了一个姓王的商人。”这个伙计之前看起来胆子不算大,整个人猥琐胆怯,这时候倒是露出了一两分机灵样,说起来有头有尾的。 钱掌柜瞪圆了眼睛,目呲欲裂:“大俊,你居然敢在这里污蔑我,我要掐死你。” 钱掌柜扑腾的站起来,企图去掐伙计的脖子。 伙计人年轻身强力壮,钱掌柜怎么说也上了年纪,外强中干,这时候,钱掌柜非但没有掐住伙计的脖子,反而被推了一把,四脚朝天,像一只被翻了面的王八乌龟。 “掌柜的,不是小的污蔑你,是你做的太过分了。”伙计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那些灾民遭了难,已经够可怜了,明明是侯爷老夫人仁慈,你却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把那些灾民当人看,还辜负了侯爷老夫人的一片慈心,小的虽然在你手底下做事,但实在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为。” “你,你……”前掌柜脸红脖子粗,眼珠子泛白,砰的一声撅了过去。 根据伙计提供的消息,平阳侯立马派人去找那些霉米,还有那位姓王的商人。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其他被叫来的掌柜听到这里大概已经弄懂了发生什么事情,顿时也有些人人自危。 “管家,立马把这个人拉去送官,府衙那边叮嘱一声,这个人的罪名是吞没公家财产。”平阳侯口吻冰冷的冲着侯府的管家吩咐道。 侯府的管家是平阳侯的心腹,府里外院的大事小事都是由他一手操持,由管家亲自把人送去了府衙,罪名又是吞没公家财产,可以说钱有富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这下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钱掌柜,双腿一蹬,彻底的撅了过去。 钱掌柜被人拉了下去,送进了府衙的大牢,以后是死是活就没人知道了。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和之前也没有多大区别,就和地上被碾死了一只蝼蚁一样,正上方坐在主位上的平阳侯府的主子们有谁会在乎? 下面的那些个管事掌柜心里面七上八下,更为忐忑不安。 平阳侯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你们都是为我侯府办事,本侯不会亏待你们,但施粥赈济灾民,本是响应陛下号召,也是侯府上下的一片善举,如今精心米铺的掌柜钱有富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违背良心,天理不容的蠢事,本侯相信在座的各位,绝不是钱有富之辈,但各位也是参与了施粥的人,这段时间里你们当中就没有一人发现施粥的米粮被替换过吗?” 低下的人诚惶诚恐,额头上冷汗淋漓。 平阳侯一派威严,双目炯炯有神,叫这些人面上的心虚,心里面的惶恐,流露的一丝不剩。 到底有人坚持不下去了,不安站了出来:“侯爷饶命,不是我等与钱有福狼狈为奸,而是我等根本不敢揭发他。” “有何不敢?” 按常理来说,钱有富是一个米铺的掌柜,底下站着的其他人也是各大商铺的掌柜,从身份上来讲他们和钱有富都是平级。 第一个开口的人支支吾吾,其他的人也面面相觑,低着头,绝口不言,明显是顾及着什么? 平阳侯一拍桌子,脸上露出一抹怒色:“尔等还不从实招来?” 平阳侯的威严让底下这些人畏惧,胆子小的还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最先开口的那人似乎也是怕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回禀侯爷,我等一早便发现了施粥的米粮被替换成了陈年的霉米,有心想要找钱有福讨个说法,但却被他挡了回来,而且还暗示我们,他这么做是受了上面的人指示,并且拿出了一样信物。” 上面的人? 平阳侯和顾老夫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魏氏,魏氏面上竭力的维持镇静,但她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自己内心的恐慌。 “什么信物?” 一样东西从开口的人手上交了上来,一块牌子,上面有一个魏字。 这块牌子是侯夫人魏氏的令牌,其他的人仿造不得,也擅用不得。 看到这块牌子,平阳侯休了魏氏的心都有了。 面对平阳侯恐怖的神色,魏氏面白如纸:“侯爷,你听我解释,是这些人沆瀣一气,串通好了来污蔑妾身,妾身绝没有用这块牌子当信物。” “魏氏,到了这时候你还敢狡辩,难怪不得一个区区钱有富也敢把侯府的赈灾米粮换成霉米,原来是有你这个毒妇在上面指使。” 毒妇二字一出,魏氏花容失色,脸盘子白的难看,嘴角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平阳侯怒火未息,半响,面带愧色的看向顾老夫人:“母亲,魏氏犯下大错,这段时间就让她在昭和院内闭门思过,至于管家的权力只好劳烦母亲暂代。” 顾老夫人平静的点点头:“事关重大,魏氏这段时间就让她在昭和院内好好休息,至于管家的权利,有我一直替着也不是长久的事,我看瑜儿年纪也大了,可以为府里面分忧,这段时间就让她跟在我身边吧。” 平阳侯自是应允。 言殊从位置上站起身,服了服:“父亲和祖母一片厚爱,瑜儿莫敢不从,并尽心竭力,协助祖母。” 说完,言殊平静的坐回了位子上,但是她越是平静,魏氏心里面就越是气不过,甚至就连言殊那边看过来的目光,魏氏都觉得里面充斥着对她的嘲讽和鄙视。 魏氏目呲尽裂,爬起来,指着言殊,歇斯底里的喊:“她顾昕瑜有什么资格夺得掌家之权,今日这一切就是她这个贱人算计我的,侯爷难道眼睛是瞎了吗?这么明显也看不出来。” 平阳侯脸上冰冷的表情凝固,面对街头巷尾骂街的疯子一般的魏氏,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魏氏,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堂堂一品侯爵夫人,不是街头巷尾的泼妇,瑜儿是侯府的小姐,有何不得掌管家之权?你若是看不明白,就回你的昭和院,多待一段时间,想想清楚。” 平阳侯不是一个温情的男人,即使平日里看起来再温和儒雅,骨子里也有冷酷的一面。 魏氏这时候的叫嚣相当于是对平阳侯一家之主威严的挑衅,平阳侯本就不满魏氏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差一点为侯府带来巨大的麻烦,现在魏氏非但不悔过,还敢指着他的鼻子叫骂他是不是瞎了眼,平阳侯又怎的还会对她有任何的温情可言。 若魏氏这时候没有被愤怒蒙蔽头脑,还有一丝理智,就当知道这时候她该做的不是疯狂叫嚣,而是退一步示弱。 毕竟左相府还没有倒,宫里面身为她亲生女儿的昭仪娘娘还在,她的位置稳如泰山,一时的失利,接下来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惜,魏氏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在她一直看不上的言殊手上吃了个大亏,哪里冷静的下来,仅剩的一丝理智也被她内心属于愤怒的巨兽给吞噬掉了。 魏氏最后是被人拉了下去的,狼狈至极的被送回了昭和院。 今日过后,平阳侯府上下恐怕都不会忘记魏氏这位侯夫人狼狈的姿态是个什么样子? 第47章胃口大 寿安堂里的狂风暴雨,暂时性的落下帷幕。 也不知顾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是突然的意识到了她有个三孙女,想要栽培;还是有心试探。 仅仅是第二天,各大铺子的账本,还有候府内院大小的事物,竟然全全的放权给了言殊。 一大早的,府里面的管事,还有铺子的掌柜,全部候在静怡院的院子里。 趣儿将这些人带来的账本全部的送进了内室。 言殊捡起放在最上面的几本翻了翻,账面做的挺工整简单明了的,但里面的文章却也不小。 “这个魏氏胃口还挺大的。”看了约莫半个时辰,言殊放下手上的账本,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 趣儿在一旁候着,闻言,问道:“小姐,可是这账本有问题?” “里面的问题大着呢!”言殊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站起身,透过窗子朝外面看了一眼,“这些人也等了那么久了,该去会会他们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早就让趣儿对言殊的言行举止有了一两分的了解,这时候看到她脸上的趣味盎然,不由得定了定心,也多了些对接下来事情的期待。 如今烈日高悬,气温越来越炎热,这些个管事掌柜的,站在太阳底下,平时里也没干过粗活累活,没受过这个罪,没一会儿就是汗流浃背。 但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哪个敢抱怨一声。 昨日里寿安堂的事情,有些人在,有些人不在,不在的,即使没有见过寿安堂里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明白的知道,言殊是昨日那一出里面最大的赢家。 堂堂侯夫人都被闭门思过,他们这些个管事掌柜,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还算光鲜亮丽,实际上在这高宅大院内,和路边的花草树木也没多大的区别,这时候哪里敢招惹赢家三小姐。 不管这位三小姐是太过幸运,捡了个漏,还是扮猪吃老虎,可若真的是后者,这些个人,只能绷紧了弦,小心应对,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等到言殊终于出现了,这些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言殊的一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让各位管事,掌柜久等了。”言殊叫翡翠玉翠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树荫底下,另外还有二翠打扇,相叫这些人的热汗淋漓,她显得悠闲的多,话语也更加的不紧不慢:“承蒙祖母厚爱,将管家的权力交到了我的手上,我也不能辜负了她老人家。刚才花了点时间,在屋子里面看了看你们送来的账本,不曾想却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对于这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下面的人心思深的,脸上没多大表情,依旧是一脸恭敬,眼中十分镇定。 比如站在第一排第二位,穿着蓝色绸缎袍子,长得普通,但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是精明的掌柜。 平阳侯府的铺子大概有十来个,其中最赚钱的便是位于朱雀街的首饰铺子,还有白虎街的古玩铺,最后便是玄武街的酒楼。 第一排第二位的这位掌柜,这是玄武街酒楼的掌柜,玄武街酒楼叫做食味轩,主打湘菜,口味纯正,吸引了很多的食客,平日里虽说比不上醉香楼的座无虚席,但也是人来人往。 可是从账本上面来看,食味轩每个月的盈利居然不到五百两,也就是说一年也就才五千两左右,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这或许是一笔大数字,但像是平阳侯府这样的人家,五千两甚至一个月的花销都不止。 一个盛京著名的酒楼,盈利居然如此低下,说出去,恐怕都没几个人敢相信。 言殊在身旁的桌子上放着的一叠账本当中,直接挑出了其中一本,朝着那个蓝袍掌柜问道:“申掌柜,食味轩在玄武街每日里客似云集,可月盈利仅五百两,而且近一两个月还不到这个数目,不如你来解释解释食味轩的盈利为什么每况愈下?” 第48章一两银子的白菜 对于言殊的话,申掌柜面上很是镇定:“回禀三小姐,食味轩口碑味道都是一流,为了保证菜品的色香味俱全,往往都是选用最好的原材料,这进价比其他的酒楼都要高,本身其中的利润不大。但这段日子酒楼不景气,玄武街又新开了两家酒楼,分走了一定的客人,这才导致每个月的盈利在下滑。” “申掌柜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是有几分道理的样子。”言殊手指单在账本上敲了两下,“申掌柜说是菜品原材料进价高,不知这进价是高到了什么地步,是一两银子一颗白菜,还是十两银子十个鸡蛋?” 说到最后,言殊语气不变,但明显其中夹杂了一丝冷意。 申掌柜心里面嘎登了一下,在来之前,他还真没有将这次查账的事情看得太重。 虽说他也听说了魏氏因为施粥良的事情被闭门思过,管家之权也交了出去,若是权力交到了了顾老夫人的手上,申掌柜只怕还要好好的想一想,怎么把账面做得更完美一些,措辞方面也要想得更好一些。 但实际上查账的人却是三小姐,一个闺阁女流,就算宅院里面的手段在高超,对外面的事情能有多了解,账本上的东西只怕连看都看不明白。 所以,申掌柜心里面虽然生出了一丝隐隐的不安,但却并没有引起他的重视,嘴巴上叫冤道:“三小姐,您是不知道,盛京是天子脚下,不是其他地方比得了的,肉菜的价格本来就贵,食味轩又追求菜品的味道质量,是一点也不敢马虎,所以在原材料方面全部都是选的最顶尖的,难免就要贵一些。” 申掌柜的叫冤,言殊并未多加理会,而是转头看向了底下人群中站着的另一个人:“孙管事,你是管厨房采购这方面的,你来说说侯府买菜也是申掌柜说的这个价格吗?” 厨房采购往往都是油水很足的一块,孙管事在这位置上也做了将近六七年的时间了,看他长得肥头大耳的,可见被滋润的不错。 孙管事站了出来,他人长得胖,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额头上已经是热汗滚滚的往下流,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油腻。 孙管事是侯府的人,自然是对府内的事情更为清楚,尤其是上面坐着的这位三小姐连日来的变化,以前是人人可欺,如今却变成了食人花,吃肉不吐骨头,夫人和二小姐那边在她手上都没有讨得好。 孙管事心有忌惮,脸上扬着讨好的笑,回答:“回禀三小姐,府内被主子都是金贵的人,厨房这边不敢有一点怠慢,凡是菜品原材料都是选择最好的,这价格上也就和申掌柜说的差不多。” 孙管事虽然更加的忌惮言殊,但到底还是欺负言殊深处于深闺内宅,对外面的事情,尤其是物价不清楚。 但他们哪知道,言殊既然选择了今日查账自然就不打算打一场没把握的仗。 “孙管事和申掌柜的话如此一致,看来也是配合的相当默契,这几年没少来往吧。”言殊似笑非笑。 不等底下这两个人狡辩,言殊朝趣儿道:“趣儿,把你查到的东西给孙管事和申掌柜好好的念一念。另外翡翠玉翠,去把你们准备好的东西抬出来,给各位管事掌柜的长长眼。” 第49章撑破肚皮 得了言殊的吩咐,趣儿和翡翠玉翠分头行动,翡翠玉翠进了屋子里取东西,趣儿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致。 洁白的宣纸上记载了密密麻麻的东西,底下站着的人隔得远,看不清楚,但没关系,很快就会让他们知道,这宣纸上面写的是什么。 趣儿清了清喉咙,朗声念道:“这张纸上面记载的是奴婢这段时间在外面了解到的物价信息,其中包括玄武街新开的那两家酒楼和盛京最大的醉香楼的菜品进价,白菜三文钱,鸡蛋十个十五文钱,鸡鸭鱼肉每斤分别是……” 趣儿慢慢地报出了大部分的菜品原材料报价。 那些掌柜管事脸色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其中尤其以孙管事和申掌柜的最为好看。 大概是谁也没有想到,言殊去约会准备的这么充分,还命身丫鬟去外面查了最新的物价。 而且从趣儿念着的那些报价来看,也不像是一两天可以查出来的。 但言殊得到管家之权,也就是昨天的事情,想到昨日寿安堂里发生的一切,再看看今日这一出,个别脑袋转过弯的已经开始细思恐极。 申掌柜和孙管事脸色发白,额头稀罕不断的往外冒,心乱如麻的想着对策。 然而,趣儿的话关没多久,翡翠和玉翠两个又出来了,她们一人手上拖着一个大筐。 筐子里面装着的分别都是蔬菜,以及肉类。 翡翠玉翠这两个丫鬟在言殊的训练下,手上的力气不断的加大,很快将两个筐子拖到了,底下站着的这些管事掌柜的面前。 透镜了看其实很容易发现,两个筐子里蔬菜肉类的不同,比如靠左边的这个筐子里蔬菜看起来要更新鲜一些,肉类的肉质看起来也要更好一些。 “想必一般在你们面前的东西,你们也看清楚了,右边的框子是我派人从侯府的厨房以及食味轩的厨房带回来的蔬菜肉类,另一边则是我吩咐静怡院的下人去外面采购回来的,同趣儿所念的报价中相等的价钱买回来的蔬菜肉类。”言殊抬起眼眸,冷淡的看向底下的这些人,“二者的区别想必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楚。孙管事和申掌柜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想必眼睛还没有瞎,不如你二位来解释解释,为何你二位口中的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最好的菜品,却和我派去的人用普通价钱买回来的普通菜品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差。” 申掌柜这下子也没有了刚开始的精明狡辩,和孙管事二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话不成句。 见状,言殊嘴角一勾,抓起旁边桌子上摆放着的两本账本,丢了出去:“若是你二人解释不出来,不妨再解释解释,这两本账本又是怎么回事?” 孙管事和申掌柜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将账本翻开,然而,当他们一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脸色煞白,汗如雨下的磕头求饶:“三小姐,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也是听夫人的命令,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什么东西能够把这二人吓成这副模样。 任由这二人磕头求饶,言殊都怡然不动,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言殊放下手上润唇的茶水,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你二人都是为府里做事的老人,如何处置你们我说的不算,只怕你去寿安堂麻烦祖母一趟了。” 底下磕头求饶的二人,脸上的表情,停留在担忧恐惧害怕上面。 顾老夫人这些年修身养性,平日里大多时候待在小佛堂里,但并不代表她的性子就能暖和的,像泥捏的一样,相反的,顾老夫人把侯府看得比什么都重,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对侯府不利的事,这些个管事掌柜,不管是受人指使,还是自己内心深处贪念,但是从言殊扔出来的两本账本上来看,就可知道这些人这几年里究竟已经落下了多少的银两,顾老夫人若是知道了,铁定的饶不了他们。 第50章来人 有两本账本在,再加上这些年里这些店铺的盈利状况摆在那里,即使申掌柜和孙管事有再多辩解的话,也都是徒劳。 最终这二人的下场送官的送官,被赶出府的被赶出府。 侯府里面来了一个大换血,言殊也算是一战成名,全府上下几乎没有人敢轻慢于她。 与之相对的,是现在还在闭门思过的魏氏,魏氏气得几欲吐血。 不管是申掌柜还是孙管事,都是魏氏嫁进了平阳侯府,提拔出来的人,可谓是她的心腹。 食味轩是最赚钱的铺子之一,厨房的采购也是利润最大的一块,可以说申掌柜和孙管事就是魏氏手上的两棵摇钱树。 现在树被连根砍断,魏氏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管家之权都不得不交出去,这怎能不让她对言殊咬牙切齿般的深恶痛绝。 昭和院 魏氏眼中带着仇恨,神情,有几分扭曲的题笔写下了一封信。 “赵嬷嬷,你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我哥哥手上。”魏氏把信封仔细合拢,然后交到了赵嬷嬷手中。 赵嬷嬷正色的点点头,服了服:“请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将信完整的交到丞相的手里。” 赵嬷嬷跟着就出了侯府,做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然后去了隔着两条街的左相府。 一个时辰过后,赵嬷嬷回到了昭和院,给魏氏带了一个好消息。 “夫人,相爷那边说了,三小姐以后绝不会再有机会碍您的事。”赵嬷嬷躬身在魏氏耳边低声说道。 魏氏面露大喜,抚掌大笑道:“有哥哥出马,我看她顾昕瑜有几条命来折腾。” 昭和院和左相府的这对兄妹俩已经拔出了杀刀,而静怡院里的言殊,最近的日子可谓是春风得意须尽欢。 魏氏和她那个愚蠢透顶的女儿三番两次的找茬,言殊本就不是好惹的性子,趁着这一次管家的机会,自然是好好的回报了一二,把侯府上下魏氏安插的钉子拔了大半。 日后就算魏氏从昭和院里面出来,也别想像以前那般耀武扬威。 几天过后,言殊又上街走了一趟,这一次跟在言殊身边的不是趣儿,而是文钦以及之前从牙婆子手上买的另一个丫鬟,叫做沐青的。 这一次出府,沐青主要是去侯府的几个铺子看看,看看还有没有阳奉阴违的。 不过,很显然的言殊之前的那番敲打,一下子敲走了孙管事和申掌柜两个魏氏手底下的心腹大战,这敲山震虎的手段,底下的人哪敢不老老实实的。 从精心米铺出来,之前指证钱掌柜的那个伙计,现在已经成了新的掌柜,笑容可掬的跟在言殊的后面。 “三小姐慢走,小的恭送三小姐。”就这姿态俨然是比供自己祖宗还要尽心三分。 这新掌柜哪能不明白,他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三小姐的提拔,可不得尽心恭谨一些。 出了精心米铺,言殊重新的坐回马车,马车速度不快,驾车的是文钦,沐青跟在车身旁伺候。 眼看着日头高了,言殊也不打算在外面久待,然而回府的路上—— 文钦手上握着的马鞭一紧,低声朝马车里面说道:“小姐,有人跟在后面?”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言殊在外面逛了将近一天的时间,这些人可算是出现了。 “既然有人上门,那就找个好地方好好招待一番。”马车里面,言殊平静冷淡的声音传出。 文钦会意,驾着马车,掉了个头,朝着城外而去。 盛京城里每一处都很热闹,不适合用来招待那些跟在马车后面的客人。 第51章杀手 城外,一处偏僻的小树林里。 卫五提剑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 小树林的外围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上方还布满了箭只,远远的看去有些像是一个大型的刺猬。 卫五提着剑走了过来,尖端还散发着余热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 “世子,人已经全部解决。” 荣胤端坐在马车里,马车外面看起来简朴,里面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空间范围足够大,如同一个小房间,披着了上好的白狐球的软榻,如卧云间,圆形的黄花梨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茶水,都还带着余热,之前那么一番动静,不管是点心还是茶水,位置都没有丝毫的移动。 另外还有一方棋盘,白子黑字,纵横交错,如同两条厮杀的黑白巨龙,傲然昂首,唯有一双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大手,纵横捭阖,操控一切。 “这些个尸体有些碍眼,全部原封不动地送回去。”荣胤屹然不动,清俊雅致的脸上不见波澜。 “属下领命。”卫五拱手抱拳,然后退开几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定的哨子,张嘴一吹,很快,有几个人已出现,将地上躺着的这些黑衣人尸体全部带走。 之后,卫五正打算驱使马车回城的时候,耳朵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震动。 卫五手上握紧长剑,朝前方看去。 只见前方灰尘滚滚,一辆形状大小相似的马车,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速度极快的冲过来。 另一边,驾驶马车的文钦没料到前方有人,不过还是手上极稳的停住了马车,两方相隔距离,仅剩两米。 文钦警惕地看着提着剑,剑端还在滴血的卫五,预计那被插满了箭只的荣胤所坐的马车。 而这时候,后面紧紧追赶的人,也到了。 数十个黑衣人,同之前倒下的那些有些相似, 卫妍瘫软在地上,嘴角无力的扬起,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口,眼中的光芒微暗,却也让人背上发寒。 这道伤口是她继姐造成的,说是,准确的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比她大两个月,可卫妍的娘才是她爹三媒六聘正式娶进门的,而卫妍才是真正的嫡出千金。 卫妍的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记忆当中那个秀美温柔的女子很少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到了这么大,可是也是因为那一则婚约,她的继姐毁了她的脸,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包括她的未婚夫,更是分外柔情的搂着她的继姐,反倒她自己成了罪有应得的刽子手。 第52章相救 仔细一看,这倒下的黑衣人额心之间,居然是一枚极为普通的绣花针,大街小巷的针线铺里面随处可见。 这些个黑衣人的本事别的不说,怎么也算得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尤其是他们精通暗杀手段,几乎是如鬼影取人命,无往不利。 然而在今日,却连遭劫难,一个普通的侯府千金身边赶马的车夫,伺候的婢女,武功高强也就算了,居然就连深宅内院出来的名门闺秀,也能够用一颗绣花针取人命。 原本信心满满的黑衣杀手这时候木然无波的眼睛当中,都露出了一丝不安,看来这一次的任务没那么容易完成了。 马车的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清雅秀美的芙蓉面,不是绝色倾城之姿,但眉宇之间的淡雅清冷却让人见之忘俗。 “大老远的跟了一路,这好不容易现身了,此番招待各位可还满意?”言殊倚在马车旁,从容不迫的浅笑自如。 提剑间的黑衣人脚下停顿,片刻之后竟是不管不顾的冲着言殊而来。 言殊身姿没有丝毫晃动,六枚绣花针飞射而出,转眼之间,六具尸体轰然倒下。 仅剩的两个黑衣人眼中大骇,转身欲逃,然而却被文钦和沐青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两颗脑袋。 小树林的边缘青草茂盛,这时候多了十具尸体,外加一摊的鲜血作为肥料,想必来年这里的青草能够长得更加的好。 空气中清风拂过,带动地面上浓郁的血腥味儿,言殊轻微皱了皱眉头,脚上的绣花鞋轻触地面,却不沾丝毫鲜血。 “三小姐。”卫五走了过来,恭敬地抱拳行礼。 “原来卫侍卫也在这里。”言殊含笑而道:“这一地的尸体,让你见笑了,不知可有吓着马车中坐着的世子。” 卫五脸上表情一滞,下意识的朝后方的马车里看了一眼,然后果断的摇头:“世子不曾受到惊吓,倒是三小姐本是非凡,令属下大开眼界。” “我这一点只是雕虫小技,相比在这之前卫侍卫经历过的才叫做精彩绝伦。”言殊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卫五剑端已经凝聚成暗红色的鲜血,还有对面马车上扎的和个刺猬一样的箭只。 “之前出了点小麻烦,让三小姐见笑了。”卫五抱拳,“我家世子如今乘坐的马车无法赶路,还请三小姐行个方便。” 闻言,言殊轻笑着回道:“我这马车倒也宽敞,若是世子不嫌弃,倒也可以同坐。” 这点情面言殊还是要给的,毕竟之前还欠了人家一个人情在。 “多谢三小姐。” 言殊不在意的摆摆手,就在这时,一个根本没有被察觉到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了过来。 “小姐小心。”不远处看见这一点的文钦和沐青心头一紧,大声喊道。 离言殊最近的卫五也跟着反映了过来,却是来不及相救。 言殊眉头紧触,正欲动作,对面马车一道流光,带着迅猛之势,将这靠近的黑影打了出去。 黑影倒退五丈之远,栽倒在地上,瞬间觉得命息。 言殊朝对面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眼神,朝着地面躺着的黑影而去。 同样是个做黑衣打扮的黑衣人,但是身材瘦小,像个小孩,言殊确定对方身体已经凉透,略微躬身拉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布,露出的一张脸却是十分成熟,俨然是个中年男子。 只是形貌普通,没有任何特点。 想到这人身姿灵活,又懂得藏匿的手段,一时间竟叫言殊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如此杀手,绝不罕见,或许可以以此作为这查找背后之人是谁的线索。 只是有一点,从这人的武功路数来看,和之前的黑衣人不像是同一路的。 第53章答应 言殊并没有暴露真实身份,就目前来看,恨的想要杀她的除了平阳侯府的魏氏母女,便只有当初杀死真正的顾昕瑜的凶手。 这两拨刺客前者能够拿出这么大手笔的,魏氏母女虽说只是深宅内院之人,但若是拜托到了左相府,倒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更何况—— 言殊想到之前通过那一块碎步查到的消息,虽说碎布的流向指向了四个地方,但左相府也是其中之一。 不可不查,也不可不防。 只是这第二波刺客中的这个矮小若孩童的中年男子,言殊一时倒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派? 思绪纷飞不过一瞬,言殊转眼也收起了心中种种想法,对走到她身边的荣胤道:“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这矮小的中年男子偷袭,言殊虽不至于被他伤到性命,但由于察觉的时间较晚,若没有荣胤扔出的这一颗棋子相助,只怕难免要深受重伤。 言殊瞧了瞧地上躺着的这具矮小尸体,以及打入了其额头的墨玉棋子,这声道谢可谓发自内心。 “你我交易在先,本世子不希望八瓣仙莲换回来的是一具尸体。”荣胤背着手,眸色淡淡。 言殊莞尔一笑,想到之前的交易,倒也是,这毒仙儿世子不像是做亏本买卖的,八瓣仙莲何等贵重,再加上他之前提过的,让她救一个人,想必也是贵重之辈,她对这位端王世子还有用,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不管如何世子的救命之恩我都记在心里,日后若有机会,必当倾力相报。”言殊好歹捡回了一条命,这时候心情还不错。 荣胤转头瞧了她一眼,无波无澜的道:“不用等以后,你若想回报现在就可以。” “世子何意?”言殊问。 “朝廷已经下旨,命我为前往沧州的钦差,我要你与我同去。”荣胤正色看她,“你既拿得出美人醉,相比医术不错,沧州之行应该派得上用场。” 沧州 想到和沧州距离不远的清水镇,二师兄慕容便在那里休养,言殊点头同意下来。 “世子既然说了,我自是莫敢不从,只是不知道世子何时出发?” “三日之后,早上辰时整出发。”荣胤说完,对上言殊此刻顶着的秀美清雅的容貌,又道:“你来的时候记得换一张脸。” 言殊心知肚明他的意思,没有拒绝。 天色不早,这一番耽搁,若再不回去,只怕城门都要关了。 卫五上前来看着地上这些尸体,朝言殊问道:“三小姐,地上这些尸体可需要属下帮忙清理?” 言殊闻言,朝地上看了一眼,十一具尸体,再加上一地的鲜血,若不多加清理,若是有人路过这里,只怕得吓得晕过去。 不过,言殊不急。 “卫侍卫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尸体还有作用。”言殊摆了摆手,拒绝。 卫五不明所以,既是尸体又有何作用? 言殊不欲解释,调头对文钦道:“文钦,你骑快马回去,向大理寺报官。” 文钦受令,直接骑上驾车的马匹,返回城里。 一番耽搁,等大理寺的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了。 第54章查明凶手 来的是大理寺的熟人,大理寺少卿,在接到文钦报案,平阳侯府的三小姐遭到刺客追杀,大理寺的少卿大人脑袋上的头发瞬间又被揪掉了好几根,眼看着有着壮年秃头的危机,但是该解决的事情还是难解决。 之前醉香楼,有人意图毒杀言殊,大理寺少卿率领人里里外外翻查了好几遍,可惜就是没有一点线索。 下毒的那人是街头的地痞流氓,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就连平日里都是睡在城外的破庙。 下毒之人死了之后,大理寺少卿查了好几遍,都只查到这个人在下毒之前收到了一大笔银两,在赌房挥霍了好几天。 但这银两是谁给他的?除了下毒之人,又有谁知道送银两的人是谁? 全都没有一点消息。 眼看着案子成了无头悬案,大理寺少卿的头发是掉了一撮又一撮,结果等来的却是言殊在城外又遭到了刺客刺杀。 急急赶来的大理寺少卿检查了地上的尸体,总共十一具尸体,其中又七具尸体死于细如毛发的绣花针,说出去有点不真实,却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另有三人被剑一剑削掉了头颅,还有最后一人死于一颗棋子,和绣花针又异曲同工之处,都是直接打进了贼人的额心。 看完了尸体过后,大理寺的官员在记载事情发展的起因经过。 