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从画厉鬼当帮手开始》 第1章 苦难就是苦难,不会消失 寒风如刀。 小石山集市在冰冷月光下,显得破败不堪。 此时,集市的最边缘,方从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断壁残垣,然后便是无数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穿越了。 穿到了人间界同名同姓的十三岁孤儿身上。前一世的他,是个学画画的,不通人情,性格梗直,毕业三年都没找到工作,只能打零工勉强维持温饱。可以说,就是一个失败的可怜虫。 这一世,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父母,都是炼气二层修士。 没错,人间界是有修仙者的,而他们一家,都很幸运得拥有灵根。 但也仅限于有。 因为都是不入流的杂灵根。 别说筑基,就连晋升炼气中期都很困难。 作为最底层的杂鱼,他们连有阵法保护的正经坊市都没资格入住。只能到小石山这种,由底层修士自发形成的聚集地生活。 这里治安靠吼,出门靠走。 所求的,不过是人多壮胆。 如此地界,自然谈不上安全。这不,三天前,小石山就被一个相当于炼气后期的厉鬼找上门。连吞带咽,取走了二三十条修士性命, 前身的父母,便是其中之二。 父母死后,失了依靠的前身很快被邻欺上门来,以各种理由搬走了家中的一切。 小到缸底米粒,大到书写桌椅——前身的父母,是有一些制符手艺的,虽然都是不入流的玩意,但在集市,勉强也能养家糊口。 “呵呵,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一样。” 方从冷冷得看着仿佛被飓风扫荡过的房间,就连他的过冬棉衣,都被人故意扯碎,丢在泥中,目的,不外乎想让他冻饿而死。 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们合伙伪造的那些蹩脚证据,根本瞒不过人。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了。」 前身是个半大孩子,不懂反抗,被活活吓死。 而他作为一个成年人,却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离开人人都欲置他于死地的小石山,待到羽翼丰满,再回来报仇。 想到这,方从立刻挣扎起身,艰难地从房梁上掏出一沓劣质符纸和半瓶无甚灵气的符墨。 他家以制符为生,作为传家之学,他自然是从小就被逼着学习画符。但小孩子,哪有真能自觉坚持的? 因此,但凡父母布置的任务,他总想方设法耍滑,今天少练三张,明天少练一张,久而久之便偷偷藏起了这些家当。又因为地方隐秘,所以没有被恶邻掠走。 人间界不是太平地方,妖魔肆虐,鬼怪横行,无论躲去哪里,都有可能遇到危险,还是画一些底牌带在身上比较好。 他只会一种不入流的凡级符箓:小闪光符。 对普通阴鬼邪物有效,哪怕遇到强人,也能暂时导致对方失明,虽然没有伤害,但能争取逃跑时间。 实际上,他连学徒级符师都不算。 因为成符率不足二十分之一。 按照标准,十成一,且会画三种符,才能算入门。五成一,才能在保本之后,略有盈余。 但此时为了保命,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第2章 来自厉鬼的杀戮 他找了平坦地方,将符纸铺开,又借着月光,从墙缝某处摸出一杆半秃的符笔。 舔笔,蘸墨。 然后方从看着符纸,开始回忆如何起笔,如何在转折过程中引动灵气配合。 他这具身体是没有修为的。 只是能够勉强感应灵气,引导入体,却始终无法在丹田凝聚出灵力,跻身炼气一层。 也幸好,学徒级符箓,只要能牵动灵气就能画出。 回忆一层层展开,方从开始寻找前身画符的场景。 找着找着,突然,一只厉鬼猛地跳了出来,扑向了他的父母。 那厉鬼,双眼猩红,周身缭绕着无数黑雾一样的面孔,或狰狞,或怨毒。只一个照面,便将他的父母吞噬得干干净净。 “不!” 方从低吼。 这一刻,他能完全感受对方的伤心绝望。 或许,之后的面对欺凌,不做反抗,更多的是一种了无生趣,但求一死。 方从慢慢收敛好情绪,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低头,才发现他刚刚居然用大写意手法,三两下将记忆中的厉鬼勾勒了出来。 栩栩如生。 惟妙惟肖。 只是看一眼,就感觉对方凶狠的好像要从符纸中冲出来,将他吞噬一样。 他慌忙拿纸盖住。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嘿嘿嘿……我就说,你这杂碎还有好东西藏着,果然可不就是。” 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胖子。 是沐壬央! 小石山管事。 没错,小石山是有主的。最初这里,只有三个前途无望的低阶修士安家置业,后来成了气候,便有求仙慕道之辈上山甘受驱使,以求仙缘。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那些资质低劣的散修纷纷来此聚居。渐渐的,小石山便形成了集市。影响范围,更是覆盖了方圆两三百里。最终引得一个炼气三层的沐姓家族出手,一战屠尽三家后人。 自那以后,居住在此地的散修,便被要求按月上缴租金。 除了租金,还有不定时增加的摊派,每一家都被榨得血肉干枯,生死两难。 其中,尤其以沐壬央为最甚,别看他修为不高,只有炼气一层,恶毒手段却层出不穷。此刻,他那双贪婪的眼睛,正像老鼠一样盯着散乱的符纸符墨。 “你刚刚藏了什么?快老实交出来!” 他一直觉得,散修就像碎渣,只要压得够狠,就能源源不断出油。 虽说,这满地的符纸放在修仙界不值一提,但在小石山却是笔不小的财富。更何况,可不只有灵石法器才叫修行资粮,在某些修士那里,血肉,精气,甚至魂魄,都能卖上大价钱。 老实说,他盯上方从已经很久了。 有灵根,没修为,四五年来,一直在引气淬体。简直就是最好的肥羊。如今,他的父母已死,再不趁机动手,简直天理难容。 “我藏了什么,也是我们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方从,已经不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被人欺凌也不敢嘣一个不字。 “赫赫!你父母借了我的钱,就跟我有关系。” “你说借了就借了?我还说你借了我家二十块灵石呢。” “要证据是吧,本座现在就给你整一个!” 说完,沐壬央便隔空控笔,在一张符纸上,刷刷写下几行字。 “怎么样,借据签名画押都有,你要不要把你死去的老子叫出来,对质一下?” 他狞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根手指粗的白色细绳。 伏兽锁,以极品蚕丝加兽筋鱼胶炼成,能自动追踪并将活物锁住。不入阶法器。 “嗨嗨嗨嗨……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若乖乖就戮,我还能发发慈悲,让你少些痛苦。如今,就只能慢慢折磨你了!要知道,越是怨毒痛苦的魂魄,便越能卖上高价。还有你藏的这些东西,可不都便宜我了!” 他得意洋洋地伸手去捡,却不料其中一张符纸画着厉鬼。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仿佛马上就要冲出来,将他活活吞噬一样。 “什么鬼!” 他吓得一个激灵,想将符纸甩开。 却不料用力过猛,灵力不由自主注入其中。 他只觉浑身一凉。 再看时,却是三天前的那只厉鬼不知为何从符中跑了出来。 那长长的尖爪,已然按上了他的眉骨。 啊! 他大叫。 但下一瞬间,脑袋便被刺穿。 血肉,神魂,也都被吞噬干净,变成了一张薄皮。 随后,冷风一吹,连同厉鬼一起消失不见。 第3章 有些游戏不能乱玩 这是怎么回事? 厉鬼怎么又出现了,然后杀人……消失。 它去了哪里,会不会再回来。 摔倒在地上的方从,傻傻地看着一切。 但是,他很快便在慌乱中想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对方似乎是从他画的符纸上跑出来的。 随着符纸燃尽,厉鬼也跟着消失。 难道……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穿越前,跟朋友玩的通灵游戏。 简单说,就是掐诀念咒之后,以朱砂在人身上书写尊神名讳。如果成功,就能短暂借来法力神通,谓之:请神。 据说,是龙虎山真传。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依葫芦画瓢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穿了过来。难道,那个仪轨是真的?而他完成了仪轨,就被默认拥有了请神能力。 所以,到了这边,才最终以画画的方式,完成请神。 如果是真的。那他在这个世界,将不再是一无所凭。至少,也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这可是人间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而且看样子,还有很大潜力可挖…… 方从微微失神,但很快想到,杀了沐壬央,沐家不会善罢甘休。 他必须趁着天黑逃出去。 地上散落着纸笔,他迅速收好,然后看向其他。 那些,原本都属于沐壬央,对方死后便落到了地上。 有几锭黄白之物,一盏金灯,一个羊脂白玉小瓶,以及一把匕首状法器。 他三两下将东西揣好,转身便冲出屋子。 由于已是深夜,方从一路竟没遇到任何一人,等他摸黑抵达山脚,天已经开始微微发亮。 此时,下山的路分成了两条,一条通往江边,一条通向官道。 方从毫不犹豫踏上了官道方向。 人间界妖魔横行,不是说官道就一定不会有危险,而是上面人来人往,且绝大多数都是凡人,真遇到了,他不需要硬刚对方,只要比别人见机早,跑得快就行。 等他抵达官道,天已经大亮起来。 路上,也终于出现行人,到此刻,方从才总算安下心,气喘吁吁找了个长亭坐下。 这具身体,只是体质比常人略强的少年。 能从昨晚支撑到现在,完全是肾上腺素在起作用。此刻一放松,立即便感觉心虚腿软。 除此之外,还有紧随而至的饥肠辘辘。 但荒郊野岭的,哪里能有什么吃食。倒是将来何去何从,得好好计较一番。 去别的集市,类似小石山这样的,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半大小子,肯定会被敲骨吸髓。 正经坊市,他从小到大,连块灵石都没见过,拿什么交租? 再说,坊市就真的安全? 虽说,修仙界是个金字塔,越往下越血腥,越往上越和善。 但上层,又何尝不是躲在和善背后吃下层血肉。虽然他没有什么修仙经验,但在蓝星可没少受捶打。 要不,就去凡间吧。 他本身就是凡人,藏在同样的凡人中,很难引起注意。 哪怕就算被修士发现,他不还有自保手段吗?尽管刚刚杀死沐壬央的厉鬼,感觉起来,只有练气中期实力,但能再凡间浊气中打滚的修仙者,又怎么可能有高修为? 炼气中期以上,就必须每天消耗灵石维持自身境界了。 后期更是处境艰难。要不,厉鬼上山后怎么专挑修仙者下手?前身作为凡人,出事时就站在父母不远处,对方都懒得看一眼。 还不是需要修士精血,维持自身实力。 不过,厉鬼的到来,倒是值得深思。前面,沐壬央曾说过,越是痛苦怨毒的灵魂越能卖上高价。而他清楚记得,厉鬼周身缭绕的,全是怨毒面孔。 并且,小石山死的,也都是外族修士。 这个沐家,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占据小石山,恐怕也是出于其他目的。 难道,是山上藏着什么了不得秘宝? 至于报仇,还是算了吧。厉鬼只是凭本能行事的鬼怪,又不是拥有神智的修士。要报,也该找幕后黑手。 当然,等他能打过对方,也不介意随手杀之。 打定主意后,从立刻拿出笔墨纸。像在蓝星那样,先掐诀,再念咒,最后铺好符纸,蘸墨起笔。 鬼是什么颜色? 黑,白,灰。 鬼是什么形状? 漂浮不定,没有实物。 所以,浓淡相间的大写意,才能将厉鬼描绘得惟妙惟肖!甚至,就连其周身缭绕的怨毒面孔,,都被方从三两下得表现了出来。 最后一笔画好。 方从立刻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迅速流入符纸。 他随之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发软,内里虚浮,就像被彻底掏空一样。 怪不得! 怪不得他会穿越! 原来那个请神仪式,需要消耗施术者的精气神!他上一世就是个普通人,所以支撑不住一命呜呼。 现在这具少年身体,引气淬炼多年,这才勉强维持住了生机。 倒是弄明白这些,让他自己知道下一步该去哪了。 按目前来看,消耗这具身体大约九成的精气神,能借来炼气后期厉鬼十到二十分之一的实力。 也就是炼气后期变炼气四层。 而所谓精气神,据他理解,无非就是精血,灵力和神魂。 换而言之,他以后想要继续使用请神法制作符画,就必须将自己的精血,神魂以及修为同时提升。 精血方面,人间界从来没有听说过体修。 提升神魂的功法,更是凤毛麟角。 目前来看,最好弄到的,反而是凡间武学。同样是淬体,哪怕是先天之后无路可走,那不也远超现在吗 再说,万一到时候他就想到办法了呢。 据他所知,官道向南大约七十里,就是大城临阳。 临阳府自古繁华,肯定能找到传授武学的地方。 有所决定后,方从立刻将物品收好。尤其是那张气息恐怖的符画,更是巧妙得藏到了夹层,万一遇到危险,保证能让敌人第一个看到。 至于看到之后,是不是非要学沐壬央打开欣赏,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一般凡人,消耗了精血只能通过食物弥补。 神魂则靠休息。 他怀里倒是有一瓶丹丸,只是不知道具体何物,不敢乱吃。 正饥肠辘辘又酸软无力间,一群奇奇怪怪得人进了长亭。 说奇怪,是因为这群人,隐隐以一群孩子为主。而这群孩子,则有穷有富,有男有女,有俊有丑,全不相同。 再就是,围着孩子的十几个大汉,个个肌肉虬结,披甲带刀,一看就是有不俗的武艺。 弄不好,还是入了流的高手。 除此之外,更有二十多个乘车骑马的人家,拖儿带女的,跟在他们后面。 这还不算。 更更古怪的是,另有一群推车悬壶的小贩,见他们休息也不入亭,只在地上支起摊子,开始吆喝生意。 第4章 像草一样消失的生命 他们敢吆喝,就有人敢买敢吃,不一会,一个集市便热热闹闹的兴旺了起来。 尽管方从看的一头雾水,但见别人吃了没事,他也不禁动了心思。 主要还是太虚太弱,没有经得起诱惑。 他找了个摊,花一钱银子,买了一只肥鸡,一条羊腿,外带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碎汤,坐在亭中大吃起来。 那吃相,端的是饿虎扑食,馋狼撕兔,看得周围之人不住侧目。 方从真不是故意的,他淬体多年,食量本来就远超常人,再加上亏空巨大,早就难以忍受。 直到那些那膏美的油脂仿佛人间甘露一般,在胃中化作暖流,他才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叹息。 噗呲 有那邻座之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从扭头,见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身上绫罗绸缎,身边丫鬟小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他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是,一个小女孩儿,也太可能是恶意嘲笑。因此直接不理,接过摊主递过来的杂碎汤,继续吃喝。 这一次,就文雅了许多,耳朵也随之竖起,偷听其他人谈话。 大约一刻钟后,他终于明白这群人是做什么的了。 话说,小石山所在的人间叫做大梁,是一个坐拥十州的庞大帝国。 帝国东面临海,海中有一仙岛,唤做连皇。 连皇岛上有三山,其中最大的那座叫做青木,乃是金丹大派青木宗的所在地。 青木宗以丹道闻名,每隔十年,都会派弟子下山收徒。 再过几日,便是青木上仙驾临临阳城渡化仙苗的日子。附近所有知道消息的有心人,都急忙带着自家儿女,前去撞仙缘。 那些由武者保护起来的孩童,则是临阳府下属武功县挑选出的备选,由衙役负责运送。 至于队伍后面的小贩,则是附近村民。 毕竟,这么多人走在路上,总要吃喝拉撒。因此,就有有心人专门做这趟生意。 还真是巧了! 得知情况后,方从不由暗喜。 正好,他也要去临阳。原本一个半大小子孤身上路,还有些惹眼,现在不用愁了。 反正大家都是蹭仙缘的,互不相识。 再则,他精气亏空,路上肯定走不快。正好那些备选的小孩,最小的不过七八岁,就算有车也提不起来速度。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保镖队伍。 果然,直到他吃饱喝足,又歇了许久,六扇门负责护送的孩童,才愿意继续上路。 没走半天,就又闹着要拉屎撒尿,只得再次停下。 这些孩童,都是精挑细选的仙苗,说不准就能出几个仙师,因此,衙役也不敢得罪,只能顺着。 又折腾了一会,继续上路。 如此走走停停的,几十里官道,硬是用了四天。 其实,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方从就差不多恢复了过来。如此计算,他每画一张符画,都要有四天的虚弱。 倒是身体恢复后,他又试了一下前身家传的《长生功》。 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能感应到灵气的存在,无法在体内凝聚形成灵力。 这一步,已经卡了他很久。如果能进入拥有灵脉的坊市,或者拿出灵石,几天就有可能突破。 但可惜,那些地方不是善堂,没有好处,据说连苍蝇都别想飞进去占便宜。 …… 临阳城很大,犹如青石巨兽般盘踞在人间,压迫感十足。 送备选的队伍则由北门入城,直奔府衙。非备选纯蹭仙缘的,则各自寻找客栈投店。 方从也找了一家,住进去后只管吃吃喝喝。 明天就是青木宗收徒的日子,他想跟着看看,仙门大宗是什么样的。 第二天,鸡都没开始打鸣,小客店就喧腾了起来。 哭爹喊娘,梳洗打扮,然后也不用早饭,就心急火燎的前往府衙。 方从从善如流,跟着一起。 只不过新买的褡裢里,塞满了各种吃食。别人怕沾了荤腥,仙人不喜, 他就是纯粹看热闹,根本无所谓。再说,荤腥不荤腥的,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只要你灵根资质上乘,别说吃香喝辣,就算你手扒大蒜,都没人嫌弃。 没有灵根或者资质不够,比如他,哪怕沐浴斋戒三日,也没人要。 客栈距离府衙不远,但哪怕他们起得早,也总有更急的。大家又都想抢机缘,因此,竟挤出了人山人海的感觉。 方从无奈,只能随着人群缓慢前进。 不一会,快到地方才发现,衙役们早已排起人墙,长刀出鞘。 前面前进不得,后面又源源不断挤来,正进退两难间,突然耳后传来挥鞭之声,然后是连续多人的惨叫。 “滚滚滚,你是甚东西,就敢挡道!” 方从年龄虽小,身高却不低,一回头,便看到七八个面相凶恶的黑衣大汉,护着一个朱袍男孩,在朝里走。 路上,但凡有人挡道,就会被缠了铁丝的皮鞭当头抽打。 凡中鞭的,无比皮开肉烂,血流满面。 “快躲快躲!” 众人急忙给他们让出空隙。 那朱袍男孩看到后不禁哈哈大笑:“不自量力,真是不管啥阿猫阿狗都敢妄图仙缘。” 也有不服,想上前理论的,急忙被同伙拽住。 “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一等将军蒋家的公子,别看他小,已是四品官身!” 凡听者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四品,已经跟临阳府府尊一般大,在场众人,谁能惹得起。 但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有个老头见自己的儿子被打倒在地,就想上前讨说法。却不料还没开口,就被当胸一脚踹翻。 那冲口而出的鲜血,更是溅了几滴在朱袍男孩身上。 “狗贼!” 男孩大怒,抽出身佩长剑就是当头一斩。 一斩之下并没有死,他又连续手起剑落,将脑袋斩掉这才罢手。 可怜他新换的袍子,就被这不长眼的东西溅上鲜血,一会还怎么面对仙师? 众人见出了人命,顿时更加惊惧。 有的更是直勾勾看着当值衙役,不信他们不管。 他们还真不管。 哪怕朱袍男孩手持血刃,大摇大摆进入府衙,也没有一人敢说一个不字。 第5章 只有九分的灵根资质 方从将目光从那颗苍老的头颅上挪开。 人间界本就是如此。 不管是凡间还是仙道,似自己这样的蝼蚁,说白了,就是在挣扎存活而已。 闹出人命的队伍,不复一开始的喧嚣。如此交头接耳的直到日上三竿,才见有一群人,施施然从府衙走出。 当先两男一女,容貌俊美,身姿挺秀。更有隐隐一层白光,在他们周围形成晕圈,一看就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仙人! 众人赞叹,似乎满足了他们对神秘缥缈的一切幻想。 事实上,除非某些刻意而为的狠人,修仙者是没有丑的。毕竟炼气十境,每突破一次都能对相貌做出微调。如此,自然不会难看,就算是方从这副皮囊,在世俗,都算上等之姿。 三位修仙者之后,是位列四品的临阳府尊,曾国琦。 曾国琦落后仙人一步,腰背弓起,极为恭敬。 他之后,则是府衙的其他官员,那一等将军的公子也赫然在列,并且是在最前列。 毕竟,人家身上也是朱袍。 跟曾府尊一样。 “我青木宗今日循例大开山门,凡本府人氏,骨龄在九到十六之间者,都可上前接受勘验。另有那居心叵测之辈,或超龄,或非本地土着,或身有修为者,便莫上前取祸了。”修仙者中,最年长的开口说道。 说完,他便带领剩下二人,向宗门方向行礼。 礼毕,又从储物袋中抖出两尊驮碑神兽,轰得一声扎根在府衙门前。 那神兽,一尊抬头哮天,一尊面目狰狞,每一个看着都不似善类。 三人接着朝神兽所驼之碑行礼,然后道:“凡有心者,上前检测灵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没人敢去。 倒是蒋家公子,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向青木宗修士拱手道:“本人蒋庆裕,神京一等将军蒋六方嫡三子,愿受仙长检验。” “哦,你可是临阳府人?我青木宗收徒,讲究传承有序,只收上三州之人,且收到哪一府,便只收哪一府,不可乱了顺序。” “回仙长,我家祖籍正是临阳府,且我也是在临阳出生,当算土着。另外,我父在我幼时曾求一仙长出手检测,说我身怀上品灵根。” “上品?” 青木宗三人同时面露讶色。 “也罢,你去两碑之间走一遭,然后再来我这里。” 蒋庆裕照做,众人只见他在走过两碑的时候,头上突然冒出一青一白两色毫光。 毫光总长一尺有余。 “不错不错,水木双属性相生灵根,长一尺二寸,确属上品,合该入我青木宗!你且站在我身后,等此间事了便带你回转山门。” “好!” 蒋庆裕得意洋洋站到修仙者身后。一切都如他所料,今天就是他的主场。 嚯! 众人齐齐惊呼。 这就是神仙吗?一个活生生的神仙,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诞生了。 “上品灵根,怪不得那么猖狂。” 方从撇撇嘴,说不清到底是不屑还是嫉妒。 第一个成功了,第二个也就不再犹豫,跑步上前。 正是他路上长亭看到的女孩。 可惜,她没有成功,连灵根都没有。 第三个是个半大小子,国字脸,三白眼,面相“憨厚”。 但是,他刚走近两碑,就听青木宗修士冷哼一声:“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说完,就见他袍袖一挥。 那三白眼如遭重锤一般高高飞起,重重落地。 再看时,整个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 “非临阳人士,也敢来诳,真当我青木宗是瞎子不成!” 当即便有两个衙役,一个提腿,一个拽手,将人远远拖走。 一瞬间,方从就见原本好几个跃跃欲试的,转身就跑。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有第四人战战兢兢上前。 他有灵根,但只是下品。 “你不合格,但我青木宗除天资外,也讲机缘,你且去那碑下静坐参悟,若能在今日事毕之前有所得,也能入我宗门。” 那人大喜,急忙坐过去。 只是由于害怕,选择了碑后灵兽的屁股位置。 青木宗修士也不管他。 方从心中一动。他虽然知道自己资质不好,但又不知哪里不好,更不知道拥有什么属性。 这青木宗入门测试,还是挺讲究的。有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他虽然不求拜入宗门一步登天,但了解自己的属性,将来无论修行,还是学艺,起码都有个方向。 这哪里是宗门测试,简直就是白给的机缘。 反正小石山确确实实是临阳府所辖,他自小在那出生,且资质低下,炼气不成,也就谈不上有修为。另外,那青木宗三人都是炼气修为,还未诞生神识,也不怕被看破怀中之物。 想到这,方从立刻排开人群,走向石碑。 “你看,冒光了,冒光了!” “五颜六色,五颜六色,真好看!” “可惜,只有一寸,还不如刚刚那个落选的。” 受测之人,是看不到自己头顶的,只能通过众人议论,来大致了解。 “火土水木四属性,灵根九分。你也去那边坐着吧,万一有所得,也能入我青木宗外门。” 我果然是废材。 白嫖成功的方从拱拱手,然后回到石碑旁边。 那石碑和驼着它的神兽,不知为何种材料所制,看起来晶莹细润,竟如活生生的躯体一般。 倒是石碑之上,居然不着一字,甚至连个花纹都没有。 那你让老子参悟个屁。他原本还以为,碑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功法。 但他也不能立刻就走,要不别人求仙缘孜孜不倦,就你心不在焉,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前面那位隐瞒了出身的大哥,现在还生死不明呢。 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以雕刻的角度,去观察石碑的每一处细节。 一时辰后,他已经完全有信心复刻或者绘制出来了。 当然,造型如此丰满的东西,就不能再用水墨写意,最好用颜料,将空间和光影变化等展现清楚。 总之,挺费事的。 还好,神兽驮碑虽然体型庞大,但通体只有一种颜色,没有增加太多难度。 第6章 血炼法与补魂灯 无所事事的方从,干脆闭目坐下。 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感悟到。 也不知青木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并且,也没听周围窃窃私语的人,说出有价值的猜测。 他只好再次站起来,绕着石碑闲看。 幸亏,似他这般一头雾水的不止一个,因此丝毫不显突兀。 终于,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再无人上前,青木宗也结束了收徒。 唉! 围在碑下有灵根但又不多的四个孩子,只得长叹一声离开。 不过,他们并不算完全失败,因为刚离开府衙范围,就被人拉着说话。 细听之下,居然是招婿。 哪怕灵根不好,不也是仙苗吗?许配给自家女子,说不定就能诞下灵根好的后代,到时候,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方从害怕自己被缠上,如游鱼一般左右钻营,终于躲开迎上来的几人。 回到旅店后,听闻仙人已经带着三位新收弟子离开。 “是乘的飞舟……好家伙,比一座房子都大……” 这些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能飞的船,炫耀起来,个个唾沫横飞。 方从则关在屋内,百思不得其解。 石碑能有什么机缘,让四五个孩子白忙一天。 要说他资质不行,悟性不行他认,但总不能其他四个也都不行吧。 “我得试试。” 请神法!按蓝星规则,只能针对有“灵”的存在,也就是说,不能是死物。 比如,灵石就不行。 而那两块兽碑,看起来活灵活现,并且还有许多妙用,应该是强过法宝的灵宝。 他倒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有所决定后,方从立刻倒出那袋矿石仔细分辨颜色,然后东挑一块西挑一块,弄了五六块后,用法器匕首碾碎,再用蜡油化开。 这些矿石虽然不是什么灵物,但也非普通凡品,就像他家的符墨符纸一样,已经能够承载些许灵气。 搅拌,粘合,再搅拌。 渐渐的,五颜六色的矿粉便混合为一,竟与两座石碑颜色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看来穿越也没让我这手艺落下。” 方从满意的点头,然后笔尖蘸料,在符纸上一笔一划勾勒起来。 不一会功夫,一个桀骜不驯的驮碑神兽便跃然纸上。 那神态,那气势,直叫人看得心惊胆颤。 接着,就是精气神被符画所噬。还好他这次做了万全准备,又是汤,又是肉的一通猛吃,半个时辰后,便感觉好了很多。 他甚至还喝了半碗黍米浑酒。 那甘甜的酒精,对缓解头疼有很大好处。 如此,便算做好了准备。 他一咬牙,运转功法感应灵气,再用微弱灵气狠狠撞击符画。 他这么做是有风险的, 当初沐壬央就死得不明不白,他也有可能弄出什么怪物。 但是,人不能一味追求保险。 从古至今,无论蓝星还是人间界,向上的通道都是窄的。 出人头地也好,追求大道也罢,说白了,就是争,就是冒险,就是虽九死而不悔。 青光一闪。 并没有出现神兽和石碑。 只有无数文字画面,冲进了他的脑海。 待到将所有东西理解清楚,方从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个大逼斗子。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贱。 原来,碑中记录的,是一个法器的血炼方法。 所谓血炼,就是修士在体内以自身精血培育法器,这种法器,不需要有多好的材质,也不需要铭刻什么玄奥阵法,只要不停祭炼,就能伴着主人一起成长。 威力无穷。 缺点嘛,则是一旦受损,主人也会跟着遭受重创。 所以,如今的人间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血炼法宝了。有灵物有阵法可用,何必拿自己的命去拼? 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那所谓补魂灯,居然能将人的本源吸入灯中,然后炼化反补己身。 这哪是什么青木仙宗,这就是妥妥的魔门! 据他所知,整个人间界还是区分正邪的。别管私底下到底干什么,至少表面上,所有人都要遵守一定的规则。 那到底炼不炼? 还用问么,哪怕犹豫一秒,都是对不起他今天得到的机缘。 他可不是又当又立的性子,既喜欢补魂灯的效果,又舍不开那点面皮。 最关键的,是补魂灯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法宝。 提高神魂!修仙界公认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至于杀人,以及杀人后的一堆烂事,他倒想到了一个妥善的兼顾办法。 方从又在床上躺了会,然后立刻下楼,去隔壁药房,抓了很多大补类的药物。 接着,就是取出上次缴获的灯形法器。 只见它为纯金所制,工艺精湛,甚至还雕刻了繁复的花纹和一些阵法。总之虽然不怎么入流,但确确实实是一件完整的法器。非寻常凡物可比。 方从运起祭炼之法,将右臂划开,任金灯吸收鲜血。 如此,四天过去,血炼之法终于成功。补魂灯也化作一道金光,缩入了他的紫府。 那里便是神魂所在。 接下来,方从又养了两天,直到精气神全部恢复。 然后,他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再次铺开符纸,调整颜料,在上面谨慎勾画。 等到天暗,一个内心狠戾,满脸高傲的朱袍男孩跃然纸上,正是上品灵根的蒋庆裕。 据他所知,青木宗收徒,会在三州之内,一府一府的轮着来。 临阳不是第一站,也不是最后一站。 也就是说,现在蒋庆裕,很有可能并没有抵达宗门开始修炼。 只要他不修炼,那就绝对不可能是方从的对手。 引气,触发。 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的人影蓦然出现。 方从也不废话,直接运起补魂灯所配法诀,指捏匕首,生生刺入对方丹田。 无数浓稠热流,顺着他的运功路线直冲紫府。 一瞬间,原本暗哑的金灯便被点燃,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方从神魂,就像吃了大补之物一样,瞬间舒服到飘飞天际。而蒋庆裕,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态,竟然就睁大了眼睛,露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随后人影一晃,跟着烧尽的符画一起消失。 第7章 强大的效果,炼气一层! 他这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方从也是第一次干这事,按道理来说不知道。 毕竟,看请神法前几次的动作,都不像要知会原主取得同意的样子。 如此推断的话,他有很大把握不知道。 从这也能看出这道蓝星法诀的霸道,哪里是什么请神,简直是拘神。 我让你分出十分二十分之一来帮我,你就必须分出来帮我。不需要你同意,也不需要你知道。 至于这次,拿走了蒋庆裕的部分本源,那是活该。 若不是他嚣张得打死人,长相也不会被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方从还是决定立即搬家,并且以后再也不对蒋庆裕使用。 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血炼补魂灯的方法,还是从人家宗门石碑里弄来的。 提桶,跑路。 为了不留痕迹,他这次甚至都不再住店,而是在城南找了间废弃的破屋,翻进去暂住。 反正这次主持收徒的青木三人都是炼气后期,就算发现什么,也没有神识把他找出来。倒是反哺的效果非常惊人,立刻便让他从画符的虚弱中满血复活。 然后,尚处于兴奋中的他,开始修炼《长生功》 灵气,浊污,红尘谜瘴…… 方从小心翼翼地避开陷阱引导灵气进入身体。 一丝,一丝,又一丝…… 突然,那些灵气丝像是接到命令一般,全都自动涌向丹田,纠缠在一起。 这是……他立刻感到自己的心在不争气的狂跳。 没等他有所确定,丹田中的灵气又开始了旋转。 由轻到重,由慢到快。 电光火石间,它们突然向内一缩,凝聚成一滴光芒四射的灵力! 轰! 方从只觉脑袋猛的炸开。 他……炼气一层了! 辛苦努力那么多年,居然在凡间,不用丹药,不用灵石,打开了长生大门。 他是怎么做到的? 答案只有一个:补魂灯! 虽然它叫这个名字,但事实证明,能反哺的却不止是神魂,还有灵根。 这一点,方从无比确定。 因为他努力修行多年,始终都差临门一脚。 这一脚的幅度也不大,九十九和一的关系。就像一只注满了水的杯子,明明水面已经高出杯口很多,但是就缺那么一滴,导致无法冲破束缚。 否则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只要几块灵石或者进入灵脉,就能得偿所愿? 但就是这一步,却成了底层无法逾越的天堑。 现在,他迈过去了。 一没有灵脉二没有灵石三没有丹药,那就只有可能是资质提升。 方从狂跳的心脏,竟因为这个猜测逐渐平静下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灵根天定!后天提升的办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传出去,他绝没有好果子吃。 更何况,补魂灯还有滋养神魂,以及其他妙用。 这一刻,方从甚至敢肯定,这个传承,青木宗也没得到。 否则,他们就不会是金丹宗门了。 如此神物,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做到元婴不绝。除非有人嫌资源太多,宁可隐瞒修为也不进行扩张。而得到补魂灯的他,只要能够多多见识天骄,就能通过画符的方式,拘来他们的本源,提升自己! 长生可期。 大道不难。 就是不适宜在同一个人身上重复使用。以蒋庆裕为例,他测试时,顶上毫光一尺二,被方从拘来十到二十分之一,就大约是七八分。 资质从一尺二变成一尺一寸三分,还有可能是测错了。 变成一尺甚至更低,就算傻子也能看出问题。 到时候,那些金丹宗门追查起来,他不确定自己能躲过去。 所以,他必须有足够的耐性,悄悄苟着。 还好,如今的他,已经晋升炼气一层,可以尝试修行法术,也可以使用从沐壬央那里缴获的几样法器。 他的灵根是木水火土四系,理论上,就可以修炼所有这四系的功法,法诀。 这也是大宗门和小散修的区别。 人家还没进门,就先知道自己的具体资质。而这具身体,除了父母根据修炼速度推断天赋不高外,其余一无所知。 如此,哪怕侥幸入道,练错法诀的可能也极大。 就像他没有金属性,强行修剑炼器,只会事倍功半,一事无成。 而宗门子弟,则很好的避免了这点。这么看的话,他这次大胆白嫖,可谓赚到飞起。 至于法术,他的父母只会两种不入阶的。 光亮术和轻身术。 其中,轻身术可以让人的速度增加一倍,效果和沐壬央当初使用的神行符差不多。 这具身体虽然没有什么资质,但从小就被督促着画符,解法,因此,哪怕限于修为一事无成,个中关节也能了如指掌。 他只试了三次,就在体内灵力耗尽之前,将轻身术学成。 想继续学习光亮术,就只能等两日,灵力恢复。 方从如今,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就算经历众多惊喜。也能强迫自己慢慢睡去。 第二天,他试着画了三张家传清洁符,全都一次成功。 试着对自己触发,立时浑身上下,焕然一新。 原本,他身上的衣料就是人间珍品,缝制之人更是小石山修士,只是这几天逃命加巨变,搞得灰头土脸而已。如今一恢复,立刻便风姿绰绝,飘然出尘起来。 他轻轻一跃,翻出石墙。 如今的他,不说法术,只说身体素质,就相当于凡间的三流武者。只是不会搏击之技,纯战斗的话有些拉垮。 是时候找地方学点武艺了。 补魂灯虽好,可不是他的立身之本。 他的根本只有一个,拘神画符! 未来,想要更好的运用根本,就必要有更好的肉身,更高的修为,更强大的神魂。 其中,修为和神魂都好说,只有肉身,因为没有炼体功法,就只能从凡间武功开始。因此,在美美享受过一顿早餐后,他开始寻找教授武艺的地方。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 临阳城能教授武艺的,大致只有帮派,武馆,镖局,和某些名宿。 其中名宿不用想,都是人情请托。 就像蓝星的相声界,把自家儿子领到人跟前,说:“师哥,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子,您费心,教教他。” 第8章 路遇青羊真传 没这层关系,你连门都进不去。 他又不能把人绑了,严刑逼供。再说,以人家一流武者,甚至先天宗师的身份,到时候谁绑谁还真说不准。 他那点学徒法术,近距离没有拳脚快,远距离没有砸板砖狠。 除非能买到一阶攻击符,否则还真就是送菜。 那就只剩镖局武馆和帮派了。 思索良久后,他决定去武馆,因为快。 除了压箱底绝活,剩下的,你给多少钱,人家就教多少东西。 混帮派和镖局就不一样了,不伏低做小当几年孙子,根本就接触不到真正武学。 有了决定的方从直奔城西戴家武馆。 他家以拳脚为主,不涉枪剑,正是锻体的不二之选。 正穿街过巷间,一个老道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那小儿,想学仙法吗?” 仙法? 方从心脏一紧。 他只要出门,都谨守心意,绝不泄漏丝毫灵力,怕得就是被其他高阶修士认出来,一个不爽,随手杀了。 按道理来说,除非是筑基以上大能,否则就绝对无法看破他的行藏。 难道,他眼前的这位,是筑基老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炼气期在世俗凡间,还能依靠灵石维持境界。到了筑基期,除非一刻不停地吸收灵石,否则根本保持不住修为。 想到这,方从又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老道,眼角有皱,两鬓稍白,一身道袍虽然干干净净,但也只是普通织物,并非出自修士之手。 也就是说,八成没有修为在身。 这事,倒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他身上的这套衣服,在底层散修眼里,就是个明明白白的破绽。 “这位道长,有何见教?” 没搞清身份前,方从决定还是客气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且问你,可愿随我学习仙法,安享富贵?” 说完,老头从袖中取出一道朱砂绘制的符箓,口念一诀,双手微搓,那符箓便燃烧了起来。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异味,方从不由在心底暗笑。 磷粉而已,不是什么稀奇手段。不过他还是礼貌地拱手:“道长法术高深,让人大开眼界。” “哈哈!” 老道得意的捋须:“实不相瞒,我乃青羊宫第三十八代真传。此来临阳府,是受那泾王所请,享受供奉。我见你骨骼清奇,有那么一两分仙缘,因此前来渡你。” 泾王! 好像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前年才封的一字王。 封国囊括三府五郡,面积极大,可谓权势滔天。 如果老道说的是真的,拜他为师混入王府,绝对是好事。 别的不说,就说临阳府的武学传承,哪一家能跟皇室相比? 王府供奉的弟子,挑一本武功秘籍的面子还是有的。哪怕老道就是个骗子,喊一声师父也不吃多大亏。 反正他不行叩拜大礼就是了。 想通后,方从便道:“仙缘谁人不想,那就多谢师父了。” 老道见他先是惊疑不定,后来又反复思忖,不拜不叩,就知道他没有多大诚心。 但谁叫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呢。剑眉星目,容姿绝美,一看就有仙家童子的感觉。自己孤身一人入府,太寒酸了。 因此,只能捏鼻子认下。 等站稳了脚跟,再换就是。 想到这,老道心中的气愤顿时就化作了满脸和善:“既如此,你便是我徒儿了。为师姓贾名得真,乃是青羊宫三十八代真传弟子,你可记住?” “记住了,我叫方从。” “要自称弟子。” “是,弟子方从。” “嗯。” 老道点头,又道:“你要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以后你走路,必须脚踩罡斗,这般,这般,这般……站立,必须心守口,目守意……” 他不厌其烦,喋喋不休的教了方从一堆规矩,包括何如站立行走,如何日常起居,如何配合师父,等等等。 教完后,见方从能够记得七七八八,演练得也似模似样,不由大感满意。 “为师本打算耽误两三天教你诸般规矩,今见你一点就透,便不用那么费事了。且王府事急,耽误不得。” 说完,就领着方从钻进小巷,七拐八拐的找到一家成衣铺,给他买了道袍,又配了量天尺,八卦镜,桃木剑等诸般“法器”。 你别说,经过这么一倒腾,方从还真有“玄门正宗”的几分样子。 “好!” 贾老道见他换好衣服,不由大为满意。 然后带着他便往泾王府走。 方从则打包着自己换下来的衣物,并几件不方便外露的法器。 一时三刻后,两人来到王府正门。 那正门,广开五间,金碧辉煌。老道也不跟门房搭话,直奔旁边贴着的告示而去。 方从大致扫了一眼,却见写的是王府重金礼聘仙师,来为王府供奉,道籍不限,待遇优渥等。 好个老道,我以为真跟王府有旧,却没想到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方从冷笑。不过他也没打算走。 毕竟,老道手搓磷粉,口吐罡宪,看起来还是很有道行的,万一成了,那他就是王府供奉的高徒。没成,大不了再跑就是。 老道装模作样,将榜文细读一遍,然后道:“徒儿,我观那泾王宅心仁厚,乃是千古贤王,值得一交,你且随我前往。” “是,师父。” 方从按照要求,恭恭敬敬接过老道拂尘。 老道则伸手卷起榜文,拿着来到门前:“烦请通报王爷,就说青羊宫第三十八代真传,前来拜会。” 门房似是被他的一通操作唬到,也不刁难,转身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便有一管事打扮的胖子,迎了出来。 “仙师快快有请。” 说完当先带路。 贾老道一脸严肃地跟上,当真是不苟言笑,道骨仙风。 不一会,绕过垂花门,避开正殿,来到一处书房。但奇怪的是,书房之中,却没有主家。 莫说主家,就连端茶倒水的小厮丫鬟都不见一个。 “请仙长恕罪。原本王爷听仙长到来,是要亲自迎接的。却奈何皇妃这阵子凤体欠安,夜夜惊梦,刚刚又昏迷了过去,只好命小人前来相陪。” 第9章 旁门七十二术之压魇 皇妃就是泾王的生母,当今皇帝后宫的第三把交椅。在她上面,就只有皇后和皇贵妃两人。 这管事寥寥几句,透露的信息却不少。 首先,皇帝不死,亲王就藩是不能带母亲的。 其次,夜夜惊梦,刚刚昏迷,那就是病了。还有可能不是普通的凡间病症。 他就说堂堂王府,好好的怎么会张榜求供奉。 这是在找人救母啊。 但又不明说。能不能救,全靠来人自己掂量。 能救,救完之后当然王爷重谢,吃香喝辣。没本事,或者有顾虑,则干脆就此离去。 真不愧是皇家出身,个中分寸,拿捏得妙到毫巅。 想通后,方从看向老道。 看他是什么反应。 贾老道显然也读懂了其中意思,可怜他原本以为是凭着卖相混吃混喝,没料是真有大事啊。 正琢磨如何体面告辞,就见一个小厮快步走入书房。 “门外来了一位道长,自称伏虎观葛观主,前来求见王爷。” 管事听后,立刻朝着贾老道歉意开口:“又有新客到来,还请道长稍坐,我去相请。” 说完,便带着小厮离开。 偌大书房,便只剩下师徒二人。这么看,主家的保密意识还挺强,房内没有丫鬟仆人,说了什么,就只有来客和管事知道。 不一会功夫,就见管事带着另一个大眼红面,留有长须的汉子进来。 又是如此这般的一番说辞,跟先前方从所听毫无区别。 “这有何难?本道自幼精擅岐黄,及长,又苦修道术,既是皇妃有疾,自当前往诊治。” “那好,还请仙长随我前去。泾王说了,只要能医好皇妃,金银珠宝,定不吝啬。”管事听后大喜。 两人一前一后,向门走去。 贾老道则端坐不动,仿佛泥塑的金身一样。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已经走到门口的红脸汉子,突然停下脚步,斜睨他两眼道:“兀那贼道,你怎的不同去为皇妃效力,莫不是个一无所能的骗子?” 好嘛,原本还打算溜走的贾老道不去也不行了。 自己装听不懂,寒暄一番离开,那是与我无关。被人当面指责骗子,再灰溜溜的离开,那就坐实是骗子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临阳城混? “呵呵,非是不愿为皇妃效力,只是刚刚在思索对症之法,一时失神,还望见谅。” 老道云淡风轻的起身。若是不明就里,谁能看出他心有多慌? 方从继续捧着师父的洁白拂尘,缀在侧面。 四人出门左转,向内接连穿过两道小门。来到一间抱厦之外。 这里介于内外宅之间,已经是外宾能够达到的最深地方。 整个抱厦,全是一些个太监宫女在进进出出。显的有些慌乱。 管事上前,向一个身穿绣袍的太监说了什么。 太监急道:“病不忌医,都多会时候了,舅爷还讲究这些。” 于是管事回头,示意三人跟上。 方从好奇得看了他一眼,没瞧出,这胖子居然是皇妃的哥哥。 穿过抱厦,再继续前行便能看到一座后殿。后殿外太监林立,后殿内人影憧憧,看气势,是皇妃居所无疑了。 “娘娘如何了?” 国舅上前询问当值太监。 “还没醒来,舅爷快快带人觐见去吧。” 那太监只是扫了一眼三个道士,便直接放行。 四人进了偏殿,立在门外。 门内坐榻上,盖着锦裘,一动不动的,正是皇妃。 只见她皮肤蜡黄,两颊无肉。眼睛周围全是黑圈。 看到这,贾老道的心不由一个咯噔。他虽没什么本事,但普通人的大病小灾还是能看出来的。 就那皇妃的模样,说她活不过今夜,都毫不夸张! 他也是猪油蒙了心,听人议论王府的富贵,就想来趟这趟浑水。 在他旁边,伏虎观葛观主的红脸,也在不停抽搐。 “葛仙长,还请出手为皇妃诊治。如若有效,定不敢忘大恩。” 葛观主的脸,居然开始抖动起来。 他知道,今天不能诊治,不能开方,更不能施术。 皇妃躺着好好的,死了,那是回天乏术,命该如此。但是,只要他敢说一句话,开一味药,那就是他庸医妖道,害死的皇妃。 九族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是,自己人五人六的进了皇妃寝宫,什么都不做就跑更是取死之道。 怎么办? 他大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旁边的贾道士,那胸有成竹玉树临风的模样,可能大概也许……会有办法吧。 不管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想到这,他立刻一改先前高傲的人设,彬彬有礼道:“我观皇妃娘娘不过些许小疾。只是今日来得匆忙,身上丹药准备不足,还请管家容我去取。另外,这位道长气度不凡,想来也是可以药到病除的。” 那国舅听了这话,脸立刻寒下来。 刚才在前院书房,他可是把话说的客客气气,明明白白。既然你不自量力来了,又想跑,莫非是觉得我家的脸很容易打? 那葛观主也是机灵,见殿外护卫已然隐隐将他包围,立刻改口道:“管事莫急,容我再斟酌斟酌。” 国舅轻哼一声,然后看向贾老道。 贾老道知道这一关是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小道不擅岐黄,只会些术法,若国舅允许,愿意一试。” 试是肯定试不好的,试过之后怎么样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仙长尽管施为,哪怕最后回天乏术,也须怨不得旁人。” 这话说的敞亮,但不能信。 否则就是,术前:我们家属相信医生,随便你怎么做。术后:你这庸医谋财害命! 别人看不出来,方从却知道。此刻,正有一团黑雾,包裹在皇妃身上,已然侵入了她的内里,只差一步,就将触及神魂。 压魇术。 左道七十二术之一。中者无不惊恐无状,噩梦缠身,以至于不敢入睡,神思枯竭。 到最后,就是皇妃现在的样子。 而所谓左道,就是专修污秽浊气的旁门修士。与他们这些只引灵气的不同。用西游的话说,就是无望长生。 也只有他们,才会喜欢这滚滚红尘,并在其中如鱼得水。 第10章 修道人的事怎么能叫骗? 尽管一般来说,这些旁门左道都成就有限。但方从却不想招惹。 因为他们就混迹在红尘俗世,牵连甚广。另外,还都还擅长祭炼秽物,斗起法来,直接污人法器。一不留神,就有可能阴沟翻船。 倒是这中了压魇术的皇妃,显的很有意思。 凡这种旁门之术,施展都必须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才好起坛做法。 另外,还要用到皇妃之血,如果没有血液,就要用大量的身体组织代替。 比如,毛发指甲等等。 要知道,在严防死守的深宫,不是极为亲近信任之人,是拿不到这些东西的。 再加上,堂堂皇妃,在皇帝尚在的时候离开皇宫…… 没鬼才怪。 贾老道得了允许,从怀中摸出一张黄底红字的符箓。 只见他左手掐诀,右手搓底,口中则念念有词的不断吟诵。蓦地,黄纸一晃,开始燃烧。 就在此时,方从袖中也亮起一道微微光芒。 清洁符!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出手。 反正在所有人看来,救治皇妃的都是贾老道。万一遇到报复,也是先冲着他去。大不了见机不好,就跑呗。 再就是,想要从王府得到一流甚至超一流武学,总要总要付出点什么。 他可不认为,仅凭老道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成为一国供奉。 微光过后,覆盖在皇妃身上的黑雾如同雪花遇水一样迅速消融。 恰在这时,老道的符也熄灭了最后一丝余烬。 “我儿!” 皇妃突然开口,叫出声来。 “母妃!” 一个身穿蓝袍的少年,慌忙从地上站起。 只见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双眼浮肿,应该就是榻前亲侍汤药的泾王了。 “吓煞我也!” 皇妃用枯瘦的手抓住泾王,似乎只有儿子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娘娘!” 原本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此刻,全都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苦练多年的正法,终于成了?这符……有效?” 老道不敢相信地搓着手指。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虽然,他每次画符,都会在符尾加入磷粉,但他的整张符,却实实在在是按师传正法写出来的。 这么多年,没见到效果,早就让他失去了信心,只是没曾想,死马当活马医的,居然就显灵了。 真是天道酬勤,合该我有此大能。 另一边,葛观主却是懊悔不已。他可不相信,是贼道的符箓起了作用。 应该是皇妃自己醒的。你说,当时他要不是那么胆小,直接给人扎两针,或者喂点药,那泼天的功劳,不就是自己的了? 唉,真是无胆鼠辈,成不了大事啊。 “皇妃!” 门外的国舅听到妹妹的声音,也急忙冲了进去。 然后就是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母慈子孝,阖家团圆…… 再然后,国舅爷走了出来,冲着贾老道就是一个躬腰大礼:“仙长神通广大,先前是我怠慢了。还请仙长先到客房休息,等泾王伺候皇妃安寝,再来拜谢。” 显然,那国舅是已经相信他是神仙中人,因此并没有以凡间身份论交。 “不敢不敢,国舅爷如此大礼,让老道如何生受?” 贾老道还是有点底线的,最起码他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可是当朝国舅,只要皇妃在一天,就能当泾王的家一天。谋人间富贵,不适合身段太高,要不怎么好意思收那黄白之物? 两人和和气气,一道前往客房。 方从作为仙人之徒,当然也跟着。失意的葛观主,则由一个小太监送了出去。 说是客房,其实是位于外书房旁边的一处单独院落,十分宽敞气派。 还有好几个大小丫鬟着忙前忙后的跟着伺侯。 国舅将他们送入房后不久便告辞离开,没过多久,便有很多小厮前来送各种吃食,珠宝,玩物。 贾老道喜不自胜,但仍强自压抑着,不去看面前的金银珠宝。 方从则不客气地坐在桌旁,开始大吃。可怜他忙了一天,早就前心贴后心了。 修仙者不是不吃饭,更不是餐风饮露,真要到不依赖辟谷丹也能生存的境界,至少也要筑基。 “就知道吃,成何体统!” 老道看他吃相难看,觉得丢了仙家面皮。 方从不由暗笑,这老头,就知道装。但转念一想,也只有装得好,才能唬住泾王。真似他这般随性,谁还相信他是修仙者。 在普通凡人眼中,仙人那都是云来鹤去,不食人间五谷的。 于是,当即配合得站起道:“师父教训得是,以后定当注意。” 老道看后满意地道:“孺子可教也!” 原本他还打算一站稳脚跟,就换掉方从。现在看,也不是不能缓几日。 恰在此时,泾王进来,看到了这幕。 “真不愧是仙家气象……小王赵彦吉,在这里见过老神仙了。” “不敢不敢,微末伎俩,何敢妄称神仙。” 皇妃醒后,泾王忙前忙后,刚安抚妥当,就跑了过来。 在听国舅诉说因果后,他也相信贾老道不是徒有虚名,这次过来,一是敲定供奉之事,二也是想问清皇妃的病情。 可怜的老道,仍然沉浸在自己学道有成的喜悦当中,一听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已经符到病除。 至于供奉,他自然是不贪图的。因为他一心向道,要回山潜修。 泾王哪里肯放,再三央求,仙长才勉强答应多住几天。 只有方从知道,待晚上歇息,抱着那些金银入梦的老道,一夜就没停止奸笑。 倒是他自己,刚躺下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 当初青木宗收徒,可是放出了两块石碑。 他从其中之一里面得到补魂灯的祭炼方法,另一个按道理,也不会落空。 想到这,他立刻翻身起来,调制颜料。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更快。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便将那昂首哮天的石碑拘画出来。 这一次,还是虚弱,但由于已经晋升炼气一层,负面效果减少了四分之一,让他再也不至于当场扑街。 第11章 薅羊毛就不能要脸 激活,感悟。 许久后,方从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得到的是《小灵机丹》丹方。 品质不高,只有一阶中品。但炼制手法却不普通,竟是使用凡间材料炼制入品灵丹。 简单说,就是将草药中的灵机萃取出来,变成灵材,再进行炼制。 端的让人匪夷所思。 如果,再延展一下的话,完全可以做更多事情。 比如,辟谷丹,需要灵气充足的黄精,茯苓……凡间所得,品质低劣。 那就将它们萃取一下,十份,甚至二十份合成一份;养气丹需要灵参,那就将凡间老参二十或者三十根合成一根。 不信达不到要求。 另外,甚至能将低阶材料重新融合成高阶。或者跨领域的,将炼器制符中的不入品材料融合成入品。 虽然他家除了学徒级符箓,没有任何传承。但哪怕只是灵材,也能卖不少灵石。 正经坊市中,就有专做这一行的修仙者,其中利润,足以支持他们独立修炼。 如果方法可行,那么凡间就不再是阻止他晋升的障碍。 反而会成为突飞猛进的机缘。 毕竟,人间界的所有修士,都习惯在有灵脉的地方打生打死。 偌大人间,正等着他一个人独自收割。 就是不清楚,那青木宗到底什么来头,两道传承无一不让人惊心动魄。也可能,本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所以也不知道正确的开启方法,以至于到处找人试验…… 不管了,得了好处,要闷声苟住才行,千万不能被老六爆了金币…… 因这份突如其来的紧迫感,他将匕首法器连夜炼化用以防身。 这玩意,掌握之后才知道,并不是他所想象的近战武器,而是尾端刻有激发阵的阴人玩意,类似于驽。 hetui 那沐壬央,阴险狡诈,真是该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日上三竿,杨国舅就来到客房嘘寒问暖。 原来,皇妃姓杨,小字青凤,国舅爷也姓杨,自妹妹进宫后,就改名进忠。 那杨进忠是个得意不忘形的性子,在贵妃和泾王面前,一向以臣下自居。凡事亲力亲为,就连官服,都非上朝不穿。 他可不是白身,而是超品侯爵,一品官见了都要行礼参拜的。 贾老道也不托大,两人相谈甚欢,在再三确认皇妃无事之后,才谢不绝口的告辞。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声音叫住。 回头一看,竟是老神仙的徒弟。 “可是尊师有什么教诲?” “不是不是,是我……” 那徒弟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抱赧,然后道:“是我有事相求。” “小仙师何事,只管说。” “是这样,我跟随师父修行多年,奈何天资拙劣,难以寸进。就想,不如改修凡间武功,总好过一事无成。但我又不知哪里去寻那高深的武学功法……” 方从故意将高深两字咬得极重。 没错,他在厚脸皮的讨要好处。换做旁人,自然是小心翼翼,多方谋划,甚至会央求贾老道开口。 他不一样,他来自蓝星,深知领导的秘书,在很多场合等同于领导的铁律。 秘书开了口,莫非谁还会跑到领导面前问,是不是您的意思? 那也太欠费了。 果然,国舅听后笑道:“这有何难,正好王府就有一套《龙象功》,乃是先天宗师所传,我一会就差人来送给小仙师。” “那真是太感谢国舅爷了,另外,我师父画符还需要三斤朱砂,十斤白桑皮,十斤龙葛,五斤灵浆草,五两玉蚕丝……” 方从一口气报了几十样凡间的顶级材料。 里面除了三斤朱砂,剩下的,都是他制作符纸符墨所需。他要用小灵机丹的融灵之法,尝试制作一阶灵材。 “既是老仙师要用,王府自然责无旁贷。” “那我就代师父谢过王爷恩情。” 方从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仿佛真的是他师父所要一样。 送杨国舅走后回屋,就见贾老道已经挥退丫鬟,寒着脸等他。 “你要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看来,是对他打着旗号要东西,极为不爽。想来也是,那可是价值二三十万两白银的材料,他装神弄鬼那么长时间,得到的还不及徒弟十分之一。 方从假装一惊:“这些不都是画符需要用到的东西吗?难道师父不用这些?” 可怜贾老道哪知道什么画符不画符,他都是买现成的黄表纸,五十枚大钱一捆的那种。但他也不能说自己不懂,便只好黑着脸不再说话。 心下打定主意,只要他敢玩花样,就立刻逐出门墙。 没多会功夫,一个身有品级的王府太监,就捧着木匣来到客房。 “小仙师,这是皇妃差我送过来的,还请过目,看看有什么不对。” 太监的眼光火热,盯着木匣一刻都没移动眼睛。 想来这玩意的分量确实非同一般,甚至要皇妃亲自决定归属。 方从是喜欢苟,但让他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讨要高深功法。 毕竟,直达先天和只得一流,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有劳公公了。” 他打开匣子,迅速浏览。 凡间武学与修仙功法完全不同,修仙引气入体,讲究天人合一。武功却注重肉身,追求气血蜕凡。他虽然没有练过武,但炼气一层的见识却在,因此很快便确定东西没有问题。 “看完了,没有问题,真是多谢公公了。” “咱家应该做的。” 太监恋恋不舍的离开,方从也不管黑着脸的贾老道,只顾去院中习武。 这龙象功共分四个层次,分别是皮肉,筋骨,脏腑,密宫。练至大成,可以做到气血如洪,身健如象,矫捷似龙。 端得是好功法,正适合他。 只是,每一个境界,都需要相应的药材熬炼,看来,只能想办法继续薅王府了。 嗯,不能要脸的那种。 正巧,他也想试试小灵机丹,这玩意据说效果不亚于炼气期第一的聚灵丹。可以一直吃到后期。 但这事不急,得创造机会,徐徐图之。 否则,容易让王府看出自己是冤大头。 尽管炼气一层后,肉体相当于江湖三流高手,但徒有强度和气血自生不是一回事。 因此,方从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从头苦练。 第12章 皇妃说不定挺好看,谁知道呢 如此,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日有太监传话,说皇妃召见。应该是身体养得差不多了,所以表示一下感谢。 先前的两日,贾老道不明所以,遇到王府询问就拍着胸脯保证已经符到病除。可实际上,皇妃只是驱散了压魇之咒。 亏空的身子,却没那么容易补回来。 但这事,方从却不能拆师父的台。如今两人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说,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只是刚刚晋升炼气一层的菜鸟。 只有木属性修士使用生机类法术,或者正经炼丹师出手,才能迅速见效。 “徒儿,且随我去。” 老戏骨贾仙长一整衣冠,当先而行。他这几日,喜欢在没人的阴暗角落,偷瞧王府丫鬟。只是为了维持人设,至今都没有下黑手。 “是!” 方从手捧雪白拂尘,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面。 师父如此敬业,他也不好太过拉垮。 不一会,来到皇妃所在寝宫。还是如先前一样,皇妃在内,由泾王相陪,方从师徒则在门外,隔着帘子见礼,说话。 只是神游物外的他听着听着,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日自道长施法后,我就精神不少,夜里睡觉也不做噩梦了,只是昨晚不知怎的,又梦见去了一趟地府,里面无数缺胳膊少腿的恶鬼,口口声声要找我偿命。道长也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何来的偿命……今早起来,头也昏昏沉沉的,又开始疼了,这不,就只能烦劳仙长,再来一趟……” 这不对呀。 压魇术,又不是什么高明东西。怎么可能驱除不尽,反复纠缠? 他引灵力入目看向皇妃。却见她的身体之上,果然有一层全新黑雾在不断蠕动。 这是……又中招了? 他本就怀疑,对方被邪术镇压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水深。 要知道,压魇术被驱散后,就只能重新布置。 而重新布置,就要重新设立祭坛,重新设立祭坛,就需要皇妃大量的身体组织。 这是邪修就潜藏在皇妃身边,还是对方早有预谋的积攒了大量材料? 两种假设都不是好事。 但人又不能不救。他的一阶灵材,一阶小灵机丹,可都指望王府的人间富贵呢。 自己去凡间收集的话,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多少力气。还不一定能全部弄到。 泾王就不一样了,这个王位并不是虚封。 而是实实在在的掌控三府五郡之地。以一国之力收集材料,当然比他容易得多。 想到这,方从立刻将清洁符暗暗扣在手里。 “娘娘放心,不过是癣疥之患,待小道再施展一术自可愈疴。” “还请道长放手施为。” 贾老道也不废话,拿出符箓便开始念咒。 待咒语将要结束,又双指暗搓符底。火便烧了起来。 方从袖中的清洁符也适时激发。 皇妃身上的黑雾逐渐消失。 那仿佛被什么东西不断压迫的感觉一去,皇妃顿时就浑身轻松起来。就连四周的气温,都仿佛升高了十好几度。 “道长真活神仙也!” “不敢不敢,雕虫小技。”贾老道连忙谦虚。 “彦吉,一会一定替我好好感谢道长。” “是。”一直侍立在旁的泾王回道。 接下来,趁着高兴,皇妃又说了许多话,这才让师徒二人退下。 回去的路上,尽管强装镇定,但贾老道的唇角弧度,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方从就高兴不起来了。他知道,事情不会轻易了结。不管对方是谁,显然都非要杀死皇妃不可。 回到客房,老道高坐中堂,等待王府谢礼。 方从则跑进偏僻游廊,修炼《龙象功》。这玩意,还是抓紧晋升先天为好。 