言殊面色有些苍白,看着丫鬟沐青站着,低声细语的缓慢说道:“今日我带着丫鬟随从出来,看看店铺的盈利情况,之后时间还早,便想去城外的神女湖看看,不料路过这里,一群黑衣刺客追了上来,幸好得我身边的丫鬟随从竭力相护,还有胤世子身边的护卫帮助,才斩杀了这些刺客。” 大理寺他的官员都同情的,暗暗的看了言殊一眼,本是侯府贵女,却接二连三遇到生死之劫,也不知是什么人和他有深仇大恨。 上一次毒杀侥幸逃过了,这一次又恰好撞上了端王世子,下一回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气。 大理寺少卿又向荣胤的侍卫卫五询问了几句,得到的答案大致相同。 端王世子荣胤也是从城外踏青回来,然后撞上了被刺客追杀的平阳侯府三小姐。 之后,大理寺的人护送言殊和荣胤回了城。 端王府 书房里,荣胤端坐在主位,推门进来的蓝九躬身回禀道:“世子,之前三小姐在醉仙楼遭到毒杀,下毒之人那边已经查到了线索。” “哪一方的人?”荣胤慢慢地抬起头,眼神淡淡,暗含威压。 “左相府。”蓝九接着回禀:“那个下毒的人是醉仙楼那一带的一个地痞流氓,孤身一人,没有亲友,一周之前这人得到了一大笔银两,随后在三小姐上醉香楼用膳的时候,打晕了送菜的小二,在当日所点的菜品里面投放了剧毒,经查证是鹤顶红,三小姐没有动用饭菜,并立马发现了里面下的毒,派人去查下毒之人,但这人已经死亡,同样是死于鹤顶红,而且就是他随身携带。据属下派人查到,当时和这个人接触,送予他大量银两的人是左相府管家的一个侄儿,另外在出事当天,此人也出现在醉香楼过。” 荣胤的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查到大读的那个地痞流氓和左相管家的侄儿接触过,但大理寺的人却没有这个本事,因为很多东西查到了某个点,就会自动的被人掩盖。 “左相为何对她下手?” 第二日,平阳侯府中传出消息,三小姐卧病在床,身上高热不退,只能在静怡院内静心调养,大半个月的时间大概都不能出院子的门。 今天这两天过后,原本该在院子里调养的言殊,换了另外一张脸,做男子打扮,悄无声息地跟在了沧州钦差端王世子出京的人马当中。 第55章沐青 前往沧州的队伍离开,盛京城表面上一片安静,实际上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已经越演越烈。 大理寺少卿这两天的时间都在忙着调查平阳侯府三小姐被刺客刺杀的事情,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却受到了上司的召见。 大理寺卿已经是将近告老还乡的年纪,还有一二年的功夫,为人随和,准确的说是圆滑,做人圆滑,做事也圆滑,什么人都不得罪,得过且过,不求大功,但求无过,只想平安顺利的告老还乡。 在大理寺卿的暗示之下,少卿知道有人不希望他接着查下去了,像大理寺这边施了压,让他尽快的结案。 另外在大理寺卿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书生打扮,貌不惊人,一双眼睛却格外的锐利。 这人提出了去看那些刺客的尸体,非大理寺的人而没有这个权力,但大理寺清却一口同意下来,而且对这个人有一两份的忌惮。 停尸房里,十一具尸体,按照他们死亡的原因排放。 这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一一看过去后,没有久留,很快的离开了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看着这人离开的方向,眉头皱了皱,对身边的一个个子矮小,但很灵活差役吩咐了几句话。 差役跟着点头,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这中年男子在城里绕了大半圈,最后从后门进了左相府。 跟在他后边的差役是个没规没矩的,和大理寺煎熬里面的关押的偷了,学了几分梁上君子的手段,当然不是为了偷窃,不过也叫他身姿更为灵活,以至于那中年男子一直没有发现他。 差役瞧见人进了左相府,暗港不对,心中有些忐忑的原路回去,将事情报告给了大理寺少卿。 另一边,左相府的书房。 “相爷,我们派去的人有七人死于被打入额心的绣花针,还有三人被一剑砍死,除此之外,在场另外有一具尸体,瞧着也想是个死士,而且路子恐怕更高,死因是打入额心的一颗棋子。根据大理寺那边的口供,这些人全部都是死在了平阳侯府三小姐身边跟着的丫鬟随从,还有端王边的那一个叫卫五的护卫手上。”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边回答,但眉头皱得很紧。 见状,左相面色不好看:“有什么问题?贾勋你在怀疑什么?” 贾勋是左相的心腹也是谋士,是最清楚左相什么人,做了哪些事的人? 贾勋答道:“回禀相爷,十一具尸体,从他们死亡的伤口来看,应该是出自于四个人之手,但当时在场的总共只有五个人,平阳侯府的三小姐不会武功,端王世子也没听说他会武功,那第四个动手的人会是谁?” “你是说在场还有一个人?”左相凝眉问。 “这是属下怀疑的一种可能。杀人的四个人当中,使用棋子和绣花针的两个人,是功力最为高深的,棋子是端王之物,或许是他身边侍卫所为。但那七枚致人于死地的绣花针,不像是男人拿得出来的手笔。” “你不是说她身边还跟着个丫鬟?” “不是那个丫鬟,被一剑斩掉了头颅的那三具尸体,其中一人脖子上的力度较小,当为女子所为。从那个丫鬟的身形走动来看,虽是练过武艺,但不至于隔空可用绣花针杀人。”贾勋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属下怀疑,如果不是有第五个人跟在三小姐的身边,就是动手的人本身就是三小姐。” “顾昕瑜只是一个人深闺内院的普通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等手段?除非……”左相话听了一下,眼神骤然狠厉,“平阳侯府的顾昕瑜已经换了一个人。” “属下也是这个猜测,从目前来看,三小姐身上的变化太大,前后来看着实不像是同一个人,而且中的笑烟罗的人本就没有救。相爷,如今的这个平阳侯府三小姐既然并非本尊,那么她的身份就值得猜疑,她究竟是谁?和真正的三小姐之间有什么接触?还有当时在菩提寺,她会不会知道什么东西?” “下绝杀令,不计代价,一定要让她死。”左相眼中微闪,想到菩提寺和那人的对话,绝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顾昕瑜已死,如今这个三小姐也必须得死。 静怡院,在天色暗沉下来后,数十个黑色身影潜了进来,但都在踏进院门第一步的时候,光荣的去见了阎王。 文钦擦拭干净剑上的鲜血,沐青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此说道:“擦那么干净,等一会儿不是还是要见血?” “天快亮了,今晚已经来了三批人,大概不会有第四批了。”文钦回道。 “说不一定,那些人如此丧心病狂,就这一两天的时间里,各种手段都来了一遍,如今还没有得逞,说不定会气急败坏,干脆不管不顾。”沐青身体绷得笔直,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最紧张的状态。 “这样更好,来的多,顶多再清理几回。”文钦回头,看着沐青,“你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沐青果断的摇头:“不用,小姐交代过她的屋子谁都不能进,我就守在外面。” “沐青,你是谁的人?”文钦突然的道。 沐青进府的时候说,她原本是镖局的人,因为得罪了人,被人卖给牙婆子,但在她出现的时候,言殊和文钦就都明白,沐青真的没那么简单。 这段日子里,沐青一直老实做事,没向外面传过话,也没有和其他人取得过联系。 之前言殊会选择带沐青出门,就是因为收到消息有人按捺不住了,用心想要试探一二。 但沐青的表现明显没有对言殊不利,不然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再加上这两天,暗地里的刺客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沐青却始终守在屋子外面,这也就叫文钦难免有些疑惑,沐青不是言殊的人,更甚者或许知道言殊不是三小姐本尊,为何还会如此听命行事? “从我进静怡院起,我沐青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小姐的丫鬟。”沐青直视文钦,“你不必心存疑惑,也不用有所忌惮,我绝不会做出对小姐不利的事。” “希望你说到做到。”文钦最后道。 左相一心想要铲除言殊,却并不知道静怡院的屋子里空无一人,此刻的言殊早就跟在荣胤身边,在前往沧州的路上。 第56章到沧州 这本残破的书上面的文字仅有简简单单的几百个字,是一道开启结界的赦令。 要求圣女之血,灵魂做祭,唤妖魔苏醒,成心中所愿。 妖魔,什么是妖魔?像话本当中那种有魅惑世人本事的妖精吗? 卫妍瘫软在地上,嘴角无力的扬起,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口,眼中的光芒微暗,却也让人背上发寒。 这道伤口是她继姐造成的,说是,准确的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比她大两个月,可卫妍的娘才是她爹三媒六聘正式娶进门的,而卫妍才是真正的嫡出千金。 卫妍的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记忆当中那个秀美温柔的女子很少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到了这么大,可是也是因为那一则婚约,她的继姐毁了她的脸,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包括她的未婚夫,更是分外柔情的搂着她的继姐,反倒她自己成了罪有应得的刽子手。 卫妍是喜欢那个未婚夫的,把他当作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以后终身的依靠。 但当初的卫妍不明白,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前面十多年的往事一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手慢慢的从那张被毁掉的脸上放下,卫妍撑起身子,拿起那本破损的书。 找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滩。 就像是能看得懂这本破书上面的文字一样,卫妍下意识的也明白,赦令当中所写的圣女的血灵魂指的就是她自己。 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卫妍一直很清楚她亲生的母亲身份很神秘,因为她那个自私的渣爹对此一直都讳莫如深,或许她的身世也存在着什么秘密,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卫妍已经没有动力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她只想要报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卫妍的脸色越来越白,白的毫无人色,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那把破损的书,晦涩难懂的词,从她的口中吐出。 她念念有词,每一个字落下,地上汇聚的血滩就变的越大,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这花有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从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在绽放到极致的时候,花心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白光。 卫妍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白中透青。 她不知道这道赦令能不能打开通往地府的路,能否把那个达成她心愿的妖魔唤醒,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已经走投无路。 第57章见血 曹郡守等沧州官员准备的接风宴定在刺史府里。 夜色将至,堂屋里面酒席宴上已经坐满了人,沧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都到了,这些人中以曹郡守为首,对荣胤态度十分的殷勤。 桌面上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对比外面那些受灾的难民的近况,这里面就算是被隔绝了出来没有遭受过灾难一样。 “世子远道而来,旅途劳顿,我等略备薄酒,为世子接风,还望世子不要嫌弃酒席寒酸。”曹郡守坐在左边的下首,举起一酒杯,谄媚的笑道,“下官敬世子一杯。” 荣胤看了一眼桌面的酒席,淡淡的抬起头,白玉般的手指搭在酒杯边沿,没有动:“曹郡守客气。” 淡淡的五个字再无后话,曹郡守依旧举着酒杯,脸上脸上有些僵硬,半晌后,见荣胤神色淡然如初,尴尬的大声笑了一下,放下酒杯,若无其事的说:“为世子接风,是我等应尽的义务,桌面上这点东西实在是委屈了世子。”话说到一半,曹郡守站起来拍拍手,“还不赶快进来,为世子助兴。” 话落,门口几个衣袂翩迁,裙裾纷飞,身段窈窕,花容月貌的舞姬甩着长袖走了进来。 这群舞姬经过多年的训练,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妩媚的风情,其中又以领头的那二位最为夺目多姿。 双生之子,容貌一样,美女之间暗含着小家碧玉似的楚楚可怜,甩袖舞动的时候又带着一种柳娇花媚,更是妩媚动人。 这等姿色,确实罕见,别说是在这灾难过后的沧州。 然而,荣胤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眉眼之间的冷淡不改,仿佛眼前的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而是红粉骷髅。 反倒是跟随着荣胤而来的言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这歌舞表演,尤其是那一对双生美人。 瞧瞧这身段,瞧瞧这舞姿,确实叫人大饱眼福。 荣胤见她看得眼也不眨,略微蹙了蹙眉头,手指搭在桌面,不动声色地敲了两下。 听到这细微的声音,言殊回过眼来,给他投了个干啥的眼神,见荣胤没有动作,又重新的转过头,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翩然多姿的舞姬。 荣胤眉头蹙的更深,眼中暗含不愉,叫一旁有心想要上前谄媚奉承的曹郡守也一下子顿住了步子,心生顾忌。 一舞毕,两位双生美人腰肢扭动,步履翩然的上前盈盈行礼,弯腰俯首之间,露出一截白若凝脂的脖颈,以及下方更为惹眼的波澜起伏,“奴家姐妹二人拜见世子。” 凑进来看,这双生美人还是有一两分别样之处,其中一人身段略高,一双眸子,脉脉含情,尽显风流姿态;另一人小巧玲珑,眼神纯稚,带着几分稚子无辜,更是叫人心慌意乱。 荣胤眼神没有半点落在这双生美人的身上,漠然无波的看向曹郡守:“曹郡守这是何意?” 曹郡守卑躬屈膝,奉承的道:“世子天人之姿,远途而来,身边怎能没有婢女侍奉?这二人容貌尚可,略通舞技,另外还有一二本事傍身,世子闲暇之余,也可松快松快。” 说到那一二本事,这曹郡守挤眉弄眼,眼神很是下流低俗,仿佛害怕他人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荣胤身后站着的做婢女打扮的言殊,可惜的瞧了瞧那两个风情万种的双生美人。 如此大美人,偏落到了这等肥头大耳的蠢猪手上,可真是天妒红颜。 言殊心神还落在那一两分的对美人的怜惜当中,一时竟没注意到荣胤的动作,叫他抬手一搂,落于他双腿之间,倒在他胸膛之上。 言殊眉一扭,手抓住他的衣襟,正欲起身。 荣胤却加大手上的力度,将她按在自己身上,俊雅如玉的容颜上露出了踏进这堂屋的第一抹笑容:“曹郡守一番好意,本世子心领了,只是我这贴身婢女小气的紧,平日里向来不喜欢其他女子近我身旁。” 曹郡守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一直紧紧跟随在荣胤身边的言殊。 言殊如今盯着的这张样貌,只能算作清秀,氯碱管等等的容颜上,只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比那天边的星辰还要更加的灿烂。 这时候,言殊卧在荣胤的怀抱之中,黑如绸缎的秀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只流出一小部分盈白雪嫩的侧脸,虽不是绝色倾城的姿色,可配上那占尽国色的桃花眼眸,却也另有一种清雅柔美的别样之姿。 再加上言殊荣胤二人此刻姿势亲密,态度暧昧,就算没有荣胤的话,作为看官的,哪还有弄不明白他二人之间关系的。 曹郡守浑浊的眼神落在言殊雪嫩的半边脸颊上,朝荣胤投了一个会意的眼神过去:“世子有如此美人,这两个庸姿俗粉看不上眼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世子是什么身份,身边怎能只有一人侍奉,这二人性子乖巧,绝不会做出争风吃醋打扰世子雅兴的事,世子不妨留下换换口味,若世子是看不上她二人,”曹郡守话一顿,专项跪在地上的双生美人,透出一丝狠辣,“这两个无用的,也就没必要在这里呆着污眼了。下官这就叫人将他二人拉下去。” 听到此话,地下跪着的两位美人盈盈含泪,匍匐的姿态更低:“还望世子怜惜。” 荣胤不发一语,片刻之后,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随手把玩怀中言殊垂落在胸前的一段黑墨般的秀发,随意的朝她询问道:“言儿觉得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言殊抬了抬眼眸,和他对上一眼,倏尔一笑,从他怀中起身,不紧不慢,姿态极为优雅的走道这对双生美人跟前,简雅的衣袖当中伸出了一只素手,抬起离得最近的那个身段小巧玲珑美人下巴,打量了一会儿,口中发出滋滋两声:“还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现在来看也不过如此,这等货色怎能有资格陪在世子身边?” 言殊语气骄纵,姿态傲然,一言一行都透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张扬。 反观之这一对双生美人,小巧玲珑,下巴受制于人的这一位,眼中一行清泪顺着脸颊留下,却格外倔强又惹人怜惜的说:“奴家颜色鄙陋,比不上姑娘,也不敢与姑娘争锋,只愿为奴为婢,但求能得一个守在世子身旁的机会。” 言殊不屑的冷笑:“瞧你也有这自知之明,那还求什么机会?还不赶紧的速速离去,省得在这里碍眼。” “姑娘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世子身份尊贵,难不成姑娘还想一人独占世子身旁?”另一位双生美人泣泪。 闻言,言殊柳眉倒竖,俏颜含怒:“本姑娘要如何,还容得你二人干涉不成。但在本姑娘面前大呼小叫,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怒之上,这二位美人瑟瑟发抖,好似言殊是那山上下来的母老虎。 言殊怒不可遏,上前几步,直接拔出门口守着的一甲卫的刀,刀光滑过,原本妩媚动人的娇丽美人,白嫩的脖颈处鲜血喷涌。 一对双生美人瞬间毙命,地面上见血,血腥味儿开始蔓延,在座众人哗然一惊,目光震惊望向言殊。 言殊丢掉染血的佩刀,腰一扭,红唇一嘟,面含委屈的走向荣胤,娇娇怯怯的道:“世子,两个舞姬居然敢顶撞我,我实在是气不过,世子可会怨我叫你少了两个美人相伴。” 荣胤又怜惜又温柔的道:“那世子身边有你足矣,那两人叫你受了委屈,也是你一刀解决,干脆利落,若不然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气。” 言殊破涕而笑。 另一边,献美人不成反见血的曹郡守,眼中震惊不减,见言殊荣胤二人作态,又添了一分的恼怒,但其眼睛深处,还夹杂着几分疑惑。 也不知他是在疑惑什么。 第58章罚酒难吃,不如分饮 一旁陪坐的其他沧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听到言殊荣胤二人的对话更是悚目。 是谁说的端王世子人美心善,这明明是只说对了一半。 身边的一个宠妾都能够直接拔刀杀人,面对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端王世子都还能够说出千刀万剐的话,这哪还是什么人美心善的泥菩萨,俨然是个活阎王,还是一尊不懂怜香惜玉的活阎王。 短短几刻钟的时间,名满盛京,人美心善,菩萨心肠的端王世子在这些小官员的心中,已经大变了个模样。 但是瞧着荣胤对言殊的重视,在座的有几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 曹郡守很快的回过神来,叫人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拖了下去,对着荣胤陪笑道:“是下官安排的不够妥当,叫两个不懂事的舞姬打扰到了言姑娘。下官深感抱歉,为了向言姑娘赔罪,下官特地准备了一份重礼,还望世子和言姑娘不要嫌弃。” 都是赔礼,那自然是一点也不含糊,紧跟着就有几人捧着,几个大盒子走了进来。 底下的人将盒子打开,第一盒子,整整一盒子的白银,第二个盒子,整整一盒子的黄金,真是应了那句话,银子傻白,金子晃眼。 之后,还有第三个盒子,第三个盒子很快也被打开了,明珠玉石奇珍异宝堆满了整个一盒子,所绽放的光彩,足矣将一所昏暗的房间完全的照亮。 这些东西与其说是给言殊赔罪的,倒不如说是早就准备给荣胤的。 一场山珍海味尽有的接风宴,两个如花似玉的双生美人,另外再加上这三盒子的黄金白银宝物,充满一点一点的加重,就要在场的其他看客都看傻了眼,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占为己有。 荣胤不曾叫人将这些东西收下,面上不喜不怒,道:“曹郡守准备这重重重礼,若只是为了一二千影,难免重了些,如今在场的也无外人,你究竟何意不妨直接说来?” 曹郡守脸色僵滞,随后长袖一挥,捧着金银珠宝的下人,纷纷退避一旁,声音压低了道:“世子直言,下官也不好绕曲。世子远途跋涉而来,沧州上上下下皆是感激不尽,此前赈灾银两被刺史王瑞生贪污,我等也是深感愤怒,但事态至此,无力回天,王瑞生已经服毒自杀,沧州灾情如今也有所缓解,现事态大好,何需世子在劳心劳力,我等早以为世子清算出了王瑞生的走狗,世子尽管回京复命,不知世子以为下官此言如何?” 话说的好,奉上金银珠宝以为利,又踢出了替死鬼,让荣胤能够复命,俨然是对双方都可得到好处。 但,荣胤作为钦差就此不查,那些被贪污的赈灾银两,流于何处,只怕是再也找不回来,另外还有沧州上下受灾的灾民,之前沧州刺史王瑞生谎报灾情,根本不顾及灾民死活,如今见沧州城的样子,也可知底下灾民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荣胤就此打道回府,这沧州上下灾民,只怕只能够死里求生,以一条条鲜红的性命,来铸就在做这些官员的锦衣玉食,豪华奢侈。 荣胤并非多善良的人,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何至于为区区蝇头小利与在场这些人为伍。 荣胤慢慢抬头,眼底暗沉一片:“听曹郡守这意思,俨然是为本世子已经安排了之后的去路,有曹郡守这法子在,本世子倒也轻松自在,如此,便将你清算出来的走狗叫出来,还有那被贪污的九十万赈灾银两一一的抬出来,本世子见了自然是欣然返回。” 闻言,曹郡守的面色渐渐的沉了下来:“世子是拒绝了下官的好意吗?” 见他这副模样,荣胤语气平淡,不急不缓又道:“本世子皇命在身,为追查赈灾银两而来,曹郡守若是好意能够将赈灾银两全部找出,本世子自然心领。” “世子可知道何谓敬酒不吃吃罚酒?此处是沧州的刺史府,不是盛京的端王府,世子和不与下官等各退一步,此次过去,世子欣然回京,我等必然恭送,又如何不好?”曹郡守沉着脸再言。 此人肥头大耳之相,言谈之间倒是有几分调理,利诱威逼其上,寻常之人,身在虎穴,只怕难有招架得住的。 “曹郡守倒是说说如何来个罚酒?”荣胤面色无波反问,根本不理他之后所言。 曹郡守一声冷笑,“世子既然不愿好好相谈,那就别怪下官的无礼了。” 手上一招,以此为令,须臾之间,门口守着的甲卫手持配刀长矛,对准了此刻势单力薄的言殊荣胤二人。 荣胤此次赴宴,只带了言殊一人,便是身边侍卫卫五蓝九等人都未跟随,被重重甲卫包围,另外还有在座的居心叵测的沧州官员,可谓腹背受敌,自顾不暇。 然而,荣胤面上不见急怒之色,从容镇定如初,反之更添几分悠然之意,道:“原来曹郡守的罚酒就是这么个吃法,本世子也算是受教了,只是这酒难吃,不如再做各位分饮。” 话落,偌大的堂屋内不见分毫声音,落针可闻。 曹郡守心头一跳,起伏不定,脸色难看自己,再一挥手:“立马将他二人拿下。” 第59章反做鱼肉 然而,曹郡守的命令似乎并不怎么管用,之前涌进来的那些甲卫全部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曹郡守暗感不妙,愤怒回头,大声一喝:“本官的命令你们是听不明白吗?给我将这二人原地诛杀。” 话落,屋子里除了他大喘气的声音,听不到第二种声音。 曹郡守额头上冒出冷汗,夜色扭曲的上前抓住一个甲卫的盔甲,喊:“上,给我上,杀了……” 声音戛然而止,这被他拽住的甲卫本是牛高马大之辈,但身体却在他的拉扯当中轰然倒塌。 砰的一声,仿佛是一个信号,曹郡守身后的那些甲卫纷纷倒在地上。 曹郡守吓了一大跳,再仔细的一看,只见这些倒在地上的甲卫全部都是双眼无神,目光涣散,皮肤残存余温,但鼻翼之间早已失去呼吸。 原来早在这些甲卫冲进来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便丧失了性命。 这时候,外面传来轻悄的脚步声,鞋子和地面相接发出来的声音,仿佛一道大鼓不断打在曹郡守的头上,叫他头晕目眩。 一人走了进来,身着黑色紧衣,气势冷峻如冰,配剑染血。 卫五单膝跪地,声若惊雷:“属下拜见世子,幸不辱使命,余下乱成贼子全部被诛杀。” 雷鸣般的声音叫离他本不远的曹郡守耳鸣阵阵,脑袋的晕眩更深,膝盖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另外,那些个在席位上坐着的无论是幸灾乐祸还是观望打量的其余沧州官员,全部脸色白了一个度,神色惊惶,下意识的抬头向座位上的荣胤看去。 却只看见荣胤面无波澜,眼中平稳镇定,对眼前这一切显然是早已料到。 一场鸿门宴,这些人原本想要做刀俎,最后却做了砧板上的鱼肉。 “在场这些人通通关入大牢,拉下去。”荣胤从位置上起身,漠然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曹郡守已然呆滞恐惧的脸上,“记得好好招待他们一番,切记莫要辜负了这场鸿门宴。” “属下领命。”卫五恭敬答,片刻时间,门外再次进来几个做侍卫打扮的男子,将在场这些官员通通压了下去。 “世子饶命,下官什么都不知道。” “世子我等都是被曹郡守哄骗来的,还请世子明察秋毫。” “我等是朝廷官员,荣胤,你只是亲王世子,没有资格发落我等。” …… 之前谈笑风生,看起来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官员,这时候如同从猪圈里拖出去待宰的肥猪,惊惶失措,佯装镇定,色厉内荏者全部都是凄声嚎叫,狼狈不堪,最终依旧被押解下去。 好在这嚎叫不过一会儿,荣胤的这些下属,一个个行动力快速果断,眨眼的时间里,不管是那些官员,还是甲卫的尸体全部被清扫干净。 屋子里明亮干净,还有一桌山珍海味的酒席,另外一旁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三盒金银珠宝,任谁来看这都是人间富贵豪奢之地,又岂能想得到转眼之前,一场杀戮才刚刚停止。 风波暂歇,言殊朝荣胤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看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就不在这里耽搁你的时间,我去外面转转。” 见状,荣胤叫住正在往外面走的言殊,问:“之前从那两个舞姬身上,你发现了什么?” ------题外话------ 毒妻将定在4号上架,上架后每天万更,希望各位小天使能够支持首订,首订的数据很关键,九九拜托各位了。 第60章逼问 闻言,言殊回头,问道:“世子可听说过蛊人?” “你说的可是南疆那边养蛊之人。”荣胤沉声道。 南疆是大齐国以南的一个小国,国内民众普遍的擅长养蛊,其中更有一个蛊族。 言殊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养蛊之人是驯养蛊虫,但蛊人却是蛊虫寄体。那两个被我杀死的舞姬体内便寄养了两只傀儡蛊。傀儡蛊可以通过*****,由女子体内过渡到男子体内,身中傀儡蛊的男女,无论武功多高,意志多强,都会受到控蛊之人的控制,心智大失,为人傀儡。” 所以说,曹郡守本人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所图不小。 荣胤若一旦真受双生美人的吸引,贪恋美色,春风一度过后,便会成为披着人壳子的傀儡,为人所用。 “好一个傀儡蛊。”荣胤想明白这一点,面沉如冰。 “傀儡蛊是一种极为阴险的蛊虫,一不小心便会受到反噬,往往只有蛊族中人才能够动用。”言殊补充了一句。 南疆蛊族相当于是南疆国的皇族。 听到这话,荣胤双眼微眯,“看来南疆安分了这些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若不然,又怎敢掺和大齐国朝廷之争。 夜深人静,沧州城更像是一座死城,几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这个时节的蝉鸣都消失了。 在沧州刺史的刺史府里面有一座地牢,往日里全部都是关押人的沧州刺史王瑞生定罪的罪犯。 而今夜里,却有一大批的官员被关押了进去,沧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几十位,被关进去的差不多占了一半。 地牢潮湿,而且十分的阴暗,只有墙边挂着几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并没有带来足够多的明亮,反而将这里面的阴森之气衬托的越加厉害。 脚步声由远及近,银白色的锦袍绣着暗纹,简单雅致,又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贵气。 人从暗处里走了出来,俊美至极,湛然若神的脸上失去了白日里的温雅,面无表情,黝黑如墨的眼眸比这地牢更加的阴冷。 “东西问出来没有?”荣胤坐在早已准备好的紫檀木椅子上,旁边还设有一小型的方桌,上面只放了一壶清茶,茶水明亮带着浅黄的色泽,幽幽的清香扑鼻而入。 “曹郡守嘴巴很硬,属下和蓝九正打算加大刑讯力度,把他的嘴撬开。”卫五立在一旁,衣摆处仿佛被水或者是其他的液体打湿过,颜色更加的深。 荣胤手下没有无用的人,便是天王老子到了他们的手里,该交代的也只有老实的吐出来。 若不是看在曹郡守关乎这一两份作用,人又外强中干,体虚乏弱,卫五蓝九二人下手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用客气,留一口气回话,今晚我要知道答案。”荣胤端起茶盏,温热的茶水顺着抿住的薄唇滑入,须臾片刻,茶盏被重新放回原处,被清幽的茶气晕染过的眉眼,温且凉。 “是。” 地牢深处,一声声惨叫凄烈的让听到的人都不由得头皮发麻。 小半个时辰过后,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如此惨烈的刑讯,偏偏这脑满肠肥的曹郡守人已经奄奄一息,可嘴巴就是不肯开口。 “曹郡守,入了这地牢,你以为你还出得去吗?你背后的人不会来救你,你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又何必为了放弃你的人受这么大的苦呢?”脸上带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蓝九循循善诱的道。 “呸!”曹郡守披头散发的抬起头,朝着蓝九卫五他们唾了一口,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鞭痕剑伤应有尽有,最狰狞恐怖的还是胸口处赤铁烙下来的一个乌黑的印记,肉拧成了一团,散发着一股糊味儿。但他面色衰败,可眼神却带着一股子执拗的疯狂,“我知道你们想要知道什么,你们就算把我弄死,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卫五蓝九跟随在荣胤身边多年,不是没有见过这种骨子硬的人,但骨头再硬打碎了重新组合,总是软的下来。 蓝九收起脸上的笑来,做可惜状的叹息了一声:“何必呢?曹郡守怎么说也是一郡之守,走的时候体面一点不好吗?既然你不想要这种体面,那我可也只能随你的意了。” 话说完,蓝九一旁的桌子上拿过来一个大的瓶子,从外表看上去有些像个酒瓶子,但瓶塞一打开,里面却是一股非常浓郁的甜香。 蓝九拿手沾了一点瓶子里的蜂蜜,入到嘴里,双眼眯成一条缝:“真甜。” 卫五抱着剑,眉头拧成了一条直线,忍无可忍的拿着剑柄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蓝九,快点,世子还等着。” “知道了,这就来。”蓝九手上利索的抱起坛子,慢慢的走向被两边铁链拴在柱子上的曹郡守。 曹郡守眼孔紧缩,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大喝:“你们想做什么?” “给曹郡守你送一份大礼。”说完,蓝九一坛子蜂蜜兜头淋下,浓郁的甜香盖住了地牢深处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和潮湿的霉气。 但还没有结束,一道开胃菜上了一半,另一半正打算着端出来。 只见蓝九取出了一个哨子,放入口中,用力的一吹,尖锐的哨声传扬很远。 然后片刻的时间里,地面上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墙壁上的油灯照不到的黑暗处,一个接另一个细小的影子慢慢的跑了出来。 微乎其微的一个黑点,慢慢凝聚成一道叫人毛骨悚然的黑影,无数只蚂蚁密密麻麻的涌了出来。 蚂蚁,卑贱的生物,人抬脚都可以拧死一大片,但当蚂蚁多如山的时候,庞大如象,也会被啃噬成累累白骨。 密密麻麻的蚂蚁绕过了卫五蓝九二人直奔着曹郡守而去。 曹郡守脸色煞白如纸,眼中的执拗疯狂也瞬间的如潮水般的褪去。 只要是人,看见眼前这一幕,就没有谁能够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蜂蜜的甜香对蚂蚁来讲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不用说也明白,一个浑身沾染了蜂蜜的人处在蚂蚁群中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从脚开始,肥肿的脚掌是外面三寸金莲的小女子两倍还有余,但面对此刻密如涛水的蚂蚁却不够看。 眨眼的时间里,脚掌变成了白骨,曹郡守的惨叫声几乎要震破地牢的口子,却又慢慢的变得微弱的发不出声音来。 布满死气的眼睛,透着绝望和恳求。 这时候蚂蚁已经爬到了他小腿肚的位置,蚂蚁经过的地方,血肉全失,只剩下白骨。 很快的,曹郡守会亲眼见证他怎样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骨头架子。 “曹郡守,这些个小东西的速度可是非常快的,你且放心,痛苦也就是这一小会儿的时间。”蓝九笑眯眯的开口。 曹郡守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上嘴唇碰下嘴唇,微不可察地说了一声:“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 “曹郡守声音大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蓝九掏掏耳朵,双手抱胸。 “我交代,世子想要知道什么,我就交代什么。”曹郡守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声说道。 “早这么老实不就得了,又何必吃这么多的苦呢。”蓝九摇摇头,重新拿出哨子,哨子一吹,这些蚂蚁训练有素的从曹郡守身上离开。 但即使蚂蚁已经离开了,如今的曹郡守看起来却没有了个人样,小腿处只剩下了骨头,往上的部分血肉淋漓,没有一块好肉,人不人,鬼不鬼。 “账本在哪里?”卫五冰冷的问。 曹郡守脸皮子扯动,抬起眼,麻木的看着卫五蓝九两人:“我要见端王世子。” 蓝九和卫五对视一眼,见曹郡守态度坚定,卫五退下,片刻后。 “本世子来了,说吧!”暗影深处,荣胤走了出来。 曹郡守扯开嘴角,嘲道:“都说端王府世子,人美心善,菩萨心肠,现在下官得见,才知道好一番魔鬼姿态,胤世子,您是为什么人办事?您这一番表里不一的做态,就不怕叫人忌惮,被卸磨杀驴吗?” 荣胤眉角处微抬,波澜不惊地再问:“账本在哪里?” 曹郡守死死的咬牙,冷冷的看着屹然不动的荣胤,半晌后,低头回答:“下官不知道,刺史深谋远虑,从不曾向外人泄露第二本账本的事。” “本世子过来不是为了听废话。”荣胤不耐的开口,“若曹郡守依旧是如此废话连篇,这两个侍卫会给你一个痛快。” 曹郡守悚然闭目,想到之前密如潮水的蚂蚁,半响,重新睁开眼睛,眼底彻底麻木:“下官确实不知道另一本账册的事情,但是在朝廷的赈灾银两运送到了沧州城后,刺史府来过一个人,是城外白虎山的土匪头子。另外还有,王刺史有一个红颜知己,是春江楼的花魁,或许从这两个地方,世子能够得到您想要的答案。” 第61章瘟疫(一更) 白虎山是沧州城外五十里的一处荒山,传闻那里有白虎出没,因此得名。 大概是十年之前有一伙土匪占领了白虎山,在这里称王称霸,打劫过往行人,有无数人遭到残害。 沧州官府这边,也曾经派兵去剿匪,但因为白虎山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再加上这一伙土匪十分的狡猾,所以匪乱一直没有根除。 官府和土匪属于两个对立面,但是白虎山的土匪头子,居然会在赈灾银两到来之际,无所忌惮地进入刺史府,由此可见,这沧州刺史和白虎山土匪头子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确实是一条线索,赈灾银两还有多达九十万两遗落在外,这一笔大数额在荣胤出发之前,皇帝就再三交代过,一定要倾尽全力将赈灾银两找回来。 如果赈灾银两是被王瑞生转移到了白虎山,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外还有曹郡守提到的另一个人,王瑞生的红颜知己,春江楼的花魁。 曹郡守既然提起了这个花魁,那此人和王瑞生的关系必然非同寻常。 王瑞生这个人早些年是一个穷苦小子,后来因缘际会娶了富家千金,才得以发家,然后一步一步往上爬,以如今而立之年的年纪做到了一方刺史的位置。 王瑞生这人十分的谨慎,在沧州事情散发开来之前,沧州刺史王瑞生的名声向来不错,为官清明,仁厚爱民,虽然这两点已经值得怀疑,但还有一点就是和妻子关系和睦,从不涉足风月之地。 王瑞生的这个出生于春江楼花魁的红颜知己,究竟是藏在私底下的情人,还是另有身份,荣胤觉的答案更倾向于是后者。 瞧着曹郡守满脸的惊慌失措,又经受了之前那一番折磨,必然不敢再有所隐瞒,能够从他嘴巴里翘出来的东西,大概也就只有这两点了。 正欲离开,荣胤突然又想到了一点,问:“你之前欲送给本世子的那两个舞姬从何而来?” “是春江楼的花魁希影姑娘精心培养的,下官也是看这二人容貌出众,才想要进献给世子。”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曹郡守小心翼翼的回答。 “只是如此?”荣胤声音略微压低了些,显得更加冷沉。 曹郡守唇角抖动,低声回道:“不止如此,那两个舞姬还精通武艺,擅长暗杀手段。下官是受人指使,才敢有这么天大的胆子,妄图对世子出手,下官该死,求世子给下官一个痛快。” 曹郡守本以为双生美人武功高强,若是成功的献给了荣胤,那荣胤也就会顺着他们的计划来,若是不成功,有那二人的武功在,也能够更有把握地杀掉荣胤。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对于经受过精心训练的双生美人,会那么简单的死在言殊的手上。 言殊是作为荣胤婢女出现,加之表现娇纵,着实不可能是两个武功高强的舞姬对手,可他又怎知道,一个娇纵的婢女身手不凡,而从头到尾没有出手的世子荣胤也不是简单的贵公子。 所以之前的那一场鸿门宴,可以说在他们策划的时候就已注定失败。 荣胤自知能从曹郡守嘴巴里翘出来的东西到此为止,关于傀儡蛊的事情,曹郡守压根儿不知道,又或者他的身份还不配知道。 只是那个春江楼的花魁,究竟是何方角色,还需要一探究竟。 沧州城内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多数被下放到了大牢,关于赈灾的一切事宜全部由荣胤带来的人接过。 没有了阻挠,从盛京来的钦差队伍能够更好地查看沧州境内的受灾情况。 沧州不大不小,也有数十万人口,由于半个月将近一个月的暴雨连绵,良田受损,百姓受灾,很多人食不饱腹,就连路边的树皮都得往肚子里咽。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情况,沧州境内受灾情况最严重的是阳安郡,阳安郡境内有一条大河,名字叫做弱水河,河水汹涌,在暴雨之下,水位线不断上涨,到最后冲垮了上流的堤坝,河水肆意,瞬间淹没了无数的村庄,紧接着便是尸横遍野。 沧州刺史王瑞生和阳安郡曹郡守这二人害怕担责任,遭到朝廷的责问,竟将这惨烈消息,给压了下来,没有上报。 曹郡守设下鸿门宴,想要让荣胤尽快的离开沧州,弱水河堤坝垮塌,无数人尸横遍野,就是其原因之一。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荣胤立马带人赶往了阳安郡。 还没有到达阳安郡,只是远远的就看见高大的城墙下面,挨着搭建了很多的棚子。 这些棚子看起来狭小低矮,而且十分的破烂,像是风一吹就倒,偏偏这里有很多这样的棚子,并且里面住满了人。 这些人比那些逃难到了盛京城的灾民还要更加的惨不忍睹,一个个的像是骷髅骨子套了一层皮,朝着破烂单薄的粗布麻衣,面色泛黄发青,唇色惨白的像纸。 荣胤一整个队伍的人,浩浩荡荡的而来,马蹄溅起的灰尘,如巨大的浓烟,叫人想要不注意到都难。 但是这些住在棚子里的人,看见他们这么大的一支队伍,只是麻木的抬起眼,撇了两眼,然后就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 还有更多的人,只是坐在棚子外面,像一尊尊雕像或者是一具具尸体,神情麻木,俨然如同等死之辈。 一场自然的灾难带来的是人肉体上的伤害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对心理的摧毁。 为了尽快的赶路,这一次不管是荣胤还是言殊都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骑马。 高大的骏马蹄子飞扬,很快的就到了城墙底下。 看着这些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灾民,言殊皱了皱眉,翻身下马,朝着最近的一个棚子,走了过去。 这一个棚子里面住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以及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另外还有一个青壮年,应该是一家三口。 但是不管是青壮年还是处于哺乳期的妇人,又或者是那个还在襁褓中嗷嗷大哭的孩子,都是相同的面黄肌瘦,形销骨立。 看见多了一个人到来,一家三口谁也没有理睬言殊,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青壮年在烧热水,水里面放着的好像是树根。 年轻的妇人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在轻声的诱哄,但孩子张大了嘴巴,小脸蛋哭得满脸通红都没有停止,像是饿惨了,急欲等待着投喂。 妇人没有办法,根本没有吃的来喂养孩子,被逼急了,竟是直接拿嘴咬上了自己的指尖,直接冒出一点殷红的鲜血,然后喂到了孩子的口中。 孩子撅起了小嘴汲取,夫人原本就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一般的面色,更加的惨淡。 看见眼前这一幕,言殊眉头皱得更紧,从怀中取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纸包裹,里面放着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干粮,有饼子,还有肉脯,她将东西递了过去:“我相信你们需要这个。” 青壮年回过头,年轻的妇人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妇人像是饿了狼扑羊一般的扑了过来,紧紧地抓紧纸包裹,拿出一个饼子,急切地往嘴里吞,肚子里咽。 “里面还有肉脯,用热水煮后可以给孩子喝一些肉汤。”言殊不曾阻止她的动作,轻声的说道。 青壮年沉默的走过来,从夫人的手中接过一块肉脯,然后投入了热水当中。 热水烧开,一股肉香渐渐地飘出了棚子。 妇人迫不及待地舀起一碗肉汤,吹凉后慢慢的放入了孩子的口中,嚎啕大哭的孩子,这时候总算平静了下来。 青壮年和妇人就着一锅热汤和几个饼子,喝了几口汤,两个正值壮年的大人合着一起咬了半个饼子。 肉汤的味道越飘越远,很快的棚子外面围满了人,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同样的面黄肌瘦,同样的如同活死人。 他们神情殷切,眼冒绿光的看着棚子里面,那一锅煮的沸腾的肉汤,眼中赤裸裸的遭受饥饿摧残的欲望,让他们恨不得立马的扑过来。 “我知道你们也想要食物,我可以给你们,但我需要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言殊面对如饿狼一般的灾民,神色平静,提高了声音,开口道。 “你想要问什么?”灾民当中一个四十出头,已经染上了半边白发的中年男子问。 “你们可都是阳安郡城的人?”这是言殊的第一个问题。 “是。” “那你们为何会住在这外面?”走近了一看,这些城墙跟底下的棚子,遮风挡雨都难,这些灾民既然是城里面的人,又为何会把被赶到外面?言殊心中有一个猜想,需要这些灾民证实。 “我们是被赶出来的,那些当官的害怕我们死在里面,所以就把我们都给赶了出来。”一个脸色发红,红的不正常的年轻男子回答。 听到这话,言殊又仔细的看了他们几眼,这才又发现这些人不仅是瘦的可怜,而且脸上都带着病态。 言殊心中浮起了一个猜想,若是真的,那那些被关在地牢里面的官员死不足惜。 棚子外面,荣胤走了过来,看向言殊,道:“问的怎么样?” 言殊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情况不太好,这些人都生了重病,有可能是他们没有吃的,居住环境太差造成的,如果是个别还好说,我就害怕是具有传染性的。” “你的意思是说很可能会有……”荣胤声音低沉,“瘟疫。” 第62章住手 大灾过后往往都跟随着疾病,疾病一旦爆发,便很可能崔发成一场叫人闻风丧胆的瘟疫。 一场瘟疫如果不能得到好的控制,往往会造成数万数几十万,甚至是上千万人的死亡,鬼哭狼嚎,白骨成山。 沧州洪灾爆发之后,朝廷收到的消息只有灾民的良田受损,房屋倒塌,具体的死亡数据,根据沧州刺史上报的奏折并不是多眼中 所以之前,朝廷方面只是派发了赈灾银两,如果不是那个沧州刺史账房的儿子,和其他几个沧州灾民逃到了盛京城,也许沧州的这场灾难到结束的时候,远在盛京的皇帝,还有朝中的官员都不会收到太多的消息。 沧州刺史王瑞生是一个有本事的官员,这些年一路往上爬,不仅是靠着他背后的人提携,同样也是有他自身的缘故。 这人敢做,敢办实事,但心性够狠,他在沧州经营了多年,沧州成为了他牢牢把控的铁笼子,在这里他就是土皇帝,一言堂。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哪怕沧州成了人间地狱,消息也传不出去。 如果不是这一次事情发展太严重,朝廷中有对立的阵营,提前收到了消息,暗中保护那几个灾民,让他们顺利的进京,只怕王瑞生也不会阴沟里翻船,叫一杯毒酒给要了命。 情况严重,需得尽快的抓紧时间,言殊又道:“荣胤,这些人不能够再待在外面,就现在的天色来看,今晚很可能又有一场暴雨,他们搭建的这些棚子根本不能够遮风避雨,而他们的病情也不能够再加重,一旦我预料的没错,若真的是带传染性的瘟疫,在阳安郡里面恐怕已经和空城无疑,若他们在出事,只怕回天乏术。” “那就如你所说,带他们全部进去。”荣胤神情凝重,果断的道。 “卫五,蓝九,去叫城门上的人开门。”荣胤接着吩咐。 卫五和蓝九领命,驱使骏马到了城门口,朝着城门上走着的士兵大声喊道:“城门上的人立马开门,盛京陛下钦点的钦差来了,尔等还不赶快将城门打开。” 阳安郡最大的官员曹郡守,现在还到死不活的关在刺史府的地牢里面。 如今郡城里面主事的人是掌军事的督尉,一听盛京的人来了,脸色一白,跟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手一搭,怂拉着脸走了出去。 “敢问城墙下面是何人?”督尉试探着开口,探出脑袋朝下面看,心有疑惑,盛京来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沧州城那边没有把人拦住吗? 心里面一时忐忑不安,眼神中竭力镇定,依旧难掩慌乱。 “端王府世子在此,你是何人?还不快打开城门迎接世子。”卫五面无表情,朝着城墙上厉声一喝。 一听是端王卫五来了,这督尉腿下发软,连忙作揖道:“下官拜见世子,下官这就叫人打开城门。” 话说完,督尉身边的一个官兵,急急的向城墙下面跑,嘴里大声喊道:“开城门。” 高大笨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督尉以及其他小吏已经赶到了城门口,躬身行礼道:“阳安郡督尉侯雷恭迎世子。” 城门打开的声音,以及卫五的话,让那些神情麻木的灾民,仿佛看见了一点从绝望当中生出的希望,深深围拢了过来。 然而,跟随着侯督尉一同出来的那些士兵,却手持他们身上的长矛,脸色凶狠,动作粗鲁的将围拢的灾民往外面赶。 这些面色发黄,身体瘦削,长时间营养不良,风吹就倒的灾民根本不是那些恶声恶气,横眉竖目,身强体壮的官兵对手。 很快就有围拢的灾民被打倒在地,剩下的灾民眼中那一点微弱火光般的希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的熄灭。 “住手。”言殊厉声呵斥,脚下移动,手如巨钳,握住驱赶灾民的长矛,“世子在此,尔等安敢行凶作恶。” 第63章谁的令 也不知这阳安郡的官兵是胆子太大,看不来脸色,还是认为言殊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不把她放在眼里,被控制住的那个官兵目露凶色,凶神恶煞的瞪了她一眼,手上用力,居然是想要将手上的长矛刺向言殊。 言殊眼眸发冷,手上力度一松,侧身飞快的闪避了一下,瞬间来到这官兵的后方,脚上狠狠的一踹,直接将人给踹出个三米远,来了个狗吃屎。 那姓侯的都尉见状,许是觉得言殊下了他的面子,脸色有几分难看的盯着言殊。 在其后的士兵,纷纷将长矛对准了言殊,眼看着一触即发。 荣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扬声喝道:“放肆!” 侯都尉以及其他的官兵只觉得胸口气血一震,瞬间反应过来,眼前的是来自于盛京的端王府世子,且不管言殊是什么身份,这时候她都是荣胤的人,不是他们能够冒犯的,这些人纷纷跪倒在地,神情之间闪过一丝慌乱。 荣胤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跪在最前面的侯都尉:“原来这就是侯都尉欢迎本世子的方式,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世子息怒,这都是误会,误会。”侯都尉尴尬的摆手道。 “言儿是本世子的人,她的话就代表本世子的意思。”荣胤看向言殊的目光,带着十足的柔和,转而面向侯都尉的时候,则瞬间变脸,“你的这些士兵驱赶灾民,行凶伤人在先,又企图对言儿动手,侯都尉,若这都是误会,是不是要等这些士兵的刀剑架到本世子的脖子上的时候,才不是误会?” 侯都尉有苦难言,见言殊和荣胤之间形状有些亲密,更是懊恼自己之前居然没看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又见荣胤语气不断加重,惶恐的回道:“世子,这些个士兵都是榆木脑袋,不小心冒犯了言姑娘,还请世子大人大量,饶了他们一回,他们绝不敢有下一次。” 周边那些手持长矛的官兵,也一个二个的开口求饶。 荣胤面色稍霁:“没有下一次。” “下官明白,下官保证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侯都尉连忙配合的保证道,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荣胤面色已经缓了下来,才又说道,“世子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不如现在进城休整一番。” “我等只是要进去,另外还有这些灾民,他们本是阳安郡之人,谁给你的胆子将他们赶在城外。”荣胤面无表情再次发问。 侯都尉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的神色,略顿了顿,低声回答道:“世子,城中地方小,这些灾民有很多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若是全部都涌入了城中,只怕根本装不下。” “少说这搪塞之词。”荣胤眼眸微眯,眼似利剑的刮在他的身上,“阳安郡郡城占地面积三十公顷,岂会连这寥寥几百人都容不下。” 侯都尉被荣胤的眼神看的身体微抖,眼珠子晃动了下,支支吾吾半晌,才把声音压得很低的道:“世子,不是下官不愿意让他们进城,而是这些人实在是进去不得,这些人的身上都感染了重疾,若是进去了,一不小心传染到其他人身上,那可该怎么办才好?” 荣胤面沉如冰:“所以这就是你将他们赶到外面置之死地的原因,身为朝廷任命的地方官员,不但不爱护地方百姓,反而作为残害他们的刽子手,侯都尉,你可真是好样的。” 侯都尉见荣胤周身气压已经沉到了最低点,吞吞吐吐的半响,才又说道:“世子,下官,下官……也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你是奉谁的命令?”荣胤冷喝。 第64章 “是,是曹郡守。”这时候,侯都尉哪里还敢再做隐瞒。 这个答案在预料之中,荣胤冷笑:“他的话你听得明白,现在本世子叫你开城门放灾民进去,这话你是耳聋了还是听不明白吗?” “世子恕罪,是下官愚钝,下官这就叫人安排城中灾民的住处。”侯都尉连忙的磕头求饶。 这人既然能够做到一郡掌管军事的都尉,自然也不是完全愚蠢之辈,荣胤身份摆在那里,不是他一个小小督尉能够压得住的。 再者来讲,做不出意外的话,盛京来的钦差根本不会到阳安郡来,现在人来了,只能说明一点,沧州城那边出现了变故。 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到了这么大,可是也是因为那一则婚约,她的继姐毁了她的脸,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包括她的未婚夫,更是分外柔情的搂着她的继姐,反倒她自己成了罪有应得的刽子手。 卫妍是喜欢那个未婚夫的,把他当作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以后终身的依靠。 但当初的卫妍不明白,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前面十多年的往事一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手慢慢的从那张被毁掉的脸上放下,卫妍撑起身子,拿起那本破损的书。 找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滩。 就像是能看得懂这本破书上面的文字一样,卫妍下意识的也明白,赦令当中所写的圣女的血灵魂指的就是她自己。 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卫妍一直很清楚她亲生的母亲身份很神秘,因为她那个自私的渣爹对此一直都讳莫如深,或许她的身世也存在着什么秘密,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卫妍已经没有动力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她只想要报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卫妍的脸色越来越白,白的毫无人色,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那把破损的书,晦涩难懂的词,从她的口中吐出。 她念念有词,每一个字落下,地上汇聚的血滩就变的越大,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这花有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从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在绽放到极致的时候,花心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白光。 卫妍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白中透青。 她不知道这道赦令能不能打开通往地府的路,能否把那个达成她心愿的妖魔唤醒,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已经走投无路。 第65章 除此之外,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原本病情已经得到好转的灾民,有上百人的病情骤然加重,直接陷入了昏迷。 言殊在收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忙碌了一天一夜,把每一个重病的灾民一一的看过去。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当天晚上一场暴雨突袭,灾民的病情始终反反复复,片刻离不得人。 待到又一日朝阳升起的时候,场面才算得到了控制。 言殊忙碌的周转在重病的灾民之间的同时,荣胤也没有得到空闲。 沧州受灾,情况如此严峻,一要上报朝廷,二要安抚灾民,这其中粮食药材,还有灾民的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银两。 之前数额庞大的赈灾银两被贪污,朝廷户部一时也拿不出大款项,有限的银子要维持沧州上上下下那么多百姓的开销,荣胤也是忙的好几天得不到休息。 这边灾民的病情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再次失控,言殊对着回春药铺的方大夫吩咐了几句,注意的事项,然后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也顾不得休息,直接去找了荣胤。 荣胤在书房忙了一夜,连连下了好几道命令,为了避免阳安郡的官员偷奸耍滑,荣胤让卫五和蓝九,还有其他隐于暗处的侍卫死死的盯紧了这些人。 言殊进门的时候,高桌之后,荣胤才稍稍停下手中的笔。 “你来,是又出了何事?”荣胤和言殊相处不多,但彼此之间甚为了解,言殊面热性冷,若无他事,绝不会上门。 “之前灾民的病情加重,除却死去的几十人,另有上百来人昏迷,经众大夫救治,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言殊抬头看向他,神色凝重,“我猜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结束。荣胤,我本以为现在只是瘟疫爆发的初期,只要各方面做得妥当,一场危机先便能够顺利的渡过去,但现在难看,情况比我预想的更不妙。” “你查到了什么?”荣胤知她会无的放矢,遂问。 言殊沉声道:“三日之前,最开始病死之人是一个孩童,不足五岁,最后几人全是这孩童的亲属,另外还有几十人,虽和这家人无关,但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阳安郡管辖的绫县。” “你是怀疑绫县出了事。” “不是怀疑,我有过半的肯定,不然不会这么巧合。”言殊再道:“另外我询问了部分灾民,灾民当中除了阳安郡郡城之人,另外还有的便是从受灾严重的几个县城赶来的,其中绫县的人数最少,除却死亡的那几十人,活下来的只有九个人,而且全部在昏迷当中。” 情况严峻超出了他的预料,荣胤跟着道:“我立马派人去查。” 见状,言殊说道:“我觉得可以兵分两路行事,一边派人去查,另一边那个侯都尉也需要再询问询问。” 绫县是阳安郡下的大县,足足有五千来户,上万人口,绫县出事,侯都尉即使不涉政事,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第66章 侯都尉那边原本以为可以把秘密完好的掩埋,但从绫县的那几十个灾民一一因为瘟疫而死后,他心里面隐约有一种感觉,事情瞒不住了。 所以在荣胤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侯都尉的脸色很颓败,但神情又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沧州暴雨一直不停歇,弱河水位不断的上涨,最后堤坝垮堤,洪水瞬间淹没了阳安郡大半的地方,其中绫县因为位于弱河下流的位置,受灾情况最为严重,死亡人数过半。再之后,绫县仅剩的那些人当中,有人爆发了疾病,疾病很快的传染开,整个绫县全都搭了进去。王刺史和曹郡守没有把事情上报,为了避免瘟疫感染的范围扩大,剩下将近五千来人,被集中在了一起,然后,然后用火……焚烧。” 侯都尉埋着头,抓着头发,沉重的吐完了最后一个字。 五千来人,若只是因瘟疫而死死的,五千具尸体,那无可否后非。 可这五千来人被焚烧之时,却是活生生的人,感染瘟疫,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没命,但只要活着就还有一线希望。 然而,因为当官的无良,为了政绩,为了名声,弱河决堤的事情被压了下去,瘟疫的事情被压了下去,而这些人也成了政治斗争当中的牺牲品。 当官者有仁厚爱民的,但也有为了一己私利,拿累累白骨做往上爬的阶梯。 绫县人善纺织,绫县因此得名,绫县的丝绸,柔软丝滑,做工精美,便是在盛京铺子当中也可看见绫县的丝绸。 但如今,偌大的一个绫县,却因为天灾人祸,成了死城。 这时候哪怕冷静如言殊,也按捺不住心中不断升起的怒火,尤其是在听到从侯都尉口中吐出的焚烧二字。 言殊脑海中,几乎是瞬间冒出了一些短暂而让她无法忘记的记忆画面,同样是一场大火,神医谷上上下下几百人口,除了她和二师兄慕容,全部都葬送在那场大火当中。 言殊死死的拽紧了手心,荣胤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劲,放低声调,轻声地唤了两声:“言殊,言殊。” 言殊不是顾昕瑜,更不是平原侯府三小姐,已是他二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来沧州的一路上,言殊没有再用顾昕瑜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会用她的名字,二是将证明告诉给了荣胤。 耳边依稀听见了荣胤的声音,言殊闭了闭眼,半晌后,重新睁开,说道:“荣胤,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灾民那边看看。” 荣胤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接着,荣胤又问了侯都尉一些事情。 侯都尉原先不敢吐出绫县经成了一座死城的事,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了,哪怕他不是主使,只怕也逃不了掉脑袋。 而现在,事情已经大白于天,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其中就包括,之前一百万赈灾银两的部分分赃,王瑞生拿了大头,底下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为了封他们的口,自然也都有贿赂。 这件事情,荣胤早在沧州城的时候,就已经从曹郡守的嘴巴里面撬了出来,如今不过是多一份证词,聊胜于无。 另外,没多长的时间,荣胤派去绫县的人已经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绫县当中十室九空,活着的不足百人,多是在瘟疫爆发,被当官的用火焚烧之时,侥幸躲入了其他地方,留下一命的人。 其中,在绫县的县衙找到了县令赵书。 赵书为人耿直,不懂圆滑处事,曾经是五年前的状元郎,因得罪了人,被贬到绫县当个县令,这些年里廉洁奉公,政绩斐然,在弱河决堤,百姓受灾,又没有赈灾银的时候,曾经私自开了县衙的府库,被人告发,撸掉了官职,下放到后牢里,人被带来的时候,已经瘦成了一根烧火棍的样子,整个人奄奄一息。 第67章荣胤出事 在言殊的全力救治之下,赵书的病情才算稳定下来。 在赵书病情稳定的同时,阳安郡乃至整个沧州的灾情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朝廷那边再次派发的物资已经送到,瘟疫在言殊夜以继日的守护之下没有蔓延。 除却绫县鲜血淋漓的五千人口,阳安郡郡城因为瘟疫而死的人没有超过五百人。 阳安郡这块地方,原本的死气沉沉逐渐被重新燃起的生机取代,已经妥善安放的灾民,脸上也重展了笑颜。 灾后重建的后期,荣胤身上的重担依旧没有减少,几乎每一日都会去城中巡视一圈。 “世子,受灾情况比较严重的几个郡县已经派了人前去安抚,药材,银两,粮食方面都已到位。”一同而来的一个户部官员慢后一步的位置跟在荣胤身后,低头一一的回禀。 荣胤听罢,回道:“做的不错,这些百姓经历了一场天灾人祸,加之朝廷方面被王瑞生及其党羽隐瞒,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处理,派去的人一定要多加安抚,完整的传达朝廷抚恤降恩的意思,以及陛下的仁厚。” “下官明白,下官下去后一定会多加嘱咐那些被派走的官员。” “哇哇哇……” 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打断了他们这边的谈话,荣胤朝着哭声的方向走了过去,一个巷子口,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那婆婆脸上皱纹纵横,眼神苍凉,怀中还抱着一个不超过五岁的孩子,孩子面黄肌瘦,嚎啕大哭,很是可怜。 可以说这样的场景,荣胤这段时间里已经见过无数回,天灾人祸之下,饱受颠沛流离,妻离子散,倾家荡产之苦的往往是最底层的这些普通的老百姓。 “青天大老爷,救命啊!”看见荣胤一行人走了过来,而妇人抱起孩子,跌跌撞撞的向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跪在地上磕头哭喊。 荣胤目露怜悯慈悲:“老夫人,你有什么事,且起来再说,若官府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助你的,必定竭力而为。” 