就这样又平静得过了三天,他上次开口要的制符材料便被国舅爷送了过来。 方从接收后,立刻假模假样的找老道请示:“师父可要我先粗粗处理一下?” 老道重重哼了一声。 他立刻就当对方正是此意。至于脸不脸的,很重要吗? 灵机萃取需要先置一鼎,放入材料,再以法诀引导灵力反复洗炼,最后以特殊手法收取。 材料等级越高,需要的灵力就越多。 幸好,他如今要弄的,不过是些凡物,炼气一层修为稳稳打满全场。 倒是鼎…… 方从眼睛一扫,就在堂下发现了一尊泾王送来的金鼎,不大不小,刚刚合用。 他也不客气,走进大堂抱着就走。 气得贾老道胡须直颤。 好在那孽徒只是将东西抱到院中,没有扛着就跑的打算。 话说,老道这两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不再偷看丫鬟了。 莫非,是因为天天去见皇妃? 那皇妃自从上次之后,每天都会召老道隔着大门聊天。开始方从还跟着去,后来就干脆玩旷工。 反正也没人扣他工资。 倒是那皇妃,难道比丫鬟好看? 他仔细回想对方的相貌,黑,瘦,两眼无神……打住!那是重病的样子,也许养养就好看了呢。 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女人,应该不会太差。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手却没有停。 首先是长在苦寒北原的白桑皮,细腻洁白,柔韧如革,又天生亲和灵气,是除灵物之外,最顶级的符纸材料。 方从取五斤置入鼎中,盖盖,掐诀,小心引导。 不一会儿,便有一摊光晕闪烁,仿若牛乳的灵机,自白桑皮中渗出。 方从将其收入事先准备好的玉瓶。 接着,又是剩下的五斤,再接着,是龙爪葛,灵浆草…… 待到全部忙完,天都黑了。 晚上等老道怀抱金银睡着,他就用得到的部分灵机,先将一阶无属性符墨调了出来。 接着,又用萃取过的玉蚕丝,天剑麻等物,在灵机液中粉碎,浸泡,晾干,获得同样是一阶的洁白符纸。 捧着两样成品的方从,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前身加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别说用,就连见都没见过真正灵物。 欣赏良久后,他便将两样东西收好,熄灯睡觉。 第13章 贾得真技惊四座随后塌房 第二天方从也没闲着。 他将萃取完灵机所剩的渣壳,还有根本没动过的朱砂,全部送到了老道那里。 “这些材料我都处理完了,师父可以放心使用。” 贾老道看看他,又看看桌面,不由一头雾水。 东西他数了,没少几个。被搬出去的金鼎,也重新搬回来了,他也称过,没减分量。 那他这个宝贝徒弟,忙前忙后的,到底在忙什么?还有,什么叫可以放心使用,这么多东西,他咋知道怎么使用。 但他是高人,众丫鬟环视之下又不能问,只好冷哼一声,算是答复。 “那师父啥时候制作符纸符墨?可要我帮忙?” 不省心的徒弟,蹬鼻子上脸起来。 老道无奈,只得搜肠刮肚地回忆书上的造墨造纸技术,最后硬着头皮道:“此乃法器,你还未铸就道基,就别帮倒忙了。” 他是怕造不好,传出去被人笑话。 于是,第二天,老道丫鬟也不看了,皇妃也不陪了,找杨国舅要来一些工具,就在厢房架起蒸锅,开始了制造。 幸好,被萃取完灵机的材料,全都变得极易处理,丝毫没让他为难。 三天后,谨慎的老道洗脸振衣,保持自己道骨仙风的模样,然后将门打开。 “恭喜仙长出关!” 杨国舅这两天哪都没去,就盯在门外。待老道开门,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然后,他便看到架子上,晾着十好几张仿佛锦缎一样的黄纸。 不仅美丽,柔韧,每一张上面,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暗纹,看得他好似坠入梦中一般。 “真不愧是仙家宝物!” 他一边抚摸黄纸温润的触感,一边真心夸赞。 “哈哈!国舅过誉了。” 贾老道大笑,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那些好东西的。 总之,稀里糊涂,如有神助。 他不知道的是,虽然他所用材料已经灵机全无,但配方却是妥妥的修仙真传,因此,远胜一般凡物。 “道长神符,就是用着这个画的吗?” “这是整张,还需裁剪。”老道一脸看弱智的表情。 “那画好了,请一定赠我几张。” 贾老道的脸变了,那玩意,加了料的,他哪敢给人。 国舅一见,顿时醒悟:“怪我怪我,如此神符,怎能轻易赠人,万一不小心伤及无辜怎么办。” 老道松口气:“正是此理。” “能否画一些平安符镇宅?” 这玩意,随便哪个道观都有,想来应该是普通人也能玩的。 贾老道听到这话,顿时高兴起来,他少年时一心求道,学的最多的,就是镇宅,祈福,保平安一类的符箓。 后来卖不出去,才想到往里面加料的办法。 其实,他心底最得意的,还是这类东西。 不说两人突然发生的意气相投,只说方从这几日,除了练武,还成功制作出了示警符。 它是学徒级的基础符之一。 作用是当有人闯入警戒范围,会让布符人心生感应。 他前前后后,画了十多张,直到将成功率稳定在五成以上,这才停手。 恰在此时,贾老道画完了拿手的镇宅符,唤他前来说道:“你去给国舅送去,一路小心,丢了破了,仔细你的皮。” 那冷酷霸道的气度,引得丫鬟们纷纷侧目。 至于为什么不是自己送去卖好?那不是塌人设嘛。 方从暗暗一笑,老道刚被王府商业吹捧,认不清自己也属正常,于是配合道:“定当谨慎,请师父放心。” 杨国舅住在内书房,距离客房不是很远。 他一边走,一边琢磨不能指望凡人,于是干脆掏出七张示警符,混在其中。 国舅不在,去为皇妃延请名医去了。 因为早上聊天的时候,贾老道透露,皇妃需要滋阴养神的补药,固根壮本,徐徐改善。 泾王等一琢磨,觉得正是此理,于是就忙了起来。 方从只好将符丢下回来。 示警符差不多合格之后,他又开始学习其他基础符。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前身觉得符难,是因为修为欠缺,控笔也不行。 旁的不说,就连一根简单直线,都不能做到粗细均匀,连绵不绝。更不要说起承转合,粘连挑收。但他不是前身,他自六岁开始学书习书画,差不多十四年,每天握笔都在八小时以上,早已千锤百炼,随心所欲。 可以说,抛开经验,单说控笔,就连二阶符师都不是他的对手。 因此,学徒级的符箓,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难度。 这一日,他已经将所有学徒级家传全部掌握,正准备专心练武,外间突然传来国舅的声音:“道长,大事不好!” 两人三言两语说完,原来是皇妃再次昏迷。 贾老道急忙叫上方从,前往寝宫。 到了门口,隔着珠帘一看,这次皇妃的脸色已经不是蜡黄,而是发黑。 并且气息奄奄,已经撑不过一时三刻了。 老道攥着手心的汗道:“皇妃这病恐怕不简单啊。” “还请仙长一定救救我母亲。” 泾王连忙从殿中走出。 老道不敢耽误,心里打着鼓得开始施法。 念咒,摩擦,起火,一道符燃尽,皇妃显得更加虚弱。 “情况危急,需要多做些准备。” 说完,他便仓皇而逃。 此时,人心惶惶,也没人管他到底做什么。 一路上,贾老道都在后悔自己太过贪心。若是前两次成功后,立刻卷着赏赐跑路,今天哪有这些破事? 如今,只怕连翻墙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在前方唉声叹气,方从则在后方思索。 刚刚,在老道烧纸的时候,他就连用了两道清洁符。 但是毫无效果。 再运起灵目观察,看到的就不再是黑雾一样的邪祟,而是五条面目狰狞的毒蛇,有的已经钻进了皇妃口鼻。 这玩意,绝对不是学徒级清洁符可以对付的。 至于其他比清洁符更强大的符箓,他连名字都没听过。 他们家只是偶尔得了些机缘的底层散修,祖上三代,都没进过正经坊市。说句不好的,就连修仙界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说不得,算盘落空,只能跑路…… 第14章 柳暗花明邪修来袭 这一刻,师徒二人竟起了同一种心思。 还好,他已经凭着厚脸术,入手了直入先天的《龙象功》,不算太亏。 不过话说回来,看那邪祟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应该没有入阶,要是清洁符的效果能强上一些,说不定…… 方从突然一拍脑袋,对呀,不需要更强的高阶符箓,只要让清洁符的效果变强不就就行。 具体做法,就是使用一阶的符纸,符墨,再注入真正灵力,弄一个加强版清洁符。 想到就做! 回院后,方从急忙钻进厢房。 贾老道以为他是去收拾金银细软,也不甘落后地回屋。 一时三刻后,符成! 这东西,实质上,还是清洁符,难度不高,再加上他远超二阶的控笔能力,因此,毫无阻碍。 他将成符拢进衣袖,正愁怎么忽悠老道再去寝宫,就见他红着眼走了过来。 “徒儿,你我受王府供奉多日,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能不全力以赴。” 说着,他便亮出整整五张黄纸。 原来,跟他打的是同一个主意:既然一份不行,那就来五份! “师父高义!” 方从昧着良心夸赞。 四周默默侍立的丫鬟,个个被感动的热泪盈眶。 就不清楚,等他们知道老道是自忖跑不出去,因而拼死一搏,心里会怎么想。 再去寝宫。 贾老道也不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国舅,对着皇妃就开始烧符。 一张,两张…… 等到第五张的时候,方从出手了。 袖中增强版清洁符一闪,盘踞在皇妃身上的五条黑蛇仿佛见鬼一般,惊慌而逃。 但它们哪能逃过法术?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便化作白灰纷纷消失。 就连留在皇妃体内的残余,也都一一由九窍排出,消散一空。 “娘,你醒了!” 在内侍奉的泾王大喜。 半晌后,才听皇妃说道:“我儿,我这次梦见无尽血海,压在我身上……” 两人母慈子孝,国舅喜极而泣。 就连一向精通形象管理的贾大师,也装不下去了,颤颤巍巍走回客房。 第二日,太监们送来一匣匣金银珠宝。反常的是,不管泾王,还是国舅,都没有亲自过来感谢。 似乎是交情到了一定深度,就不再需要注意那些虚礼。 第三日,皇妃传觐。 师徒到门外一看,居然恢复了不少血色。 应该是增强版清洁符的效果。 皇妃,泾王,国舅,老道,和他。 五人围着门槛,其乐融融。 自始自终,方从都没想过开口询问皇妃有什么仇人,为什么反常出宫。有些事,根本就不能好奇。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皇妃破天荒的在门外赐宴。 饭菜极为丰盛,吃得贾老道满嘴流油,同时又有些惶恐。 毕竟,是在皇妃寝宫外面。 但他转念一想,这都是他辛苦画符的报酬,应该得的。于是又安稳起来。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 吃完返回客房。 走着走着,方从突然心中一动。 他先前送出去的示警符,被触发了! 那些示警符,被他以老道的名义,说成挡煞符,全都布置在通往寝宫的必经之路上。 一连三处必经要害在短时间内触发,已经很说明问题。 茫然不知的老道,与晕晕乎乎的国舅勾肩搭背,十分投契。 方从则以上茅房的名义,连续跨过两间院落,在去寝宫的小道上潜伏。 第四处示警符被触发。 那里已经接近王府核心圈,因此被很快发现。 “刺客!” “有刺客!” 侍卫纷纷从暗哨跳出。 整个王府,瞬间乱了起来。 更有许多身手矫捷的武者,飞檐走壁,朝着事发处狂奔。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从间隔看,竟没有一合之敌。 看样来袭的不是武者。 武者哪怕是先天,动起手都要费一番手脚。但此时的情况是,不管一流二流,只要上前就会瞬间倒地。 修仙者! 并且还是高阶或者手持厉害法宝的修仙者。 因为炼气期菜鸟,以法术瞬杀一两个凡人容易,三四个也有可能。第五个以后,灵力就难以为继了。 似着这种情况,他若现身与对方硬刚,估计也就是惨叫一声的事。 第二声都叫不出。 想到这,方从立刻钻进小院鱼缸,只露半个脑袋,藏在荷叶底下。 他刚躲好,下一刻,就见一个相貌奇丑,身体长满肉瘤的怪人落在地上。 不会飞,不是筑基期! 方从首先一喜。 然后他看到怪物手持一根黑漆漆的长鞭,但凡有武者上前,都会被鞭中闪出的秽气瞬间放倒。 没有符箓! 不是法宝! 是个旁门左道! 方从再次大喜。 旁门左道的攻击手段单一,只要做足准备,甚至连凡人都能杀死他们。 比如,只要不近身就不会被污染,比如,黑狗血可以破法,比如,惧怕阴葵。 王府的武者只是不明就里加猝不及防,否则调一队人,远程放箭,怪人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啊!啊! 惨叫声在院中接连不断。 因为此地已经距离寝宫不远,所有侍卫都不敢再放怪人前进。 方从没有动。 他再次发现了一点异常。 那就是怪物的四肢僵硬,动作诡异……像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不对,不是木偶,绝对是个活物,但又没有自己的意识。 左道邪术。 具体哪一种,前身也不清楚。毕竟,他只是平日听父母提及一二,并不精通。 方从眼睁睁看着怪人杀光所有侍卫,然后,像僵尸一样高高跃起。 就在这时,一道寒芒从他手中激发,没入对方后腰。 来自沐壬央的法器! 看似匕首,实则是弩箭! 砰! 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击,直接打穿脊骨,粉碎丹田。 方从一击得手,立刻兔起鹘落的来到怪人身旁,刚想将匕首取走,就在对方伤口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可供吸收的本源! 来不及多想,补魂诀瞬间运转。 无数粘稠热流顺着运功路线直冲紫府,注入灯内。 尽管没有意识,但这一次的对象毕竟是活物,不是用符画拘来的假货,因此数量极多。 第15章 三寸五的灵根实在是太意外了 待到吸完,方从来不及享受神魂大补的快感,猛地跳到隔壁。 整个动作利索干净,没被任何人发现。 与此同时,喝醉的老道和杨国舅互相搀扶着前行。 两人不是没听到惨嚎声,只是头晕沉沉的,并不真切。 贾老道甚至抽出了腰间的桃木宝剑,大声道:“国舅放心,不管何方妖人作乱,本仙都能一剑斩之!” 两人说着,跨入了一进院落。 老道脚下一歪,瞥见一个站立的怪物。顿时吓得三魂出窍,拿剑就往对方身上猛戳。 一边戳还一边怒喝:“兀那丑鬼,敢吓老道,去死,去死,去死……” 他这边戳得起劲,那边增援的武者终于赶到。 领头将领一看恐怖怪物已经躺在地上,被老神仙杀得体无完肤。 并且,貌似得罪老神仙的理由,竟然是因为太丑,吓到了他老人家。 这神仙……都是这么豪放不羁的吗?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大患终于死了。否则,要是让它伤到皇妃王爷,自己的九族,可就不一定稳了。 正感慨间。一个湿漉漉的人走了进来。 一见老道就叫道:“师父,原来你在这。” 老道斜眯了一眼,奇道:“你不是去茅房了吗?哪弄得这一身水。” “唉!师父有所不知,掉鱼池里了。” 尽管知道不应该,但一众武者还是忍不住想笑。更有甚至还在心中暗叹,这师父徒弟,怎么差距如此大呢。 两人来到王府已经有段时间了,所有人都知道,老神仙神通广大,而他那个徒弟,除了吃得多,就只会抱着个拂尘,当泥塑木雕。 简直一无是处! 这边杀了来犯之敌,那边就有人立刻跑进内院,向皇妃报喜。 国舅则叫严加防范,不得松懈。 同时,又命跟随在身后的丫鬟掌灯,观察敌人。 这一看,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来犯之物虽然也是人形,但竟是个四肢断折,长满肉瘤的无皮怪物。 刷! 杨国舅的脸瞬间惨白。 就连有的护卫,都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贾老道的脸也变了。要不是为了人设,尽力强撑,他的手此时都抖到月亮上了。 “老神仙息怒。” 后方突然传来声音,却是泾王便在众多武者的保护下,来到现场。 他先是看了看地上的怪物尸体,然后对着老道作揖道:“还请老神仙移驾内房,容小王解释。” 杨国舅也劝道:“事关重大,非是故意隐瞒,还请老神仙暂且息怒。” 方从看懂了,感情他们以为老道是在发怒,而不是害怕。 想想也是,前面说好的治病,怎么后来就变成了怪物攻城。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走吧。” 老道终于从慌神中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多怒无益。 再说,不就是一个怪物吗?还不是被自己一剑刺死。可怜他苦修道法几十年,今年终于得了正果。 正所谓,斩魔除魔,吾辈之责。 话说,老道跟着泾王,国舅跟着老道,方从跟着国舅。 一行人就这么再入内院,来到皇妃寝宫之外。 然后,泾王挥退众人,踏进殿门。 国舅则朝老道拱手,恭请他入内。 方从正要跟上,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还请小神仙在外巡查,不要让心怀叵测之辈靠近。” 这是不想让我偷听呀。 毕竟,他在对方眼中,就是个半大小子,没有师父的本事不说,还不太靠谱。 “好。” 方从答应一声退到殿外。 他也不想进去,因为他此刻并不适合被人看到。 刚刚吸收的本源太过丰厚,让紫府内的补魂灯一时光芒万丈,照得他如同升入云端一样,飘飘欲仙。 是真的欲仙。 那种大量补充神魂的充盈感,比任何事情都更舒爽。以至于,他有时连表情都无法控制。 口中更是哼哼唧唧的不像干好事。 就这样,过了许久补魂灯的光芒才逐渐减弱回正常。 此宝一经点亮,就永远不会熄灭。 平时在没有外来本源的时候,会不断提纯他的魂力,端得异常神奇。 此时,再运转《长生功》的方从,瞬间便发现,自己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四倍。 他以前是九分的灵根,拘神蒋庆裕后,增加了八分左右,也就是变成了一寸七分,吸收灵气的速度,增加近一倍。而现在,由一倍变成了四倍,也就是说,他只今晚,就增加了近两寸灵根。 九分变三寸五,已经非常接近中品资质。等真正晋级中品,哪怕他去参加青木宗这样的宗门大选,也能稳入外门。 不得不说,他以前想岔了。 他总以为,凡俗没有资质好的仙苗,旁门左道就一定是和他一样的修仙废材。甚至比他还不堪。 要不为何不去走玄门正宗的路子? 但今天,只是一个被控制改造的活死人,就让他增长了两倍天资,足以说明,他们并不是没有资格拜入正门,或者不想拜入正门。 而是根本不知道还有正门,甚至,连有修仙者都不一定知道。 就这么被旁门拐骗,走上了邪路。 看来所谓信息茧房,无论哪个世界都不可避免。 方从感慨完,开始注意殿中的动静。 也许是心情激荡,也许是没想到,反正此刻,他能通过纸窗,看到房内几人的灯影。 皇妃在哭。 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 国舅和泾王没看到,应该是站在油灯的另一边。 贾老道则站着,一言不发。 良久后,皇妃突然跪下,朝老道行大礼。 老道慌忙躬身赔礼。 皇妃不起,还是哭诉。 老道一跺脚,似乎答应了什么。 皇妃便在泾王搀扶下起身,如此,又说了许久后,皇妃退走。国舅老道又前后走出大殿。 方从老老实实站到道旁。 “徒儿,且随我来。” 老道招呼他,跟国舅一起重回击毙怪物的院落。 此刻,整个院子已经被无数火把照得灯火通明。战死武者的尸体,也被全部被搬走。倒是怪物和遗落的黑鞭,因为泾王命令,还留在原处。 第16章 薅羊毛就不能停 “老神仙,这是何宝物,怎如此厉害?” 国舅躬身,就想去拾。 方从重重咳嗽一声。那玩意,就连他都不敢碰,要知道,旁门左道,专擅污秽之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算修士沾染,都有可能身死道消,何况普通人。 国舅听他作怪,略微一顿,看向老道。 老道开口道:“我听说前番王府护卫,只要靠近这物,无不立刻毙命,国舅肉体凡胎,还请慎重。” “多谢老神仙!” 杨国舅急忙感激。 贾老道也想要,那玩意,威能不俗,要是掌握在手,以后谁还有资格做他的敌人? 但是他不敢。 万一不小心中招,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怎么办? 想了想,他决定将难题抛给方从:“徒儿,你去取来。” 方从哪里听他的,开口道:“师父,依徒儿看,只要用油纸厚厚包裹,再用红蜡封口,就对凡人无碍了。” “妙啊!正好,泾王需要将这怪物送往京城,便一并处理了吧。” 国舅拍手,立刻便叫人进来,依言处理。 送往京城?看来是想进献给皇帝了,这一家子,还真够乱的。 如此,待东西处理好后,国舅又坚持送老道回到客房。 “徒儿,为师方才已经答应做那王府供奉,你以后便是一国天师的弟子,更当努力修持,谨言慎行,莫要坠了师门面皮。” 回到住处后,贾老道高坐中堂,耳提面命。 一屋子的丫鬟听后,全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就差顶礼膜拜了。 刚接触的时候,她们见方从仪表不凡,又是仙师弟子,因此高看不少,后来慢慢才知道,所谓仙师弟子,连师父的一成本事都没学到,成天就知道吃,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花瓶。 “是!” “退下吧。” 老道在堂上继续享受着年轻美女们水汪汪的眼睛。 幸好,他如今成为供奉,更加注重形象。因此,也没想把谁强掳进房。 …… 第二天,天不亮方从便开始起床打坐,修炼《长生功》 以前他灵根不强,每日积攒的灵力极少,都没有放弃过,如今增长了四倍,就更不会放弃了。 他虽然身在凡间,可并没有忘记修仙界天有多高。 炼气一层修为,不过蝼蚁而已。 …… “徒儿,你可知道,王府昨晚为何遭此大敌?那被为师杀死的怪物,又是何身份?” 朝食过后,闲坐的老道开始忍不住显摆。 毕竟,他小人得……啊呸,人生得意,身边没一个分享的人,便只能便宜这个半道捡来的徒弟。 “弟子不知。” “我也是昨夜才被皇妃托心相告,原来,自去岁,宫中新晋一昭仪,专擅邪法,蛊惑君王。皇后,太子,已经先后遭了毒手。皇妃正是看情况不妙,才求了太后,带泾王逃到封地。只是没想到,妖人还是要赶尽杀绝。为师今日告诉你那么多,是要你谨守本分,努力上进,才好保护王府,你可明白?切记不可四处招摇,乱嚼舌根。” “弟子明白了。” 方从嘴上答应,心底却吐槽,你真不想招摇吗?真想不招摇,屋里怎么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小丫鬟。 那不都是加装了扩音器的肉喇叭。 还好,他不知道左道施法需要媒介,要不皇妃身边潜伏着敌人的事一扩散,不是在逼着对方狗急跳墙? “明白就好。今日,王爷就会遣人将怪物尸体运往京城,让皇帝好好看看证据。另外,王府护卫损失太多,皇妃也委托我和国舅,在民间重新招募一批人手……” 老道说话时,低沉稳重,不见丝毫得意。 但熟悉他的方从,却能看到他的嘴角,在掩饰不住的上扬。 有钱有权有手下,难怪他会志得意满,大清早的就忍不住炫耀。 正表演间,就听外面有人口称殿下。 原来是泾王捧着个匣子进来了。 一翻见礼后,泾王将匣子打开:“仙师,这就是我昨晚所说的,三件仙家之物。原本藏于皇宫,是我离京时,太后交给我的。我等凡人,自然不识其中好处,便借花献佛,送与仙师把玩。 “王爷何必客气。” 老道看也不看,一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方从拿眼瞟去,见有一柄毫无灵光的竹剑,一块锈迹斑斑的铁券,和一根玉质白条。 其中,竹剑真有可能是法器,可惜已经毁了。 铁券无疑是垃圾。 只有玉质白条,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玉简。 要知道,方从家的《长生功》,用的还是普通抄本。在修真界,只有筑基以上的大修,才会将珍贵资料记录在玉简中,以传万世。 总之,这玩意很是难得。 更有人直言,所谓玉简,其实就是另类灵器。因为哪怕是法宝,都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腐朽。 玉简从来不会。 真没想到,这泾王还真能拿出好东西。不过也能说通,毕竟皇家富有天下,几百年下来,收集到一些遗落在凡间的修仙物品也说得过去。 老道显然不认识玉简。 倒是多看了几眼竹剑,但直到泾王客套完,都没有拿起把玩。 “真是得道高人啊!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这边,正被方从送客的泾王不住开口赞叹。 方从暗暗撇嘴,但旋即便想到这是个薅羊毛的机会,顺着夸道:“这算什么?我师父炼丹的本事才叹为观止,不管什么情况,一枚丹药下去,祛病延年,长命百岁。” “你说的可是真的?” 泾王手一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自然,修仙之人,谁还不会这个?” 方从做高傲状,仿佛根本看不起凡人。 “太好了,我这就去请仙师炼丹。” 方从拽住他:“岂有此理?你若诚心救母,自当建立丹室,备好丹炉药材,然后再请我师父出手。你这什么都没有,空口白牙的,我师父拿什么炼丹。” 泾王一拍脑袋:“是我急切了,建立丹室一应所需,还请小仙师指教。事成之后,本王必不敢忘。” 现在不给好处,事后再给,显然是并不信任他。 但方从也不计较,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材料。 都是世间难寻之物,什么地底灵乳,百年老参,十叶灵芝……就连炭木,都要求千年银杏。 丹炉,更是他亲自制定样式,要求以纯金打造。 第17章 偷来的符道传承 前世,一听修仙,方从下意识的就认为,金银都是无用俗物。但其实,黄金在前世,只有超大质量恒星爆炸或者中子星碰撞才能产生,是真正意义上的宇宙通货。 就算人间界,也在低阶修仙中应用广泛。 别的不说,他的补魂灯,就可以通过吸收金精,不断提升品质。 那边,兴致勃勃的泾王看到详单,不由张开了嘴巴。这些玩意,都满足的话,能把他王府现银掏走一半。 但一想到方从强调的,一炉可成丹十多枚,他的心又不免火热起来。 仙丹,延年益寿,谁不想呢。 “我这就让舅爷想想办法。” 最终,他还是一咬牙答应下来。 方从快快乐乐地将王爷送走,进门就看到贾老道杀人般的眼神。 显然,是有丫鬟多嘴多舌。 要说,老道确实有一套,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还能把一帮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搁蓝星,绝对是偶像明星。 “师父,恭喜,王爷已经去准备灵药,不日就能开炉炼丹,拯救皇妃。” 老道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会炼丹吧,况且这时候说,谁会认为他真不会炼丹?只会觉得他是不想救皇妃。 或者存心不良,坐地起价。 太塌人设! 方从也不管他想啥,径直入内,去抓桌上的玉简。 晶莹剔透,细腻无瑕。 更有一层光华,隐隐地流动,一看就不是凡物。 “你干什么!” 正仔细看着,身后突然传来呵斥声。 却是贾老道见宝物被染指,心如刀割。 “师父,我想看看这是什么。” 老道一把夺过:“你还未入大道,多看只会害了自己,等以后有了师父这般修为再说。” 说完,他就将玉简和铁券贴身藏好。然后再将竹剑抱在怀中。 看到这幕,方从不由嘴角直抽。 那枚玉简也就算了,铁券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垫在死修脚下的。 用以记录生卒之事。 就这么个被烂尸体浸泡的东西,贴身藏着,怎么看怎么有喜感。 “不错不错,此剑不错。” 老道抚摸着剑,爱不释手。 那剑虽然失了灵光,但本身却是入了阶的材料,再加上极为精美,难怪能让老戏骨失态。 但方从却不眼热。 因为已经失了威能的法器,就像在蓝星端着呲水枪打劫,难免会被怀疑是弱智。 “那弟子就告退了。” “去吧去吧,多多修炼不要偷懒。” 谆谆教诲,感人至深。如果不是他这个师父,什么都没教过的话,方从还真能流出泪来。 回到厢房,他将门窗关死,然后取出矿石调色。 完成后,再取家传符纸,蘸墨勾画。 片刻功夫,那枚被老道贴身珍藏的玉简便跃然纸上。接着便是一阵虚弱,不过此时,精气神的抽离已经不再能让他瘫软。 略做休息后,方从对着自己激活符画。 他也不确定,有没有用。毕竟,玉简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灵器,并且一般还有独特的解封手法,阻止外人观看。 但不管能不能成,他都想试试。 灵光一闪,玉简虚影没入了他的脑门。 跟当初获得补魂灯的方式一摸一样,然后,方从便看到了大量信息。 是一种符道传承,有详细的基础知识,制符心得,层次比他家的高很多,并且还刻录了三种成符。 分别是一阶下品火球符,一阶中品土矛符,和一阶上品破邪符。 算是由简入难,层层推进。 “可怜的贾老道,放着真正的宝物不知,去玩一把废剑。” 方从摇摇头,先是出门要吃要喝,吃喝完后倒头就睡。 等到一觉醒来,精气神回复大半,已经是半夜时分。 老戏骨已经在正房睡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叫丫鬟暖床。不过他这种人方从了解,就是喜欢端着,明明想得要死,也得别人主动投怀送抱,最好还是跪求临幸的那种。 hetui~ 活该你独守空房。 他出门检查一遍,确定四下无人后再次回屋将门锁死。 然后从床下暗盒,摸出整瓶的一阶无属性符墨,又将家传符纸平铺在桌上。 符墨两滴,兑入八滴不入阶符墨。 就是方家独传的练习用“二两墨”。这种墨,配合不入品的符纸,既能承受轻微的灵力灌输,又能在失败时,迅速熔断,杜绝伤害。可以说,是极为天才的创意。 第一张,火球符,失败。 第二张,火球符,失败。 第三张…… 直到第十张,方从才停手。 不是成功了,是符纸快用完了。 这种不入品的符纸,是他从小石山带出来的,虽说并不珍贵,但却能画他掌握的大部分符箓。 其中清洁符,示警符,在王府都有大用。 看来,要重新做一批了。 方从藏起真正灵材,然后开始琢磨,怎么找国舅再要一批物资。 事就是那么巧,第二天一早,国舅就来找他。 却是询问丹房建在哪最好。 “自然要远离内宅,炼丹时,难免会有泄漏,万一影响到贵人就不好了。” 国舅一惊,心知这事不能马虎,思考片刻后问道:“后院角门如何?” 那边是奴婢老妈子的活动区域,人多眼杂。于是方从摇头:“阴气太重。” “那在前院?” 同样人多眼杂,不适合他从中捣鬼。于是他也不让对方猜了:“依我看,不如在将外书房边靠墙的那排偏房拨出来,再在巷口开个小门,方便药,柴等物进出。” “且就这么办。”国舅答应下来。 实际王府墙厚,另开小门工程巨大,且有安全隐患,但为了妹妹的仙丹,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另外,我师父还需药一些制符材料,白桑皮,天剑麻……” 国舅想说啥,但硬生生忍住。 那些东西,不都是前几天要过的吗?他可记得仙师的符纸,还存着不少呢。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仙师这个徒弟,可一点不像师父。 好在,这次的量不多,上次张罗后剩下的就足够满足。 事情议定后,国舅并没有走,而是去中堂见了贾老道。原来,今天是王府公开招募武者的日子,从今日起,持续一个月,用来加强王府护卫力量。 他和老道一道主持此事。 第18章 招募武道高手 老道大清早就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在中堂静坐。 两人见礼后,立即结伴去前衙,那里已经被泾王改造成戍卫府,看样是铁了心以临阳王府为基地,招兵买马,对抗昭仪。 方从则照旧端着浮尘,跟在老道后面。 到了戍卫府,已经有不少看到榜文的江湖武者聚集在前院。 国舅命王府护卫排开阵势,震住对方,然后再与老道现身说道:“诸位想必都是看到榜文,前来王府应募的。那我就先小人,后君子,说一下要求。第一,必须身家清白,江湖大盗,山匪强人还请退走。第二,必须有一技之长,不是说,非要一流二流武者,但总要三流以上,且有真本事。第三,若是先天强者,直接就能成为王府供奉,待遇从优。” 虽说只要不是散修,炼气稳压先天,但世俗之中,先天却一直难得一见。 就连泾王下辖三府五郡,都没有一位健在的大宗师。 “好说好说,你说的这些,洒家都满足,就问你能给多少银子。” 国舅眼睛一亮:“阁下是先天宗师?” 那满脸虬须的汉子答道:“自然不是,我说的是前面两条。” “原来如此。” 国舅也不恼:“关于饷银,榜文都有详述,三流武者,每月三十两,二流每月一百两,一流每月三百五十两。另有谷米,绸缎,药材等等,足量发放。” 嚯! 这价钱可不低。 要知道,一个三流武者,每月刀口舔血的走镖,所得也不过十五两上下。 三十两足见诚意,并且还有实物发放。一般,实物的价值,都差不多与银两相当。 武者修炼所需药材,本来就是一个大项。 更何况还有没说的隐形福利:包吃! 他们这帮人要是敞开了,一天至少能吃下五钱银子的肉食! “那么好?” 有人不敢相信。心里,自然是思量前阵子听到的传言,王府遇到刺客,死伤惨重。 关于这点,皇妃国舅本就没打算隐瞒,瞒也瞒不住。 所以才会给出那么优厚的条件。 “我老张干了!这个条件,拼上性命又如何!” 一个腰挎长刀,瘦条条的汉子当即站了出来。 “好!” 国舅满脸欣赏地问道:“壮士籍贯何处,是几品武者,能否给大家演练一番?” “我河东谢村人,姓谢名晋,今年二十有七,习的是家传《雁翎刀法》,刚刚报得是假名,如今已入二流境界。” 河东正是王府下辖,当即有文书开始翻看户册。 国舅则点头,让王府护卫统领下场考教。 一流就是一流,三两招便确定对方的的确确是二流水准,当即回撤道:“雁翎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你功夫比我高,我不如。” 那谢晋也不是脸厚逞强的性子,打不过就直接认输。 一般来说,江湖混久了,那种只会嘴硬的,都会被早早淘汰。 说话间,负责查户籍的文书对国舅示意没有问题。 其实,身家清白这个条件,说白了就是不要犯有大案。实际上,哪个武者,没有好勇斗狠的时候?暗地里做过什么,谁也查不清。 谢晋通过了,剩下旁观的武者,便眼见的踊跃起来。 “老朽张浩然,幽州人士,习得是陈王枪法,已入一流境界。这是我的孙女,张秀芝,今年十四,三流境界。我爷孙二人,愿意同入王府效力。” “啊,不想是张老英雄当面,失敬失敬。” 护卫统领听对方自报家门后,立刻抱拳行礼。 宗师难得一见,实际上都是一流高手撑起各地场面。互相之间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名号。 “不敢不敢,庞统领的鹰爪功老朽也是如雷贯耳。” “原来是张老英雄,请恕本侯招待不周,快请入内。” 这可是一流巅峰,传言极有希望突破先天的存在。因此,国舅对他也是极为客气。 “国舅爷太客气了,老朽携孙女游历至此,听闻王府招募人手,便想干脆结束漂泊,安定下来。” “哈哈,自当竭力供奉。” 这是要将张浩然爷孙当宾客对待的意思。 张浩然自然满意,接下来,又有十几个武者通过审核,有三流,也有二流。 一流的再也没见到。 国舅也不失望,立刻吩咐在戍卫府开席。 “诸位,这便是我泾王府的供奉贾仙师,以后也是各位的统领。” 皇妃的规划是,原王府班底,负责护卫内宫,新招武者,则负责剩余部分。这样,就算新人中混入了心怀不轨之辈,也造不成多大伤害。 旧班底仍由统领负责,新人则交给贾老道,并保举为三品国相。 这也是老道这几日志得意满的原因所在,有人,有钱,有名分,生活简直不要太轻松。 “见过仙师!” 众人齐齐抱拳。既然端了王府饭碗,就要服王府管。 这点他们还是很明白的。 “诸位客气了,小道只是一介闲云野鹤,没什么本事,以后还望诸位多多襄助。” “不敢不敢,定当戮力同心,护卫王府。” 就这样,宴席在一片祥和之中开始。 饭毕,国舅回内院理事,贾老道则留了下来,继续主持招募。 方从哪有时间跟他耗,自己找了偏僻角落,便开始修炼《龙象功》。 龙象功是动功,因此不能在暗室中打坐修炼,必须宽敞地方。 这一次,没练多久,他便感觉气血沸腾,混身燥热。 心知到了重要关口,便只顾咬牙坚持,接连几个动作后,心脏突然一抽,全身热流,纷纷涌入中丹田。 三流武境,成! 今后,他只要继续壮大气血,锻筋炼骨,就能进入二流境界。 “厉害厉害!” 身后传来鼓掌声。 方从回头,见是一个少女,双腿修长,容貌秀丽。却是张浩然的孙女张秀芝。 “还行吧。”他是先入炼气,再修武功,因此并不觉得有多了不起。 “瞧你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能成为三流武者,已经很不错了。”言语之中,多是前辈关照后辈的意思。方从这才记得她只有十四,也是三流,这……不是在凡尔赛吧…… 吧。 “秀芝不要胡言乱语,这位小仙师修炼的乃是门极高明的功法,厚积薄发,未来成就远非你能比拟。” 正尴尬间,张浩然缓步走了过来,同时抱拳道:“见过小仙师。” 他见方从一身道袍,先前又站在贾供奉身后,已是大致明白他的身份。 两人交谈几句,然后便告辞。 第19章 虽未出门但名声已经在外 方从新获突破,也不打算继续,正要回去,就见又一个新进武者走了过来。 那人圆胖油腻,未语先笑道:“小仙师,可还识得卞某?” “二流强者,如何不识?” 方从还真记得他,主要是一上午,二流就只有三个,谢晋,他,和另一个使拳的。 “真是荣幸。实不相瞒,卞某也听闻过仙师师徒的手段,当真匪夷所思。” 原来,他是临阳本地人,听到过不少王府传出去的流言蜚语,有鼻子有眼,精彩绝伦。 “小仙师,我这有两份家传药材,留着无用,便献给贵师徒。” 说着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两个玉盒。 方从打开一看,是两枚龙涎果,一大一小。这种果子如果长在修仙界,得充足灵气滋养,能够成长为一阶灵材,可惜生在了凡间,只有些许凝神作用。 不过对武者来说,也是难得的宝物。尤其是在冲击瓶颈的时候,作用甚大。 “这枚大的,当然是献给老仙师,小的就请小仙师自用。” “好说好说。” 方从笑眯眯地将盒子揣进衣袖,至于分给贾老道?他想桃子还差不多。 待揣好后,这才开口:“卞大侠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也不是难事,只是我见戍卫府新建,想多尽些力。” “那有何难?我听王爷言道,要将护卫分做四班,一班三个时辰。这班首之位,我见卞大侠就很合适,一定会在师父面前多多举荐!” 卞强大喜。他知道,任何地方,都是草创之时才有机会,等份位定下,再想出头,那就得拿命去拼了。 打完包票后,方从去找老道,果然见他和国舅在商量班头问题。 “这忠心与否,实在难以看出,不若先按照实力来排,不妥当再换。” “仙师所言甚好。” 接下来又是许多别的事物,足足半个时辰后,方从才出去找到卞强:“好险,我在师父面前极力推荐卞大侠,师父也同意了,谁知道后来国舅却说要以忠心为上,能力次之。我便只好说,‘要说忠心,自然是贤王脚下的本府人士更可靠’,兼而又说了许多卞大侠心系皇妃,心系王爷的证据。国舅这才大喜地定下大侠为班头……” “哎呀,真是多谢小仙师了。” 卞强听到自己的职位落实,立刻高兴地掏出三锭黄金,每个都有足足二两,塞进方从衣袖。 方从自然喜滋滋接下,在千恩万谢中告辞。 他这边刚走没多远,那边就被另一个二流武者谢晋拦住:“我听说你收了卞强礼物,要给他谋班头的位置?” 方从立刻否认:“哪有的事。” “你先别否认,我也想做班头,我这有本家传刀法,要是成了,就送给你。” “我是何德何能?能决定这等要事?谢大侠还是别乱信谣言的好。” 一本破二流功法,就想买通他,岂不是做梦? 说完,方从又回到老道那里,就听两人还在继续讨论要害位置人选。不一会,定到了谢晋。 方从开口道:“师父,弟子有一言不吐不快。” 老道斜睨他一眼:“说。” “弟子觉得,戍卫府职责重大,班头不宜选太粗鲁的,以免惊扰贵人。” 老道点头:“还算有些用处。” 由此,谢晋就被另一个三流武者顶了位置。 这一次,方从却是出于公心,就他那求人的态度,哪怕强推上位,也做不长。 是的,公心,一片公心,不参杂半点报复的心思。 定好班头,接下来就是安排食宿,班组,和巡防路线。 方从则是趁机补了一波示警符,然后半路溜号,回客房将老道的宝贝金鼎搬走。 一帮丫鬟看他如此操作,惊得面面相觑。 将金鼎抱回屋后,他便将刚刚得到的龙涎果放入其中,然后反复淬炼。 他当然不会直接服用,有融灵之法,虽然无法得到真正的龙涎果,但却能萃取到功效极为接近的一阶灵材,正好等他晋级中期的时候使用,能够避免走火入魔。 用玉瓶将灵材装好,方从也不将金鼎还回。 因为他先前索要的符纸材料已经被小厮送来,虽说只是制造凡物,不需要萃取灵机,但金鼎确实比其他材质的工具好用。 如此,又是一番忙碌,终于将家传符纸做好。 整整七沓,够他用很长时间。 将金鼎抱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贾老道只顾在丫鬟服侍下吃喝听曲,见他进来,连看都不看一眼。 方从放好东西,走到老道身后,摆出侍立的架势。 老道没啥毛病,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你别说,这新来的几个清倌人都还不错,盘正条顺,吹拉弹唱的也极有韵味。只可惜,主家太端,自缚手脚的不好意思下手。 “听说,你如今已是三流境界?” “是。” “叵奈学武倒还有些天赋。既如此,明日就随我一起坐镇戍卫府,为师若是有事出去,一切调度章法,就只能靠你了,要谨慎为之。” 这就等于是将副统领的职责委给他了。 没办法,老道也不想重用方从,但他师徒二人结伴入府,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信任的人。 “弟子定当谨记。” 方从如今,就主打一个苟字,绝不出头表现。 如果皇妃的敌人不甘失败,就一定会想法设法,先杀老道。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坏事的都是新任供奉。 商议好后,老道挥手让他自去。 方从老实不客气的找厨房要了平日两倍的肉食,三流之后,没有药材进补,进食的份量当然会更高。 “如今就等着国舅的炼丹材料了。” 小灵机丹不仅可以增长灵力,强化吸收,还可以滋养肉身,治疗暗伤,是一种功效非常全面的低阶药物。 如此,吃饱喝足,继续练习火球符,然后上床睡觉。 一夜无事发生,第二天,贾老道带着他风风火火来到戍卫府。 “参见大统领!” 接近二十个武者,在大堂前排成两行,对着老道就是一阵大礼。 “嗯,诸位请起。” 老道微醺般的轻轻点头,好像昨天喝得有点多。 第20章 炼丹先炼火 他如今已是三品国相,只是朝廷的文诰还没下来,因此只能暂称统领。 “见过统领!” 这次行礼的是张浩然。 作为一流武者,半个供奉,他只要抱抱拳就好。 “诸位,王府正值用人之际,定不会亏欠大家,还当……” 巴啦啦一阵发言,中心思想就是勤勉,认真,以报王府厚恩。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众武者才按班次,开始轮流巡视。 王府极大,四五个人自然无法面面俱到。所以还是有不少原王府护卫暂代职责。 好在,两三天时间过去,又有二十多位武者加入。将戍卫府的人数,增加到47人。 这日,他正在演武场修炼龙象功,泾王派来的太监找了过来。 “小仙师,王爷让你去一趟丹房。” 这么快?! 方从一喜,原本他还以为,没有一两个月难以置办清楚,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弄好了。 到了外书房边缘,果然就见原本的偏舍,被围成了一个小院。 小院有两道门,一道由院前进入,另一道由影壁出王府。已然是府中之府的独立格局。 “你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有。”丹房之内,竟是泾王在亲自监督。 方从答应一声,细细考量。 居然真的和前身炼丹的邻居家差不多,就连丹炉样式都板板正正。 这也是他图纸画得好的原因,省了工匠的折腾时间。 “可以,没有多少妨碍。” 方从点头,等上了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自己再改。 “那就好,对了,老仙师需要的药材,炭木,都在隔壁,就不知何时可以开始?” “这……我得先试两天,等确定能用了,再去请师父。” 他要先把小灵机丹炼出来,然后再将剩下的渣渣扔给老道。到时候,不管老道接不接招,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如此,也好。” 泾王按下焦急,转身回宫。 方从先去老道那里告假,然后再去厨房,吩咐三餐按时送到丹房门口。然后便一头扎进了炼丹大业。 如今,已有丹炉,萃取灵机便不再需要抢老道的金鼎。 他用了整整一天,才完成所有灵材的提纯配比,然后,则开始用失了灵机的材料,试火,试丹,增长经验。 又是一天过去。方从将渣渣烧毁多半,才终于炼制出一炉像模像样的。 方从将之收好。 这玩意,哪怕徒具其表,对凡人来说,也是灵丹妙药。 第三天,在将灵力全部回满后,他开始正式炼制。 第一炉,失败。 第二炉,失败。 第三炉,成功炼出了废丹。 第四炉,失败。 第五炉,他不炼了。 已经用了差不多一半的材料,等明天恢复了状态再说。 “小仙师,怎么样了?” 国舅已然在后门外等候,看来,着急此事的不止他一个。 “还是有些不太顺手,我再思考思考,怎么才能让师父用得习惯。” 可怜他们哪知道方从只是半路徒弟,还以为已经跟随仙师多年,因此毫不怀疑。 目前的问题是,或真或假的十几炉下来,他已经差不多掌握了炼制灵机丹的窍门。但他没有灵火,千年银杏木虽然好用,可却没有稳定可言。 两次添加木材之间,火温总会有高低变化。 “也不知道灵火哪里有卖。” 他的资质不佳,哪怕有补魂灯,以后晋升都相对缓慢,必须服用大量丹药,才有冲击筑基的可能。 毕竟,补魂灯只有在形成势差的情况下才有作用。 比如,他的头顶毫光五寸,对方一尺,那么他就能提升到七寸五分。 到了七寸五分,对方就和他完全一致,不存在势差,也就无法改善。 简而言之,越到后期,想要提升就越难。 咦! 正胡思乱的方从突然拍了一下脑袋。 既然千年银杏木不好用,为什么自己不能给它萃取成灵柴? 凡灵柴,都多多少少拥有灵火的特性,哪怕不能增加成丹率,起码也能做到不添乱不是?! 想到就做。 方从再次返回丹房,这次,却是将满屋的粗大木材,统统抛进丹炉,加以淬炼。 直到月上中天,他才从五百斤柴中,提取出一罐看似水银的粘稠之物。 将之收入金器,,再插入萃取过的芯材点燃,便成了一种极为稳定的高热火焰。 一种全新的丹火,就这样在他手中诞生了。 他兴奋的睡不着,干脆趁热打铁,炼上一炉。 这一炉,一次成功! 虽然只出丹五枚,质量也多为下品,但总算成功了不是。 因为房内有诸多灵物,这次,方从依旧住在丹房。第二天,他一清早连《长生功》都不修了,就继续炼丹。 五炉,成功三炉,得丹四十二,足够支撑他很长时间所需。 将丹房整理干净,毁灭部分证据,又偷偷跑到药铺买来一些相似之物,掺入所剩无几的原药,弄妥后,方从才施施然走出。 “怎么样?” 这次,等在门外的是泾王。 “王爷,大事不好啊。” “怎么了,莫非丹炉不合用?” “丹炉倒是合用,只是我昨晚不小心,将药材烘过头了。” 说完,他便带对方去看精心准备的假药。 为了蒙混过关,他甚至还将所有东西都切碎焙了一遍,弄的看不出原样。 “这……还能用吗?” 泾王看得一阵肉疼。 “无妨,药效变化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 王府最近又是制器,又是招募武者,又是买药,开销颇大。若是药材全毁,重新备一套,将现银全部掏空都不一定够。 “我这就去请师父开炉,为皇妃炼丹!” “不用了!” 一声重喝,却是国舅正陪着贾老道向这边走来。 他这几日没看到方从,就预感到了不妙。今天早上一问国舅,果然预感成真。 他这个好徒弟,还真是会给他脸上贴金。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会炼丹,会画符? 好吧,最后一个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要不他怎么治好的皇妃。但第一个就是毫无根据了吧,就凭自己显露了仙家本事? 也不知道哪个孙子编排的,好像仙人都必须餐风饮露炼丹服气一样。 第21章 刺头是领导路上的绊脚石 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会吧? 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切齿地赞道:“好徒儿,你可真是老道的好徒儿呀!” 泾王立刻打蛇随棍,行礼道:“还请仙师开炉,拯救母妃。” “呵呵~” 贾老道苦笑拱手:“非是不愿,实是因为许久不炼,怕坏了药材。” “无妨无妨,只要仙师肯炼,哪怕一丸不成,小王都感激不尽。” 如此,老道只好答应,连国相和戍卫府的事都不得不暂时抛到一边。 不过,到手的权力却不能轻易让出去,否则以后不好收回。 于是他严声道:“为师炼丹期间,你要勤勉督促戍卫府,务必不可懈怠。尤其皇妃和泾王安危,更不容有失。” 这就是给了方从暂代的职权。 只是由于说得极为好听,丝毫也没有使泾王反感。 哪怕就是传进皇妃耳朵,也得夸一声“至诚”。 主要是,他将权力让渡给徒弟,将来可以随时收回,要是让别人代替了,就必然会形成两极格局,影响他的权威。 “是!” 方从做虚心领命状。 “那一切就拜托仙师了。” 泾王果然没有怀疑什么。 “需要人手帮忙伺候吗?”国舅问。 “无需,都是肉体凡胎,进来只会越帮越忙。” 可怜老道自己都在愁怎么炼丹,咋可能让别人进来戳破真相。 于是乎,方从就和老道换了个位置。 老道进丹房,他去戍卫府。 第二天,排衙参拜。 六十三个武者分做两行,恭敬行礼, 难怪老道一天到晚玩这个,确实舒爽。 “诸位,我师父去给皇妃王爷炼仙丹去了,暂时由我来管戍卫府。我呢,人微言轻,也是不愿约束大家的,以后一应事物,就按老规矩办理便好。” 他这这么说,有直肠子的就信了,正准备开开心心离开。却不料先前送过礼的卞强突然站了出来。 “小仙师哪里话,自古都说名师出高徒,如今,老仙师名震三府五郡,小仙师岂是等闲之辈。我等都愿追随小仙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上路! 难怪他上辈子的蓝星,都喜欢重用溜须拍马之辈。 那是真有眼色!可惜啊,他年轻那会什么都不懂,只以为有点真本事,到哪都能成名立万,结果就是到了三十多岁,还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卞强是四班头之一,他一表态,手下武者也都纷纷站起来跟进。 “好说好说。” 方从淡淡看了一眼余下继续保持沉默的武者。 他是有一些事要做。 上次的怪物进攻,说白了,就是个开局。因为操作怪物的幕后左道并没有现身。指挥左道的黑手,更没有斩断。 这阵子风平浪静,只是因为怪物被杀,让对方提高了重视程度,下一波攻击,必定更为凶猛。 “正巧,师父有些事务,交代我必须做到,我看就由卞班头留下配合,其他人照旧就好。” 人群中,有的冷漠,有的质疑,有的中立,也有的仇视。比如,谢晋。 他那种人,纯粹就是欠收拾,等有机会弄几双小鞋给他套上,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所有人一哄而散。 卞强赶紧上前表忠心:“小仙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可怜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班头位置,是方从使力,因此自觉的把自己划到了小仙师系。也不知以后晓得从始至终小仙师都没发一言,会作何感想。 “其实也没有什么难事。第一,去准备黑狗,从头到脚,没有一丝杂色的那种。越多越好,都养在戍卫府。第二,将来如果有人来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机会泼对方一盆黑狗血,再以弓弩蘸狗血射击。尽量不近身,明白吗?” “王府……”卞强一惊。 其实,关于黑狗血,黑驴蹄之类的传说,民间一直都有,所以他也能模糊猜出,王府遭遇了什么样的敌人。 “不用怕,只要远着点,就不会有事。另外,让手下嘴紧一些,不要让人知道。花销,从公账支。” “明白!” 卞强大喜,心道能抱上高层大腿果然有利。 这不,保命的重要消息,不就唾手得了?由此,也下定决心,坚决跟随队伍,绝不三心二意。 吩咐完后,方从又以巡查之名,将新画的示警符贴到次等重要的地方。 甚至,就连井口,都没有放过。 左道可不是普通人,谁知道他们会玩什么花样。 对了,每日井水检查也必须要做,提防下毒。 等前前后后忙好,他便将自己关入公事房,也就是统领办公室,然后取出药瓶。 “小灵机丹,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将一枚丹药吞入腹中,立刻便感觉像吞下了一口温泉。 不断有暖流从腹部涌出,直奔四肢百骸。 长生功未经催发,也本能得运转起来,将丝丝灵力纳入丹田。 大约一个时辰后,方从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灵力,居然比先前暴涨了一倍,照此下去,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突破炼气二层! 这个效率,哪怕比起宗门天骄都不遑多让。 并且,小灵机丹的药效还没有过去。虽然不再暴增,但仍断断续续,连绵不绝。 他的肉身,也被一股强大的气血之力充塞,已经有了鼓鼓囊囊,想要爆炸的感觉。 他连忙下榻,开始习武。 一套龙象功后,连身体肌肉都仿佛胖了一圈。 爆发时的力量,更是狂增到千斤。 如今,光说力道,一般的江湖二流高手,都无法相提并论。 原来,这小灵机丹竟是全方位的提升,而不是像修仙届的常见丹药那样,只提升灵力。 “果然是好东西啊。” 他抚摸着剩余丹药,暗下决心,找机会再坑王府一笔。 到了下午,卞强便兴冲冲地推门而入。 “小仙师,黑狗都买来了。” “去看看。”方从点头。 两人来到前院,果然见到一大四小,五条全身黑漆漆的猎狗,趴在台阶上。 显然是母狗和他刚满月的孩子全家。 那母狗嘴上套着皮套,见到人来,满脸的警惕。 第22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求人不如求自己 “不错不错,还是你会办事。” 狗太温顺,是不适合看家护院的,上辈子他就听过不少金毛拉拉帮小偷搬家的故事。 当然,疯狗一样谁都咬也不行。 只有从小养大的,才会服从主人,不乱咬乱叫。所以这事办的有大有小,就显得对方深思熟虑了。 “如此,再收集那么四五趟,就足够用了。” 五六只成年黑狗,带十几只小崽,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它们的灵觉。 “小仙师,我还准备了这个!” 被夸办事得力的卞强,打开手中包裹。竟是干硬的陈年黑驴蹄子,大约有二三十个之多。 也不知道他怎么费力收到的。 只能说,耳目灵光。 “有心了,给你的手下一人分派一只,别的班,也问一声他们班头,愿意要就给一些,免得被说厚此薄彼,不能服众。” 这玩意其实有用,但对付旁门却没那么灵光。 总不能邪物来了,用黑驴蹄砸吧。所以他就没说,但对方找到,也不好强行不让佩戴。 卞强领命而去,到了晚上,方从用完饭,便回了客舍,开始练习画符。 尽管基础远超寻常修仙者,但这次耗费二十张练习符纸,还是没有将火球符画出。 光有天赋没用,到了一阶,还得将复杂程度极高的符箓和灵力输送节奏了然于胸才行。 第二天,依旧是排衙参拜。 这时,有的人,已经开始敷衍了事起来。 尤其是谢晋,那种“不就是三流武者,你算老几”的傲气,毫不掩饰得写在了脸上。 方从没有发作。只是掏出小本本,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排衙结束后,无甚大事,他便继续在公事房修炼。 一枚“小灵机丹”下肚,又体会了一番灵力暴涨。 接着便是练武。 也不知是不是龙象功直入先天的原因,这一次,他的力气达到了变态的两千斤之巨。 挥舞起拳头来,骨骼都在咔咔作响。 突然,他猛地一顿。 却是由筋骨生出一股汹涌气血,不断冲刷躯体,然后归于膻中。 咚!咚!咚! 膻中又称中丹田,此刻,正强劲地如同擂鼓一般催动气血,完成周天循环。 二流武者。 他居然不知不觉成了二流武者。 也太快了!原本他以为,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天时间。 也不知道是丹药神奇,还是《龙象功》神奇,或者是因为已经炼气一层,肉身不断被灵力滋养? 反正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就算在临阳,也是能够开馆授徒,名震一方的存在。 “不行,太快不好,得停下稳稳。” 毕竟,武者每一次突破,都要对肉身进行重大改造。在相应的境界停留不足,改造就不可能彻底。 而且他已经拥有两千斤的巨力,他也想看看,等境界稳定,能增长到什么程度。 方从推开门,刚想走出去查验示警符,就见老道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师父炼丹辛苦,怎么有空来戍卫府?” “哼!” 老道轻哼一声,进门端坐上大堂交椅:“怎么,还不想我来,是不是为师不在,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弟子不敢。” 对于刷存在,方从是不反对的。有人喜欢面子,有人喜欢里子,有人既喜欢面子,又喜欢里子。 他没那么不要脸,只要里子就行。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上回逼师父画符,这回又先斩后奏,逼师父炼丹……下一回,你是不是还要说为师会御剑飞行,逼师父上天?” 方从做尴尬状:“师父,主要弟子是想,那王府坐拥三府五郡之地,听说换做西海,比两三个国家都大。如此主家,日后定当不缺供奉,师父若不显点本事,如何得长久?” “真要有本事更大的,为师自当让贤,何用你来多事!” 老道嘴上斥责,脸色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明显已经口不应心得接受了他的解释。 “这且不说,为师今日来,是想问你,戍卫府还有多少闲银子?” 戍卫府建制开衙,有独立的入支系统,所有花销,并不需要通过王府账房,所以闲余银子还是不少的。 “这个……弟子并不清楚。” 老道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一个府衙,最重要的权力只有两个,用人和用财。 用人方面,他不在的时候,格局未改。 用财方面,连有多少银子都不知道,肯定是没想过要插手。 “要不,弟子现在就把管账的叫过来?” “不用。” 老道摇头:“你去全部支出来,然后按泾王给的那些药材,再买上一份。” “莫非是炼丹不成?” “哪里来的不成,还不是你乱搞一气,致使药性变质!” 方从暗笑,心说我那弄得全是假药,你要能炼成才怪。不过嘴巴却道:“重买一份,可需要不少银子,戍卫府闲钱只怕不够。” 毕竟全部都是王府拨款,一次又能拨多少。 “不行,你就把他们的月俸银子先扣下来,拖上十天半个月再说。” “师父,这么一来,太容易露馅了。武人可不比普通老农,吓一吓就能老实。他们本就冲着银子来的,没啥忠心,要是刚开始银钱就不到位,肯定会闹起来,到时皇妃王爷会如何看你?” 老道不说话了。在暗暗盘算这些日子混到的赏赐,能当多少金银。其实,那些东西说赏赐,不若说分派给他使用。 前前后后几次危机,只要有一次表现不好,他都会净身出户,甚至丢掉小命。 其实,他若不是那么好面子,完全可以直接摆烂。 炼不成就是炼不成,神仙来了都还是炼不成,他有什么办法。但老道不行,老道太在意自己的人设了。 架子这种东西,一旦端起来,就再也无法放下。 看着愁眉苦脸的老道,方从突然心中一动: “师父,弟子琢磨,这求人不如求己。” “怎么说?” “师父请想,这戍卫府虽由师父做主,但一切供给,毕竟需仰泾王鼻息。若是有一天,王府断了银子,只怕就要立刻做鸟兽散。即便不说这个,日后师父修仙,无论是炼丹还是制器,花销都极为巨大。药材宝物之类,也需要人手筹办。不如……” “不如什么?” 老道果然立刻支棱了起来。 第23章 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好人 “不如师父将这泾国封地内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一网打尽。先就从临阳城开始,到时,坐拥几千江湖人士,辐射逾十万,什么人参灵芝,收集不到?” 没错,这就是刚刚方从的灵机一动。 用王府的拳头,建自己的势力,收集所需材料。 “这么做,只怕……” “师父,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府考虑。师父请想,若是戍卫府收服了镖局,那么每日有什么重要物品出城入城,如何能瞒得过王爷?如果戍卫府收编了丐帮,城里来了什么怪人,发生了什么怪事,又如何能让王爷不知?如果收服了……” 没等他说完,老道就一拍巴掌站了起来:“这事干了!本道……不,你带戍卫府人手去做。皇妃泾王那里,我去解释。” 老道本想自己带队的,但琢磨他已经快要是三品国相,不适合出面。 最关键的,武人粗鲁,刀剑无眼,万一崩伤了他,太掉面子,不如让徒弟冲锋陷阵,他在后方运筹帷幄。 “定不让师父失望!” 方从赶紧表态。 “好!”老道起身,兴冲冲去找国舅。 一个多时辰后,果然传话给他,言道放手去做。 方从本以为王府还会派个监军,没想到竟然没有,看来是根本没把江湖帮派放在眼里。 想来也是,三府五郡之地,不说各地驻军,光城外大营就有十万甲士。 这些人,虽说不完全是王府私兵,但受王府节制。 泾王若不是害怕受到猜忌,完全可以调军中高手护卫,哪还需要招募江湖人士。 他们不设监军,老道又没有更信任的手下,活该他左右逢源。 第二天排衙,以谢晋为首的桀骜不驯人物暴涨到了五位,站位混乱不说了,干脆连礼都不行。 方从微微一笑,当即宣布了王府命令,并亲自点了卞强班组成员和谢晋等五位功力超绝人士。 “此次任务,事关王府安危,我人微言轻,但却不敢敷衍了事。因此丑话说在前面,但凡有畏敌不前,贪生怕死之辈,定以国法处置!” “遵命!” 卞强班组齐齐躬身领命。 方从冷眼看向谢晋等人,他们吊儿郎当,不做回应。 方从伸手,亮出泾王令牌。 刷! 堂上众人齐刷刷抽出武器,将五人团团围住。 谢晋这才明白,上级,不可得罪!哪怕那个上级看起来又小又弱,一巴掌就能拍死。 “你五人怎么说,是从命,还是不从。” “我等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 五人中有机灵的,当即表态。 “那就好。” 气氛开始缓和下来,方从道:“那就出发吧,目标,丐帮!” 丐帮很大,不止临阳有,整个大梁,甚至整个人间界都有他们的身影。只不过,他们并不是同一伙的,也不拜同一个祖师,因此,完全可以看做互通消息的散装团组。 临阳丐帮到底分属于谁,有多少人手,多少高手,这些,方从统统都没打听。 他的策略就一个字,莽。 以王府为庞大战车,不顾一切的横推过去,他还不相信,除了修仙者,谁还敢跟官府作对。 一行二十多人,直接到了城东大王庙。 这里就是临阳丐帮的总部了,只见整座庙外林子里,或躺或坐,聚集着上百乞丐。 “去把你们管事的叫过来,就说王府来人。” “王府?哪个王府?” 方从反手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不过并没有使用武者的力道:“你说哪个王府?想反天了不成!” 那乞丐气势瞬间被夺,慌忙跑去通报。 不一会,十多个衣衫光鲜的丐帮头目走了出来,客客气气抱拳道:“不知是王府哪位当面?秦虎见过了。” 方从也抱拳:“泾王戍卫府,从今往后,你们临阳丐帮,就被编入戍卫府了。要派几个武功好的,到府内随时听候吩咐。” “哈哈,大言不惭!也不打听打听,我江右丐帮,可是有先天宗师坐镇的。” 言下之意,皇帝老子都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一个王府小官还敢大言不惭。 谁知,先天宗师,根本吓不住眼前之人,方从冷笑道:“那我就等着看先天宗师有啥本事,谢晋,你们五个,上,杀了他!” 谢晋脸都变了,对面十几个人,足有一半二流,甚至还有可能是一流,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但想不去,卞强班上的近二十人,已经隐隐将他们围住,正虎视眈眈!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 君子哈哈一笑放过,小人逮到机会就把你往死里整。 “我……我……” 他想解释什么,但方从根本不听,只轻喝一声:“再畏惧不前,军法处置!” 谢晋眼一闭,抽刀就去砍丐帮口出狂言之人。 他憨,但没憨透。 王府这边是立威,不死立不起来。 丐帮那边是交手,总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他带头,剩下四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趁着对方以多打少的空档,方从一点头,卞强便毫不含糊的带人掩杀上去。 丐帮余人自然也不含糊。 双方立刻血战起来,一时三刻,便有七八人倒下。 王府这边,全是入了流的高手,丐帮则乌合之众居多,真正强者也就十多人,因此很快在陷入下风。 也不知谁,看方从细皮嫩肉,又孤零零站着,以为有机可趁,连忙带人杀来。 方从冷冷一笑,挑起地上铁棍,猛得一挥。 他如今的力气,已经增长到了近三千斤,那恐怖的力道,瞬间便将五六个人拦腰砸飞。接着,又是一挥,又是五六个人上天。 一流高手! 还活着的几个丐帮头目瞳孔猛缩。 如果不看招式,光凭力气,方从确实已经能够冒充一流高手。 当然,是其中较弱的。 啊! 又是五六人飞起。 方从身边,竟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加入丐帮,不过是混口饭吃,何必拼命呢。你说你这小郎君也是,有一流的实力,你一开始就亮出来呀,你亮出来,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停! 方从摆手。戍卫府停下。 他是要立威,不是要屠杀,手上沾太多的血,不利于团结。 第24章 抱大腿不能太要脸 双方清点人数,戍卫府死了一个,伤了七个,死的人好巧不巧,就是谢晋。 丐帮那边死了二十一个,伤了十三个。多半都是方从所杀。 “王府正值用人之际,忠心效命,莫说金银,就是官身,都能保你们十七八个!” 