老妇人抱着嗷嗷大哭的孩子依旧跪在地上,身体是瑟瑟发抖,有些畏惧,但依旧恳请道:“大老爷,求您救救我这小孙儿,从昨天晚上他就高烧不退,老妇家中只剩下这一棵独苗了,他出了什么事,老妇人该怎么活啊?” 老妇人哭喊声悲切可怜,荣胤这边的官员都目露怜悯,之前那个刑部的官员有心想要在荣胤面前表现一番,走上前来,把人扶起:“老夫人放心,你这孙儿的病,我们会立马安排医馆的大夫,不会让他出事的。” 闻言,老妇人又是感激又是激动,挣脱官员的手,朝着荣胤这边扑了过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老夫人你先起来,这是我等分内之事。”隔着三步的距离,荣胤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轻声细语。 老妇人抱着孩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之前一直嚎啕大哭的孩子,突然伸手冲着荣胤而去。 速度极为快速,依稀可见一道白光。 荣胤反应更为果断,朝后一退,刺来的匕首一击落空。 那狼狈可怜瘦骨嶙峋的老妇人也跟着变了脸,如同一只灵活的猴子,亮出五爪,飞快扑来。 荣胤早有忌惮,身后跟着的侍卫卫五和蓝九反应也快速,纷纷拔出配剑拦住这二人的攻击。 老妇人和这年又看起来只有五岁左右的孩子,身体的灵活度远胜于他们说表现出来的,一朝一夕都是杀人的技巧,带着几分同归于尽也要拉荣胤下水的狠劲。 卫五和蓝九是荣胤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侍卫,这时候也是最坚固的防线,任由着乔装打扮过的两个刺客怎样攻击,也依旧不能够接近荣胤分毫。 “啊!”眼看着荣胤处于重重护卫当中,远处的官兵也赶来了,小孩仰天大叫了一声,声音极其尖锐,同一时刻,小孩身上几个致命的穴道,同时爆破,鲜血喷溅而出。 哪怕荣胤已经退出了三米远的距离,也依旧有一滴血喷溅到了他的面前。 下一瞬,荣胤只觉身体里面,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尖锐疼痛传了上来,从内俯直达喉咙口,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荣胤身体踉跄,倒退了一步,身旁的官员还算反应及时,扶住了他。 荣胤的脸色依旧在一瞬间,惨白了下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卫五和蓝九二人目赤欲裂,手上剑影快且猛烈,很快将剩下的一个刺客斩于剑下。 来沧州受皇帝圣谕的钦差,端王世子荣胤遭遇刺客劫杀,重病垂危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班的,很快的飞遍了每个角落。 甚至飞回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盛京。 “主子,计划成功,荣胤必然活不过第二日早上。” “可惜了一个精彩绝艳的人物,就怎么死掉。”略带一丝沙哑的男子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要怪只能怪他把事情解决的太完美,名声大振,叫人容不下。” 阳安郡郡守府邸 轻功最快的蓝九带着荣胤飞快的奔了回来。 荣胤容颜苍白不见血色,嘴唇边还有一丝轻微的血迹,胸腔里跳动的弧度越来越慢。 蓝九目标明确,非常快速的冲进了言殊的院子,嘴巴上大声喊道:“言姑娘,救命啊,我家世子出事了。” 听到外面的鬼哭狼嚎,正在屋子里看药典的言殊快速的走了出来,一见蓝九,和他背上背着的荣胤,面色一变:“将荣胤送到屋子里。” 蓝九按言殊的话照做,小心地将荣胤扶到床上躺下。 言殊坐在床边,拉出荣胤的手腕,双手并拢搭在他的腕上。 片刻,言殊眉头紧蹙,不曾转头,直接吩咐道:“蓝九,将右边柜子上第三层的药箱拿过来。” 蓝九拿过药箱放在言殊的旁边。 言殊不用回头,明确的从药箱第二层的格子里取出了一个白玉座的小瓷瓶,瓶子里倒出一枚褐色的小药丸。 言殊记住荣胤的嘴巴两边,迫使他张开口,想要将药丸灌进他的嘴巴,但荣胤十分的不配合。 即使是如今处于深度昏厥当中,荣胤内心深处依旧带着几分警惕,不愿吞进他人送来的东西。 言殊眉头拢得更紧,不悦的低声喊道:“荣胤,把药吃进去。” 耳边听见了言殊不悦的声音,荣胤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小委屈,然后嘴巴张了张,乖顺的吞进了小药丸,小药丸入口即化,顺着喉咙进入内腹。 “蓝九,荣胤之前遇到了什么?”言殊一边陆陆续续从药箱中取出几样东西,一边问。 蓝九咬牙握拳,回道:“世子今日在外面遇到了两个刺客,其中一个刺客自曝,血液喷溅到了世子面前,血腥味儿当中,还有曼陀罗花的机会。” 原来如此,荣胤本就深种曼陀罗剧毒,应和言殊结仇,二人两败俱伤之时,荣胤体内又被送进了醉美人的毒。 曼陀罗和最美人都是天下剧毒,两者之间相互抵抗,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让荣胤原本被毒素侵蚀,活不过及冠之年的命数反而延长了。 但但是他却闻到了曼陀罗的花香味儿,曼陀罗的花香是曼陀罗剧毒的一个引子,瞬间就引爆了荣胤体内的曼陀罗剧毒,更有甚者醉美人也在活跃。 如果不是荣胤内力强盛,这些年得各种珍奇药材养着,只怕当场就没了命。 “蓝九,一出去守好门外,接下来两个时辰,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到我。”言殊再次吩咐。 蓝九点头应:“是。” 蓝九卫五这两个侍卫都是在菩提寺后山,直面和言殊打过交道的,心知肚明她的本事,就连他们家世子都遭过滑铁卢,虽然因祸得福,但依旧可见这位言姑娘的毒术有多厉害。 医毒不分家,言殊喜毒,但真说起来,她的医术要更胜一筹,普天之下除了那个人的毒,几乎没有她解不了的。 蓝九出去后,门被重新的合拢,屋子里静寂无声,屋子外面同样不见一点声音,便是鸟雀飞过,都不曾有。 看似守在外面的只有蓝九,和后一步赶到的卫五,而实际上言殊的这间院子里里外外都布满了暗手,别说一个人,就连一只苍蝇,一只耗子,都别想钻进来。 言殊打开药箱里面放着的一个针包,里面放着长短不一的银针,言殊快且猛地捏起几根银针,迅速的扎上荣胤胸口几个关键的穴道。 必须得守住这个几个穴道,才能控制他体内的毒素蔓延。 一旦毒素蔓延到心脏,便是华佗在世,荣胤这条命都别想救回来。 很快银针把荣胤扎的像个刺猬,他体内的毒素停止蔓延。 言殊拉起荣胤双手,二人掌面相对,精纯的内力源源不断的从言殊体内通过接触的四掌输送到他体内。 荣胤苍白的面色渐渐的变得通红,鲜艳夺目,仿佛快要滴血。 一个时辰过去后,言殊放开荣胤,取出一把银色的小刀,锋利的刀刃割在他两边的手腕上,黑色的鲜血渗了出来,言殊拿特制的小碗接住。 两边足足流了两半碗的血量,言殊才在伤口处撒上特制的金疮药,鲜血很快的凝住。 这时候,床上躺着的荣胤颜色既不复刚开始的苍白,也没有之前的通红,逐渐回归正常人的容色。 言殊将他身上的银针一一的拔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好整以暇的打量了荣胤一番,之前为了施针,荣胤衣服被她直接拉开,敞开的衣襟,露出了白玉般的胸膛,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并不如荣胤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文弱。 而且触感非常的滑嫩,言殊摸摸下巴,仔细的回想了一番,这大美人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大美人,比她这个真正的女人皮肤还要好,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女子,又或者说是哪些? “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仙儿,荣胤啊荣胤,就你这姿色,以后就算不当世子了,去抱月楼,也铁定是堆金积玉,腰缠万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铁定会去照顾你生意的。” 抱月楼,大齐国国境内最富盛名的小倌馆,昏厥中,保留理智有一丝清醒的荣胤,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当天夜里,荣胤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守着的是蓝九卫五两个侍卫。 荣胤眼珠子转了转,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收入眼中,声音还略带一丝虚弱,问:“她呢?” 蓝九和卫五虽然是做侍卫的,但情商不错,不仅瞬间反映出这个她是她,而不是他,还猜准了对象。 嘴巴快一步的蓝九回道:“言姑娘已经回她的屋子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荣胤薄唇微抿。 “在为世子您稳住了体内的毒之后。” 荣胤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这个人走的还挺快的。 擅长察言观色的蓝九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神色中的那些不悦,试探性的说道:“世子,言姑娘屋子里的灯火还没有熄,是否需要属下去将人请过来?” 荣胤脸上的不悦更甚,似乎不喜欢蓝九的提议。 相当蓝九心中忐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想要圆回来的时候。 床上的荣胤一直没有动静。 蓝九若有所感,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一瞧,只见他家世子眼睛半阖,神色平静,似乎是默认了。 蓝九恭敬的躬身退了出去,低着头,隐藏了脸上微妙的神色。 另一旁不动如山,安静的像是个隐形人的卫五,眼中划过了一丝诧异。 言殊来的很快,只因蓝九去传话的时候,多说了一句世子本来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但这不好是不好在哪里,他又没说。 言殊还以为荣胤的病情转重,体内的毒又重新发作了,结果进来后一看,荣胤好整以暇的躺在床上,神色淡淡,察觉有人进来,来朝这边投来了一个冷淡的眼神。 就这副模样,简直是好的,不能够再好,完全可以出去和那些刺客再战三百回合。 言殊没好气的瞪了蓝九一眼,蓝九收缩脖子,明智的将脚停在了屋子外面。 面瘫不善言辞的卫五爆发出了最强烈的求生欲,不动声色地从屋子里消失,并且带上了门。 “蓝九说你脸色不好,你是身体有哪点不舒服?”言殊走了过去,没有走近,坐在相隔不远的圆木桌子旁。 荣胤靠在床头,不轻不重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回道:“我没事,蓝九素来最喜欢操心,该是他不放心我体内的毒。”荣胤面无表情,神情冷淡,装的一副人模人样的无事人样子,把帽子扣在了忠心下属的头上。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有事的话,你通知个人来叫我。”言殊起身。 “等等!”荣胤话很快,有意思,他本身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 言殊转过头,目露疑惑的看着他。 荣胤抿了抿唇:“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闻言,言殊收回眼神,回道:“不用谢,你我之间本就是有交易在先,你的八瓣仙莲之恩我都记着,你体内的毒,我会尽快想办法替你解开。” 荣胤眉心微不可擦的拢了拢,很快又松开,默不作声。 言殊见他不再说话,几步走到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没想到言殊这么快就出来的蓝九,诧异的看着言殊:“言姑娘,世子没事吧,你用不用再多看看?” “他现在活蹦乱跳,只要别在遇上之前的事,基本上不会出什么问题。”言殊答到。 蓝九和卫五两个松了口气。 言殊离开后,蓝九瞧了瞧她离开的背影,又往屋子里探了探,低声的嘟嚷道:“世子刚一醒来就想见言姑娘,结果言姑娘却出来的这么快,不会什么进展都没有吧?不行,我得进去看一看。” 蓝九身长八尺的壮年儿郎,却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媒婆心。 卫五比较冲动,碍于相处多年的同僚情谊,言简意赅的开口:“蓝九,多做事,少说话。” “卫五,想不到你个闷葫芦今天也开口支持我了,你也赞同我进去看看对不对?端王府清静了这么些年,要是有个女主人的话,肯定很快就会热闹起来,对,我得进去瞧瞧。”蓝九不仅擅长,曲解他人意思,对于自说自话也修炼得当。 卫五半边脸都抽动了起来,很快恢复面瘫的样子,不再多说一句话。 蓝九推门进去,一进门就大声的说道:“世子,您是不知道,属下一说您脸色不好看,言姑娘就跟紧张的什么的,赶快的跑了过来,她也是太关心您了。” 荣胤眉头抖了抖,声音很冷:“蓝九,你这眼疾看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回京后找个好的大夫看看吧!” 一句话归结于四个字:有病,得治! 蓝九疑惑又委屈的退了出去。 屋子外,早就知道结局的卫五给了他一个活该的眼神。 该机灵的时候,比谁都笨,连姑娘的那副样子明显就是对世子没感觉,人一走就进去,世子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三日过后,阳安郡郡城从荣胤遭到刺杀的人心惶惶,又重新的平静了下来。 同来随行的官员,知道荣胤保住了一条命,皆是暗自松了口气,称为端王世子,又是当今陛下最为宠爱的小辈的荣胤,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个人只怕都得跟着陪葬。 虽然是险险的保住了一条命,为了避免秋后算账,这些官员卯足了劲想要查出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 结果把阳安郡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查出一点线索。 那两个刺客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在这之前甚至没有人看见过他们。 官员们胆战心惊的向荣胤报告这件事,本以为定然会被骂的个狗血淋头,结果荣胤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官员们忧心忡忡的来,平安无事的回,提心吊胆一下子放回了原处,一个个的都在暗赞世子世子果然是人美心善,菩萨心肠,而且还非常非常的体恤他们这些小官员。 实际上,这些个官员查不出一点线索荣胤比谁都清楚,派刺客来的那个幕后主使这些年里没有少动手,尤其是荣胤越发的声名远扬。 这一次对方会这么干脆,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估计也是按捺不住了。 如今是个特殊时期,荣胤一旦出事,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都是沧州事发之后被押往盛京的那些个官员。 那些个贪官狗急跳墙,端王世子不幸送命,合情合理,谁又会想到那一位的头上。 午饭过后,府门外有一个年纪不大的药童声称是回春药铺的人,那府里的言姑娘递了一句话,说是有故人来了。 言殊收到消息后,没有半刻的犹豫,直接动身出府,直奔回春药铺。 回春药铺是一间老字号的药铺,而且在大齐国其他地方都有分号,药铺里面的大夫医者仁心,面对病患不分三六九等,对于贫苦的百姓也是一同接待,而且会根据他们的经济条件,开最合适的,而且价格最低的药材。 每年的三月份,回春药铺还会免费的为贫穷百姓治病。 这些年里回春药铺的名声一直十分的不错。 这一次,让这瘟疫能够圆满的解决,仅是因为言殊医术高超,也是因为回春药铺的大夫有先见之明为城门口搭棚子的那些个灾民免费的用了预防的药。 灾难过后,回春药铺的名声更是被捧到了最高处,这几日药铺外面,大多数时候都有前来感激的灾民,他们没有钱,没有权,用来抒发感激的只有一颗真心,他们下跪磕头,将回春药铺的大夫奉若神明。 即使药铺里面的大夫,一直派了药童阻止,这些人的行动也没有停止过。 言殊到的时候,又看见了之前在城门口的棚子里见过的那对一家三口,年轻妇人抱着孩子被壮年的丈夫搀扶着,不同于初见面的时候,三人脸上布满了绝望和死气,这时候三人依旧消瘦,可谓是瘦骨嶙峋,但眉眼深处已经重新散发了生机,三人下跪磕首,脸上是无限的感激。 一旁站着的药童苦苦劝说,但都没有什么用,直到一家三口磕了三个响头,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言殊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人是最顽强的生物,在痛苦中挣扎,在绝处逢生,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 回春药铺面积不大,总共只有两层,二楼有一个用作休息的隔间。 此刻,一个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瘦削,身穿竹青色的袍子,坐在轮椅上,背影挺拔,如同宁屈不弯,不屈不饶,傲然挺立的翠竹。 听到由言殊带来的轻微脚步声,男子的耳朵动了动,慢慢的驱动轮椅回过头,男子风姿特秀,气质自然,神情平和,勾唇微笑:“小师妹,你来了。” “慕容师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阳安郡的瘟疫才刚过。”言殊眼中浮现出担忧,走了过去。 慕容微笑着回答:“我听老方那边传话说你来了,便想过来看看。” “师兄,我的本事,你还不放心,绝不会出事的。”言殊拍拍自己的胸口,脸上自信傲然。 “小师妹的本事我当然相信,毕竟我们师兄妹几个,你可是是否都亲口夸奖过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 言殊脸上笑意嫣然,想当初她的天分最高,性子也是最古灵精怪的,平日里没少制出一些奇怪的药粉,在于她最亲近的师兄师姐师弟的身上,就连他们师傅也遭过毒手。 想到当初,言殊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加深,可是没多久,却被一种深刻的悲切取代。 慕容见状,嘴角边的笑容收了收,转移话题道:“我这一次来,主要是为了看一看你,其次也想要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之前不是送信说你现在顶替了平阳侯府三小姐的身份,一直在平阳侯府中吗?” 言殊回归平静,道:“我是同端王府世子一起来的,沧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初的消息本身也是我们的人送进京的,我便想来看看。” “小师妹,你知道吗?你说谎的时候眼睛往往是下垂的。”慕容微微沉下脸,“你老实说,你来这里是否是因为荣胤的缘故?” “不是的。”言殊连忙摆手,“虽然和他有关,但是是因为他之前救了我,而且我和他之间有交易在先。”说着,言殊跟着把盛京郊外她遭到刺客劫杀,以及关于八瓣仙莲的交易说了,不过并没有说荣胤种了曼陀罗剧毒的事,毕竟这涉及到个人隐私。 言殊最开始没说,是不想慕容担心。 但师兄妹两人,自幼相识,相处了十几年,言殊这一点小动作是瞒不过慕容的,最后还是只有老实交代。 “小师妹,我不希望,因为我让你受制于人,我的这双腿以后可以再找办法站起来,把八瓣仙莲送回去,你和荣胤的交易到此为止。”慕容看着自己无法站立的双腿,眼中闪过一丝痛恨的神色,神医谷的仇一定会报,但他宁愿无法站起来,不希望言殊出事。 言殊倒了离慕容最近的位置坐下,嘟着嘴道:“师兄之前才说了相信我,这时候怎么又说反话了。我和荣胤之间的交易只是帮他救一个人,天底下的剧毒,还有什么是我解不了的?不过就是一小段的时间就能解决的事,还能够换回一朵八瓣仙莲,这么划算的事,我才不会把东西退回去。” 面对言殊脸上轻松的笑颜,慕容搭在腿上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开:“这样的事不准再有下一次。” “好啦,我知道了。不过几个月没见,师兄怎么越来越啰嗦了?”言殊打趣。 慕容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以示警告。 言殊鼓起嘴巴,别过脑袋。 慕容自在的喝茶,不理会她的小别扭。 没人理会的言殊又重新的回过头,凑到慕容身边,正色的说道:“师兄,我已经把八瓣仙莲炼成了药,如今你也来了,不如就趁着最近的时间,把你腿上的毒解了。” “好。”慕容自是答应。 有了八瓣仙莲,解毒便是再轻松不过的事,黄昏时分,慕容从药浴中起身,重新换好衣服,依旧坐在轮椅上出了门。 屋子外,言殊一直守在这里,见他出来,连忙问:“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我的腿部已经有了知觉,按照你的想法来看,大概半个月我腿上的毒就能够完全的祛除干净,我也能够重新站起来。”慕容笑着回答。 “那就好!”言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 “现在时候不早,你用过晚膳没有?” 慕容泡药浴总共泡了两个时辰,言殊一直守在外面,半步都不曾离开过,那还记得什么晚膳。 慕容看她摇头,就知道了答案,心知肚明小师妹她最是倔强,又重情重义,只要被她放到了心里的人,言殊都会竭尽全力付出生命去守护,师兄妹二人自幼一同长大,神医谷内相处多年,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关乎他的事,言殊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慕容朝外吩咐了底下的人,很快有人送来了晚膳。 回春药铺位于最繁华的街道,那条街道上面不仅有药铺,酒楼,茶肆,还有各种铺子,除了回春药铺之外,名声最靓的就是对面的茶馆。 茶馆是一个叫秋凉的女子开的名字,也直接叫做秋娘茶馆,据说老板娘貌美多姿,身段丰腴,来往的客人非常的多。 茶馆的二楼正对着药铺这边言殊慕容所在的屋子,并且可以通过窗子口将屋子里的情景揽进眼里。 对面身着锦衣白袍,丰神玉骨,神情冷淡的男子看着这边,眉头蹙紧。 第68章 早在府中的时候,荣胤曾询问蓝九,言殊的去向。 被告知言姑娘中午刚过就出府了。 后面,荣胤收到一个事关沧州刺史王瑞生的重要消息,便带着蓝九卫五二人出府,来到了秋娘茶馆。 不料就在这茶馆二楼的对面却看见了言殊,只是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两人孤男寡女的独处,尤其是言殊面对慕容的时候言笑晏晏,一改往日里的漫不经心,这一点不免让隔着一条街道,看着他们二人的荣胤心中憋闷,眉心也拢得更紧。 荣胤关上窗子,眼不见心不烦,脸色暗沉的转过身。 一扇四季屏风外面,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故找我这么个小妇人的麻烦?” 荣胤面无表情地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外面除了贴身跟随荣胤的卫五蓝九二人,另外还站着一个身段丰腴,酥胸半漏,观之媚态横生的年轻妇人。 这年轻妇人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正至韶华,一身风情惹眼至极,此人便是秋娘茶馆的老板娘,外界人称秋娘。 于偌大的阳安郡郡城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妇人,虽说有些桃色文章,但不足挂齿。 只是荣胤会带人到这里来,也已足以说明这个秋娘并不像表面看的这么简单。 就如此刻,秋娘神情间踌躇可怜,真如同被恶人逼上门的娇弱无辜娘子,但仔细的瞧,这妇人的眼睛深处,还暗藏着一丝警惕,再看她的站姿,若柳扶风一般,脚下下意识的朝向却是对着门口,这是最方便逃走的姿势。 “春江楼花魁牡丹是你什么人?现在在何处?”卫五冷着一张面瘫脸,问。 秋娘瞳孔一缩,很快恢复正常,不明所以的回答:“公子说的人秋娘根本不认识,秋娘听都没有听说过春江楼的花魁牡丹,更别说知道她在哪里。” 春江楼远在沧州城,和阳安郡城中间相隔着几百里的距离,秋娘一个不怎么出门的年轻妇人没有听说过花魁牡丹也事所平常,但她再怎么摆出无辜样子,装作若无其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何来的今日这场风波? 蓝九将手上拿着的画卷扔了过去,秋娘猝不及防地接了过来。 “你自己打开看看,这画中画的是何人?” 蓝九话落,秋娘打开了画卷,画中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画的也是栩栩如生,看这样貌却和秋娘像足了七成,若非气质不同,装扮不同,画卷中女子更带书生气,穿着也更像良家妇女,否则二人必然更加相似,怕是站到一处都分不清谁是谁。 秋娘手上一抖,画卷顿时掉到了地上,摊开的画卷上美人笑靥如花,但秋娘却脸色煞白。 画卷上的人便是春江楼的花魁牡丹,沧州城的人皆知春江楼的花魁娘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为人貌美而温柔,入幕之宾不在少数,其中有个擅长绘画的书生也在这行列。 书生因爱慕佳人,便绘下了牡丹的画像,而且画的甚是逼真。 “这个画卷上的人便是春江楼的花魁牡丹,此人和你像足了七成,你莫不是想说这只是一个巧合?老实交代,牡丹现在究竟身在何处?”卫五再次逼问。 秋娘身形瑟缩,却咬紧了牙关,闭口不答。 对此,蓝九似笑非笑:“秋娘,都到了现在,你还不如就老实交代了,也免得受些皮肉之苦,再说,你也要为这茶馆上上下下着想。” 蓝九比起卫五的严肃,更加的嬉皮笑脸,但话中的威胁已经浮出水面。 秋娘神色凄楚,脚下往后退了两步,被逼的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才低着头,低声的答:“我说,牡丹她就在……” 话没说完,秋娘骤然地抬起头,身影飞快地冲向门边,速度非常人能比,明显是有武艺旁身。 这时,桌面一震,茶碗当中一滴水珠向上飘浮,半空之中化为坚冰,一点白光闪烁,手搭在门上,再一步,就能够逃出屋子的秋娘身形定格,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把其他人带上来,她不愿意开口,总有一个愿意开口的。”荣胤眉眼冷淡,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张合,一句话不带半点起伏。 “是。”蓝九领命离开。 片刻的时间,茶馆里面其他人一个不漏的全部进了房间。 进来的人看见门口倒在地面,眼睛瞪的滚圆,面容带了一丝狰狞,唇角还有鲜红的血线的老板娘秋娘,胆小的人已经扶着门边脚下绵软无力。 “画卷中的女子现在在何处?你们若有人答得上来便可安然离去,如果没有人愿意回答,那便一并留下来。”蓝九拾起画卷,在来的这几人面前摊开。 几人心中惊吓程度大小者都有,秋娘的尸首在前,皆不敢质疑蓝九的话,都老老实实的看一下画卷。 其中有人面露疑惑,因画卷中人和秋娘的面容相像,没有看出画卷中人并非秋娘本人,但并非所有人皆是如此。 “我见过,我见过这个女子。”来人当中有一年轻的小二,开口道:“老板娘曾经叫我给这个女子送个饭。” 这小二为人机灵,办事灵活,在茶馆也干了好几年,颇得几分秋娘的信任,之前得秋娘的吩咐去送饭,第一眼看见牡丹的时候,因她和秋娘相似的容貌大感惊讶,所以对此印象颇深。 “她在哪儿?” “这女子就住在梧桐巷三十四号。” 梧桐巷因巷口种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得名,那里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平时比较混乱,除了那里的居民,平时很少有人往那边走。 一般人不听说这个地方,根本想不到梧桐巷那边,梧桐巷三十四号最靠里边,位置偏僻,寻常人根本找不到,所以最适合用来隐藏人。 另一边,隔着一个街道的对面,黄昏时刻,天边还有余白,已经用了晚膳的言殊和慕容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师兄,我查到了一点关于匡月楼的线索。” 匡月楼,这个名字一出,慕容脸色跟着发沉:“什么线索?” “两个月前,我刚到盛京,在菩提寺无意当中认识了平阳侯府的三小姐顾昕瑜,昕瑜心地善良单纯,我有意借她混入平阳侯府,结果在离开的时候,昕瑜却意外的死了,是因为中了笑烟罗,笑烟罗是匡月楼研制出来的毒药,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为了能查到昕瑜的死因,也为了能找到匡月楼,我顶替了昕瑜的身份,混入了平阳侯府,在来沧州之前查到了当初杀死昕瑜的人是当朝左相,我欲从左相下手,必然能够将匡月楼的踪迹挖出来。” 言殊话中有所省略,没有交代和顾昕瑜相识的缘由,同时也没有说左相那边已经三番五次的刺杀,只因不想慕容担心。 但慕容何其敏锐,虽没猜到前者,面对后者却不想一笔带过。 “顾昕瑜已死,既然是左相灭口,你如今顶着平阳侯府三小姐这个身份,又打算在调查他,只怕左相不会善罢甘休,恐他再次杀人灭口。师妹,我不放心。这一次回盛京,我和你同去。”慕容果断开口。 “师兄,没事的,一个左相还奈何不了我,你体内的余毒才刚刚驱除干净,实在不能够奔波劳累。”言殊摇头拒绝,再道:“左相那边有我就行了,我一定会找的匡月楼的踪迹,还有三师姐,三师姐当初被匡月楼带走,现在还生死不明。” 言殊握紧了拳头,牙关紧咬。 见状,慕容暗叹了一声,缓了缓,说道:“小师妹,师傅还有其他师兄弟的仇,不应该被你一个人担着,而红莺不止你想救她回来,我也想,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等我体内余毒解清,能够重新站起来后,我再到盛京。” 闻言,言殊才道:“好。但师兄必须答应我,在你的双腿行走自如之前,不能够再有一点奔波劳累。” 神医谷老谷主一共收了五个弟子,一年前的那场灾难,老谷主和大师兄五师弟身死,三师姐叶红莺被匡月楼带走,二师兄慕容命悬一线,一年多以来言殊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可人绷得太紧,就像被过度拉开的弓弦,一不小心却容易弦丝断裂。 慕容心知言殊心中执念过重,怎能愿意她独自一人留在盛京那个波云诡谲的地方。 言殊同意让一步,既是因为慕容的话,也是因为一个人支撑着很难,难的不是办事,而是心里。 师兄妹两人谈拢后,天色也不早了,慕容送言殊下楼。 刚一出回春药铺门口,巧合的是对面也走出来三个人。 荣胤交代:“尽快安排人手,我不希望人再跑掉。” “属下领命,属下这就去安排。”卫五躬身退后,离开。 出了秋娘茶馆的荣胤,没走两步,瞧见了对面的人,眉梢微微一挑,唇角上扬,脚步加快了两份,“言儿既然也在这里,不如一道回府。” 荣胤走了过来,很自然的站到言殊的身边,二人之间距离不足一步。 言殊抬头看他:“行啊!”随后又对慕容道:“师兄,我先回去了。” “好。”慕容颔首。 看着言殊与荣胤并肩离开,身影越来越远,慕容搭在轮椅上的手不由得越抓越紧,朝出来的回春药铺方大夫问:“他可是端王府世子。” “回公子的话,此人就是端王世子,也是本次沧州一事的主要钦差。” “师妹为何会和他在一起?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属下听闻少主是随端王世子一到来的,郡守府有传言说少主是端王世子的……女人。”最后两字,方大夫尽量地压低了声音。 可落入慕容的耳中,依旧如同震雷,慕容脸色沉的难看,不复在言殊面前的温和,断然道:“不可能。” 只是,轮椅扶手上白皙的大掌青筋暴露。 第69章何方神圣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言殊和荣胤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一人挑起车帘,看着外面,也不知在看什么;另一人捧着兵书孙子的三十六计,但这时候三十六计却失了魅力,荣胤手下的书页久久没有翻动一下。 “你要八瓣仙莲,就是为了今日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荣胤目光定格在书页上,头也不抬,好像是不经意的询问。 闻言,趴在车窗口的言殊回过头来,点了点:“对。” 见她神情自然,提到那人,眉宇之间还带着一股不同以往的温和,荣胤眉头微不可察的拢了拢:“你叫他师兄,你和他是同门?” 言殊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打量荣胤:“世子今日的话似乎有点多?” “本世子只是好奇,什么时候平阳侯府的三小姐多了一个师兄,还有一个师门。”荣胤语调不急不缓,波澜不惊。 “平阳侯府的三小姐有没有一个师兄师门,似乎和世子您没什么关系吧!”言殊浅笑嫣然,唇角的弧度维持在一个平稳的度上,美而冷硬。 荣胤放下手中的兵书,转头看向她,幽黑深邃的眸子定格在言殊的脸上:“你在生气了?” “不。”言殊略摇了摇头,上扬的唇角划成一条直线,冷淡的道:“我只是不喜欢在这时候多说废话,世子想要知道什么尽管去查,答案就摆在那里,只要你查得到。至于我这里,我可以向世子保证,你我之间的交易不会出任何问题,你体内的毒我也会尽全力为你解除掉,其他的,希望世子不要逾越。” 荣胤眸色渐冷,逾越吗? 之后,一路无话。 府邸到了,言殊先一步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府。 荣胤手上微抬,透过拉开的车帘看着那个径直入内的背影,眉眼之间的神色越加的冰冷,并且夹杂了一股说不出的怒意。 从沧州到阳安郡的这段时间,一耽搁就将近一个月,好在事情圆满结束,没有全面爆发的瘟疫被控制了下来,除了无辜惨死的那五千人,其余的灾民日子一点一点地进入了正轨。 荣胤是本次主要的钦差,又是端王府的世子,自然不可能一直在沧州阳安郡待着,朝廷那边已经下达了诏令,让荣胤回京,此外还有多方的赞赏,据闻皇帝对荣胤在沧州的表现甚为满意,此番回去必然会大大的嘉奖一番。 另外,经过钦差队伍连日来的深挖,还有以曹郡守为首的,那些个已经下了狱的官员的招供,其余的涉及对沧州灾情隐瞒不报,对赈灾银两贪污的大小官员悉数入狱,只待此次回去,全部被押往盛京。 由于人数众多,涉及面较广,朝廷那边还特地派了贤王世子荣景曜以及羽林军副统领孟熠带领一千羽林军协助荣胤将犯案官员押回去。 只待明日,荣胤等人便会启程,先返回沧州城,等待荣景曜和孟熠的到来。 一大早的,拉的很长的队伍出发,一个白日的时间在黄昏之前抵达了沧州城的刺史府。 被羁押的大小官员悉数的下放到了地牢当中,戴着手铐耷眼着脑袋的大小官员挨个儿的关进了牢房。 地牢的防守极为严密,有抬头四周瞧瞧的,看了这布置,最终只能够失望的低下头。 夜深人静,更夫的梆子刚刚敲过,原本还清晰可见的月亮躲进了不知何时而来的浓厚云层当中,原本就昏暗的夜色愈发的漆黑。 没有人注意到,一颗梨花树底下,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很是和谐。 “来了。”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总算是来了。”另一人打了个哈欠,“要再不来,我都要睡着了。” “没人拦着你。”荣胤转头看看她,言殊眼角有一滴因为瞌睡带出来的晶莹泪珠,他冷淡的声音稍缓,“不会耽搁太久。” 言殊撇了他一眼,重新看向地牢的方向。 几个悉悉索索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进来后,没过多久,各方震动,一个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 “走水了。” “救火,快来救火。” 地牢外面,浓烟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里面关押的那些罪犯纷纷被惊醒,扒拉着牢门,探出脑袋往外面看。 “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刚刚开口询问,只见轰的一声,地牢大门被破开,数个黑衣人奔了进来。 牢门里面关押的人大喜,伸出手大呼:“救兵总算来了,快给我开牢门。” 大牢里面其他大小官员多是一脸喜色,只有个别察觉到不对,沉默警惕的往后缩。 进来的这群黑衣人并没有理会激动的官员,领头的声音粗哑,说:“全部解决,不要留一个活口。” 冰冷的剑光闪烁,原本喜出望外的官员,脸上的表情定格,离黑衣人最近的牢笼里的官员,脸色煞白,大惊失色:“他们是想要杀人……”灭口。 话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两个字堵在嘴巴里,这留着山羊胡子的官员只觉脖子间一冷,鲜血喷溅而出,他惊恐的拿手捂住脖子,却依旧在转眼之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这群黑衣人杀人不眨眼,而且动作非常的迅速,并且干脆利落,明显是做足了充分准备而来,转眼的时间里,又接连着有好几个官员倒地。 这些个官员原本就是笼中鸟,被关在牢里,没有逃跑的地方,再加之一个个脑满肠肥,怎么可能比得过训练有素的刺客。 眼看着跟砍西瓜似的,要被杀光了,门口突然涌进一群人。 一群身穿盔甲,手持利刃的银甲卫。 银甲卫在大齐国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因为他们是端王世子荣胤的私兵,总人数没有人知道,但凡是他们出马的时候,也没有人逃得掉。 所以盛京乃至于大齐国,素来有一句话:银甲卫出,神鬼惧怕! 银甲卫在这里出现显然不是偶然,这些个刺客以为的密谋周全,实际上不过是一场早就计划好了的瓮中捉鳖,至于那些个无足轻重的,被杀掉的官员则是投放的鱼饵,显然的大鱼上钩了。 为首的黑衣人在银甲卫出现的那一刻,立马的瞳孔紧缩,恐惧不言而喻:“走!” 一群黑衣人企图逃跑,殊不知整座地牢已经布满了重重的银甲卫。 “噗!”刀刺入肉体的尖锐声音,伴随着惨烈的叫声,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命丧黄泉。 为首的那个,眼中布满了绝望惨淡,挥刀横杠在自己脖子上,但—— 在银甲卫面前没有自杀的权利,他们的命只能够交由银甲卫收割,即使是想死也不会那么容易。 冷光滑过,一声凄惨的痛叫,一条胳膊齐肩削断,鲜血横飞,断臂上握着的长剑砸到地面发出咣当的声音。 下一秒,银甲卫手上的武器横杠在了黑衣人为首者的脖子上。 一场血雨纷飞很快的结束,除了地牢里面的尸体有些多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影响。 一夜即将过去,天边第一缕光亮出现的时候,沧州城的城门被人敲响。 早不到晚不到,恰恰在这时候到了的贤王世子荣景曜和羽林军副统领孟熠,带领一千羽林军进了城。 至于荣胤这边早就等着,待荣景曜和孟熠进府后,两方寒暄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胤世子,末将在来的路上看见刺史府在冒火光,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孟熠面色凝重的问。 荣景曜也跟着开口:“是啊!君华,我也瞧见那阵火光挺大的,而且浓烟滚滚,是不是收押的那些官员出了事?” 见状,荣胤脸色微沉的回答:“是出了一点乱子,一群黑衣刺客闯进了地牢,收押的官员中有部分人被灭口,好在银甲卫赶得及时,重要的证人性命无忧。” “如此甚好!”孟熠一颗心提着听完了最后一句话,又勃然大怒的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公然杀人灭口。” “刺客当中还剩了一个活口,二位不如随本世子一道去审审。”荣胤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一道前往了地牢,地牢几个时辰前的血腥已经散去,只是不知是不是底下的人没有打扫干净,地面依旧留下的一滩腥红色印记。 一路走来,牢门当中关押的大小官员,一个个的精神萎靡不振,神色惊恐难安,从他们脸上都可以看得出几个时辰前的那场灾难恐怖程度。 看见这一幕的孟熠心下有些震惊,之前那场大火恐怕不是胤世子几句话就能够概括的,鲜血,恐惧,厮杀,居然连银甲卫都出动了,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担子? 孟熠不免看了看面色平静,神情淡漠的荣胤,暗自庆幸,这次真是幸亏了有胤世子在。 荣景曜走过地面鲜红的印记,同样看了荣胤一眼,眼神暗了暗。 地牢越往里面走,越发显得昏暗,即使有两边的油灯闪烁,也依旧有种模糊混沌的感觉,而且带了一点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最里面一共有三间牢房,分别关押着三个最重要的犯人,荣景曜和孟熠尚且不清楚这三个人的身份,只好一一的看过去。 第一个是个姿容秀丽,虽然穿着狼狈,但依旧看得出其窈窕身段,貌美姿色的年轻女子。 第二个牢房,乍眼看去,也幸好这是两个大男人,换做柔弱的小姑娘来看,只怕的吓破胆子。 只见,这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发灰的囚服穿在其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脸上的骨头十分的突出,俨然是只有一层皮包着里面的骨头,没有半点血肉,眼睛黑黝黝空洞洞的,神色麻木无望的没有活人的气息,但最惊悚的是这人的下半身,大腿往下的位置不见一块血肉,是直接白的渗人的骨头。 真难想象一个活人怎么会弄成这副德行,而最关键的是,这人居然还活着。 再往最后看去,最后一个牢房里关押的是一个独臂的黑衣人,长长的铁链锁着,这人长相普通,身材中等,唯独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森冷的杀气,叫人不寒而栗。 只是这人如同拔了爪牙的老虎,徒留威猛的表面,实际上已经不足畏惧。 停在最后一个牢房门口,荣胤看了眼里面的黑衣人,道:“耀世子,孟统领,里面的人便是杀人灭口的黑衣刺客首领。”说完,又对侍卫卫五吩咐道:“开门。” 卫五很快打开了牢门,里面的刺客首领冷漠地看了眼走进来的人,别过脑袋,明显是不想合作的姿态。 “你是受何人指使,胆敢来杀人灭口?”荣景曜大声一喝,满目威严的发问。 只是,刺客根本不理会,甚至不曾转过头来看一眼。 荣景曜脸部肌肉紧绷,眼神冷的刺骨,腰间挂着的宝剑转眼间搭在了刺客的脖子上:“回答本世子的话,不然小心你小命不保。” 刺客抬起头看着他,冷笑:“贤王世子好大的威风,可惜威胁错了人,草民命贱,做我们这一行的,早就把生死抛之度外,世子愿意成全草民,草民求之不得。” “你找死。”荣景曜震怒,手上一动,锋利的剑刃瞬间在刺客的脖子上划出一条鲜血淋漓的口子。 带着腥热气味儿的鲜血就跟不要钱的雨水一般往下流,但刺客神情不改,咬紧的牙关不曾松动,甚至眼中带着恶意的嘲讽,目的就是为了激怒荣景曜。 荣景曜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难看,眼看着刺客脖子的伤口加大,鲜血流得越发欢畅,孟熠连忙上前一步,赔笑道:“耀世子息怒,这刺客留着他的命还有大用处。” 荣景曜当然不会真的结果了这刺客的命,不然若是找不出此次杀人灭口的背后主使是谁,那罪过就得他担着了,哪怕他是贤王府世子,回京后也讨不着好。 孟熠给了一个台阶,荣景曜自然就跟着下了。 “这刺客的嘴巴很硬,恐怕要想从他口中撬出话有些困难,不知两位世子可有什么想法?”孟熠轻声地开口询问。 荣景曜之前被这刺客扫了脸面,这会儿自然没什么好气:“一个刺客哪用得着和他客气,直接重刑伺候,看看是他的嘴巴硬,还是这地牢里面的刑具硬。” “恐怕不妥,这刺客明显是接受了一定训练的,只是屈打很难令他开口。”孟熠倒不是为了反驳荣景曜的话,而是就实情说话。 肉体的疼痛对于这些自幼经受训练长大的杀手来讲,可谓是最低级的,为了确保他们在被抓的时候不会开口乱说话,幕后主使在这方面铁定没少训练。 孟熠作为羽林军副统领,和这种类似的杀手打过不少次交道,所以他不赞成荣景曜简单粗暴的办法。 荣景曜眼睛微冷,看向荣胤:“君华,你觉得该怎么办?” 对此,荣胤不急不缓地开口:“只靠屈打,确实很难成事,不过我这里倒有一样东西,应该能让他更容易的开口。” 荣胤的这东西,是特地从言殊手上讨的。 言殊出品,绝对都是好货,而且物有所值。 荣胤话落,卫五在他的授意下,已经给被铁链捆住的刺客喂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毒药?”孟熠见此,不解。 “不是叫人肠穿肚烂的毒药,具体的效果不如二位自己看看。”荣胤没有多卖关子,他的话刚刚说完,那刺客的身上便已经有了变化。 刺客之前的戾气很重,想必若不是被大铁链捆住,哪怕他被废了武功,砍断一条胳膊,也会拼死不顾的朝他们扑来。 而现在,刺客脸上的神色缓慢地变得平缓了下来。 平静,僵硬,呆滞,眼中无神空洞,比起之前还算有点生动,这时候更像是被傀儡线操控者的傀儡人。 一举一动接受人控制,便是思想情绪都不例外。 “你叫什么名字?”卫五问。 刺客没有半点犹豫,十分的回答:“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叫做弑刃。” 听到这儿的孟熠惊讶的道:“居然是江湖上有名的冷血杀手弑刃。” 荣景曜不解,问:“孟统领听说过此人的名号?” “却是有所耳闻,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叫做弑血堂,里面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敢做,恶贯满盈,罪行累累,但是由于弑血堂位置十分的神秘,不管是官府还是江湖正派,几次想要将其消灭都没有成功。而且里面的杀手就算被人抓获,也会快速的自杀,偶尔有极为少数被擒的,从他们口中也根本问不出任何的话来。” 弑血堂的名气在江湖上是恶名昭彰,可若是孟熠不提,在场谁也想不到那里去。 “好一个弑血堂居然敢掺和朝廷办事,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荣景曜大怒道。 孟熠没有接话,神色越发凝重。 江湖组织和朝廷之间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湖水,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魔教妖门,基本上都不可能掺合朝廷的事情。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江湖组织再厉害,也比不上国家机器,成千上万的军队,足以将任何江湖组织消灭。 但此次事情,有了弑血堂的参与,恐怕就不像原本想的那么简单了。 这个弑血堂究竟是胆大包天为利所惑,还是其原本背后就不同凡响。 显然孟熠能想到的事情,荣胤不可能想不到,在他叮嘱之下的卫五,很快又问道:“弑刃,你是受何人指使杀人灭口?” “是堂主的吩咐。” “你们堂主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清楚,堂中没有人知道堂主的身份,就连名字也无人知晓。” “弑血堂在哪?” “沧州城外三十里的白虎山上。” 闻言,荣胤略抬了抬眼皮,问道:“你们和白虎寨匪徒是什么关系?” 白虎山一脉盗匪猖獗,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白虎寨,沧州官府曾经几次派兵剿匪,都无功而返,后来从曹郡守的口中得知,原来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是沧州刺史和白虎寨土匪头子之间有勾脚,甚至很有可能遗失的赈灾银两就在白虎寨。 此前,是因为阳安郡的瘟疫情况严峻,荣胤顾不得白虎山那边。 却不曾想,一个白虎山,原来还内有乾坤。 “白虎寨就是弑血堂的大本营,白虎寨的土匪头子,实际上的身份就是堂主的左护法。”弑刃的回答应证了荣胤的猜想。 说到这里,情况差不多就弄懂了,难怪不得弑血堂敢有胆子掺合朝廷中事。 可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弑血堂那位神秘的堂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70章震惊 白虎山远在沧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因这里盗匪凶狠,来往过路的商人旅客宁愿选择绕道行驶,也不愿往这边来。 万籁俱静四季如春的四合院大门被悄悄推开,一个小小的人影快速而灵活地钻了出来。 成功溜出大门的月乐颜左看看右瞧瞧,确定四周没人,拍着胸口大大的呼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颜颜,你打算去哪儿?” 月乐颜赶忙的回过头,脸上轻松的表情一垮,低声的叫道:“哥哥!” 性格沉稳,小小年纪便有几分不怒而威气势的谢璟,朝着他走了过来:“跟我回去。” 月乐颜巴拉着门框,摇头晃脑:“不嘛,哥哥,我不要回去禁足,我就在外面逛一会儿,很快就回去。” “不行,你忘了妈妈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谢璟 天色黑沉下来的时候,黑夜成了最好的保护色,一对急行军很快地包围了白虎山的山脚下。 白虎山地势陡峭,易守难攻,加之这里的土匪在这儿盘踞了多年,对周围的环境比谁都更熟悉,这些年来匪患越来越猖狂,又在沧州刺史的包容下忍气发展,现在俨然是盘踞在这里的地头蛇,头上生出双角,企图化龙。 从那刺客的口中了解,白虎寨的土匪人数并不比孟熠此次带领的羽林军,好在还有沧州城内的兵士,人数上荣胤他们这边算是占领了上风。 但人数过多,想要在陡峭的地势加上重重的阻拦下攻上去,也不是一件易事。 事关重大,荣胤,荣景曜这两位世子,还有身为羽林军副统领的孟熠,全部都赶往前线指挥。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夜黑的最沉的时候,夜空万里,乌云笼罩,不见半点星光,就连月亮也早就躲了进去。 再加上入夜的时候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可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行进都有些艰难,偏偏还不能够点火。 荣胤此般前来,身边不仅跟着卫五这个贴身保护的侍卫,还多了一个人,看起来身材更加的消瘦,身高也要略低一些,比荣胤矮了一个头,容貌普通清秀,但一双眸子甚是美丽,格外的明亮清透。 人到齐后,没过多久,一个灵活的人影从山林中钻了出来。 这人模样和被关押在地牢当中的那个黑衣刺客一模一样。 来人奔着荣胤而去,行了个礼后,回禀道:“主子,属下已经将药下到了山上那些土匪喝的酒里面,并且属下打听到了,在后山有一条上山的小路,非常的隐蔽,是山上个别的土匪为了下来寻欢作乐,不被发现用的。” “好!”荣胤对卫五吩咐道,“卫五,你立马去通知耀世子和孟统领,告诉他们这一好消息。” 孟熠和荣景曜来得很快,三人连夜制定了计划,派一支百人小队,就从蓝九打听回来的那条小路出发,先将三路上一路的暗哨解决,以火攻打乱上方土匪的布置,另外留下五百人守住山脚各个角落,绝不放跑一个土匪,其余人等从正面进攻,对上土匪的大部队人马。 计划定好后分头行事,简单易容做侍卫打扮的言殊跟在荣胤身边,静静地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 紧接着,山顶火光扑现,嘈杂的声音大震,按照原计划,除了留守的五百人之外,羽林军加上沧州城五千兵士向上猛攻。 惨烈的厮杀声响彻了大半夜,尸体堆积成山,鲜血血流成河,白虎寨的一干土匪没有一个逃掉。 这个外表干着土匪的事,实际上内在却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杀手组织的白虎寨,在猖狂了几十年后,终究还是迎来了它应该有的结局。 白虎寨的大堂粗犷也简单,出去两排分坐的椅子,还有开了封尖端锋利的武器之外,最上方披着白虎皮的实木大倚以最为惹人眼。 边上站着个人,独眼龙,另一家还有一道从鼻梁划过眼睛,把左边半边脸一分为二的疤痕。 这刀疤眼的独眼龙便是黑衣刺客首领口中交代的白虎寨土匪头子,同时也是弑血堂的左护法。 这人倒也有几分骨气,被团团包围,身上的口子开了无数,但依旧咬牙的站着,只是此人眼神恍惚,身体发软,周身的内力无法使用,连把兵器拔出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这点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 独眼龙谨慎的一只完好的眼睛,目光血红,真的和铜铃般的瞪着蓝九:“弑刃,你居然敢背叛我们?” 此番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攻上白虎寨,也是多亏了蓝九这个内应。 蓝九易容的这张脸是地牢里关押的黑衣刺客弑刃的,弑刃在弑血堂的地位不低,在他佯说自己已经将地牢里的一干罪犯解决,九死一生的逃回来后,并没有被独眼龙怀疑。 也正是因为他们以为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所以在蓝九提出以酒庆贺的时候,独眼龙便没有拒绝,并且很高兴的和他畅饮了一番。 蓝九在酒里面早就下了药,直接把白虎寨,几个主事的人全部药倒,主事的人都倒了,荣胤派出的百人先遣小队,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小路上来,一路将各个暗哨赶尽杀绝,然后一把火烧毁了大半个寨子,等人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除却独眼龙之外的其他主事的人,全部被就地斩杀,独眼龙只以为是内部的人背叛,殊不知在他们决定去杀人灭口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蓝九冷笑:“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的看看,小爷我可不是什么弑刃。” 蓝九拍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独眼龙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蓝九不放,半晌后双肩一垮,面无表情的丧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杀了他,哪有那么的简单。 这人既然是白虎寨的寨主,又是弑血堂的左护法,知道的东西总该比弑刃要多一些,比如说那个神秘的堂主究竟是谁? 卫五熟练地给他为了一粒药,然后开始审问。 “白虎寨和沧州刺史王瑞生是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替主子办事。” “你们的主子是谁?” 独眼龙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牙关咬得很紧,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滑落。 此人的毅力比弑刃更甚,事关背后的主子,对这个人来讲,明显是不能说的秘密。 见状的荣胤吩咐道:“卫五,先问点别的,把赈灾银两问清楚?” “是!”卫五躬身应答,随即又发问道:“朝廷发下来的赈灾银两是不是有你们和王瑞生共同贪污掉的?” “赈灾银两到的当天,王大人就叫我搬走了一半,原本想叫我们这边给主子送去,只是后人王大人出了事,银两没来得及送走,现在还放在后山的山洞里面。” “带我们去看看!” 独眼龙听话的在前面带路,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便到了他口中的山洞。 山洞的位置非常的隐秘,如果不是有他的带路,只怕荣胤他们来了也找不到。 往山洞里面大概走了百米,便看见了前方的金光闪烁。 走上前一看,只见山洞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另外还放着十来个非常厚重的实木箱子。 箱子里一个个的打开,其中有七箱是白晃晃的白银,另外还有三箱是直接放着的金条。 就这山洞里面所看的数目来讲,已经远远超过了朝廷下发的赈灾银两。 “你口中的主子是谁?你和王瑞生是替何人办事?”卫五再次逼问。 独眼龙依旧满头的冷汗,嘴巴闭得绷紧,就是不开口。 “这人的毅力很强,只是喂了药无法让他开口。”言殊说道。 荣胤问:“你可有办法?” 言殊既然开口了,那自然是有办法的,回答:“我倒有一个办法,用银针刺穴,压迫他的脑海,只是有个后遗症,话虽然能够问出来,但人会废掉。” 荣胤:“会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言殊摇头:“那倒不会,只是会变成个傻子。” 傻子同废人无疑,荣胤想要的并不是一个傻子,但现在他的口供更为重要。 “你给他施针,我只要一个答案。”荣胤断然道。 另一边,一同而来的荣景曜和孟熠都没有否决。 毕竟独眼龙口中能够让一州刺史为其办事的主子,竟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沧州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越演越烈,其中还有数千条乃至上万活生生的人命,不管是朝廷还是皇室,都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这已经不是一个王瑞生自杀能够平复得了的。 言殊向前,从袖子之中取出一个针包,打开后里面放着长短不一的十几根银针。 言殊手指一点,封住独眼龙胸口的几大穴道,叫起动弹不得,然后陆续取出几根银针,刺入他脑袋上关键的穴位。 独眼龙身体不能动,口不能言,但随着银针不断的刺入他的脑海中,这人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往下滚落,其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来。 “好了。”言殊将最后一根银针刺进去,然后收手道:“好了,有什么想问的你们都可以问了。” 这一次荣胤直接向独眼龙开口问道:“” 卫妍的念过书,在女子学院的成绩还不错,但是她很明确的知道,在她过去的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文字。 可是书上写的什么,她却完全的看得懂,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 这本残破的书上面的文字仅有简简单单的几百个字,是一道开启结界的赦令。 要求圣女之血,灵魂做祭,唤妖魔苏醒,成心中所愿。 妖魔,什么是妖魔?像话本当中那种有魅惑世人本事的妖精吗? 卫妍瘫软在地上,嘴角无力的扬起,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口,眼中的光芒微暗,却也让人背上发寒。 这道伤口是她继姐造成的,说是,准确的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比她大两个月,可卫妍的娘才是她爹三媒六聘正式娶进门的,而卫妍才是真正的嫡出千金。 卫妍的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记忆当中那个秀美温柔的女子很少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到了这么大,可是也是因为那一则婚约,她的继姐毁了她的脸,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包括她的未婚夫,更是分外柔情的搂着她的继姐,反倒她自己成了罪有应得的刽子手。 卫妍是喜欢那个未婚夫的,把他当作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以后终身的依靠。 但当初的卫妍不明白,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前面十多年的往事一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手慢慢的从那张被毁掉的脸上放下,卫妍撑起身子,拿起那本破损的书。 找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滩。 就像是能看得懂这本破书上面的文字一样,卫妍下意识的也明白,赦令当中所写的圣女的血灵魂指的就是她自己。 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卫妍一直很清楚她亲生的母亲身份很神秘,因为她那个自私的渣爹对此一直都讳莫如深,或许她的身世也存在着什么秘密,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卫妍已经没有动力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她只想要报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卫妍的脸色越来越白,白的毫无人色,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那把破损的书,晦涩难懂的词,从她的口中吐出。 她念念有词,每一个字落下,地上汇聚的血滩就变的越大,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这花有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从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在绽放到极致的时候,花心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白光。 卫妍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白中透青。 她不知道这道赦令能不能打开通往地府的路,能否把那个达成她心愿的妖魔唤醒,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已经走投无路。 第71章人头喊冤 天微微亮,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金銮殿里面。 今日不同以往,个别敏锐的官员在收到以端王世子为首的沧州钦差回来的消息后,便已经隐约地感知到这盛京顶上的天要变了。 往日里,各个大臣之间还会交头耳语几句,今日却是一个比一个老实,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一下。 朝会将要开始的时候,被朝中众人关注着的端王世子荣胤到了。 万众瞩目当中,一人朝着他走了过来,撇嘴的笑道:“荣胤,你这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后看起来更加的光彩照人,瞧瞧其他人盯着你不放,眼珠子都快扒在你身上了!” 荣胤淡淡的扫了来人一眼:“谢潇,你的废话还是这么多。” 来人是镇南将军府的公子,小将军谢潇,在兵部领了个闲职,平日里三天两头的旷早朝,是盛京有名的纨绔公子。 不过,此人却是荣胤的好友,是少有的能够走进他一米范围内的人。 谢潇的话与其实说是打趣荣胤,倒不如说是讽刺那些个眼睛比什么都尖的朝臣。 “我话多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听说你在沧州遇见的事情挺热闹的,说说呗!”谢潇侧了侧耳朵,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荣胤撇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你要是想听,待会儿自然可以听个够。” 闻言,谢潇略正了神色,能得荣胤这么说,看来待会儿的事情,真的会有几分精彩。 不久,“皇上驾到!”尖锐的声音响起,身穿银黄色龙袍的顺庆帝走了出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上站着的朝臣全部跪了下去。 “平身!”威严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谢皇上!” 所有人依次地站了起来,躬身垂立。 顺庆帝满目威严地看着底下站着的众多大臣,开口道:“李海全,把东西拿给他们看看。” 李海全是顺庆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深得他的信任,平日里在座的朝臣见到了李总管,也得摆出三分笑脸。 而这时候,看着李海全怀中抱着一大堆东西,顺着阶梯走了下来,在场的人尤其是左相一党,只觉得心中难安。 李海全抱着的东西不多,一本奏折,几封信件,几张口供,还有一块令牌,另外还有一本账本。 没有一点光亮的夜晚,乌云笼罩着天空,豆大的雨滴倾盆落下,打在人的身上像冰雹一般。 由远及近的那个女孩,对此好像没有一丝的感觉,苍白无色的清秀脸蛋上,还留着一条狰狞惨淡的口子。 赤红色的鲜血已经凝住了,伤口周边在大雨的冲刷之下微微泛白,甚至有了流脓的迹象。 这般年轻的女子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的往前面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了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当中残留的一丝余光。 富丽堂皇的大宅院,隐于黑夜当中,像是咆哮的巨兽所张开的血盆大口。 卫妍唇角勾了勾,又无力的垂下,暗沉的眼睛当中透着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手在小巷口里的后门上拍了拍,一下比一下沉重,却又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端王世子何在?” 荣胤朝外一步,走到殿中央,躬身回禀:“臣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些麻木僵硬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动作异常迟缓的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然后在床底下,卫妍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在她母亲临走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过,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走上绝路的时候,一定不可以打开这个盒子,一旦打开这个盒子,后果不堪设想,会将地底下的妖魔给释放出来。 这话听起来很假,以至于卫妍虽然将母亲的话记了下来,却并没放在心上。 十几年来她像颗顽强的杂草一般的勉强求生存,只期盼着哪一天可以脱离卫府,如今一切的希望成功,哪怕是与妖魔做交易,她也要让那些人下地府陪她。 盒子轻轻的打开,在这片暗黑色的空间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卫妍的手上抖了一下,有细微的迟疑,但接着又以更快速的速度,将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一本已经有些残破了的书,书打开后是一些密密麻麻蝌蚪样子的文字。 