泾王是实封,可以自己养军队,自己封官职的那种。 世子,三品国相之类还要上奏朝廷,四品以下,只要行文知会吏部就行。因此,这可不是什么空头支票。 丐帮众人显然也是懂的,听后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别看他们平时贬将相轻王侯,真给个官身,屁股撅得比及时雨都高。 “把人都集中起来,编造名册,清理财货。” 方从下令。 众人应声,再也没有半分松懈。 “我啊,还是眼皮太浅,居然都看不出小仙师已经晋升一流!” 卞强得空,赶紧来拍马屁。 巴结上司嘛,不丢人。 “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临行,师父给我了一张大力符。” 反正现在不管有什么事,方从都往老道身上推。而且还能完美闭环,自圆其说。 “仙师之能,叹为观止啊。” 一时三刻,丐帮总部的财货就收拾妥当了,方从粗粗一看,全是破铜烂铁。 想来也是,都要饭了,还能有啥宝贝。 就算偶尔弄点好东西,也肯定先被头目瓜分。 “王府也不派人管你们,但你们自己,每五人为小伍,选一个伍头,每十五人为小组,选一个组头,每五十人为小班,选一个班头。每二百人,为中团,选一个团头。平时,就以组伍活动,遇到可疑的人,事,都要及时上报。总部找几个会写字的,每条都记下,晚间送到王府,明白吗?” “明白,明白。” 先前带头造反的秦虎居然还活着,不过态度再也不见倨傲:“兄弟们要是有了收入怎么办?” “普通财物按你们老规矩,稀罕值钱的,先送到府里,再由府里分配。” 一个团队,一旦形成固定的规矩,就一定是有它的道理。因此,方从并不准备轻易打破。 “是。” “这是一百两银子,拿去抚恤战死的兄弟。” 秦虎大喜:“多谢副统领大人。” 短短功夫,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方从在王府的地位。 “以后好好干,亏不了你。” 得,一战下来,不仅没赚还亏了。 但丐帮比较特殊,贫困多,耳目多,闲杂人多,调教好了,阴巷小道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大人,不知道我们这边,抚恤是怎么个章程?” “伤者包治,补一个月薪俸,残了府里养老。死者……这个死了也白死,以后真正为王府捐躯的,家人府里供养,发半年薪俸。” “大人英明。”这条件,相当优厚了。 至于谢晋的处置方案,大家也能理解。毕竟,藐视上官,被整死的,只能怪自己太狂太傲太不长眼。 上官要是不整你,那以后谁还会服从命令? “对了,你叫什么?” “回大人,我叫程松,三流修为。” “那你就留在丐帮吧,替我好好管束这帮懒货。” 对于积极向自己靠近的,方从一点都不吝啬。 “多谢大人!” 程松大喜,自古以来,监军都是肥差。作威作福不说,还能上下其手。 大事底定,方从带人回府。 众人见他轻轻松松搞定丐帮,多少有些不敢相信,但有传言,是仙师留的手段,也就见怪不怪了。 “卞强,你带着兄弟们随我征讨丐帮,劳苦功高,一会去账房支500两银子,给大家分分。” 方从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躲进公事房,而是就在大堂。以显得他有功必赏,有隙必报。 毕竟,二流高手谢晋的尸体,可就在堂上躺着呢。 “谢小仙师,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嗯。至于你,这颗丹药,就吃下去吧。” 方从顺手从怀中摸出个玉瓶,倒出一枚黑漆漆的药丸。 是他上次用渣渣练手,倒腾出的东西, “谢大人!” 卞强接过,只见丹药圆润光滑,有阵阵异香扑鼻,也不敢迟疑,当即吞下。 霎时,一股热流从胃中升起,在四肢百骸间不断湍流。 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开始练刀。 三五遍刀法过去,全身气血鼓胀起来,霎时将他的修为,推到了二流巅峰,只差一线,便是名震一方的一流境界! “仙丹!仙丹!” 卞强忍不住惊呼。 “呵呵,还用你说,我师父的丹药,可不就是仙丹。” 方从一脸嫌弃对方没见识的表情。 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也清楚,卞强卡在二流十几年,今日只是积累到了,渣丹的作用不过是在气血方面推动一把。 但人前显圣,哪有说自己东西不好的? “下去巩固吧,争取早日晋升一流。” “谢小仙师!” 卞强喜不自胜得回房,心中也对自己当初抱大腿行为无比满意。 机遇嘛,可不就是抱出来的,难道躺在家里坐等大饼糊脸? 热议声中,方从回到公事房。 还没来及喝口水,便有另一个班头李弦声走了进来。 “小仙师可有空?” 方从瞟了一眼他手中捧着的盒子,知道是来投靠的。但又扭扭捏捏,放不下架子。 这种人,识时务,但又不彻底识时务。想让他无底线诳舔不容易,但也不会轻易背叛,属于比较不用担心被咬的那种下属。 “原来是李班头,快坐快坐。” 既然对方必须走个程序,他也不反对演一演。 两人又唠了几句,李弦声这才将盒子打开。 “不瞒小仙师,属下这次,是来请教的。大约在七八年前,我在济阳府走镖,发现这草长在一块棺材板上,十分独特,就移了回来。那么多年过去,也不开花,也不结果。” 冥草,阴气所生。算是一种奇珍。将枝叶捣碎敷眼,能够洞见幽冥之事。 在凡人手中,算是一次性的东西。 但他不同,他有萃取灵机之法,可以将之变成真正灵物,开天眼的效果便能永久恒定。 使用之后,大部分场合,就不用再运灵于目了。 “这东西,我也不认得。” 他会告诉对方实情吗?怎么可能,万一后悔不给了,难不成去抢?太难听了。 第25章 家传二两墨法 “既然如此,就留在小仙师这,等小仙师查到再告知属下。” “甚好甚好。” 方从笑道:“明日我要去打一帮派,正恐人手不够,班头就带手下过来帮帮忙吧。” “遵命!” 李弦声知道,这把稳了。 府内的传闻他是知道的,老仙师得皇妃泾王看中,已然保了国相之职,到时在这封国,就是朝廷宰相那般的大人物。肯定不会再亲任戍卫统领。 如此,小仙师接位,可不就是顺理成章。 他是根本不知道师徒两人的真正关系,否则一定后悔今日这般殷勤。 李弦声走后,方从干脆歇衙,回到客房。 丹室被占,想萃取灵机,就只能用客房的金鼎。 由于日见重视,此时,客房伺候老道的大小丫鬟,已经提高到十人。 只可惜,这帮女人惯会跟红顶白,眼里心里只有高深莫测的仙师,一个奉迎他的都没有。 方从直接进厢房,关门,萃取。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三滴黑到透光的灵液出现在他手中, 他手一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玉瓶出现,将其中一滴收起。剩余两滴,则被灵力包裹着送入眼中。 入眼一阵清凉,然后便向深处蔓延,直至整个大脑,都被舒坦的凉意包围,久久不散。 从这刻起,方从便有了恒定灵目。 当然,只限于低阶,遇到炼气大圆满以上的,还得用高级办法。 “好像,我得做一身新衣服了。” 随着他获取的宝物越来越多,口袋数量就必须跟上,否则根本带不走。长久放在客房,也不是好事。 万一遇到人翻找呢。 他可不觉得,王府就是世外桃源,没有龌龊。 不过这事没必要大动干戈,等有机会吩咐人去做就行。 接下来,是炼功,画符。 随着十二张符纸报废,第十三张,火球符的所有线条突然一亮,然后整张纸瞬间变成了黑灰。 成了! 这就是他家的训练方法,墨稀,纸差,稍有不对立刻就能熔断,将错误明明白白彰显出来。 等到成功,又会因为无法承受威能迅速销毁,不用再像真正符箓那样,费事激活。 在普通凡宅中激发火球术,那是嫌屋子太旧了,想烧掉盖新的。 有了成功的经验,接下来,方从便能将成功率控制到三成以上。是时候,使用真正符纸符墨了。 不过不能急,得等灵力回满,状态恢复。 第二天,一大早方从便带着两班人马和丐帮好手,直奔城西码头。 这里背靠梁境第一大河阳江,乃是整个封国最富庶的所在。 临阳码头虽然有衙门管辖。但搬运,卸货,走私,等等利益,却都由一个叫做沙鹰的帮派掌控。 来到码头后,方从直接叫住一个力夫,说到:“把你们帮主叫来。” 可怜的力夫,只不过是被沙鹰帮挟制出苦力而已,根本没参与过帮派事务,但他看着浩浩荡荡的七八十个武者,也不敢分辩什么,直接就向收他们保护费的喽啰跑去。 喽啰早就看出情况不妙了,也立刻通知堂主去请帮主。 那堂主倒没有缩,带着二三十个武者过来抱拳道:“沙鹰帮阳江堂堂主木易,请问阁下……” “别装!泾王戍卫府,从现在开始,沙鹰帮就归王府节制了,以后但凡帮内三流以上武者,都要编籍成册,以供王府驱使。” 昨天丐帮闹那么大动静,他不相信临阳城内的帮派会没得到消息。 因此,根本懒得与对方演来演去。 “哈哈……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我们靠山是谁,泾王,不一定惹得起。” 这话倒也没错。 能够把持阳江最大港的利益,武力倒在其次,朝中必须有人。一般来说藩王怕什么?怕言官,怕朝中大佬,怕他们在皇帝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今天泾王私穿黄袍。明天泾王铸印称帝。 哪个王爷也搁不住这么造谣。 但那是泾王怕,不是他方从怕。 “笑你麻皮!” 方从一巴掌把他拍成没脑袋的人柱:“泾国之内,还没有我泾王府惹不起的人!” 说完一挥手,就让丐帮和两班人马带人去杀。 沙鹰帮势大,不趁这时候除掉一批帮手,难道等他们大部队赶到,会合成一处吗? 七八十打二三十,还有方从这个三千斤凶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奠定了胜局。 “捆好了,愿意降的留下,不愿的处死!” 一会还有大仗,不能将心怀叵测的人留在后方。反正这些人,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全杀了都不冤枉。 一个多时辰后,浩浩荡荡的近两百武者向码头逼近。这些人可不都是沙鹰帮徒,还有他们请来助拳之人。 “这位大人,就算泾王,也要讲理,不能一手遮天吧?我等只不过是码头讨饭吃的穷苦人,纵有不周,料来也不至于让王爷动雷霆之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就是背靠官家的好处,要不眼前沙鹰帮主,会那么好声好气说话? “误会没有,总之,你们事发了,老老实实投降还有一线生路。” “看来,这是要逼我等鱼死网破了。” 说完,沙鹰帮主长枪一抖,气势喷薄而出。 竟是一流高手! 戍卫府这边面面相觑,多数都能看到惧色。 他们最高不过二流,跟一流根本没法比。虽说蚁多也能咬死象,但对方人手貌似比他们多的多。 “鱼肯定死,网绝不会破!” 方从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伏兽锁,冲着沙鹰帮主就扔。 一边扔一边还不忘让老道背锅:“看我师传法宝!” 伏兽锁本就是法器,虽说不入流,但也不是未入先天的普通人能抵抗的。 就见白光一闪,刚刚还威风凌凌的帮主就被捆成了粽子。 “仙师!” 他瞬间便想起了某个已经全临阳皆知的传说,连忙大叫:“我投降!我们投降!” 可怜肉体凡胎的,如何跟仙人对抗?那还不如自杀,起码能留个全尸。 他这一见机早不要紧,直接保住了近两百条性命。 方从下不去手了。 第26章 你听说过登仙丹吗 “既然如此,编籍,造册,轮番派人去王府听差。放心,王爷宅心仁厚,不会亏待你们的。” 得,程序跟昨天扫荡丐帮一模一样。 只不过,沙鹰帮可不是丐帮。总部中的金银财货,就连方从看了都眼红不已。 是的,他眼红了。 因为里面有不少极品材料。 就是本身为灵物的东西,却因生在凡间缺乏灵气,而没有真正长成。 虽然很多他都不知道具体功效,但不妨明目张胆的收进自己怀里。 “剩下的,就搬回戍卫府吧,该给的奖励,抚恤,都按规矩给。至于你……” 他看向沙鹰帮主:“就留在戍卫府任个闲职,以后沙鹰帮由谁接管,还看府里怎么决定。” 他也是嚣张,将人闲置的话,居然都不背本人。 一行人忙忙碌碌,直到晚上才回戍卫府。 那大包小包的收获,顿时便惊动了国舅。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他开出料单交给卞强,让对方连夜放出消息,收购药材。 第二天,一组戍卫府武者,六十七沙鹰帮丐帮武者,浩浩荡荡来到药王帮。 那药王帮以采集,收购,炮制,贩卖药材为主,兼而做些医馆保镖生意。涉及地域极大,临阳分坛就设在县衙旁边。 “这位大人,我们只是开药诊病的,可不是什么帮派。” 眼见恶客临门,那坛主还试图蒙混过关。 “我管你是干什么的,我说是帮派,就是帮派。” 方从根本懒得跟他争辩,你当蓝星审案子吗?还讲究原告被告,人证物证。 坛主绝望得看向县衙。 他们武力并不高,别说一流,二流都不多。否则杀人劫道,来钱可比看病熬药快多了。 可是谁知,县衙衙头见他目光看来,立刻便招手,让三班人等赶紧退回堂内,然后啪的一声,把衙门关死。 坛主苦笑一声,哀道:“我降。” 搜刮! 方从居然发现不少珍稀药材,三两下的,便凑够了小灵机丹所需。 品质,居然还比上一批的要好。 想来也是,人大都喜欢收藏好东西,别说王府,就算皇帝高价收购,也不一定会拿出来。 这一票,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 买,哪有抢的快。 搬东西回府,方从打算先歇歇手。毕竟,戍卫府一下扩编了那么多,还心思各异的,不整顿整顿,沉淀沉淀,遭遇敌人,只会乱作一团,甚至反受其害。 最主要的,是材料凑了不少,他得先将灵机萃取出来,再把渣渣送给老道炼丹。 依旧是回屋,取鼎。 到了晚上,便完成了所有工作。 这一次,他故意保存了原材料的完整形状。 被困在丹房的老道见他那么快就将东西送来,直夸他能干。 然后便是连夜开炉。 可惜,炼丹不是造纸,只要依葫芦画瓢,早晚能弄好。炼丹没有灵力,没丹诀,还不如用手去搓,起码形状大差不差。 又是两天过去,方从就连一身新衣都制好了,老道还没有出关。 他只好再次进入丹房,却见对方坐在灰堆之中,一脸憔悴。 “徒儿,我这许久没有炼丹,居然手生至斯……” 看着满地焦黑的炭渣,方从献计道:“要不师父,咱们去外面买吧。戍卫府刚刚收服药王帮,让他们想办法,只要丹药有些效果,能让皇妃好起来,便能过关。这杀人之毒不好找,补药来来回回,不就是那么回事。” 老道大喜:“就那么办。” “但是师父,你还得过一遍手,让人看到是你从丹炉将它们炼出来的。” “为师省的。” 于是,第二天,方从便当着师父的面,将先前炼制的渣丹丢入炉中,又偷偷弄了点真正小灵机丹的粉末,撒在上面。 炉火不旺,仅仅是保温作作样子。 然后,方从去请王爷国舅。 早已梳洗干净,精神奕奕的老道盘坐在炉前,不停挥舞拂尘,打出法诀。 许久后,老道睁眼:“徒儿,可以成丹了。” 泾王国舅立刻呼吸紧促。方从则在师父“指导”下缓慢开启丹炉,用专用夹子,一一取出丹药,放在盘中。 只见那丹,圆润晶莹,异香阵阵。 不说吃,光闻到都仿佛能够精神百倍。 “仙师,真不愧是活神仙啊!” 国舅赞道。 “呵呵,幸不辱命,成丹五颗。终究是手艺荒废了,没炼出极品。” “还不是我家俗事,耽误了仙师。” 泾王一脸内疚,然后捏起一枚丹药:“敢问仙师,这丹名叫……” “登仙!” 老道大言不惭。 “老仙师,我却要先服一枚,再献给母亲。” “呵呵,王爷至孝,这是应有之义。” 替母尝药嘛,老戏码了。 泾王也不客气,直接将登仙丹纳入口中。 他直觉入口即化,一股芬芳暖流顺着肠胃,缓慢流向全身。 简直舒服至极。 良久后,国舅关心地问: “怎么样?” “很好,我很好!” 说着,泾王走到水缸之前,嘿得一声,将一百多斤的水缸单手举起。 国舅惊掉了下巴。 这还是泾王吗?他那个外甥,自小体弱多病,别说一百多斤,抓只鸡都费劲,如今一枚丹药下去…… “登仙,登仙……老仙师果然手段通天!” “呵呵……” 老道矜持一笑,心中却在妈卖批,早知道效果那么好,他就给自己留下一丸,现在话已出口,你叫他如何往回收? “多谢仙师赐丹!” 要说以前,他还对老道有所保留,现在亲眼看到仙丹从丹炉产出,又亲自试了效果,已经是五体投地。 “举手之劳而已,哪能当得起泾王之礼。” 老道终究是端架之王,心中万般不舍,表面却丝毫没有显露:“快去送予皇妃服用吧。” “是!” 泾王恭恭敬敬地离开。 稳了! 老道心中大乐,这下,他的三品相国之位是彻底稳了。只是这药那么好,有机会,得让他徒弟,再找药王帮弄一批。 “徒儿,为师倦了,你且代替为师打扫丹房,事关重大,切莫假手于人。” 老道吩咐道。 他是怕自己藏起来的那些黑灰被人发现,因此要方从偷偷处理。 “弟子一定亲力亲为。” 第27章 迟了一万年的老道传承 老道这才放心回去睡觉。 他是真累了。 这几天炼不出丹,把他弄的担惊受怕,现在压力一去,只想先睡个三天三夜。 如此,好好的丹房,便只剩方从一人。 他也不客气,立即开炉炼制。 到了第二天天明,共得丹六十一枚,比上次进步很多。 待他拖拖拉拉,将该收拾的收拾好,该毁灭的毁灭掉,已经是第三天早上。 太监传话,皇妃召见。 他和老道各自整理一番,然后随着太监来到寝宫门外。 “老仙师大恩大德,本宫在这里多谢了。” 隔着珠帘,只见一个面容秀丽体态端庄的女子,要朝老道下跪。 老道赶紧避开,口道:“闲云野鹤,如何受得起皇妃大礼。” “如何受不得,本宫自前年遭邪术暗害?直到见得真人才得以好转,如今,又不辞劳苦地炼制仙丹,让我恢复如初……” 方从懒得听他们如何商业互吹,仔细看皇妃,约莫三十多岁,除了久病初愈,脸色也有些不好外,整体还是很漂亮的。 是那种散发着独特魅力的漂亮。 至少,蓝星那些人造顶流,无法相提并论。 吹嘘完,接着就是一些由国舅泾王参与,能够增进彼此感情的家常话。 热热闹闹,到了中午,皇妃再次赐宴。 还是守着礼法,师徒在外,皇妃在内,不过这次,泾王和国舅都走了出来,与两人一起围坐着用餐。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泾王突然郑重的举起一爵酒,道:“仙师,小王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让王爷如此慎重,直管说来。” 老道唯一的毛病,就是爱戴高帽。 只要你说话好听,当场就拍胸脯答应,当然,事后能不能做到另说。 “说来不怕仙师笑话,小王自从见到仙师燃符驱魔,炼丹还命,心下就不胜仰慕,直觉这辈子,只要学到仙师一二分本事,就是死,也无憾了。所以,还请仙师不弃愚钝,收我为徒。” 说完,泾王献上酒爵,拜伏于地。 “这……” 老道脸色大变,他不是怀疑自家的技术。 前前后后烧了那么多纸,他还是相信自己画的符有效的。 只不过,泾王想学的可不止画符。 他还想炼丹,还想长生……这玩意,他也不会呀,一教就会露馅。 但王都拜伏了,直接拒绝这种没脑子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无他,遭恨。 急切间左右乱扫,但见不止自己吃惊,就连皇妃国舅,也都面有惊容,显然,这事事先他们并不知情。 如此,一段说辞便涌上了心头:“泾王向道之心,可感日月,老道怎敢阻止?只是,殿下荷国之重,又是皇妃唯一爱子,这一遁入道门,谁来祭祀祖先?谁来奉侍母亲?谁来牧养黎民?” 一段话,说得皇妃国舅连连点头。 大梁并不是仙绝之地,虽然他们都没有直接接触过修仙者,但有些传闻还是知道的。 比如,仙师无情,舍家弃业…… “这……” 泾王犹豫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可以丢下母亲不顾吧。 尤其还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当口。 但他确实想学修仙,因此,虽然哑口无言,但并不立即起身,仍旧拜伏着。 “罢!” 老道看到这情况,只得跺脚道:“殿下之心坚甚,纵使顽石也不能无动于衷。这般,老道就收你为记名弟子。先教你画符驱魔之术,只是红尘浊污,蒙蔽道心,能不能有成,老道也不敢保证。” 高啊! 方从不由击节赞叹。 这是既得了国师之名,又不用真的教会泾王。 姜,果然是老的辣。 “如此,小王便多谢师父!” 泾王朝老道拜了三拜,然后又转向方从拜下:“见过师兄。” 方从只能不情不愿伏低,将这一拜还回去,口中道:“不敢不敢,王爷过重了。” 老道脸抽了抽,他漏算了这点。 原本他还打算,等时机成熟,便将方从逐出师门。 如今泾王一拜,在王者面前坐实了名分,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这逐出师门,是想都别想了。 “唉,这牛皮糖,老道此生是眼见着丢不掉了!” 他一边接受皇妃国舅贺喜,一边在心中哀叹。但转而又有一条奸谋,涌上脑海。 于是,他从怀里取出一本泛黄古册,交给方从:“徒儿,作为大师兄,以后殿下的课业,就由你负责。” 这下就能推得干干净净,轻轻松松。学不好,那是你大师兄惫懒,不认真教,待为师狠狠罚他,看他还敢不敢。 “遵命!” 方从接过书册,嘴也不由抽动。 尼玛,这是驱虎吞狼之策啊。 几人就这么各怀心事的继续吃喝,泾王找机会轮番敬酒,然后问:“师兄,我何时跟你学道?” “明天开始吧,每日朝食前,在丹房。不耽误事……” 看在泾王你我相称,没端王爷架子的份上,他决定,教几天糊弄糊弄。 他以为修仙是什么?没有灵根,屁用都没有。可怜的贾老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敢招摇撞骗。也就是皇妃国舅似懂非懂,又兼先入为主,要不说不定都能当场拆穿。 “多谢师兄。”泾王大喜。 酒足饭饱后,各自散去。泾王国舅去忙公事,老道去了戍卫府,方从干脆回厢房,开始翻看老道丢过来的书册。 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符册,画得还有模有样,不像是胡编。 只不过,整体笔法与当今修仙界完全不同,似乎是龙章凤篆——古修得东西。 “不会是真的吧?” 他取出练习用符纸符墨,然后照着符册第一页描画。 片刻后,符成。 以灵力激活,只见淡淡光晕自符中翻出,将方圆十米完全罩住。 平安符! 能驱邪避祸,安家宁宅。 还真是龙章凤篆!只不过可惜,是依然被淘汰的上古流派,威能不足。 倒是用在凡间够了。 怪不得老道一天到晚迷之自信,原来还真有些传承。 只可惜了,没有灵根,再真的传承,也是无用。 况且,看他那样子,也没有配套的功法,应该是传承过程中丢失了,或者干脆就是无法再用的古法。 第28章 走狗屎运的泾王 将符册丢到一边。 方从关死门窗,取出一阶符墨符纸。 他要正式开始炼制火球符。 为了防止失误,他还将一缸水搬进房内,万一不好,能及时灭火。 蘸墨,起笔,转承弯合,眼看就要成功,体内灵力一乱,方从连忙将符纸丢进水缸。 轰得一声,水柱爆射,湿了大半个屋子。 “还好还好,是大铜缸,足够厚!” 他擦了擦汗,又擦干桌上的水,接着画。 第二张,还是出了问题。 只不过这一次,更加小心,没有让它爆燃起来。 第三张,成了! 如果不继续炼,那他的成功率就是三成多,已经是半个合格的一阶下品制符师,就算跑到某个正经坊市,都能安身立命的那种。 那他还练个毛。 方从立刻收拾东西藏好。 好吧,主要是灵力不够了。毕竟修为只有炼气一层。 练功,吃肉,睡觉 第二天,天不亮,泾王果然就等在炼丹房。 “见过师兄。” “嗯,坐下开始吧。” 方从摆开笔墨。反正以后要经常见面的,对方既然没端架子,他也没必要殿下殿下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今天要教你龙章凤篆,合起来,就是镇宅符。” 说着,他便用毛笔蘸墨,在白纸上书写起来。 泾王不笨,很快便学会,然后天真地问:“师兄,这就成了吗,能镇宅了?” “当然不行,这只是练习,真正的画符,必须使用灵材。” 为了让他明白灵材和凡物的区别,方从掏出练习用符墨符纸和符笔。 “那我试试?” 泾王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跃跃欲试。 “那你试试。” 方从暗笑一声,等着看他笑话。 泾王握笔,蘸墨,勾划起来。 然后,灵光一闪,符成! 我翘!这家伙有灵根! “师兄,师兄,不一样,不一样!我感觉到了……” 方从耷拉着脸,点头:“是不一样,成了,恭喜师弟了啊。” 奶奶的,这种十万里无一的概率,都能被泾王碰到。 恰巧他有灵根,恰巧他拜了个有龙章凤篆传承的师父,再恰巧,他还有个真修仙者的师兄。 没有无修为只牵动灵气也能成的龙章凤篆,没有真正修仙者提供灵材,他就算拥有上品灵根,也不可能画出真符! 而且看这效率,没准,还真是上品灵根。 方从眼神不善得波动两下,暗自琢磨要不要杀了补魂,最后想想还要借助王府名头收集材料,只得作罢。 “多谢师兄成全!” 泾王兴奋过后大礼参拜,方从这次没客气。 这一拜,他受之无愧。真实来说,他其实才是泾王的仙道领路人。 拜完之后,雀跃的泾王抓着符就跑,明显是去找皇妃国舅报喜去了。 方从若有所失得服药,修炼。 灵力在不断增长,气血也是,若不是他刻意压制,再过四五天,便能突破到一流境界。 完成修炼,慢悠悠前往戍卫府。 此时的戍卫府,再不是大猫小猫两三只。而是后备武者过三百的庞大力量。 别的不敢说,就算上次怪物再来,也能让它越不过院墙。 尤其还有两个一流高手时刻坐镇。 不过,对手这么多天没动静,还是让方从暗生警惕。 肯定是在憋大招,到时候,这一府的武者,只怕活不过一半。 他得躲远点。 毕竟,没有防御符箓,没有保护法器,修仙者也不比普通武者强多少。 排衙,参拜,老道极为享受戍卫府越来越大的阵势。 走完流程后,老道回公事房,然后遣人唤他前往。 “你师弟泾王殿下学会画符了?” 这是个喜事,他得找机会显摆显摆。国师啊,到如今,三品的官位他都已经看不上了。 “是的,师父,今天殿下只一遍,就画好了镇宅符。真是天资聪颖,我到现在都不会。” “嗯,你也要多多努力,向你师弟看齐才对。” 老道捋着胡须,如饱醉美酒。 你看,他就说他们青羊宫传承是真材实料吧。前面三十年蹉跎,只不过机缘未到而已。如今风云际会,可不就一夕化龙了。 “恭喜老仙师,收得高徒!” 众人齐齐恭贺。 就算有些暗中想和老道扛一扛膀子的存在,如今都歇了心事。 连王爷都收了做徒弟,他们这些人还争个锤子。 老道趁热打铁,对戍卫府进行了调整。方从知道他是想显示存在,也没有阻止。反正整个戍卫府的设立都是他的主意,目的也是收集材料。 只要不耽误收集,让老道在台前耍耍威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果然,威风过后,一直置身之外的张浩然,主动提着一罐茶叶,进了老道的公事房。 这是去站队了。 张浩然的孙女,也来主动找他打听各种情况,还半真半假的说要拜他为师,学习仙法。 方从张口一句,“我什么都不会,跟师父那么久都一事无成,你要想学,就去拜殿下”,把她挡了回去。 “要不,我来指导你练武吧。你才刚刚晋级三流,肯定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她旋即又想出了个新玩法。 “好!”这次方从是真心的。 《龙象功》是功,只能强体,搏击招式是一点没有。 他以后想以武者面目出现,总不能次次都扛着棍子砸人吧。 小丫头教人还是很有耐心的,尤其是那张漂亮的脸蛋,时不时露出甜笑。若他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定会不由自主陷进去。 可惜,他是老东西。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他学了一套大路货的轻功,一套鞭法。 不是鞭子的鞭,是打神鞭的鞭,可以理解为剑那么长的重型钝器。 第二天,泾王还要学新符,方从干脆把老道的符册丢给他。这也算倾囊相受了吧……吧? 第三天,泾王又找了过来。 “师兄,我发现,师父的符纸符墨,怎么没有你的精致?” 方从睁着眼瞎编道:“那是因为师父厉害,已经能化腐朽为神奇,我等修为不够。” 孩子入了行,就不好骗了。能瞒一天是一天吧:“你要真想要,就买点材料,我帮你制作出来。” 说完,开出单子。 泾王左看右看,怎么那么熟悉,然后恍然大悟:“原来上次不是师父想要,是师兄想要。” 以方从脸皮的厚度,都不由抽了抽。不过他完全没当一回事。 第29章 先天宗师冷百川 泾王走后,他也不去戍卫府了,干脆回房画符。 如此,三天时间,他便攒了四张火球符。成功率稳稳接近三成。 “师兄,单子上的材料都备齐了,你什么时候开始造符纸?” 正在丹房开心大吃的方从,冷不丁就见泾王跑了进来。 “那有何难,现在就可以。” 反正不需要萃取成灵材,被人看到也没啥。 一通操作猛如虎,到了半夜,两人便收获了一瓶符墨,三沓符纸。 “拿去吧,够你用很久了。” 方从将仍处在兴奋状态的泾王赶走。自己则服下小灵机丹。 反正天也快亮了,不如直接修行。 只是他没料到,丹药甫一入腹,便立刻勾动积蓄已久的气血,一路狂突猛进,将他的修为推到了一流境界。 怎么会那么快?压都压不住。 方从愕然。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后悔药吃。 他用法诀将自身窍穴一一封闭,使得从表面看起来,就是三流武者的水准。 前前后后收拾妥当,这才前往戍卫府。 今天的戍卫府却与众不同,所有武者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见他露面,卞强立刻迎了上来。 一问才知道,昨天,竟然有先天宗师拜会皇妃。也就是说,戍卫府,很有可能迎来一位先天宗师。 那可是能够镇压一国的巨擘。 就连大梁都城,都只有三位宗师,由不得他们不兴奋。 宗师吗? 方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种传说中,只要你穷,哪怕炼气中期都不一定能稳胜的存在,他也有兴趣见识见识。 传说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早上排衙,老道刚入坐,还没开始行礼,就见国舅谦虚得引着三人来到殿上。 当先老者,约六七十岁,身形伟岸,须发皆白,看人的眼光,如同电芒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应该就是那位先天宗师了。 可惜,方从不是筑基大修。到了筑基期,神识外放,才能一眼看清别人的具体修为。 宗师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一个矮胖厚实,眼眸冷静。另一个则鼻孔朝天,满脸都不屑的讥笑。 “诸位,大喜事!这一位,便是名震天下的山南宗师冷百川。” 大堂内立刻爆出嘈杂的呼声。 整个大梁有七大宗师,山南的这位,据传战力仅次于国都的瞿老,没想到,居然投奔了泾王。 难怪国舅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冷宗师已经答应皇妃之请,成为王府供奉。” 有了宗师坐镇,哪怕皇帝想撤藩,都得慎重考虑。 这一波,他那大外甥是稳了。 “见过冷宗师!” 所有武者,自发得齐齐参拜。 不同于贾老道,普通凡人看待仙师,是虚无缥缈,是不食人间烟火。虽然敬畏,但也有着隔膜。 先天宗师就不一样了,那是他们所能获得的最高成就。 君临天下,国之柱石,天然便带着狂热亲切。 “诸位请起,不用客气。” 冷百川微微抬手,作出虚扶的手势。 “谢宗师。” 起身后,卞强在下,看了一眼宗师,又看了一眼老道,暗道这戍卫府的天,莫非要变了? 要不好好的供奉,为何安排在这个节骨眼与大家见面。 “这两位,都是冷宗师的高徒,姜行之姜大侠,冷祖德冷大侠,都是一流高手。” “见过姜大侠,见过冷大侠!” 武者们又是一阵抱拳见礼,冷祖德就算了,姜行之可是成名已久。江湖中的话题量,甚至还要超过他的师父冷宗师。 姜行之淡淡得拱手回礼。 那冷祖德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兀自不屑得扫视大堂,仿佛在掂量这房子,能不能配得上自己的身份。 他很快扫完,然后便看到中央丹陛上站着的方从。 那张脸,俊秀得近乎完美,甚至比他这个山南第一美男子还完美。这也就算了,自己师父,国舅,还有那个什么仙师站在上面,他凭什么也站在上面。 想到这,冷祖德立刻斜对着方从,歪眼道:“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老仙师我是不敢质疑的,但这小仙师有几斤几两,我却想秤量秤量,面的鱼目混珠,欺瞒大家。” 老道的脸一下就绷紧了。 这话明着说方从,实际是说他。 “就不知道,小仙师有没有胆量接我一招?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下打死,会给你留口气。” 先天宗师,来者不善啊。所有人都盯向了方从,尤其是张浩然的孙女张秀芝,更是一会看他,一会看冷祖德。 “一招吗?我觉得大家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方从不想暴露实力。毕竟对方是一流高手,只用三流手段很难打平。再就是,旁门左道在憋大招,目前第一打击序列肯定是老道,再加上新来的先天宗师。 他躲在后面,绝对安全加倍。 苟,才是硬道理。 “胡闹!你初来乍到,这就四处树敌?” 冷百川出声斥责,但口口声声都是不会做人,而不是批评他质疑仙师。 “爹,我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没啥本事,是个沽名钓誉的假货。” 冷祖德指着方从,满脸不屑。 “原来是宗师之子,难怪那么傲气。” 众人恍然。 方从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出手不能免了。 要不,他以后谁都指挥不动,更别说利用戍卫府收集凡间材料。 “那就试试吧。” 他走下丹陛,摆出拳击架势。 “哈哈哈……” 冷祖德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就你……就你这架势,还敢说自己练过武?” 众武者也不禁莞尔。 人间界,确实没有见过这种拳法。毕竟是集伟力于一身的地方,不是靠腿部发力的蓝星。 这个动作,真的很外行。 正笑闹间,宫里的太监走进来,原来是皇妃赐宴。 国舅赶紧宣布任命贾老道为泾国相的诏书,然后又道:“以后戍卫府的一切事务,由姜大侠节制。” 冷百川拿走了戍卫府,但一代宗师,却不可能亲自操纵俗世。 众人齐齐应命。 然后宗师师徒三人被国舅带着入宫。 贾老道则要从客房搬出来,国相是有自己的署衙的,在王府大殿右侧。 方从不想跟着去,便干脆将东西都送进了丹房。 反正里面地方宽敞,住人绰绰有余。 第30章 利益不能让基本盘不能丢 等他忙完,卞强便趁着巡逻的功夫,敲响了院门。 “进来坐。” 方从知道,他这个时候登门,就是在明确站队。同样向他靠近的李弦生就没有来,显然是观望。 “小仙师,那冷祖德欺人太甚!” 果然,卞强的第一句话便是表忠心。 “无妨!” 方从摇摇手,所谓疾风知劲草,对方已经初步赢得了他的信任:“先天宗师加入,对我们还是有利的,最起码遭遇邪法,有人处理不是。既然皇妃有意让他们节制戍卫府,那我们就让出去。但有两样东西,必须抓在手里,一是财权,必须保证每月都有一定的银子用于购买珍奇药材。二是药王帮,能不能买到药材,以及药材的品质好坏,这个帮起关键作用。其余的,都不过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细枝末节。” 打生打死这种事,没必要自己亲自带队。 “我明白了。” 这下,卞强便知道怎么安排他们这一系的兄弟了。 “这个给你。” 方从又掏出一枚渣丹,交给卞强:“服下吧。” 卞强大喜,他这几日越来越感觉修为逼近突破。但总是差那么一线。 如今一颗丹药下肚,再运功,果然就顺利晋升成了一流高手。 “多谢大人!” “去吧,小小宗师而已,不用怕。” 多次见识仙家手段的卞强,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如今已经是一流高手,如果小仙师能赐下那什么大力符,绝对能让他做到先天之下,再无敌手。 连小仙师都那么厉害,老仙师那还了得? 小小宗师,还真不算什么。 翌日排衙,就见不到老道的身影了,只有国舅,在帮着姜行之熟悉众人。 方从本也不想去,但他不露面,自己这边的人就会军心不稳。 等待的间隙,张秀芝娇笑着跳到冷祖德身旁:“祖德哥,你昨天可是答应教人家拳法的。” 冷祖德轻轻一笑,并不拒绝。 “哎呀,祖德哥哥真厉害,这种拳法,我爷爷就教不出。” “哥哥才19岁就是一流高手了,也不知道人家这辈子能不能追得上。” “要是哥哥能多指导我几天就好了。” 那语言,那动作,甚至那笑的弧度,都跟前两天要拜方从为师一模一样。 还真有人隐晦地瞥向方从。想看他到底什么表情。 可惜,他们失望了。什么都没有。 又等了一会,冷宗师才压着点坐到堂上。 众人参拜。 只有方从没有行大礼,只是微微拱手。 “那小子,你是什么身份,就敢对我爹不敬!” 果然,昨天被太监打断的事并没有过去。 “怎么,我戍卫府副统领兼账房总管,不够资格行半礼?” 出来混,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反正老道是绝对不会出来作证,说他没让方从当过账房总管。 “副统领,你也配?!” 冷祖德冷笑。 “配不配,轮不到你说,你爹也轮不上!” 毕竟,大老板是王府,以老道的表演功底,还不至于让皇妃冷落。 “你!” 这话触碰到了对方逆鳞。一直以来,他爹都是他的骄傲,天下无敌,无人可辱! 交椅上的宗师,脸色也因为这句话变得铁青。 只是他自恃身份,没有一怒出手,把方从打死。 “你过来,你过来!” 冷祖德走到了大厅正中,只因方从站在了丹陛下第一的位置,距离国舅很近。 国舅可没练过武,万一失手打死不好交代。 众人本以为方从没胆子过去,孰料他施施然得走到中间,依旧摆出拳击的架势。 “哈哈……乡巴佬,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拳法。” 说着,冷祖德一个虎扑。 真如猛虎扑食一样,裹挟着阵阵黑风,朝方从抓来。 虎爪! 冷宗师的成名绝技。 方从半步不退,抬手便是一拳。 “啊~” 惨叫声中,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冷祖德就以极快速度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一流高手!” “大圆满!” 其实,方从并没有一流圆满的实力,之所以看着像,是因为他的力道太大,已经到了一流的巅峰,再向前一步,就只能是宗师了。 “他……他不是上次刚突破三流吗?” 张秀芝看傻了。 “仙师的事,哪能以常理测度?” 姜行之连忙过去将冷祖德扶起来查看,还好,只是手腕肿了,并没有重伤。 “没有一流圆满,师父赐下的大力符而已。” 方从假模假样从衣袖下面摸出一张符箓,向大家展示。 但凡能让老道背的锅,他都积极让老道去背。 “你作弊!” 冷祖德大怒。就想站起来据理力争。 “丢人显眼的东西!” 冷百川狠狠瞪了一眼儿子,跟随国舅一起离开。 姜行之也只好扶着师弟跟上。 这下,留在大厅的众人,便只能讪讪而退。包括脸蛋一会变青一会变白的张秀芝。 只有卞强在扬眉吐气。 本着昨天的计议,他已经带领大部分人转去药王帮。剩下的,则安插进帐房。如今,方从自封账房总管,那便等于已经将账房收入囊中。 自己这大腿,抱得好啊。 方从没管别人,只顾走进账房盘账。 其实,戍卫府初建,没什么复杂进出,他只是在宣示主权,同时,将所有自己人认一遍。 弄妥之后,他也不在里面熬时间,直接回丹房练功。 从那以后,戍卫府便停下了排衙的规矩。 双方也迅速收拢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大宗师没有找事,毕竟只是药王帮和账房罢了。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一部分银子不用进账房。 方从也没想过控制所有银钱,他只要收集凡间材料,什么征伐,什么扩张,统统不感兴趣。 这天,方从正在丹房痛快吃肉,老道突然推门而入。 “徒儿,快随我去见皇妃。” 方从不由奇怪起来,自从老道任了泾国相,有了外官的身份,就不怎么见皇妃了,怎么今天反而大张旗鼓? 但他也没有多问,直接像以前一样,接过老道拂尘,一起进宫。 皇妃寝宫外,泾王,国舅,先天宗师师徒都在。 第31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彦吉,你说吧。” 珠帘后的皇妃见众人到齐,向泾王说道。 不知为何,方从却觉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但看气色,红润晶莹,美艳逼人,又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师父,我父皇回信了,让我带母妃回京……” 泾王很兴奋。谁知,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妃的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老道疑惑道。 “是这样的,上次仙师不是炼了五枚仙丹吗?我服下一枚,舅舅服下一枚,母妃服了两枚,我看最后一枚没人用,又想到父皇近年身体不好,就托王太监连通奏章一同送到京城。今天,果真就收到了父皇的回批,让我带着母后,还有师父师兄,一起回京!” 看着泾王亢奋的脸孔,方从不由摇头。 说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心中对父亲,对皇帝还有天生的眷恋。 但他又不是出生在普通家庭。是杀子杀父杀兄杀弟,毫无感情可言的皇室。 他的母亲,他的奶奶百般筹划,才让他逃到封地。没想到,他就这么傻乎乎的又把自己送了回去。 “哇~” 皇妃再也控制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 泾王一愣,有些意识到情况不对。 皇妃就只是哭。 杨国舅也只能哀叹一声。当初丹成五枚他是知道的,原本他服一枚,妹妹服两枚,外甥想来也会服两枚。所以,最后一枚,他和皇妃都没当回事。 谁知这个大孝子,竟然就送给皇帝。 一年以前,皇后太子的死状,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哆嗦。 没想到,他和妹妹,这么快就要步后尘。 “母亲,到底为何?” 泾王急了。 国舅看了看殿外众人,心知到了京师,还要靠他们挣扎活命,于是掰开揉碎,一五一十得说了出来。 “……会死?” 可怜的泾王,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以后入京,我们一家性命,就全赖诸位保全了,请受小女子一拜。” 到了这时,皇妃再也不自恃身份。当真就跪了下来。 老道他们迅速躲避。 只有方从大大咧咧道:“谁说我们要去?” 国舅一惊,看向老道。 仙师不去,他们的命就要先丢一半,更关键的,是与他们一家牵扯甚深的仙师都不去,宗师师徒,大概率也不会跟着去。 那……可如何是好。 “皇帝诏书是不可违,但是,皇妃在生病啊,这鞍马劳顿的,作为儿子,泾王怎么忍心启程?至少得延医治病,等病治好,总得将养个一年半载的吧,一年半载之后,还真不一定养的好。就算养好了,又不是不能重新得病……泾王坐拥三府五郡之地,左有宗师右有仙师,只要不明着造反,哪个皇帝也不敢轻易发动灭国之战。” 一番言语,字字铿锵。 “这!” 皇妃猛的抬头,面露喜色。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回京是必死,赖在封国,那就是掌控一方的王,谁都不可轻辱。 哪怕是皇帝! “徒儿说的对,我们就待在临阳,保护皇妃和泾王!” 老道第一个响应,他在泾国做宰相,不知道过得多滋润,才不会去京城送死。 “某虽不才,但也能保证震慑先天。” 冷百川也跟着表达了不离不弃的意思。 皇妃大喜,对国舅彦道:“哥哥这就去写奏折,就按小仙师的话说。” 一时人心大定。 只有泾王依旧脸色灰白,像天塌了一样。 唉,漫说帝王之家,就是普通百姓,真能做到父慈子孝毫不藏私的,又有几个? 可怜的孩子,算是信仰崩塌了。 商定之后,众人开始商讨增进感情,听着听着,方从就明白为什么没有遭到报复。 原来,自己掏出的那张符,被姜行之认为是真的。 要不没法解释,一个刚晋升三流不久的人,是怎么一拳打飞一流境界的。 原本他们找事,就有试探的意思,这下试探完成,方从又没有将冷祖德真正打伤,也就留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余地。 于是,他们就默认双方的边界。 账房药王帮,他们不碰。其余的,包括王府护卫事项,都归他们管。 皇妃赐宴。 大家都乐呵呵的,就连桀骜不驯的冷祖德,都不再鼻孔看天。 他这种家世好的傲娇就这样,你真把他打服了,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既是如此,我倒有个建议。” 酒足饭饱后,姜行之郑重开口。 “姜大侠有何高见?” 其实,冷百川师徒并不是突然到的王府。冷家与杨家有旧,是受邀而来,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皇妃和王爷的打算,自然是据泾国以自保。临阳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地势险要,不惧强攻。不过还是要早做准备。这第一,是修缮城墙,囤积物资。第二收拢境内所有帮派武者,防备武祸。第三就是扩军,挑选孔武有力者二三十万,到时哪怕倾国来战,也能支撑几年。” “姜大侠所言甚是,一切拜托诸位了。” 此时,贾老道出任国相,修缮,囤物,扩兵都是他的事。 而收编帮派武者,则是戍卫府的事,所以国舅才有拜托的说法。 毫不夸张的说,除了某些王府暗手,这一刻,寝宫内外的所有人加起来,便是整个泾国。 紧张的空气也正是由这里开始,向四方扩散。 首先就是临阳城,三天之内,所有帮派被犁庭扫穴,归顺的留,反抗的杀。 然后就是编民实户,不容任何来历不明的人滞留城内。 再接着,就是重金招募人手,打造军器,修缮城墙。临阳城外的帮派,则由戍卫府的所有一流高手带队,逐一劝降。 很快,一张巨大的网便以临阳为中心张开,但所有人的热火朝天,也没挡住泾王的消沉。 这孩子,自从不得不面对现实,就像丢了魂一样。就连最感兴趣的画符修仙,也都不再弄了。 方从冷眼看着,并没有试图插手。 他无比清楚,对方修不出什么道道。他没有功法,也没有灵石,丹药,更没有正确的修仙知识。 第32章 突破也能现场表演? 其实,大梁是有宗门修士监察的。他们早已把整个天下划分得清清楚楚,比如,泾国的上三州之地,就属于青木宗。 旁边的筠州,则属于百炼宗。 每隔若干年,仙门收徒,就只收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仙苗。根脚清楚,来历可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避免居心叵测之辈。 而那些宗门监察修士,是不管人间变化的。无论你是争权夺位,还是父子相残,对他们来说,统统都是浮云。 他们也不会现身皇宫大内,或与官府来往。所以,偌大的皇家,才没有真正仙道传承,以至于堂堂泾王皇妃,都被贾老道忽悠得一瘸一拐。 这天,他刚服下一颗小灵机丹,准备修炼,就被一个账房的武者打断了。 “大人,快去大堂看看吧,卞班头身受重伤,快不行了。” 怎么会? 他可是一流高手,在有宗师名头威慑四方的情况下,谁敢杀他? “怎么回事?” 方从一边走出炼丹房,一边问。 “卞班头不是奉大人的命,去收编药王帮其他分坛吗?一直都很顺利,直到昨天,拿下了济阳,获得了很多珍稀药材。班头知道仙师宝贝这个,便亲自押船运送,谁知,就在快要抵达临阳城的时候,出事了。七八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高手,一下便将十三个兄弟打死,夺走了那批药。卞班头也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被副班头护着回到总部,请大人定夺。” 七八个人,一下子打死十三个武者。 这事怎么听着那么邪乎。 不一会,方从便到了戍卫府,抬眼便见卞强脸如锅底般躺在地上,眼看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果然! 那张黑脸很明显的是在告诉他,下手的是左道邪修。 他就说,普通武者怎么可能一个照面打死十三个同类。哪怕就是鸡鸭,也没有能一下拧断脖子的道理。 卞强周围都是人,在窃窃私语。看到他,纷纷让开。 「这人没救了。」 方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修的不是木系功法,身上也没有救人的丹药。 小灵机丹倒是有可能吊命,但那玩意一颗下去,灵力与污秽在体内交战。 战场先崩溃的可能更大。 “他……” 本想实话实说。 但看着自己这一系的渴望眼神,他知道,这话不能出口。 你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一番努力过后,没救回来,没人怨你。 但你什么都不做,看一眼就说等死,以后,谁还给你卖命? 就像很多医生,明明患者送来已经死了,他还得拼命按压,就是害怕家属接受不了事实,告他们玩忽职守,什么都不做。 “罢了。” 左思右想,方从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 这是当初从沐壬央处得来的,由于不认识,他也不敢吃。 如今是福是祸,有救没救,就看命了。 他走到卞强面前跪下,毫不避讳得将他头垫在自己腿上,然后运力掰开嘴,塞了一颗无名丹药。 卞强此时已经无法自主吞咽。 他干脆运起灵气,悄悄一抹。 丹药顺着食道顷刻入腹,然后卞强脸上的黑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不一会,随着一声沉重喘息,他睁开了眼睛。 “神丹!” “真的是神丹!” 众人齐齐惊呼。看向方从的眼神变得无比火热。 就像看到狂热的信仰对象一样。 他们中,有的看过方从打死敌人,也有人看过方从力压一流高手。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看过,他一颗丹丸下去,生死人肉白骨的景象。 你能打死人,别人佩服你强。 你能把人死人救活,那就是救苦救难的神! “大人!” 卞强也知道自己是被方从救活了,因此就想强撑起来谢恩, “躺着吧,等好了再说。” 方从还是冷冷的,好像跟谁都不亲近,但这一刻,却没人觉得他冷。 神仙嘛,冷是正常的。 跟你一样热,你不就成神仙了。 “你们几个,还有你,你,你……把这颗丹化入水中分食。” 他指的,都是这次跟随卞强行动又被邪污暗伤的人。 要说,他们运气还真不错,瓶中居然就是难得一见的解毒丹。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巧得不能再巧。 不一会,所有人都喝完药,方从又道:“所有死伤的,按老规矩抚恤,另外,父母妻儿没有依靠的,都接来安置在临阳。” “谢大人!” 众人齐齐躬身。 不仅是谢他安置家小,更谢他以珍贵仙丹,救治他们这些普通人。 “大人,大人……” 卞强又在叫:“船!船!” “什么船?”方从走过去。 “船……药……那些人抢走的药是假的,真正的药在船的底仓。” “大人,船就停在内城码头,我这就去取回来。” 刚刚带他来的武者立刻跑了出去。 方从坐等,暗道看不出,这卞强还挺机灵的。 不一会,那人便左右肩各扛一个箱子奔跑而回。方从打开,一一检验。 都是极珍贵的药物,八叶九叶的灵芝,两根指头粗的百年老参,已经蜕了三层皮的蛇藤花,还有……乌菌草! 破障丹主药,能够增加修士的筑基几率。虽然药效远不如筑基丹,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放在修仙界,足以引动八方修士,拼杀个血流成河。 怪不得能引得邪修出手抢夺。 换他,他也会心动。只是可惜了,生长在灵气匮乏的凡间,药效……几乎没有。 当然,落入他手里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直接提取灵机,虽然所得会大大缩水,但功效却可以和原物相差无几。 甚至,还可以不加炼制,直接服用。 这颗解毒丹,花得值啊。 方从心情大好,干脆取出剩下的所有渣丹,交给卞强。 “你们对王府的忠心我看到了,这颗丹能增长修为,你们分了吧。” “谢大人。” 他们很激动。 但是,人多,丹少,不够分。最后一商议,卞强独得三枚,剩下受伤的每人两枚,完好的,每人一枚。 未免夜长梦多,凡分到手的,都是当场服用。 方从一看这架势,立刻远远跑开。 其他人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就见一个服药的武者,好像浑身被点着一样,火急火燎的跑到中间空地开始打拳。 一趟拳路还没走完,他的气势便开始急剧波动,然后,瞬间突破,成为一流武者。 嚯! 众人大惊,这是现场表演啊。 虽然他们都是武者,但以三流为最多,二流就偏少了,更不要说一流。 现在,有人二进一,要说不羡慕,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还没有完。 眨眼间,又有三个人冲进了中央空地。然后开始各自演示拿手武学。 演着演着,便从三流突破到了二流。 接着,又有五个。其中四个三进二。 一个二进一。 “这是什么丹?” 瞬间,所有人的眼都红了起来。恨不得将那些服了丹药的人抓起来煮了,然后吃下一份。 第33章 丐帮能力不可小觑 尽管这些人之后,其他的就再也没有突破。 但是气势变强,修为都有不小的增长。 “我说呢,你小卞子怎么突然从二流晋升一流,偷偷摸摸的,问还不承认,原来是吃了仙丹了!” 有人恍然。 也有人暗叹,同人不同命,你看看人家,早就知道谁是大腿,抱得死死的。 这不,修为不够…… 丹! 快要死了…… 丹! 立了功了…… 还是丹! 啥时候,也能让我吃上一口? 唉?不对啊,那小子刚刚是不是没服丹? 有机灵的,瞬间便将目光转向卞强右手。卞强多聪明的人,立刻便明白了众人所想,当即一口吞进肚子。 什么大病初愈不初愈的,现在不吃,以后就不是他的了。 不说别人的羡慕嫉妒恨。 只说方从,从戍卫府出来后,立刻将两箱药材扛回丹房。现如今,他已经再次凑够炼制小灵机丹所需的材料,但他并不打算炼制。 一是上次的还没吃完,二则是时机不对。 临阳城中,必然存在邪修据点。 甚至,戍卫府中,就有他们的眼线,否则,不可能卞强这边刚得到乌菌草,第二天他们就埋伏好了劫杀。 他必须把那些邪修找出来,清除隐患,有仇报仇。 既然已经跟泾王上了同一条船,他就不允许船半路翻掉。毕竟,没人比他更知道修仙界的残酷。 炼气初期,像他家一样,连正经坊市都进不去,只能受沐家欺压。 到了炼气中期,是可以脱离小石山了,但不过是换个条件好些的猪圈继续当底层。 只有到了炼气后期,才稍微有点自保的能力。 也只有到那时,他才会离开凡间,去拥有灵脉和修仙资源的正经坊市。 。。。 将重要东西带在身上,其他藏好,再布置一圈示警符。 第二天,他便将所有自己一系的武者召集起来。 “咱们的东西被抢,死了好多兄弟。这不是简单的孤立事件,是在攻击王府,攻击朝廷!从现在起,你们不需要在药王帮了,全部到戍卫府待命。很快,咱们就能把那些老鼠找出来,有怨伸怨,有仇报仇!” “是!” 所有人都情绪激动。 武者就是这样,大口喝酒,大块剁肉,磨磨唧唧,还不如去考状元。 当然,前提是不去送死。 安排好众人之后,方从带着卞强去往丐帮。 “见过副统领!” 丐帮临阳舵主秦虎和王府监军程松共同迎了出来。 “有邪门外道躲在城中,想要谋害皇妃。师父让我务必找出来。这事,最终还要落在你们丐帮身上。” “小仙师,我等凡俗,怎么有能力找出邪修?” 秦虎听了一惊。 “没有你想的困难,也不是让你们去送死。大抵邪修,都必然玩阴损的东西,比如,孩童,妇女,剖心挖腹,扒皮炼魂。或者毒瘴毒虫,驱逐吞噬,残害邻里。总之,哪怕藏得再深,都会有蛛丝马迹泄露出来,丐帮只要将人全部撒出去,就能注意到。凡提供有用线索者,赏银一百两。” “大人,是不是那些邪祟家中,必然会有孩童妇女经常失踪,或者周围常常闹瘟闹疫?” “差不多就是这样,还有就是家中往外倒的污水污物,是不是恶臭熏天,或者整个房舍,虫鼠肆虐,寸草不生。总之,所有异常都可以来报,不需要你们打草惊蛇。” 两人听后心说这事简单,齐躬身道:“属下这就去探!” 不到一个时辰,全城的小偷小摸,乞丐混混就行动了起来。各种各样的传闻消息,源源不断被递给方从。 城西马市胡同,有一家人被杀,死状极惨。 胭脂巷昨天吊死一个姐儿,据说怀有身孕,肚子很大。 四方牌楼有一户人家,天天烟熏火燎,臭气扑鼻。 甜水井巷一棵千年老槐成了精,每到半夜都有人在树底下唱戏,咿咿呀呀哭哭啼啼,有人远望他家,却看不到人…… “行了!赏他一百两银子。” 看到这条,方从立刻合上纸条起身:“叫上弟兄,把这户人家围了。带足弓箭火把,黑狗和黑狗血。” “是!” 卞强有些兴奋,传说中的仙家邪魔斗法,他从小听戏都听烂了。 这回演的是真的。 很快,泾王戍卫府的武者,便将甜水井巷围得水泄不通。 有里正不明情况,上前询问,被他泼了一勺狗血,见没有异样,赶一边去了。 王府办事,犯得着跟你解释? “这位大人,为何让人包围我家,我们都是良民,奉公守法……” 一个女声,听起来三十四岁的样子,只闻声不见人。 “是吗?那你把家人都叫出来,我家官爷按图缉凶,果是良民,查验之后就走。” 方从冷冷一笑。 “大人,家中没有长男,都是孤儿寡母,不方便。” “既如此,我家官爷也不难为你,只要你把家中槐树一把火烧了,我们也能交差。” “这如何使得,会烧掉房舍。” “我却说不会,不信,我烧给你看。” 方从一招手,外圈等候的弓箭手立刻点燃裹着油布的火箭,满弦射出。 咔嚓! 火箭呼啸着射中槐树,却没有入木的声音,好像击碎琉璃一般。 然后,大树一阵晃动,啪得一声粉碎。变成了一杆插在地上血腥灯笼。 不时,有一股股血水从灯笼上流下,看起来又恶心,又诡异。 “狗爪子找死!” 女声大怒。 立时,便有七八个浑身上下包裹严实的人冲到灯笼下。 “大人,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昨天劫的药材。” “鼻子还真灵,去死吧!” 发出女声的,是七八个人中最高的那个,手脚细长,身子佝偻,远远看着更像一只蜘蛛。 只见她把双手搭在血灯笼上,奋力一摇。 无数黑雾,连同着隐隐绰绰的畸形鬼怪,一起朝武者扑来。 可怜的武者哪见过这种阵仗,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双股战战起来。 “黑狗血!射!” 早先得到吩咐的卞强,立刻命人射出蘸满黑狗血的长箭。 很神奇的,那些翻腾的黑雾,只要被箭射中,都会立刻烧起血色火焰。 雾中鬼怪,更是痛得哇哇大叫。 第34章 邪修的罪证 卞强见有效,立刻精神一振,自己也弯弓搭箭,不断射击。 血灯笼只能无可奈何的抵挡,七八轮后,啪得一声,碎成几片。 “我的法宝!” 女声大怒,从怀中摸出一个绘着鬼头的荷包,向人群抛来。方从心知不妙,立刻大叫:“退!” 早被警告的武者迅速撤退,荷包砸在院墙上,涌出大片灰雾。 凡被灰雾裹挟的,无论砖墙,还是巨石,草木,都瞬间变成了粉末,被吞进包中。 就这威力,先天武者一不留神,都能着道。 要不怎么说,持器的修士人间无敌。不管是法器,魔器,还是符箓,入了阶都不是武者能抗衡的。 “狗血,泼!” 十几瓢黑狗血四面而来,泼得荷包千疮百孔,火烧火燎。 可能是性命相关的缘故,那女邪修大叫一声,委顿在地。 好机会! 早已等待的卞强弯弓疾射,瞬间洞穿了对方脑袋。 “我们投降!” 剩下的人大叫。他们的修为比女蜘蛛差得远,甚至连个像样的攻击法器都没有。 “泼!除恶务尽!” 这些邪异东西,手段层出不穷。只要让他们接近,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片大片的黑狗血暴雨一样泼在邪修身上。 烫得他们奄奄一息。 “杀!” 方从抽出沾满黑狗血的长剑,一马当先。 以他一流高手的速度,没几个能追上。等其他武者赶到,方从已经将所有邪修捅死,每一个伤口,都是丹田位置。 可能是怕诈死,捅完他还会把手伸进伤口进行检查。 “别放松,注意房内,先破窗,再喷狗血!” 方从起身下令。 有些松懈的武者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 于是,在心底感激起小仙师来。 而吸饱了本源方从,此时已经舒坦的连话都不想说。 他猜得没错。 邪门歪道并不一定代表天赋不强,更多的,是信息闭塞,根本不知道还有玄门可入。稀里糊涂就被拉进了旁门。 紫府之中,补魂灯光芒万丈。 大量魂力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资,正源源不断得反哺着他。 原本,他的灵根只有九分。拘神蒋庆裕后,增加了八分左右,变作一寸七分。后来,又增加到三寸五分。 修仙界一般以五寸作为下品和中品的分界。 一尺作为中品和上品的分界。 刚刚杀掉的邪修,蜘蛛一样的女怪物,给他带来了约莫一寸的增长,也就是说,她拥有的是中品灵根。后来的连续五个,都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收益。 倒数第二个,倒是让他增长了三四分的样子。 最后一个,年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却把他的天资,直接推升到了五寸两分,也就是说,是上品天资! 真是可惜了,原本就算进入青木宗也是备受重视的人物,就因为不明就里,被人拐了修炼邪法。 那颗伪装成老槐树的灯笼可不是易予之物。 必须以上百男女的生魂祭炼,这也是为什么半夜会有人听到仿佛在唱戏的原因。 他也不想去猜,这上百男女,有多少死于对方之手。 只能说,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一步踏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很快,就有武者前来报告,屋内没有其他邪修了,但却找到十几口摆放在茅厕中的骷髅。 骷髅原本的血肉,已经在脚下腐烂成尸水。 尸水之上,还长一株株鬼头一样恶心的蘑菇。 整个厕所,臭气熏天。 “先不要动,让官府,王府,还有乡里代表前来看看。” 在临阳城内,闹出那么大动静,还是要好好做做舆论工作的,要不,到底是他们戍卫府把好人杀了变成了骷髅,还是潜入的邪修把人变成了骷髅,实在说不清。 不把证据固定,有心人搅一搅,闹一闹。王府供奉的仙师,到底是正是邪,联想空间可就大了去了。 方从现在还不想引起没必要的关注。 “可是……” 卞强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 “可是有一些金银财货……”他凑到方从旁边,小声说道。 “你怎么那么实诚,让兄弟们搬回家啊!记住,所有和邪修有关的,不准碰!” 那玩意,连他都不一定降得住,还是交给朝廷头疼去吧。 就算有危险,死得也是贪心之人。 “是!” 卞强开开心心下去传令。 方从则摸出一张加强版清洁符,对着自己激发。他刚刚毕竟接触了邪修尸体,还是注意点为好。 金银财货很快被收集到一块,为了顾及影响,程松还特意从丐帮找来麻袋装载,对外,只说是邪祟之物。 县衙的人在路上磨叽了许久方才赶到,随后是府衙和王府。 没想到的是,王府带队的居然是贾老道。 此时,他已脱下道服,换了一身紫色官袍,乘着高头大马,看起来威风凌凌。 “大人,这就是那祸害百姓的邪祟老巢,里面发现了……” 方从一本正经向老道报告。没有叫师父。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抄!” 老道一挥手,官差们进门将所有罪证全都搬出来,暴露在百姓眼中。 “啊~” 有的人被吓哭。 “那布料,我认得,是老陈家的媳妇,都以为回娘家去了,没想到……” “奸人,奸人!” 邻里们愤怒了,口口声声要烧左道的尸体。 方从没有阻止,那些邪门法器的残片,随身携带的物品,说不定就会被贪心的人偷走。 当众烧掉,能根绝隐患。 大火燃起后,老道沉痛的仰天长叹,誓要除尽治下一切奸邪。 引得百姓纷纷叫好。 别人或许以为他是在演戏,只有方从知道,是有几分真心在内的。怎么说呢,扮惯了正人君子,就难免沾染些许正人君子的习气。 老道留下接受万民欢呼,他则和一众铁杆,包了个酒楼分赃。 那东西,是不能拉回王府的,要不惹人眼红。 “大人,你看,都在这了……” 程松将破麻袋一一打开,立刻便有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木匣玉器滚出。 看的众人眼珠子都变成了银子形状。 第35章 提升魂灯泾王昏倒 方从将大部分黄金划拉到自己脚下,然后挑了三样有用的药材,和十几块各色矿石。 这些矿石,说灵物不够资格。但又比普通东西要好,是凡尘厮混的修士,唯一能收集到的东西。 投入炉中炼一炼,就能用来打造他身上匕首那种法器。 这种不入阶的法器,在修仙界还有一个专有称呼:劣器。 只不过他们这些小石山修士绝对不肯这么叫,太丢份。也没有高阶修仙者愿意跟他们较真,就这么法器法器的传承了下来。 此类矿石,却正是他符画所需。 “大人,就取这点东西?” 卞强有些不理解,在他看来,方从是要拿走财货一半的,然后他们这些头目再拿走一半……如此,层层盘剥,才是江湖规矩。 “眼界放宽点,跟着我,绝对不止这点好处。” 方从有意培养属下了,经过这次验证,他已经确定,大量的一流武者,能够抗衡邪修。如果将来 ,他能得到一阶破邪类传承,代替黑狗血,那么就算硬刚高阶邪修也不是不可能。 保命大计啊。 “是!那我们也学大人,少拿一点。” 方从满意点头。 最底层的三流武者多分一点,就能多买些补药,提升晋级速度,对他有利。 钱这玩意又不是实力,大量集中在高层手中,除了收藏,没有一点好处。 “你们在这吃吧, 我先回去,一会师父该叫我了。” “恭送大人!” 方从着急回家,却不是为了应付老道,如今,他已经前前后后积攒了大约一百两黄金, 可以提取三两左右的金精。 这个量,差不多够对补魂灯,进行一次升级了。 进了丹房,方从反锁门窗。然后取出从千年银杏木中萃取的丹火,开始焚烧黄金。 金性软,耐火点低。 再加上他以灵力相助,不一会便被看不见的手托着,熔化成了一大摊金水。 金精是金之精华,延展性好,耐高温,极度坚韧又对灵力有很好的亲和度。因此被广泛应用于低阶法器,丹炉,甚至阵盘。 但金精却没那么容易提炼。 不像有些材料,烧去杂质提存就行,它需要以一个恒定的温度,不停诱变。 考验的是灵力掌控和心性。 还好,方从这些都过关。经过整整半夜,他终于将将其全部提取出来。 然后立刻召出补魂灯,让尚处于液态的金精沁入其中。 补魂灯原本的材质就是普通黄金,金精一入其中,立刻便引起反应。 方从划开手臂,以血祭炼。 不久后,多余的黄金就被排斥出来。整个补魂灯瞬间完成品质提升。 不错! 方从拿在手中欣赏,越看越是满意。 但这是禁忌之物,他不敢过多暴露,又很快收入紫府。 服丹,修炼,然后补觉。 以前他曾听说,除非不吐露秘密,否则一定会变得不是秘密。 果然,等他中午睡醒,吃完半只烤羊去戍卫府,全府的人,都知道他们昨天捞了很大一笔。 “你听说了吗?