卫妍的念过书,在女子学院的成绩还不错,但是她很明确的知道,在她过去的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文字。 可是书上写的什么,她却完全的看得懂,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 这本残破的书上面的文字仅有简简单单的几百个字,是一道开启结界的赦令。 要求圣女之血,灵魂做祭,唤妖魔苏醒,成心中所愿。 妖魔,什么是妖魔?像话本当中那种有魅惑世人本事的妖精吗? 卫妍瘫软在地上,嘴角无力的扬起,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口,眼中的光芒微暗,却也让人背上发寒。 这道伤口是她继姐造成的,说是,准确的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比她大两个月,可卫妍的娘才是她爹三媒六聘正式娶进门的,而卫妍才是真正的嫡出千金。 卫妍的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记忆当中那个秀美温柔的女子很少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 卫妍是喜欢那个未婚夫的,把他当作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以后终身的依靠。 但当初的卫妍不明白,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前面十多年的往事一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手慢慢的从那张被毁掉的脸上放下,卫妍撑起身子,拿起那本破损的书。 找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滩。 就像是能看得懂这本破书上面的文字一样,卫妍下意识的也明白,赦令当中所写的圣女的血灵魂指的就是她自己。 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卫妍一直很清楚她亲生的母亲身份很神秘,因为她那个自私的渣爹对此一直都讳莫如深,或许她的身世也存在着什么秘密,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卫妍已经没有动力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她只想要报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卫妍的脸色越来越白,白的毫无人色,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那把破损的书,晦涩难懂的词,从她的口中吐出。 她念念有词,每一个字落下,地上汇聚的血滩就变的越大,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这花有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从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在绽放到极致的时候,花心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白光。 卫妍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白中透青。 她不知道这道赦令能不能打开通往地府的路,能否把那个达成她心愿的妖魔唤醒,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已经走投无路。 光晕越来越大,足以把这个暗黑无光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个屋子的中央,圆柱体的光柱中慢慢的升起了一个人影,绯色无双,绝世风华。 那人如鸦羽一般的黑长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了琉璃色的眼珠子,华光暗动,动人心魂。 卫妍呆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本以为妖魔该是艳俗恶毒的样子,却不想唤来的是明艳清贵惊艳众生的美人。 “是你唤醒了我,你想要什么?”言殊一步步向着卫妍走去,绯色的红唇中流淌出的声音像似最悦耳的琴音在房间内飘荡。 “我要报仇,我要那些人粉身碎骨,我要他们失去心中最为在意的东西,我要他们零落成泥任人践踏,我要他们魂魄难安,一生得不到饶恕。”卫妍目中满是仇恨,咬着唇,一字一句的吐出。 言殊来到卫妍的身边,雪玉般精心打造而成的手指一点,点在了卫妍的额心。 卫妍的记忆就像一部快速绽开的皮影戏在言殊眼前上映。 言殊放下手,语气轻幽幽的开口:“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但我要你的身份。” 闻言,卫妍苦笑着开口:“我的这个身份糟糕透顶,大人确定要我这个身份吗?” 言殊慢慢的道:“你燃烧你的生命力和灵魂将我唤醒,一炷香之后,世上便再无卫妍。我要你的身份,我可以成为你,用你的身份将那些人送上他们该走的路,你可愿意?” 卫妍心中震动,她知道这道赦令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世上再无卫妍也好,反正卫妍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折磨,可若是能够凭借这个身份,看着那些人遭到报应,那更好不过。 她激动的答应了下来:“好,只要大人愿意帮我报仇,我愿意将这个身份送与大人。” 交易达成,在她们二人的脚下形成了一个神秘诡谲的图案,图案当中射出两道灵光进入她们的额心,天边一声巨雷轰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承认了言殊取代卫妍的身份。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的过去,言殊手上开出了一朵洁白色的往生花,花瓣碎开落在卫妍的身上。 卫妍慢慢的闭上了眼,只觉周身被一种清雅的香气包围,温柔的让人流连忘返,就像最初待在母体当中一样。 在卫妍脑海当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温柔秀美的妇人,向她慢慢的伸出的双手,以及妇人脸上温柔慈爱的笑容。 自此世上再无卫妍。 言殊打量了周边的环境,这个暗黑色的房间,承载着一个年轻女孩十几年的岁月。 这里如同她曾经呆过的,那个不知过了多少年的暗黑色空间一样,分外熟悉,却让言殊分外厌烦。 言殊手上一挥,一个青桔般大小的夜明珠出现悬挂在了房间上空,瞬间将这个暗黑色的房间照亮。 言殊脚下动了几步,走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她脸上身上都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须臾片刻的时间,言殊此刻的模样已经和卫妍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包括卫妍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狰狞恐怖的伤口。 言殊会选择要了卫妍的身份,不是因为这样更适合帮卫妍报仇,言殊还没那种体贴入微的情怀。 而是她需要一个在人世行走的身份,她的本尊不被人道所容,本体依旧被压制在那个暗黑色的空间当中,如今被卫妍唤醒的只是一道分身,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被他人察觉的身份,以此打破那里的结界,真正的苏醒。 同一时刻,在这片土地的另一个地方,却是在言殊出现的那道白光升起的时候,就惊动了所有的人。 “是那一位的动静,难道是她醒了?” “不可能,大长老去禁地看过,封印上的气息没有泄露。” “可这些年禁地频频发生震动,只怕那一位真的快要醒了。” “必须得赶快将圣女找回来,只有圣女的血才能够压制住那一位的觉醒。” 巨大的恐惧增压之下,向娜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冲破了她的理智,高扬起手,朝着言殊打了过来。 但她却不知道,言殊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她们欺负的小可怜虫。 言殊冷笑的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右手如铁钳一样的接住向娜打过来的巴掌,左手反手就是一掌还了过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向娜不是喜欢用暴力吗?刚巧言殊也喜欢。 估摸着向娜只是一个肉体凡胎,言殊还特意的收了力,打死了不好,打残刚合适。 “啊!”向娜尖叫了一声,在重力的作用下。 第73章 替换内容尚在更新当中 没有一点光亮的夜晚,乌云笼罩着天空,豆大的雨滴倾盆落下,打在人的身上像冰雹一般。 由远及近的那个女孩,对此好像没有一丝的感觉,苍白无色的清秀脸蛋上,还留着一条狰狞惨淡的口子。 赤红色的鲜血已经凝住了,伤口周边在大雨的冲刷之下微微泛白,甚至有了流脓的迹象。 这般年轻的女子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骇人的手段,竟是直接被毁了容貌。 卫妍身体僵硬神情呆滞的往前面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了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当中残留的一丝余光。 富丽堂皇的大宅院,隐于黑夜当中,像是咆哮的巨兽所张开的血盆大口。 卫妍唇角勾了勾,又无力的垂下,暗沉的眼睛当中透着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手在小巷口里的后门上拍了拍,一下比一下沉重,却又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这点细微的动静,吵醒了看门的李大娘 李大娘是卫府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卫妍长大的。 “二小姐,你这是去哪了?你不是还在屋子里休息吗?怎么全身弄的这么湿的回来?”李大娘惊讶的上前,拿着干帕子,想要帮她擦干身上的雨滴。 卫妍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伸手挥了挥:“李大娘,我没事。” 她如同一道游魂似的回了宅院最深处,这是最简陋的一间小院。 李大娘站在后门口,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干帕子,又看了看卫妍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二小姐,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生母很早就没了,亲爹不管事,还摊上了一个面慈心狠的继母,现在连容貌都毁了,只怕那桩人人羡慕的亲事也不成了。 李大娘摇摇头,她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下人,对卫府的事也不好多说,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服,转身回了她的屋子。 卫妍居住的院子不大,大门口上方木头做的匾额上书写着不轻不重的三个大字:清心院。 听上去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所住的院子,反倒像是尼姑庵里了的屋子,处处说清心,处处难清心。 从大门进去,是一个不大的园子,只栽着一棵已经枯萎了的桃树,再往里走是卫妍的屋子了,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了,简直是简单的连府里面一个二等丫头都比不上。 床上叠着整整齐齐的被子,不太新,但能够保暖。梳妆台上只有一面铜镜,一把木梳,几样简单的首饰。衣柜里挂着几件零星的旧衣服,或者是艳俗的新衣。 这个偌大的屋子有一面窗口,却是背阳,其它都是墙壁,风透不进来,雨也打不进来,在同样的阳光也照不进来。 白天暗沉,夜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比牢房还令人感到压抑。 卫妍没有点烛火,进去之后,顺着门板滑落在了地上,任由这一片暗黑色将她完全的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些麻木僵硬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动作异常迟缓的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然后在床底下,卫妍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在她母亲临走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过,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走上绝路的时候,一定不可以打开这个盒子,一旦打开这个盒子,后果不堪设想,会将地底下的妖魔给释放出来。 这话听起来很假,以至于卫妍虽然将母亲的话记了下来,却并没放在心上。 十几年来她像颗顽强的杂草一般的勉强求生存,只期盼着哪一天可以脱离卫府,如今一切的希望成功,哪怕是与妖魔做交易,她也要让那些人下地府陪她。 盒子轻轻的打开,在这片暗黑色的空间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卫妍的手上抖了一下,有细微的迟疑,但接着又以更快速的速度,将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一本已经有些残破了的书,书打开后是一些密密麻麻蝌蚪样子的文字。 卫妍的念过书,在女子学院的成绩还不错,但是她很明确的知道,在她过去的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文字。 可是书上写的什么,她却完全的看得懂,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 这本残破的书上面的文字仅有简简单单的几百个字,是一道开启结界的赦令。 要求圣女之血,灵魂做祭,唤妖魔苏醒,成心中所愿。 妖魔,什么是妖魔?像话本当中那种有魅惑世人本事的妖精吗? 卫妍瘫软在地上,嘴角无力的扬起,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口,眼中的光芒微暗,却也让人背上发寒。 这道伤口是她继姐造成的,说是,准确的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比她大两个月,可卫妍的娘才是她爹三媒六聘正式娶进门的,而卫妍才是真正的嫡出千金。 卫妍的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记忆当中那个秀美温柔的女子很少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到了这么大,可是也是因为那一则婚约,她的继姐毁了她的脸,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包括她的未婚夫,更是分外柔情的搂着她的继姐,反倒她自己成了罪有应得的刽子手。 卫妍是喜欢那个未婚夫的,把他当作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以后终身的依靠。 但当初的卫妍不明白,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前面十多年的往事一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手慢慢的从那张被毁掉的脸上放下,卫妍撑起身子,拿起那本破损的书。 找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滩。 就像是能看得懂这本破书上面的文字一样,卫妍下意识的也明白,赦令当中所写的圣女的血灵魂指的就是她自己。 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卫妍一直很清楚她亲生的母亲身份很神秘,因为她那个自私的渣爹对此一直都讳莫如深,或许她的身世也存在着什么秘密,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卫妍已经没有动力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她只想要报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卫妍的脸色越来越白,白的毫无人色,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那把破损的书,晦涩难懂的词,从她的口中吐出。 她念念有词,每一个字落下,地上汇聚的血滩就变的越大,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这花有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从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在绽放到极致的时候,花心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白光。 卫妍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白中透青。 她不知道这道赦令能不能打开通往地府的路,能否把那个达成她心愿的妖魔唤醒,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已经走投无路。 光晕越来越大,足以把这个暗黑无光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个屋子的中央,圆柱体的光柱中慢慢的升起了一个人影,绯色无双,绝世风华。 那人如鸦羽一般的黑长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了琉璃色的眼珠子,华光暗动,动人心魂。 卫妍呆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本以为妖魔该是艳俗恶毒的样子,却不想唤来的是明艳清贵惊艳众生的美人。 “是你唤醒了我,你想要什么?”言殊一步步向着卫妍走去,绯色的红唇中流淌出的声音像似最悦耳的琴音在房间内飘荡。 “我要报仇,我要那些人粉身碎骨,我要他们失去心中最为在意的东西,我要他们零落成泥任人践踏,我要他们魂魄难安,一生得不到饶恕。”卫妍目中满是仇恨,咬着唇,一字一句的吐出。 言殊来到卫妍的身边,雪玉般精心打造而成的手指一点,点在了卫妍的额心。 卫妍的记忆就像一部快速绽开的皮影戏在言殊眼前上映。 言殊放下手,语气轻幽幽的开口:“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但我要你的身份。” 闻言,卫妍苦笑着开口:“我的这个身份糟糕透顶,大人确定要我这个身份吗?” 言殊慢慢的道:“你燃烧你的生命力和灵魂将我唤醒,一炷香之后,世上便再无卫妍。我要你的身份,我可以成为你,用你的身份将那些人送上他们该走的路,你可愿意?” 卫妍心中震动,她知道这道赦令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世上再无卫妍也好,反正卫妍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折磨,可若是能够凭借这个身份,看着那些人遭到报应,那更好不过。 她激动的答应了下来:“好,只要大人愿意帮我报仇,我愿意将这个身份送与大人。” 交易达成,在她们二人的脚下形成了一个神秘诡谲的图案,图案当中射出两道灵光进入她们的额心,天边一声巨雷轰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承认了言殊取代卫妍的身份。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的过去,言殊手上开出了一朵洁白色的往生花,花瓣碎开落在卫妍的身上。 卫妍慢慢的闭上了眼,只觉周身被一种清雅的香气包围,温柔的让人流连忘返,就像最初待在母体当中一样。 在卫妍脑海当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温柔秀美的妇人,向她慢慢的伸出的双手,以及妇人脸上温柔慈爱的笑容。 自此世上再无卫妍。 言殊打量了周边的环境,这个暗黑色的房间,承载着一个年轻女孩十几年的岁月。 这里如同她曾经呆过的,那个不知过了多少年的暗黑色空间一样,分外熟悉,却让言殊分外厌烦。 言殊手上一挥,一个青桔般大小的夜明珠出现悬挂在了房间上空,瞬间将这个暗黑色的房间照亮。 言殊脚下动了几步,走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她脸上身上都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须臾片刻的时间,言殊此刻的模样已经和卫妍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包括卫妍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狰狞恐怖的伤口。 言殊会选择要了卫妍的身份,不是因为这样更适合帮卫妍报仇,言殊还没那种体贴入微的情怀。 而是她需要一个在人世行走的身份,她的本尊不被人道所容,本体依旧被压制在那个暗黑色的空间当中,如今被卫妍唤醒的只是一道分身,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被他人察觉的身份,以此打破那里的结界,真正的苏醒。 同一时刻,在这片土地的另一个地方,却是在言殊出现的那道白光升起的时候,就惊动了所有的人。 “是那一位的动静,难道是她醒了?” “不可能,大长老去禁地看过,封印上的气息没有泄露。” “可这些年禁地频频发生震动,只怕那一位真的快要醒了。” “必须得赶快将圣女找回来,只有圣女的血才能够压制住那一位的觉醒。” 巨大的恐惧增压之下,向娜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冲破了她的理智,高扬起手,朝着言殊打了过来。 但她却不知道,言殊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她们欺负的小可怜虫。 言殊冷笑的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右手如铁钳一样的接住向娜打过来的巴掌,左手反手就是一掌还了过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向娜不是喜欢用暴力吗?刚巧言殊也喜欢。 估摸着向娜只是一个肉体凡胎,言殊还特意的收了力,打死了不好,打残刚合适。 “啊!”向娜尖叫了一声,在重力的作用下。 第71章 万籁俱静四季如春的四合院大门被悄悄推开,一个小小的人影快速而灵活地钻了出来。 成功溜出大门的月乐颜左看看右瞧瞧,确定四周没人,拍着胸口大大的呼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颜颜,你打算去哪儿?” 月乐颜赶忙的回过头,脸上轻松的表情一垮,低声的叫道:“哥哥!” 性格沉稳,小小年纪便有几分不怒而威气势的谢璟,朝着他走了过来:“跟我回去。” 月乐颜巴拉着门框,摇头晃脑:“不嘛,哥哥,我不要回去禁足,我就在外面逛一会儿,很快就回去。” “不行,你忘了妈妈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 富丽堂皇的大宅院,隐于黑夜当中,像是咆哮的巨兽所张开的血盆大口。 卫妍唇角勾了勾,又无力的垂下,暗沉的眼睛当中透着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手在小巷口里的后门上拍了拍,一下比一下沉重,却又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这点细微的动静,吵醒了看门的李大娘 李大娘是卫府的老人了,也算是看着卫妍长大的。 “二小姐,你这是去哪了?你不是还在屋子里休息吗?怎么全身弄的这么湿的回来?”李大娘惊讶的上前,拿落英城着干帕子,想要帮她擦干身上的雨滴。 卫妍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伸手挥了挥:“李大娘,我没事。” 她如同一道游魂似的回了宅院最深处,这是最简陋的一间小院。 李大娘站在后门口,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干帕子,又看了看卫妍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二小姐,这是造了什么孽哦?生母很早就没了,亲爹不管事,还摊上了一个面慈心狠的继母,现在连容貌都毁了,只怕那桩人人羡慕的亲事也不成了。 李大娘摇摇头,她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下人,对卫府的事也不好多说,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服,转身回了她的屋子。 卫妍居住的院子不大,大门口上方木头做的匾额上书写着不轻不重的三个大字:清心院。 听上去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所住的院子,反倒像是尼姑庵里了的屋子,处处说清心,处处难清心。 从大门进去,是一个不大的园子,只栽着一棵已经枯萎了的桃树,再往里走是卫妍的屋子了,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了,简直是简单的连府里面一个二等丫头都比不上。 床上叠着整整齐齐的被子,不太新,但能够保暖。梳妆台上只有一面铜镜,一把木梳,几样简单的首饰。衣柜里挂着几件零星的旧衣服,或者是艳俗的新衣。 这个偌大的屋子有一面窗口,却是背阳,其它都是墙壁,风透不进来,雨也打不进来,在同样的阳光也照不进来。 白天暗沉,夜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比牢房还令人感到压抑。 卫妍没有点烛火,进去之后,顺着门板滑落在了地上,任由这一片暗黑色将她完全的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些麻木僵硬的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动作异常迟缓的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然后在床底下,卫妍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这是她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在她母亲临走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过,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必须走上绝路的时候,一定不可以打开这个盒子,一旦打开这个盒子,后果不堪设想,会将地底下的妖魔给释放出来。 这话听起来很假,以至于卫妍虽然将母亲的话记了下来,却并没放在心上。 十几年来她像颗顽强的杂草一般的勉强求生存,只期盼着哪一天可以脱离卫府,如今一切的希望成功,哪怕是与妖魔做交易,她也要让那些人下地府陪她。 盒子轻轻的打开,在这片暗黑色的空间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卫妍的手上抖了一下,有细微的迟疑,但接着又以更快速的速度,将盒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一本已经有些残破了的书,书打开后是一些密密麻麻蝌蚪样子的文字。 卫妍的念过书,在女子学院的成绩还不错,但是她很明确的知道,在她过去的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文字。 可是书上写的什么,她却完全的看得懂,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 这本残破的书上面的文字仅有简简单单的几百个字,是一道开启结界的赦令。 要求圣女之血,灵魂做祭,唤妖魔苏醒,成心中所愿。 妖魔,什么是妖魔?像话本当中那种有魅惑世人本事的妖精吗? 卫妍瘫软在地上,嘴角无力的扬起,她伸手摸了摸脸上狰狞的伤口,眼中的光芒微暗,却也让人背上发寒。 这道伤口是她继姐造成的,说是,准确的应该说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比她大两个月,可卫妍的娘才是她爹三媒六聘正式娶进门的,而卫妍才是真正的嫡出千金。 卫妍的娘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记忆当中那个秀美温柔的女子很少笑,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板凳上,望着门口,等着基本上不会回来的人。 在卫妍的娘过世之后,不知是看在那一丝血脉亲情的份上,还是卫妍身上背负着的那一则婚约,卫父将她接到了那个早已经有了一家三口的新家。 卫妍从小就活的和个影子一样,她那个继姐的影子,这座大宅院中倍受忽视的透明人。 原本还有那个和程府的婚约在,至少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到了这么大,可是也是因为那一则婚约,她的继姐毁了她的脸,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包括她的未婚夫,更是分外柔情的搂着她的继姐,反倒她自己成了罪有应得的刽子手。 卫妍是喜欢那个未婚夫的,把他当作逃离这个牢笼的希望,以后终身的依靠。 但当初的卫妍不明白,靠别人永远是靠不住的。 前面十多年的往事一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手慢慢的从那张被毁掉的脸上放下,卫妍撑起身子,拿起那本破损的书。 找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把剪刀,剪刀刺进了她的胸口,血液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滩。 就像是能看得懂这本破书上面的文字一样,卫妍下意识的也明白,赦令当中所写的圣女的血灵魂指的就是她自己。 听起来似乎挺高大上的,卫妍一直很清楚她亲生的母亲身份很神秘,因为她那个自私的渣爹对此一直都讳莫如深,或许她的身世也存在着什么秘密,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卫妍已经没有动力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她只想要报复,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卫妍的脸色越来越白,白的毫无人色,手上依旧紧紧的握着那把破损的书,晦涩难懂的词,从她的口中吐出。 她念念有词,每一个字落下,地上汇聚的血滩就变的越大,渐渐的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这花有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也叫做曼珠沙华,生长在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从花苞开始慢慢的绽放,在绽放到极致的时候,花心爆发出了一道惊人的白光。 卫妍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是白中透青。 她不知道这道赦令能不能打开通往地府的路,能否把那个达成她心愿的妖魔唤醒,但除了这个办法,她已经走投无路。 光晕越来越大,足以把这个暗黑无光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个屋子的中央,圆柱体的光柱中慢慢的升起了一个人影,绯色无双,绝世风华。 那人如鸦羽一般的黑长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了琉璃色的眼珠子,华光暗动,动人心魂。 卫妍呆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本以为妖魔该是艳俗恶毒的样子,却不想唤来的是明艳清贵惊艳众生的美人。 “是你唤醒了我,你想要什么?”言殊一步步向着卫妍走去,绯色的红唇中流淌出的声音像似最悦耳的琴音在房间内飘荡。 “我要报仇,我要那些人粉身碎骨,我要他们失去心中最为在意的东西,我要他们零落成泥任人践踏,我要他们魂魄难安,一生得不到饶恕。”卫妍目中满是仇恨,咬着唇,一字一句的吐出。 言殊来到卫妍的身边,雪玉般精心打造而成的手指一点,点在了卫妍的额心。 卫妍的记忆就像一部快速绽开的皮影戏在言殊眼前上映。 言殊放下手,语气轻幽幽的开口:“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但我要你的身份。” 闻言,卫妍苦笑着开口:“我的这个身份糟糕透顶,大人确定要我这个身份吗?” 言殊慢慢的道:“你燃烧你的生命力和灵魂将我唤醒,一炷香之后,世上便再无卫妍。我要你的身份,我可以成为你,用你的身份将那些人送上他们该走的路,你可愿意?” 卫妍心中震动,她知道这道赦令她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世上再无卫妍也好,反正卫妍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折磨,可若是能够凭借这个身份,看着那些人遭到报应,那更好不过。 她激动的答应了下来:“好,只要大人愿意帮我报仇,我愿意将这个身份送与大人。” 交易达成,在她们二人的脚下形成了一个神秘诡谲的图案,图案当中射出两道灵光进入她们的额心,天边一声巨雷轰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承认了言殊取代卫妍的身份。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的过去,言殊手上开出了一朵洁白色的往生花,花瓣碎开落在卫妍的身上。 卫妍慢慢的闭上了眼,只觉周身被一种清雅的香气包围,温柔的让人流连忘返,就像最初待在母体当中一样。 在卫妍脑海当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个温柔秀美的妇人,向她慢慢的伸出的双手,以及妇人脸上温柔慈爱的笑容。 自此世上再无卫妍。 言殊打量了周边的环境,这个暗黑色的房间,承载着一个年轻女孩十几年的岁月。 这里如同她曾经呆过的,那个不知过了多少年的暗黑色空间一样,分外熟悉,却让言殊分外厌烦。 言殊手上一挥,一个青桔般大小的夜明珠出现悬挂在了房间上空,瞬间将这个暗黑色的房间照亮。 言殊脚下动了几步,走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她脸上身上都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须臾片刻的时间,言殊此刻的模样已经和卫妍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包括卫妍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狰狞恐怖的伤口。 言殊会选择要了卫妍的身份,不是因为这样更适合帮卫妍报仇,言殊还没那种体贴入微的情怀。 而是她需要一个在人世行走的身份,她的本尊不被人道所容,本体依旧被压制在那个暗黑色的空间当中,如今被卫妍唤醒的只是一道分身,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不被他人察觉的身份,以此打破那里的结界,真正的苏醒。 同一时刻,在这片土地的另一个地方,却是在言殊出现的那道白光升起的时候,就惊动了所有的人。 “是那一位的动静,难道是她醒了?” “不可能,大长老去禁地看过,封印上的气息没有泄露。” “可这些年禁地频频发生震动,只怕那一位真的快要醒了。” “必须得赶快将圣女找回来,只有圣女的血才能够压制住那一位的觉醒。” 巨大的恐惧增压之下,向娜心中的愤怒一下子冲破了她的理智,高扬起手,朝着言殊打了过来。 但她却不知道,言殊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她们欺负的小可怜虫。 言殊冷笑的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右手如铁钳一样的接住向娜打过来的巴掌,左手反手就是一掌还了过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向娜不是喜欢用暴力吗?刚巧言殊也喜欢。 估摸着向娜只是一个肉体凡胎,还特意的收了力。 第75章 左相匍匐在地上,老泪纵横,鬓发之间斑白之色依稀可见,脸上沟壑也越发显眼,如同从枯木上退下来的老树皮,一夜之间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目睹左相这番做态,顺庆帝的神色缓了缓。 位于右边第一位的右相见状,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站着的御史台一位以耿直著名的御史会意,出列,道:“左相口口声声喊冤,一两句话就将所有罪过全部推到了魏侍郎身上,未免太过可笑。王瑞生本是地方刺史,三品大员,而魏侍郎却是工部四品京官,尚在其下,王瑞生凭什么会听他的指使?根据白虎山土匪的口供来讲,王瑞生贪污的银两都是通过他们那边最后送到了左相你的管家手上,对此左相也想?顺庆帝一干二净的全部推到你的长子身上吗?” 论起地位来,盛京的官员的确比地方的官员权柄更高,地方三品大员受制于四品京官的不是没有,但王瑞生是一州刺史,地方上的土皇帝,而且并州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管是哪个方面都不可能受到工部的侍郎制约。 为了保全勤,九九先占两章内容,最近灵感有点断路,但我保证会在明天把占了的章节替换成正确的内容,订阅过的书粉先别急,我今晚会尽快将后面的内容理清楚。 凤鸣山是坐落在西南地区祁连山脉的最高山峰,地势险峻高耸,风光奇特秀美,因传闻有凤凰在此翱翔而得名。 近年来全国各处都在开展旅游业,不是野外美景得到了开发,却也因此遭受到了破坏。 凤鸣山不在此列,一者是因为地理位置太偏僻,二者则是没人感动着你。 早些年也有开发商意图将凤鸣山打造成爬山涉水的旅游胜地,然而还没动工,开发商先躺进了医院大病了一场,此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打这儿的主意。 有人曾说,这里是真神居住的地方,容不得亵渎,也有人说这里埋有天材地宝,普通人轻易触碰不得。 因种种传言,凤鸣山渐渐走入了周边人的眼,有不少热爱爬山冒险的户外运动者来了这边。 六月的天气变化很大,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烈日当头,这会儿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雨一直下的很大,走在凤鸣山半山腰处的几个人,找不到躲雨的地方,又像是迷了路,十分狼狈的在原地打转。 “怎么雨突然就下下来了,我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天气预报的。”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一边抱怨,一边拿背包顶在头上挡雨,可惜没什么用。 豆大的雨滴打在人的身上,很快就将这一行人衣裳全部淋湿了。 和他挨着不远的另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道:“天气预报什么时候管过用?谁能想到这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现在才刚走到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雨又这么大,我们不如就原地扎营吧!” 走在最前面,身穿黑色运动t恤,面容坚毅的男生对此否决道:“不行,这里地势太危险,下陡、中缓、上陡,很容易造成滑坡,要扎营,至少得走过这一段路。” “可是秦岩这雨太大了,前面路都看不清楚,我们已经在原地转悠了好几圈,完全分不清方向,要走又能够往哪里走?”第二个略矮的男子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 “谭子。”秦岩朝高高瘦瘦的男子问道,“你的指南针还能不能用?” 谭子从背包里取出指南针,手上动了几下,懊恼的说道:“什么烂玩意儿,偏偏这时候不顶用。秦岩,我的这指南针绝对是无良商家造出来的,亏我为了这一次凤鸣山之行特地买了个新的。” “唉!”略矮的男子叹了口气,死心的放下手,任由雨淋。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秦岩突然惊喜的开口道:“谭子,狄浩,你们看前面是不是有灯光?” 走在后面的谭子和狄浩赶忙的几步上前,果然看见了前方几百米处若隐若现的灯光。 “太好了,有灯光就说明有人家。” “总算是能歇一下了,我这脚都快走废了。” 谭子和狄浩先后的说道。 看见了这灯光,就像是航海的人看见了海上的灯塔,一下子就有了希望,有了目标。 三人鼓足了力气,加快脚步,向着有灯光的地方赶去。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三人眼前出现了一座砖瓦房子,灯光就是从房子里面显露出来的。 原本落在最后面有气无力的狄浩,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扑到门边,敲门道:“有人吗?我们是来爬山的游客,不小心迷了路,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上。” 房子里面没有回应,这时候秦岩和谭子也走了过来,三人面面相觑。 “里面明明就有灯,怎么没听见有人应,不会是人家以为我们是歹徒,不敢开门吧?”谭子猜测道。 大半夜的,又是在深山里,来了三个高高大大的年轻男子,屋子里有人也确实是要掂量一下。 秦岩走上前,在门上又敲了一下:“里面有人在吗?我们是b大的学生,这一次放假来游玩,不小心迷了路,我们绝对没有歹意,只想休息一晚上,等暴风雨过去。” b大是全国最高的学府,里面人才辈出,便是再偏远地方的人都听过b大的名声。 这下子门里面总算是有动静了,一个脚步声朝着这边靠近,然后门打开了。 三人喜出望外,一个接一个的往里面走。 走在最后面的是秦岩,他素来比较警惕,这时候半脚踏进门,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一把手拉住走在前面的谭子和狄浩。 “不对劲,你们看里面的那个人,我怎么感觉他长得太高了点,而且体积庞大,完全看不清样子,好像还只有一只脚。” 听到这话,谭子和狄浩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狄浩声音发抖的说道:“我怎么听你这形容那么像山魈。” “山魈?”谭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山魈不是一种猴子吗?” 秦岩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说的是山魈鬼。” “鬼?”谭子顿时声音抖得不成人样。 这时候里面那个高高大大的人影,似乎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越走越近,那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啊!” “鬼啊!” 看清楚来者是个黑面,长毛,独脚,身材高大的家伙,三人接连子大叫,脚下踉跄,马不停蹄的往外面跑。 不知道是跑了多久,缺少运动量,身材虚胖的狄浩落在了最后面,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歪就朝一边滚了下去。 “啊!”又是一声大叫,将惊魂未定的秦岩和谭子叫了回来。 狄浩滚下去的地方是一个不高的山坡,也就两三来米,下面是湿润的土地,狄浩直接一头栽在了地里面,一身的泥浆,就像是刚刚从泥地里滚出来的泥猴子,好在没出什么大的状况。 山坡上面的秦岩大声的喊:“狄浩,你怎么样?” 狄浩听了,一边从泥土地里爬起来,一边四处张望:“没事儿,我脚上拌了一下,摔下来了,没什么大碍,我看看可以从哪里爬上去。” “我下去接你。”秦岩将背上的背包放下,对谭子道:“谭子,你把背包看好。” “行。”谭子一口应答。 下面紧接着传出狄浩的声音:“我没事儿,真的没事。秦岩,你不用下来,等我找着路,我就自己爬上去了……啊,骨头,死人骨头。” 狄浩声音都快叫的炸裂了,原本站在山坡边的谭子也跟着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岩面上一紧,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狄浩一看他下来,连忙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指着一个地方,抖着声道:“那边,那边全是死人骨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太可怕了。” 秦岩胆子稍大一些,手上拿着手电筒,朝着狄浩指的方向照了一下,的确有一团埋在泥土里边的白色的东西,远远的看上去,确实像是死人骨头。 不过,好像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秦岩脚下小心翼翼的朝那边走过去,狄浩惨白着脸跟在他身边:“秦岩,你不会是对死人骨头都还好奇吧?我们赶快离开这鬼地方,我实在是不想待了。” “不一定是死人骨头,别自己吓自己。”秦岩安慰道。 隔着的距离不远,二三十来步的路就到了,走进了一看,秦岩松了一口气,果然不是死人骨头,应该是这山里面野兽的骨头,今天下了大雨,被雨水从泥土里冲刷了出来,远远的看过去,一下子看错了眼,而狄浩现在精神又十分紧张,更是没有留意到底是野兽的骨头还是人的。 狄浩跟着睁大眼一看,确实不是死人骨头,顿时拍拍自己胸口,大喘了口气:“这玩意儿可算是吓死我了。” “走吧,我们该上去了。”秦岩拿手电筒照着路,两人脚下小心翼翼的。 山坡上面的谭子始终不见下面的动静,大声朝下面喊:“秦岩,狄浩,你们下面是个什么状况?用不用我来接应你们?” “不用,我们马上就回来了。”秦岩回道。 一听到回话,谭子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拿着手电筒照着坡下的路。 就在这时候,一样东西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谭子一下子身体僵硬,脸部抽动,四肢都快不协调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一个婉转悠扬,轻柔浅淡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谭子脑门上一个豆大的汗滴滑落,心里面瞬间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各种聊斋故事,以及那里面的各种女鬼。 他后面的声音主人听不到回应,放下手,脚下向着他这边走了两三步,和他并排站着,朝山坡下望了一眼:“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胆子倒是挺大的。” 谭子僵硬的身体动了动,眼睛下意识的朝旁边看去,这一看就傻了眼。 三国时期的大美男子曹植,在《洛神赋》当中写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以此来形容宓妃之形。 又以: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来形容宓妃的穿着打扮。 常令人一读《洛神赋》,便可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一个,出尘绝世,明艳华贵的神妃仙子。 而此刻谭子心里面只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人绝不是山间精魅,而是瑶台仙子,修眉凤眼,琼鼻红唇,比宓妃更艳,更雅,更仙,兼之华美大气,身姿绰约,如盛放牡丹,天之绝色。 “仙子。”谭子傻眼的喃喃自语。 苏衿听见他的称呼,朝他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只听谭子又道:“仙子,仙女姐姐,您快救救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掉下去了,现在都还没爬上来。” 苏衿夜间视力敏锐,把下面两个现在是什么模样看的一清二楚,秦岩和狄浩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两个滚满了泥土的泥猴,她手上招了招,一股力量顿时将他二人拖了起来。 下面的秦岩和狄浩只觉脚下突然像踩了柔软的白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上升起,转眼就回到了山坡上面。 跟在苏衿后面,一身狼狈的三个人又重新的回到了之前的砖瓦房子。 房子门口依旧站着那个黑面长臂身材高大的独脚身影。 秦岩,狄浩和谭子不约而同的开始觉得脚下发软。 苏衿回过头来,朝他们看了一眼:“怕什么?山魈又不吃人,就算是要吃,你们三个加在一起才多大点斤量,还不够他塞牙。” 不知为何,虽然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秦岩三个人确实被安慰到了。 进了门,山魈替他们三个人端上了三杯热水,秦岩三人热水下肚,之前一番折腾,至今依旧砰砰乱跳的心脏总算是渐渐的平稳了下来。 这么贴心的山魈,肯定不是坏的。 三人看着又被山魈送上来的饭菜,六只眼睛眼泪汪汪的。 第72章 左相匍匐在地上,老泪纵横,鬓发之间斑白之色依稀可见,脸上沟壑也越发显眼,如同从枯木上退下来的老树皮,一夜之间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目睹左相这番做态,顺庆帝的神色缓了缓。 位于右边第一位的右相见状,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站着的御史台一位以耿直著名的御史会意,出列,道:“左相口口声声喊冤,一两句话就将所有罪过全部推到了魏侍郎身上,未免太过可笑。王瑞生本是地方刺史,三品大员,而魏侍郎却是工部四品京官,尚在其下,王瑞生凭什么会听他的指使?根据白虎山土匪的口供来讲,王瑞生贪污的银两都是通过他们那边最后送到了左相你的管家手上,对此左相也想一干二净的全部推到你的长子身上吗?” 论起地位来,盛京的官员的确比地方的官员权柄更高,地方三品大员受制于四品京官的不是没有,但王瑞生是一州刺史,地方上的土皇帝,而且并州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管是哪个方面都不可能受到工部一个侍郎制约。 道理上说不过去,但情理上却说得通。 王瑞生本来就是左相的学生,这些年来,虽然表面上没有多大联系,但暗地里是怎么样,多数人还是心知肚明。 魏星怀不足以让王瑞生为他效犬马之力,但魏星怀背后的左相府却做得到。 若只是凭着几句喊冤的话,就想把事情推脱掉,别说左相还只是一个朝臣,哪怕是身为九五之尊的顺庆帝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沧州洪灾,刺史贪污,上下勾结,焚烧活人,桩桩件件早已是让全国上下天怒人怨,不平民愤必生祸端。 顺庆帝原本还有所好转的面色,再一次沉了下来:“左相,对此你有何话讲?” “老臣教子不严,对府中下人管束不力,叫逆子伙同底下的人犯下累累罪案,老臣万死不辞。只是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隐瞒陛下一分一毫,沧州大难发生之前,老臣确实是分毫不知,管家伙同逆子贪污的赈灾银两,也是在今日事发之后,他二人眼看着瞒不下去,才叫老臣知道的,老臣万万没想到,他二人居然敢如此大胆,是老臣肉眼无珠,目大不睹,老臣该死,作为沧州事件主谋的逆子,老臣也绝不姑息,特奉上逆子人头。”左相老眼含泪一副情真意切的姿态,同时打开了一直被他抱着的盒子。 就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举朝哗然,只见不大不小的盒子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而这人头赫然就是左相长子魏星怀。 魏星怀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一双完全失去生气的眼眸中还残存着临死那一刻的不敢置信。 盛京同龄人当中,魏星怀可谓一直拔得头筹,而立的年纪就已经坐上了工部侍郎的位子,眼看着现任的工部尚书,体弱多病年迈体衰,魏星怀就是最好的工部尚书继任者,工部虽然位于六部当中的最后一位,但主管着全国上下的各项工程事务,手上的权力不可谓不大,如今的六部尚书,年纪最小的也早已到了不惑之年,可想而知这魏星怀乃自于左相府将会握住多大的权力。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次沧州事件,魏星怀乃至于整个左相府都被牵扯其中,端王世子荣胤带回来的种种证据,几乎是咬死了左相府上下,面对这种情况,左相这只老狐狸居然还能够稳坐如钟,一番看上去情真意切的哭诉也便算了,如今也下得这个狠手奉上了亲子的人头,同时也不惜自断一臂。 重臣议论纷纷,龙椅上顺庆帝也为之侧目,作为左相老对头的右相一双浓眉之间的距离近了些,脸色微沉。 见顺庆帝脸色稍加缓和,左相老眼更是热泪滚滚:“陛下,左相府上下虽是被蒙在鼓里,但受子牵连,最不容恕,望陛下降罪。” 事到如今,王瑞生早就死了,一直以来都是和他联系的魏星怀也被大义灭亲,人头都摆在了这里,凭着左相口中口口声声声称的教子不严,受下人蒙蔽的罪状顶多不过是伤他一点皮毛,只是左相态度虽然摆得坚决,面对人证物证,记载了一切往来的账本,左相府和沧州一直以来的联系,左相想要断尾求生,还是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一切都看着顺庆帝怎么做罢了。 “陛下,魏星怀虽然已死,但沧州大案事关重大,仅仅是一个魏星怀只怕还当不起这个重责,还望陛下深查,不要给阴险小人可乘之际。”御史宋清一马当先,声重如雷。 “宋御史这话似乎别有所指,沧州大案本是源于刺史王瑞生肆意妄为,欺上瞒下,魏星怀与之勾结,如今也以查清,左相大义灭亲,该是大功一件,即使之前不明真相,有所失察,如今也是功过相抵,何来的宋御史一句阴险小人。”左相一党当中有人愤愤不平,举步出列。 对此,右相党一个官员说道:“一个魏星怀死了,不代表沧州的事情就算结了,有白虎山匪徒指认在先,又有着左相府与沧州账本往来为证,王瑞生本是左相的学生,匪徒指认的管家,又是左相的亲信,这二人何以完全瞒着左相大人和魏星怀合谋?左相一二句话就将所有事情推到魏星怀身上,未免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还是把举朝上下都当成傻子!” “李大人你也说了魏星怀是左相长子,若是他故意以此身份加以欺瞒,加上王瑞生和管家本就心怀不端,左相大人被蒙在鼓里,又有何不可?” “张大人莫不是对着我说笑话,左相可是左相府之主,在朝堂上也是风风雨雨几十载,一双眼睛比什么都尖,魏星怀,管家,王瑞生,乃他亲子,亲信和学生,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是这般都能瞒得过去,那左相怕是老了,老眼昏花了吧!”李大人满脸的讽刺,说的左相党人哑口无言。 “你……” 左相党和右相党争论不休,原本落针可闻的金銮殿一下子堪比闹市。 “够了。”底下争吵个不休,顺庆帝满脸不愉,龙目含威。 见状,不管是哪一边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顺庆帝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扫视底下站着的众位朝臣,最终定格在与满朝大半数的老爷子赫然不同,显然更为年轻清俊,风采不凡的端王世子荣胤身上。 “君华,沧州的案子是由你一手督办,如今主谋王瑞生和魏星怀已死,左相这边你说该怎么处理?” 事情落到了荣胤的头上,一直闭口不言清俊温雅的脸庞上不见波澜的端王世子躬手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无论何事,都当以有功当赏,有过当法为准则。左相大义灭亲此为大功一件,该赏。但沧州一案当中,致使九十万赈灾银两被贪污,五千活人惨遭焚烧,数万灾民流离失散,饥不饱腹,如此大过虽非左相直接缘故,却也与左相有莫大联系。魏星怀和管家打着左相名义与王瑞生勾结,此来左相失察之故,此为过。左相身为百官之首,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于一家而言失察之过尚且如此,于国而言,只怕是……”荣胤话到此处,戛然停止,余音在场的官员早已明白。 左相一口一个不知道,一句接一句的失察,荣胤别也懒得同他理会其他,就将他按在失察的这个罪名上,失察之罪可大可小,放在百官之首的相爷身上,便是再小的罪都可以无限的放大,更别说沧州一案当中还有血淋淋的五千活人的性命。 “陛下,端王世子所言有理,即使左相在这之前并不知晓魏星怀同王瑞生之间的联系,但在这之中魏星怀必然是打着左相的名义才能够让一州刺史事事听从于他,事发之后,左相虽然已经大义灭亲,但沧州大案已经造成,左相失察之罪板上钉钉,望陛下安沧州灾民之心,从严处理。”右相从身份上来说还是顺庆帝的姐夫,早在先皇时期就是股肱大臣,其人虽与左相政见不同,但素来有公正无私的清名,此番话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没有刻意的针对左相,毕竟沧州的事闹得太大,总是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仅仅是一个魏星怀的人头还不够。 闻言,顺庆帝沉思良久,面目深沉难测,半响后冷声道:“左相,你教子不严在先,对下失察在后,念在你事先并不知情,事发后大义灭亲,也曾有功于社稷,朕且罚摘去顶上花翎,回府闭门思过,以赎罪过。” “老臣知罪,谢陛下开恩。”左相老泪纵横,匍匐在地,鬓边皱纹横深,一夕之间俨然老了十几岁。 除却左相之外,凡是牵扯沧州一案的大小官员,全部从严论罪处理,盛京菜市口的鲜血染红了一遍又一遍,街头巷尾开心的交谈都是大快人心。 贪官污吏被除,被贪污的赈灾银两追缴回来,沧州上下灾民总算得到了最好的安置,在此事件当中,端王世子荣胤名声鹊起,听闻沧州那边甚至有人为他修建庙宇,当做菩萨供奉,民间甚至有言称其为活菩萨。 此番事情足足过了个月才算平静下来,其中自然是大多数人欢快,也免不了个别的痛恨交加。 左相府 左相蹒跚的从皇宫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之后没多久里面砰砰砰砰响个不停。 “荣胤,俞鸿,老夫与你二人势不两立。”左相暴跳如雷,额头青筋如同狰狞的蜈蚣,一双老眼犀利地泛着毒刺。 “相爷,阿大求见。”书房外面,一个声音响起。 左相闻言收敛了脸上的怒意,“进来。” 一个身材普通并不起眼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拜道:“阿大见相爷。” “何事?” “回禀相爷,平阳侯府那边,死士没有完成任务。” 左相瞬间怒目圆瞪:“你是说顾昕瑜她没有死?” “是,静怡院里里外外护卫重重,暗地里的高手不在少数,属下手底下的人死了好几坡,也无法成功地闯进去。” “废物,一个顾昕瑜都解决不了。”左相接二连三失利,此刻更是怒火冲天。 “属下无人,请相爷治罪。” 左相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脑中灵光一闪,突觉不对:“刺杀先放到一边,你立马给我去查一查三个月前在菩提寺平阳侯府的一行人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顾昕瑜的身上。” “是!” 阿大退下后,静坐在位置上的左相神色难言。 笑烟罗本是天下巨毒,顾昕瑜当日被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断了命息,如今又怎么可能活生生的出现? 现在这个顾昕瑜,不仅性情大变,而且身边高手重重,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过他的追杀,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实在不像是以前那个懦弱无能胆小怯微的顾昕瑜。 左相心中的怀疑渐渐增多。 殊不知,言殊在选择顶替顾昕瑜身份的时候,没有隐藏自个儿的性情,为的就是要这些人产生疑惑。 打草惊蛇固然是下策,克拉草丛里的毒蛇隐藏的太深,不叫他有所动作,倒是难以将其逮住。 第76章 掱婆和大泉一番谈话过后没有久待,离开后,重新把房门上锁。 屋子里面,趴在桌子上的炎?首先睁开了眼睛,愤怒地瞪着门口的方向:“这两个凡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想把我们两个卖掉,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后睁开眼睛的月流音,没像他那么激动愤怒,只是冷静的反问道:“现在出去,就只能教训那两个人,难不成你觉得就够了?” 炎?跟着愤愤的说道:“那止他们两个,还有这个部落的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刚进来那会儿,这些人看我们的眼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就跟看猎物一样,他们也不能放过。” “还不止。”月流音淡淡的摇摇头。 炎?疑惑:“那还有谁?” “你忘了他们是想将我们卖到哪里去吗?” “音音,你是说那个三鸟部落。”炎?很快的反应过来。 “没错。”月流音点头,她不是什么大方的性子,素来睚眦必报,锱铢必究,掱婆和大泉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买孩子的三鸟部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解决就干脆堆拢了一块儿解决。 “对了,听那个老虔婆说,他们很快会通知三鸟部落的人,那我们就再等等。” 因再过一日就是水神的祭典,掱婆部落里的人万万不敢耽搁了这等重要的日子,只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夜幕刚刚落下,就派人联系上了三鸟部落那边。 三鸟部落是西泽周边最大的部落,人口最多,发展也最好,就连粮食也是最多的。 周边的几个小部落,经常会与三鸟部落进行交换,有些时候是物换物,但有些时候用来交换的就是小孩,女人。 这个年代生育能力低下,但这里部落的人已经明白一个道理,人口对于发展的重要性,女人是生育的根基,而小孩,从小培养必然对部落忠心耿耿,女的长大后便是女人,而男的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劳动力。 其次,天灾人祸,颗粒无收的时候,女人和小孩也是最好的粮食,面对残酷而现实的事实,人口交易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 掱婆所在的部落就是众多的小部落之一,而人口交换像是这种幼童也不是第一次了。 掱婆带着三鸟部落过来的两个壮年男子到屋子里验了货。 无论是月流音还是炎?,长相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们虽然是做的凡人打扮,但一身气度,幻化出来的粗布麻衣下面的细嫩肌肤,都与部落里其他普通的小孩天壤之别。 所以,这让三鸟部落过来的那两个人十分的满意。 两边的交易顺利的进行,三鸟部落的人留下了两大袋粮食,掱婆等人喜笑颜开,十分的激动。 三鸟部落的人连夜带着月流音炎?他们两个离开,走的时候兴高采烈,路上话都没停过。 “我们这一次换来的两个好货,铁定比溟水他们那边的收获大。” “想不到这个小小的部落也会出现这两个绝品,简直是山窝里冒出了金凤凰。” “我看怕是没那么简单,这两个小孩穿的虽然简陋,但一身细皮嫩肉着实不像是这么个小部落的出来的,我看啊指不定是这里面的人从哪里拐来的。” “那会不会出问题?万一有其他部落的人找来……” “怕什么?人又不是我们拐来的,要找麻烦也找不到我们这儿来。再说了,我们三鸟部落可是西泽最大的部落,怕什么怕?” “倒也是。” 话说着,又是趁夜赶的路,两人脚下不停,一路疾行,眼看着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了,背着大麻袋子的其中一人,擦了擦满脸的粗汗,大喘气地道:“这小孩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背着还挺沉的,我看起码有上百斤,我不行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 另一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是满头大汗,“行。” 两人找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坐下,弯腰驼背,不断的拿手扇风。 这大晚上的本是天气凉爽,他二人也歇了半天了,却还是不停的冒着出汗,脸色也红得灼人,唯独嘴唇泛白。 “好热,怎么这么热?”一人拉开衣襟,暴躁的大喊。 “这鬼天气大晚上的了,怎么还那么热。”另一人也被热得很暴躁。 这二人一边破口大骂骂天骂地,一边暴躁的在原地跳脚,只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放进了蒸笼当中,四面都是滚烫的热气,脚底踩着的地面,也变成了熊熊烈火燃烧的蒸笼,几乎要把他们给烤熟了。 突然的,其中一人脸色突然唰的惨白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个方向,嘴唇颤抖,说起话来吱吱呜呜,无法连贯:“那,那,东西,什么,大壮你,你的头。”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另一人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看向了自己的脚边,顿时一声大叫,“啊!”随后一脚踹了出去。 这人眼圈泛白,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没直接给吓死过去。 只见刚才,这人热得跳脚的时候,无意中把旁边装人的袋子给踢开了,里面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了出来,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人便亲眼目睹了这东西就是——他的头。 “我的头,你把我的头踢到哪里去了?我的头在哪儿?把我的头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袋子里传了出来,下一秒,袋子像是肉虫一样的蠕动,一具缺少了头颅的尸体,慢慢的钻了出来。 这具无头男尸,虽没有头颅,但身上的形状打扮都和身旁站着的快吓晕过去的男子一模一样,而且无头男尸身上传出的声音也同他别无差距。 无头男尸一边凄厉地喊着找自己的头,一边快速地蠕动,朝男子爬去。 眼前这诡异惊悚的一幕叫男子连滚带爬地往后退,而另一边隔着不远的男子,也是吓得面无血色,下意识的看向放在自己脚边的袋子。 却看见袋子上原本捆得死死的绳子,不知怎么的松开了。 一个东西爬了出来,人形,在地面慢慢的蠕动,在这个人越来越恐惧的眼神当中,慢慢的抬起了头。 惨白的脸,平凡的五官,同他一般无二。 就在一刻钟之前还洋洋得意的二人,纷纷吓得惨叫连连,拔腿就往前面跑,后面的两个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也紧追不舍,和蛇一样的在地面快速的蠕动。 逃跑的二人慌不择路,根本来不及辨清方向,看见前方有一丛树林,顿时冲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们冲进树林的那一刻,跟随在他们后面的那两个东西停住了脚步,转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太好笑了,简直是蠢得要命,一点点幻术都看不破。”伴随着大笑声,原地出现两个身影,赫然就是那二人以为被他们交换得来的炎?和月流音。 炎?笑的欢快,月流音却没多大感觉,纤长的眼睫都没有动一下。 炎?笑完过后,依旧是神采飞扬:“音音,你这办法真好,那两个蠢货跑进了鬼哭林,没个一两天的时间,绝对别想跑得出来。活该,叫他们敢打我们的主意。” 鬼哭林,顾名思义,那里面冤魂厉鬼无数,就算是白日烈阳之下,也依旧阴气深重,寻常人走进去倒霉些的大概会直接把命留下,便是有一点运气的,也得被吓得神智失常。 这被幻术给吓得跑进鬼哭林的二人,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沾有血孽,对于鬼哭林里面的冤魂厉鬼来说,就是最好的玩意儿以及补品,其结局大概会比炎?说的还要惨上几分,能留下一具全尸也就不错了。 “炎?,我们该走了,这两个人如今得了报应,也不用再管他们,那一边再不回去,这天就要要亮了。”月流音看了看天色,天边微亮,他们的动作得快一些了,在凡间都快耽搁了一天一夜,再不回去,就该被凤珏发现了。 “对,我们得赶快回去收拾那些人,尤其是那个老太婆,亏我还以为她是真的热情的想请我们回去吃饭,居然敢给我下药,还敢卖掉我们两个,必须得好好收拾一番。”炎?愤愤不平又摩拳擦掌。 另一头,小部落里面掱婆,大泉等人正在准备水神的祭祀。 这一个部落临水而居,信奉水神,虽不大不小,但发展至今也有将近百年的时间。 部落中人愚昧无知,像掱婆那样的拐卖走失小孩的事情并不是头一回,因从来没出过问题,他们也不知大祸临头。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场大祸并非来源于被他们拐卖的月流音和炎?,而是他们正在祭祀的——水神。 神族中人多是个性高傲,目空一切,肆意妄为,于他们来讲,天下苍生,神族之外皆为蝼蚁,水神正是神族中此番者为最。 当月流音和炎?赶了回来的时候,看到之前将他们卖走换了两袋粮食正兴高采烈的部落中人,如今却在洪水当中挣扎求生,只是转眼便没了命息。 大水泛滥,山河倾倒,人如蝼蚁,掱婆,大泉等人的尸身泡在洪水当中,有的浮在水面,有的仰面朝天,苍白惨淡的面孔上,黑黝黝的两颗眼珠子还保留着临死之前的恐惧。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炎?惊讶地说。 月流音浮身于半空之中,一双剔透的琉璃眼眸扫过部落的每个角落,感觉到空中隐约留下的一丝神息,半响,道:“是水神。” “水神?”炎?更是惊讶,“这个部落的人不就是信奉水神吗?” 月流音没有接话,这个部落的人是信奉水神,但并不代表在神之怒火之下,他们能够幸存。 袖手一招,一面浮光镜出现在被洪水淹没的部落中人头上。 浮光镜可回溯过去发生的事情。 镜面平整光滑,隐约有水光波动,一道波澜过后,出现了两个身影。 都说水火不容,九重天上,神族当中,水神和火神都是暴躁脾气,历来又有些龌龊,彼此谁也看不过谁,不见面还好,见了面免不了一阵口舌交锋,甚至上升到水火交加。 于这个小部落的人不幸的是,正当他们祭祀水神的时候,却碰见了从这里路过的火神以及前来享受香火的水神。 火神路过此处本是感受到了其子炎?的神息,却与水神撞上,二者不和已久,前些日子水神才在火神的手上输了一招,今日见火神居然出现在他的领地,自然是怒气勃发,没个几句二神便动起手来。 神之怒,流血千里,伏尸成山。 这个小部落便成了炮火之中的牺牲品,蝼蚁的挣扎在神的面前软弱无力。 月流音心中一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在昨日,这个部落的人还在为他们用两个孩童换来的粮食而兴高采烈,如今却已成了惨白无力的尸体,仰躺在水面,不甘而怨恨。 或许可称之为报应,但报应源于因果,他们种下的苦果自己受了,而他们的死亡却又成了那两位尊神的因,又是否会造成同样的苦果? 不知为何,月流音想到了这一点,可转念一想,神之力撼动天地,这些个人类的性命同地面的蚂蚁树上的树叶一般无二,如此因果岂能同理在神的身上。 月流音眉宇间微蹙,也没了,再在人间游玩的性子,同炎?一起回了神界。 战神宫寂静如往昔,进了宫殿,巨大的梧桐树下端坐着两个人,一人玉面温润含笑,手执白子,另一人面冠俊美不苟言笑,手执黑子。 月流音见了这二人,脚步加快,走了过去,站在凤珏身边,冲另一人见礼道:“流音见过玉衡神尊。” 玉衡为生命之神,大气通透,心怀慈悲,是战神凤珏数为好友之一,彼此相交数万年,自是早已见过月流音。 “流音丫头何必这边多礼,过来看看,我与凤珏这盘棋,谁输谁赢?”玉衡抬头看向月流音笑言。 月流音依言看向了棋盘,片刻后,眉眼染上几分神采,笑容满满的道:“自然是凤珏赢了。” 棋盘上,黑子白子如两军对立,势力相当,平分秋色,可若细看,黑子如巨龙腾跃,威不可挡,早已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只带最后一画龙点睛之笔,这平局便成死局。 玉衡闻言,愣神,细细一瞧,抚掌大笑:“是我输了,看来我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黑子成彻底围困之势,咬死白子,棋局已定,凤珏袖手抚过桌面,收起棋盘,换作一壶清茶,冒着徐徐白烟。 第77章 左相匍匐在地上,老泪纵横,鬓发之间斑白之色依稀可见,脸上沟壑也越发显眼,如同从枯木上退下来的老树皮,一夜之间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目睹左相这番做态,顺庆帝的神色缓了缓。 位于右边第一位的右相见状,皱了皱眉头,在他身后站着的御史台一位以耿直著名的御史会意,出列,道:“左相口口声声喊冤,一两句话就将所有罪过全部推到了魏侍郎身上,未免太过可笑。王瑞生本是地方刺史,三品大员,而魏侍郎却是工部四品京官,尚在其下,王瑞生凭什么会听他的指使?根据白虎山土匪的口供来讲,王瑞生贪污的银两都是通过他们那边最后送到了左相你的管家手上,对此左相也想一干二净的全部推到你的长子身上吗?” 论起地位来,盛京的官员的确比地方的官员权柄更高,地方三品大员受制于四品京官的不是没有,但王瑞生是一州刺史,地方上的土皇帝,而且并州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不管是哪个方面都不可能受到工部一个侍郎制约。 道理上说不过去,但情理上却说得通。 王瑞生本来就是左相的学生,这些年来,虽然表面上没有多大联系,但暗地里是怎么样,多数人还是心知肚明。 魏星怀不足以让王瑞生为他效犬马之力,但魏星怀背后的左相府却做得到。 若只是凭着几句喊冤的话,就想把事情推脱掉,别说左相还只是一个朝臣,哪怕是身为九五之尊的顺庆帝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沧州洪灾,刺史贪污,上下勾结,焚烧活人,桩桩件件早已是让全国上下天怒人怨,不平民愤必生祸端。 顺庆帝原本还有所好转的面色,再一次沉了下来:“左相,对此你有何话讲?” “老臣教子不严,对府中下人管束不力,叫逆子伙同底下的人犯下累累罪案,老臣万死不辞。只是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隐瞒陛下一分一毫,沧州大难发生之前,老臣确实是分毫不知,管家伙同逆子贪污的赈灾银两,也是在今日事发之后,他二人眼看着瞒不下去,才叫老臣知道的,老臣万万没想到,他二人居然敢如此大胆,是老臣肉眼无珠,目大不睹,老臣该死,作为沧州事件主谋的逆子,老臣也绝不姑息,特奉上逆子人头。”左相老眼含泪一副情真意切的姿态,同时打开了一直被他抱着的盒子。 就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举朝哗然,只见不大不小的盒子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而这人头赫然就是左相长子魏星怀。 魏星怀死不瞑目,眼睛瞪得老大,一双完全失去生气的眼眸中还残存着临死那一刻的不敢置信。 盛京同龄人当中,魏星怀可谓一直拔得头筹,而立的年纪就已经坐上了工部侍郎的位子,眼看着现任的工部尚书,体弱多病年迈体衰,魏星怀就是最好的工部尚书继任者,工部虽然位于六部当中的最后一位,但主管着全国上下的各项工程事务,手上的权力不可谓不大,如今的六部尚书,年纪最小的也早已到了不惑之年,可想而知这魏星怀乃自于左相府将会握住多大的权力。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次沧州事件,魏星怀乃至于整个左相府都被牵扯其中,端王世子荣胤带回来的种种证据,几乎是咬死了左相府上下,面对这种情况,左相这只老狐狸居然还能够稳坐如钟,一番看上去情真意切的哭诉也便算了,如今也下得这个狠手奉上了亲子的人头,同时也不惜自断一臂。 重臣议论纷纷,龙椅上顺庆帝也为之侧目,作为左相老对头的右相一双浓眉之间的距离近了些,脸色微沉。 见顺庆帝脸色稍加缓和,左相老眼更是热泪滚滚:“陛下,左相府上下虽是被蒙在鼓里,但受子牵连,最不容恕,望陛下降罪。” 事到如今,王瑞生早就死了,一直以来都是和他联系的魏星怀也被大义灭亲,人头都摆在了这里,凭着左相口中口口声声声称的教子不严,受下人蒙蔽的罪状顶多不过是伤他一点皮毛,只是左相态度虽然摆得坚决,面对人证物证,记载了一切往来的账本,左相府和沧州一直以来的联系,左相想要断尾求生,还是不是那么容易,不过一切都看着顺庆帝怎么做罢了。 “陛下,魏星怀虽然已死,但沧州大案事关重大,仅仅是一个魏星怀只怕还当不起这个重责,还望陛下深查,不要给阴险小人可乘之际。”御史宋清一马当先,声重如雷。 “宋御史这话似乎别有所指,沧州大案本是源于刺史王瑞生肆意妄为,欺上瞒下,魏星怀与之勾结,如今也以查清,左相大义灭亲,该是大功一件,即使之前不明真相,有所失察,如今也是功过相抵,何来的宋御史一句阴险小人。”左相一党当中有人愤愤不平,举步出列。 对此,右相党一个官员说道:“一个魏星怀死了,不代表沧州的事情就算结了,有白虎山匪徒指认在先,又有着左相府与沧州账本往来为证,王瑞生本是左相的学生,匪徒指认的管家,又是左相的亲信,这二人何以完全瞒着左相大人和魏星怀合谋?左相一二句话就将所有事情推到魏星怀身上,未免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还是把举朝上下都当成傻子!” “李大人你也说了魏星怀是左相长子,若是他故意以此身份加以欺瞒,加上王瑞生和管家本就心怀不端,左相大人被蒙在鼓里,又有何不可?” “张大人莫不是对着我说笑话,左相可是左相府之主,在朝堂上也是风风雨雨几十载,一双眼睛比什么都尖,魏星怀,管家,王瑞生,乃他亲子,亲信和学生,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是这般都能瞒得过去,那左相怕是老了,老眼昏花了吧!”李大人满脸的讽刺,说的左相党人哑口无言。 “你……” 左相党和右相党争论不休,原本落针可闻的金銮殿一下子堪比闹市。 “够了。”底下争吵个不休,顺庆帝满脸不愉,龙目含威。 见状,不管是哪一边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顺庆帝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扫视底下站着的众位朝臣,最终定格在与满朝大半数的老爷子赫然不同,显然更为年轻清俊,风采不凡的端王世子荣胤身上。 “君华,沧州的案子是由你一手督办,如今主谋王瑞生和魏星怀已死,左相这边你说该怎么处理?” 事情落到了荣胤的头上,一直闭口不言清俊温雅的脸庞上不见波澜的端王世子躬手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无论何事,都当以有功当赏,有过当法为准则。左相大义灭亲此为大功一件,该赏。但沧州一案当中,致使九十万赈灾银两被贪污,五千活人惨遭焚烧,数万灾民流离失散,饥不饱腹,如此大过虽非左相直接缘故,却也与左相有莫大联系。魏星怀和管家打着左相名义与王瑞生勾结,此来左相失察之故,此为过。左相身为百官之首,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于一家而言失察之过尚且如此,于国而言,只怕是……”荣胤话到此处,戛然停止,余音在场的官员早已明白。 左相一口一个不知道,一句接一句的失察,荣胤别也懒得同他理会其他,就将他按在失察的这个罪名上,失察之罪可大可小,放在百官之首的相爷身上,便是再小的罪都可以无限的放大,更别说沧州一案当中还有血淋淋的五千活人的性命。 “陛下,端王世子所言有理,即使左相在这之前并不知晓魏星怀同王瑞生之间的联系,但在这之中魏星怀必然是打着左相的名义才能够让一州刺史事事听从于他,事发之后,左相虽然已经大义灭亲,但沧州大案已经造成,左相失察之罪板上钉钉,望陛下安沧州灾民之心,从严处理。”右相从身份上来说还是顺庆帝的姐夫,早在先皇时期就是股肱大臣,其人虽与左相政见不同,但素来有公正无私的清名,此番话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没有刻意的针对左相,毕竟沧州的事闹得太大,总是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仅仅是一个魏星怀的人头还不够。 闻言,顺庆帝沉思良久,面目深沉难测,半响后冷声道:“左相,你教子不严在先,对下失察在后,念在你事先并不知情,事发后大义灭亲,也曾有功于社稷,朕且罚摘去顶上花翎,回府闭门思过,以赎罪过。” “老臣知罪,谢陛下开恩。”左相老泪纵横,匍匐在地,鬓边皱纹横深,一夕之间俨然老了十几岁。 除却左相之外,凡是牵扯沧州一案的大小官员,全部从严论罪处理,盛京菜市口的鲜血染红了一遍又一遍,街头巷尾开心的交谈都是大快人心。 贪官污吏被除,被贪污的赈灾银两追缴回来,沧州上下灾民总算得到了最好的安置,在此事件当中,端王世子荣胤名声鹊起,听闻沧州那边甚至有人为他修建庙宇,当做菩萨供奉,民间甚至有言称其为活菩萨。 此番事情足足过了个月才算平静下来,其中自然是大多数人欢快,也免不了个别的痛恨交加。 静怡院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静怡院都来了哪些客人?”从沧州回来后,言殊没有惊动平阳侯府里的人,在外人来看言殊如今依旧是因为一个月前的刺杀躲在静怡院里养病,没有人知道她离开的事情。 自然幕后主使在接连两次的失利后,必不会善罢甘休,言殊也想知道对方究竟拿出了怎样的大手笔。 对此,文钦回答道:“从小姐离开的第一天起,几乎每天都会有左相府三四批的死士出现,对方铁了心想要闯进来,只是都没有成功,另外还有几方的人处于观望的状态,其中有两方人马分别来自于端王府和右相府,有隐藏的最深的一方,属下目前还没有查到对方的身份,但从那人身上的内息来看,和神女湖刺杀最后的那一个死士相似。” 端王府来人说得过去,荣胤和言殊如今怎么也是合作方,荣胤自然也不会叫言殊被人端掉大本营。 至于右相府,右相和左相打擂台已久,两党之间彼此看不过彼此,都在抓对方的小辫子,左相府的动静这么大,右相没理由会发现不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言殊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她本不是顾昕瑜,也没想过,处处小心翼翼不叫人察觉,相反的,言殊此次来盛京,就是想要来看看,这盛京的水究竟有多深? 至于最后那一方人马,言殊暂时还猜不到对方是什么身份,不过,既然人已经出现了,留下了蛛丝马迹,那早晚有一天也会露出真面目。 言殊接着道:“接着往下面查,一定要把那些人背后主使的身份找出来,另外我走的时候交代的关于左相的把柄查的怎么样?” 文钦回答:“左相做事细致,极为小心谨慎,目前属下只查到左相原本是太子的人马,但私底下和三皇子有接触,甚至有心想要将其女许配给三皇子,只是这一点已经被当今顺庆帝发现,左相如今已断掉和三皇子那边的联系。” “怎么说也是个老狐狸?沧州的事情天灾在先,才叫这老狐狸打错了如意算盘,露出了马脚,如今想要在短短时间内查出他的把柄,也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言殊眼眸微眯,曲曲手指在桌面扣了扣,又道:“文钦,左相府那边可以暂时先放下。” 荣胤现在已经进了宫,按时间来算早早也该结束了,左相此番就算不会被一击毙命,也绝对是伤筋动骨。 沧州的事情早已是天怒人怨,左相便是有千般手段,也别想轻而易举地脱身。 “小姐,属下另外还查到一点。”文钦是言殊手底下的一员干将,就是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够叫他刨出一个大窟窿来,左相那边虽没抓住他的其他把柄,但文钦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在言殊的眼神示意下,文钦接着把后面的话说完,“属下查到左相每个月都有一天会前往菩提寺,而且一进入菩提寺就会消失踪迹,只是属下而无能,没能查出左相去菩提寺的原因。” 菩提寺! 言殊眉头皱了皱,面色发冷。 真正的顾昕瑜就是在菩提寺出的事,根据顾昕瑜手上握着的那块碎布,还有左相那边这段日子来的刺杀,已经确定了凶手就是左相。 但左相和顾昕瑜之间无缘无故,左相怎么说也是朝堂上的百官之首,为何会针对一个身处侯门内宅的闺阁千金。 就算是有魏氏那边的联系,以前的顾昕瑜对于魏氏、顾昕珞来讲根本不值得一提,如何会惊动左相。 再者来讲,顾昕瑜之母毕竟对太后有救命之恩,顾昕瑜是在太后面前挂了号的,而且也是贤王世子的未婚妻。 顾昕瑜本身或许不算什么,但身后的重重身份总是要叫人顾及一二,不然她如何能够在魏氏手底下活下来。 第78章 天刚亮,寿安堂那边就来了人传话,来的是顾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举止有度,对言殊恭恭敬敬。 言殊大致猜得出那边是为了什么事,按时间来算,往年这个时候,宫里面该来人了。 当朝太后是先皇的元后,虽未生有一子,却十分的先皇敬重,前后共收养了两个皇子,其一便是当今的顺庆帝,其二是十四年前战死沙场的端王,如今居于庆福宫,宫中大小事物,虽不插手,但顺庆帝早有吩咐一应事物皆以太后为先,足以可见太后在后宫的尊崇地位。 因顾昕瑜之母叶氏曾在十六年前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叶氏生下顾昕瑜后去世,太后一直念着这份恩情,十六年来几乎每一年在顾昕瑜生辰前夕都会将其接入宫中。 言殊如今顶了顾昕瑜的身份,二人样貌性格全然不同,但生辰却一样,如今这十六岁的生辰日快到了,之前就有听说太后已经从白云山礼佛归来,按照往年的习惯,也该是进宫走上一遭了。 很快到了寿安堂,里面很安静,只有两个年轻的姑娘陪在顾老夫人身边,除了常年贴身照顾伺候顾老夫人的大房四小姐顾昕妍,另一个是之前做了顾昕珞挡箭牌的二房庶女顾昕雯。 这二位姑娘在平阳侯府有多大的存在感,大房如今只剩下孤女寡母二人,无论是大夫人还是四小姐,都很少在外走动,至于顾昕雯以前是顾昕珞身边的小跟班,被关了禁闭后,更加成了一个小透明。 言殊几乎没再见过她的身影,这会儿倒是看见了人,看这变化还挺大的,也就个把月的时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巴尖细,脖颈甚至能够看清楚青色的脉络,不过这番弱不禁风的身段当中倒带了几分可怜的楚楚姿态。 “昕瑜见过祖母。”言殊朝上首作者的顾老夫人见了个礼。 “瑜丫头来了,还不快过来见过周嬷嬷。”顾老夫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招招手。 言殊他们进门就注意到了这位周嬷嬷的存在,同顾老夫人差不多大的年纪,鬓发见银,但并不显苍老,面容带着些许严肃却不刻板,看向言殊的目光带着慈和。 周嬷嬷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从太后未出阁时期就在太后身边伺候,深得太后的信任,往日里像这种接言殊进宫的事情,往往用不着麻烦周嬷嬷。 “昕瑜见过周嬷嬷。”言殊仪态端庄的见了个礼。 周嬷嬷面上含笑:“三小姐有礼,多日不见三小姐,三小姐和往日里似乎有些不同了。” 对此,言殊坦然自若地回答道:“人大了,总要有些长进。” 闻言,周嬷嬷又打量了她一眼,点点头:“三小姐如今这副模样,太后娘娘一定会大敢欣慰。” 言殊双手相叠,又服了服:“这些年里,昕瑜愚钝,幸得太后多年教诲。” 此话发至肺腑,绝非虚言,言殊当顾昕瑜的这段日子以来,周边可谓虎狼环视,也幸好她非常人,性格坚韧,手段不错。 可曾经的顾昕瑜却是性子怯弱,说难听点便是扶不起的阿斗,若非有太后念在其母救命之恩,多年照拂,在这侯门内宅的深渊里,只怕根本等不了顾昕瑜的长大。 周嬷嬷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见言殊如今这番大变化,原本严肃的神色也变得更加柔和。 寒暄过后,言殊跟着周嬷嬷离开了平阳侯府。 基本上每一年顾昕瑜都会进宫一趟,身边陪着的便是趣儿,今年虽说换了人,但言殊还是把趣儿带着。 趣儿人机灵,对宫里的情况也熟悉,不用她交代,便自发地说起了庆福宫里的事。 太后为人慈祥,没什么架子,庆福宫里面管事的人就是周嬷嬷,言殊如今也见过一面,至于其余人等怎么说也不会与她为难。 但难的地方在于庆福宫外面,当今顺庆帝子嗣不丰,总共只有四子一女,其女是宫中淑妃所生,封号玉嘉,淑妃是宫中老人,母族书生门第,名声清贵,加之玉嘉公主又是顺庆帝唯一的女儿,倍受帝王宠爱,性格难免骄纵任性,与顾昕瑜之间很不对付。 另外还有三皇子荣明旭,在顾昕瑜幼年的时候也是三番五次捉弄她,近几年二者之间倒是没有多少交集。 说到这里,趣儿特别的提了一句:“小姐虽然和三皇子之间没什么交集,但是小姐似乎很害怕三皇子,平日里都是避着承平宫那边。” 言殊一一听了,待趣儿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皇宫也到了。 又改乘撵,行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庆福宫。 进了里面,只见上首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保养得极好,明明是五旬的年纪,但看起来不过四十开头,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并不显老态反而多了一种端庄优雅的风采,此人正是当朝太后。 言殊恭敬的行了一个福礼:“臣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太后笑道:“昕瑜来了,快过来。” 言殊顺从地走了过去,在太后右边下首的位置坐下。 “有些日子没见你这丫头了,看起来比往日要精神的多,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变漂亮了。”太后为人随和,对言殊的态度,比起寿安堂里的顾老夫人,还要更加亲切一些。 目光中带着的打量十分的温和,就如寻常人家面对家中小辈的祖母一般。 言殊扬起笑脸,自我打趣道:“太后娘娘妙赞,臣女这些年得太后娘娘教诲,以前脑子没开窍,如今早上有了一二长进。” 见她眉目之间开朗沉静,一改往日的怯弱,太后心中略有些疑惑,但确实倍感安慰:“哀家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这丫头就是性子软了些,如今立得起来是件好事,以后嫁进了贤王府也不会遭人欺负。” 言殊微微笑了笑,还未开口,一个宫人走了进来,在太后耳边低语了两句。 不一会儿,太后喜笑颜开,道:“君华来了,还不快叫他进来。” 君华,端王世子荣胤的字。 言殊听了,眼中划过一丝沉思,并未有其他的动作,安静地坐在位子上。 片刻的功夫,外面进来一人,锦绣白袍,玉面风华,只是一眼就叫人目眩神迷的端王世子。 荣胤拜道:“孙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近来可好?” 都说皇族当中端王世子是太后跟前最受宠的后辈,十四年前端王战死沙场,端王妃进了明月庵修行,偌大的端王府只剩下了世子荣胤,太后怜惜荣胤无人照顾,便将其接进了宫。 这些年里,荣胤算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虽不是亲祖孙,但其情感却更胜一筹。 “哀家在这宫中安然清闲,能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之前往那沧州去了一趟,据说还撞见了刺客,可有受伤的地方?”太后眼带关切。 荣胤遇刺的消息,一早就传回了盛京,不少人猜测,这刺客的背后究竟是何人指使,只是没留下活口,死无对证罢了。 不过前些日子朝堂上那一出过后,如今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恐怕也就荣胤自己清楚,毕竟在盛京的水,从来就没有平静过。 “孙儿没事,劳皇祖母挂忧了。”荣胤在太后左边下首坐下,正巧是言殊的对面。 看他说的轻松简单,太后却一点儿也不信:“你贯会报喜不报忧这一套,从你口中能听到什么个实话。周嬷嬷,你去探医院跑一趟,叫沈培明过来给端王世子看看。” 沈培明是太医院数一数二的太医,只为太后看着,便是顺庆帝那边都叫不去。 荣胤知道自己没法阻止,待周嬷嬷出去的时候也就没有开口,转而问道:“皇祖母,孙儿进来的时候还在听你说着什么嫁人的事,可是孙儿离开的这段时间,又有什么新鲜事?” 太后有些意外荣胤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感兴趣了,不过并未深思,顺着说道:“今日也是巧了,哀家才叫人去将昕瑜给接了来,你也到了,这之前说着的就是昕瑜和景耀的婚事,说起来他们的婚约还是哀家亲自定下的,如今也有十多年了,昕瑜已过了及笄之年,景耀同你一般年纪,正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 听了这话,荣胤自然而然的朝言殊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意味不明地笑道:“皇祖母说的是,只是不知皇祖母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左相府上的那场寿宴。” 太后虽是居于后宫,又早已不管外界的事,但左相府的那场寿宴着实是极为轰动,太后又如何会不知道? 太后心知肚明荣胤此刻提起那场寿宴,必然是有话要说。 “君华,你有什么话想说?” “皇祖母当日的寿宴,孙儿也去了,只是走得早,没来得及看见后面的事情,可是后来听说了一点有趣的事。”荣胤又看了言殊一眼,言殊默默的低着头,他接着道:“就是关于言小姐的姐姐和其未婚夫的。” 太后闻言,眉头一蹙,看向言殊的方向,见她沉默的低着头,不免多了一点怜惜。 “具体是什么事情?” 荣胤不紧不慢的说道:“孙儿听闻在左相的寿宴上,平阳侯府的二小姐和贤王世子私会,后者更是坦言想要解除和三小姐的婚约,另娶佳人。” 听到自己的未婚夫,想要娶其他的女人,而那个女人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言殊头垂得更低,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伤心失落。 外界的风言风语太后并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只是传到他耳朵中的,自然不会像荣胤今日说的那么明白。 太后当初定下顾昕瑜和荣景曜的婚约本也是为了顾昕瑜着想。 贤王府是坚定的保皇党,贤王世子荣景曜也是一表人才,偌大的盛京城除了荣胤之外,也很难找出比他更为杰出的青年才俊。 甚至可以说,若不是有叶母对太后的救命之恩在,这门婚事几乎没有可能落到顾昕瑜的头上。 但实际的情况是,顾昕瑜为人胆怯软弱,立不住,而荣景曜对于这个未婚妻,非但没有丝毫感情,反而心中厌恶,时刻想要解除婚姻。 太后原以为让两个年轻人多相处相处,自然能够处出一点感情。 这会儿听着荣胤的话,太后心中也难免多了一丝犹豫,不过并未表现在明面上。 “昕瑜,君华说的事你可听说了?”太后向言殊问。 言殊轻轻的点点头:“臣女早有耳闻,曜世子风采出众,文韬武略,二姐姐温柔体贴,娇美动人,曜世子会喜欢二姐姐也在情理之中。” “昕瑜,莫要说这等胡话。景曜是你的未婚夫,又岂会喜欢他人?这件事哀家会叫人去查查,并不会叫旁人碍了你的婚约,叫你受委屈。”太后断然道。 怎么说顾昕瑜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有十六年前的救命之恩,再加上这些年里顾昕瑜虽性子却弱了些,对太后却是当做亲祖母一般。 顾昕瑜其实也是个通透的人,心里明白谁是真的对她好,她也是回之双倍的返还。 太后念在她这一份赤子之心的份上,虽有些时候怒其不争,但也不会叫人明目张胆的将人欺负。 以前太后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荣景曜倒还好,毕竟也要叫太后一声皇祖母,加之男人在外难免心性花花风流。 但对于另外一位主人公,那位二姐姐顾昕珞来讲就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了。 太后有些想要叫人去查一查,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也不想多提这事,随即与他们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说的便是再过不久的百花会,百花争艳,按照往年的惯例,除了选花王之外,这也是盛京城无论公卿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心照不宣的一场全民相亲会。 凡是没有成婚的男女,都可在百花会的宴会上,像心仪的女子或者男儿送上一枝花,若双方有意,彼此交换了花朵,百花会过后自然可叫男方上门提亲,成全一段佳缘。 说起百花会,太后也不免犯了全天下所有家长的一个通病,那就是——催婚。 荣胤再过不久就是及冠之年,但端王府里面连一点女色都看不到,他这个端王世子身边伺候的也全部是侍卫男仆,寻常丫鬟奴婢根本近身不得,比如说是一两个妾室,就连通房丫鬟也没有过。 荣胤虽说是盛京城万千女郎向往的名门贵婿,但却从未见他对谁有过好感。 这不免让太后操心起了他的婚事:“君华,端王府空空荡荡了,十几年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主人,你的婚事可得抓紧了。” 听到这话,言殊好奇的抬起眼,这可是要命的毒仙儿,哪个女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嫁给他。 “皇祖母,姻缘一事,自有命中定数,孙儿不急。”荣胤云淡风轻的笑道,眼神若有若无的在言殊那边滑了一眼。 言殊眼中闪闪发光,充斥着对他们说的是的好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荣胤面无表情的收回眼神。 太后本是坐在他二人中间,不是在上首,即使荣胤掩饰的很好,从始至终都没有多大的表情波动,但后还是察觉到了一二不对劲,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急,但哀家急了,这盛京里面名门闺秀也有不少,哀家听闻左相府的魏拂璇才貌双全,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另外还有周御史府上的周婉云蕙质兰心,孙尚书府上的孙芷筠贤淑典雅……这里面你可有中意的。” 太后一下子说了好几个盛京城内有名的大家闺秀,但无论是说到谁的头上,荣胤眼中都不曾有过任何的波动。 “皇祖母,孙儿如今无意婚事。”这一次荣胤回答的比上一次还要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