珍珠,那么大的,一筐,小三子搬回家整整一筐……” “不止吧,还有银子……” 方从重重咳嗽一声,那帮人立刻吓得做鸟兽散。 好处是,他们终于懂得怎么对战邪祟了。带来的结果便是,全城黑狗被抢购一空。 不止是王府,就连普通富户,都要千方百计饲养两条以备不时之需。 大型养狗场,更是一夜之间建成三个。 等规模成熟,想必足以满足全城所需,多余的还能卖到其他地方。算是不错的财路。 倒是丹药可以炼制了。 方从又花了几天时间,将千年银杏木凑足,然后才闭门炼丹。 成丹率依旧,过程也毫无波澜。 这一次,巧好得丹七十二粒。渣丹数量,是它的三倍多,有将近两百三十。 这些渣丹,足以让他的手下全部提升一阶。包括卞强。 但他不准备送出去。 升米恩斗米仇,立了功给奖励,那叫公平。 无缘无故给好处,就变成了巴结。 不仅被看低,哪天不给了,反而还会被记恨。 倒是这么多天的积累,让他已经距离先天不远。和普通武者不同,炼气期修士,体内早已诞生灵力。从武者角度看,正式成为修士那刻,就已经进入了先天。 所以,只要积累到了,根本不存在瓶颈。 要不,我明天晋升吧,应该不会闹出动静。 正想着,突然有一个太监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大事不好,小仙师,王爷他晕倒了。” “晕倒你急个毛!” 方从在心里腹诽。自从泾王领悟皇家亲情的真相,就一天比一天消沉。 后来干脆茶饭不思。 现在晕倒了,一点都不感觉奇怪。 但想是那么想,却不能说出来。毕竟,现在还打着王府的旗号行事不是。 “走,快去看看。” 他装作也很着急的模样,跑到抱厦。 由于太监领路,他很顺利的便进了后院。然后被带到寝宫。 这个时候的寝宫围满了人,不仅有太监,宫女,皇妃,老道,国舅,还有几个从官,宫医,以及冷宗师父子。 姜行之不在,因为他一直在城外带领戍卫府扫荡帮派。 “国相,你看彦吉他是怎么了?” 皇妃异常惊慌,甚至求助般得拉住了老道的手。 老道没有回应。他又不是学医的,能看出什么。瞎说一气,万一错了,岂不是有伤仙师之明? 宫医们更是一言不发,多说多错,能把责任甩给老道,是最好了。 慌乱中,那冷宗师却当仁不让地走到旁边,扶起泾王手腕。 方从这才想起,大率凡间宗师,都必定精通医术。 成就,绝对超过那几个宫医。 “奇怪。” 冷百川把完了脉,却直皱眉头。 “大宗师,怎么了?” “王爷这脉象虽然稍有点弱,但绝对不该昏迷才对。” 什么? 方从一惊。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他只当是误诊,但人间宗师,却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他说泾王不该昏迷,那就一定不该昏迷。 除非,是超凡的力量干扰。 第36章 钉头七箭书 但是,他已经恒定了灵目,进来时,无论泾王还是寝宫内,都没有任何邪祟痕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彦吉他……彦吉他……” 皇妃完全乱了手脚。 “国相,要不你施个法吧。” 看着对方水汪汪的祈求眼神,老道感觉一阵头疼:“来的太急,没有带符。” 他如今,工作的时候穿官服,休息的时候穿道袍。 官服兜里没法器,道袍怀里也不藏官印。倒是公私分明。 “彦吉,彦吉自己画的也有!” 国舅指向泾王的书桌。 有太监上前翻找,果然发现了一沓符箓。都是前段时间,泾王所画。 “国相,你看看。” 皇妃把符箓递给了老道。 毕竟都是师传的东西,老道很快便在其中挑出几张有用的。 “这个,招魂。这个,稳固心神。这个……” 他将挑出来的符往前一递。 不是不愿自己激发,而是这些符都没刷磷粉,他烧不起来。 方从看了正在想辙,就见冷百川一把抓了起来,以真自身真气贯入符纸。 刷! 不知道什么符被成功激活,微微黄光落到泾王身上。 看来,先天宗师可以使用一阶符箓的传闻是真的。 毕竟,真气外放是这个境界最显着的标志。画符不行,用以激活一阶符箓却没问题。 空气像死了一样安静。 但是许久过去,泾王却不见醒转。 “再试试下一个。”没辙的老道只能如此说。 冷百川又触发一张,还是没用。 “彦吉他……到底是怎么了?” 皇妃嚎啕大哭。她没想过符箓是假的,毕竟激发时的异象做不了假。 她也没想过宗师判断有误。宗师的名头,从来没有掺过水份。 “都怪我!都怪我!昨晚,彦吉给我说他心里像着了火一样难受,抓耳挠腮的,我让宫医瞧了,说是脉象平和,就以为是想他父皇想出了癔症,没料到今天就晕了过去……” 心里像着火……抓耳挠腮……昏迷…… 方从越听越觉得情节有点像他上辈子看过的某本小说。 钉头七箭书! 是一种咒术。表面看不出任何病状,也不见邪祟痕迹,更无法救治。 封神中,姜子牙就是用这玩意咒死了赵公明,哪怕圣人都没有办法解救。 不会真是这类玩意吧? 他也是大意了,以为对方的首要目标是皇妃,却没想到几次失败后,干脆换成了泾王。 可惜前身的年岁不大,没有完整学习过修仙常识。只能靠自己推测。 首先,不管是钉头七箭书,还是别的什么咒术,施术者必定不会太远。 毕竟是炼气期的东西,无限距离施法,根本说不过去。 其次,肯定会有祭坛,草人,生辰八字之类的玩意。 据他所知,所有咒术都一定具有这些要点。 那就只能从这入手去查。 想到这,方从立刻去扶皇妃,看似劝解,实际在使眼色。 皇妃会意,假装伤心欲绝的怼天怼地,把包括宫医属官太监宫女在内的所有人都撵出寝宫。 “皇妃,虽然不能保证,但我看,泾王是中了一种咒术。” 时间紧急,等人一走,方从赶紧脱口而出。 皇妃有些惊疑不定,不由看向老道。老道心下一狠,点头说:“不错,正是如此,刚刚人多口杂,却不敢多言。” 心下想得却是,泾王救不活,大家一起玩完,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一次。 “那要怎么办?” “凡此类邪术,必要知晓生辰八字,还要设祭坛,扎草人,所以,只能全城大索。任何有可能藏下祭坛的地方,都必须查一遍!而且要快,可能只有七天时间。” 书中,赵公明是21天才死,但这是人间界,泾王又毫无修为,方从决定往保守了说。 “好,本宫来签令,调集所有军队,关闭临阳城门,连同王府,官衙一起搜查。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害彦吉的奸人找出来!” 实际上,私自调动驻军是违制的。 但母亲保护孩子的决心,却不能以常理而论。 很快,王府便铁骑四出。凡王令所到,无不立声遵循。 城门禁绝。 一列列披甲执矛的军队源源不断到来,连同城防军,七府衙役一起,将整个临阳隔成了一个个网格。 搜得过程非常粗暴。 有阻拦者,抓,有空墙者,砸。 其他诸如井底,地窖,甬道,暗门,更是被翻出无数。 这一天,临阳城内所有的富豪都在瑟瑟发抖。而那些作奸犯科之人眼看秘密暴露,全都奋力反抗。 只可惜,王府早就料到这招。 随时待命的戍卫府,见有反抗一律格杀,留活口都嫌麻烦。 可即便如此,将城翻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挖!可疑的地方都挖开,大树也爬上去,看看有没有空洞!” 皇妃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出。 如此,又忙了半日,还是没有找到邪修。 中间,泾王倒是醒了一次,大叫道:“娘我要死了!” 然后吐血三升,再次昏迷。 霎时间,皇妃国舅,连同老道一起,脸如金纸。 “会不会……灯下黑?” 一直沉默的冷宗师,突然开口。 “宗师是说,王府?” 老道吃了一惊。如果敌人就潜伏在身边,那就太可怕了。 “不止,还有官衙署廨,军营大牢。” “搜!我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有可能都要彻彻底底搜一遍。” 实际上,这样做已经形同造反了。但此时殿内,泾王系焦急万分,宗师系事无所顾忌,老道是国相,早已跟泾王彻底捆绑,方从则看热闹不嫌事大。 只有国舅小声道:“可是,让外人进入内宫,恐怕对清誉有损。” 皇妃顿时哽咽:“彦吉都快死了,我还管那些个闲言碎语做什么。他们爱传,就让他们传,大不了就说我在宫里偷汉!” 唉! 国舅知道这事很难两全,只能出门安排。 他也是有心的,城内官衙署廨安排了驻军,军营则安排了衙役。 自家王宫,则交给了宗师冷百川。 “国舅放心,没有也就算了,但凡有,本座绝不会留它到明天。” 听口气,竟是要亲自带队。 第37章 潜入皇妃寝宫 他父子出门后没多久,院外便传来隐隐的响动。为了防止通风报信走漏消息但凡武者所至之地,有试图喧哗者,一律打晕捆绑。 就这样,从大日高悬搜到日头偏西,突然,宫北位置传来震天欢呼。 “找到了!找到了!” 皇妃大喜,但又不敢真的就确信,紧张的一会站一会坐,双手更是死死抓着衣角,眼看绸缎都要撕裂了。 “皇妃国舅,幸不辱命!” 又过了一会,冷百川捧着一个物件走了进来。 是一个草搭的高台,上面密密麻麻用血写满了符文,高台中央,竖着一个草人,衣物面目以油彩绘饰,竟与泾王一模一样。 胸腹则插着数把铁剑,脑后还嵌着一个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 皇妃上前一一辨认,哭道:“正是我儿!正是我儿!” 她却不敢动,眼睛转向老道。 老道哪懂这个,却又不便露怯。方从其实也不懂,但好像记得插在五脏上的咒剑,只要按所属五行就能安全拔出。 然后烧掉草人就好。 他也不等老道反应,便站到祭坛前,念念有词道:“心为火之源,当以木济之!” 说完,从夹层口袋里取出一块百年老参,贴着草人心脏位置,以灵力催动。 做好后将老参放在台上。又道:“肺属金之宫,当以土济之!” 一块黄金被他取了出来,如法炮制。 再接着是肾,肝,脾。 都弄好后,再逆行之法,一一拔出插入草人五脏位置的铁剑。 方从,每拔一剑,泾王都痛呼一声。 待最后一柄心剑离体,瞬间便醒了过来。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他大叫。 皇妃喜极而泣。 “师父,剩下的是不是只要烧掉就行。” 他决定再苟一下。 老道看不出表情,点头道:“嗯。” 方从仿佛得了明令,立刻燃起烛火,去烧祭坛。 一时半会后,火尽烟熄,泾王苍白如金的脸色也随之大有好转。 “仙师名不虚传,今日本座算是开了眼界。” 冷百川向老道郑重拱手。你让一代宗师打打杀杀没有问题,这种鬼蜮的咒杀伎俩,即便是他也看得一身冷汗。 “不敢不敢,侥幸而已。” 没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今天若不是他那个徒弟初生牛犊,瞎猫遇到死耗子,他们师徒就要交代在这了。 “好了,我等去外面吧,泾王需要休息。” 老道找了个借口,他没有修为,这么长时间一直站着,早就痛苦不堪,现在只想回屋,躺他个三天三夜。 “仙师先回,本座的事却还没了。” 原来,他带队搜索到宫北时,发现有个太监慌忙想往屋里跑。他追上控制住太监,打开门,便在布帘后发现了祭坛。 “果然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跟出来的国舅恨声道:“快把那该死的东西带上来。” “我就把他扔在了那……” 冷祖德一转身,却见先前扔在台阶下的太监,已经死了。 面部漆黑,明显是中了剧毒。 冷百川立刻一步飞到他身前,细细查看。 “是自杀的,看样子,是在想进屋前,就已经咬碎了镶在牙中的毒药。” 国舅气的浑身发抖。 自从他们一家被人盯上,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真是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过。 不过还好,藏在身边的害虫,终于被揪了出来。 大家都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只有方从,若有所思地问道:“国舅爷,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得这个太监?” “这……” 他略一犹豫,然后仔细打量,显然并不是熟悉之人。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能够进入核心圈的人物。 那他怎么弄到的泾王皇妃生辰八字,还有皇妃私密的毛发指甲,甚至鲜血? 真正的内奸另有其人! 想了想,方从还是将情况小声说了出来。 毕竟,要想获得源源不断的材料,可以没有国舅,没有老道,甚至没有皇妃,但绝对不能没有泾王。 泾王在一天,这个封国就能人心所向地存在一天。 泾王一死,立刻便会分崩离析。 到时候,他再想找着这么一个宿主,就不容易了。 “你是说……” 国舅的眼睛瞪得滚圆,身子也在剧烈颤抖。 到了此时,他才明白事情的可怕。 “国舅,稳住。” 冷百川将真气渡入对方体内,帮助他冷静。 这事不能声张,一旦打草惊蛇,让对方消除痕迹,就再也别想查出来。 “我还好!” 片刻后,国舅轻舒一口气:“事关重大,找个机会,我与皇妃秘密商议一番。” “正该如此。” 众人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分开。 地上尸体,则在唤人认清身份之后,搬走焚烧。 按国舅原本的想法,是要抓住机会,清理一批靠不住的宫女太监,现在反而不好出手。 第二天,国舅跑到丹房找到他。 “什么?你要我潜入皇妃寝宫?” 方从摇头。这事容易让皇帝记恨,再说,泾王知道了,心里也不会舒服。 “呵呵,你才多大,我大梁十六成丁,你还是个孩子呢,偏就想那么多。” 这下方从就明白为什么挑上自己了。 毕竟,这具身体还真是孩子,屁能力没有。 “那也不成啊,后宫人来人往,我哪有那个本事潜进去?你还是找冷宗师吧,我看阖府,也就他才有那个手段。” “无须发愁。皇妃都想好了,先送来一口箱子,只说是给你的谢利,你将东西取出,却推说不要,让太监送回去,人却藏于其中。这样,便能毫无破绽。到了寝宫,皇妃会让人将箱子抬进自己房间,你便透过箱子缝隙,观察是谁在偷皇妃之物。既然你说起坛必须大量使用,那么就不可能只偷一天。” “好是好,但是万一对方警惕……” “就坚持三两日,实在找不到,那也怪不得小仙师,只得另想办法。” “好!” 方从想了想,答应下来。 “要不要准备点吃的,还有尿壶?” “那倒不必,三两日我还忍得。” 小灵机丹本来就有辟谷功效,之所以还在大吃大喝,纯粹就是兴趣爱好。 他本质上就是个俗人,不是什么修仙者。 定下后,国舅果然出门,让人送了一口红漆大箱进来。 第38章 真凶现身 方从打开一看,都是鎏金珐琅壶,珊瑚帝王绿摆件,顶级绣品一类的上造贡物。 “国舅,如此珍宝,小道哪里敢收?” 方从故意大声回绝,让门外的太监听到。 “如何不能,这次两位供奉齐心协力,救回泾王,那真是天大的恩情……” 两人推拒,方从乘机钻入箱子,再覆盖上绣品。 “既然小仙师坚持,那我且将它送回去,听凭皇妃定夺。” 于是,太监们又将箱子抬了回去。 由于精心计算,两次的重量也没太大差别。 就这样,方从一路摇晃着进了皇妃寝宫,被抬到了安放其他大箱的角落。却是居高临下,能将整个寝宫尽收眼底。 此时尚是白天,皇妃在泾王那边照顾儿子,没人进出,方从便干脆服药修炼起来。 到了晚上,皇妃回房。 不由自主得看了箱子好几眼。 可能是由于知道里面有人,行动之间难免不自然,但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便放开了许多。 真不愧是皇妃,屋内屋外伺候的,光宫女就是十六个,太监不准进内寝,听声音,也有七八个之多。 但是,没有异常。 到了深夜,有嬷嬷来催:“娘娘,该安寝了。” 于是,便有人送水进来,在巨大的八步床内宽衣洗漱。 是拉上帘子的,啥都看不到。 然后,嬷嬷,粗使宫女退下,六个贴身宫女,两个睡在床内,两个睡在榻下,两个睡在床边。 还是没有任何异常。 方从无聊,继续修炼。 此时,他已经距离炼气二层不远。这个速度,哪怕在青木宗,都属于极快之列,可见小灵机丹有多不凡。 听了一夜磨牙,打呼,说梦话。 第二天,粗使宫女们首先进来请起。然后是洗漱,妆容,收拾妥当后,再到外间用饭。 得用的贴身宫女,则小心将床上衣上遗落的皇妃之物收集起来,当众焚烧。 程序执行得极为严格,一点漏洞都没有。 “奇怪了,这么看根本没机会才对。” 方从皱眉,然后靠着箱壁睡去。 第二,第三天晚上,还是和第一天差不多。没有任何线索。 看来是连番出事,已经让那人决定潜伏。 第三天是双方约定的截止期限,到时候皇妃会命太监再次将箱子搬进丹房。他便可以趁机出来。 心知无望的方从盘腿坐下,也不再关注外面。 还是那一套老程序,粗使宫女端着热水进来请起。 然后在八步床内穿衣洗漱,再打开床帘,在床的外间坐下,让年老的稳重宫女梳妆打扮。 要说,这皇妃走哪都有那么多人跟着。简直毫无隐私可言。 倒是使用的珠宝,很多都是极品材料,萃取一下,说不定就能变成入阶灵材。 如此想着,就透过缝隙,去看皇妃的头饰。 但灯光一照,却被他捕捉到一丝蔚蓝色的金属反光。 是刀刃! 就夹在那个给皇妃梳头的年长宫女手间。 方从死死盯着她。只见她另一只右手握着犀角梳,每一次梳理,藏刃的左手,都会借着把握的动作,从皇妃那里割下几根头发,再利用双手交错的功夫,塞进右手袖中。 这可不就抓到了吗? 方从猛地掀开箱盖飞出,抓住了那个宫女的双手。 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没有任何抵抗。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 既不是武者,也不是邪修。 “啊~” 一群宫女,哪里想到寝宫会突然跳出一个男人,先是一愣,接着就大叫。 “安静!” 皇妃怒喝。 那帮人才好歹镇静下来。 “皇妃请看!” 方从将宫女的手轻轻掰开,露出极细的刀刃,以及袖中头发。 如此明显的证据,已经不用多说。 “好个向秀,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那人却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从小就是她的贴身丫鬟。 向秀可能是自知无救,干脆连丝毫挣扎都不做,就那么任由方从抓着。 不一会,泾王,国舅,还有老道和冷宗师,就再次聚到寝宫外面。 主持审问的人是国舅。 为了防止听到不该听的秘密,他们这些外人都很自觉的站到了远处。 半天后,皇妃,国舅和泾王脸色铁青得走了出来。 国舅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说道:“指使向秀的不是妖妃,是……皇帝。很早以前,就在宫里被收买了。” “这!”老道瞠目。 若是没有搞错,那是不是意味着,三番四次想要杀掉皇妃和泾王的人,是皇帝? “没想到,他竟如此狠毒……” 泾王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拳头。连父皇都不叫了,可见有多绝望。 “杀了吧。” 一直沉默的皇妃,最后挤出了这么一句。 国舅转身回去,没多久,屋内便传来一声惨叫。 事情闹得有点大出意外,以至于整个王府高层,全都变得意兴阑珊。 只有方从,将自己的修为憋进了炼气二层。 这个境界,是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他的父母,灵根资质比他好很多,也花四十多年磨进门槛。 这就是底层的悲哀。每一丝灵气,都要费心从浊污中剥离出来,小心炼化。 为了表示庆祝,他还特意找厨房要了半只烤羊,大快朵颐。 只是吃着吃着,泾王不知为何,跑了过来。 “师兄,我这么觉得,好像师父传的东西里面,缺了样东西?” “怎么说?” 这个泾王,自从遭受打击便开始一心修持,当真是不染外物的那种。 “我是用武学类比的。师兄你想,武学分两种,一种叫功法,一种叫技法。比如,王宫护卫总管的《泼风刀法》,就是搏击技法,而他修身的则是《龙虎豹变》,所以我就琢磨,师父给的龙章凤篆,是不是也属于技法,而修仙,还有一种根本法?” 可以啊,都会举一反三了。 可惜,他是不会把《长生功》传给对方的。 人心鬼蜮,功法这玩意,给不好反而成仇。 但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要不万一以后从哪得知真相,会转而恨自己耽误他成道。 于是,方从立刻做恍然大悟状:“王爷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我还以为修了符箓就不能再修其他,特意找国舅讨要了《龙象功》。” 第39章 骁骑尉突袭 “是吗?” 泾王没得到答案,但方从说的有鼻子有眼,又不像对他隐瞒的样子。 再说,他也确实在练《龙象功》,有目共睹。 “那我去找师父问问。” “去吧。”方从找白布擦着油腻腻的手:“师父说了什么,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泾王走了,但是没能开口询问。 因为皇妃再次将他们召集到大殿门口。 “大家看看吧。” 她将一张纸条递给国舅,国舅看完给冷百川,冷百川看完给老道。 如此一圈轮下来,方从最后一个收到。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小字:昨日,二皇子,三皇子,在京,薨! “为什么?” 国舅疑惑得看着众人。如果没有皇妃泾王多次险死,他们或许还会以为是妖妃做的。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皇帝杀了自己的儿子。 不止二,三两位皇子。就连一年前的太子,皇后,也一定死于他手。 但是为什么? 除非他疯了,才会没事杀自己的儿子玩,还一个接一个不停的杀。 “本座也想不通。” 冷百川叹息一声:“但本座知道,要加强防备了。” 众人一凛,大战将至! “扩军差不多了,我看也别将他们放在城外,就放在王宫附近。房舍……就征民房,多给补偿。” 作为国相,老道似乎还是蛮合格的。 至少不担心激起民变。 “城内帮派已经整顿完毕,接下来我会加紧收编其他地方的,完成后,将二流以上高手,调入临阳一半。” 那样整个王府,就真的变成铜墙铁壁了。完全能做到,十步一个武者。 “府衙,县衙,漕运衙门,巡守衙门……这些都要立刻拿下,长官换成自己人。还有驻军衙门,军营,也是如此。” 国舅沉声说道:“这些我来办。” 官场之上,他比老道要熟。 “还有寝宫,谁知道这么些年,还有多少人被收买,我看就由小仙师负责保护吧。泾王和皇妃,都搬进大殿,住左右两间。房内不留任何人,宫女太监等,只能送东西到中堂。殿前护卫,内宫和戍卫府各出一半人,互相监视。” 这是个苦差,没时间摸鱼不说,还没机会大块吃肉。 但是,气氛烘托到了这,他也不好拒绝。 商定后,众人各自散去。 只有他不用动,只要等在大殿就行。 不一会,皇妃便带着简单的几样行李,住进了东间。 说是间,其实很大,因为是七开的。又高又宽。 过了片刻,泾王也赶了过来,他甚至一件东西都没带,只用双手,抓着练习符纸的东西。 “师兄,我又想起一件事,我无法触发符箓,明明你,师父和大宗师都可以。” 方从有些尴尬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最后想想,还是决定装糊涂:“此事我也不知端的,当真要找时间,问一问师父了。” 他总不能说,你找点磷粉,涂上就成。 “好吧。”泾王怏怏而去。 事实证明,防备没有白做。 第二天,大梁皇帝便下旨,定泾王为叛逆,号召天下征讨。 临阳城内衙门刚有人想响应,就发现他们的长官已经被撤换,凡有异动者,全被一群黑衣武者抓进大牢。 并且牵连家人。 这下,有歪心思的,顿时便老实下来。 皇妃也不是省油的灯,旋即以泾王府的名义发布讨妖檄。 大意就是,真正大梁皇帝已经被妖人害死,现在位置上的,是个擅长变化的千年老妖,专门喜欢掏人心肝下酒。 皇后,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后宫诸妃已经先后惨遭毒手。 宫女,太监,死在它手下的更是不计其数。檄中,声泪俱下地描述了皇妃泾王怎么数次逃脱对方的邪祟谋杀,并劝在京所有臣工赶紧逃命,并向仙宗求助。 一时间,人心惶惶。 临阳城内更是挤满了各种目的的人。 “禁街!无故外出者,一律格杀!” 皇妃一声令下,守军出动! 她知道城内这时就是火药桶,随便点一下都会大乱。 但是谁也没想到,王宫守军刚被派出,立刻便有无数身穿麒麟战衣的武者,开始冲击王府。 “大意了!是骁骑尉!” 骁骑尉是类似蓝星锦衣卫的存在,平日以探听为主。 紧急时,还可以像特种兵那样,执行艰苦任务。他们肯定是提前潜入的临阳,直到现在才正式进攻。 “杀!” 训练有素的骁骑尉,以一种罕见的阵法,相互掩护着攻击。 大批只会群殴的帮派武者,纷纷难以招架的后退。 “放进来,放到城边!” 王府并不只是一个住宅,它还是内城,有高大的城墙,坚固的城门,以及设计巧妙的垛口,翁城。 既然对方训练有素,那就不要在街上硬拼。 坚固的城墙,果然挡住了骁骑尉的进攻势头。由于前番准备了大量弓弩黑狗,虽然黑狗没派上用场,但弓箭却特别好用。 尤其是一流武者使用的强弓,再厚的铁甲都能一下洞穿。 一时间,造成了大量伤亡。 “圣上有旨,除叛首外,余下投降不究!” 有人开口,声震全城。 先天! 众多武者脸色大变。 但是他们没有慌,因为王府也有先天。 “还挺有意思的嘛!” 方从将所有宫女太监赶出大殿,然后跳上殿脊,俯看整个战场。 别说, 站在高处,视线就是不错。但好像……有点僭越,尤其是在皇妃泾王还在殿内的情况下,仿佛骑在人家头上拉屎。 不管了,他一个修仙之人,何必在乎这些。 “诸葛老儿!我劝你还是顾着点自身为好,那皇帝可是个妖人,临阳府前几天查出不少骷髅!”冷百川也当仁不让的开口驳斥。 “一派胡言。” “全城百姓有目共睹,想赖可赖不掉。我还听说,妖魔最喜欢吃武者心肝,尤其是先天武者。你们骁骑尉是不是最近死的人特别多?” “哈哈!信口雌黄,可敢跟我一战!” 来人知道不能再掰扯下去了,一跃飞上城门楼顶。 却见是一个同样穿着麒麟战衣的白发老者。只不过,他的战衣,更为精致华丽,隐隐还有点法器的味道。 第40章 世界的尽头是编制 “有何不敢?!” 冷百川当即从客房飞起,每步都能横跨数重院落,只几下便来到诸葛宗师跟前。 双方各自爆出罡气斗在一起。 接着,便有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却是两人越斗越狠,已经将城门打出了裂缝。 “不好,诸葛老儿是想破坏城墙,让骁骑尉攻入宫内。” 明白对方的打算,冷百川立刻将其往外驱赶。 两人边打边退,越离越远。 就在这时,一声长啸突然越过城门,直奔大殿! 先天,又一个先天。 糟糕,中计了! 冷百川顿感手忙脚乱。想回去救人,却被诸葛宗师拖住。 谁也没有料到,只有三个先天的大梁,会派两个前来刺杀泾王。 他们就不怕京师空虚被人偷袭? 呼啸声极为迅速,也就两三个眨眼的功夫,便来到大殿。 宫内还有耳目! 要不他怎么知道泾王皇妃都在殿内? “桀桀桀桀,皇妃还有王爷,两位到了下面,可别怨老夫,是皇上要杀你们的。” “停!”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滑下屋顶。 好像在……坐滑梯? “你打不过我,回去吧。”少年道士大言不惭地伸着懒腰。 仔细感应气血,大约有一流水准,在这个年龄当然算天才,但一流在先天面前,真的不太够看。 “有意思,那就先送你下去!” 来犯先天激发罡气,然后整个身子如箭一般射向方从。 不是他把少年当回事,而是一直保持的战斗习惯。毕竟,先天之下,无人能破外罡。 “让你不要送死,你偏不信!”少年道士叹息一声,然后张开右手。 搞什么玄虚?先天有些无法理解。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团火,就握在少年手里。 这是……先天! 火属性先天! 老阴币! 他想跑,想叫,想不让自己的脸撞上火焰。 但是他太快了,根本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因此发动时毫无保留。 嘭! 一团炽热的火焰迅速吞噬了罡气,吞噬了躯体。 啊! 他只来及叫半声,便化成了一坨人形焦炭落在地上。 “你看,我叫你停下吧。” 方从无奈得摇摇头。 穷修打先天确实不容易,但他可不穷。如今,已经积攒了十二张火球符,正愁没地方试威力呢,对方就送上门了。 当然,他实际也进行了取巧。因为怕被人看出使用了符箓,所以他没有让火球离体,但他又不能真的硬接对方一拳。在没有护身法术的情况下,他的肉身可不如对方。 因此,双方快要接触的时候,他实际是做了个迅速后退的动作。 幸好,对方碳化的速度很快,避免了他露馅的可能。 “还有先天!” 执行调虎离山的诸葛宗师大惊,干脆下令道:“撤!” 两个先天打一个,那是要将他彻底留下的节奏。等收拾完他,剩下多少骁骑尉都是送菜! “既然来了还想跑?” 这时,卞强突然站了起来:“兄弟们,我主已诛先天,剩下就看我们的了,杀!” “杀!” 小仙师系武者,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向骁骑尉。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抢丹药! …… 外面怎么样,方从没有管,他正蹲在人形焦炭身前,翻看对方的东西。 软甲,烧黑了。看样已经无法再用。 “啧啧……可惜,毕竟是先天宗师的东西。” 武器,好像还有点用。 刚刚对方并没有抽剑,因此也就没被火烧。 他将那柄式样古朴的宽剑捡起来仔细打量,居然是把未入阶的法器。 好吧,不自欺人的话,是件劣器。 但劣器怎么了,那也是人间极品。 他喜滋滋地将劣器挂在自己腰间。继续看,脚上有双鞋,算了,虽然做工精致,但只是普通凡物。 另外,手指手腕,还有些玉器。 玉器那东西说有用吧有用,说没用吧,可以做成瓶子装丹药。 算了,算了不差这点,不要了。 接着看,腰间缠金带,做工还是不错的,可惜也是凡物。 不对! 方从突然看到一个香囊形状的小包。 在火球符攻击下,居然一丝受损痕迹都没有。 “不会是那个玩意吧。” 他激动地伸手将小包抓在手里。 做工异常精美,仔细看,还有真正灵光在其中流动。 储物袋! 天可见怜,他老方家三代修仙,今天,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储物袋了! 可现在不适合查看。 方从悄悄将储物袋往袖中一塞。 “师兄,你藏起来的是什么?”不知何时,泾王出现在身后。 “哈哈……就是一个荷包,我看着好玩。” 方从把储物袋拿出来,亮了一下,又赶紧装回去。 “是吗?”泾王有些怀疑,但又没有证据。 “恭喜小仙师,晋升先天。” 倒是紧随而至的皇妃,先开口恭喜。 刚刚他杀了一个先天,无论按什么公式计算,他都应该也是先天。 只有先天,才能杀先天!这是最朴素的真理。 修为到了宗师这一步,已经有傲视王侯的资本,因此,就连皇妃,都不得不对他客气起来。 “侥幸,侥幸而已,昨天才完成的突破。” 方从从一开始,就把他们的思路往先天上带。毕竟,人间先天不出奇,人间修仙者,就不免要被问一声,图得啥了。 更何况,修仙界还有贱种,就喜欢找低修为的顺手拍死。 至于实际没有先天境界,那算啥,过两天加把劲,破一次就是。 …… 高端战力决出胜负,剩下的就只是收割而已。 到了晚上,众武者纷纷回来。 统计战果,伤亡三个一流,十七个二流,三十多个三流。 敌人那边,共留下九十多具尸体,剩下的都翻墙跑了。 “厚葬,抚恤条件加倍!余下皆有封赏。” 国舅当场传达了皇妃的谕令。一时,欢呼声大作。 毕竟,他们现在的缴获并没有被没收,封赏的赏也就算了,“封”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官。 世界的尽头是编制。 他们这些江湖莽汉,甚至比普通百姓更加渴望官身。 平时的不在乎,只是嘴巴叫得凶而已。 第41章 火属性红色外罡 “你什么时候升得先天?” 老道看着眼前徒弟,觉得有点看不透了,难道,是百年一见的练武奇才? “昨天刚升的。还是王府的功法好啊!” 也对! 老道暗暗点头,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学方从的厚脸皮。现在再开口,多多少少有点抹不开面子。 思前想后,纠结半晌,还是决定,面子优先,不能塌房。 晚上庆功宴后,小仙师系武者,自觉聚集到了丹房门口。 “都进来吧。” 没有赴宴的方从取出渣丹,三流境界一人一枚。二流一人两枚,一流一人三枚。 卞强五枚。 没有公平,就凭那句“我主”方从听着高兴。 另外他也想赶紧培养几个先天出来。毕竟,先天之后,前路断绝。 他想继续走下去,光靠自己一个人不一定能憋出大招,多找些帮手,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 另外就是,手下多了有好处。 至少不用太害怕来自皇帝和左道旁门的报复。 “在这里服完再出去。” 他怕手下将丹药带走,然后落入某些人手里。 修仙者可不是武者,渣丹的各项特征,在他们眼中,就跟明灯一样显眼。 突破!突破!突破! 平日寂静无人的丹房,迎来了一阵争先恐后的突破。 三进二,二进一。 到最后,他的铁杆手下,再也不存在任何一个三流弱者,至少也是二流,一流更是达到了一半。 再加上他这个冒牌宗师,开宗立派的话,立刻就能成为镇压一国的存在。 “多谢大人!” “我主万岁!” 要说哪个人才说话好听,还得是卞强。 “回去吧,好好休息,以后还会有不少大战。” 人人喜形于色。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只要有战,就有丹,有丹就能突破! 等人走光,方从这才取出缴获的储物袋。 原本,这玩意是需要消磨前主印记的。有高级点的,甚至还会自毁。但它的前任主人不过是个先天,能用真气打开储物袋收取就已经是极限了,打上印记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方从只是灵力一扫,便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一方大小,属于修仙界最低级的配置,但售价却高达300灵石。 是一笔他们家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巨款。 储物袋里的东西就比较稀松了,几本书册,都是些凡间武学。一些金银财货,一堆衣物,两株老参,还有就是房契地契之类的无用东西。 方从打开外墙门,将衣物和契书丢到街上。 万一有人捡到,说不定还能跑到京师收一笔不动产。 然后,他便将自己所有不方便被人看到的东西装进储物袋,藏于腰间。 前主不知死活,带着这玩意四处晃荡。也不怕被哪个路过人间的修士,一巴掌拍死。 据他所知,即便是居住在坊市的炼气中期,也很少有人买得起储物袋。 倒是修为,得抓点紧了。 别人都好糊弄,冷百川只要走近,就能通过气血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晋升宗师。一旦戳破,他正牌修仙者的身份就再无掩饰。这也是他连庆功宴都没有参加的原因。 “徒儿!” 不一会,醉醺醺的老道在两个美貌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方从仔细打量,见就是入府时国舅安排的,后来跟着去了国相署衙,也不知道他这个便宜师父到底有没有下手。 “我没看错,我徒儿果然是天纵之才,这就晋升先天宗师了。” “还不是老师教得好。”方从及时将话捧住 “说起来,你修炼的《龙象功》还不完美……” 方从明白了!这老家伙是羡慕先天,却又拉不下脸去求王府,就跑他这来忽悠功法来了。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修炼起来,感觉并不十分妥帖。” 他配合的做恍然大悟状。 “谁叫你是我徒弟呢,拿来,为师帮你看看。” 方从嘴巴一抽,再一抽。 这老头,你说他要脸吧,装起来毫无底线。你说他不要脸吧,凡是能影响到他人设的事,他都绝对不干。 为了坐实仙师身份,那么长时间了,愣是一个丫鬟都没拉进被窝,这得是多狠的人。 果然,他话一出口,那两个丫鬟就眼泪汪汪的,身酥脚软。直恨不得当场化作花草,给老仙师垫脚。 宗师是什么,她们今天听了很多。 那可是到了京城,连陛下都要平辈论交的存在。说句轻天下而薄王侯毫不夸张。 可宗师,就只能给老神仙当个小徒弟。 宗师的功法,还必须由老神仙指点……哎呀,真是人跟人不能比。 方从将《龙象功》取出,老道一把抓过,塞进怀里:“嗯,我今日不胜酒力,且等明日再看。” “有劳师父了。” 得逞的老道才没有心思在丹房多待。这里可是他的伤心之地,最后要不是弄到假丹,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出去。 于是,他由着丫鬟扶着,回到署衙。一路心情愉悦之极,甚至还唱起了小曲。 第二天,卞强前来。 却是王府确定了骁骑尉发动攻击前藏身的地方。 富商武家。 如今,正在召集武者,准备清剿。 “大人,我们参不参加?” 方从这一系,只盘踞在账房和药王帮,因此,独立性很强。属于听调不听宣。 “你们来问,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 方从却是一眼看穿了他们的想法,真不想去,还来问什么。 武家盘踞临阳几百年,说武半城是夸张,但十分之一城还是有的。 “去吧,缴获按王府规矩来,我只要珍稀材料。” “遵命!” 卞强大喜,这可就能去抢银子了。 对方走后,方从继续修炼。 原本,一流晋先天是一个漫长过程,没有三三十年积累是绝无可能的。但方从有药,还有刚刚晋升炼气二层带来的身体强化,因此,基本不存在任何难度。 第四天,武家还没有彻底平定。 他便炼精化气,成就了先天宗师。 “我的外罡居然真的是火属性……” 这点还是让他挺意外的。宗师和修仙不同,修仙者可以选修拥有的所有属性,甚至,没有的也能修出来,只是事倍功半而已。 宗师晋升时,如果有灵根一定是最强的那个表现出来。这就表明有属性先天强于无属性先天。而他的四灵根中,火灵根最强。 第42章 筑基修士的老宅 我那么苟,原本还以为是土呢。他自嘲一笑,然后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很多。 以前,他不会防御法术。 也没有防御符箓和法器。也就是说,哪怕一个先天宗师近身,都能将他活活打死。现在真气化罡,虽然比不上那些精妙的法术,但起码也算有了盔甲,不再是裸战。 是时候出去看看了,武家那边的宝库,说不定最近几天就能找到。 作为几百年的世家,他不相信对方没有珍稀材料,说不定,灵材都能发现那么一样两样。 打定主意后,方从封闭自身灵气,只外显武道修为,然后轻轻一跃,跳上宫墙。 宫墙上有巡逻的戍卫府武者,看到他,纷纷行礼。 方从挥手放他们离开,然后居高临下地观察了一下,拣个最热闹的地方跑去。 那是一处房舍,占地面积不小。 许多兵丁和戍卫府武者在绕着它叽叽喳喳。 “奇怪,你们看到没有,大石他射进去的箭,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何止,我刚刚射了一支火箭,那火,刚越过墙头就灭了。” “昨天封家哥仨翻进去,说走了七八里,都是雾,吓的赶紧出来了。裤子都是湿的。” “哈哈!” “兄弟,我说要不行,就在外面堆柴。” “得了吧,今天一大早班头就烧过,火不过瓦,只熏黑了外墙。 “嚯!那院子里面不会是什么宝物吧。” 方从离老远便听到议论,然后心中一动,运起灵力看向房舍。 是阵法! 一层灵光莹莹的薄雾,笼罩在整个房舍之上。 武者的所有攻击,在进入阵法范围之后,都迅速湮灭。 方从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大阵,但多少听过。像这种能在凡间布置运转的,都需要消耗大量灵石。 惹祸了! 什么人会愿意花费如此之巨保护凡间房屋? 答案只有一个,对筑基修士重要的地方,比如:出生地。他们修炼有成后虽然无法将族人全部接入修仙界,但会花费一些灵石,将祠堂和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保护起来。 以前没发现,应该是那种阵法在普通时间并不开启。前几天先天来犯,大阵就被或主动或被动的激活了。 管不管? 略一犹豫后,方从掉头就走。 他不知道,当初布置这个阵法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距离有多远,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已经死了,或者距离很远,他出面叫停武者没有问题。 如果就是青木宗的筑基大修,或者离得很近,甚至此刻就有弟子在房内,他叫停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还是老老实实,做一个没见识的武者比较好。 至于那帮孙子会不会惹恼对方,引得大开杀戒,甚至毁灭王府,大不了,他现在就回丹房挖个坑,到时候见机不妙先缩起来。 救人他不介意,拿命救人他就介意了。 嗯,还不能高来高去的,得像一个普通武者那样走回去。 花了两刻,方从才走到王府门口。 然后见两个脏兮兮的小女娃,在门口探头探脑。 “你们找谁?” 因为要迎来送往,大门并不归戍卫府管,还是王府原先侍卫。 他们很多都是三脚猫功夫,因此,见有可疑人物靠近,很是警惕。 “我们找泾王……皇妃也行……” 原本就很警惕的王府侍卫更警惕了。 “我……我是昌平公主,皇妃的女儿,泾王的亲妹妹……” “哈哈哈!” 侍卫大笑:“你是昌平公主,那我还是当朝宰相呢。” 身后是真王府,皇妃也确实有位女儿,因此他们并不敢用皇家身份开玩笑。只敢打趣宰相。 “快走快走!” 另一个侍卫不耐烦的赶人。 他其实是好心,如今风声鹤唳,两个女娃纠缠久了,万一被谁盯上,找个由头押走,就后果难料了。 毕竟,戍卫府那帮人,说良莠不齐都不是批评,而是在夸素质高。 “我……我真的是公主……” 被赶的女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方从走过去,低声对侍卫道:“你最好通报一声,万一是真的呢?” 不管是炼气二层还是先天宗师,都可以用耳聪目明形容。因此,他能听到女娃的心跳,并不慌乱。 也就是说,没有撒谎,或者,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撒谎。 侍卫一愣,旋即让人稳住女娃,自己跑进门房。 方从也不管后续,直接进府苟了起来。 晚上,他去厨房要烤羊腿的时候,就听人议论,说九岁的小公主从京城逃到王府来了。就带了一个侍女,脏兮兮的像个花子。 方从暗暗摇头。 她们有些小看这位公主了。 那么远的路,就带一个侍女,没被掳掠没被骗走,能普通的了? 这帮逢高踩低的玩意,将来肯定会被收拾。 他拎着食盒回去,刚进门就被一个小太监找到:“皇妃请小仙师赴宴。” “稍等。” 他把羊腿放好,这才锁门出来。 肉,可以回来接着吃,不能浪费不是。 七转八转,没有去后宫,而是直接到王府前殿。 自从骁骑尉奉旨平叛大败而逃,皇妃就诏告天下,将自己升格成了皇太妃。 死了老公的皇太妃,已经可以自称哀家,并面见外臣。 因此,她就干脆和儿子一起,在殿门外办公。并且,一切梳洗等贴身事务都亲力亲为,不假于人。 就连睡觉,都没有人能绕过戍卫府靠近。 但今晚的大殿却很热闹。 冷百川师徒,老道,王府从官,甚至戍卫府高层,全都汇聚一堂。 方从进去的时候,有的认识他,有的不认识他,有的行叩拜大礼,有的抱拳打招呼。 方从应付一番,然后来到老道旁边。 “徒儿,你那功法颇值得深入研究,过几日,为师再给你。” 你不就是还没入门嘛,不着急,反正我早就背下来了。 当然,他是不会那么说的,只假装不知道得嗯了一声。 有人见他虽然晋级宗师,但仍对老道执礼甚恭,不由多看老道好几眼,好像在看深不可测的深渊一样。 那边,冷百川也主动过来,和他攀谈。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太清楚十几岁的先天意味着什么了。 原本他听人说,方从一招秒杀宗师还有点不敢相信。现在,亲自感受到对方磅礴的气血,想怀疑都怀疑不起来。 第43章 除了皇帝没人对你掏心掏肺 同境界,聊起天来根本不缺话题。 你怎么磨砺真气,我怎么探索前路,一来二去,竟成了忘年之交。 又过了一会,一声磬响,皇太妃和泾王驾到。 身后,还跟着已经梳洗干净的昌平公主。 别说,还挺好看。 行礼,回礼,落座。 皇太妃道:“哀家要多谢众位高贤的救命之恩。” 冷百川老道方从等口称不敢,其他人则老实闭嘴。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 接着,皇太妃又感谢一番各级官员,将领,以及戍卫府,护卫。 总之,类似某平台谢读者老爷观赏大恩,主打一个面面俱到。 再然后开宴。 “那个是谁?怎么坐那么高?” 昌平公主的大眼睛,一直贼溜溜的转,因见方从年龄最小,位置却极高,因此好奇得问泾王。 “他呀,是我师兄。” 众目睽睽,他总不能说因为是宗师强者,那样显得太市侩。 “而且你能顺利入府,也是因为他呢,要不你都进不来。” “是吗?。” 如此一说,昌平公主便隐约想起,门外是见过这么一个人。只不过她当时注意力都放在门卫身上,其他没多做注意:“那我要好好谢谢他。” 说着,她便起身,端着一爵酒,走到方平案前。 “我来谢你今天仗义执言,另外,你是我哥哥的师兄,那就也是我的师兄,我们是师兄妹,不是外人。” 所有人,都不禁莞尔。 方从只好接过酒,笑道:“自然不是外人。” 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恭喜老道,又得高徒。 师徒关系,就这么在半真半假中确定下来。 皇太妃趁势道:“哀家这女儿也是命大,早在两个月前,便发现宫中的皇帝不对劲,吓得当天就跑了出来,又经过千辛万苦,才终于找到临阳。昌平,你来说说,宫中那人,到底哪里不对。” 公主能从宫中偷跑出来,听着不可思议,实际清朝的时候,有一次皇帝的龙辇被乱糟糟的人群冲撞。侍卫当场清查,发现一半都是闲杂人等。听起来好像天书,实际哪代都差不多。 因此,方从一点都不怀疑这话的真假。 “那天,可吓死我了!” 昌平回到座位,小大人一样直起身:“那天,我去找父皇,想讨一些瓶儿插花,谁知,到了寝宫却不见人,床却被挪开了,漏出一个深洞。寝宫我是常去玩的,从来没见过,就想着下去看看。谁知下到里面,我却看到一个血池,池子里,泡着四个掏空了肚子的男人,第一个是三哥,第二个是缺了一只眼的老头,第三个是太子,第四个是二哥。他们的脸白得像纸,池子里,还飘着肠子,心肝……我知道他们都死了,我也不敢哭,就带着小伞儿跑了出来。一路靠砸碎长命锁和银镯儿逃到这里……” 所有人都听愣了,原本他们不敢相信,只本能地以为是宫斗传统,互泼脏水。 但这话,又出自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之口。 并且哪里是像编的? 如此说来,皇宫之中,恐怕真的发生了莫大变故。具体是什么,没人能猜出来。哪怕他们本身,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力求自保。 保留尸体,掏心掏肺,血池…… 方从仔细检索前身记忆,但是毫无线索。 旁门左道本就复杂无比,再加上一直与妖魔相互纠缠,如今到底变生出多少邪术,只怕谁都说不清。 要是妖魔就麻烦了,旁门虽说邪恶,但还属于道门范畴,在凡间注定不能拥有多高境界。妖魔却不受此限制,莫说筑基,金丹都有可能。 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一点了,有什么锅,都让贾老道背。 嘭! 老道气得狠狠一拍桌子:“邪魔歪道,我必与你不共戴天!” 众人被他的凛然正气所感,纷纷叫好。 皇太妃泾王更是感激涕零,然后开始商议各种部署。 总之,收拢力量,坚守临阳。作为重镇,这里囤积的粮食,足够十年所需。 毕竟不管邪魔伪装的多好,都有彻底暴露的时候。到时候一定会有仙门插手。 他们只要守得云开见明月就行。 而方从,原先就是负责保护大殿的,这次表现突出,被指定续负责保护大殿。 “师兄,你这次救了我和母后,要不,我开坛祭天,封你为侯吧。” 按理说,亲王无权封侯,但皇帝这不是死了嘛。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方从坚辞不受。不是要学老道树人设,而是大梁第一个王封世袭侯,动静太大。估计都能在各宗人间监察那里挂号。 不利于日后回归修仙界。 “如此,且等以后一并报答。” 有两大宗师坐镇的王府底气更足,干脆议定面向天下广招武者。 现如今他们算是看明白了,多少普通战力都不如武者管用,你人再多,我这边冲进去杀你个砍瓜切菜,你自己先就胆寒溃败,哪有心思再战。不过是当兵吃粮,何苦拼命。 “晓谕天下,凡为先帝报仇者,哀家绝不亏待。王府金银珠宝,功法秘籍,无一不可与天下共享,哪怕就是方宗师修炼的《龙象功》,立了功劳,都可参阅!” 啊?! 席间文官还好,武者凡知道方从成就先天速度的,无不心跳加快。 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在眼前! “诸君,万胜!” 皇太妃举杯。 “万胜!” 一夜尽欢,第二天,方从得知围攻阵法的武者放弃了。 应该是意识到了危险。 如此也好,就怕有人利欲熏心的头铁闯祸。 如今皇太妃听政,于是,贾老道干脆便把国相班子搬到前殿。又请冷宗师进驻原国相署,将前殿纳入感知范围。 如此,便形成了泾王一家,两大宗师,外加行政班子全都凑到一块的格局。 效率有没有提升不知道,反正老道的安全很有保障。 只是有一点不好,自从皇宫的诡异情况被小公主说破,前来找老道求符的各级官员,武者便层出不穷。 一开始,他还一味推脱。后来实在顶不住,又看到在对面房间伏案的泾王,便开口道:“如今,泾王殿下已得老道全部真传,诸位求符保平安,何不去问问殿下?” 第44章 现在不要钱是为了以后算利息 一心向道的泾王听后一愣。 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发光的机会会转到自己这来。 因此,不仅不拒绝,反而还耐心得给他们介绍各种符箓的功效。 龙章凤篆是上古时代灵气浓郁时形成的体系,如今已经发挥不出多大作用,但也不完全是废材。 因此,这一次,那些人还真算烧对了香。 昌平公主见符箓那么受欢迎,也吵吵得要跟哥哥学。 一时之间,整座前殿变得像菜市场一样,直到接近歇衙,才终于安静一点。 老道也整理衣衫,施施然走到泾王那边。 方从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没憋好屁。 “殿下将符拿来我看看。” 泾王果真拿出自己最得意的几张,双手递给老道。 “嗯,不错不错,进步很快。如今天晚,我且带回去细查……” 方从暗笑,他就知道老道是想拐泾王的符,表情话术,跟那天骗自己的《龙象功》一模一样。 泾王不疑有他,连声说是。 就在这时,突然火光一闪,却是老道手中的一张符自燃起来。 看还剩半截的纹路,是护魂的。 不好!咒术! 方从急忙将泾王桌上防咒的一类抓起来,塞给泾王一家。 轰! 又是一声爆响,这一次,却有三张符自燃。 第二轮攻击! 贾老道闷哼一声,捂住脑袋。 以他的影帝修养,能在人前如此,很明显是挺不住了。 “小仙师,这是怎么回事?” 皇太妃慌了,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在惊恐地看着。 “是邪魔咒术攻击!大家都拿好符,可以保命。” 至于老道,他真没办法。这次攻击,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尽管,他是替方从背了黑锅。 咒术本来就偏门,他家也没啥正经传承。若不是老道恰巧收了一个能画龙章凤篆的徒弟,这次连第一波都扛不过去。 不过,方从确定,绝对不会只有两波。 为了让老道尽量不死,他赶紧再将几张护魂符塞给对方。 轰! 他刚塞好,第三轮攻击便接踵而至。 这一次,咒术之力,甚至在老道周围形成一座肉眼可见的力场,然后猛地爆炸。 所有人都如遭重击。 手中握紧的符箓也瞬间燃烧起来。 只有方从,虽然没有护魂符,但紫府中补魂灯只是一亮,便将所有攻击吞噬一空,甚至还小小的回补了一些魂力。 皇太妃脸色大变,她知道,下一波自己这些人绝对躲不过去。 …… 还好,没有第四波了。 大约盏茶功夫后,确定这点的所有人,都不禁松一口气。 只有处于爆炸中心的老道,横伏在地上,显得狼狈至极。 “惭愧惭愧,学艺不精。” “老神仙何出此言,若不是你教会彦吉,今日我等俱要神魂灭绝。” 老道一想,还真是自己的功劳。 于是又得意地抚起须来。一副老子早知如此的模样。 “多谢国相。” 那些属官,武者,这一次是真心向他行礼。毕竟,听来的故事永远比不上自己经历的。 其中凶险足够他们吹一辈子。 “大家走的时候每人再带一张符。” 皇太妃自己也有些狼狈,说完场面话后立刻去后面整理容妆。 其他人知趣得告辞,只有泾王一把拉住方从:“师兄,没纸没墨了。” 看来今天没少被要东西。 “好办,丹房里有材料,明天做一点。” “请师兄教我。” 方从很想说句:“你得给我钱!” 毕竟是家传的手艺。但想想,不好开口。算了,就先记在账上算贷款,以后加点利息讨回来得了。 “行吧,明天你来。” 反正这些材料也是走得戍卫府公账。再说,他自己的符纸符墨也用得差不多了。以后,他想跳过一阶中品的土矛符,直接学习一阶上品的破邪符。 大殿的事告诉他,跟旁门左道打交道,还是防护鬼蜮类的东西好使。 最关键的,是谁透露了老道的生辰八字。 他俩是临时师徒,因此,老道是哪里人,何时出生,有什么经历,方从是毫无所知。 同样的,方从的信息老道也不知道一点。 鉴于此,他根本想不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算了, 只能让对方自求多福。 第二天,刚修炼完,泾王就带着妹妹来了丹房。宫女太监则在外等候,这是一早就定下的规矩。 “符纸制造,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你看,首先是各种材料的处理,每一种都有独特的手法……” 方从一边忙碌,一边指导。差不多后,又用几种灵草混合沉淀出无属性符墨。 符墨分两种,有属性的,对应同属性的符箓。 比如,火灵墨画火墙符。 还有无属性的,也可以画火墙符,但是威力要比火灵墨差很多。 只有全部使用同属性的材料,才能画出极品符箓。无属性的,能画成高品都极为少见。 但无属性的好处也很明显,什么都可以画。不用制造很多种墨,占用成本。事实上,他提取灵机制作的入阶符纸符墨,就是家传基础材料的升级版,效果偏弱。 修仙界,是有正经的一阶无属性符纸符墨的。到时候可以找找炼制方法,并且还可以通过提取灵机,晋升弱二阶。 “师兄,好像不难。” 都完成后,泾王眼睛放光。 “那你自己试试。” 泾王自己操作,他妹妹也前前后后的帮忙,终于,在做废三批后,第四批获得了成功。 “好了,拿着你的东西,画符去吧。” “昌平她也想画。” “她不已经是我师妹了吗?” 泾王大喜而回。 方从却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有灵根的。 而他在关好门窗之后,也从储物袋里拿出制符工具。 破邪符,一阶上品,难度是他已掌握火球符的近十倍。方从并没有立即使用全部的入阶符墨,而是沿用二两墨法,取两成的入阶符墨,再混合八成的不入阶墨符。 调匀后,在不入阶符纸上练习。 第一张,失败。 第二张,失败。 …… 这都是应有之义,他是跳过了一阶中品,直接从一阶下品练到一阶上品。 不失败才怪。 第45章 开宗立派青云门 事实上,即便不提制符经验,以他炼气二层修为,制作一阶上品符箓,都属于异想天开。 别人,最少也要等到炼气六层,才会开始尝试。 否则就会遇到瓶颈。轻则头疼如裂,眩晕昏厥。 重则走火入魔,变成疯子。 而他,无论失败多少次,都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失败。 哪怕一天都在画符,灵力枯竭稍微恢复后接着再画,也没有眩晕头疼和迷迷糊糊的感觉。 这就让他近乎没有任何瓶颈,虽然步履艰难,但每一次都是在结结实实的进步。 “可能是补魂灯的缘故吧……” 他猜测制符应该与魂力有关,修为不到,魂力就不足以支持消耗。 他魂力远超常人,当然就感觉不到天花板的存在。 。。。。。。 整个王府跟他一样勤奋的只有泾王。连续几天都在开足马力印刷。 是的,那拼命劲头,让方从都不好意思用“画”表述,只能说是台无情的印刷机器。 听他口气,似乎是想让王府的每一个高层,都最少持有一张保命符。 呵呵,还真是礼贤下士。 也不知道别人敢动不敢动。 就这么,紧张地等待了几天,没等来下一轮攻击,却等到了一张请柬。 是冷宗师的儿子冷祖德,与张浩然孙女张秀芝的订婚小宴。 两人郎情妾意,不知什么时候就勾搭到……啊呸!是走到了一起。 这方从得去。江湖嘛,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毕竟是个先天宗师,还同一口锅里搅食。 方从将上次皇太妃木箱换人留下的宝物,挑了两件。珊瑚和宝石类的没动,那都是能够承载微弱灵力的顶级材料。他可舍不得败家。 正日当天,原国相署张灯结彩。 宗师长徒姜行之亲自站到门口迎客。 方从跟他客套两句后,等傧相登记完礼物,这才迈步进入里间。 没有戏码上的大吼一声“某某送银三千两”,那不是光秃秃的媚高踩低吗?得多欠费的情商,才能干出这种事。 进屋后,在第一进房坐着的,都是王府小官和二三流武者。 第二进的一流武者和方面官员,就由冷百川亲自作陪了。众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十多岁的先天武者,说出去,能吓死大梁一半的人。剩下一半也不是胆子大,而是反射弧长。 “诸位不必客气。”方从笑呵呵的,互相商业吹捧。 然后没过多久,老道,泾王就先后到了。订婚嘛,差不多都是那个流程,双方见面,交换信物,给亲朋好友敬酒。 轮到方从这里的时候,准新郎不咸不淡,准新娘更是仿佛不认识他一样,面无表情。 行吧,谁让他跟冷祖德打过架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气氛正浓,冷百川突然当众宣布一条消息。 他,将在临阳开宗立派!名曰:青云。 泾王当即站起表示支持,并说凡王府所属武者,加入青云门,都可领取双俸。另外,他还代表王府,赠送宗师先天武学一本,一流武学五本,银三十万两,临阳城外青云山及山下十里范围,永久划归青云门,免税。 至此,方从才算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来帮忙。 他就说,先天宗师名震一方,真想要钱,何不进京捞一个供奉国师,原来是和王府谈妥了开宗立派。 “恭喜恭喜。” 泾王带了头,剩下的纷纷表示支持。 有心急的,当场便送了银两表示心意。 这客请得值啊,一顿饭,两份礼。方从也未能免俗,当场也随了一份。 “不敢不敢,方宗师太客气了,不过,我这倒有一事斗胆相求,还望宗师考虑。” “何事?” “寒门初创,不容易站稳脚跟。还请宗师在在门内担任一任供奉,就是挂个名号,不敢劳动做任何事情。” “区区小事,哪有不应的道理。” 方从当即拍胸脯。实际上,不管他答不答应,遇到困难,王府都会求他出手。 只要他还想利用王府一天,这忙就得帮一天。 何必枉作小人。 “如此,老夫就在这里多谢了。” 一般到了宗师这一步,孤家寡人有孤家寡人的好处,势力庞大又有势力庞大的好处。 真说不上哪种更合适。 冷百川辛劳半生,只有一子一徒,现在转而谋求宗门,基本可以确定,是对武道前途,心灰意冷了。 这倒是个突破口。 于是,方从略做犹豫地开口道:“倒是我有许多修行上的疑惑,想要请教掌门,尤其是晋升先天之后,我每次修炼,都觉得真气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也不知道要积累到什么时候。” “哈哈……” 冷百川笑道:“每一位先天初期的时候都是一样,感觉不管怎么勤奋,都永远塞不满丹田。这一步,既是我等幸事,也是我等悲哀。等花二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将丹田蓄满真气,就会发现,辛苦所炼的东西,每一天都会消失一些……无论想什么办法,都留不住……” 冷百川说到这,脸明显变的灰暗起来。 可能正是这种无能无力的挫折感,让他决定舍弃武道,开宗立派。 “前人有什么办法吗?先天之上,难道就真的没有道路可走?” 这才是方从真正想要问的。 “有,无数人想过无数办法,甚至有一位宗师,还联合同道,抓来一只妖兽,将血融入自己的身体。那宗师听说最后长出了兽毛,整个人也变得如同怪物一样。” 那就是没一个成功的了。 方从也不失望,等修到宗师大圆满,真气开始溢散的地步再说。 只是这一次修炼的速度绝对不会有以前快了。 以前是修仙境界先升,然后改造身体,带动武学境界。现在,武学和修仙境界已经差相仿佛,就只能慢慢来。 反正他也不急。 他现在的晋升速度,比起青木宗道子都丝毫不弱。 在凡间活得那么开心,有啥好急? 喜宴结束,负责站场的泾王却没有回宫,而是带着妹妹来到方从所在的丹房。 “师兄,我这里有一件事。” 第46章 现身的五脏鬼 “啥事?” “是昌平,她跟我学了那么久,画出的符……没用。” 当然没用,不是所有人都有灵根。 如果说,武者百人里面,就能出一个天资卓绝之辈,修仙者,万人之中都未必有一个。 这就是事实。尽管残酷,但有时候,你的一生,在你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了。 心知肚明的方从却不打算戳破事实:“我看看。” 泾王当即取出几张符箓。 该说不说,十分优秀。不仅笔迹稳定,线条均匀,每一处转折都处理的极为圆润,丝毫不见慌乱。 就是没有灵根。 “这个,我看毫无问题,要不你去问问师父吧。” “只能如此了。” 他有些失望的带着妹妹离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来了!” 方从穿好衣服开门。 那么早,估计是有急事。 谁知,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别人,而是昌平公主。 “你昨天撒谎了。” 她俏生生地站着,语气十分笃定。 “公主为什么这么说?” “别装了,你昨天说检查我画的符箓,眼神里却没有一丝迷茫,你早就知道答案。” 哎哟,小家伙的灵觉,非同一般啊。 难怪能从京城跑到临阳。 不过方从是不会承认的。要不还得给她解释灵根,解释修仙界,解释功法,解释宗门…… 想想就头疼,更何况还会彻底暴露。 “没有,我真的不知道。” 方从抬头看天,一副想要送客的样子。 公主也没有纠缠,就这么带着小伞儿离开。 然后 画符,画符,画符…… 这天,他终于成功完成了一张破邪符。可惜,练习用符纸承受不了符中庞大的能量,轰得一声爆出白光。 以丹房为中心,方圆十米,为之一新。 就连照射下来的阳光,都有清澈了几分的样子。 他立刻收起二两墨,换成入阶的,然后继续绘制。 第一张便获得了成功。 可惜,第二,第三连续失败。 第四张他也不画了,休息。 自从老道搬入殿内办公,宗师进驻署衙,他的护卫任务就轻了很多。现在没事可做需要放松,方从便晃晃悠悠前往大殿。 皇太妃居中,批阅奏请,泾王居东,绘制符箓。 昌平公主则热心的跟着哥哥忙前忙后,看样仍然没有死心。 真是倔啊,年轻真好。 他没有打搅任何人,只找了个向阳的角落,开始练武。 隔壁,王府属官和戍卫府的头目正在谈论拥有法阵的那家。 “你说怪不怪,不管谁进去,看到的都是白雾。一直走,一直就没有尽头,害怕了回头,半刻钟就能走出来。” “我的人,朝里面喊话也没人理。” “要说这种情况,我以前在老家还真见过,是一座龙王庙。突然就迷雾十里,怎么都走不出,直到第二天太阳出来才好。进去的人都说,里面有真龙在睡觉。” “你是说,那个宅子也有龙王?” “这我就不知道了,情形又不太一样。” “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来,那边几百年前还真有座庙,不是老临阳人根本不知道。叫做什么……剑……剑……对,仙剑……仙剑庙!” 方从内心一动,难道他猜错了,根本不是筑基修士的老家,而是一座供奉仙剑的剑冢?或者是某个剑修的洞府? 要是洞府,造化可就大了。 但方从一点没有想去的意思。万一搞错了,被一巴掌拍死,实在划不来。 “仙剑庙?听起来非同小可啊。” “我也觉得。” “说这个有啥用,今儿讨论的是,以后该怎么办?早几天围攻的武者就撤回来了,可是宅子依然大雾弥漫,大家拿个主意,该怎么办。” “要我说,再让小的们闯一次看看。” “还是不要了,我感觉会有危险。” “水灌怎么样?把阳江挖开一条豁口……” “你想淹了全城吗?” “还是别管了吧。” “要不,请国相拿个主意?” 众人停止议论,看向老道。老道沉吟道:“还是不管了吧,既然存在了几百年,就不可能是冲着泾王来的。反正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危害。” 事情就这么定了。 “另一件事是,城外五里的悦然亭,昨天突然从泥里钻出一个男娃,细皮嫩肉的,开口就能说话,还能凭空变出金银珠宝。已经被村民当神仙供起来了,但小娃儿挺奇怪的,不吃米面馍馍,只爱吃活鸡活鸭的脏腑,只要吃得高兴,就有许多宝贝……” 方从听到这,猛的起身走进大殿。 “悦然亭在哪,你带我去。” “大人,莫非不对?” “应该是不对,过去看看再说。” 方从没有过多解释,实际上,他知道那是五脏鬼。专爱吞食五脏,尤其是活人的五脏。 一开始,它们都会表现和善,后来慢慢就以金银蛊惑,让人互相残杀,再把五脏献祭给它们。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旁门左道三番四次针对临阳出手。 这一次,五脏鬼又出现在距离临阳那么近的地方,怎么看,怎么像活靶子。 先竖个活靶子,让人去打,再把前来打靶的人弄死。 完美! 但又不能不管,否则一旦让五脏鬼成了气候,那是能屠城的存在! “那我在前方带路。” “等等,先去让卞强叫人,黑狗血,驴蹄子,还有别的破邪之物,统统带上。” 他没打算孤军奋战。甚至,都没打算奋战。 先让卞强他们去杀,等大局已定,再出手收官。万一遇到危险,就大叫一声“不好”让他们跟着跑,也算仁至义尽了。 队伍集结得很快。 为了拉狗,还特意准备了三辆马车。 “大人,这次是不是又要带我们去除魔卫道?” 卞强的班组很兴奋。他们已经在心里,自动把除魔卫道翻译成升官发财。 “别掉以轻心,这次的敌人很强!” 方从把五脏鬼有何危险详细说了一遍。不过没提埋伏。 提了谁还敢去。 “不就是钱吗?大人,我不贪它就拿我没办法。” “是,只要大家不贪心,就没事。” 方从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得却是你要能不贪,那我明天就能当沸羊羊。 第47章 埋伏的镰刀怪 “还有,这些符你们分一分,每人两张。” 这是他刚刚从泾王那里捞的“清心符”和“护魂符”,能够抵挡五脏鬼的部分攻击。 “谢大人!” 几次三番展现神效,现在,老仙师出品的符箓,已经被炒作成了香饽饽。 每个人都知道能够保命。 最关键的是不用方从花钱。 …… 队伍骑马驾车,很快来到悦然亭。 大梁每五里设一亭,既是供路人休息和供本地人买卖的场所,也是最低行政单位。 亭下一般设村。 悦然亭下江村,就是这次五脏鬼选择的伏击地点。 在快要接近的时候,方从便通过灵眼看到村庄上空黑云密布。 应该是已经遭了毒手。 “有危险,保持阵形。” 方从悄然藏在车内发令。 队伍果然依言减慢了速度。 他一刻不停地扫视四周,突然发现有个古怪生物,伏在不远处的道边。 那怪物长着两个镰刀状的前肢,后腿有四条,脑袋细长,眼睛血红。 果然不止是五脏鬼。 他虽然不知道镰刀怪物是什么,但看周围武者没有反应,就清楚,对方是刺客一类能够隐身的东西。 它的伏击对象,就是王府高层,并且,埋伏在周围的绝对不止一个。 “停下!摆圆阵。”他低声下令。 武者们立刻散开,将辎重车置于中间,马匹围在外圈,自己则守在马匹身后。 这种阵势,是江湖走镖时遇到悍匪常用的,因此十分熟悉,三两下便完成指令。 “卞强,你进来。” 卞强脸色沉重的钻进车厢。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受到压抑的气氛。 “大人……” 他想行礼,方从做手势让他噤声。 “我们被包围了。” “敌人在哪?” 卞强四处扫描。 “你看不到。” 方从沉默片刻,从身上取出最后的冥草灵液:“把它滴进眼里,只有一滴。” 卞强想了想,闭上了左眼,然后仰头滴下。 微疼,清凉,然后是异常舒服的感觉。 许久后,方从道:“可以了,睁开眼吧。” 他一睁眼,便看到村庄上空的黑雾,正在变幻各种恐怖异象。 更有一只怪物,趴伏在不远处的路边。 到了这时,他才明白,大人为什么叫停。 “你如今距离宗师还有多远?” 卞强想了想,道:“大人赐下的丹药,再来五六粒,就差不多了。” 方从取出十粒:“服下吧,今天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就看你能不能突破宗师了。” “大人!定不负重望!” 卞强此刻,甚至没有多少喜悦的心情。 丹药被一枚一枚吞下肚子,气血在一点一点暴涨。 因为在车内,他甚至都不能活动增强发散效果。 到了第七颗的时候,终于在丹田凝聚出真气,从此踏入宗师行列。 “在后面埋伏的还有很多,因此,我得等到最后现身。一会你封闭窍穴出去,依旧展现一流水准,然后指挥大家后退。妖魔好不容易弄出陷阱,见猎物要跑必定着急……镰刀怪要是偷袭,你就杀掉。” “是!” 卞强抱拳而去。 然后,外面就传来他巨大的吆喝声:“兄弟们,我感觉不太对,很诡异,我们走,保持圆阵撤退,退回临阳城。” 众人领命后撤。 由于没有战斗指令,他们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出鞘,看起来就像是对埋伏毫不知情的样子。 一步,两步…… 直到后退一百多步的时候,埋伏的怪物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地上阴影一阵扭曲,下一瞬,它便从一个武者身后跳出。 早就注意到影子变化的卞强,一刀斩掉了对方脑袋。 “啊!” 差点被袭击的武者吓了一跳。 换谁好好的,身后突然跳出一个断头怪物也得害怕。 “肃静!” 卞强下令,然后解释道:“有个邪魔,已经被我杀了,不用担心。” “班头威武!” “慢点,不要乱,小心还有。” 众人这才老实下来,继续后退。至于怪物尸体,则被方从下令,送进了车内。 不知道这个行不行。 方从没有犹豫,直接以手刺破对方丹田。 粘稠热流灌入补魂灯。 这一次却没有带来资质提升。想来,是对方天份没有他高。倒是魂力,给了不少,几乎是以前邪修的两倍。 “看来这补魂灯在有资质落差的时候会优先反哺灵根,没有,则全部反哺魂力。” 方从十分满意。 他若不是魂力超强,也不会那么快掌握一阶上品符箓。 缓慢后退的队伍走了大约一里,却不见有怪物继续偷袭,让方从有些内心打鼓。 目前的情况是,他前进,邪修占主场优势。 他后退,则他占主场优势。 在不知道有多少敌人的情况下,宁可错过,他也不会贸然进入别人的主场。 如此,又后退了一里。 敌人还是没有进攻。 “大人,是不是可以换阵了。” 圆阵虽好,但不利于逃跑。 “不!别低估邪魔的耐心。” 那种常年生活在阴暗中的怪物,最擅长的可能就是潜伏了。 队伍继续后退,然后方从便感觉到了地震。 不好! 紧接着,卞强也感觉到了。只见他猛地一跺脚,圆阵中心的地面为之一沉。 “上马!” 方从同时下令! 没人怀疑,所有人都立刻跳上马匹。 然后,就听轰得一声,几百个巨大腥臭的黑刺,便从地底冒出,一下刺破所有马匹的肚子。 律律~ 受伤的马在痛苦哀鸣。 它们的内脏则像活物一般,从伤口挣脱而出。 桀桀桀! 七个雪白粉嫩的娃娃在众人面前显出形状。 它们一边笑,一边开始吞食马匹内脏。 五脏鬼! 还是七个! 武者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有胆气稍弱的,立刻就想下马逃走。 “我要是你就不动。” 卞强说道:“不信你低头看看。” 那人低头,然后就见胯下马匹的血肉,正如同黑泥一般大块大块落向地面。 每落一块,大地都会冒出一阵青烟。 赫然像是有毒的样子。 顷刻间,圆阵三倍的区域,全被都被有毒黑泥布满。 第48章 龟壳才能出奇迹 “桀桀桀,哭吧,快哭吧,我要享受大餐了。”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卞强丝毫没有嘴巴上认输的打算:“大家别怕!只要我们不下马,他们就不能怎么样!” 说完,他主动钻进了方从车厢,问:“怎么办?” “他们还有埋伏,不过你别怕,这个拿去。” 他取出匕首状法器,然后三言两语,教会对方触发方法。 劣器没有烙下印记的说法,基本上是谁拿到,都能稍加炼化使用,知道使用方法,连炼化都没必要。 “会了吗,以真气触发,一会出去有机会就用,直接对准脑袋!” 方从还是决定不露面。 卞强得计,转身跳出。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个吃完内脏的五脏鬼似乎不耐烦了,想对马上武者动手。 “不自量力!” 卞强轻哼一声,劣器瞬间飞出。 波得一声轻响,那五脏鬼被瞬间杀死。 “沃草!这玩意怎么如此厉害。”卞强惊呆了,握着自动返回的短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这辈子,除了做梦,就没想过自己也能有这种本事。 而小仙师,只随手赐下一物,就让那些他们不可能战胜的怪物,一剑一个不吱声。 这就是差距吗?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真的能够如同天地一样。 啊~ 余下的五脏鬼恐惧大叫。 他们擅长的是诱惑,是偷袭,是搞阴谋诡计。 突然被杀, 有些措手不及。 “箭蘸血,放!” 圆阵中间的辎重车上,早就等待的弓箭手,立刻射出黑狗血箭。 噗噗噗! 沉闷的破击声传来,所有五脏鬼全部带伤。 不待吩咐,第二轮箭羽又接踵而至。 “好胆!” 监控全场的卞强大喝出刀,又斩下一头怪物的头颅。 却是它刚刚偷偷接近,想要通过阴影跳进来突袭。 “影遁吗?看来旁门左道也不是毫无是处。”方从继续藏在暗中指挥。 这边发生的事,丝毫都没影响弓箭手。一轮一轮的黑狗血箭羽,将五脏神仿佛地葫芦一样,贯穿在地上。 终于,数声刺耳的尖叫传来。三头镰刀怪物突进,想要除掉弓箭手。 卞强右手挥刀,左手触发劣器,瞬间结果两头。 另一条原本还以为自己无人阻挡,奸谋得逞,谁知,不知从哪飞出一条白绳,轻易便将它捆住。 噗! 缓过手的卞强,手起刀落。 “完了!” 眼看己方所有手段都被破坏,五脏神们慌忙想跑。 方从哪会给他们机会,下令卞强立刻动手,逐个点名。 于是一场伏击战,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结束。想埋伏的邪魔,没有一个侥幸逃脱。 “可是大人,我们怎么离开?” 武者刚喜悦没多久,就看着满地黑泥头疼起来。 “没事!” 方从走出车厢。 既然敌人死了,他当然是又行了:“所谓阴阳相生,否极泰来。凡毒物,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大……大人,解药在哪?” 有个武者,明显是不太相信他的忽悠。 实际不止是他,只不过大家都不敢把话说出来而已。 “就是这个!” 方从心说本大仙师出名门,还治不了你?他随手指着地上一块不知谁扔的破烂龟壳说到:“就是此物,只要撞击一下,就能激活它的神妙。” 说完,便丢出一团纸。 龟壳被那纸一撞,果然爆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只一瞬,周围的所有邪污,都化作黑烟消失。 就连肮脏的镰刀怪五脏鬼,都被活活晒脱好几层皮。 不过龟壳也在爆发之后,化作齑粉。 “难道真是这玩意的功效?”众人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相信。 反正不管他们信不信,方从的表演算是成功了。 大家都看着呢,龟壳弄的,跟符箓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了,把所有尸体都拖到车上,等回王府,好给大家请功。” 方从以检查尸体为名,他们拖过来一个,便手刺丹田一个。结果发现,五脏鬼吸不到本源。 就算如此,几只镰刀怪还是给他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庞大魂力,以至于让他舒服的只想躺在车上一动不动。 “大人,是否要进村?” 村上浓厚的邪云方从看到了,卞强也看到了。因此,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你自己去吧,看一圈,有邪魔就杀掉带回,没有就回来,让县衙收尸。” 方从此时懒洋洋的,话都不想说。 “是!” 卞强领命离去,其他人则下马休息。 圆阵队形没有被打乱,这段时间的除邪经历,让他们已经懂得如何自保。 大约半个时辰后,卞强返回:“大人,都死光了,惨不忍睹。没有发现残余妖邪。” “那就走吧。” 方从下令。他此时,已经感觉大脑在发胀,是那种吃饱之后又强撑一碗的胀法,有点微痛,但更多的是满足。 除此之外,补魂灯的火焰还在暴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难道,那些镰刀怪,天生魂力就异常庞大? 好像也只有这么一条解释了。 撑饱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方从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一片辽阔的星空。 星空之中,有数百星辰不断闪烁,星空之下,一盏孤独的金灯漂浮在地上。 灯火与星光,遥相呼应,源源不绝。 而他在星空之内,却没有任何实体,似乎只有一双能看的眼睛。 那星星,那灯火,都离他很近。但又似乎很远,永远都无法触碰。 “难道……这就是我的紫府?我能内视了?” 内视是炼气中期才有的能力,只有到那时,修士才能驭器飞行,与武者真正拉开距离。 没想到,他刚刚炼气二层,就做到了。 补魂灯还真是好东西,但是飞行法器,他没有……也不会炼啊。按下想要飞的冲动,方从决定暂时还是做个普通人。 等队伍回到戍卫府,他立刻大笔一挥,向上报功领赏。 反正是慷泾王之慨,他没有一点舍不得。 “大人,我这晋升先天的事……” 卞强待他忙完,才悄悄溜进公事房。 “先天在王府,能享受崇高的待遇,但也又个坏处,容易被人针对。你也知道我师父在大殿被邪魔攻击的事吧?以他老人家的修为,都灰头土脸……” “大人,我愿隐藏!” 卞强瞬间就明白方从为什么一路都不露面了,就是害怕被人惦记。 第49章 奋进中的丐帮 刚刚,他们是杀光了进攻的邪物。 但谁能保证,就没有其他同伙在远处观望? 他的长相,绝对已经上了黑名单,若再高调,谁知道下一个打击目标,会不会就是自己。 “也行。”吓唬完后,方从开解道:“这样,从明面上看,王府就两个先天,有充足的后备力量。对了,把今天有功人员报上来,尤其是一流大圆满的,名字底下画个圈。” 大人这是要批量催生宗师啊。 想到自己前前后后吃下的近二十枚丹药,卞强瞬间领悟。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不香了。 先天算个屁,人家丹药一喂,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卖命吧,别想有的没的。说不定看在劳苦功高的份上,还有更好东西赐下。 。。。 其实,他把渣丹功效想得太高了。 丹药是能增加修为,但也要有天赋。方从的做法很简单,只挑选那些潜力大,境界高的,如此看起来,便好像先天随手可为。实际,从普通人里面找一百个出来,就算天天吃渣丹,也不见得能喂出一个先天。 县衙的行动速度很快,当天下午,便将被残害的村民尸体,包括戍卫府拉回的邪魔,一起摆到城门两侧。 好让来往之人仔细看看,妖魔皇帝的罪证。 百姓果然惊慌失措。有的,更是拖家带口,连夜出逃——临阳太危险了,他们不想立于危墙之下。 没有人阻拦,实际上,王府就是想将普通人清离出城。 临阳不缺水,不缺粮,但几十万散漫老弱万一被围,徒耗粮食不说,还容易给邪祟可乘之机。 不如散布点恐慌。让他们投奔亲戚去。顺便,还能多驻一些青壮兵丁。 就在全城人心惶惶的当口,一个消息被秘密送进了王府。 皇帝钦点羽林八十万,十日誓师后开拔,御驾亲征。 “你家宁王是什么意思?” 大殿上,皇太妃询问代表宁王前来报信的使臣。 “我家王爷早就看出宫中妖魔情形不对,只是事关重大,一直不敢告人。幸而皇太妃揭破真相,传檄天下。如今妖魔势大,我王是想,请皇太妃坚壁清野,拖住对方。而他于后联络北方八王,突袭京师。” “好!请转告你家王爷,如果能消灭妖魔为先帝报仇,我们孤儿寡母,愿拥宁王为帝。” 使臣大喜:“下臣这就回去传皇太妃谕旨。” 等人走后,老道开口道:“邪魔居然起用凡间八十万兵力来攻,看来是鬼蜮伎俩用尽,狗急跳墙了。只是宁王早不突袭,晚不突袭,非要等我们拖住妖魔再攻京师,这是想当黄鹊啊。” 皇太妃一笑:“我又何尝不知。但我等与妖魔势不两立,纵使他不帮忙,我们也是要奋战到底的。传令下去,收拢全境粮食,青壮,捣毁路基桥梁,我们就算拖,也拖到真相暴露于天下的那天。” “是!” 所有人领命。庞大的王府机器,从这一刻开始全力运转。 方从的第一反应,就是让药王帮赶紧将近期收集到的药材送来。 总兵力超过百万的大战,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结束。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间段内,他是得不到任何城外资源的。还好,由于他早就有所防备,不惜血本,如今已经购买得差不多了。只要运进来就好。 十天后,皇帝尽起大军来攻的消息,终于在城内传来。 无数人争先恐后想走。 皇太后慈悲,命开七门,只可出不可进。也有骁骑尉卧底,试图在城内煽风点火,制造混乱。 可惜,还没开始就被丐帮认出,抓到王府领赏。 最近这段时间,可真是他们的黄金时代,功劳不断,金银不断。有那眼睛毒,跑得快的,听说都攒了七八百两银子。 听说,王爷还许诺,大战之后,封他为诚意子,食三百户。 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哪怕家里出个进士,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也换不来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因此,要说城里哪个团队积极性最高,那无疑就是丐帮。 三天后,方从的材料全部入城。 第四天,城门关闭,隔绝内外。 第五天,八十万大军的前锋就抵达了临阳城外。 “那么快?”老道惊呼。 作为最了解他的人,方从能看出,他有点慌。 可能,还不止一点。 “都随哀家去看看。” 皇太妃的胆色还真非常人。 新成立的青云门,在冷宗师带领下,充做了大内侍卫。 讲道理,他们确实比从皇宫带来的老人更加可信。现在想想,皇太妃这一招,确实高明。 除非冷百川愿意放弃宗门,否则就只能跟泾王府绑在一块。 方从和老道自然也跟着。为了降低存在感,他还特意取来拂尘,扮回道童。 一行人很快登上德胜门,往外一看,果然黑压压一片甲胄,无边无际。 “临阳城守将听着,朕乃大梁皇帝,尔等受到蛊惑,如今见朕真身,还不速速开门投降!” 敌营正中,一个身穿黄袍的高大身影,正骑在马上,大声呼喊。 没人应答。 毕竟,泾王府前期宣传到位,那一尊尊邪魔尸体,可不容易被三言两语带偏。 “那城门顶上站着的,可是朕的爱妃?” “爱妃,朕知你是一时被蒙蔽,误会了朕。朕现在就在这里,让你亲眼看看,朕是不是邪魔。你看清楚,世上哪有这样堂堂正正的邪魔?常言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朕不远千里而来,你以为真的就是要过过统兵的瘾吗?朕为的是爱妃你和皇儿!朕答应你,只要你打开城门,朕就绝对不会追究既往之事。” 一句话,让城门楼上众人脸色大变。 皇帝说的没错,一日夫妻百日恩。 万一他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们这些蒙蔽了皇太妃的“奸佞”,就只能去洗脖子了。 “我呸!” 皇太妃大怒:“花言巧语的妖孽,还敢蛊惑人心。不妨告诉你,早在三日之前,哀家就已经嫁给了青羊宫嫡传仙师贾得真,如今,已经怀了仙师孩儿!” 说着,皇太妃还拉着贾老道的胳膊,让他的手抚摸在自己小腹之上。 第50章 人间界攻防战 “好好好!贱婢,朕誓杀汝!” 妖魔皇帝气得七窍生烟。 看到这幕,王府众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只有泾王,脸色不太好看。毕竟,无论哪个儿子,都很难接受母亲再嫁给别的男人。蓝星多尔衮为后世戒的原因,也是在此。 “看不出,这老头装还装出了福气。” 方从咧牙。全场只有他,能看出老道的手足无措。 也就是说,两人之前的关系,根本不是皇太妃说的那样。他是被临时拉来顶包,安抚人心的。 但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 还不是他装的好,进王府那么长时间,一个丫鬟宫女都没沾染。 难怪独得皇太妃欢心。 “给朕杀!先登者,封万户!”愤怒的皇帝大声下令。 残酷的攻防瞬间展开。 临阳这边的战术很简单,每十位士兵加一三流武者。每十位三流武者,加一二流。一流在内侧监控全场。 士兵射箭,武者处决对方跳上墙头的高手。 由于占尽地利,临阳这边伤亡极少,哪怕对方的士兵源源不断。但武者数量,两边大致相当! 在力量持平的情况下,攻城方当然就要吃大亏。 半天时间在交战中很快过去。最终,城下鸣金收兵。 “吃饭,休息,多加肉食。每人赏银十两!” “谢皇太妃,谢皇太妃!” 城上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随后,王府仪仗撤走,老道却愣在当场,尴尬得不知道该去哪。但不愧是影帝,没多久便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仿佛今天皇太妃根本就没说过什么。 方从忍不住暗伸大拇指。真是人间清醒。 自古以来,这熟妇喜欢的都是那股子清纯犟劲,一旦不知轻重腆着脸就上,很快就会被嫌弃。 老道一本正经得离开,方从也跟着蹭饭。 下午的战斗同样激烈,一直打到傍晚,才各自罢战。 他从怀中摸出卞强给的名单,结合今天观察到的情况,点出三个人。 “封成实,铁浮,劳士笃,过来。” “大人,招属下何事?” “我刚刚看了战况,不对!对方攻击强度太高,死了很多人,而我们这边很少伤亡,但是很累。” “大人是说……夜袭!” 劳士笃一惊。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有可能是高手夜袭。你们如今都是一流巅峰了吧。” “是!” “那就好,我看了你们今天的表现,不畏战,不退缩,不是偷奸耍滑之辈。你们,准备好晋升宗师了吗?” “准备好……大人,你说什么?” “宗师!” “不……不可能……吧……” 劳士笃有些期盼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那有什么不可能,你以为我升那么快,真的是因为功法好?” 方从知道,凡加入王府后晋升一流的武者,都早已改修了直入先天的武学。否则,他也不会把他们叫来浪费时间。 “给你们,现在吞服,不在乎吞多少,晋升先天了再停止。” 方从掏出一个白玉大罐。罐子里,满满的全是渣丹。 为了效果,他甚至还刮了少许小灵机丹粉末。 三人当即盘腿坐下,开始服药冲击。 一枚……三枚……五枚…… 不要钱的丹药,不吃白不吃。直到过去很久。铁浮才仰天长啸,完成突破。 方从一把捂住他的臭嘴。 先天宗师非同小可,啸声甚至能震动十里,很容易暴露。 “呜……呜……呜呜!” 铁浮挣扎,方从松手。 “哎呀,憋死我了。”同样是先天,他感觉自己在对方手上,根本就像小鸡。 又过了一个时辰,劳士笃和封成实也先后突破先天。 只是有了铁浮的前车之鉴,他俩都没敢发出声音。 但那冲天的欢喜劲儿,还是在通红的脸上表现了出来。 “先去吃饭吧。” 相比于修仙者,武者更不能轻易断食,也幸好,渣丹有补充气血的作用,要不他们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为了方便守城,皇太妃将重金招募的厨师放在城墙下面,让驻守的武者就地吃饭休息。 方从不客气,肥鸡羊腿,就是一阵猛啃。 三个新晋先天也是如此,看那情形,拉来一头牛都未必够吃。 吃完后就由冷百川安排守夜。 作为泾王府表面的最强战力,他当之无愧得接过了指挥任务。 “方仙师,让你手下的卞班头,驻守西角怎么样?” 四角中的西角,可以兼顾西北,西南两段城墙。 “没问题,我亲自盯着。” 方从之所以同意,是因为白天攻击这里的人最少。按照蓝星三国想偷袭哪里就故意少攻击哪里的传统,他觉得对方选择的突破口就是此处。 “有小仙师在,必定万无一失。” 冷百川放心得离去,方从则让铁浮和劳士笃等人住进角楼。 果然,到了午夜,妖皇大军突然开始攻击西南城墙。 封成实想上,被方从拦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敌方一流高手陆续登上墙头。 战局开始变得有些艰难,这些高手的密度,比白天高很多。 冷百川派人过来支援,以原丐帮人手为主,大多是二流三流,只有秦虎和张浩然是一流。 “哈哈哈……秦虎,你敢向我出手?!” 突然,一个身穿百色衲衣的老者,跳上了城墙。那如山如海的澎湃血气,让人一望就知道是先天宗师。 “帮主!” 秦虎等原丐帮人等大惊。 有的,干脆跪在地上行大礼。 “起来吧,我知你们都是被逆匪逼迫,身不由己。” 有几个武者当即便起身,站到丐帮帮主曾战天身后,但更多的,却是有些犹犹豫豫。 毕竟,泾王这边有两大先天,而他们帮主只有一个。 万一站错队,连跑都没地方跑。 “哼!你们以为我就一个人前来送死?” 说着,又有两人跳上了城墙。乃是大梁的两大先天供奉,诸葛天和瞿风。 “看不出,妖魔还真大胆,居然连京城都不要了,倾巢而出。” 这时,冷百川也恰巧赶到。 “黄口小儿又懂什么?陛下在哪里,哪里就是京城!” 瞿风作为大梁第一宗师,年纪也最大,因此,最喜欢倚老卖老:“你们不过两个先天,还不速速投降?” “我们虽然只有两个,但你们三个却不一定够看,尤其是你,快70岁的人了,还打得动吗?” 冷百川冷笑。 “哈哈哈……你当真以为,我们只有三个?” 随着这话,又有三人长啸着跳上平台。 先天,三大先天! 第51章 仙道之下俱为蝼蚁 “周世礼,你们中山也要来横插一手?” “不好意思,冷兄,不是中山参战,而是我们个人。没办法,梁皇给得太多了。” 中山土地面积虽然只有大梁一半,但极为富庶,宗师也多。 局势一下变成了六比二。 那些一开始还在犹豫的丐帮众人,立刻跑到帮主身后。 “冷百川,我劝你还是投降吧,你打不赢的。” 周世礼缓缓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 由于刻意大声,此刻,城墙上的许多人都听清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人心惶惶起来。 “哈哈哈……原来宗师作战,就是比数字!” 卞强在方从授意下,故意放开嗓门说道:“那你们就再看看,我们这边是几!” 说完,他便放出自身罡气。 诸葛天冷笑:“增加一个,又能怎样?” “你再看看!” 铁浮,劳士笃等人从角楼飞出,放开罡气。 方从也混在其中,为了贯彻苟字,全程他没说一句话。 “六个!我们也是六个!” 顿时,守城的王府武者士气大振! “哈哈哈……6比6,你们一方还有个糟老头子,诸葛天,还要打吗?” 冷百川感觉畅快至极,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么多宗师是从哪来的。 “该死!撤!” 诸葛天咬牙怒骂。 天知道泾王从哪找来那么多先天,难不成是用泥捏的,想捏多少就能有多少? 六大宗师迅速翻身下墙。 先天可不是普通武者,每一个都是镇压一方的存在。 轻易不会打生打死。 就是苦了那些跟着登城的高手,以及背叛过去的丐帮众人。 “杀!”方从低声下令。 他没打算放过对方。今天能背叛一次,以后就能背叛无数次。 铁浮等新晋先天可没有宗师的自觉,抡起武器就是一通屠杀。 直到整段城墙残肢四起,血流成河。 “万胜!万胜!” 守城士兵喜极而泣。他们活了小半辈子,还没见过比今天更紧张刺激的事。 “皇太妃泾王有请诸位宗师。” 待大梁军队退去,王府立刻前来请人。 铁浮等人立刻看向方从,方从揉揉鼻子道:“走吧,我等毕竟是泾王供奉。” 一句话,便将定位传达给四人。 只有冷百川看得内心一颤,什么时候,先天宗师那么唯唯诺诺了? 而且这几个人他都有些面熟,好像原本就是小仙师的属下,莫非,还有一种仙法,能批量变出宗师? 六人很快走进王府。 王府大殿内灯火通明,别说泾王皇太妃,就连昌平公主都没有睡觉。 “诸位宗师今夜救下临阳,请受小王一拜。” 说真的,当得知六大宗师来袭,泾王当时心就凉了一半。他是真没想到,伪皇那么狠。请动别国宗师,可不只是宗师的事,付出的代价也难以想象。 “王爷不用客气,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冷百川代表众人回礼。 “不,冷宗师受王府供奉,还能勉强说应该,其他四位却只是得了戍卫府的普通禄米,实在是让哀家惭愧。也怪哀家眼拙,先天当面,竟不认得。” “皇太妃客气了,我等四人也是刚晋的先天,莫说王府,就连我们自己都没想到。” “刚晋?”昌平眼前一亮。 “是的,我等立了些许功劳,得王府赐下功法,然后不知怎么就突破了先天,也是凑巧,要不都拦不住对方。” 听了这话,冷百川不住抽嘴。 他要不是在来时,一路听方从教导如何回话,还能勉强相信,现在只想当众大喝一声:你们骗鬼! 还“凑巧”,还“不知怎么”,你倒是让我儿子也凑巧一个看看。 “不管怎么说,以后诸位都是我泾王府的供奉,所有待遇从优。” “多谢皇太妃,多谢泾王!” 劳士笃四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金银药材,珍宝地位,谁会嫌少呢。 方从也知道,他们心态迟早会变。 毕竟,宗师在凡间的地位太过崇高,一旦习惯了享受,就再也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但好在,短期之内没有此患。哪怕将来,也有很大概率不会生出背叛想法。 大晚上的,不方便赐宴。 于是,众人各自安歇。 新晋供奉的住所需要时间准备,所以只能暂时回原住处。 第二天,大梁军队没有攻城,方从就在西角楼上服丹修炼。经过这段时间的积累,他丹田中的灵力越来越多,距离炼气三层也越来越近。 到了晚上,估摸对方不会偷袭的他干脆回到丹房画符。 成绩不错,画五成一。 第二天天刚亮,还在享受猪腿的他,听到城墙传来阵阵骚动。 他连忙放下吃食前往。 然后便看到,对面一夜之间,筑成了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军营。 犬牙交错,极为险要。 最关键的,是根本没人听到任何动静。 “神迹……神迹……” 有的士兵,干脆跪在城头,朝对面叩首。 “哈哈哈……” 明黄华盖下,妖皇在仰天长笑:“朕得天命,有仙师相助,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说着,便有十几个身穿道袍之人从后方走出。 只见他们个个道骨仙风,神采飞扬。 尤其是其中一位,更是跨在猛虎之上,看起来和凡间供奉的神仙画像毫无二致。 就连皇太妃,都忍不住先看对方,再看贾老道。明显的,光论扮相,老道略输一筹。 哗啦啦 ,又是一大片人跪下。 “皇帝陛下勿忧,且看本道。” 左边那道人说着,拿出一块金光灿灿的板砖,朝临阳城一丢。 板砖见风就涨,到了近处,已经快有普通人家的房顶那么大。 轰! 城门被板砖砸得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神仙手段。” 城墙之上,包括冷百川都脸色大变。 他是先天,不怕战斗,但这种神鬼莫测的力量,却让他生出了一种无力抗衡的感觉。 果然,那个耳熟能详的传言是真的,仙道之下,俱为蝼蚁。他们这些看似强大的宗师,在真正仙人面前不堪一击。 “城内的人听着,速速开门投降,否则等到仙师出手,焉有命在?” 随着他的话落音,十几个仙师各展手段,或板砖,或巨剑,全都遥遥指向临阳城。 有那意志不坚的,甚至伏地痛哭起来。 第52章 传说中的废材大师兄 所有人中,只有方从在心底冷笑,然后对卞强下令道:“那个,拿板砖的,对着脑袋射!” 卞强手一抖,这可是仙师。 “你怕个屁,就是招摇撞骗的,一箭就死!” “真的?” 方根本懒得回答。若是别人,或许还能唬住他,但下面那十几个怂货,他却全都认得。 就是小石山土鳖。 其中三人还都姓沐,最高修为炼气二层,不会再多一点。最关键的,是没有一个会护身法术,或者有护身法器。 那他还不趁机报仇,更待何时。 “那我就射了。” 卞强取下背着的长弓,搭箭张开。 嗖得一声。 寒芒穿透了板砖修士的脑袋。 毕竟是先天所射,内含真气,修士光凭肉身还难以抵挡。 砰!仙人仰面死去。 大梁官兵一愣。 皇帝一愣。 这边泾王势力也是一愣。 “看什么看!接着射!” 方从瞪了手下的四个先天一眼。小石山的那帮孙子,不管是收了梁皇什么礼来的,他都不准备放过。 “噢?噢!” 短暂愣神后,铁浮等迅速张弓射箭。 仙师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快便只剩五个。他们也顾不上什么风骨了,抱着脑袋就往人群里钻。 “哈哈哈……” 墙上传来一阵大笑。 真是先前有多震撼,现在就有多好玩。 就连贾老道也手摇拂尘轻哂:“何方妖孽就敢冒充仙家!徒儿,不要放过了,免得败坏我等名声。” 一句话,引得众人大加崇拜。就连皇太妃都美目之中,波光粼粼。 可惜没人注意,老道刚说完,就有意无意地退后了七八尺。 这万一要是从此流行射杀道士,他可怎么活? 罢了罢了,以后就安心待在王府,不出来凑热闹。 “叮叮叮叮……” 妖皇部队开始鸣金收兵。 “泾王,皇太妃,我们要不要开门冲一阵?” 连续两场大胜,让王府官兵心气高了起来,已经不满足闭门守城。 “无需,我等只要安守待变即可。” 国舅制止了官兵的躁动。主要是对方人数太多,还可以源源不断补充。临阳却损失一个少一个,拼不起。 可能是显眼包当够了,也可能是真的无计可施,此后,梁军方面,再也没有弄出过动静。每天只是例行攻打一番,到了时辰,便撤下吃饭休整。 然后第二天继续。 倒是王府门前,变得热闹起来。 得亏于老道先前在城墙上的表演,如今,大半个梁国都知道,他是道行高深之辈。因此,全天都有慕仙求道者,前往王府撞仙缘。 普通人,全家老小一块,蹲在偏僻角落,候仙师出门。 狠人则干脆跪在门房前,日夜不起。 如此诚心,自然是天地动容。贾老道巴巴的跑出来,对那跪着的一家表示慰问,并答应收下他家小子。 “你多大了,姓甚名谁?” “回仙师,小的叫钱牧,今年十四岁。” “什么仙师,叫师父!”钱牧老母气得恨铁不成钢。 “是是,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八拜!” 说完,就哐哐哐地磕头,血都流了出来。 老道十分满意,点头道:“牧儿,你上有两个师兄,一个学道无成,一个贵为王爷,你要勤加努力,为师的衣钵将来就靠你了。” 钱家人一听,顿时喜不自胜,又一顿叩拜感谢。 老道考虑片刻,觉得不适合将人带进王府,便征用了王府附近的一座道观,命人修缮一番,又挂上青羊宫的崭新牌匾。 眼见着,是要在临阳城大兴师门了。 他这么一番操作,立刻便点燃了民众求仙的火焰。 第二天,王府门前,就整整齐齐跪了一排孩童。 那动静,就连皇太妃都被惊动了。老道无奈,只能赶紧出来,挑其中顺眼,又磕头诚心的,收下做弟子。全都安排进青羊宫,并自掏腰包,解决衣食住行等等问题。 第三天,又有一排。 第四天,变成了两排。那一两百个孩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看得老道一阵头晕。 无奈,他只能提高标准,非眉清目秀的不收。 如此,碰壁得多了,热度才逐渐减弱。 老道徒弟收多以后,对王府事物的上心程度就降了下来。每日倒有一半时间,泡在青羊宫,亲自教导徒弟各种礼仪规矩。 尤其是甩动拂尘的三种姿态,更是要求严格,一丝都不许错。 “你们不要小瞧了这些,世人愚钝,只懂以貌取人,学会这些,才能得享人间富贵!” 众孩童一听,眼冒金光。尤其是钱牧,更是光芒直冲斗牛。 师父就是眼睁睁的例子啊,三品国相,听说,连皇太妃都倾心下嫁。 “不要偷懒,不要学你们那个师兄,没有天赋就算了,态度也不端正!” 泾王有时候,也会被指定前来教师弟画符。 钱牧等就询问,大师兄是不是真的一事无成。泾王有心反驳,因为在他看来,师兄好像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但仔细想想,确实也没见他画出过符,因此只能闭嘴。 如此,渐渐的,方从废材师兄的形象,就在青羊宫传播开来。 有时,老道将新徒弟带进王府。遇到大师兄,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白眼相看。弄的方从莫名其妙,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中二少年。 城外大梁军队,后来除了象征性进攻,还开始筑城。 仿佛是想在临阳府过冬。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的拉锯了一个多月,方从晋升了炼气三层。 这速度,哪怕是在拥有二阶灵脉的宗门也不过如此。 到了炼气三层,他便触碰到了宗师天花板。 从那以后,气血再无一丝提升。 想来,冷百川就是长久被困于此,才最终导致心灰意冷,开始追求照拂子孙。 “要不,等突破到炼气中期,去趟坊市试试运气……” 坊市交易五花八门,说不定就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方法。 正琢磨间卞强突然跑进西角楼:“大人,不好,出事了。” “何事?” “是丐帮,自从上次丐帮帮主出现,有人叛变被杀,就总有一些人说,丐帮是丐帮人的丐帮,不是临阳王府的丐帮。他们还四下联络,约定在值夜时打开城门,迎妖皇入城。” 第53章 万斤巨石等闲事 “呵!” 方从轻笑:“后来呢。” “后来被人举报,大部分被抓,只有少数几个逃进了迷雾……” “迷雾?” “就是距离宫城不远的一座房舍,前阵子不知怎么升起了迷雾。人走不进去,火烧箭射也毫无作用。叛贼就是眼见无路可走,才钻入其中。本来也没什么,缺水少食的,饿几天也就出来了,可不晓得他们在里面捣鼓了什么,居然让迷雾范围开始扩大……这马上就要飘进王宫了。” 应该是狗急跳墙,触动了某些禁制。 “那原房舍的主家呢,有没有找到?他们理应知道底细。” 方从想的是,既然迷雾是筑基大修用来护佑后人的法阵,那么只要找到筑基后人,解释一番,再给予拉拢,就能让他们关掉大阵。 “大人有所不知,那房舍原是一座庙,后来遭逢兵乱,庙祝失踪,就一直荒废着。因为是庙宇的关系,几十年来,没人敢贪占……” “原来如此。”方从点头。 这么看,那地方存在筑基后人的可能就不大了。 他上次因为害怕暴露,没敢往上沾包,所以一直稀里糊涂的。 “大人,情况紧急,您看?” “那先去看看吧。” 方从从怀里摸出两张符,一手一张。 又将绘有厉鬼的符画置于夹层位置,这才孤身前往。 整座迷雾大阵,是发生了某些变化。 以前的雾是安静的,约束在院墙之内,毫无动静。现在却在不断翻滚,逐渐侵蚀四周空间。 方从沿迷雾绕了一圈,又运起灵眼仔细打量,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按前身父母所传的些许经验可以判断,要么大阵无害,只有迷踪之类的驱逐作用,要么就是大害,步步杀机,尸骨无存。 他招手,立刻便有驻守的戍卫府武者上前。 “反贼逃进后,你们有没有追杀?” “回大人,一直有,最后一批刚刚出来不久。但是无论如何,在里面都找不到人,只有迷雾。” 能进能出,说明没什么危险。 方从真气外放成罡,小心入内。 到了里面,他看到的,却与武者所说不同,有迷雾,但却不是无边无际的空旷,而是朽木坏窗,满地野草。 实锤了。就是驱逐凡人的普通法阵,只要深具修为,就不受影响。 整个房舍,在灵目之下分做前后两进。 第一进是早已毁损的倒座房舍,两边有抄手游廊,如今只剩下破破烂烂的台阶地基。 三个丐帮穿着的武者,倒在院中草内,脸色铁黑,应该是自觉无望,进入后服毒而死。 怪不得守在外面的人没看到他们出去。 跨过尸体,进入第二进。便能看到一座十分高大的庙宇。 同样破破烂烂,但勉强可以看出供奉的是块五六人高的巨石,雕刻成剑形。 仙剑庙 巨石上方匾牌写着斗大的三个字。 居然真有供奉一把剑的庙。方从有些好笑地上前观察石刻。 青岩所制,十分普通。 想来也是,如果是金银玉铜,别说破庙,就算魔门都有人把它连夜搬走。 再环视一周,似乎真的可以确定,是个毫不出奇的凡间小庙。 但是不对! 凡间小庙,怎么会有修仙者布阵防护? 更关键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没发现任何阵法痕迹。 凡间可是灵气稀薄的地方,根本无法支持任何阵法。哪怕造诣高深,自然成阵,维持阵法运转的能量,却不能不另行提供。 有所怀疑的方从开始仔细检查庙宇的每一件材料,从垒砌的砖墙,到倒塌的木柱,垫底的方石……没有一处放过。 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奇怪,难不成,在地下?” 把大阵埋在土里也不是不行,就是更换灵石会很麻烦。 方从开始在院内踱步,每一次落脚,都会将些许灵力打入地底,以此探测感应。 但是,毫无异常。 奇怪了,难不成在天上? 他抬头,旋即放弃。不是说,修仙者不能在天空布置阵法,但那不是能轻易做到的。起码,筑基修士不可能。 就在他转头四顾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了庙中石像。 巨大的石像,五六个成年人那么高,由底到顶,完全是整块青岩。重量,怕不是能有万斤。 这玩意不对! 自古以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神像。 方从一个纵身落到石像边上,然后寻找机关。 但是,没有! 石像周身,别说对灵力有反应的机关,就连一个自然裂开的缝隙都不见。 难道,用的是物理方法? 方从抱住石像一角,开始发力。 他如今已是炼气三层,再加上宗师的气血之力,几万斤的巨石,就这么被他抱起,放到一边。 然后他便看到一个盘旋向下的洞口。 果然,纯物理机关,才是凡间最好的机关。就像把银子熔成一坨,哪个贼来了也没法搬走。 方从运灵入目,观察许久,又找来重物测试才终于确定,台阶没有危险。 他手捏符箓,缓步向下,不一会便来到一处深入地下的空间。 然后他便看到,空间正中,安放着一块巨大的圆形石台。石台之上,还有用入阶金属錾刻的复杂阵图。 “这是……” 尽管不认识,但他还是能够勉强看出,属于凶阵。 凶阵的五边,安放着五枚颜色各异的圆珠,每一枚都有蛋黄大小。如果不出意外,整座凶阵的能量,都由这五颗珠子提供。 它们被激发,引导,然后源源不断用以消磨阵法中心的骷髅头骨。 那颗头骨呈诡异的绿色,不似人类,眉心还插着一把寒芒四射的小剑。 但可惜,已经接近消亡。 因为给它提供能量的圆珠表面,再也看不到一丝灵光。骷髅也是,尽管看起来还是完整的,但其内氤氲的,却只有灰白死气。 也就是说,在仙剑庙建成后的几百年,它们就这么被安放在地下,然后同归于尽。仙剑庙的白雾,也不是谁催动的。而是大阵崩溃后,自然外泄的规则能量。看这股能量的性质,就能推断布阵之人,对凡人并无恶意。 第54章 谁才是青羊一哥 “一个剑仙,一剑击杀了一个邪魔。魔性鬼蜮,剑仙不敢收回自己的本命剑丸,于是便在临阳建造仙剑庙,用阵法和香火愿力,消磨邪念。然后不知为何,那剑仙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大阵崩溃,外泄于凡间。” 方从感觉自己这个推断,九九不到十。 然后就是剑丸了。 他盯着骷髅眉间的那枚小剑,久久无法挪开。 那可是剑丸,金丹以上剑修呕尽毕生心血才能炼成的宝物。 他们不用法宝,不搓符箓,所有修为都凝聚在剑上,每一枚都珍贵已极。 可以说,剑丸就是每个修仙者的终极幻想。不管什么灵根,什么资质。 唯一能阻止他们的,就是没有资格拜入剑派。 今日有此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他小心翼翼将手中破邪符对准骷髅激活,白光过后,没有任何邪祟力量反馈,他这才放心的伸手,将小剑拔出。 寒芒四射,锋利的杀机让方从全身汗毛直竖。 仿佛随时都能被割裂成无数碎块。 他连忙取出一枚玉匣,将剑丸放入,这才稍感安心。 然后就是五枚灵光黯淡的圆珠,尽管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品阶,还有用没用。 至于骷髅,还是继续丢在这吧。 万一有什么妨碍,被他带回去怎么办?恩,方从就是这么的道德高尚,舍人为己。 走出地下空间,将石像推回原位后,方从离开仙剑庙。 “大人,情况如何。” 卞强等四大宗师,全都在外面等着。 不管是不是真心,起码这态度让人舒服。 “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自然造化的一处雾煞,等几日扩大后就会变薄,消散。且不会影响王宫。附近居民……倒可以撤离一部分,找个人,通知县衙就行。” “竟如此简单?” 四大宗师久随方从,毫不怀疑。倒是站在旁边的非嫡系武者,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他们驻守在仙剑庙,来来回回折腾,期间更是各种怪谭听到心惊肉跳,没想到,结局居然如此寡淡 方从扫了那人一眼,却没计较,继续道:“那三个丐帮叛逆,已经在里面服毒自杀,等雾散尽,再去处理。” 原本,他若不插手,迷雾自然会持续很久。 毕竟是等阶极高的凶阵,哪怕最后余烬,也能影响凡间很长时间,但如今,他取走了圆珠,就等于将阵法完全拆解。 没有新雾产生,旧雾自然很快消失。 “多谢大人援手。” 方从摆手示意小事,然后返回王府。 他刚走,刚刚多话的武者,就被上级一巴掌抡在脑后:“你个不长眼的杂碎,吃饱了瞎毕毕个甚?!” “怎得?” 那人还不明白自己为啥挨揍。 “你可知那人是谁?” “不就是小仙师吗?我是见过的。” “呸!你也敢说见过,你可知道,上一敢炸刺的是谁?告诉你,二流高手谢晋,手底下的功夫比我还硬,第一天炸刺,第二天就硬了!大卸八块,连尸体都都拼不出个完整的。” “啊?!”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可小仙师好似也没生气……” “你懂个屁!那位爷,一贯的面善心黑,上回谢晋直到死,他都笑呵呵的。” “我勒个娘。” 武者吓得全身煞白,找不到一丝血色。 。。。。。。 方从却不知自己正受编排,他回到丹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剑丸,然后割自己的手臂。 血炼! 这是在没有传承的情况下,他能想到的,唯一炼化剑丸的方法。 是的没错,他五行缺金,修剑很难取得成就。 但没有成就,总比成就别人好吧。 嗯,他总是那么的拥有奉献精神。大不了,就留着代步,反正他也缺飞行法器。而剑,又是其中逼格最高的。 …… 剑丸真不愧是剑丸,哪怕血炼,都需要很长时间。 期间不能稍停一瞬,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好在,他如今在泾王府地位极高,还有大量小灵机丹续命。 如此,整整过了八天,他才将剑丸初步收服,纳入丹田。 “真没想到,哥如今也是位剑修了。” 他有心放出飞剑,凌空翱翔一番,但又害怕被邪魔盯上,只能放弃。 就在他愉快前往账房的路上,却发现很多人都在用诡异眼神看自己。 “怎么回事?” 到了账房后,他问一个自己这边的二流武者。 “大人,是你师父……” “我师父怎么了?” “他老人家说,青羊宫正宫已经毁于战火,如今既然身在临阳,就在临阳再开青羊宫好了。皇太妃和泾王都十分支持,已经在三天前,举行了大典,所有人都……都去了……” “就这点事?还值得支吾……” 方从原本不当回事,但旋即反应过来,他可是老道首徒,青羊宫大师兄。 宗门大典,居然都没通知他一下,怪不得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老道这是过河拆桥,要把自己扫地出门啊。 仿佛……也是好事?正好趁机做一次切割。 随着他修行境界越来越高,回归修仙界是早晚的事。 如果一直挂着青羊宫大师兄的名头,天知道将来会惹出多大事,毕竟,老道可是一直跟左道旁门势不两立的。 想到这,方从立刻拉出悲愤表情:“没想到,我竟被师父厌弃至厮,也罢,以后,我与贾仙长便再丝毫关系!” 他的声音很悲愤,很大。 以至于整个王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表演完,方从立刻郁郁地回到丹房,继续修炼和琢磨驭使飞剑的方法。不得不说,没有正经传承就是处处艰难。 他玩仙剑,只会一式,直射,收回, 直射,收回…… 传说中的斗剑和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纯粹只能出现在梦中。 嘭嘭嘭! 正练着,有人敲门。 打开,却见是二十多个半大少年站在门口,个个油头粉面,衣衫光鲜。 当先那个,更是披玉挂金,整得跟个货架似的。 “我是谁,想必你也知道。” 货架刷得一声,打开金丝折扇,摇了摇接着道:“你能主动脱离师门,师父他老人家还是很欣慰的。以后,泾王虽然占了大师兄名头,但他不过是记名,真正的大师兄,却还是我钱牧。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声,如果你能痛改前非,前往青羊宫做个杂役赎罪,那大师兄我也不是不可以向师父求情,让你重回师门……” 第55章 力大飞砖砖大砸谋 “既然你得师父天恩,重新做小师弟,那这处宅子当然就只能大师兄我先住着……” 方从明白了。 原来是新晋大师兄,觉得自己房间不够气派,来忽悠丹房了。 他也不废话,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气得青羊宫大师兄跳脚大骂::“什么东西,不识抬举,这丹房本就是师父的。我这就去问泾王要回来, 到时候,让你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大师兄说的对!” “大师兄说得好!” “到时候看他怎么办!” 立时,那二十几个师弟,一齐对着钱牧吹捧。 钱牧当即红光满面得带着众人去找泾王。 “呵呵!” 方从一笑。凡人大多如此,忧患在外看不到,首先想得就是怎么抢眼前利益。 浩浩荡荡的人,跑进王府不知道后事如何。反正没有人过来催促他搬家。 倒是晚上,铁浮和劳士笃一起前来拜访。 “怎么?有人逼你们了?” 方从不用猜就知道怎么回事。毕竟,他这一系,五位先天,可是戍卫府最大的一股凡间力量,哪怕皇太妃认为,一仙师可打五先天,都不会轻易翻脸,只会分化拉拢。 “是,今天老仙师找到我俩,让我们从戍卫府转成王府供奉,待遇再加一倍。” 还有一点他们没好意思说,就是会住进供奉府,饮食享用只低冷百川一等,会有八个貌美如花的丫鬟侍奉。 毕竟只是新晋先天,比起宗师巅峰,还是差很多的。 “这就是把我的部属,变成王府直属了?算是阳谋挖人,你们俩有什么打算。” “我们俩当然是只忠于大人。” “别,你们晋升先天,也是为王府作战换来的机缘,与我关系不大。如果你们想去,我当然不会阻止。” “大人当真?” 两人面色一喜。 方从轻笑道:“当然。” 如果,他们没有这个心思,何必大晚上的跑到自己这里来?他不相信,王府只拉拢了这两头货,卞强和封成实怎么不来,那是他们根本就没想背叛。 “那就多谢大人了。” “不客气。只是有点礼物,却是要托你们带给我师父。” “何物?” 铁浮警惕地抬头。 看到的,却是一抹快到无法想象的寒光。 悄无声息,就像刀切豆腐一样,两个先天宗师变成四个,倒在地上。 哼! 方从再次冷笑。 他们如果是被王府正常招揽,方从最多嫌弃,却不会动杀心。 但这种站队时刻,他们想跑,意义就不一样了。 一边是和平散伙,各走各路。 一边是成为敌人的匕首,要捅老主子。 等王府得逞,将他的手下全部瓦解拉拢,下一步,会不会就是对他出招? 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学仙法不成,侥幸成为先天的家伙,到时候,五先天打一先天,无论如何,他都得乖乖就范。 “下辈子记住,改换门庭可以,但不能对老主子动刀,要不老主子第一容不下你们。” 他俩新晋不久,身上根本没什么好东西。 方从将尸体装进口袋,然后登上城墙,直接扔到墙外。 他这边处理得轻描淡写,但盯着丹房的有心人却炸了锅。 他们亲眼目睹劳士笃和铁浮进入丹房,却一天一夜都没出来,就算傻子,也知道凶多吉少。 为此,王府还特意将他找去。 “方宗师,听说劳宗师和铁宗师昨晚去找你,至今未归……两家亲属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番到王爷这边询问,不知道方宗师可知道他们的去处?” 皇太妃高坐,老道泾王昌平公主冷百川都在。开口的却是杨国舅。 “这个啊,知道。” “去哪了?” “昨天两人来我这,却是跟我说,他们受王府大恩,如今见临阳被围,十分不忍,所以决定出城刺杀妖皇,替太妃雪耻。” “刺杀妖皇?对面六大先天,他们两人就敢去?” 杨国舅看着他,一脸的你不拿我当外人,直接当弱智的表情。 “我也是这么说的!六打二,无论如何都没有胜算,但他们却说,妖皇身边,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有六大先天保护,出其不意,成功几率很大。” “胡闹!” 贾老道愤而起身:“别满嘴诳言,我且问你,那两人可是被你杀了?” “老仙师,冤枉啊,想我就一个人,如何打得过两大先天?” 既然贾老道当众撕破脸,不愿再演师恩如山,那他也不介意拿对方当路人。 “你!” 老道气得手抖气喘。 “即如此,方先天可知道两位宗师现在的下落?” 皇太妃急忙岔开话题。她知道,此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毕竟,王府刚拉拢的两大先天下落不明,如今武道方面,只有冷百川一人,兑不过三大先天。就算加上贾仙师,也不一定。 说到底,这事还是她自己算计失误。原本以为方从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只要拉拢手下,剪除羽翼,自然就能拿捏。 却不想,对方反应老辣,直接让算计落空,如今反而受制于人。 “绝对在城外,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得手。” 方从信誓旦旦。 他可没说谎。尸体确实在城外,也确实不知道有没有开始刺杀妖皇。 万一害怕跑了呢? 不回来也是正常的嘛。 “既如此,就请方宗师回去继续坐镇。我泾国安危,便拜托宗师了。事后,定当不吝酬劳,就算如同冷门主一样开宗立派,我和泾王也会全力支持。” “皇太妃太客气了,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只要吃得好睡得香就行。” 听了这话,杨国舅不由暗咬牙槽。 这家伙,说得还真不一定是假话,自从他跟师父来到王府,也不争权夺利,也不作威作福,好像还真是有肉吃就满足。 “那我就先告辞了。” 方从大咧咧回到丹房,开始练习一阶中品土矛符。 没过多久,封成实和卞强便来敲门。 他俩在对峙过后登门,本身就有明确站位和表明立场的意思,因此,方从很是待见得让他们进了门。并一人赐下一道破邪符。 “此物珍贵,用真气激发后,任何邪魔外道之力都可破除,要小心使用。” “多谢大人!” 卞强笑容满面,再次佩服自己,站对了位置。 第56章 贾仙师要起雷法 封成实收好符箓,小心翼翼开口:“大人,我们此来,是因为老仙师门下弟子,近日多有拉拢大人下属的举动,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无妨,谁愿意走都可以,不必阻拦。” 方从大手一挥:“三心二意之辈,没必要挽留。” “是!” 封成实领命,不由暗自怀疑起传闻来。 看方从这态度,完全不像对背叛耿耿于怀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暴起杀人吧? 这就是他想错了,二流一流的小角色,跑多少方从都不在乎。因为无关大局。 先天就不一样了。在不暴露真实修为的情况下,想通过王府获利,就必须拥有绝不背叛的几张底牌。 若是皇太妃有把握拿下他,刚刚在大殿岂会如此容易过关? 第二天,方从依旧还是缩在丹房,练习画符。 原本作为先天,他是要驻守城墙的,但奈何手下争气,一下冒出四个,就算现在失踪两个,剩下的也足够压阵。 其实有时候,忠心不忠心,都不用多说。 就比如封成实和卞强,一直忠于职守的让人十分放心。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从第二天开始,王府便流传出各种谣言。 有说他和两先天起冲突,两先天身死他重伤的。 也有说老道早就看出他包藏祸心,想要镇杀他,以至于他躲在丹房不敢出门的…… 渐渐的,各种版本就越传越邪乎。 仿佛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妖皇埋伏在泾王身边的奸细。如今差不多,大概,可能……已经死了。 这天,就在他终于成功画出土矛符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敲响。 方从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在下王振,贾仙师新收的弟子,却是有机密报于大师兄。” 方从心知有异。 不是因为对方称自己为大师兄,而是因为他称贾老道为贾仙师。 既然他被收徒,那就万万没有不称“师父”的道理。除非他在心里,一直觉得对方不配当自己的师父。 “什么机密?” 他将计就计,让对方进门。 “大师兄快要死了,还不知道吗?” “怎么说?” “是皇太妃,昨晚,皇太妃偷偷去了配殿,跟贾仙师商量,要起雷法将你打死。” “当真?” 方从大吃一惊,心里却在想,贾老道要是会雷法,他就敢把劫雷活活吞了。 “自然,昨晚我亲耳听到。” “这可如何是好!” 方从手忙脚乱起来。 “大师兄莫怕,这事若是不知是不好防,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就没甚妨碍了。” “不可能,贾老道可是仙师,凡人打不过的。” “哈哈,世人愚钝,畏惧神仙,其实,神仙有什么好怕的?实不相瞒,我就是神仙。” “啊?莫非你已经得了贾仙师所传的仙法?” “哼!他算个屁,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陛下派来的,而陛下,也是位神仙……” 方从不再说话。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好在,他不说话,倒是很符合惊吓过度的表现。 “没想到吧,陛下实力超群,如今列兵城外只是在等待时机。到时,整个临阳城,都会在陛下一击之下,化作齑粉。” “皇帝真是神仙?你也是?” 方从有点不太敢相信。因为他没有从对方身上查探到任何灵力波动,哪怕是像他这样,每天都注意将灵力封闭,在高境界的查探下,也会有所暴露。 除非对方修为比他高,是炼气中期以上。 “自然,你看好!” 那人从袖中取出一张血红色的纸马,往地上一丢。 黑雾缭绕间,一匹红眼枯骨的鬼马便现出身形。 “怎么样,此马日行八百夜行一千,不仅可以骑乘,更是可以御敌。不是我小看方宗师,只怕在此马面前,先天连一招都撑不住。” “是吗?那我想试试。” “哼,知道就好……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先天,要试试仙家法器……这是心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知,方从接下来的话,便让他明白,自己没有听错。 “你是邪修吧,左道哪一门的?你说皇帝也是修仙者,估计也是左道吧,什么修为?” “你知道左道?还知道修仙者?” 王振的脸严肃起来,有些词,外行是说不出来的。 “不要动,要不你会死的很惨!” 察觉到对方异动的方从张口吐出剑丸。 “剑修!炼气三层!原来你才是最强的……” 那人脸色大变,急忙想将这一重要情报传出去,但方从哪会让他如愿?只见寒芒一闪,对方已经身首异处。 “你潜伏进来也不容易,何必找死?” 方从摇头,甚觉可惜。因为还有很多关键情报没有问出。尤其是关于皇帝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凡间成长计划,都不会再像原先预计的那样顺利了。 不过,他也不怕。 只要抓紧时间修至炼气中期,能够长时间驾驭剑丸,他就不信有人能追得上他。 在苟道小师弟看来,只要能跑,打不打得过并不重要。 “也不知道你资质如何。” 方从运起补魂灯诀,将手刺入丹田。 这一次,只有增长魂力,没有增长天资,说明对方灵根还不如他。 吸收完后,他接着搜身,果然在腋下位置发现一个储物袋。执行如此秘密的任务,当然会将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贴身携带。 他运起灵力,将印记轻松磨灭,接着便将物品倒出。 一件软甲,几本书册,一些丹药,一些黄金白银,此外,还有一具尸体。 他将尸体面部布帛揭开,却发现,和死去的王振长得一模一样。 看来,对方不是先潜入临阳,再伺机拜老道为师。而是将老道的徒弟杀死一个,然后装扮成对方的样子,来了个大变活人。 如此,他便干脆在院内挖了个深坑,将两具尸体埋好,再种上树苗。 不是嫌出城抛尸麻烦,而是因为扮作王振的左道来自敌方,尸体扔到城外,很容易被认出,到时,会暴露很多问题。 埋好尸后,方从开始检查战利品。 软甲是一阶防御法器,并没有使用痕迹,想来是这次潜入临阳的奖励,只是因为要扮作凡人,才没有穿着,正好便宜了他。 几瓶丹药颜色各异,方从不认识也不敢尝试,只能放在一边。 第57章 此马绝非等闲物 黄金白银,如今白银他根本看不上眼,只将黄金收入储物袋。至于储物袋本身,还是只有一个立方的最低级货色,不过有总好过没有。 剩下的就是书册了。 一共四本,一本是左道功法,只到炼气二层。看来对方十有八九是刚入门的炼气一层修为。 一本法器的炼制驭使方法,名曰阴马屠神锁。也就是现在还在院中站着的那匹邪马。 方从看了一遍,然后依葫芦画瓢,将马重新变成一张剪纸。 这玩意,留着收藏挺好,战斗也能派上用场,却不能用来赶路。要不鬼气森森的,一不小心,容易被“除魔卫道”的神仙一巴掌拍死。 剩下两册书,一本记载了一种叫做五阴煞的灵物提炼方法。另一本则记载了敛息易形诀。 顾名思义,就是能够收敛自身气息,让人看不出身具修为,同时,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头换面的法诀。 方从之所以境界远超对方,还探查不到灵力波动,就是这个法诀在起作用。 “好好,此物正合我用。” 他当即将一切修炼停下,专心参悟敛息易形诀。 只用了三天,他便完成入门。又花了一个多月,终于法诀打磨圆润,运用自如。 这天,他正在努力修炼,就听东边城墙传来巨大喧哗。 怎么回事? 方从眉头一皱。 最近这段时间,城外妖皇大军也不是没攻过城,但王府这边从来都没有如此激动过。 难道发生大事了。 他连忙跳上宫墙,踩着脊瓦向城楼飞奔。 片刻后,来到人声鼎沸处,往外一看,却是一位宗师,带着十八铁骑正在冲阵。 “好!” “杀!杀!” 城墙上,无数军士欢欣鼓舞,大声喝彩。 原来,却是没有一人,能在先天手下撑过一合。 不仅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十八位骑士,也都神勇无比,不管是拒马还是木桩,都能被瞬间撞碎。 一流高手! 十八位人马全都披着重甲的一流高手,难怪能够如入无人之境。 “那马,也非同寻常。” 封成实小声呢喃,他是江湖马帮出身,从小就和马匹厮混,因此,一眼就看出对方骑乘的不凡之处。 耐力强,爆发高,负重更是如同怪物一样,根本不是人间凡马能够相提并论的。 “也不知是从哪得来的良种,竟有十八匹之多……” 封成实的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 “先天!先天出手了!” 说话间,就见妖皇的中军大营,奔出三道人影。 却是三大宗师同时出手阻拦。 一人迎面,一人堵截,一人扫尾。 那正冲阵的宗师显然也观察到了这点,一个呼哨,整个骑队再次提速,笔直朝着城门奔来。 “冷兄助我!”他高声大叫。 此时,皇太妃,泾王,昌平公主,已经在冷百川和贾老道的保护下,登上城墙。 “王兄可是代表宁王前来?”冷百川在皇太妃授意下开口问道。 “正是,王爷命我冒险冲阵,有大事相商。” 皇太妃听后点头。 冷百川真罡外放,跃下城墙。 “快看,是冷宗师!” “冷宗师参战了。” “杀!杀!” 城墙上,武者兵士又爆发一阵喝彩。 片刻后,三方相距百米停下,却没有立即动手。 “瞿风老儿,我劝你还是带人回去吧,我冷某出手,你们可是占不到便宜。” “哈哈哈,是吗?你二我三,你还敢出口狂言?” “你怎么知道我是二?我方可是有六位宗师,救援怎会只派我一人。” “是吗?那你倒是让他们出来走两步。” 话是这么说,但瞿风三人却明显退缩起来。 “冲!” 就在这时,王姓先天突然发力,带着十八铁骑冲向城门。 如此一来,场面上,就变成了他逃,冷百川一人独当三大宗师。 猪! 他气得在心底大骂。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连退都没有退一步。 三大宗师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果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哈哈,要我说,你们三位何必死心塌地跟随妖皇?自古用兵,最忌久围,你们这都围了两个多月了,眼看气数已尽。” “你一个练武小儿,懂得甚么!” 在所有先天中,瞿风年岁最大,也最有资格倚老卖老。 “行行行!我不懂,那以后就手底下见真章!” 孤身在外的冷百川可不敢逞口舌之利,见王至元已经快杀到城门下,立刻反身朝城墙飞奔。 “不好!上当了!” 瞿风旋即明悟。对方若真有埋伏,岂会不伺机做过一场?如今转身就跑,明显是虚! “追!” 三大宗师齐齐发力,衔尾不放。 这边三追一不提,那边王至元到了城门附近,立刻大叫:“开门!快开门!” 但泾王这边,谁敢给他开?竟是一个回应的也没有。 “唉!匹夫不足与谋!” 王至元气愤的一踩马匹,飞上城墙。 他手下十八铁骑却没有那么高的身手,只能脱去铁甲,再顺着城墙向上蹬越。 就在这时,冷百川也飞奔到墙下,一跃而上。 “无胆鼠辈,不敢一战!” 诸葛天大怒,摘下身后长弓,对着正在攀墙的一流高手就是一箭。 啊! 一人中箭落地。 他还不解气,又连发第二箭,第三箭,直到十八铁骑全都越过女墙,瞄准不到这才停手! “诸葛小儿!本座与你势不两立!” 王至元手下被杀,气得眼都红了。 “哈哈,你奈我何?” 他大笑着,又要搭箭去射墙下被遗弃的马屁。 就在这时,封成实一步跳下城楼:“等等!这些马,我要了!” “新晋先天的小儿,也敢口出狂言!” 瞿风冷哼。 “那你就杀一个试试。” 方从左手叩着火球符,右手叩着土矛符,施施然跃下城墙。 如今的他,完全有把握在三大宗师围攻下全身而退,如果不怕暴露,秒杀对方也就是翻翻手的事。 “还有我!” 卞强也二话不说,跳了下来。 他也是鸡贼,居然将方从上回赏给他用匕首法器握在了左手。 那是一言不合,就要激发出去的架势。 “呵呵,看不出,几匹马也值得宗师眼红,真是没见过世面!” 瞿风话是这么说,但却没有一点想要动手的意思。 对面站着三宗师,城墙上还有两个,另外两个还不知埋伏在哪里,一旦被缠上,说不定就会被彻底留下。 第58章 我方某一生从不欺人 “我们走,没必要跟这帮乡巴佬一般见识。” 诸葛天也干脆,见机不妙掉头就走。 “开门!”方从下令。他也懒得追杀,毕竟大战起来,就凭冷百川和王至元的滑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们卖了。 毕竟是己方先天,守城士兵不敢违命,打开了城门。 封成实欢天喜地地将十九匹战马拉进城内,就连铁甲也没放过。 “哎呀,不知这位宗师高姓大名,真要多谢你,为本座讨回了这些良驹。” 真不愧是临阵敢卖队友的存在,王至元一见马匹进城,立刻便要接手。 “滚!” 方从惜字如金,懒得跟这种人多说。 “你……你怎么如此无耻,抢本座的东西。” “你的东西?刚刚诸葛天要杀马的时候,你怎么一言不发,我们救回来的,当然就是我们的。” 封成实激动地站到了前方。 “无耻小儿!本座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 说着,王至元身上罡气一亮,硕大的拳头,就朝封成实砸去。 他是老牌宗师,真气浑厚,根本不是新晋先天的封成实能够抵挡的。 “我去你马的!” 方从出手了。只见一团硕大的火红罡气,迎着对方拳头狠狠一撞。 轰得一声。 王至元临空飞起,越过七八丈的空间,狠狠摔在地上。 “怎么?我的人就能随便欺负?谁给你的脸?” 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火红色的罡气并没有熄灭。 “皇妃,泾王,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 全身仿佛被火烤了一遍的王至元,求助地看着站成一排的王府高层。 冷百川没有吭声。 他自忖自己接不下这一拳。 皇太妃和泾王都闭口不言,他们才跟方系武者起龌龊,此刻若敢帮外人,那就真的是人心散了。 只有贾老道,刚想摆谱教训两句,但看到卞强手中明晃晃的法器,又顿时将话咽回。 他可是见过那玩意威力的,瞬间便能将他捅个对穿。 「唉,徒弟是好徒弟,可惜都被身边人带坏了。」 “好好!堂堂泾王府就这么联合起来欺负外援!” 王至元悲愤的,好像受了天大冤屈一样。 “王宗师,这三位并不是王府属下,而是宾客,所以这事,只是你们两家的一些误会……” 皇太妃尴尬的强行解释。 “哼!” 王至元一听,便知道这马是要不回来了。毕竟形势比人强,三比一的账他还是会算的。 “既如此,那就莫怪我公事公办了。宁王让我给皇妃和泾王带句话,说‘三四六七,四位皇子以及他们的母妃,已经在宫中暴毙。四位皇子的母族则陈兵一处,宣誓共击京城。另外,太子和二、三两位皇子的母族,也开始了举兵。相信不日狗皇帝就要分兵平叛。” 王至元越说,就越激动:“皇妃,泾王,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到狗皇帝分兵,我们就冲出城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冷百川却没被他的激动带偏,问:“宁王说要做什么了吗?是引兵共击妖皇,还是向京师进军?” “这……如此大事,宁王怎么会与我分说。” “说到底,就是想用一条真假难辩的消息,诳我们出城送死!王宗师,还是请回吧!” 至此,泾王也琢磨过味来了。 “哎哎,别急,本座只是打个先锋,过几日,还有宁王座下其他人前来报讯。” “也是宗师?几个?”国舅眼前一亮。 若是他们这边,宗师人数能超过八个,那么就未必不能跟妖皇一战。 我哪知道几个! 王至元恨不得破口大骂,可怜他只是不想被赶出城,才想出这条缓兵之计。 否则,一旦露头,肯定会被包围。就算他能跑得了,手下也逃不脱被宰的命运。 “几个倒是没跟我说,王爷只言,让我将话转告皇妃,泾王,然后在帐下听凭差遣。” 可怜,他原本还以为凭着自己的宗师身份,只要三言两语,就能鼓动泾王倾巢而出。没曾想,小小临阳城内居然有那么多先天宗师,不仅有,还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 下起手来,毫不含糊。 这种情况,便只能先想办法留在城内,然后伺机再想办法。 “原来王宗师是奉命前来助我,真是失敬失敬!” 皇太妃听后,立刻换上一副惊喜表情。对她来说,现在临阳城每多一位宗师,她和泾王就能多安稳一分。 最起码,他们这边,加上贾仙师,已经能够与方系做到三比三平。 “王宗师不远万里,前来助我,吩咐下去,与冷宗师待遇相同,宗师手下,也享宾客之礼。快!设宴款待!” 皇太妃一声令下,双方宾主尽欢,好像先前根本没有发生龌蹉一样。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然与王至元所说相符。 连绵不绝的妖皇兵营,不时便会分出一部分,向京师开拔。 “皇妃,泾王,快!快命人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每当此时,王至元都会在王府高层面前上蹿下跳,但可惜没人理他。 皇太妃是害怕中伏,冷百川则只想保着临阳不失。 那个宁王,一看就是没安好心,否则就应该引兵前来救援才是,实在没必要为了别人火中取栗。 “竖子不足与谋!” 每当夜深人静,王宗师总会在手下面前,将这句话狠狠骂出。 但可惜,也就只能骂两句。 就这样,双方又平安无事的对峙了一个多月,这天,正在丹房修炼的方从,突然福至心灵,取出龙涎果灵液,吞服下去。 立时,他便觉得一股清凉之意,从卤门落下,直入心脾。 他的感官,他的思维速度,都瞬间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层次。 然后,丹田内的灵力,也被一股神秘力量唤醒,开始变得极为活跃。就像一条条饥渴百年的鲸鱼,想要疯狂啃食周围的一切! 不好!灵气不足! 方从瞬间便明白了症结所在,立刻掏出小灵机丹,大口吞咽。 就这样,无穷无尽的生机灵力,不断在体内爆开,然后被迅速吞噬。不知持续了多久,方从丹田突然爆出一股神秘玄奥的力量。 这股力量高远,莫测,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但很快便被敛息易形诀强行平息。 炼气四层! 第59章 阵斩祭旗 穿越不到半年,便达到了炼气中期。 方从很想大叫一声,老子真行。但他早已过了中二年级,因此只是默默起身,整理药材。 小灵机丹快吃完了。 幸好开战之前就收集了不少材料。就这样,闲置了许久的丹房再次燃起丹火。 由于经验丰富,这一次,他的成功率逼近了五成,得到的小灵机丹,也比预料多不少。 就在方从散完丹气,准备试吃一颗的时候,卞强敲响了房门。 “大人,泾王请你去西城墙。” “怎么了?” “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妖皇便命人在城外伐木搭造祭台,如今已经差不多了。皇太妃害怕有变,就请所有宗师,都上城墙观望。” “祭台?” 方从心中一动。若是别人,不管搭几丈的祭台,他都不会当一回事。 妖皇不同,他可能就是左道修士,这次明目张胆的玩邪术,鬼知道是在算计谁。 方从也不拖延,直接带着卞强跳上城墙。 到了地方,却见墙下三射之外,已然用巨木搭起了长百丈,宽十丈的巨大木台。 木台上,无数头扎红巾的武者在走动忙碌。 “皇妃!泾王!狗皇帝这是在造云台,等造好了,就能在上面搭建抛石机,要出击破坏,否则后悔就晚了。” “这……” 泾王看向皇太妃。 皇太妃则看向老道和冷百川。 “无妨,就算他是在造云台,我和方宗师也能将其摧毁。” 方从听后撇嘴,你倒是会给我找事。 不过他出手拆几个根烂木头并不难,这也是先前大战,对方没有使用投石车,攻城车,云台的原因,实在是先天想拆太简单了。 “哼哼!谈何容易,难道对方不会派先天保护吗?” 一个多月了,王至元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一有机会就鼓动临阳派兵出城。 “先看看再说,也不像是云台的样子。” 一开始,冷百川对他还是相当客气的,后来慢慢也就不耐烦起来。 王至元这才闭嘴。 不一会功夫,木台的搭板全部被安放齐整。 妖皇的銮驾也浩浩荡荡地向木台移动。 “好机会!好机会!杀,杀了他!” 王至元又开始上蹿下跳。 “你看看他身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共八位先天!真过去了,也是送死。” “怎么如此之多?大梁官方,不是只有三位吗?就算重金相求,也不过再来三位,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其实不说他,就连冷百川也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这边不声不响,突然冒出四个宗师就不说了,对方也收拢了那么多,啥时候,宗师开始变得如此不值钱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不发生国战,谁都想象不到那些裂土封疆之辈,到底藏了多少底牌。 待皇帝仪仗在木台排开,妖皇便在中间坐下。 “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军行礼,声震于天。 “陛下有旨,带叛贼。” 那瞿风,像个太监似的站在皇帝身后传令。 真不愧是宗师,一人声音,便盖过了全军。 “狗皇帝想干什么?” 王至元皱眉。 然后他便看见,一排排囚车,被兵卒从中军推到前台。囚车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皮鞭抽打着赶上了木台。 跪下! 担任皇帝仪仗的骁骑尉,一人一脚,将人踢跪在地上。 “狗皇帝,我咒你不得好死!” 当先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愤声大骂。 “啊!” 泾王和皇太妃同声惊呼。 “他……他是齐国公,皇后的父亲!” 这么一出之后,再看台上囚徒,皇太妃发现,全是暴毙皇子的母族。 一个不少。 “叛乱,被平定了?那么快?!” 王至元大惊。可怜宁王先前还打算跟着起事的,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实施, “逆贼!在吾皇面前,还敢逞口舌之利!” 骁骑尉首领出列,一巴掌扇碎齐国公下巴。 余下犯人被陆陆续续带上来,人数居然超过了三百,最小的,不过五岁。全都面对着城墙跪下。 “这些人,全都背叛了陛下。但是,陛下只费吹灰之力,便将叛逆一网打尽!” “陛下万岁!” “吾皇有旨,斩立决!” 不好! 方从脸色一变,他依稀记得,这好像是一种邪术,用处刑人的怨咒凝煞,冲击城墙。 很莫名的,再坚固的城墙经此一冲,都有可能坍塌。 “一会对面要是发动进攻,你就让手下,用黑狗血伴着秽物淋墙。” 尽管和王府起了龌龊,但妖皇获胜,对他的计划破坏更大。如今,方从已经是炼气四层,只要再苟三级,突破到炼气后期,便能潇洒离开凡间。 “杀!” 随着一声暴喝,三百多具人头滚滚而下。 断腔中的鲜血,更是射出几丈之远,有的,甚至都随风飘到了守城士兵的脸上。 “啊~好烫!” 士兵们翻身打滚,显得极为痛苦。 “卞强,浇!” 方从也没想到,这个煞竟如此之强。 卞强立刻执行命令。 如今,方系势力除了原本的药王帮,还加入了归他们指挥的军方武者和士兵,足足上万,因此,行动起来也是迅捷无比。 “继续带叛贼!” 近三百人死去后,又有五六百人被带上高台。 这些人,都是皇子各母族封地内的官员,因为阿附起事,被全家抄没。 又是一阵人头滚滚。 随着鲜血落下,对面士卒变得更加亢奋。 “继续!” 这一次,上台的有近两千人,其中,一半是妇孺。 “杀!凡叛逆者,九族灭绝!” 两千个人头落地后,无数铁骑从台下绕行一周,身上粘着浓稠鲜血,向四方奔去。 显然,是去执行命令。 “万岁!万岁!” 皇帝霸气的行为,激得所有将士热血沸腾。 “陛下有令,屠尽临阳城,先登者,封齐国公!” 原本就激昂的士气,在封公诱惑下尽数爆发出来。无数军方武者,像潮水一般涌向城墙。 “射!” 早有准备的冷百川下令还击。 “完了!这下完了!我们这边五宗师,对面八个,只要强攻打开缺口,我们必败无疑。” 一直上蹿下跳的王至元,此刻脸色变得煞白。 第60章 练气中期凡间无敌 但让王至元没想到的是,对方宗师始终守护在木台之上,一点没有以多欺少的意思。 “咦!”他不由疑惑起来。 “蠢猪!那是你不知道,我们本来还有两位宗师。虽然已经失踪,但对面却不清楚。”冷百川在心底冷笑。 八对五是有大优势,八对七就只能说势均力敌。 万一打着打着这边分出一个前去偷袭妖皇,那才是喜闻乐见的笑话。 如此,攻城战便变成了武者互殴。 宗师相互顾忌,普通人爬墙又慢。双方首先接触的,就是一二流的高手。 这其中,封不成的手下出尽了风头。 他将得到的十八骑甲,全都穿在自己这方的一流武者身上,然后让他们在城头纵马飞奔。 凡是登城敌军,无一不被连砍带劈,创下墙去。 “杀!杀!” 反观妖皇那边,却像打了鸡血一样悍不畏死,一波消耗完,接着又来一波。 仿佛完全不知道恐惧一样。 渐渐,士卒开始出现了畏惧情绪。他们不怕战斗,但却害怕跟没有痛觉反应的怪物战斗。 “换防!让预备队上来换防!” 眼看不好,冷百川连忙下令。 “奋勇杀敌!赏万金,封国公!” 王府这边,也有太监在不甘示弱地大喊。 重赏之下,果然不是毫无效果,最起码,新上城墙的武者,就表现得极为亢奋,生生挡住了对方攻势。 “这一战,恐怕要变成消耗战啊,妖皇那边已经平定叛乱,可以补充兵力,王府这边却是要元气大伤。” 冷百川暗忖。这是他一开始没有料想到的。 对方士卒怎么看了一场杀头,就变得悍不畏死起来。 震天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先前卞强奉命泼出去的秽物,只能保护城墙,无法破除血煞对人的影响。 这种影响是多方面的,既能让攻城方悍不畏死,也能让防守方心惊胆战。 并且,随着鲜血越聚越多,煞气也越积越厚。 “我们上!再迟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关键当口,王至元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招呼他的十五名手下一起出手。 宗师之威,何其恐怖。 瞬间,便在城墙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但这一幕,却并没让王府松一口气,反而把冷百川逼得破口大骂。 原本,双方的高端战力是对峙格局,都不敢抢先出手。 士卒武者只要坚持到天黑,就必然撤兵。 现在好了,眼看距离太阳落山已不足半个时辰,搅屎棍来了。 他一出手,平静的格局就势必会被打破。 “哈哈,久闻王至元王宗师大名,今日,我们就来过两招。” 木台之上,人影连闪。 却是曾,周,诸葛三大宗师,直接越上了城墙。 冷百川无奈,只能转身迎敌。 他们本就比对方少了三个高端战力,若是再放任王至元被杀,赢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好啊,区区两个人就敢上来,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周世礼突然大怒,一改先前留有余地的打法,开始以伤换伤。 “卞兄,封兄,还不快快出手!” 死亡面前,王至元再也端不起前辈架子,甚至连哥哥都喊上了。 “嘿嘿,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要不一会他们偷袭太妃泾王怎么办?” 卞强在方从授意下,直接拒绝救援。 “我@#@#¥!” 王至元匆忙中爆出一句脏话。 但他也知道,狂怒无用,只得高喝道:“摆阵!” 他那十五个一流手下,听到命令立即回撤到他身边,组成一个外八内七的双圈。 “外五行八卦阵,听说是初代宁王的看家本领。今日,本座倒要好好看看,有什么了不起。” 诸葛天立刻手持长剑,加入战斗。 好个王至元,在十五个一流高手的阵法加持下,以 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没看出,还真有点门道。” 木台上的瞿风也不看热闹了,直接跳上城墙加入围攻。 以一敌三! 王至元和围绕他的大阵明显处境艰难起来,但短时间内仍看不出落败迹象。 “宁王府三宝,朕今天就看到了两个,真是何其有幸。” 高台上端坐的皇帝难得给了句评价。 “皇上,要不就鸣金收兵吧,他们好像是要调动宗师,然后趁机偷袭陛下。” 皇帝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劝道。 “哈哈……偷袭?朕却不这么看。” 皇帝以手戟指泾王:“你没看出来吗?他们没有那么多先天宗师。否则,早就该趁机收拾诸葛天了。” “可是,前番大战,他们确确实实有六大先天,如今加上一个王至元……” “内情,朕不清楚,但朕知道他们只有五个宗师!传旨,总攻!” “是!” 那老太监听命后,从箱子里取出一只硕大号角。 呜~呜~ 悲凉的号角声,震响在每一个人耳畔。 “杀!” 大梁军队,瞬间如潮水般动了起来。 同样的声音,士卒们已经听到过不止一次。 每一次,带来的都是家破人亡,人头滚滚。 号角带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罕见强度的攻击。 那些红了眼的士卒,个个都一往无前得往枪口上撞。 “擂鼓,让所有人上城!” 国舅也急了。 与此同时,妖皇方面剩余的四位宗师,也顺着墙朝王府高层径直袭来。 “方宗师!” 皇太妃双手攥成了拳头,紧张地向他求助。 “太妃放心。” 方从使了个眼色,让卞强和封成实随着自己迎敌。 以三敌四。 看似凶险,实际他若全力出手,不动用修仙手段,也能将对方轻松拿下。 因为他们修为最高也就宗师境巅峰。 而方从,已经突破炼气中期。带来的结果,就是躯体强度远超这个层次。 如果人间界有体修,或者武道还能再进一步,那么他就还有落败的可能。 但可惜,没有!如今的他,已经凡间无敌。只是同样,他也很难再大幅提高肉身力量。除非他能找到武道新路,或者体修功法。 “哈哈,朕就知道,他们没那么多宗师!” 就在方从想尽办法遮掩自身实力的当口,妖皇在台上大笑起来。 “陛下圣明!” 台上的一众太监侍卫,齐齐跪下。 第61章 仙师驾鹤泾王入道 他们跟随这位陛下日久,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算无余策。 皇帝说围而不攻,就会有人私下联络诸王。 果真,没过多久便有小丑上窜下跳。 皇帝说,要隐藏兵力潜伏京城。 果然关内勋旧就迫不及待造反。 如今,陛下更是一眼便看出泾王虚实,真可谓天纵之才。 “骁骑尉,不用隐藏了,全力进攻!” “是!” 齐声应命中,近千身穿绣衣的骁骑尉从旗后走出。 这些,都是三流以上武者。 其中,二流占了至少五分之一,一流高手,也不乏其人。 见此情形,王府众人脸色大变。 皇太妃本人,也不禁懊悔起来,她当初要不是想将所有力量都抓在手里,事情也闹不到如此地步。 方从这边却没注意木台。 他只要再等片刻,就可以在不暴露实力的情况下取得突破,然后援手他人。 但没料到,王至元竟突然害怕起来,大吼一声“我们撤”。 便抛下部属,朝城外逃去。 失去宗师主持的外五行八卦阵只徒有其表,十五位一流瞬间就被屠戮大半。 “哈哈哈……” 木台上,皇朝君臣不禁大笑起来。 就连方从都忍不住轻叹一声,准备跑路。失去了泾王这条线虽然可惜,但总不能真的跟着陪葬吧。 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一时兵败如山倒。 就在防线即将完全崩溃的时候,天边突然烧起大片红霞。 红霞中,一个道骨仙风的修士,正骑着一头巨大仙鹤,向临阳飞来。 “仙师!” 看到这幕,大梁将领立刻主动撤退,显得无比果断。 王府这边也同样迅速与敌人脱离接触,丝毫没有追击的意思。 与老道不同,老道扮得再像,也要自己编身世,说故事。但驾鹤这位,不用开口,别人便已经信服。 巨大的仙鹤拍着翅膀,落到城门楼上。 一朵祥云,凭空出现在仙师脚下,托着他离开鹤背。 方从瞳孔一缩。 炼气中期,至少也得是炼气六层,才能将飞行法器驾驭得那么丝滑。 还好,他一直谨小慎微,苟字当头。就算形势再危急,都没有暴露灵力。 “请问,哪一位是梁朝杨皇妃?” 片刻后,立于空中的仙师开口了。 “小女子杨青凤,见过仙师。” 皇太妃立刻离开座位,敛衽行礼。 “吾乃正道盟修士,法名太虚。” 说着,仙师便脚踩祥云,落到地上。楼上白鹤,更是化作一道彩光,钻入他的怀里。 “感谢仙师,救下阖城百姓!” 皇太妃再次行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自带光晕效果的人,不是凡间所说的皮囊好看,而是由里到外,散发出的一种神仙气息。 其实,她这话倒也不是夸张,刚刚若不是仙师高调前来,破城就是眼前的事。 “嗯……” 太虚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份感谢:“吾此来,是受正道盟所托,告诉你们一些事情。” 说着,他抬手,遥遥指了一下对面的皇帝仪仗:“梁国皇帝赵德芳,修炼了一种叫做十子九母七王三后的邪功。需要吞食十副亲生骨肉,九副骨肉生母的心肝,再以十万生魂精血,熬煮七王三后气运。最终功成,可以直入筑基!如今,九子八母,七王三后都已凑齐,就等城破拿住你们母子剖心取肝,当要小心。” “七王三后……不好,是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泾王虽然不懂什么叫邪功,但奶奶已遭毒手还是听出来了。那可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从小把他带到大的。或许,正是看出了什么苗头,才连番周旋促成他和母亲就藩。 “唉!” 面对如此人间惨剧,就连太虚都只能空叹一声。 “如此……如何是好?” 那边,皇太妃却是听得慌了神,赶紧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我们这边也有仙师。” 她显然是不明白,筑基意味着什么。 “仙师?” 太虚眉头一皱,四下打量道:“我却并未发现,此处有身负修为之人。” 说完,见所有人都一脸懵懂,于是解释道:“我等修仙者引气入体,除非是有特殊法门,否则灵力波动是瞒不住的。” “我等也不明白其中缘故,只是这位贾仙长,也是位仙师。” 杨国舅说完看向贾老道。 其他人也一起将目光聚焦向他。 老道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稽首道:“青羊宫贾得真,见过道友。” “青羊宫?” 太虚疑惑得将他上下打量许久,这才摇头道:“不是,绝对不是。” 同为修仙者,就算灵力波动可以遮掩,但躯体,却不该是这种衰败形态。 “怎么可能?神仙请看,这是我师父教我画的仙符。” 泾王开始义不容辞的维护师父。 太虚接过符箓,只扫了一眼,便哑然失笑:“此乃上古龙章凤篆,如今,已没有什么作用。哪怕勤修不懈,也会因为缺少真正功法,而难有寸进。” “这……怎么可能!” 泾王听后如遭雷殛。 昌平公主却欢喜得跳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骗子,母亲和哥哥偏偏不信。” 杨青凤的脸则变得煞白,仿佛曾经误吃了一坨大便。 “其实,想要分辨却也不难。皇妃可知,今日战事是如何失利的?” “有请仙师教我。” “今日,是那梁皇开启了血祭之术,你看那边的营地,还有那木台,正是一座掩盖的祭坛。血煞邪术,若是真正修仙者,破除并不困难,但纵观全场,却不见丝毫动作。” “再就是,你这小娃,仅凭一本无头无脑的龙章凤篆,便能将符箓成功画出,说是天资卓绝,也毫不为过,只是可惜,被耽误了。” 说完,便有一本册子,在他手中凭空出现,飞向泾王:“你且将功法翻开,按第一篇修炼。” 泾王疑惑得翻开书册,只将第一篇读完,便眼前一亮得盘膝坐下。 随后,他闭目,掐诀,开始引气入体。 由于早就在练习画符,对灵气并不陌生,因此,这一步进行的非常顺利,也就眨眼间的功夫,灵力便在他丹田凝聚出来。 随后,便是舒爽无比的伐筋洗髓,培元固本。 “哈哈哈……苦求仙道无尽年,今日方知我是我!” 泾王轻轻一挥,便有许多白雾在他身边整齐排列,再一推,更是轻松将一位一流高手的精铁长剑轻松斩断。 他竟是在入道后,又掌握了一门风刃法术。 第62章 修仙,实际不过吃人而已 至此,泾王再无怀疑的理由,径直走到太虚面前,跪下叩首道:“弟子赵彦吉,拜见师父。” “好说好说,果然天资不凡!” 太虚轻轻一甩衣袖,泾王便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扶起。 看那和颜悦色的样子, 显然是对徒弟的天资非常满意。 这时,众人再看贾老道的眼神就变了。 变得非常陌生。 只有杨国舅,不知为何还想挣扎一把,出声道:“贾道长,要不你也施展一二法术,让太虚仙师品鉴一番?” 贾老道哪里肯干。低声道:“法术岂是儿戏?却是万万不可。” 只是这次,再也没人肯相信他。 皇太妃更是寒着脸道:“贾道长,以后王府诸事,就不敢再劳动你了。” 方从一看不妙,转身便跑向丹房。 贾老道被识破,他肯定会受牵连,得趁早把丹房内的一应器具搬走,尤其是纯金丹炉,再弄一尊还是挺麻烦的。 他这一跑,便错过了其后的很多好戏,待毁尸灭迹走出王府,正好看到灰溜溜孤身一人的老道。 此刻,师徒二人的一番经历,瞬间便在贾得真心里流转百遍。 “你也被赶出来了吧……其实,开派大典之前,我是去找过你的,但你关着门。现在既然没了住处,不若跟我一起回青羊宫……” 方从没有拒绝。 其实,他倒也不怕。 他不仅是骗子的前徒,还是戍卫府统领,先天宗师,王府哪怕看在方系武者的份上,都不会太过为难。 但除非他愿意不尴不尬的赖在王府,否则,还真要找个新住所。 就这样,已经不是师徒的二人向右,绕过王府大门,然后来到新建的青羊道观。 也幸好,老道身处高位时没有忘记壮大师门,否则现在还真没地方落脚。 但是,道观结局,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没有徒弟上前,没有丫鬟迎接。 就连观门都是半遮半掩的。 贾老道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水缸破碎,影壁半残,观内所有的值钱物事都被匆忙掳走。那些带不走的,也全被砸碎。 就连门窗,都找不到一扇完好的。 “这……”老道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正发呆间,打后殿走出一群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来,当先领头的,正是青羊宫真正的嫡传大师兄,钱牧。 “hetui” 经过老道身边时,一口浓痰从钱牧口中吐出,落在老道脸上。 “骗子,害得我等抬不起头来!” 其他弟子也纷纷效仿。仿佛是受到了巨大侮辱一般。 方从没有多管闲事。 他径直找了个还算完好的房间,将垃圾清理一遍。 就在这时,卞强带着所有方系武者,找到了青羊宫。 “大人,以后如何与王府相处,还请示下。” 方从看了所有人一眼,异常满意地道:“哪有什么相处不相处,我们是戍卫府武者,王府给俸银,我们尽职责,仅此而已。以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尤其是药王帮必须抓在手里。” 方从来凡间,图得便是炼制小灵机丹。 事关药材,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至于你们,如果嫌戍卫府住着不舒服,以后可以搬来青羊宫,反正这里稍加修缮,就是个极好住处。” 道观可是贾老道花大价钱置办的,用的都是上等木料石材,哪怕浮财被洗劫一空,华丽的底子却没塌下来。 卞强等相互看了一眼,顿时道:“我等都愿搬来。” “很好!” 方从点头,佯装进屋,实则是从储物袋取出大量银子:“去找人修修房子,再购些安置家属的器物,吃食。下人可以少些,厨子却要找最好的。” 方从到哪,都不愿委屈自己的肚子。 就这样,当晚无事,第二天青羊宫就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气象。 王府那边,却是腾出了一座巨大宫室,用来招待太虚。 那太虚却和贾老道不同,讲排场,爱享受,尤其是喜好用处女修内丹法,每晚都要十个以上的豆蔻女孩。 第三天,王府召集所有军队和戍卫府武者。 太虚赫然高坐在榻上,皇太妃只能跪坐在他脚边。 “参见皇太妃,参见泾王……” 众人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得行礼,杨青凤却寒着脸开口道:“我和彦吉算什么,先拜太虚仙长!” 有机灵的,马上便改口参见仙师。 众人纷纷跟着,就连一向行半礼的宗师,这次也行得是全礼。太虚大大方方接受一礼,然后道:“你们肉眼凡胎,却不知皇帝的可怕。事情说起来,也不复杂。十多年前,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渴慕仙道,孤身前往太玄门,最终却是因为没有灵根被拒。但是,他并不服命,于是便动用人间权势,结交修仙者。但凡间灵气匮乏,哪有什么真正的玄门真修?他能结交的,便只剩旁门左道。就这样,在一干邪修的刻意算计下,皇帝得到了一部名为《十子九母七王三后》的血祭邪法,大成之日,能够等同于玄门正宗的筑基修士。若是实在不懂筑基为何等境界,就想象一人挥手灭绝整座临阳城的景象,也就差不多了。” 众人大惊,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眼神交流自己的惊骇。 方从也是,表演的恰如其分,生怕被太虚注意到。 “即便是现在,梁皇的实力,也绝对不比我差太多,先前之所以没有展露实力,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这凡间还是有宗门监察的。你们懂了吗?” “我等,不明。” 冷百川到底是大胆一些,直接说出实情。 “呵呵!” 太虚却是被气笑了:“你等凡人,怎生如此愚钝!宗门监察是做甚的?就是聋子瞎子!只要不出大事,就绝对找不到人。以前,梁皇需要偷偷摸摸行事,如今《十子九母七王三后》他已经全部凑齐,只剩一对母子,藏在这临阳城中,他是必欲杀母食子的!并且,你们的精血生魂,也是被他预定的燃料,这一战,双方死亡十万以上是基本要求,百万以上,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所以,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他只要拼尽全力,发动最后一战,就能瞬间拥有筑基实力。到那时,不管哪一个宗门监察,都不会管你们这些破事。所谓修仙,实质上,不过是吃人而已。” 第63章 修仙第一法则无利不起早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不懂修仙,也不知道太虚说得是真是假。 但他们却没听出毛病。 尤其是皇帝的前后表现,更是能与交代的来龙去脉相符。 “还望仙师怜悯,救救全城百姓。” 冷百川,再次带头求乞。 “唉!我本是受正道所托,前来带话。但叵奈泾王质朴,让人心生不忍。也罢,我便说一下破解之法,至于行是不行,还要你们自己斟酌。” “请神仙明示!” “尽出!决死!配合我击杀祸首,除此之外,再无良方。” “这……” 众人想答应,但一人挥手,灭绝临阳的画面,却让他们提不起勇气。 “生死事大!也罢,你等便留守临阳。明日,我带彦吉离开。总之,不让皇帝得逞便是。怕就怕,他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儿子,还是需要屠杀全城,晋升筑基。” 众人大惊,哀求道:“仙师慈悲,让我等再思量一二。” 泾王也伏地痛哭。听师父的意思,是只带他走,不带母亲妹妹。 “也罢,就给你们几日时间,有我在,谅他也不敢轻易攻城。”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千恩万谢之后,众武者这才离开。 方从一回到青羊宫,就见贾老道垂头丧气地坐在他门口, “这是怎么了?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怪话?” 方从曾特地嘱咐过仆役,按时给老道送餐,平日给养也不会怠慢。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有修为?也觉得我青羊宫没有真正仙家传承?” 方从憋住笑,什么叫觉得,你本来就没有修为。 “其实,我青羊宫也是有正法的。” 老道抬头,神色严肃。 怎么,又想到什么新骗术了? 方从有些古怪的看着贾得真。 “只是法不轻授!否则我仙家真传,岂不是会被散布得的到处都是?我如今受了不白之冤,便只能借你的口来洗刷冤屈。” 说着,老道便从怀里取出一册皮制书籍,大约两指薄厚,触感极为细腻。 妖兽皮! 方从不得不对老道刮目相看起来,这玩意可是入阶材料,别说凡人,就连低阶修仙者,都没实力搞到。 小石山向南三千里,就是妖兽山脉的入口。 别说低阶修士,就算中阶,进去都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这本便是我青羊宫真传,你且拿去,等到学有所成,自然便能证明我的清白。” 老道说完,便恋恋不舍地返回房间。 他从富贵已极人人追捧,到如今的众叛亲离。落差,实在是不能说小。 方从开门,进屋,浏览书册。 片刻后,却是掩上书籍,轻声叹息。原来,这本也和先前的符册一样,是上古传承。名曰《灵宝蕴身诀》。 乃是洪荒时代,多宝天尊的本命功法。起步便能将先天灵物炼入己身,达到躯体与灵物融合为一的目的,练到最后更是能肉身成圣。 但那是洪荒,传说吸一口气都能成仙,挖一根草也是灵药的时代。 到如今,别说先天灵物,就是后天他都没见过……唉?不对啊。 他想起自己从仙剑庙得到的五颗圆珠,虽然已经晦暗无光,但握在手心,便能感觉到它的不凡。应该是一套五行灵物。 “要不,我就试试这什么《灵宝蕴身诀》,如果成了,那便是一门真正的肉身成圣功法。正好可以弥补符画所需……” 要知道,仅仅是画炼气后期厉鬼就能让他不死不活,以后若是画二阶三阶,还不得把他瞬间抽干。 神魂,灵力,都有提升的办法,唯独肉身,现在成了他的短板。 这《灵宝蕴身诀》既不是武道,也不是体修,但却能兼顾武道和体修的所有长处,将来上限,更是不可限量。 当然,前提是他能弄来先天灵宝。 那就是试试! 他将五枚被怀疑是后天灵物的圆珠取出,按法诀要求,先炼化青色的木属性珠子,对应的内脏是肝。 法诀烧灼下,很快灵珠便化作一滩青色液体,被他吸入肝脏。 舒适,非常舒适非常强大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方从再接再厉,接着炼化与心对应的红色火属性灵珠。 再接着是土属性,金属性,水属性。 待到功成,他早就停滞不前的武道上限,突然获得极大提升。全身气血,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疯狂增长。 “好厉害!” 方从手握兽皮书册,决定不再还给老道。 在五行灵珠已经黯淡的情况下,都能获得如此效果,待蕴养一段时间肯定还会更加强大。 灵物可不同于寻常,只要形体没有毁灭,就能慢慢恢复灵性。 大喜之下,方从试着练起《龙象功》。 只见这次,不管出拳,还是踢脚,都能诱发周围空间的阵阵扰动。 仿佛有层层圆圈,在随着他的动作,向外迅猛扩散。 随着一拳击出,轰地一声。 距离他大约三丈的一棵小树,被瞬间点燃。 我翘! 方从连忙搬水灭火。 临阳城绝大部分都是木质建筑,真要是烧起来,估计得有好几千人无家可归。 现在,他已经差不多明白,武道为什么先天之后,无路可走。 因为先天之后,便是法则。 就像修士用术,用符,其实就是在用法则之力。 而普通武者,是无法调用和承受这种力量的,所以前途断绝,既是一种桎梏,也是一种保护。除非他们也有灵根,也能找到灵物,也能得到他的《灵宝蕴身诀》,否则绝无突破的可能。 是的,没错,他的《灵宝蕴身诀》,从此以后,跟老道再无关系。 方从收功后不久,方系武者便陆陆续续结束巡视回屋。 卞强等人,又再次聚到一起。 “大人,今天太虚仙师说的拼死一搏,你怎么看?” 封成实看人到的差不多,便开口询问。 “他说的,也对,也不对。” “哪里不对?” 卞强等人毕竟不了解修仙,也不了解修仙者。 “事情可能说的差不多,梁皇想要屠城的决心也可能并无夸张,但是,他却没说自己,忙前忙后,到底在图什么。” 无利不起早是修仙第一法则。 要不一个炼气中期嗑灵石吞药的,来凡间做什么? 第64章 太虚仪仗剪纸成狼 再就是,前身勉强也算修仙家族,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正道联盟。 那什么受正道所托,也就骗骗凡人。真要是宗门想管,一个筑基飞过来,捏死梁皇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那仙师有诈,是故意要我等送死?!” 经过方从一番点拨,立刻便有人醒悟过来。 “那我们怎么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到了这一步,谁敢坏他好事,谁就得第一个被他弄死,所以,我们只能顺从。但顺从归顺从,却不能白白送命,因此,努力提升自己,是第一要务。” 说着,方从便从袖中,取出一大罐渣丹。 “这些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先前不赐下太多,是因为骤得力量,心境却不容易守住,如今连番大战,你们都已经具有提升到宗师的素养。因此,最近几日,所有人的任务,就是服药,提升。争取人人先天,全都能在修仙者的谋算中活下来。还有卞强和封成实,都不过先天初期,这次不要有顾忌,尽管吃药,将实力提升到圆满。” “多谢大人!” 没有一个武者表什么忠心,但他们全都是通过了考验的嫡系。 否则也不会在老道被拆穿之后,仍愿意跟他住进青羊宫。 但这事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被逼无奈,因为他们早就被打下方系烙印,哪怕就是改弦更张,也不一定就不会成为祭旗之物。 “注意保密,别让人知道。” 先天宗师大量出现,说出去不仅骇人听闻,还有可能引起警惕。 亏得太虚只是炼气中期,没有神识掌控全城。 要不瞒都不好瞒。 嘱咐完后,方从将渣丹全部留在大殿。自己则找地方继续修炼。 时间就这么在异常紧张中度过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冷百川找上了方从。 “方宗师,你们那边怎么说?” “我们当然是听从仙师吩咐,仙师说的对,不破釜沉舟奋力决死,谁都别想活。” 高坐在大殿之上的太虚满意一笑。 就连看到他一直脸色不佳的皇太妃,都稍微缓和了一些颜色。 在她看来,所有不想拼命的武者,都是想送她去死的坏种。这方从虽然是恶心骗子的徒弟,但也没彻底坏透。 倒是一旁的泾王,短短时间,灵力波动居然达到了炼气二层,绝对是太虚下了血本。 “好,既然都同意,就都下去准备吧,三日之后,全城尽出,与梁皇决一死战!” 太虚一锤定音。 议定后,方系武者干脆连城墙都不守了,全员回家修炼。 两天之后,方系五十七人,有四十六个达到了先天层次。剩下十一个虽然限于资质,但也全部跻身一流巅峰。这股力量,已经可以用恐怖形容。 尤其是以卞强为首的十一人,更是达到了宗师境大圆满。放出去配合一支军队,完全可以做到轻松灭国。 “到了这一步,就要学会隐藏实力了,要不会带来很大麻烦。” 方从集合所有人,教授封闭窍穴。 这个方法相对于《敛息易形诀》来说效果很差,每隔两三个时辰,还需要检查补封一次,但总比暴露实力遭人忌惮要好。 第三天凌晨,又有三人突破到先天境界,如此,方系便有四十九位宗师,八位一流巅峰。 “走!” 方从仔细检查了一下队伍,确定所有人都封闭窍穴隐藏了实力,然后才带队朝着城墙进发。 辰初一刻(07:00-07:15)已经有一大半人赶到城墙下。 辰初四刻(07:45-08:00)武者和军队,差不多就已经集合完毕。 又过了一会,太虚仙师浩大的仪仗,终于出现在长街尽头。前五百禁卫,后五百禁卫,中间则是从全城搜罗来的各色美人,包括先前伺候贾老道的那几个,更是围在太虚身边挨挨蹭蹭,好不热闹。 反倒是泾王和皇妃的仪仗,规模小的不怎么显眼。 辰正二刻(08:15-08:30),太虚终于在数百美貌女子的拥簇下,登上了城楼。 “很好,你们绝大部分人都还是明白唇亡齿寒的。泾王不保,你们的小命就一样不保。但是!总还是有人不知死活,既然本仙有将丑话说到前过,那么,想畏缩怯战就没那么容易了。” 说着, 他却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杆血红色的长幡。 长幡无风自动,似有无数怨怒的人脸,在表面不停变换。 “去!” 太虚再摸出一沓剪成狼形的黄纸,迎空一抛。 接着,便有无数阴森森的鬼魂,从血色长幡中奔涌而出,钻进纸内。 嗷呜~ 仅一个瞬间,狼形黄纸便化成了数百巨狼。 每一个都有小牛犊那么大,红通通的眼睛,看得所有人一阵发寒。 “去,找出他们!” 太虚下令。 众狼越过人群,咆哮着消失在房舍街巷。 啊~ 不一会,就有人听到惨叫传来。 却是有两只狼,拖着一具开肠破肚的尸体,向这边跑。 那人虽被吃光了内脏,但一时半会并没有死透,躯体还在因为疼痛不断抽搐。 “畏战退缩,这就是下场!” 接下来,惨嚎不断,前前后后,竟有近百人被狼找出吞食。 那满地拖行的血迹,看得卞强等武者忍不住头皮发麻。心道还好自己会抱大腿,要不说不定就一时糊涂,躲了起来。 方从也在战战兢兢,不是害怕狼,而是认出了那面血色长幡。 人皇旗! 或者,换个更耳熟能详的称呼:万魂幡。 是用数万,甚至数十万生魂祭炼的魔道法宝,威能至少也相当于筑基初期。 虽然,那杆人皇旗一看就是没有真正祭炼完成。 但如今,城内城外,不正好有数十上百万人头准备消耗? 至此,方从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太虚的来历和目的。 他自已也已身在局中,并且还是被预定必须惨死的人。因为他是宗师,折磨死后,能成为万魂幡的其中一个主魂。 “一会全部靠近我,无论谁下令,都不可分散,哪怕鱼死网破!” “是!” 方系武者齐齐应声。 第65章 灭世大磨蝼蚁先死 现在无论是谁,都能从阴气森森的血幡看出不妙。 “下面,听我命令……” 太虚看着噤若寒蝉的军士、武者,不由对自己的手段大感满意:“开城门!” 巨大的轰鸣声中,临阳北城门被缓慢推开。 这时,对面的梁军已经发现了异常。开始迅速组织阵形。 “衙役,壮丁,首先出城,摆开阵列。” 听到命令的衙役壮丁们大哗。 他们当初被招募的时候说好的,只负责运送粮草,搬运器械。如今却要上战场,不仅上战场,还是第一个上战场。 自古以来,做先锋的都不是精锐吗?要不短兵相接,弱势的一方首先崩溃,会冲散己方阵营。 “仙……” 衙役中的班头刚想开口,就被一头巨狼咬断脖子。 余下众人只能哆哆嗦嗦出城排队。 “敢问仙师,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不止是衙役,就连国舅,泾王也看得一头雾水。 “本仙自有道理,尔等只须照做。” 太虚的脸寒了起来。 其实方从很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衙役,壮丁,战力不强,被屠杀起来毫不费力。很容易,就能给人皇旗带来数千生魂,迅速提升实力。 看来,对方面对梁皇,把握也不是很大。 “第二队,守城兵丁!” “第三队,羽林精锐!” “第四队,戍卫府武者!” 太虚的布阵手法,完全就是先弱后强。 ——毕竟,主魂需要最后入驻。 “所有先天,必须分开压阵!” 随着队伍陆续出城,最后一道命令也传了过来。 但是,方从没动,不仅是他,所有方系武者,都没有动。 有些落后的帮派人士看到这种情形,竟然鬼使神差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我们不会分开,去哪都不会。” 方从授意卞强大声抗议。此刻,他的袍内已经穿着了先前缴获的软甲,并且,双手扣满一阶符箓。却是打算一言不合,便当即翻脸。 “找死!” 太虚果然大怒,但旋即不知为何生生忍住:“哼!区区三个宗师,就以为能翻天了?” 说完,手一挥,便有几十只巨狼,前来驱赶他们上战场。 方系紧紧围绕在方从周围,后加入的则在外圈,一群人就这么首尾相接的出城。 方从扫了眼战场,见梁皇依旧端坐在高台之上,于是带人走向右侧。 既然对方修有邪功,还是躲着点好。 那边太虚见方系武者上了战场,连忙腾空而起,甩出血幡。 那艳红色的长幡,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笔直插在战场中央。 “杀!” 让人没想到的是,梁军首先发动了进攻。 他们阵前聚集的全是精锐,因此只稍作接触,衙役壮丁们就被削掉了厚厚一层。 人头滚滚。 血流成河。 无数生魂被黑风卷入血幡,变成了一张张愤恨的面孔。 衙役们害怕了,想要逃走。 但他们又能跑到哪去,紧随在他们身后的,就是王府所属城卫军。 “杀一后退者赏银百两!杀十千两,再赏仙丹一瓶!” 这时,仙师的声音自高空传来。 千两白银! 仙丹! 这谁能忍得住? 只不过被贪欲蒙蔽的他们没有去想,王府哪来那么多银子,仙师又哪来那么多仙丹。 杀! 无数长枪对准了自己人,一戳一个血洞。 有的,甚至都没有流露想要后退的意思,就被城卫军当作功劳捅死。 待到衙役壮丁死光,对面梁军的气势也提升到了顶点。 方从甚至都能看到血煞浓厚的布满了整个战场。 “杀!三人封爵,十人封公,百人封王!” 太虚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法术,就连方从都感觉到了热血沸腾,想要一杀以换前程。 “马蛋!跟他们拼了……” 羽林精锐和江湖武者红着眼冲向敌阵。 绞杀开始。 渺小的人类,如同一个个滚入磨盘的黄豆。 血如雨下。 堆尸成山。 太虚毫不在意,就这么冷眼看着。 只有方从注意到,插在战场中央的人皇旗,正在越变越大,越变越精美。 其上血晕,也开始浓稠起来,犹如实质。 “好好好!”太虚仰天长笑。 方从立刻约束手下朝边缘游走。 不只是催动杀戮的法术,他还注意到一个诡异现象,那就是身有修为的梁皇,没有针对人皇旗采取任何行动。 他难道不知道魔宝成型后有多恐怖? 同样的,太虚也没有阻止梁皇积累血煞,双方好像商量好的一样,互不干扰。 再联想先前卧底的阴马浮屠锁和太虚的血狼,完全就是师出同门的感觉。 “没准,还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只是这么一想,方从便觉得豁然开朗。 王府高层一向苟字当头,若不是太虚前来,没准还真能守上三五年,到时候,梁皇修炼十子九母邪功的事,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如果他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突破到筑基,然后远遁,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一直拖着,就有可能被各地监察上报师门。到时候,随便派个炼气圆满修士,都能将没有筑基的梁皇捏死。 所以,他必须快速打破僵局让双方死战。恰在此时,太虚出现了…… 如果再想远一点,甚至都可以认为,是某些势力花二三十年时间,将梁皇和整个大梁都装了进去。要不,当初泾王母子是怎么轻易就藩的?而梁皇生下的孩子,又怎么那么凑巧的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是个死局,想活的,全都跟我走。” 意识到不妙的方从当先而行,将手下带到梁皇祭坛和万魂幡的影响范围之外。 他的这番举动,看起来就像要逃跑一样,再加上前阵早就被骚操作搞得人心浮动,竟导致有很多人跟着方系一起撤退。 “该死!!” 太虚大怒。右手掐诀,朝着万魂幡遥遥一指。 新收的数万厉魄滚了出来,将整个天空变得阴沉如夜。 他接着又撒出无数剪成狼形的黄纸。那些面目狰狞的厉魄迅速钻入纸中,化身比牛犊更大的巨狼。 “尔等畏缩不前,就不怕葬身狼口吗?” 太虚怒喝,指挥群狼将他们围起来。 第66章 何以为仙人前之山 方从冷笑。 不管是血煞祭坛还是人皇旗,一旦进入其影响范围,待到势成,就算是筑基都不一定能自保。 他除非脑子坏了,才会眼巴巴的上杆子送死。 “大人,怎么办?” 眼看巨狼越聚越多,方系阵营有些不稳。 “怕什么,排圆阵!亏你们还都是先天……” 众人这才恍然,对啊,我们是谁,先天宗师!整整四十九个先天宗师,放出去,天下都能扫荡一半,怕个吉儿! 作为武者,圆阵是他们最熟悉的防御阵势,尤其是在靠近梁营的情况下,还有几个机灵的,把对方的圆木拒马都给拆了过来。 “大人,我等有阵图献上。” 方系武者的外圈,是跟随撤过来的王府其他势力,武者居多,也有精锐。 其中说话的,却是王至元残存的铁骑。 他们先后两次被主帅抛弃,如今已经死得只剩五人。 “阵图?” 方从心中一动,示意对方上前。 阵图有两层意思,一是行军布阵参考的范本,属于凡间兵法。另一则是,修仙者将大阵,布于图上,危机之间取出便可使用。与阵旗,阵盘类似。但能承载的等阶却不如两者,最高一阶,最低甚至有可能是不入流。 但不管怎么说,真是修仙物品的话,就有大用。 “大人,我等奉宁王之命追随王宗师,奈何先后几次遭到抛弃,如今身陷死局,愿献出外五行八卦阵图为大人效命!” 五人中的一个捧着金丝编织的物件,躬身行礼。 方从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修仙阵图,于是笑道:“好说好说,既然你等投靠于我,我必维护周全,不叫白白送死。” 说完,便将阵图接过打开。 只见精金为底,阵纹井然,应该就是原本属于宁王府的外五行八卦原图。 传闻,首代宁王,曾为仙门弟子,后来辅佐长兄建立大梁。这次,宁王后嗣为了让王至元顺利进入被大军围困的临阳,才将此物暂时交给铁骑。可惜那王至元不识货,遇事只知逃跑,让宝物白白落入自己手中。 那还有什么说的? 方从当即命所有人按阵图站位,又将其交给卞强激活。 顿时 ,便见有五色光芒,将所有人罩在其中,所有武者,不管是宗师还是三流,都感觉自己实力凭空增加一倍。 “好东西!” 方从大喜。 “雕虫小技,也敢造次!” 太虚轻笑一声,命令巨狼发起进攻。 数万巨狼,瞬间便淹没战场边缘的小小角落。一时间,狼嚎不绝于耳。 方从则不慌不忙,任命投诚的五人为监军,四下指导众人如何按图行动。 一时间,狂风阵阵,阴霾四起。 太虚得意得捋起了胡须,反正他要的只是生魂,听不听话,没什么区别。 倒是那张阵图有些门道,真不愧是宁王威震天下的祖传之物。落到他手里,能够发挥的作用,远不是凡人能比的,配合起人皇旗来,更是相得益彰。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 方系大阵,居然没有一个死人。 这么老半天,投入万魂幡的,竟然全都是他先前收服的旧魂。也就是说,被杀的一直是狼。 怎么回事! 他以手控幡,命令群狼让出一部分,然后便看到,外五行八卦阵中的方系武者,个个身手矫健,杀起巨狼来不仅干脆利落,就连大气都不曾喘一口。 一流武者! 全员一流武者,怎么可能! 其实,完全没有那么夸张,虽然方系是真的一流起步,但刚刚投靠过来的,二流三流也不少,之所以显得厉害,不过是阵法神奇,加上还有四十多宗师在旁强化,所以,一时间这个角落就成了群狼啃不下的硬骨头。 太虚当即命令停止攻击。 那些生魂每被击杀一次,实力都会下降一些。 长此以往,他那人皇旗还要不要了。 这边巨狼退去,那边大梁军士不知为何也不上前,一时间竟成了难得的空白地带。 “前队后撤!” 方从下令收缩队伍。 既然不打了,那就别怪他带人回城。 临阳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真正能够摆开阵势进行决战的,只有德胜门外,因此,其他方向梁军都较为薄弱。 只要进了城,他就能据守以观风向,大不了见机不妙就跑。 没有泾王这棵摇钱树还可以再想办法,没有命就完了。 命令被毫不犹豫执行。外五行八卦阵因为站位复杂,撤起来比圆阵更慢。 方从连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叮嘱加倍小心,不露破绽。 就这样,当他们缓慢后退到一半的时候,卞强突然大吼:“大人,有鬼!五脏鬼!” 却是许多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小娃娃,突然从土里钻了出来。 它们甜甜地笑着,看起来人畜无害。 “快!快将武器箭支蘸上黑狗血!” 老方系的知道厉害,全都准备起来,但新人却不一样,有的见只是孩童,竟毫不在意。 粉粉嫩嫩的孩子,慢慢爬向队伍。 他们的颈脖,胳膊,肚兜,全都挂满了光芒四射的宝物。 有贪心重的,干脆就抢了上去,将娃娃抱在怀里。 嘻嘻嘻嘻…… 娃娃们在笑,掏出更多金银珠宝。 “给我的?给我的?” 他们不敢相信的反复问着,然后迫不及待揣进怀里。但是,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不贪心? 一个黑脸吊眉的武者,一刀砍掉旁边人的脑袋,任由鲜血喷在自己脸上。 这下,宝物便都是他的了。 嘻嘻嘻…… 娃娃笑着,指向尸体的胸腹。 吊眉武者立刻下刀,挖出心肝五脏,喂给娃娃。 立刻,便有更多更贵重的珠宝被娃娃从肚兜掏出来,其中,随便一颗珠子都是名贵至极的“美乐”,换做纹银,至少能值万两。 “哈哈哈哈!” 吊梢眉大笑,疯狂抓着财宝。但没料到,一道寒芒自背后袭来,剖开了他的整个背脊。 “哼!小小二流,也敢不自量力!” 杀他的,乃是一流。 一流得手后,也不着抢珍宝,而是心急火燎得将心肺肾脾掏出来,贡献给自己脑袋上的粉嫩娃娃。 只见那娃娃如今已经没有了腿脚。 整个下半身,完全与武者融为了一体。 第67章 草上飞 “大人,怎么办!” 这等情形,看得卞强等人一阵心寒。 “稳住,做好准备!” 方从没有命令手下救人 邪魔在侧,将贪欲重的留在身边,完全就是在绑不定时核弹,不知啥时,就会拖着着你同归于尽。 眼热的人越来越多,方从的队伍越来越小,等到整个外五行八卦阵只剩一百多人的时候,前路,完全被一个个快要成形的五脏鬼堵住。 那些五脏鬼,再也不复先前粉粉嫩嫩的形象,而是一个个皮肉干枯,血盆大口。 眼睛,更是不断闪烁着诡异绿光。 有个二流武者,只与其对视一眼,便不知为何将自己的胸腹剖开,手捧内脏奔向对面。 “大人~” 有的人声音开始发抖。 方从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附近区域…… 因为他知道,五脏鬼属于“养”门,也就是说,它们不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邪魔。既然是养的,那就一定会有很严厉的控制手段。 但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他没有看到驭使五脏鬼的邪修露面。 一个都没有。 也不可能是太虚。 旁门左道虽然以速成着称,但也无法同时兼修数门,否则魂力不济,必受反噬。 那么,它们躲在哪呢?有这种敌人躲在暗处,不找出来实在让人难安。 “大人!大人!它们冲上来了。” 卞强的声音都变得扭曲。 这不怪他,武者再强也是凡人,面对未知的恐怖,依旧会害怕。更何况,快成型的五脏鬼,实力相当于炼气中期。 也就是说,任何一个都能吊打宗师,更何况,对面还有整整七八十个。 “莫慌!” 方从抬起右手,稳定军心。 经过前番冲击,凡心智不坚的,都已经变成了养料。 剩下的,至少不会再捣乱。 “列阵!” 外五行八卦阵再次井然起来。 尤其是原本宁王府的骑士,经历过数次磨难,更是心坚如铁。 “拿出符箓!” 早在出城之前,方从就将泾王画的辟邪类符箓发给了每个方系武者。 此时一听命令,便全部取了出来。 “右手战斗,左手激活,不要怕不够,我这还有。” 不管是劣符还是龙章凤篆,其实都不足以攻击五脏鬼,但此情此景,只能用这个办法削弱对方。想活命,还得看外五行八卦阵图有多神奇。 毕竟,他们有整整四十九个先天,单一不是对手,以阵法相连,或许就有对抗的可能。 丑陋的五脏鬼越逼越近。 更有太虚的硕大巨狼,在外围徘徊,寻机撕咬。 方从待对方进入攻击范围,立刻下令道:“用符!” 真气触发劣符,立刻将外五行八卦阵周围的邪气消融一空。 不要小看这个动作,邪魔鬼怪之所以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触媒正是这些阴邪鬼蜮。 “射!” 他再次下令,沾了黑狗血的箭支被魔躯纷纷弹开。 只有被宗师灌注真气的,才能稍微破防。 赫赫赫赫…… 五脏鬼并没有急于冲锋,它们显然是想散布恐惧。 敌人越害怕,它们的力量就越强。 方从的眼睛眯起,就连他都感觉到了此战的压力。 劣器长剑被缓缓抽出,一道加强版清洁符被灌注于剑内。让整个剑,发出了圣洁的光芒。 “咦!” 观战的太虚不由发出轻呼:“法器,他哪来的法器?!” 杨国舅在城门上大声解释道:“那物件的来历我却是知道……” 他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得将先天袭宫的前因后果说出,直言那柄剑,便是缴获所得。他和泾王亲眼所见。 “哼!成事不足!” 太虚狠狠瞪了一眼泾王:“如此宝物,怎么能让它落入外人之手!” 泾王张口想说还有一个奇怪的小包,但又害怕被骂,于是只能沉默。 五脏鬼越靠越近,方从将剑递给封成实:“去,宰了它们。” 然后又向卞强下令:“注意提防。我先前给你们两人的保命符箓还记得吗?准备好,一旦阵形被毁就放出去。” 那边,封成实双手接过宽剑,立刻不禁暗赞一声:好剑! 确实是好剑,因为已经无限接近一阶法器,又有无限接近一阶的清洁符加持,威力大到不可想象。 说话的功夫,五脏鬼已经快要逼近大阵。 封成实也不含糊,步伐左三右四,瞬间将剑斩出。 只听呲的一声,如刀入纸,一头先天武者难伤的五脏鬼被劈成两半。 其他鬼物纷纷吐出修长的舌头。 那舌头上,满是血渍碎肉。 封成实宽剑一挥,轻易封挡。 那些利比法器的舌头,打在剑身上,却无法造成丝毫伤害。 呲剌~ 又有裂帛之音响起,却是两只五脏鬼在剑下变作四片。 太虚脸色一青:“好好好!本仙真没想到,小小临阳城,还有如此卧虎藏龙之辈!” 仅仅说句话的功夫,五脏鬼又死掉一只。 却是封成实未晋先天之前,就以身法着称,人送外号“草上飞”,如今多重加持之下,身形飘忽不定,行动稍慢的五脏鬼,根本就无法准确捕捉。 鬼蜮伎俩,又由于清洁符的加持,而难以顺利施展。 “我当你有什么了不得的传承,不过是只会跳的蚂蚱而已!” 没多会,五脏鬼们便改变了策略,由分散变成集中。 这下,封成实便不好再游走杀敌,甚至,还数次还被整齐划一的舌头险些伤到。 “大人!这阵法还有合击之术,此时正当使用!” 五铁骑中的一个看到了机会。 “哦?” 方从打开阵图,果然在对方指点下,看到了合击之术。 属于大阵的运转方式之一,威能不俗。 于是,他当即点出三名先天,立于阵首,作为作为矢锋。又将最精良的箭支集中起来,加持上强化版清洁符。 “准备,射!” 阵图在手,运转如意。 只见三道煌煌白光如天雷一般贯入邪魔阵中。 五脏鬼应光而倒。 “好!” 众人纷纷大叫起来。 先前他们的攻击有多无力,此时就有多兴奋。看向那道俊美身影的目光,也满是火热崇拜。 能不崇拜吗,每次陷入绝境,都能给大家带来惊天逆转。尤其是老人,更是一路跟着方从披荆斩棘,战无不胜。 第68章 冷百川中咒 “杀!” 三个箭术最好的先天,越射越兴奋。 只见他们气沉丹田,纵横捭阖,感觉有无数异常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推着他们一路飞升。 他们每次开口,都能声震十里,引得天地万物都仿佛跟着一起同频起来。 就连浓郁的血煞,都似乎抵挡不住这股力量,碎散不少。 砰! 太虚狠狠一棍,击半座城门:“废物!废物!” 他怒吼,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杨国舅则用颤抖的手扶墙,不敢相信地问:“先天!又是先天,他们怎么升得那么快,那么多?” 不说城墙上的反应,只一会功夫,五脏鬼便死去了多半。 就在这时,但听卞强一声暴喝:“好胆,正等着你呢!” 却是曾经出现过的镰刀怪,顺着阴影跳了出来。 寒光一闪,卞强的匕首状劣器轻易贯穿一头怪物,然后是周围同样得到命令的先天,纷纷出手,瞬间将几个细长脑袋斩落于低。 整个队伍除了方从,也就只有卞强拥有灵目,因此,早在见到五脏鬼的时候,他就命令对方提防。 如今,已到了收网的时候。 镰刀怪还在前仆后继,三轮过后,留下了三十二具尸体。 恰在这时,五脏鬼也被逐一点名射杀。 众人眼看敌人没有动静,正想松懈,就听方从喝道:“注意!” 他可不相信,邪魔就这点伎俩。 果然,太虚见谋算失败,立刻抬手放出三块巨石。 巨石呈三角形将方从的队伍圈禁起来,刚一落地,就有大片迷雾将所有人笼罩起来。 “大人!” 封成实等一众武者大惊。 “没事,只不过仅能困人的迷障,所有人,都不要动。” 方从说完,叫过不远处的卞强。 他拥有一只灵眼,因此可以勉强看清几丈内的情况。 “大人……” 卞强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太虚这是准备先将我们困住,等魔宝炼成再杀。在此之前,是不会有动作了。你有灵眼,一会就去四处巡视,告诉他们镇定,不要轻举妄动。” “是!” 卞强领命而去。 方从待他走远,这才将三十二具镰刀怪的尸体集中起来,逐个刺破丹田。 一股股浓稠本源,顺着运功路线注入魂灯。 方从原本就浑厚无比的魂力一路暴涨,很快便达到炼气后期巅峰,只差一线,就能蜕变,催生神识。 那可是筑基期修士才能拥有的手段,也是两者最本质的区别。 筑基难,筑基难,主要就难在诞生神识。 那是一种质的飞跃,天和地的差别。拥有神识,哪怕最废的废材,终有一日也能突破筑基,而不用千辛万苦地寻求筑基丹。 “巴适!” 待到最后一丝本源吸干,方从才将尸体破坏,然后换上死去梁军的盔甲。 方系武者被困,他不想暴露,就只能将那些人留在原地。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只能干站着等死。 盔甲一换,面罩一拉,哪怕是亲近之人,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是谁,更何况是在人山人海的战场上。 装扮好后,方从透过迷障,寻了个混乱的地方,大步走出。 迷障外,没有了方系搅屎棍的战场终于正常起来。 王府势力占优,在巨狼带领下步步紧逼。 梁军则因为血煞祭坛的存在悍不畏死。敌方每前进一步,都要在地上丢下大量尸体。 方从也趁混乱加入了战斗。 他手持长枪,与众不同地专挑巨狼下手。那些狼每死一次,都能将人皇旗的威能降低一丝。 反正已经是死仇,能削弱一点是一点。 就这样,战场上活人越来越少,太虚的狼越来越多,有的,体型甚至已经巨大到像马一样,张开的血口之内,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鲜红肉块。 “哈哈,就要成了,就要成了!” 太虚兴奋大叫,然后飞离城墙,来到冷百川所在的位置。 “现在,该你了!” 他一掐诀,就见奋战中的冷百川“啊呀”一声翻倒在地,紧接着被梁国先天一刀砍下头颅。 竟是不知何时,被太虚种下咒种,如今引爆。 可能是因为遭遇背叛。冷百川的生魂显得极为愤怒。 整体也不是灰白,而是血红。 “万怨厉咒!好狠!” 见此情形,方从都忍不住暗自哆嗦。还好,他先前在城内没有跟太虚搅合在一起,要不,说不准也会不知不觉间被变成厉鬼。 “好主魂好主魂……” 太虚对那冲天怨怒显得欣喜,只手一招,便有一股黑风,将太虚厉魄卷入幡中。 整面血红巨幡,立刻就膨胀了一倍,阵阵恐怖波动,自其上压下,让所有凡间武者,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一阶上品!” 这一刻,就连方从都有小命难保的感觉。 那是来自高阶的威能压迫,但幸好,他一直保持着敛息状态,并没有触发人皇旗的主动攻击。 “还不够!” 太虚想要的,却不是一阶上品。 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待,竟自己动手,开始无差别的攻击所有士卒武者。 所有巨狼也像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这……” 城墙上的杨国舅战战兢兢,想要说些什么劝阻:“仙师……” “啰嗦!” 太虚不耐烦地张口吐出一条毒蛇。 那毒蛇快若闪电,竟御着风一口咬上国舅喉咙。 然后,国舅就从喉咙开始溃烂,无数黄水咕嘟咕嘟冒出,流到砖上,冒出阵阵青烟。 啊~ 国舅痛苦地翻滚。 很快便彻底变成了一滩黄水,那怨恨痛苦的生魂,同样被黑烟吸入血幡。 皇妃从头目睹到尾,身躯抖若筛糠。 泾王则跪伏在地上,以手掩面。 “哈哈……不够,还不够!” 太虚畅快地大笑。然后,再次口吐毒蛇,射向梁国先天。 瞿风眼看毒蛇越来越近,想躲,却发现自身速度相对于毒蛇, 慢到不可思议。 他不由大骇。 这就是仙师和凡人的差距吗?哪怕他这个凡人贵为先天,在仙师攻击下,还是如同孩童一样软弱无力。 眼看就要被毒蛇咬中。 瞿风的眼睛都惊恐地快要跳出眼眶,就见黑光一闪,毒蛇碎成了数段。 “你想凑够九个主魂,我岂能让你如意?” 高台上,梁皇冷冷俯视着太虚。 第69章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 “哈哈,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吗?” 太虚却好像一直在等待这刻一样。 “你知道我这功法的缺陷,圆满前一旦动手,就会现漏。漏越多,成功的几率就越小。” “戚!” 太虚轻哂道:“十子九母七王三后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出世那么多年,你道为何没有人修?” “那又如何?有这祭坛,有这百万血煞,突破只在朝夕,你不是我的对手。” 梁皇神色睥睨,毫不在意。 “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但我岂会没有准备。” 他的声音刚落,就见有个惨白色的人形纸片从他袖中滑落。 那纸片飘飘荡荡,落到地上。然后竟像活人一样站了起来。 “鬼母,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尊容。” 梁皇的声音自高台传来,依旧没有一丝惊慌。 “好说好说。梁皇没有想到,老身会来吧。” 与人等高的纸片抖抖手脚,从怀中取出一盏猩红猩红色的灯笼,立在地上。 这幅画面十分诡异。 就像二维的动画人物,突然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毒药一样。明明只是薄成一线的纸片,一阵风就能吹走,角度合适的话,甚至连那一条线都观察不到。 不过,方从倒是明白,修仙界越诡异的事物,往往就意味着越危险。 因此,他毫不客气的身形连动,躲到了梁军最后位置。 “哈哈!如何想象不到?!刚刚那些五脏鬼从哪来的,我会不知道?被区区几个凡人弄死那么多,鬼母想来应该很心疼吧?” 薄薄的纸片开始了轻微颤抖,想来,应该是心疼所致,但鬼母毕竟不是三岁小儿,因此冷笑道:“那有何难,等杀了你,再用他们炼就是。” 它一边说,一边提起红色灯笼,朝着方系武者所在的白雾虚画一圈。 “鬼母何不现在就炼,他们有那么多先天,不说你,就连太虚的万魂幡都能能直接成形,然后再来杀我,岂不快哉!” “桀桀……你道我傻吗?他们又是一阶阵图,又是八大先天的,不管是赔本硬杀,还是慢慢磨阵,哪一种都能让你捡便宜。没看错的话,你就快要炼气大圆满了吧,到时候等我们耗尽底牌,你再偷袭屠掉泾王母子,立刻就能成就筑基。到那时,死得就是我们了。” “嘿嘿,可惜,哪怕你们两个一起上,也奈何不了我。” 炼气中期对炼气后期,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 “两个是不太够,要是四个呢。” 说着,又有两个红通通的跳蚤,自太虚衣袖滚落。 到达地面后,黑光一闪,竟然是两个人身狐面的妖物。 “乙狐孑,丁狐殳,你们不是答应助我的吗?” 梁皇冷眼看着两只狐妖。 “谁叫太虚师兄给的价钱更高。”两狐妖中的一个开口。 另一个接着道:“你也别指望我们退回定钱,只要杀了你,就不存在了。” “跟他说什么废话,上!” 说着,两头狐狸体型瞬间增大数倍,已经差不多有城门那么高。 两物各自取出法宝,砸向梁皇,同时,鬼母和太虚也发动了攻击。 “哈哈,我岂会怕你们!” 梁皇身上玄光一闪,化作面盾挡在身前。接着,又驭使一件青铜长戟,开始还击。 一开始,双方还打得有来有回,渐渐,梁皇便开始不敌起来。 “哈哈!” 太虚再次发出狂笑。然后脖颈一扭,吐出两条毒蛇,叮在诸葛天和瞿风身上。 两人顷刻间喷出黄水,由于太过拥挤,周围大批士卒武者,都被黄水沾染,再接着化水。 就这么,仿佛链式反应一样,大批大批梁军被无情收割。 战场中间的人皇旗,瞬间便又得到两枚主魂。 “还有!还有!” 趁着梁皇无暇他顾,太虚开始逐一点名。 顷刻间,大梁方的先天就死伤殆尽,就连战场兵卒,都有不少化作黄水。 方从要不是见机快躲得早,只怕也得被溅一身。 万魂幡的九个主魂,眼看就要凑齐。 就这样,太虚越逼越近,梁皇节节后退,到了祭坛正中,他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不好! 作为对手,太虚对梁皇可谓极为熟悉。 他也顾不得攻击了,连忙后撤。就在这时,祭坛上遮盖的黄帛倏然消失,露出一个巨大的圆形血池。 血池中,整整齐齐二十一具尸体盘膝而坐。 每一具尸体都开肠破肚,从里到外,刻满密密麻麻的邪异符文。 他们的心肝内脏,则漂浮在血中,沉沉浮浮,时隐时现。 “你还有别的儿子!” 太虚恍然。梁皇除了泾王,还与别的女人私生了另一个儿子。 所以,根本不是一定非要拿下临阳不可。 他显然另有算计! “你们这些奸邪,肆意妄为,祸患人间,朕,今日就是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说着,血池中的心肝脏腑便开始燃烧起来。点亮二十一具尸体上的诡异符文。 然后,梁皇张口一吸,便将所有符火全部吞入腹中。 他的境界威压,开始迅速攀升,眨眼间便无限接近筑基。 鬼母再次颤抖起来,尖着嗓子问:“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两只狐妖没有回答,转身就跑。 鬼母急了,它的速度不如狐妖,对方这不是诚心留它垫背的吗? 但太虚却没有慌,只见他凌空招手,泾王便被法器纸鹤载着来到他的身旁。 他也不废话,扬手便将泾王脑袋拍碎,同时黑烟一卷,将魂魄拽进人皇旗。 “哈哈哈哈……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虽有十子,但却缺少一王!那王气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张圣旨就能得到的。必须祭告天地,裂土分茅,然后才可以经年累月积蓄。如今泾王已死,你这辈子是筑基无望了!” 梁皇脸色铁青,他本想作势提升吓走对方,没想到,太虚对他所修功法太过了解,居然一眼便看出破绽:“就算如此,也足够杀你,然后我再找个女人,生个儿子便是!” “桀桀桀,我如今,五十万生魂已足,还得了你儿子的炼气二层魂魄,并不怕你!” 说着,他手一招,巨大血幡便拔地而起。 凌空立于头顶。 第70章 两败俱死 “去死!” 梁皇抬手,青铜长戟化作百丈血光斩向太虚。 那仅次筑基一线的恐怖威压,甚至就连大地,都被划出一条极深沟壑。 沟壑左右的士卒武者,不管是大梁还是王府,全都瞬间碎成无数小块。 呵呵! 太虚凛然不惧,血幡一横,涌出无数浓稠鬼脸,其中最大最恐怖得便是惨死的泾王。 叮!叮! 长戟斜刺在鬼脸上,居然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更恐怖的,是粘稠鬼脸居然附着在戟上,阻挠对方回撤。 “好胆!” 梁皇大怒,作势要做其他攻击,但整个人却倏忽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鬼母身旁,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将其吞入腹中。 “哈哈哈哈……” 梁皇得意大笑。他的嘴此刻并没有收拢,因此,看起来就像整个人被分成了两截 ,肚脐以上是嘴,肚脐以下腿。 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怎么样,两位,是助我完成大业,还是继续帮太虚妖邪?” 梁皇眼睛从眼眶中跳了出来,咕噜咕噜转着看向狐妖。 “我……我……” 乙狐孑狂咽着干瘪的空气,颤颤巍巍说不出话。 但是,根本没等他回答,下一瞬,梁皇突然出现在它身后,一口将其吞入腹中。 嘎嘣!嘎嘣! 碎骨,血沫,顺着夸张的巨口流了下来。 寒光闪闪的犬齿,挂着鲜肉残渣,看得人触目惊心。 梁皇原本尚差一线的修为,瞬间拔高到筑基初期。 “哈哈,没想到吧,这个功法另有妙用,并不是只能使用十子九母七王三后。朕,如今已经筑基,这凡俗世界,谁还能奈何于我?而你,空有二阶魔宝,却因为实力不足,发挥不了多少威力。” 他的话刚说完,便再次张口,将丁狐殳吞入口中。 整个过程,狐妖就像是白痴一样毫不挣扎。 “嘿嘿嘿嘿……我看见你的手在抖了。”梁皇苦心布局,一朝将所有敌人全部算尽,因此极为开心。 “你……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朕即是天命!” 下一瞬,梁皇便出现在太虚身边,血口怒张。显然,是想把他一口吞下。 “我跟你拼了!” 太虚将心一横,当即手掐法诀,自爆万魂幡。 梁皇是真没想到,似万魂幡这种魔宝,居然还有自爆后门。当他神识探测到能量狂暴,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随身大盾挡在胸前。 轰! 近乎无音的爆响过后,大半个战场,为之一空。 就连一直躲在后面看热闹的方从都有被波及。还好,只是余波,因此没有受伤。 就在他凌空的当口,灵眼透过重重黑雾,看到太虚神魂化鬼,正准备逃走。 而血肉模糊的梁皇,也在努力翻滚恢复。 富贵险中求! 他再也顾不得隐藏,瞬间打出符箓。 破邪符爆闪,将太虚和梁皇笼罩在内。 太虚的鬼体立刻变得千疮百孔,然后如蒸汽一般消失。 一阶上品,又是专克邪祟的符箓,根本没有给他继续存活的机会。 而血肉模糊的梁皇,则如同被烈阳舔舐那样燃烧起来。 只是这次的火焰,是煌煌之色,正大光明。 “啊~” 他仿佛听到了梁皇挣扎愤恨的声音:“原来是你!原来你才是那个屡次坏我好事的修士!真没想到,竟是一个不起眼的半大小子……但你也别高兴太早,你以为赢的是你?你以为你能逃脱它们?没有的,所有人都是棋子,所有人……” 方从疯狂打出破邪符,一张,一张,又一张…… 他不敢再听下去了。 不管梁皇是实言相告,还是故意恫吓等机会翻身,先把敌人弄死,才是活着的第一要义。 终于,在将破邪符用掉大半之后,方从终于能够确定,对方死了。 本着不浪费原则,他将右手迅速插入烂肉,运起法诀。 这一次,是源源不断的浑厚本源,如同大江灌入小湖一样,瞬间将整个紫府塞满。 小小的补魂灯,也神奇的扩大了不知多少倍。 他紫府中的星空,在无限压力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星辰。 无数的星辰之力,伴随着补魂灯火的涨缩,开始了律动。 本源越多,律动越快。 当极快的频率到达了某个极限,突然,一颗璀璨夺目的珠子,出现在了焰尾。 而他也瞬间将方圆百丈范围内的一切洞悉于心。 别说一草一木,就算一丝微风,一粒尘埃,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神识! 以区区炼气四层修为,居然就拥有了筑基期才能拥有的神识。 但很快,他便从兴奋之中清醒过来,将自己伪装成凡间武者的样子。 ——梁皇最后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他很危险。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以后,他行事当更加小心。 另外,如果有机会,还应该尽快找出真相。毕竟,无论谁,一天到晚活在阴影之下,都会如芒在背。 大战结束,无论士卒,武者,还是祭坛魔物,都在人皇旗自爆之下荡然无存。 就连泾王,都被太虚残忍杀害。 这让他这段时间的努力,瞬间就变成了笑话。 以后,还拿什么薅羊毛? 可惜了,他辛苦大半年打下的江山,只能去别的地方再找寄主。 方从转身,正要离开,突然身形一顿。 现在,整个战场全是黑雾,侥幸未死的凡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他何不干脆变做泾王? 反正敛息易形诀本就有这种能力。 想到就做。 方从先是将自己的所有东西收进储物袋,然后再将身上的道袍扯烂,看不出本来面目。最后,则是运起法诀,将自己塑造成泾王的模样。 有了神识辅助,这种塑造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片刻后,准备好的方从施施然走进方系武者所在的迷雾。 由于距离交战地很远,他们居然神奇的没有几人受伤。 “卞强,太虚和梁皇已经两败俱死。不过有一个邪修跑了,我要去追杀,以免留下后患。以后,我不在,他们就受你辖制,服从泾王命令。” “是!” 方系武者大声回应。 “我先去了,浓雾一会就散。” 第71章 演技太差不敢实战 说完,方从逐一收起三块散布迷障的巨石,然后以泾王身份,施施然走回城楼。 此刻的城楼,残肢横陈,黄水遍地。 幸存者都跪伏在角落不敢说话。 方从也不发声,只静静站着。 大约两三刻后,方系武者连同这次救下的其他士卒,一起过来参拜。 “好!” 方从假装对此毫不知情地点头头道:“既然你们仍愿奉王命,就分做三队,一队清理战场,收拢残兵。一队突入敌营,愿降者允,反抗者杀!”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剩下一队,护卫王府。” “遵命!” 卞强迅速指派人手。 先是三先天带队,召集临阳剩余散兵。 然后是封成实带四先天负责保护王府。他自己则亲自带队,突入敌营。 有了王命,所有人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时之间,原本慌乱的人群人群逐渐安定下来。 “彦吉,你这是怎么了……” 皇妃看到儿子衣衫褴褛,显得很是担心。 “我没事……现在诸事繁杂,等忙完了,再向你细细禀报。” “你舅舅死了,被太虚的黑蛇咬成了水,连尸骨都没留下……” “母妃还请节哀。” 方从应付了一句,然后扭头对城楼上的幸存者说道:“你们原属王宫的,就护着太妃回宫,好好安顿。其他非王宫的,可以各自回家。” 他不敢太多接话,怕露出破绽。 众人应声,纷纷散开。 皇妃和昌平公主则被簇拥着,向王宫走去。 没有仪仗,没有车架,灭世般的大战,摧毁了一切凡间秩序。 他侧身俯视城内,看到的全是断壁残垣,白骨污血。而他身边,除了方系武者竟然再无可用之人。 就算想收拾残局,都不知道先从哪里着手。 这也怪他,当初只顾偷懒,连一件民事都没管过,不像老道,给自己弄了个国相,天天操心…… 国相?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命人去青羊宫将老道召来。 不一会,一身干净道袍的贾得真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倒是有眼色,早早躲了起来,没受牵连。 只是可能焦虑太过,短短一天,头发胡须就全都白了。 “见过王爷。” 老道甩着拂尘行礼。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毕竟当初在众目睽睽下被拆穿,就算影帝,也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相国不必客气。” 老道一听,豁得抬头:“王爷还以我为相?” “哪里的话。此次妖魔毒害全城,最后关头,连本王都多亏小仙师相救。想来是你早就看出太虚不是善类,这才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果然,最后不就将妖道魔皇一网打尽了么!” 贾老道一听,眼睛顿时就冒出了光。 腰杆也挺得笔直:“对对对,正是如此。” “既然这样,那临阳的善后事宜,就拜托相国了。” 贾得真理政水平不低,先前又一直负责封地事务,交给他算是找对人了。 “王爷放心!” 老道拍着胸脯去召集旧部。 于是,临阳一应事务,便肉眼可见的高效恢复起来。 方从则“安心”回宫。 由于多番变故,此时以大殿为中心的权力格局已经不复存在。 他便干脆以泾王身份,搬进文阁栖身。 这里位于王宫前门,属于外朝范围,与相衙遥遥相对。 只可惜,如今的相衙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包括姜行之和冷百川的儿子儿媳在内,全都死于太虚之手。 他入文阁,泾国的权力中心自然也就搬到了文阁。 不一会,一众幸存的宫女太监,王府属吏便找了过来,各自圈定地盘。 就连国相行署都搬回了原址。 方从看着满屋的宫女太监,怕一不留神出错,便开口道:“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们去母妃那吧,替我尽孝。” 有个十分貌美的宫女,可能与泾王关系非同一般,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 他只装作感染了白内障,挥手将人撵走。 如此,直到傍晚,临阳城才逐渐看到炊烟。 方从的饮食仍由内宫供奉,品质不差,只可惜,偏向清淡。跟他无肉不欢的气质毫不相干。 正没滋没味地吃着,突然,大道对门的相衙传来哭声。 方从伸头,见是十几个穿金戴银的少年,整整齐齐跪在门口磕头。 “师父,师父啊,徒弟可算找到您老人家了!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些日子,被人欺负的那个惨啊。师父,求您老人家为我们做主……” 原来竟是青羊宫大师兄钱牧,带人投师来了。 那磕头的力度,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地皮颤抖。 贾老道却不知怎的不再吃这套,来了个不闻不问。 终于,磕了半天头的钱牧反应过来,跳脚大骂道:“死骗子,装什么装,你他马就是个不要脸的穷比,还在小爷面前拿大。装什么狗屁神仙!爷警告你,赶快滚出来,要不爷就把你干的那些丑事公布于众,让人好好看看……” 贾老道伸出了脑袋,脸色铁青。 方从招呼封成实道:“拿下打断腿,再把家抄了。” 这边,戍卫府重开,已经完成班组整顿。接到命令后,立刻便有十多个高手,扑向少年。 钱牧等人见状站成一排,趾高气扬地叫着:“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今天我看谁敢无礼。” 封成实哪管他是谁,一巴掌抽碎半边槽牙,然后把人捆了起来。 其他武者有样学样,逮到嘴巴不干净的少年就是一顿收拾,完全没有江湖高手不虐菜鸡的自觉。 “王爷有命。带出去,打断腿!” 自古宫廷行刑,都是推出午门之类,这次当然也不能在泾王面前动粗。 钱牧一听断腿,吓得裤子都湿了,一个劲说好话哀求。 只可惜,戍卫府都是什么人?没事还想找茬打人呢,现在有了编制,不仅打人不用坐牢,还能领工资,岂能错过? 让你的腿一棍就断,那是我学艺不精。 反正王命就只是断腿,至于怎么断,断多少下,这种细节就不用追究了。 待到将人拖走,不一会就有那个叫做小伞儿的宫女过来,说昌平公主有请。 第72章 从此后光明正大修仙 “告诉妹妹,就说我要抓紧时间修炼,等有时间了再去她那。” 方从找了个借口,将其打发。 现如今,他已不怕暴露修仙者的身份。因为泾王得到太虚传法,有很多人看见。 到了第二天,老道带着公文过来禀告,说临阳青壮十去其九,老年活下来的也不多,希望能从三府五郡之地,迁一批人进城。 方从立刻拒绝:“不用,前段时间附近县郡妖魔横行,要保持警惕,宁可空城也不给它们可趁之机。” 他所求和王府不同。王府要人口,要赋税。他只要收集灵材,不在乎种田织布的人有多少。 老道很不解,但还是退下执行。 方从则将所有方系武者召集了过来,说道:“既然诸位都愿意继续为王府效力,那么一切供奉就仍按旧例执行。另外,城中无主空房,你们都可以随意占用。不满意的,还可以推倒重建。一流三进,宗师五进,开销由王府负责。另外,宫中美人,除皇妃公主处的,其他任由你们挑选,一流可以挑选五人。宗师可以挑选十人。” “谢王爷。” 所有人都大喜过望。 不得不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泾王!那才是铁铁的自己人。 这下,房子,银子,美人,编制就都有了,当真夫复何求。 “以后,设两个大统领,卞强主外,封成实主内。城内要多侦查巡视,提防邪魔再次潜入。城外则收拢旧部,继续为王府收罗药材灵物。” “是!” 众人领命。 虽然他们对泾王和对方从不一样,缺少敬佩崇拜,但执行命令却不担心打折扣。 倒是封成实腰上佩戴的宽剑,看得他一阵心疼。 那玩意,是他对阵时随手赐下的,居然忘了收回。现在他的身份又是泾王,没办法无缘无故讨要。 当真是送出去的宝贝,泼出去的水。跟自己永别了。 不过还好,他有剑丸。 宽剑那种不入流的劣器,最多就是栓在腰间装装样子。生死大战,还得是口吐金光。 “另外,方宗师已经将外五行八卦阵阵图转交给我。以后全城军队,就交给你们五人负责。” 他又转头,看向宁王五骑。 他们自小被严格培养,只有代号没有名字。分别是甲七,甲十,甲十三,甲十四,和甲十八。 这五人和其他武者不同,一入方系就是死忠。 因为阵图一献,无论如何,老东家都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如今,宁王三宝,他已经得到了两个。就不知道剩下那个,能不能有机会拿过来观赏观赏。 嗯,纯属观赏,丝毫没有占为己有的想法。 安排好武者,方从退入内间,从储物袋取出太虚留下的三块巨石。 只见它们每一块都有卧牛大小,其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线条。 方从看不懂,因为阵、符是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修仙五艺,硬要排序的话,大部分都会觉得阵为第一,难度当然也是第一。 不过,他倒是知道如何鉴别,尤其是在有神识的情况下,稍加探触,便一目了然。 “原来是一阶防护阵。当初的迷障只是作用之一,另外还有聚灵,隐匿,预警,防御等等,这阵法槽内,居然还镶嵌了不少灵石。 方从伸手,取出一块。 只见那东西呈方形,被切成整整齐齐的六面。其内灵韵沉郁,如雾如霰,让人一看就不想撒手。 不得了了,老方家繁衍了无数代,总算见到传说中的灵石了。 不止是他,前身又何尝不是?两代人修仙,都不知道灵石长啥样。 看槽中数量,足够支持阵法开启小半个月。 这玩意作用极大,不说灵石,只说防御阵本身,也是他将来去坊市生活的立身之本。 有小石山经验,他可不觉得,坊市真能保证人身安全。 欣赏完后,方从收起巨石。突然,他的神识在边缘位置,捕捉到了一丝诡异波动。 那种波动,既不像是灵力,也不像是神识。感觉起来,隐隐约约,异常滑腻,竟像一种活着的生物。 方从大惊。 连忙再搜,那波动却犹如鬼魅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由想起梁皇临死前的废话。 难道,真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暗中操纵一切? 他当即借口闭关,交代老道有事留下奏章。自己则躲进里间,开始挖坑。 不得不说,削铁如泥的剑丸是真的好用。 不管是台基,泥石,还是地下岩层,都能一剑削开。 他先将挖出来的泥石堆在阁内,待到夜间,再用储物袋转运出去。如此,只用了三天,便得到一个深入地下百丈的天然石穴。 那石穴位于岩石深处,不仅干燥通风,而且还有一个十分清澈的水潭。 方从在石穴平坦处放下三块巨石,启动阵法。 阵中灵石,全力开启只能支撑小半个月,但将范围缩小到石穴范围,却能坚持一两年时间。 方从决定,以后就赖在这不走了。 白天在上面扮演泾王,剩下的除了修炼睡觉,都用来继续挖坑。 他计划再挖两条。 一条通往丹房,如此已经被完全封闭的丹房就会变成禁区。除了他,谁也进不去。 另一条则通往城外。 万一遇到危险,他从文阁直接跳到这里,然后再逃到城外。 不敢说一定无忧,但起码也多了条生路。 除此之外,另一个让他坚持挖坑的理由,是他发现,在操纵飞剑的过程中,他与剑的契合度在不断攀升。 是,他是没有天赋,没有功法。 但他可以一点一点的磨。 挖坑过程中,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材质,不同的形状,都导致剑招必须变化。这些变化的复杂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场场真实大战。 所以,哪怕并不是剑修,他驭使飞剑的能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有这等好处,又可以保命。自然就没有放弃的理由。 丹房距离不远,只用两天便完成了贯通。至此,一期工程算是告一段落。 方从跳进水潭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灵力一转,衣衫便彻底干透。 是该处理政事了。 第73章 五阴煞坑 方从跑到上面打开文阁大门,王府属官见他露面,纷纷前来议事。 虽然前世没有过主政一方的经历,但政策好坏,他还是能看懂的。因此,没要多久,便都妥帖处理了。 然后开始修炼《长生功》。他发现,自从自己晋级炼气四层,小灵机丹的效果,就降低了大约三分之二。 也就是说,哪怕炼气四层所需的灵力与炼气三层相同,他都要花三倍的时间才能获得突破。 但实际,炼气中期所需的灵力至少是炼气初期的十倍。 这般算下来,时间就有些长了。 修仙无岁月。 一会功夫,天色便暗了下来。 厨房送来饮食,由于他的多次“暗示”,此时,泾王口味已经成功变成“喜好食肉,且数量巨大。” 这次送来的,就是整整一只烤羊腿和三块鹿脯。 香气四溢,柔软多汁。 痛痛快快吃完后,方从关上了大门,前往石穴。为了防止入口被人发现,他决定,从明天起,开始喜欢玉器,尤其是玉床,高低要整上一个,摆进寝宫。 “也不知道聚灵效果怎么样。” 前几天挖坑没有时间修炼,现在他想试试,聚灵阵能不能在凡间发挥作用。 摆上蒲团,盘膝而坐。 方从首先放出神识。好家伙,范围瞬间增大几倍,将整个临阳城彻底笼罩在内。 此时,无论王宫内院,还是城墙戍卒,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修炼《长生功》则没有发现增强。 想来也是,凡间灵气稀薄,哪怕增加一倍,也根本感觉不出来。 就在方从准备放弃修炼,继续挖坑的时候,突然,他感觉自己胸腹变得温热起来。 内视查看,却是融入脏腑的五行灵珠,在以极快速度吸收五行之力,恢复自身。 原来聚灵阵还有这种作用! 方从大喜。他得到五灵珠的时候,珠体已经到了快要溃散的边缘。 因此,即便修成《灵宝蕴身诀》,效果也并没有多强。 灵珠也是,一直半死不活的吊着,让方从无从下手。 现在不同了,只要坐在聚灵阵中,外放神识,《灵宝蕴身诀》和《长生功》就能同时提升。 顺便,还可以掌控全城。 简直一石多鸟。 细想之下,也多亏前身家传的是无属性功法。 虽然进境极慢,且突破艰难,却适合所有灵根属性。若他修习的是单属性功法,这次发挥作用的就只会是单一属性灵珠,那他的《灵宝蕴身诀》就等于是废了。 人间界可不存在废功重修还能全无弊端的说法。 丹田之中日积月累的灵力,你说换就换,哪那么容易?弄不好,直接就变成了废人,让你一辈子没有后悔的机会。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方从立刻加炼一个时辰,然后再去控剑挖坑,再然后,则是回来睡觉。 “这个,貌似还缺一些床和被褥……只能等暗示成功得到玉床,再将现在的木床搬下来。” 他的储物袋只有一方,是装不下床的,因此只能让人送进文阁,然后再亲自搬进来。这样的话,就不能直接索要一个了,否则,傻子也知道他在地下挖了个洞。 一夜无话,第二天在找戍卫府账房暗示“玉床”的时候,他还顺便索要了乌冥草。 就是起坛做法扎小人用的那种草,但很多人不知道是,它如果不是生在乱葬岗,而是灵气充裕之地,就是一阶下品乌灵草。作用极多。 前身的母亲就教过前身,用它制作替死假人。 不可能真正替死,但也能防御一些攻击,现在敌情不明,让他不得不小心一点。 乌冥草并不是稀世之物,因此很快被送来。 方从先将它们装入储物袋,运到丹房加以淬炼,得到弱一阶灵草。然后再回到文阁,照着自己的比例,扎一个等身的草人。 最后,方从符笔蘸墨,开始在草人身上书画大量符文。 成形后,他又挤出一滴精血,点到草人的眉心位置。 整个草人灵光一闪,随即变得灵动起来。 到了晚上,他给替死草人盖上被子,留在寝宫,自己则跑到石穴修炼挖坑。 如此过了三天,戍卫府来报,玉床完工。 拉进文阁,却不是纯玉,而是以珍贵的凤凰桐为框,再上铺玉板,整体美轮美奂,至少也有两三千斤。 “行吧。”虽然跟想象得不一样,但方从还是点头表示满意。 实际上他想得很简单,找块玉石,然后雕成床就行。要不是顾及王爷的脸面,花岗岩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但王府工匠们显然不这么想,在他们看来,王爷就要用好的,精美的。 一群武者不大会功夫,便将床组装完成,方从特意让他们放在旧床旁边,待人走后,立刻将旧床拆了,搬去石穴,新床则补上旧床位置,遮盖洞口。 其实,若说方便,还是设计个可平推机关为好。但他至今对仙剑庙的巨大雕像念念不忘。 万一有人夜间进来,机关很容易暴露,一吨重的床就不一样了,谁没事去搬那个。 最让他揪心的,其实还是那丝一闪即逝的波动。 从那以后,无论他用神识多努力探查,都没有再捕捉到痕迹。 是谁,有什么目的,全都未知。难免让他缺乏安全感。 就这样,在紧张戒备中,临阳内外的大战疮痍逐渐愈合。那些密密麻麻的尸骨,也被安置在八个巨大的万人坑中。 方从还命令戍卫府,在坑内坑外,做了一些手脚。 是按《五阴煞法》布置的,如果成功,将来能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一阶灵物「五阴煞」,带去坊市,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这天,正在按惯例露脸的他,突然被禀告,说大梁少保,礼部尚书温昀,小宗正赵性德,以及黄门侍郎刘三全求见。 方从眉头一皱。这些人他全都不认识,但却知道他们每一个人在大梁都位高权重。 那么,他们来干什么,削藩?夺爵? 他们就不知道,先皇是怎么死的?! 方从被气笑了,大声道:“让他们来!” 第74章 兄终弟及才是正理 今天,别说少保宗正,就算梁皇复活,都别想拿走他的王位! 三人并不是自己来的。每一个后面都跟着一票属官,一屋子人,密密麻麻地跪在地上高呼:“参见泾王殿下。” 方从眼珠子转了转。没有一上来就宣旨,看来这事还有得商量。 他开口道:“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少保再次参拜,然后说:“我大梁天柞不顺,宗庙翻覆,为今海内汹汹,四境难宁……” 一番话,说得方从似懂非懂,大约就是大梁倒了霉,境内各种惨,境外各种被针对,现在皇帝又死了,天下臣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行了行了,你就说有什么事吧。” 方从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不过先说好,要粮没有,要税更不可能,我临阳已经只见兔子不见人了。” 温昀被强行打断,脸色有些不自然:“启禀殿下,是满朝文武商议,请您赴京即皇帝位……” “你说什么?” 方从一愣,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让我当皇帝!?” “是!殿下,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少保,小宗正,小黄门连同属官再次全员跪下。 方从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他不信! 世上绝对不会有这种好事。毕竟,梁皇是死在临阳城外的,无论什么人,怎么洗,泾王都有弑父嫌疑。 自封神后,周家天子宠妃灭嫡,导致亡国,再也没有一个王朝,敢扶有重大道德瑕疵的人上位。 他若是在京师根基强盛,杀梁皇后直接登基,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但他一个偏远亲王,别说根基,在京城认识的高官都不到一个巴掌,他们凭什么拥护自己? 皇室近支又不是死绝了。 阴谋,绝对有阴谋。 是想我骗出城杀掉,还是在京城摆好了屠刀,准备砍头? 当然,不会是全朝堂的都是敌人,但一定有敌人在推动朝堂。 至此,已经由不得方从不相信梁皇的话了。 因为表面上,他已经是炼气二层修仙者。连修仙者都敢算计,敌人会是简单人物? “哈哈哈……”“方从大笑道:“诸位请起,快请起!” “想我赵彦吉何德何能?就敢当此大任?不可,万万不可,诸位还是请回吧,本王这就不送了。” 说完,他一甩衮服,跑回寝间去了。 温昀等人面面相觑,留不是,走也不是。 “要不,我们去见见皇太妃?” 黄门侍郎提议。 “好!” 温昀点头,一群人离开文阁,开始求见太妃。 岂料皇太妃根本不见众人,甚至,连句话都没传下。 这下众人便坐了腊,有心走走国相门路,但老道失位复得,已经不敢再有丁点张狂,因此也是直接不见。 “这泾王,怎么连顿饭都不安排!” 少宗正气的咬牙切齿,他们不管怎么说,都是亲戚吧。他的父亲和梁皇可是同父同母!到了家别说洗澡捏脚吃大餐,连口水都不给喝! 伤风败俗啊伤风败俗…… “走吧,去城外找户人家先住着,给京城传个消息。” 温昀无法,只能带人离开。 三天后,快马送来急报,却是说三公,大内总管已经启程,不日就将抵达临阳。 这下,可把一群人忙坏了。 毕竟,泾王不包吃不包住,上官驾临,一应供奉,都得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提供。 鸡飞狗跳之下,三公队伍终于还是到了临阳。 第二天,方从就在文阁见到这些位高权重的大梁柱石。 “诸位,小王德薄,是没资格继承大位的。” 一见面,他还没等对方行礼,便把基调定下。 大司徒不同意了,一顿口舌,说得仿佛他若不当皇帝,日月就得颠倒,世界就会大乱一样。 接着,又是其他大臣王公,轮番跪在地上轰炸。 方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管他们说啥,就主打一个不吱声。 最后,眼看没办法了,众人便干脆伏地不起。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他们不吃,方从却不能不吃。 于是起身道:“小王德薄,能聆听各位高论实在三生有幸,都请回去吃饭吧。” 说完,他便退下。 他退,众官却不退,仍直挺挺得跪着。 就这么一直耗到傍晚,满头白发的大内总管太监站了起来,叫道:“老奴愿以死劝谏泾王,不唯社稷,也为天下苍生。” 说完,一头撞在文阁柱上,直挺挺倒下。 他这一闹不要紧,百官立刻就有站起来照葫芦画瓢的,一眨眼,又有三四个人满头鲜血。 “停停停!” 方从知道不能让人全死在殿上,阻止道:“诸位,不是本王不近人情。实在是太妃重病,不能远离。再就是,曾有仙师说过,本王此生不能离开临阳一步,否则必死。所以,这皇位,还是要请大宗正来坐。他是嫡幼,这兄终弟及的,实在是最好不过……” 一时间,文阁内鸦雀无声。 他们总不能说,大宗正没有资格继位吧。也不能说,泾王你别怕,我打保票你出临阳不会有事。 算命这种东西,到底灵不灵谁能说清?更何况,人间界可是有神仙在头顶飞来飞去的。 “把人抬下去,先找宫里的医官救治。” 方从挥了挥手,正准备脱身,就见大司徒一咬牙说道:“迁都!” 什么?! 方从不敢相信地掏着耳朵,这离大谱的事他都能想出来?纵观人间界,皇朝起起落落,还真没有一个随便迁都的。 “老夫临来之前,朝廷曾有公议,只要泾王继位,万事老夫都可一人做主。” 方从乐了,这自古逼良为娼的有,逼娼为良的也有,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逼着当皇帝的。 就在这时群臣齐齐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这下好了,无论方从走到哪,见到谁,对方第一个动作都是跪下磕头,高呼万岁。 哪怕方系先天,也都开始以帝礼相见。 这天刚吃完早饭,大司徒就带着一众官员乐呵呵地跑到文阁:“皇上,泾王府规制太低,工部上奏,请求改建。我和总管太监商议了一下,觉得皇上可以先移陛行宫,待按帝制改造完成,再搬回来。” 第75章 朕,乃仁君 方从摇头道:“不行。既然你们硬逼我做这个皇帝,那有些话就要早些说明白。此次迁都,百官衙门只找空屋入住就行,不许新建。另外,每户不管官阶大小,入城只准带三男三女,最多六个奴仆。且要登记造册,严禁隐瞒。” “皇上,这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安全。如今的形势,只有脚下石穴才能让他感觉安心。 但他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言道:“临阳大战,百姓十不存一,本王何忍雪上加霜?朕,乃是仁君!” “这……” 大司徒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错误决定。 等百官搬到临阳,也不知会不会把他活活吞了。 …… 在方从的一再干预下,登极大典安排的极为简陋。 差不多就是众官抵达临阳,然后在文阁外广场给方从三跪九叩,听几份诸如晋皇太妃为皇太后,晋昌平公主为昌平长公主,定年号为大兴之类的诏书。 然后,各自回家,连传统的赐宴都没有。 六部堂官倒是进了文阁。 户部首先哭诉各地不缴税赋,请皇上下旨申敕,严令按时交纳。 方从冷冷一笑,他就知道这个皇位没好事。 梁皇修魔导致天下大乱,然后让泾王这个有弑父嫌疑的皇子继位,不是明摆着想要乱上加乱? 现在把得罪人的难题交给他,莫不是把他当傻子? 他当即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叹息道:“不愿交税吗?唉,朕素知天下疾苦,不是逼得没办法, 谁敢与朝廷对抗?传旨下去,永免天下赋税钱粮。朕,乃是仁君!” 户部堂官傻了。 百官傻了。 他们曾预想过各种情况,但就是没料到皇帝他不收税! “呵呵呵……” 方从看着满堂木鸡,笑得大有深意。 刑部侍郎见状只好打破僵局,奏请大赦。 礼部则请给百官恩赏。 方从一听恩赏,立刻双手一摊:“诸公,不是朕吝啬,实在是府库空虚,没有余钱。朕也知道,诸位千里为官,家里还有父母妻儿待养。这样,实在活不下去,你们就辞官去做生意,朕绝不为难!”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散朝! “昏君!昏君!” 走出原王府现皇宫后,有人气得大骂。 “嘘,小心被听到。” “哼!他用什么听?骁骑尉都留在京城呢,就他那抠搜样,以后……” 他只顾说得痛快,却不知全城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个抠搜之人的 眼皮子底下,根本用不着间谍。 第二天,他就因为左脚先进文阁,被革去官身,下河挖泥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乱说话。 方从则下旨,命令天下进贡灵草灵药,奇物珍宝。 又特意叫来老道,叮嘱将泾国疆域牢牢掌握在手,不给人可趁之机。 昏君! 昏君! 这下,众官就只敢在心里发泄了。 那副敢怒不敢言模样,看的方从舒爽无比。 可能是他的荒诞行为实在太过,这天,昌平长公主过来说皇太后要请他吃饭。 他以政务繁忙推脱。 昌平却言道:“母后早知如此,已经吩咐御膳房将酒筵送到这里。” 如此,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天黑后,果然有一队太监宫女,将许多珍馐佳肴送进文阁。 没多久,太后仪仗便赶了过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杨太后已经恢复了不少往日美貌。 方从行礼,皇太后和昌平却不回礼,只是让人全部出去。 “我该是称呼你皇儿,还是什么?”她问。 表情说不上严肃还是哀伤。 方从正色道:“太后都知道了?” 太后道:“哀家虽瞎,但自己的儿子还是认得的。” 也对。 方从由始至终,都没想过能瞒多久,毕竟,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开口,将那天泾王死去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然后,他说道:“请太后放心,我并非是要鹊巢鸠占,只因余邪未清,还要一段时间剿灭。最多三五年,等此间事了,我便会走,到时候,也会将大位传给昌平公主。这封国,说到底,最后还是你们家的。” 太后似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沉默半晌后道:“好,我相信你。只是……能见一见你的真面目吗?” 想了想,方从点头答应。 他觉得,既然冒名顶替人家儿子被现场抓包,就要表现得坦诚一些。 他撤去功法,身体逐渐恢复成原貌。 “是你!”太后大惊:“原来真正的神仙是你……” 这一刻,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便全都能说通了。 同时,她也是万分后悔,或许,当初不想着争权夺利,结局就有可能不一样吧。 “至少,最初的时候,彦吉与他关系很好,多次都说,师兄是他的平生知己……” “仙师,我能见见真正的仙家手段吗?” 哀痛过后,太后屈膝跪在地上叩拜。 她是被骗怕了,先是老道,后是太虚。一个装成仙师,实际只会三脚猫功夫,另一个装成正道,手段却全是鬼蜮伎俩,最后还杀死了她的哥哥,儿子。 “好吧。” 想了想,方从张口吐出剑丸,然后踩着缓缓升空。 太后和昌平在底下,看到得却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踩着绚丽的长剑御空而行。 那磅礴大气的剑芒,吞吐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此生得见真正仙家,就算死,也可以瞑目了!” 太后哽咽起来,与其说是激动,不若说是放心。她从仙剑中感受到了煌煌正气,拥有这种气象的仙家,想来不会如太虚那样,胡乱杀人:“还请一定要诛尽邪魔,为我兄、子报仇。” “请太后放心。” 方从收起剑丸,将人搀扶起来:“我不过是修仙者而已,不是什么神仙,以后平辈相称就行。” 如此,又说了三两句话,杨太后便告辞。 只有昌平公主,看他的眼神,一直带着巨大的惊恐,好像被突然惊吓到的兔子。 「这家伙灵觉超常,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了吧?」 将人送走后,方从一边吃着御膳房精心准备的筵席,一边琢磨。 第76章 意外之喜 第二天,他下旨索要的第一批药材送到。 带进丹房,一通炼制后,得到七十一枚小灵机丹。换以前,足够吃两个半月,现在却只能坚持二十天。 因为他已经是炼气中期修仙者,而小灵机丹也是一阶中品,效果自然会开始减弱。 等他晋级炼气后期,甚至会变得毫无作用。 到那时,就是起身前往修仙界的时候,也只有炼气后期修为,才能勉强拥有自保之力。倒是最近这段时间,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为爱发电。 满朝官员,没有工资,没有赏赐,楞是一个辞职的都没有。 不过倒是听说苦不了多久了,因为已经有个别州上奏,承认他的统治。并表示,会在最近,献上贡品。 方从第一时间便严厉驳斥,不准他们伤害自己仁君的名声。 你想收税分赃,却用我的旗号。 想桃子还不差不多! 就不知这么一来,他们还会怎么出招。 相信不会让他等多久。 果然,第三天,就有礼部尚书来报,说有金国使者,前来求见大兴皇帝陛下。 方从答应了。也不挑日子,就在今天。 金国使者是一路乍着膀子走过来的,脸上也全是倨傲表情。 “我金国皇帝,得知梁国大兴皇帝陛下登基,十分欣喜,特意挑选了一只妖兽,献给皇帝陛下。只是那妖兽有些桀骜难驯,就不知道皇帝陛下有没有本事收服。” “妖兽?”方从眼睛一亮:“妖兽朕当然是没本事收服的,就请使者带回去吧,就说朕很感谢金国皇帝的好意,改日,必将准备一份回礼。” 斗妖?做梦! “哈哈哈……”金国使者大笑起来。 阁内众官,个个感觉丢了面子,有那急躁的,更是在心里“丧权辱国丧权辱国”的反复念叨。 “实不相瞒,那妖兽我大金皇帝陛下驯服起来,如探囊取物。既然大梁皇帝如此胆小,何不拜吾皇为父,以后恭敬执礼,按时朝贡,还能得些便宜。” “是吗?”方从起身,拎起丹陛铜鼎,一下把他砸成肉泥:“朕忘了告诉你,朕只是不喜欢杀妖,不是不喜欢杀人!” 发生在文阁内的暴行震惊了所有人。 宫外使节团在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集结起来冲击皇宫。 “报~皇上,不好了,金国人打到宫城了。有,有三个先天……” 报信的小黄门吓的身躯颤抖,泣不成声。 “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大臣全都惊慌起来。 三个先天,那可是能够屠戮小国的存在。 “噗!”方从一笑,对旁边的卞强说道:“全部杀了。” 卞强领命而去。 大臣们却在心底暗骂小皇帝不知死活,最后还要连累他们。 就在众官骂声还没停歇的时候,卞强走了回来,随手扔下三颗头颅。 “启禀陛下,三先天已死,余人全部伏诛。” “嗯。” 方从轻轻点头后挥手道:“退朝。” 这……就死了? 大臣们不敢相信地盯着地上脑袋。 临阳之战,由于死得太多,剩下侥幸活着的,都是当初远离战场的,所以,到现在,具体发生了什么,都没人真正知道。 人走光后,负责抄家的封成实将几辆马车拉到文阁门前。 方从随意看了看,见多是凡间俗物,便让戍卫府分了。倒是最后一辆蒙着皮的,神识一扫,发现是头一阶妖豹,被关在特殊精铁打造的巨大笼子里。 那笼子,还有一个小小机关,只要暗中触发,就能让其中一面弹起。 到时候,站在笼子正面的人,只怕小命难保。 “还真是没安好心。不过,这也太暴敛天物了。 那么多精铁,淬炼一下,就是妥妥的入阶材料。用来炼制一阶法剑都能收获五六十柄,却被他们用来关妖兽。 不得不说,金国虽然地处沙漠深处,但天然形成的珍稀金属却着实不少。 尤其是天外陨石,据说,二三阶的都有被人发现。 暴富的方从走到笼边,一下揭开蒙皮。 久处暗中的妖兽见光,猛地跃起就想撕咬。然后框得一声重重的撞在笼子上。 “原来是只豹子,看活性还不错,不是要死的那种。” 方从略做犹豫后吩咐道:“就养在文阁后面吧,每日喂养活猪活羊。” 虽然还没想到有什么用,但好好的妖兽,一剑杀了并不是最好选择。 戍卫府领命安排。 第二天,整个大梁便开始谣言四起。 说他尽灭使节,是千古未有之事,必生祸患。 第三天,各地督抚纷纷上奏,明里暗里,说什么的都有。 方从根本就不理会。 金国也如人所料得递交了战书,说自己得到了五个国家的支持,集结了三百万的军队,要一起征伐无道昏君。 群臣为此在文阁内争得面红耳赤,有说赔钱的,有说和亲的。 总之,绝对不能让金国攻过来。 方从却只让礼部回了六个字:我在临阳等你。 反正大梁除了原泾国,没一个地方把皇帝当回事,无论对方打哪他都不心疼。 接到回复的金国不吱声了。 愤怒是愤怒,打仗是打仗。在没摸清大梁真正实力前,没人敢轻易动手。但有一点,他们却不得不服:要说有种,还得是大兴皇帝陛下。 瞧瞧,一个人单挑六国,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啊。 不说朝堂上的纷乱,只说方从,当天下午,便命令戍卫府筹筹措大量千年古木。 银杏树不够,槐树,枣树,榆树都可以凑合。 他想将妖豹的笼子炼成法器器坯,等以后进了坊市,再找人铭刻阵纹,到时候,又是一桩泼天的富贵。 可惜,他家没有器修传承,要不甚至可以直接打造。 「或许,是时候去一趟坊市了,我的符笔眼看越来越秃,长生功的晋阶功法,也要早点谋划。最关键的,是要找一些优秀的四艺传承,最起码,符道得扎扎实实学个七七八八,那些都是以后的立命本钱……想想,前身的父亲好像说过,距离小石山最近的坊市是青木宗所属的岩栖崖,想要进入三山,就必须在那里乘坐飞舟,因此极为繁华……好像来回需要大半个月的样子,不对,那是以前,现在的我有飞剑可驭,三四天功夫就能来回,加上坊市搜购,七天应该够了。只要等出城通道挖好,再以闭关为由,禁止群臣朝拜,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 第77章 粘稠的黑风与血月 其实,炼气中期独自赶路并不是很保险,但有时候,人好像不能太过追求完美。 只要不在坊市做出出格的事,也不待太久,被有心人盯上的机会不多。 这天,方从深夜挖坑,终于挖到一条流量极大的地下水脉。 他顺着水脉前行,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的样子,便到了连接地表的支流。 顺支流空隙而上,浮出水面,入眼便是一座烟波浩渺的大湖。 此湖距离临阳,已经有四五十里之多。 趁着天黑御剑腾空,发现与小石山相距也不远。 正好是去岩栖崖的必经之路。 不错不错! 方从将附近地形记牢,然后钻入水中。 等回到石穴,天已经有些微亮。方从也不睡了,直接回到文阁外间,开启仁君模式。 果然不出他所料,此时,文阁门外,已经站满了官员。 全是四品以上的各部大佬。 过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忽悠。把皇帝忽悠地听话了,他们才好上下其手。 就比如现在这个,大司空,紫金光禄大夫,忽悠的内容就是降罪己诏。 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只要方从下了罪己诏,天下就会纷纷归附。 各地督抚也会重新向朝廷交税。 正人君子们则纷纷来投,共同振兴大梁伟大的事业。 “啊~” 方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大司空也不尴尬,继续描述他的宏伟蓝图。 …… 方从眼皮很重,重到一旦闭上,就不想睁开。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站到了风上。 浓郁的黑风,托着他的身躯,粘稠地肆意流淌。 天空很黑,一丝光都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黑云慢慢裂开一丝缝隙。 有种红暗的颜色,从黑云中泄漏下来。 像顺着天花板流淌的鲜血。 然后,血越来越多,终于撑开了黑云。 是一轮血月,高高的挂在天空。 满天,满地,全是它难以描述的颜色。 让人看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仿佛红月之中,随时都会有巨大的恐怖突然现身。 方从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 很大声。 他不敢再看月色,但低头,入目的景象却更加恐怖。 尸骨。 无边无际的人类尸骨。 铺满了整个大地。 那一个个空洞的骷髅眼窝,在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眼窝一动。 却是一只肥大的老鼠,从其中钻了出来。 老鼠不逃,不叫,只安静肃穆地对着血月下跪,叩拜。 一只,两只……密密麻麻的无数只陆续出现,全都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动作。 方从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他知道得赶紧从梦中醒来,要不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 他伸手,拍打自己梦中的身躯。 啪! 一声巨响。 却是挨打的手臂,发出了声音,同时还伴有巨大疼痛。 空气为之一凝。 老鼠们也停止了叩拜,齐齐看向方从。 不好,不是做梦! 方从急忙就想逃跑,但他脚下黑风,性质却如同泥浆一般。他越用力,身躯就越不由自主下沉。 突然,下沉与排挤的力突破了平衡,他的身体,直直向下坠去。 老鼠们的眼睛,瞬间闪出了光芒。 一粒一粒,像血腥的小红豆子一般。平铺在整个辽阔无边的尸骨之上。 叽~ 老鼠们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叫声。然后双腿一蹬,如炮弹一样射向方从。 方从知道,绝对不能让老鼠攻击到自己。 虽然,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开启护罡。 然后便与众多老鼠狠狠撞在一起。 反馈力道很强。不仅将他击飞,甚至还让火焰真罡一阵摇晃。 要知道,他的炼体修为已经达到一阶中品,突破了武道大限。也就是说,相当于一件一阶中品的护身法器,被打得摇摇欲破。 吱~ 老鼠们换了另外一种声音。 然后,它们就重叠在一起,像巨大海浪一样,从四面八方朝方从拍来。 方从只能咬牙反击。 劈山掌,旋风腿,连云十三式…… 他不敢用修仙手段,因为在无穷无尽的攻击下,无论剑丸还是符箓法术,都无法攻守兼顾。 也幸好,他混进凡间许久,多多少少偷学了一些东西。 就这样,方从拳打脚踢,老鼠悍不畏死。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他感觉到了气力不继。 就连真罡的强度,都出现了衰退趋势。 “不好!如此情形,我哪还有可能取小灵机丹补充。” 方从一阵心慌。 老鼠们却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高高跃起,改成俯冲攻顶。 那里,恰恰是罡气防护最薄弱的地方。 只三两下,便有两只老鼠突破了火红真罡,狠狠咬在方从腿上。 疼! 巨大的钻心疼痛。 方从旋身,将两只老鼠甩出去拍死。 随后灵机一动,让丹田灵力运转全身,当作真气使用。 尽管灵力不是真气,让他的攻击防御强度下降了一个档次,但在神识辅助下,还是勉强应付了下来。 吱叽~吱叽~ 老鼠们再次改变叫声。 攻势缓了下来。就在方从疑惑的当口,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开始痒麻。 难以忍受痒麻。 他低头,却发现刚刚被咬穿的伤口,长出了许多黑瘤一样的赘物。 那些赘物仿佛活的一样,蠕动,扭抱,然后长成了一只只老鼠的样子。 方从大惊,伸手就去横拍。 一块块恶心碎肉被他拍掉,然后瞬间便会再长出新的出来。 没用多少功夫,他的脚下已经满是黑瘤,黑瘤又再蠕动,组合,最后变成黑色的巨大老鼠。 是正攻击他老鼠的两三倍大。 而他的身躯,每拍一次,都会急速消瘦一圈。 渐渐的,他就变成了老态龙钟骨瘦如柴的样子。 “这他吗到底是什么地方!” 方从忍不住大骂。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身躯也越来越衰弱。 就在他的一个疏忽之后,无数老鼠瞬间挤破真罡,将他的肉一块一块咬走。 他痛苦得张嘴,却无法发出丝毫声音。 一只老鼠敲开了他的大脑,正要吞噬脑髓,突然,整个世界猛地一亮。 一盏巨大的金灯出现在天地之间。 第78章 梦焉?真焉? 金灯光芒,照射在方从身上,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舒适感觉。 然后,他就醒了。 文阁。 龙椅。 喋喋不休的大臣。 一切都好像是梦一般。 只有空荡荡的丹田膻中,和深入骨髓巨大疲惫在告诉他,梦境似乎通着现实。 “散朝。” 他强打精神挥手,驱散所有人,然后步入寝间。 果然,玉床上的替死草人长出了无数恶心烂肉,跟他梦中自身的情形一模一样。 「这不是不入流的邪咒,而是真正的慑魇……」 不再需要生辰八字,不再需要身体组织,只要“见”过施法对象,就能定位施展——不管是亲眼看见,还是法术看见,甚至只是看一眼画像。 这么说,上次的诡异波动,就是一种隔空插眼?原本,拥有补魂灯的他,是可以免疫绝大多数的神魂攻击。但好死不死的,他给自己编了一个替死草人。 那替死草人可没有补魂灯保护,偏偏又与他的神魂有所关联。 于是,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敌人便有了可趁之机。 他被成功地拉入了死亡魇境。幸亏最后时刻,触发了补魂灯的护主功能,这才幸免于难。 而代替了他的草人,则长满了烂肉。 这还多亏了它不是真人。没有血肉也没有灵气供烂肉进化。 否则,说不定一时三刻后整个王府都会变成鼠窝。 「好狠毒的邪法,估计,至少有一阶……而且手段,匪夷所思。」 方从将草人隔空抛到阁外,再架起灵火焚烧。 由始至终,都没敢与烂肉作任何接触。 直到眼睁睁看着整个草人变成灰烬,他这才一张一张打出破邪符,然后命人用水冲洗干净。 现在的问题是,敌人是谁,在哪,未来还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思来想去,方从决定继续扎草人。 这次,他决定在防护阵中触发,就算遇到危险,或者将敌人的某种能力召来,也能及时自保。 敌人狠不可怕,敌人境界高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道敌人是谁。 接下来,整个白天,方从都在继续扎草人。 到了晚上,他将做好的替死草人放在广场角落,然后跳进石穴,全力开启大阵。 这一次,却没有上次那么快。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他才感觉困意来袭。 还是黑云,还是血月。 这一次,是一个半开放的巨大洞穴。 洞穴中没有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只有骨头的苍老女人守着洞口,然后对他说:“你又来啦?” 方从没有回答。 那女人却不管那么多,咧开满嘴尖牙说道:“你上次不是问我,怎么才能变强吗?其实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吃……” “你看好了。” 说着,她便伸出干枯鸟爪一样的黑手,开始挖地下的岩石。 说来也怪,原本坚硬黝黑的岩石,在她的爪下纷纷变成了血红色的稀泥。 “看,这种土是最好的,全都是营养……” 她一边说,一边用爪子挤土。 有浓稠的液体,从土中挤出。 腥臭,血红。 女人伸出一尺多长的舌头,将液体舔入嘴中。 “美味,无上美味。但它却不能让你变强,你得努力,努力得挖,才能挖到更好的东西。” 她抓起一捧土,舔一口,再抓起一捧土,再舔一口。 巨大的带着倒刺的舌头,舔得泥土嘎嘎作响。 “你看,这不就出现了。” 她从土中挖出了一个流脓的血块:“这才是能够让你变强的东西。你看看我……” 说完,她掀起了自己褴褛的衣衫,露出肚肠。 那肚肠,爬满了白色,绿色,黄色的无数小虫。小虫乱哄哄的身下,每一个器官都硕大,扭曲,流淌着恶心的脓疮。 “看到了吗?我有多强大。你最后也会这样的,对不对?” 她看着方从,眼睛里飞出一只没有脑袋的苍蝇。 “对不对?” “对不对?” 她看方从没有回答,便一声接一声的询问。 越问,声音就越大。仿佛一种机械的程序,被卡到了某种bug。 “对不对?” “对不对?” 她的眼睛在变大,五官在变大,脑袋在变大,身体也在变大。 方从觉得再大下去不是好事,于是开口道:“谁要变成这样,难不成眼瞎?” “当然,变强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现在,代价就来了,你说,你吃我变代价,还是我吃你变代价?” 说完,她把手中血块吞进嘴里,嚼得嘎吱有声。 “我觉得,其实可以不用付代价的。比如,你不吃我,我也不吃你……你看,土地是多么美好的东西,只要你坚持挖呀挖呀挖,就能挖出很多代价,你把那些代价吃下去,就能变强,变强……” 女人卡住了,花了许久时间,才歪着脑袋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想吃你。” “我吃你木!” 刚刚在对方卡住的时候,他已经将几枚小灵机丹含在嘴里。 然后发现:没用。 看来只能孤身奋战了。他开启真罡,这个时候,女人也发疯一样,向他扑来。 他本想正面接招,不知为何,突然神差鬼使得后退几丈。 嘭! 女人爆炸了。 全身腐烂的器官,如破零件一样四散飞溅。 当当当! 器官砸在石壁上,发出金铁之声。 然后,方从感觉脖颈一凉,立刻向左移动。 却是不知何时, 女人出现在了他身后,正想用尖锐的爪子,抓断他的脖颈。 他左脚一顿,以一种绝无可能的姿势凌空翻身,然后火红的拳头,狠狠砸在对方脑袋上。 顿时,如同臭西瓜一样,脑浆四溅。 但他的真罡,也在脑浆腐蚀之下,迅速腐朽,就像枯枝败叶一样,肉眼可见的朽坏。 不好!这玩意,能够污腐真气灵力! 他的防御在迅速瓦解,身体组织接触脑浆后,也变得破破烂烂流脓流血起来。 看来不管是谁,只要碰到她,都会是这个下场。 她真正具有破坏力的地方不是攻击,而是自身! 腐烂的速度超出想象。一眨眼间,方从就彻底变成了和女人一样的怪物。 第79章 月亮的背面 就在这时,通天彻地的巨大金灯出现,将天地间的一切邪恶污秽全部点燃。 方从也在煌煌的火焰中醒来。 走出文阁,去看角落中的草人,果然变成了魇境中的模样。 腥臭无比。 他打出破邪符,然后是火球符。 连续几张后,草人变成了无害的黑灰。 深更半夜,方从只能抬水缸冲洗。 是的没错,文阁旁边那个十几个大汉才能合抱的巨大铜缸,就是他打水的工具。 说到底,他就是个懒人。能一趟做的事,绝不留给第二趟。 然后他便发现,自己的力气增强了几倍。内视之下,融入了五行灵珠的心肺肝肾,都在由里向外,迸发勃勃生机。 照此情况发展,他的体修境界很快便能突破炼气五层。 ——果然,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 每一次打不死你的极限压力,都能让你脱胎换骨,破境重生。 “说不定,以后我真正的底牌会是《灵宝蕴身诀》,而不是《长生功》。” 虽然有巨大好处,但方从并不准备立刻就进行下一场。 他需要回复真气灵力,同时也需要思考,如何面对可能遇到的一些困难。 第三天,他依旧等到入夜,才将替死草人放进角落。 为了避免误伤,他还特别严令,晚饭后,任何人不得靠近文阁。 这一次,困意来得很快,好像已经失去耐性一样。 方从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古墓。 墓的顶端,是圆圆的苍穹,镶着无数奇怪的头颅。那些头颅似人,但中间的骨头更宽更大,下面的牙齿又小很多,牙槽还呈尖锐状。 所有头颅的眼睛里,都散发着碧油油的光。 不知为何,方从从闪烁的光中,看到了愤恨,怨毒,还有毁天灭地的疯狂。 “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 隐隐约约的,方从好像听到了万千个声音。 这些声音汇集在一块,吵得人烦躁难忍,恨不得把耳朵都撕下来。 他知道这很危险。便立刻将自己的注意力强行转移。 苍穹之下,是四四方方的大地。 大地之上,横平竖直的安放着许多巨大石碑。 每一块石碑,都由一尊面目狰狞的怪兽驮着。 这本不算特别的景象,却看的方从背脊发凉,因为他见过类似的东西。 青木门,测试碑! 当初,他就是在类似风格的碑中,得到的《补魂灯》炼制方法和《小灵机丹》丹方。 两种东西有多神奇,他比谁都清楚。 却不曾想,在魇境中,居然存在着千千万万类似的石碑。 如果每个石碑之中,都有一个类似于《补魂灯》的东西,那么,这些将能造就多少恐怖的力量? 碑的正中,还停着一个巨大的棺椁。 椁上有画。 依稀能够看到,是两方仙神奋力搏杀的场面:有三头六臂,有脚地头天,还有手拿日月,口吞山河。尤其是靠近画面中心的左上方,更有一个头顶金灯的俊美少年,一剑斩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这金灯怎么与我紫府中的那座如此相像?」 方从正要再看仔细,就见圆形的穹顶突然裂开,一轮粘稠的红月,从西北角落迅速缓慢升起。 哈哈哈哈…… 嘿嘿嘿…… 一万年……十万年…… 立时,苍穹上的头颅活跃起来。每一个都在摇晃,挣扎,仿佛想要挣脱顶壁。 但它们却被镶嵌地异常结实。 “小儿,那小儿,你快来,快来救我……” 其中一个头颅,好像终于发现了什么一样,开始大叫。 “为什么是救你,而不是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 该救我,该救我! 无数求救的声音,一股脑的出现在方从脑海。仿佛无数尖刀,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的口袋。 方从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神魂的千刀万剐。 就在他疼到难以自制,以为很快就将触发补魂灯护主时。 突然,一个好听的清冷声音响起。 “够了!” 立时,所有的头颅都停止了喧闹。其中有一个,不知怎么脱离了穹壁,刚想落下来,就被一条长长的触手卷住,拉了回去。 “饶命!饶命!我不敢了了。” 它在哭着求饶,但是没有作用。 片刻之后,静寂的空间就传来令人恐惧的咀嚼声音。 “小郎君,你在找什么?” 先前那个好听的女声响起,只是这一次不再冷清,而是犹如泡在温泉一样,舒适,滑腻。 “小郎君,你来呀,来找我呀。” 方从顺着声音抬头,然后便看到血红的月亮,出现了一条十分秀美的手臂。 方从敢说,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它更好看的手指,手背,和手腕。 “上来,小郎君,快上来。” 纤长的美手在做着勾魂的动作:“我就在上面。你看到了吗?就在背面,快上来,快上来见我。” “为什么还不来见我?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声音见他迟迟未动,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既然郎君不愿见我,那我就来见郎君好了,看我,就在月亮的后面,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方从果然看到,月亮开始了旋转。、 那条美丽的手臂也越显越多。 下臂,臂弯,上臂,还有美丽到让人难以呼吸的锁骨。 就在半个身子将要完全露出的时候,突然,煌煌的火焰一闪,他的视线好像坐上火箭一般,迅速上升。 巨碑,头颅,苍穹,炽烈的火浆,黑褐的岩层…… 不知过了多久,他豁然看到了江河,大山,还有辽阔无边的天际线。 不是墓冢人造的江河大山,而是真正的地表。 然后他就看到,在一座山的洞窟中,正有一个奇丑无比,脑袋仿佛蜥蜴一样的道士,正在掐诀做法。 噗~ 那道士不知为何,突然口中狂喷鲜血。。 手中做法的长剑,也瞬间碎成无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连续三次了,那梁皇怎么会如此难杀!再这下去,他不死,我就要死了!” 幻境倏忽消失。 再睁眼,已经身处石穴阵中。 第80章 御赐大米 飞上地表,看角落中的替死草人。这一次却是被分成了无数份,每一份都在扭曲,翻滚,好像要重新长成无数个他。 方从暗道一声好险。 因为以前,都是他被攻击许久,才触发补魂灯护主。 这一次,甚至都没开始,就将他强行拉出了魇境。看他的替死草人,只怕稍迟一瞬,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红月后面,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长着蜥蜴脑袋的修士,就是攻击他的罪魁祸首吗? 梁皇,三次,没死……都与他的境遇相合。 如果是,拿命给他被升级。 真说不好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但是不管怎么说,办法真的好用。 然后就是他脱离墓穴时看到的山河景色,居然就是小石山。 小石山下不知多深的地方,埋着一个诡异墓地,墓中,有红月,有头颅,还有无数记载着类似《补魂灯》的石碑。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法术,有可能是根据他的记忆碎片编织的虚假世界,也有可能是依托附近真实险地,将人神魂拉入其中。 毕竟,餍境中的力量太过强大,太过诡异,不是小小的炼气修士能做的,筑基恐怕都不行,金丹他没见过,不知道具体。 但不管真假,方从都不打算去找。 太危险了,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付的。 还有青木宗的石碑,难道就是从大墓中挖出来的?那这个宗门的成色,就需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符砸,火烧,然后用水冲洗。 一套程序,方从已经做的溜熟。检查了一下炼体修为,发现,只要再来一两次,就能晋级炼气五层! 想了想,他立刻运转敛息易形诀,将自己的修为外显成炼气二层的样子。 那是当初泾王的修为境界。 人所共知,已经不需要遮掩。 “我这速度还真是快,没准,是个隐藏的天才,只是当初没被发现。” 他高兴得抬头,然后就发现,头顶的月亮,变成了红色。 他吓得一个激灵。 莫名感觉恐怖,仿佛那一轮轮的晕圈不是光,而是溃烂的腐肉。 甚至就连全身器官都开始了蠢蠢欲动。 他急忙躲进防护阵内视,发现身体没有任何变化,补魂灯也没有护主的迹象。 “还好还好,应该是幻觉。” 他轻吁一口气,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再出门去看月亮到底是不是红色。 第二天,感觉到疲惫的大兴皇帝方从辍朝。 已经赶到文阁外的百官感激涕零,大呼“仁君”。 当晚,餍境没有如约光临,想来,对方狂吐几升鲜血,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第三天,方从还没想好当不当仁君,昌平长公主就找了过来。 “有事吗?” 他看着已经十一岁的昌平。 昌平却不说话,只是抑制不住地身躯颤抖。良久后,她才开口,用变了调的声音问:“你……会杀我吗?” “我…舅舅死了,很惨。哥哥也死了,尸体都没有留下来。我们这些凡人,迟早都会死的……对吗?” 方从肃容道:“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那天对你和你母亲说过的话,都会算数。” “不……那天我能感觉到,你说得不全是真话。而且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仙人也一样,皇位你或许真看不上,但你哪天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再取回去。就算不取,也可以留给自己的儿子,孙子,保证他们世世代代荣华富贵。我……我终究会死的,对不对……” “第一,我不会有孩子。第二,我也不会因为皇位杀人。” “可是我睡不着觉,我的妈妈也睡不着觉。每天做梦都在害怕一觉醒来,和舅舅一样变成了黄水。我们怎么生,怎么死,都在高高在上的仙师一念之间,这个世界,没有力量,永远都是待宰羔羊。” 说着,昌平公主突然重重跪下:“所以……所以我求你。如果想杀,就在今天杀了我和母亲吧,不要再让我们担心受怕。如果不想杀,就请教我修仙,或者教我武道。这样,如果你哪天反悔,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我可以带着母亲去浪迹江湖。” 十一岁的小姑娘,很害怕,却没有哭。 方从沉默了一会,道:“我让人教你武道。修仙,你没有灵根。” “不!不能别人教,而且我除了练武,我也要一直跟着你,铺纸磨墨,端茶倒水,做什么都行。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的安全,也能让母亲安心。” 方从明白了,对方是想用感情做羁绊,消弭他可能的杀心。 别说是人,就算一只猫一条狗,相处久了,也不会舍得杀掉。 不得不说,小姑娘不仅灵觉惊人,胆色和决断都非同常人。 “可以,以后文阁随你出入,但我的寝间你不得进。” 玉床底下才是他真正睡觉的地方,可不能让人发现了。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昌平大喜,但脸上已经看不到多少欢喜的颜色。 也只有这时,才能看出,她到底经受过多少磨难。 既然,都见公主了,方从就只能开始早朝。 说得还是那些事,督抚不臣,百官穷匮,京师糜烂,盗匪横行。 坐在一旁的昌平听的眼睛都瞪圆了。她是真没想到,堂堂帝国到了方从手里,立刻就变得破破烂烂起来。 不过,方从倒是心中一动。 他发现,京师驻军没动。 当初梁皇虽然带了几十万大军,但京师驻防并不空虚。现在,新皇继位,迁都临阳,他们别说移换驻地,就连贺表都没有上一张。 态度,比已经成割据之势的督抚还要恶劣。 「我就说这个皇位不对劲吧。」 他在心底冷笑,然后看所有人表演得差不多,才开口道:“朕是真没想到,诸位王公大臣已经饿到揭不开锅了,这样,吩咐御厨,搬两袋大米来,给大家熬粥!” 两袋! 大米! 熬粥! 你打发叫花子呢。 但他们又不能嫌少,只能捏着鼻子谢恩。 “唉,朕真是仁君啊。” 方从高坐在龙椅上,感动得自己都要哭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臣们念念有词的退朝,连御赐的两袋大米都忘了带走。 第81章 四巨剑 “师兄,大梁变成这样,真就不用担心吗?” 昌平软糯糯地小心问道。 “怎么,担心交给你的江山破碎?放心吧,狐狸很快就会露出尾巴。对了,王府有一些武功,我这里也有一些,你想学哪种?” “能不能和师兄学一样的?” “唔?” 方从抬头,瞄了一眼瘦瘦小小的昌平,脑中浮现的却是某个着名的肌肉哪吒形象。 别说,还挺有喜感。 反正是她自己选的,将来后悔也怨不到谁。 “这龙象功共有四个境界,分别是皮肉,筋骨,脏腑,密宫,大成后就是先天宗师。你要入门,就要先从皮肉开始……” 龙象功的原本被老道借走,但并不妨碍方从的教授,甚至,有些原本的不妥当之处,他还都给一一改过,再教给昌平。 “师兄,先天之上,还能继续吗?能不能像你一样,成为仙师御剑飞行?” “宗师之后,前路断绝。除非你有灵根……” 方从刚得到《灵宝蕴身诀》,但那玩意想修炼同样需要灵根。 “唉?等等……” 他突然想起冷百川曾经说过的话,有人试图改造血脉冲破桎梏。虽然最后变成了怪物,但毫无疑问是成功了。 如果,他将妖兽的血脉提纯一下,但不直接改造武者身体,而是作为引子,融合灵物,那么,有没有可能修成《灵宝蕴身诀》? “师兄,有办法吗?” 昌平的眼睛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 “我想到一个,但是很危险,而且必定要等晋升先天才可以尝试。” “师兄,我不怕危险!如果有可能,一定请师兄成全。” 小小女孩儿,说得斩钉截铁。 可怜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变成现在这样。 方从点头,表示应允,有人自愿当小白鼠,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 晚上,昌平吃完饭,便回了寝宫。 方从则下到石穴修炼。 小灵机丹加阵法,让他的速度提升不少。 但炼气中期本来就难,一般宗门亲传,都要两到三年打磨。普通散修,一层都能卡一辈子。 他估摸,自己怎么也得三四年时间。 这个效率,已经与宗门精英持平。再用个七八年将炼气后期磨砺圆满,二十五岁筑基,说出去,恐怕一般人都会当成神话。 如此,时间一晃过了九天,昌平公主成功成为三流高手。 之所以那么快,除了她自身勤奋悟性高,还有就是方从一枚渣丹的功劳。 当天晚上,他期盼已久的餍境,再次出现。 这次,是一片漫无边际的云海。 云海之上,有四柄气机恐怖的巨剑悬于四方宫位。 天地在剑前失色,日月在剑前无光。 方从所处的位置,则在云海的最边缘,他一出现,就觉得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无数条仙绳捆住了自己。 周围,全是让人心惊胆战的气机,甚至连每一丝风,都能让他感受到死亡的锋利。 他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 然后,四柄巨剑之下,出现了无数身穿道袍的怪物。 有的人身蜴头,全身枯朽;有的燕翅豹尾,羽毛凋零。 更多的,则是长满奇形怪状的各种器官。虽然如此,每一个怪物身上,都在向外散发都强大的波动,让方从感觉自己从内到外,被锋利刀刃一遍又一遍刮过。 它们即便只是呼一口气,也能重到将人碾为粉末。 方从更不敢动了。 然后没一会,云海之上,便落下四个更为强大的怪物。 它们长着四种完全不同的头颅,身躯是人形,但模模糊糊地看不清具体模样。 他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强,只能看到太阳的光不敢照在它们身上。暴烈的风,不敢在它们周围出现。 “三位师兄,我们这就开始了。” 其中一个怪物的声音传出。 方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分辨声音到底是男是女,是清亮还是浑浊,仿佛就连说话本身,都无法被描述,被记忆。 “请!” 四个怪物各自取出了一个什么物件。然后开始攻击巨剑。 巨剑似乎并不惧怕,剑身一震,便与它们斗在一起。 好剑! 哪怕无人指挥,居然都与四强斗了个旗鼓相当。 其他怪物也开始了帮忙,它们纷纷将修为注入剑身,为仙剑源源不断提供能量。 就在这时,远远的有一丝风泄漏了过来,方从心血来潮的一躲。 他立身处,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裂缝。 黑暗幽邃的空间裂缝,将附近的光、云、水、气吸入其中,碾成细碎的五色光点。 方从吓的,连心都不敢跳了。 这种强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光点并不是最终结局,随着吸力变强,五色再次粉碎,成了液体一样的灰白。 灰白转着圈,相互吸引,相互排斥,又互相纠缠。 在他们排斥的边缘,有春花秋月,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人物百兽在不断新生,又不断衰老……死亡……消散…… 只短短几眼,就像见证了宇宙洪荒亘古墟归一样。 方从似有所感,仿佛很多,将他全部塞满。 但仔细思考,又能瞬间感觉到自己的空洞。 幻灭! 无可抑制的幻灭。 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强大。 他的努力,他的追求,在真正伟力之前不过是一种笑话。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等待归宿和死亡就行。也只有死亡,才能消除那无限空洞的寂灭。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巨响。宇宙都开始颤抖起来。 有个声音叫道:“师伯,我已用你赐下的符箓困住绝仙,请速取阵图。” 方从睁眼,便看到四柄巨剑中的一柄,被一条黄红色的巨龙缠住,正奋力挣扎。 每挣一下,巨龙的躯体都会节节断裂。金色的血液,洒满了整个天地。 但它仍在勉强支撑。 “哈哈哈,做得好!” 一道光飞起,直入阵中,扯起一张阵图。 “哈哈,这诛仙注定与我有缘……” 第82章 验证 得到的阵图的强者想要收剑,剑却不甘,纷纷挣扎。 但是没用,那怪物本来就强,再加上手中握有阵图。渐渐,所有剑都安静下来。 强者正要伸手,突然,那柄困剑猛地绞碎巨龙,向方从所在的方向飞来。 不好! 他甚至都来不及起任何念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天地都如朽木一样 ,在他眼前迅速崩塌。 。。。 一个激灵后,方从睁开眼。 然后第一件事就是内视检查身体。 还好,没有什么变化,也没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 那最后的仙剑,应该就是纯幻觉。 再看《灵宝蕴身诀》,已经晋升到了炼气五层。 原来,他刚刚在餍境的巨大压力下,已经不知不觉完成了突破。 他张开手,然后发现长出了一层黑色角质,隐隐有山文甲的样子。但是非常细腻,并不耽误他的触感。 「这个应该是有防御的作用。」 他从储物袋取出一把剑,然后轻松捏碎。 这可是人间的顶级兵刃,光说强度,已经不下于普通劣器。 如此看,普通劣器,似乎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这还只是炼气五层的效果,到了后期,估计能徒手硬接上品法器。 他不由一喜。 就不知道引他入餍境的那位怎么样了,可千万不能死。 平心而论,他比怪物它妈还要更关心……不对! 他想起了刚刚餍境中的强大生物,再想想当初通过灵魂链接看到的施术者模样…… 竟如此相似。 两者不会有什么联系吧?为了保险,他决定暂停薅毛。 很多东西,一开始都是以不危险的形式存在。比如,第一次钓鱼,第一次打牌……往往收获都不错。 然后,然后就是被七八个大汉埋进土坑。 不提他的心理活动,单说替死草人,已经化成了粉末,消失无踪。 看到这个场景,方从又难免惊出一身冷汗。 很明显,这回的餍境更恐怖,更离谱。若不是最后巨剑吓了他一下,导致提前回归,很有可能连补魂灯都来不及救他。 如果……他是说如果,餍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方从思索半天,终于想到一个验证的办法:符画。 他的符画,有两个限制条件,一是必须有“灵”,二是必须在现实里见过。 也就是说,他当初凭空想象一个超级大伊万,然后画出来去炸梁皇,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如果他能将餍境中的生物成功拘出,便可以据此判断对方拥有“实在”属性,且被他亲眼看过。 方从铺开符纸,然后以一阶无属性符墨混合矿粉搅拌。 完成后,再提笔蘸墨,落纸拖行。 手腕连动间,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只有骨头的苍老女人出现在纸上。 然后方从洗笔,再用萃取后的入阶红珊瑚液兑一丝黑墨,在女人头顶轻轻一勾。 浓稠的血月出现。 阴冷的恐怖波动如海潮一般涌向四面八方。 成了! 居然成了! 方从的手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人间界或许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许多人,包括身体的父母,原来都没见过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收好纸墨,修炼,入眠。 第二天,他是被吵醒的。 因为天不亮,便有数十骑入城,奔向各处府宅。 然后,大半个城就开始热闹起来,更多的,则是聚集到了文阁门口。 “发生啥了?” 方从睡眼惺忪爬出石穴,多少带点起床气。 ——总有人说,修仙者不用睡觉,那是扯淡,最起码低阶是绝对要睡的。更何况他昨天绘制符画,还感觉全身被掏空一遍。现在还全身酸痛。 “皇上不好…皇上不好……十王祭天了!” 什么十王祭天八王祭海的,他见来人夹杂不清,立刻示意一个看着机灵的上前解释。 “皇上,我大梁宗庙在东,天坛在南,历来非皇帝不可祭祀。这次十王以宁王为首,先去宗庙哭告,后至天坛,说皇上……说皇上‘纵容地方、倒行逆施、残暴桀民、启衅邻国’。然后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行天子事。说是以后要对外修复关系,对内征讨不臣……” 宁王? 方从听后皱了皱眉头。 在他印象中,宁王就是一个比他还阴的老硬币,这次怎么自己跳出来了? 不过旋即他便笑道:“不就天下兵马大元帅么,朕准了!来人,拟旨,朕亲自给他盖印。” “哈哈哈……” 就在群臣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听错的当口,一个嚣张的声音自天上传来:“叵耐那小儿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众人抬头,却见是一艘华丽的舫舟悬浮在半空。 舟头,还站着一个全身光彩氤氲的男子。 男子身后则跟着两个青衣老奴。 方从不用神识,就知道对方拥有炼气后期以上实力。 因为舫舟类飞行法器消耗巨大,能轻松操纵赶路的,都不简单。 “那小儿,既然你已知罪,就赶紧把自己绑了,跟我去梁都请罪。或许,宁王还能看在你恭顺的份上饶你一命。” “哦?” 方从走出文阁,开口问道:“那阁下是谁,又和宁王是什么关系?” “我是谁?哈哈……谅你一个鼠辈也不会知道。不妨告诉你,天星陈家少主,陈胜天!至于关系,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他奉上了件宝物,求我将你锁拿进京。” 陈胜天说完,哗得一声,打开一把折扇。 扇上倒是没有字画,只肉眼可见得铭刻了密密麻麻的阵纹。是件一阶法宝。 以炼气后期修为驭使一阶法宝。分分钟就能让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包括方从。 “小子,你怕是不知道我天星陈家在修仙界的地位。这么说吧,我家有筑基老祖一位,炼气后期两位,剩余炼气中期初期,更是有一十七位之多。另外,还有煞泉一口,龙桑百株,灵田三十……” 陈胜天身后,家仆打扮的老者骄傲说着。 “哼!” 陈胜天鼻孔轻轻一张:“他一个山野小儿,懂得什么筑基灵田?这辈子,估计连闻一闻灵米的机会都没有。别说小小梁皇,就算宗门修士,在我面前都不敢嘣半个不字。” 第83章 阳江飞舟 方从知道这事没法善了。他去京城,必死。 “是吗,那我给你一样东西,你敢不敢接?” “哈哈……” 陈胜天好像听到天大笑话一般:“我不敢接?你以为你能拿出三圣法旨来吗?” “那你接住了。” 方从从怀中摸出件东西,抛向舫舟。 陈胜天不屑接过。 是张符纸,没啥了不起的。 他随手将符纸翻转,然后就看到一轮血月。 血月之下,佝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丑陋女子。 看得他浑身发冷。 “什么玩意!”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催动法力想将符纸焚毁。 但旋即,他便感觉眼前一暗。 天地,变成了黑色。 一轮红月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而他面前,则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丑陋女人。 “你又来啦?” 女人裂开嘴,露出黑黄尖锐的牙齿。 陈胜天身躯颤抖起来。 他感觉到了恐怖,巨大的恐怖,但是他的神魂却像被月光定住一样,连挪动一下都不可能。 女人伸出了舌头。 上面无数倒刺寒光闪闪。 “上次你还没有回答我,是我吃你还是你吃我?” 可怜的陈胜天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战战兢兢地说不出话来。 “是我吃你还是你吃我?” “我吃你还是你吃我?” …… 得不到回答的女人越说声音越大,躯体也迅速膨胀起来。 然后,她突然张开嘴巴,舌头一卷,缠上了陈胜天的脖子。 陈胜天不由自主飞进了女人裂开的巨口。 就像一只老鼠被扔进破烂肮脏散发臭气的麻袋。 旋即,光明回归,血月消失。 陈家少主和丑陋的女人都不知去向。 砰! 失去控制的舫舟重重摔在地上。 两个老仆则像丢了魂一样看着周围:“少主你在哪?少主……你在哪?” 没人能给他回答。 众官员也像躲瘟疫一样远远逃开。 “你!” 突然,老仆中的一个瞪着血红眼睛质问道:“你把我家少主弄哪去了?” 方从两手一摊:“我哪里知道?你也看见了,他不知从哪搞来一个女人,然后就跟着女人走了。” “一派胡言,你这畜生竟敢暗害少主!” “你说什么?” 方从笑嘻嘻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你在骂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骂我,尤其无缘无故骂我。” “骂你?得罪了我天星陈家,恐怕你连想死都难。” 说着。两老仆各自取出一柄刀形法器激发。 在他们看来,方从是用了某种卑鄙手段偷袭了少主。他们想活,就只能打杀方从,然后将魂魄拘给老主子拷问。 “不知天高地厚!” 方从冷笑一声,将两柄速度极快的长刀捏在手里。 “不…不可能!”左侧老仆大惊。 “不可能的多着呢,你们才见过几个!” 方从上前,一拳把他砸成肉酱。 另一个想跑,方从抬脚便冲到他的前方,也是一拳了账。 “杀……杀人了!” 群臣慌得四散奔逃。 方从冷冷一笑。三两下跳入石穴,将阵法全力开启。 整个整个临阳城被瞬间隔绝。 “调集戍卫府去九门埋伏 ,无论谁,想出城一律格杀!别忘了记下名字。”方从下令。 想出去通风报信?门都没有。 封成实听后立刻腾身而去。 到这时,方从才有时间清理战场。 陈胜天被魇境中的女人吞食,因此,无论肉身,法宝还是储物袋,都没有留下来。 倒是两个老仆,都有炼气初期修为,虽然没有储物袋,但两柄长刀不错。 已经不是劣器,而是法器了。 他将刀收起,然后吸收本源。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提升。 他现在的神魂强度,已经达到筑基初期,两个炼气小虾米,自然是略胜于无。 “师…师兄?” 昌平在后面,看得脸色煞白。 “残酷吗?这就是修仙界,我不杀人,人就要杀我。” 他今天要是被对方带走,只怕真是想死都难。 “还…还好。” 嘴上说着还好,但实际小腿在不停颤抖。 “去把这两摊碎肉收集起来,再打水将地面冲干净。” 方从没有打算放过她,有些东西,如果不适应,还是趁早退出比较好。 等到了不上不下的境界,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是…是!” 昌平遵命而去。 方从则去查看舫舟。这东西不能留,除了速度慢,耗灵力,最主要的就是怕被种下印记追踪。 谁知,一番检查,却给他带来了惊喜。 那陈胜天的储物袋并没有带在身上,而是放在舟中。 储物袋也没开启禁制,方从神念扫过,见只有一枚玉简。 这就不像修士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了,否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灵石丹药。 想了想,他将玉简里里外外看个仔细,最后则连同储物袋一起扔回舫舟。 至于舫舟,则被他扛着,丢进了阳江。 辽阔阳江,载着华丽小船逐渐远去,这下,就算有印记,也找不到他了。 回到文阁,昌平已经将老仆碎肉装进了两个坛子。 “师兄,这些该怎么办?” “喂狗。” “什么?”昌平和一众戍卫府武者开始冒汗。 这可是仙家,还是背后有强大势力的仙家,打死就算了,居然还喂狗。 昌平只能苦着脸执行。 “等等!” 就在她举着坛子准备走的时候,方从叫住了他。 “不能随便喂,要挑自己家的,懂吗?这些都是修士血肉,富含灵力,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 卞强听后差点跌倒。 不过,他倒是对最近兄弟们口中的谣言有些相信起来。 看这大兴皇帝的吃相,睡相,说话相,不一不似那人。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人想做什么,但主人既然没说破,他就只能陪着演。 待人走后,方从开始琢磨符画的弊端:不能主动触发。 他每次使用,都要等对方灌输灵力,万一下次遇到一个冷静的呢?符画就会瞬间变成一张废纸。 得想想办法! 修仙四艺中,符画只跟符箓有些相似,因此还得从符箓上找。 一般来说,符箓都由符头、符身、符胆、符尾组成。其中,最重要的是符胆,类似炮弹中的药棉。 第84章 传国玺 符身,则类似作战部,是穿甲弹,还是开花弹,全看搭配什么作战部。 符头,是弹壳。符尾则是激发药。 符画特别的地方在于,符头符身符胆是一体的,全不受方从控制。 那么,他只要在符尾上作文章就可以。 把由敌人激发,变成由自己激发,但是控制激发时间。 具体来说就是设置一个引信,对敌时,先视情况从某一个点开始触发,然后丢出符画。 等符画到了对方面前,正好完成激活,然后怪物出现,弄死敌人。 完美! 之所以那么麻烦,是因为他拘来的生物是不会认主的。 出现时,看见谁就杀谁。 “我可以把符纸做厚一点,这样在飞行时能够减少干扰,然后将引信也就是符尾以花纹的形式画在符画边缘。” 有了方向后,方从立刻开始尝试。 之所以那么急,一半是想验证,另一半则是天星陈家带来的压力。 毕竟是筑基家族,虽然他做得很干净,也及时开启阵法封锁临阳,但筑基修士的手段,真不是他能揣测的。 万一大敌压境,他还要指望符画配合阵法给自己争取逃命时间。 只要逃走了,那一切坏事就都是大兴皇帝干的,与他方从何干? 重新设计符尾,说困难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直至忙到午夜,他才终于制作出丑女符画。 因为每个“灵”只能同时存在一张,所以,他紧接着第二张,画得便是老鼠。 就是那种血月之下,咬谁谁完蛋老鼠。他密密麻麻的画了至少七十只,哪怕筑基来了,都得喝一壶再走。 至于最后看到的魇境,他是不敢画的。 别说那种层次的活物,哪怕是一丝风,画出来都能瞬间让他魂飞魄散。 将两张符卡(由于增加了厚度,此时的符画窝在手中,已经有了卡片的感觉)小心藏好,然后方从开始画白天缴获的那枚玉简。 很奇怪的是,刚在符纸上画好,那纸便瞬间腾起火星,然后自毁。 “是……强度不够?” 他又用五张符纸加胶质灵液粘成一张符卡,然后在符卡上作画,果然,这次就没有再燃烧自毁。 “看来我现在的资源等级有点跟不上修为了,得尽快找机会去一趟岩栖崖。” 他先前制作丑女和老鼠符卡没遇到波折,完全是误打误撞。 将玉简符卡持好,激活。 然后方从便得到了一篇极为古怪的炼器要诀。 说古怪,是因为它炼的不是普通的法器法宝,也不是飞剑舟船,而是镇运之物。 是的,你没看错,镇压气运之物。 能攻击,能防御,能承接天道之威,能分理四时五气…… 不是法宝,也不是更加强大的灵宝,但威能却超越一切法宝灵宝。并且,还不需要灵力维持。 地火,阴煞,红尘迷障,香火愿力……统统都可以。 只看具体功用。 但也不是谁都可以,必须是身具大气运之人。 否则,不仅炼不成,反而会将不多的气运耗散,造成死亡早衰。 “也不知道我的如何……” 方从心动了,连忙找来一面铜镜,然后运起简中所记查看气运的法诀。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片辽阔无边的紫色。 据玉简所说,紫色,是这方天地最佳的气运,无与伦比。 怪不得洪荒时代,哪怕是圣人都要亲自下场决定王朝更替,这颜色,这体量,换谁估计都得动心。 但有一点。 他头顶的气运并不稳固,就像一棵巨大的参天之树,却长了个草根。 那颤颤巍巍的样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断掉。 想来应该是他的气运大都来源于皇位,但他的皇位并不稳固,并且,他本身还是假冒的。 若不是三公九卿五请三让的反复确认,估计,他都落不到多少。 但他无所谓。 现在有,就现在炼。等到成功,就算梁皇活过来,也别想夺走他的至宝。 “但是,选用什么载运之物呢?” 载运之物,就是炼成后至宝的本体,必须与气运相关,关联越强,则成长性越好。 方从四下打量,寻找与大梁国运相关的物事。 然后他便看到了传国玺。 据说,这枚玺是由第一皇朝始皇陛下所刻,从古至今,代代相传,若论与皇朝的关联性,想来没有比它更强的了。 “就是你了!” 方从一把将拳头大的传国玺拿在手中,然后依照玉简所记,用灵力凝聚阵纹,打入其中。 这一忙,就是半夜,直到天彻底亮起,他才终于完成第一步的铺垫。 “大人。” 方从正坐着休息,就见卞强走了进来。 然后他便看到,大兴皇帝陛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糟了!说漏嘴了。 “看出来了?还挺聪明的。” “不是聪明,实在是久蒙大人教化,这世上,若论英雄伟大,谁能及得上大人万一?” “哈哈……” 方从大笑:“少拍马屁,说说,什么事。” “一切不出大人所料,昨晚共有三十二波人想要出城报信,全被戍卫府杀了,这是名单。” 方从接过,看了看,没有三公,六部堂官却占一半。 四品主事以下最多。 “全家抄斩!另外,我的身份,只能自家兄弟知道。” “大人放心!谁敢泄露,我第一个杀了他!” 要说用人,还得是卞强这种。能力有,忠心有,马屁也有。 拍得他无比舒服。人才! “等下!“ 方从取出先前缴获的那柄一阶法刀,扔给对方:“拿去,你那个匕首没这个好。” 卞强接过一看,脸立刻笑成柴犬:“谢大人,多谢大人!” 说完,就迫不及待找地方试刀去了。 休息了一会,方从继续炼制传国玺。这次,却是先凝聚头顶气运,然后再将传国玺置于其中。 传国玺中的阵纹,接触到紫气顿时便活了过来,开始自行吞吐。 那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天地万物都在跟着一起律动。 “真不愧是至宝,初始的第一步就能引动天地。” 方从神识沉入玺中,感受天地万物律动的道韵,没过多久便沉入其中。 第85章 忽悠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山呼万岁的声音,方从才清醒过来。 却是还活着的文武百官,前来早朝。 其实,昨天出了那么大事,他们也不想来的。这个时候粘包,等到那什么天星陈家前来报复,岂不是自寻死路? 但奈何这位大兴皇帝不按规矩出牌。 居然一大清早,砍了三十二家人的脑袋! 那血,现在还挂在城门墙上没干呢,他们哪敢不来? ”平身!” 方从第一次神色严肃地进行早朝。 因为他发现,群臣山呼万岁之后,传国玺的炼化速度,陡然增快许多。 看来,他这个皇帝能不能得人心,也是至宝炼制的关键。 这么一想,他竟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来龙去脉。首先,那枚炼制玉简以及装玉简的储物袋,应该就是宁王送给陈胜天的礼物。 也是陈胜天前来擒他的报酬。 不止人间王朝需要镇压气运,修仙家族和修仙宗门也一样需要。 只不过,镇压气运的至宝,以前只在神话里听过,现实中哪里会有。 也难怪能请动炼气后期的陈胜天。 而宁王祭天,历数他的罪状,然后又找人擒他入京,争的便是这大梁国运。 臣民对他越失望,他的气运就越低。 相反,宁王却可以通过这波操作,俘获人心。 至于他当初为什么不选择直接继位?当然是临阳一战,国力衰微,无论谁当皇帝,都要面临权威衰败,地方不服的窘境。 所以,暗暗推动别人当皇帝,等锅背稳了,再出来摘桃子就成了最佳选择。 这么看,宁王绝对不简单,不是作为王侯的不简单,而是作为修仙者的不简单。 不是底蕴丰富的修仙者,就算想攀附陈家这样筑基世家,恐怕都没有机会。 那么。他会是那个梁皇所言的阴影吗? 会是将我拉入魇境的幕后主使吗? 他真的就是全部阴谋的发源地,还是只是其中一个小小山头? 方从有些看不清。 但他并不害怕,反正杀人惹祸的是梁国皇帝,情况不妙,大不了钻洞跑了就是。 “诸位爱卿朝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方从高坐在龙椅上开口。 他也是现实,用不到的时候是“尔等”,用得着的时候就变成了“爱卿”。 眼下这些人,固然有事不关己的,不怀好意的。 甚至也肯定有替宁王卧底的,但还有相当一部分,当初坚持让他登基,否则宁王也不会选他顺水推舟。 而这些人久居高位,代表着过去人间的最高秩序。 他的气运高低,很有一部分取决于这些人对他的态度 。就像蓝星三国,汉廷都亡了,关羽最看重的还是自己那个汉寿亭候爵位,而不是蜀国的荣华富贵。 刘备一辈子创造无数将军封号,四征四镇楞是没敢擅封一个。 就连诸葛亮,头上顶的都是从来没有过的“军师将军”。 人心相悖,天道气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嗯……以后得对这些人好点了,另外,国事也不能再荒废下去…… “皇上昨日打杀了仙人,虽然臣不明白什么筑基炼气,但想来,那人后台还是很硬的,因此,老臣斗胆请陛下继续封锁临阳,不能放任何一人出去,以免泄露风声。” 说这话的,是个老头。 太师,武英殿学士,领御史中丞。在旧都时,是太子等一众皇子的老师。三朝……不,现在是四朝元老。也是力挺他上位的朝廷最高大佬:苏全道。 “苏师傅诚乃谋国之言,也是为了保全朕。朕甚感动。那什么天星陈家,朕虽不怕,但能少些事端也好。就依老师所言,从此封闭临阳,任何人不得外出,一应朝廷公文,都要交给老师核查之后,再集中发出。” 方从知道,这事不可能一直瞒下去,至少,他的灵石就不够坚持那么久。 但时间拖长一点,或许就能想到办法解决。 “另外,前阵子为了引出奸佞,朕还停了诸位的俸禄,实在是太过亏欠诸位爱卿。如今邪党尽诛,朕已命国相准备好上等禄米,另外还有银两珍宝等其他赏赐,都会陆续送来。” 老道闻言,惊得睁圆了眼睛。 不过他知道有些墙不能拆,因此当即点头,表示是有那么回事。 “吾皇万岁!” 朝臣们欢天喜地,可怜他们当了那么久的大兴朝官,今天可算见到回头钱了。 “呜呜呜……” 苏全道哭了起来:“老臣就说,陛下当年在京,仁德纯厚,必为千古一帝,怎么登基便苛待大臣,原来是为了引出奸佞。” 方从只好将他扶起来,然后说道:“老师年岁已高,以后上朝就不用站着了,来人 ,加一个墩子。”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 太师诚惶诚恐。 方从强命道:“一定如此,否则天下不是要笑话朕不懂尊师重道?” 他心说,我还要在你这个道具人身上刷声望呢,你不敢怎么行。 说完,昌平长公主就极有眼色的从里间搬来一个墩子,放在苏全道屁股底下。 把苏全道感动得稀里哗啦。 从古到今,得皇上赐座的不少,得长公主搬墩子的,可就只有他一个。 安抚好太师,方从继续道:“以前倒不是朕有意荒废政务,现如今,奸邪尽去,是该重整旗鼓了,诸位有什么良策吗?” 当初来临阳劝进的大司徒道:“臣等亦无良策,当初陛下金口,免了全国赋税,如今各地督抚不仅不再供奉朝廷,反而三天两头上书索要钱粮。还说衙门无钱不好办差,驻军无粮不好安抚……” 一通话,里里外外都在说他瞎姬霸搞。 有一说一,当初他还真有这么点意思,但此刻哪能承认。于是顺嘴忽悠道:“爱卿有所不知,这自古以来朝廷和百姓,都是帝皇霸业和猪羊狗驴的关系。猪羊吃一口草,长一钱肉,朝廷就下刀割走八分。总之,是让驴子既不饿死,也不长壮。但割走的肉呢,不是被官吏变成金银铜钱埋在院中,就是被他们带进了墓地。” 第86章 追踪 “长此以往,市面上的铜钱金银就越变越少,百姓收入也越来越低,越变越贫困。毕竟,一个官员全家十口,就算天天山珍海味,一个人一顿饭吃掉三千钱,十口人也不过三十两银子。而全县三十万百姓,一人就算只吃十钱,也要三千两。这三千两银子一顿复一顿的花出去,三顿就是九千两,十天就是九万两,一个月就是二十七万两。会让各行各业越赚越多。而三十两呢,只会让所有人越变越穷。所以,不让种地的缴税,让他们每顿多吃一块肉,一碗饭,比让官员把成千上万两银子埋在地里强得多。” “这……” 他一通瞎侃,把满朝文武都忽悠瘸了。 听着好像是那么个意思,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陛下,可是不纳粮朝廷就没有钱支度,士卒没有饭吃,是会造反的。” “无妨!” 一番狡…啊呸!一番讲理把所有人唬住之后,方从已经思路清晰起来:“诸位有没有想过一点,百姓有了钱,要吃要穿要用,财米油盐酱醋茶布杯碟,这些东西从哪来?当然是商人,先组织各地生产,然后贩卖到别处。朝廷的赋税,只要找商人征收就足以应付开支。” 这在蓝星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放在大梁却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 “皇上……只怕不妥吧,农户都不交,商人肯定会有意见。” “只要四海承平,商路畅通,他们怎么会不愿意交?他们不交,各地盗匪横行,费用恐怕就不止那点税了。” “陛下圣明啊!” 有脑子快的,已经明白了方从所说的种种好处。心说这种开天辟地般的大事,真要被做成了,那绝对是妥妥的万古一帝。 几千年后,所有活着的人都会被遗忘,但只要提起大兴皇帝,无人不会翘起大拇指,道一声明君。 而最早投身这项事业的,也必然会在史书留下浓厚的一笔。 想到这,很多人的眼神就变得火热起来。 “可是陛下,万事开头难,如何开始呢?” “这倒也简单,就先从泾国开始。朕会命人下到三府五郡,宣读诏书,清理地方,一开始各地官府的用度,自然由朝廷支持。等商税到位,再相机决定。” “倒也稳妥!” 大司徒点头。 既然三公三师都有人投靠皇帝了,其他人当然不会硬刚。 接下来,就是讨论具体事务,包括但不限于商税收多少,怎么收,在哪收。如果收多了怎么办,如果商人不交怎么办…… 待到散朝,方从神奇地发现,自己一番胡侃,让头顶气运稳固不少。 传国玺炼化速度更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长此以往,两三个月,就会初步完成。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发米发面发布匹发银钱……老道还真不是白给,短短一个朝会便筹备妥当。 那么长时间,已经做好给朝廷打白工的大臣,个个喜笑颜开。 因为除了发放应给的俸禄,还有一些古玩珍宝,一并下发当做赏赐。 这可真不是抠搜皇帝能干出来的事。 有些先前在肚里暗骂过“昏君”的,此时都有点怀疑自己起来。 莫非,他才是那个不要脸的?明明就是有眼无珠,看不出圣上的深意。要不是前番一番波折,关键时刻,哪能区分谁是忠臣,谁是奸佞? “这老六……不,这明君,还真有两把刷子。” …… 天星,塬名。 位于十万大山之前,太玄门东侧。 是一块坐落在群山之巅的巨大平地。不仅山清水秀,还有陈家十几代修士,依托二阶灵脉开垦的三十亩灵田。 整个陈家,光修仙者就有二十一位,近支族人数量更是超过三百。 剩下的远宗,则分散在天星塬附近。总数超过三万。 这天,正端坐在家中打坐的陈家老祖,突然睁开了眼睛。 祖祠中的一块魂牌碎了,是他的孙儿,陈家四五代人中最有希望突破筑基的陈胜天。 陈家下一代的希望没了! 他愤怒得起身,只感觉全身都在冒火。 “乾制,我问你,胜天怎么出去了?” 陈乾制是他长子,现族长。陈胜天是他另一个儿子陈统制的后代。 “胜天和他父亲半个月前找我支了五千灵石,说是去买筑基灵物,我琢磨筑基事大,不容耽搁,当时就凑出给了。现在想来应该已经买到灵物了吧。” 陈老祖眯了眯眼睛,神识没有从儿子那里侦测到异常,就说明,很有可能不是他以为的戏码。 “有没有说去哪里买的?” “这个儿子还真不知道,不过曾提到过王家。” “溪谷王家?” “是。” 陈满峰老祖一言不发,凌空而去。 “老头怎么发那么大火?莫非是我那好侄儿又偷了什么宝贝?” 他想着,但表面却没有显露分毫。 筑基期速度极快,没要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溪谷。 筑基期神识一扫,王家三个修士全在。 “是陈老祖!” 王家家族王金感觉到熟悉的筑基威压,立刻驾驭朱鹤赶到谷外迎接。 “晚辈王金,拜见陈家老祖,祝陈家老祖万载长青,仙福齐天。” “我问你,我儿陈统制可曾来过?” “禀老祖,未曾。倒是少主陈胜天十日前曾来坐过。” “哦,为何而来。” “禀老祖,是为了我家那株宁神草。胜天少主想要拿去配制筑基丹,但可惜,年份未足,少主在亲自查看过后只能失望而去。” “他去了哪?” “这就不知道了,看方向是东南,少主没有说起。” “那要你何用!”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陈满峰,一巴掌将只有炼气四层的王金打落在地。 然后,犹自不解气的冲进谷中,将王家妻女全部杀死,这才驾驭遁光朝东南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快要接近凡间,陈满峰才突然捕捉到他家舫舟特有的踪丝气机。 他加速去追,很快便察觉到体内灵力消耗惊人。 这是高阶修士踏足凡间特有的现象,实力越强,外泄得速度就越快,哪怕已经提前封闭了全身窍穴。 他 连忙掏出一枚丹药吞下,这才感觉到灵力开始缓慢补充。 他继续追踪,没多久便看到一条巨大蜿蜒的江水。 沿江而下,很快便在一座打面积水域,清晰感觉到自家踪丝的位置。 第87章 妖灵 “就在水底!” 他一个猛子扎进去。 些许凡水,根本对筑基修士造不成困扰。很快,他便在水底发现了属于陈胜天的舫舟。 舫舟干干净净,没有破损痕迹。 四周也没有发现自家孙子的尸体或者物品。 陈满峰绕着船走了一圈又一圈,仍然找不到丝毫线索。看起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愤怒的他一巴掌将舫舟拍得粉碎,突然,他的神识在更远的深处,发现了一处旋涡。 浩浩荡荡的水流,通过旋涡涌进水底。 陈满峰心中一动:“莫非是谁在水底洞府中修行,袭击了我孙胜天?” 想到这,他立刻潜到旋涡边,随水流进入地底。 。。。 发完俸禄的第二天,方系武者便抽调了十个,前往三府五郡宣读圣旨。 十人中有五人是先天,其中领头的还是卞强。 却不想,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任务,等到回来时,躺倒了三个。 奄奄一息。 剩下七个也都带伤。 “怎么回事?” 方从这次甚至取出了小灵机丹救人。 “大…皇上,是仙人。济阳府刘知府起兵响应宁王,属下赶去问罪,立刻被三个仙人围攻,若不是皇上赐下的符……宝物,只怕都回不来了。” 用了破邪符吗? 那玩意只对阴邪有巨大加成。也就是说,要么敌人只有炼气三四层修为,要么就是高阶邪修。 想到这,方从干脆再取出解毒丹,每人发一粒。 “就在文阁内修养吧,别挪来挪去的了。” 方从担心还有其他隐蔽攻击,因此让昌平找来一些太监宫女,就近照顾。 “大人,属下办事不利……” 待到附近没人,卞强有些羞愧得请罪。 方从抬手阻止了他:“不关你事,这次是有心算无心。” 很明显,这是宁王在给他致命一击。如果连原封国知府的忠诚都无法保证,叛乱了又不能收拾,那他的人望将会彻底跌落进阴沟。 没有人再会为了大兴皇帝拼命,无论哪里,只要宁王大军一到,都会望风而降。 如此操作个三五城,只怕他头顶的气运,立刻就会掉光。 “大人。” 方从正想离开,卞强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敢问大人,有没有让我等武者也能获得仙缘的办法……今天我在仙人手下,甚至都一招都没……唉!” 方从心中一动。 再次想起那个办法。以前他没说,是因为太过危险,没有巨大的决心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如今,时机好像成熟了。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卞强,这才开口道:“仙凡之隔,大于天渊。当初,我和冷百川冷宗师也讨论过相关问题。他曾告诉我,以前曾有宗师,将妖兽血脉移入自己身体,确实获得了突破。但结局却全都变成了怪物,最后死亡……” 卞强沉默了,脸变得更加苍白。 方从能理解他的感受,勤学苦练一辈子,又是撞机缘又是抱大腿,结果却不如有灵根的人,随便修习个一两载,让人如何不绝望? “不过,最近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或许能解决。但是会九死一生……” “大人,我愿一试!” 卞强的拳头紧握着:“如果我没有步入先天,那么此生只要能够进入先天便已心满意足。但是,我蒙大人恩典,轻松进入先天,又亲自领教了仙人的手段,那么,哪怕有一丝可能,我都要试试。否则死不瞑目。” “好,等你养一夜身体,明天我们就开始。” “大人,我们戍卫府有很多和我一样想法的人 ,他们也可以试试吗?” “可以,但只能是先天大圆满,而且你还要说清楚其中凶险。” “谢大人!” …… 第二天,秘密站到方从面前的武者只有四人。 卞强,封成实,朱刻复,召得彰。 除封成实外,其余都是昨天直面修仙者后死里逃生的。 正因为面对过绝望,所以他们对力量的渴求才更为迫切。 “你们去把门口那只妖豹抬过来,今天,就是要用它的精血。” 四人领命。 看得出,都有些激动,忐忑。 “打坐吧,什么时候静下心,什么时候开始。” 方从以神识压制妖豹,然后结果了它的性命。 鲜血大量喷出,都被方从以灵力引入玉瓶。不一会,硕大的玉瓶便满满装了三瓶。 然后方从扫了一眼坐着的四人,进入里间,开始用纯金丹炉萃取灵机。 三大瓶妖血,最后得到的妖灵只有三四十滴。但等阶,已经突破到二阶。 也就是说,理论上,植入此妖灵的武者,能够修炼到筑基大圆满。 “真没想到,这头豹子血脉不凡,真是便宜这几头货了。” 当然,前提是要能活下来。 接着,便是画五行灵珠。 当初的五颗珠子,已经被他融入了五脏,想取出已不可能。 ——哪怕可能,方从也不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他想到的办法,是利用符卡,拘出一部分五行之力,充做灵物。 这种五行之力既有灵物效果,也不会耗损灵珠根本,只要恢复个十天半个月,就能补上。 实在是拔一毛以壮大手下的好事。 提笔,调墨。 不一会,五张颜色各异的珠子便被画出。 “召得彰,进来。” 方从首先喊不是很得力的属下进来。无他,万一失败,不会损失卞强这种说话好听的人才。 “这本功法是我家秘传,你先揣摩明白,等下若是失败,是你命数不够,若是成功,切不可欺师灭祖。” 没错,《灵宝蕴身诀》现在跟贾老道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都是他方家的。 “家主在上,微臣定当谨守家规,忠心不二。” “嗯。”方从点头,真不愧是他挑选的人才,非常机灵:“等看明白了告诉我。” 大半个时辰过去,再反复确认三遍后,召得彰再次叩首道:“家主,已经记下。” “好,开始运功。” 方从神识外放,此刻,召得彰从内到外,没有一处变化,能够逃脱他的监控。 以前,他还不明白,筑基大修为什么能一眼看穿炼气菜鸟的境界,甚至功法。自从他有了神识就知道,对方体内有多少灵力,什么属性,沿着何种轨迹运行,简直明明白白。 第88章 君臣与主仆 只有同样具有神识的筑基修士,才能形成有效屏蔽,隔绝窥探。 因此,筑基同道对筑基同道的窥探,很多时候都被认为是在挑衅。 现在,召得彰的经脉窍穴,以及运功路线就全都暴露在方向眼下,他见对方没有出错,立刻道:“开始。” 原本,没有灵根的人,就算练出真气,都无法炼化灵物。 但方从,却直接以自己的《灵宝蕴身诀》触发画好的灵珠,再让木属性与妖灵融合,最后,被召得彰自己的真气包裹,送入肝脏。 这么做,就等于直接在对方肝脏植入了特殊的灵根。 就不知道,能不能行。 一秒钟,两秒钟…… 召得彰脸上出现痛苦神色, 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神识中,他的肝脏已经因排异乱做一团,又因为《灵宝蕴身诀》强大的能力不断恢复。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召得彰的脏器不再糜烂。 他的脸上,也出现了轻松。 “木生火,接下来是心之火灵!” 方从却没有让他休息,立刻进行下一步。 心火得肝木滋养,过程比肝木轻松一些。再接着是土脾,金肺,水肾…… 难度一个比一个低。到了水肾的时候,甚至召得彰的脸上都不再有痛苦表情,而是一脸享受。 成了! 方从明显感觉到,对方体内五行相生的磅礴灵力。 修为境界,也一跃达到炼气三层顶峰。 “家主,这就是仙人的感觉吗?” 召得彰小心翼翼沟通着天地,拥有灵根后,他所看到的世界,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 “试试吧。” 方从将他带到外面,指着早已准备好的练功木偶。 他屈腿,只轻轻一弹,便以比箭更快的速度射向练功木偶。 甚至拳风都没与其做任何接触,木偶便碎成了无数粉末。 “大人!!” 一旁观看的三人兴奋不已,他们总算看到了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 “等等!” 就在这时,方从的脸严肃起来。 因为他发现,召得彰的皮肤开始长出坚硬黑毛。 和那头妖豹身上的一模一样。 但这还不是终结,随着黑毛越来越多,召得彰的体型也像吹气球一般开始膨胀。 膨胀的过程中,还让他长出了妖豹一样的利爪和獠牙。 失败了! 他们终究没有超脱前人的旧臼,哪怕他想出萃取妖灵的办法,又用灵宝蕴身诀压制都没有改变结果。 方从将攻击符扣在手中。 卞强等三人,也是从欣喜的云端,突然掉落进深渊。 他们站在方从身后,默默地看着召得彰外形快速改变,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成了一头四肢匀称,像人一样直立的妖物。 “大人……” 卞强等人想为召得彰求情,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杀吗?这是在戍卫府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中怀着一样的信念。 不杀吗?变成妖兽之后逃脱,会威胁所有人的生命。 他们做不出选择。 方从则是缓缓抬手,准备激发符箓。 就在这时,召得彰懵闭的声音传来:“家主,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得彰,得彰他没有……他没有……” 封成实兴奋地想表达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是没有!” 方从也兴奋得放下手中符箓。 只要没有失去意识,那么就不能说他的实验失败。 “得彰,你试试撤回力量,让它们归于膻中。” 随着真元回归,召得彰身体兽化的过程开始逐渐逆转,又过了片刻,便重新恢复了人类的样子。 只是,挂着爆条的衣衫,怎么看怎么像乞丐。 “大人,这算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问得好!下次不要再问了。 这个朱刻复,可真称不上有眼色,没见卞强封成实都默默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吗?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好消息是,真的能够突破仙凡壁垒,让你们更进一步。坏消息是,一旦激发真元,便会变成妖豹……如何取舍,你们自己决定。” “大人,我愿意!” 卞强上前一步。变豹子就变豹子,又不是变不回来。 相对于困顿一生,这点代价他付的起。 “可以再考虑考虑,现在得到的是妖豹之血,以后还有可能得到妖狐之血,妖牛之血……很明显,兽化之后的形象,跟使用的妖灵有关,能力应该也是。” “不用了,大人,妖豹挺好。” 讲道理,除去青龙凤凰等传说中的神兽,豹子,确实挺符合人类审美。 要不怎么古人会有君子豹变的说法。 尤其是其无与伦比的速度,更是能与江湖习气完美结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别说符箓,就算同阶剑修,都不一定能追得上。 “既然如此,进来吧。” 接下来,又是一顿忽悠,成功让卞强改口叫了家主。 反正这家伙早就“我主我主”的溜须拍马,因此滑溜得丝毫没有障碍。 一个多时辰后,驾轻就熟的方从顺利完成更新。 试了试,与召得彰效果一样,也是变成大约两人高的巨大妖豹。 接下来是朱刻复,最后是封成实。 等到完成,天已经彻底变黑。 “这事需要保密,除了老账房和老药王帮的兄弟,谁都别让知道。” “家主放心!” 四人同时猛拍胸腹。 “另外,这是丹药,一天一粒……” 方从掏出自己的小灵机丹,咬着牙每人分了二十粒 以前自己炼药自己吃,根本吃不完,现在多了四张嘴,迅速让他的储备下降。 “师兄,我也可以吗?” 一直在外间观看的昌平公主问道。 因为要将皇位还给她的缘故,所以能公开的事情,方从都不瞒她。 “你也要变豹子?” “要是可以的话,请尽量让我变个漂亮点的……” 她说着,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跪拜下去:“家主,昌平也要成为修仙者。昌平也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像哥哥舅舅,任人宰杀。” “起来吧,你与他们不同。我占据你家皇位几年,有所回报是应该的。” “不,昌平以后就认师兄为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从不再说话,这小丫头,真的是被太虚吓怕了。 或许,还有他的亲生父亲。 第89章 言出法随 小灵机丹的效果很强,当天晚上,就让卞强四人由炼气三层,提升到炼气四层。 一跃进入炼气中期。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气运猛涨一截,且变得更加稳固。 传国玺也在这波上涨中,完成初步祭炼。 成了! 方从欣喜得从头上拽下至宝。 和灵宝法宝不同,传国玺不能被收入体内,所以这些天,他都是直接顶在头上,然后用皇冠遮挡。 初成的传国玺,有一阶上品威能。在临阳城内,可以防御,进攻,封锁天机。 与城外煞坑相连,还能吸收恶煞,厘定秩序。 因此,即便是在灵气稀薄的凡间,也不耽误它发挥作用。 看来,借天道之威,理四时五气并不是白说。如果泾王能活到现在,手持传国玺,哪怕太虚再来,也能一印镇死。 “如果这都可以,那么我何不试试将它与石穴的防御阵相连……” 为了隔绝内外,他已经连续好几天开启防御阵。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因为灵石枯竭,而收缩阵法。 到时候,就无法再控制二五仔了。 他是有神识,但不可能一天到晚啥都不干,就一直用神识扫描全城。 方从对着传国玺小心打出法诀,然后慢慢将它的影响范围向地下延伸。由于万人坑中恶煞充足,所以这一步进行的很顺利。 当传国玺的领域与防御阵的本体接触,立刻便爆发排斥的扰动。 方从小心收缩防御阵,沟通传国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个节点,将两者逐渐贯通。 这个过程惊险无比,若不是他拥有二阶神识,双方又都是一阶之物,只怕当场就得翻车。 等到方从神识传来“咔”地一声轻响,排斥扰动也彻底平息。 他便知道,连通成功。 防御阵也果然如他料想的那般,可以直接从传国玺接收能量,维持运行。 从此,临阳便有了防御阵与至宝领域的双重保护。 这且不说,还有一个巨大惊喜,是他居然在聚灵阵中发现了灵气! 也就是说,传国玺能将煞气转化成精纯能量,再通过聚灵阵释放成灵气! 怪不得是可以镇压气运的至宝。 这个能力简直逆天。只不过有一个明显缺点,那就是必须跟气运绑定。 比如,他以梁皇气运打造传国玺,就只能在大梁境内发挥作用。 其中,又以他在临阳的统治力最强,所以在临阳能够发挥全部功效。 等出了封国,能有多大作用,就看当地百姓官员对他的认可程度了。毕竟,国运很大程度上,就是人望……或许,当年封神,争的也是凡间人望。 不管怎么说,只要暂时能够保证他的安全,避免被偷袭就行。 “或许还可以这么玩……” 他灵机一动,突然催动聚灵阵吸收灵石。 如此,在传国玺与灵石的双重动力下,石穴中的灵气浓度,居然提升到了弱二阶。 他的灵宝蕴身诀修为,早就突破到五层,因此,在外界灵气足够强的情况下 ,根本不存在瓶颈。 只短短一个时辰,他便积攒够了全部资本,瞬间提高到炼气五层。 这个速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如果灵石丹药足够,恐怕一年炼气后期也不是不能想象。 …… 吃饭,休息,第二天,方从正在文阁主持朝会。就有人来报,说济阳府知府刘富贵奉天下兵马大元帅令,任讨逆前将军,如今已经带兵,陈阵德胜门外。 方从听后轻轻一笑:“一下从四品升到一品,怪不得刘知府那么积极,前天刚打完脸,今天就欺上门来了。” 他在卞强等人拥簇下,招呼所有大臣走上城墙。 由于缺乏青壮,所以大战破损的地方,至今仍没有修复。 “那刘富贵,你识得朕吗?” 方从远远看着阵前骑马的刘知府,语气中满是严厉。 “刘某如何不识?” “既然识得,何故谋逆造反,就不怕朕诛你九族?” “哈哈哈……谋逆造反?你个杀父弑君的奸贼,有何面目说我谋逆?今日,我便是奉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名,前来征讨你这个倒行逆施的奸贼!” 他在马上说的义正辞严,方从听着却忍不住暗暗发笑。 看样对方是奉了王命,铁了心要把他名声搞臭。或许,还兼有引诱他出城的打算。 既然他身边有修仙者,就不可能看不出,整个临阳已经被大阵保护起来。 有大阵保护,还敢来攻,哪会是简单的事? “住口!” 方从腾空飞起,如天神一般凌驾于众生之上,然后开口:“你这奸贼!我大梁先帝早在十三年前便死于邪修之手,后来弑祖杀母,忤逆不孝的,岂会是人?敢问天下,谁人会将亲母,祖母,发妻,幼子统统虐杀,一个不留?尔等奸邪,居然还敢妖言惑众,意图毒害苍生!旁得不说,只你身后那些军士,今日过后,又有几人变成厉鬼,几人化为白骨?然后他们再被你祭炼焚烧,变作邪兵继续危害天下。你等,罪无可赦!” 方从所言,如炸雷一般在天地间不断滚动。 无论气度还是气势,都不是刘富贵能够相提并论的。 但他不想认输,张口还要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 不仅说不出话,就连身子都无法动弹一下。 “你这妖孽,还有何话说?” 还有何话说……还有何话说…… 雷声继续滚动,重重叠叠之下,竟如海中巨浪一般将万物尽数淹没。 敌营上下,全被唬得双股战战,犹如面对天威一般。 “朕奉天命!” 方从单手一招,一枚光芒万丈的印玺出现在他头顶。 那耀眼的光里,青龙在俯首,凤凰在贺鸣,其他生灵万物,百虫千兽,无一不在向他恭敬叩拜。 “诛邪!” 诛邪……诛邪……诛邪…… 滚滚雷音中,刘富贵突然惨嚎一下,翻身坠马。 众人再看,已经全身都化作了黑色,体貌更是丑陋如夜叉。 哗啦一声! 城上众人都情不自禁跪下。 墙下敌军,一边下跪还一边用颤抖的声音念叨:“言出法随,真命天子!言出法随,真命天子!” 第90章 本命神通 要说刘富贵也真倒霉。 他若早一天来,传国玺未成,绝对不会死得那么憋屈。 “大人!” 刘富贵身后的几十个亲卫抢到尸体旁边。 他们与旁人不同,是真正的铁杆。 “奸贼,我们跟你拼了!” 几十个人掣出武器,朝着城墙冲来,有一种决死的悲凉。 但卞强却在旁边小声提醒道:“主公注意,最前面的那三个都是修士,前天若不是他们自大,属下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不用提醒,方从已经通过神识“看”到对面共有五个修仙者。 三个冲在最前,其中两个炼气六层,一个炼气七层。 他们丹田之中积蓄得却不是灵力,而是各种煞气。五颜六色,驳杂不堪。 另外两个缩在后方的则是正统道修,境界都不高,只有炼气四层。 想来是前天卞强一个破邪符重创邪修,导致他们又派了两个不怕破邪符的过来。 但是他们为什么攻城? 是看不到防御阵开启后的灵光,还是有什么破阵的办法? 敌人进攻的速度不快,毕竟是混在普通军士中,连一流高手都没几个。 方从则盯着五个修仙者,注意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然后,就在距离城墙不到五十丈的时候,三个邪修没动,两个道修却从储物袋各摸出一张符箓。 “不好,所有人快撤到别处!” 两道符箓,其中一个他不认识,另一个却明明白白写着:破城锤! 修仙界的阵法符箓千奇百怪,常用的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不常用的为了防止弄错,一般都会在符边不碍事的地方做上记号。 符商出品的,则直接用道文标注名称。 那玩意,听名字就已经知道是做什么的了,不用怀疑。 “主公!” 卞强等四人一直跟在他身后,没有撤走。 “你们从侧面偷偷下墙,一会找机会,猎杀这五人……” 他将五个修士的具体特征概括一遍,其中三个是卞强他们的老熟人,只有另外两个需要重点记住。 “去吧。” 待到确定无误,方从挥手赶人。 没有人婆婆妈妈,因为所有人都相信方从不会有事,他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运筹帷幄,闷棍偷袭。 你啥时候见他吃过亏? 这边,卞强等四人刚走,那边刘富贵亲兵便到了一射之地。 墙上已经没人了,不过没关系,狗皇帝还没有走。 五人相互看一眼,左边的道修立刻打出手中符箓。 黄色符箓如箭一般射向防御灵光,然后就听轰得一声,大阵破碎。 一阶破禁符。 这玩意一张的价格就能买下二阶防御法器,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这宁王,还真舍得……最关键的,是他哪来那么多灵石和人脉。”毕竟从表面上看,对方不过就是一个人间亲王,有点不入阶的劣器都算祖宗积德。 “哈哈……狗贼,今天,我倒要看你怎么死!” 眼看大阵崩溃,另一道修,立刻便放出《破城锤符》 。 一个宫殿大小的黄色巨锤凭空出现,笔直朝着方从砸来。 “幼稚!” 方从一笑,头顶传国玺一闪,迎头撞向巨锤。 没有火光,没有声音。 巨大的锤子像一头扎进了棉花一样,迅速停滞。 邪修们看呆了。 愣愣地说不出话。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他的话刚落音,巨大的破城锤就像误触弹簧一样,倒飞出去。 那巨大的体积裹挟着爆鸣,如同飓风压的所有人难以呼吸。 不好! 修仙者大惊之下抱头鼠窜。但那破城锤,来得时候有多快,去的时候就只有更快。 但听轰得一声,大地震颤,尘烟四起。 待尘雾消散,众人这才看见,五个修仙者中的三个,已经被砸成了肉泥。 真的是肉泥,连他妈来都拼不出完整人形的那种。 另外两个侥幸逃脱的邪修,则驾驭着法器,跌跌撞撞向外奔跑。 不是他们不想飞直,而是腿软手颤的根本就飞不直。 就在他们脱离军阵,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之际,四条闪电般的黑影突然贴了上去。 两邪修吓了一跳。 仔细打量,却是四只体型巨大的妖豹。 每一只都差不多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躯体粗壮匀称,充斥着爆发的美感。 “几位是哪位部下,前来助拳的吗?” 幸存邪修中的一个开口。 卞强本来可以诈称同伙,然后伺机偷袭。但他有意称称自己的斤两,因此反而放慢速度说道:“吾乃陛下家臣,尔等叛逆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 反正方从早就交代过,不怕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泾王有妖将?” 另一个邪修大吃一惊。 如果说,刚刚一个玺印让“破城锤”原路返回,震惊度是三颗星的话。现在,就有五颗。 法宝可以捡漏,妖将却是非深厚底蕴不可能拥有。 这泾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抱了个强硬大腿,而他们这边居然一点没有察觉。 “你才是妖将,你们全家都是妖将!” 封成实大怒。他是人,只不过被赐下了化身为妖的能力。 他不是禽兽! 生气的封成全力以赴,只一个眨眼便超越了两个邪修。 速度居然比驾驭飞行法器的炼气后期还快两倍。 “我就不信,弄不死泾王,还弄不死你!” 邪修伸手抛出一块黑不拉几的灰雾。那灰雾,见风就涨,眼看就要将封成实包裹在内。 封成实却突然嗖的一下,在他眼前消失。 “神通!本命神通!” 另一个邪修惊叫。 所谓本命神通,是一些洪荒妖兽,遗传下的天赋能力。 不需要修炼,满足条件就能自然觉醒。 洪荒之前,天地混沌,有道在其内编织。 道成,混沌便开,然后衍化万物。 因此,最初的万物,无一不是秉道而生。那个时代,吸一口空气就能成仙,拔一株杂草都是神药。 再之后,洪荒量劫……封神量劫……天陨量劫…… 世间灵气一次比一次衰败。到了现在,已经变得仙凡隔绝。 妖兽演化也差不多。 一代一代持续衰落,已经很少有能够继承先祖神通的存在出现。 第91章 神! 邪修的惊呼声未落,消失的封成实便出现在侧方,两者距离,甚至已经不足三指。 原本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轻松咬断对方脖子——不要怀疑妖兽的犬齿,那玩意,同阶的防御法器,根本扛不了几下。 但他不仅不咬,反而倏地一下拉开距离,开始围着他“之”字游走。 一会在前,一会在后,一会在左,一会在右。 “这是……模拟我可能的攻击角度,然后在假想中躲避!” 邪修这一刻,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猫戏老鼠,就没有想过老鼠的感受吗? 其实,这倒是他冤枉封成实了。 四人初次进阶,又是新得的妖兽躯体,因此很多东西都需要磨练。 这次好容易逮到两个高阶对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和修仙不同,一个原本没有灵根的人,突然有了灵根,知道的修仙者会以极快的速度将消息传播出去,然后引来更多修仙者。 而一开始没有灵根的人,突然变成妖兽。他们就只会觉得,这个人本来就是半妖,只不过小心隐藏了自己的部分痕迹。 所以方从根本不怕暴露。 “我跟你拼了!” 另一个邪修在连续使用两张符箓,被卞强躲掉后,终于气得停下来拼命。 “我先来!” 召得彰早就眼红了。 他早先就以《虎形拳》晋升宗师,这次又得到同为猫科的豹身,因此有很多想法想要试验。 原本,妖兽战力就比修仙者高半阶,现在又被方从吓得抱头鼠窜,意志软弱,因此是最好的练手对象。 卞强也不跟他抢。毕竟老是霸占猎物不利于团结。 双方眨眼间斗在一起。 另一边,被封成实调戏的邪修却没有停下,他左支右绌的一心想要逃跑。 一旁看了许久的朱刻复叫到:“统领,该我了,该我了!” 他怕封成实玩得开心,一不留神把玩物弄死。 “行吧,你来。” 封成实自觉验证得差不多了,立刻放缓速度。 朱刻复双腿一蹬,血盆大口直接就咬上了对方后颈。 他却和其他人想法不同。别人都是结合先前作为人的一些特征,重新融合战技。而他认为,豹才是自然界最强的生物。 纯论战斗力,豹当然不如狮象老虎,但豹子跑得快呀。 他童年时曾随父亲去南荒经商,因此看到过许多狮子被小小鬣狗围攻而死。但豹子却从来不会。 因为打不过,还可以跑。 哪怕敌人数量再多,只要跑得快,就没人能追得上。 并且,豹子一击不中,立刻远遁的战法,也十分符合他的预想。 是以,他便毫不客气,一口咬掉了对方的脑袋。 由于速度太快,甚至连血都没来及涌出,他便脱离了与对方的接触。 万一要是临死放什么大招拉他垫背呢? 还是跑掉比较安全。 “你……” 封成实本以为他是玩玩,但没曾想一口咬死,因此气的差点口吐芬芳。 只有远远看着的方从暗赞一声:人才! 简直得了他三成真传。然后他就隔空大叫道:“尸体,尸体带回来!” 被破城锤反弹死的三人成了肉泥,好处是得不到了。 这两个却不容错过。 他一叫,封成实和朱刻复还不觉得什么,卞强和召得彰瞬间便以为是他们玩得太久,家主嫌耽误事了。 既然如此,两人互看一眼,立刻左右齐上,将邪修撕成三段。 妖豹的爪子还真锋利! “陛下,他们怎么办?” 眼看大局已定,戍卫府先天立刻指着城下士兵请示。 方从看了所有人一眼,冷冷道:“杀!” 这些人和其他州府的不同,他们本就是泾王直属,这个世界,可能所有人都有资格反对他,唯独他们没有。 “是!” 戍卫府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 一百零八个一流以上高手,带着一千三流以上武者、军士,开启了对数万人的衔尾屠杀。 数万当然不是猪,见情况不妙立刻四散而逃。 但奈何戍卫府先天高手太多,一个带一小队,就能把他们追得上天入地,走投无门。 逃亡路上要是没人帮他们还好,但凡窝藏者,不管什么理由都会被戍卫府全员诛杀。 这不是战争,这是站队。 战争可以有仁慈,有俘虏,站队却只能有一方活着。 整个追击持续了整整两天,直到有一部分人逃出了泾国,戍卫府才遵方从令停下脚步。 这一战,斩获敌尸三万五千八百一十三首。 大兴皇帝部下0死7轻伤。 其中两个倒霉蛋,还是被自己人的兵器所划,连个公伤都没捞上。 至于为什么那么清楚。 当然是方从命令沿途府县组织青壮,将尸体运回临阳填坑。 那整整齐齐的八个五阴煞坑,可是至宝传国玺的唯一能量来源。 倒是两具炼气后期尸体,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惊喜。 灵根没有形成落差,魂力相对于筑基水平,又杯水车薪。 但有总比没有强。 他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阁之内,百官崇拜的心情溢于言表。让他的气运,结结实实暴涨一波。 也难怪宁王偷鸡不成。 对方显然不知道,在传国玺的范围内,他,即天命! 就像有人向天吐口水,必然会落下砸中自己。 。。。 与此同时,大梁旧京。 一座巨大的方形黑屋。 发生在临阳城外的一幕,正在墙上缓缓播放。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承天……传国玺……不好!是道器,他炼成了道器!玉简落到了泾王手中,陈胜天出事了!” 。。。 青木宗,岩栖崖。 陈满峰推开一道小门,沿着长长的幽暗阶梯,一直向下。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盘膝坐在石龛中的老者出现在他眼前。 “神!请为我解惑。”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几样东西,一一摆好。 有还在跳动的心脏,也有贵重的灵药,和价值不菲的土属性灵材。 “问吧。” 老者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开口。 “神!杀我孙子的人在哪?” 老者摸出一块灵光莹莹的白骨,将之放入壁龛的火中。 不一会,扑鼻的异香传来。 白骨也发出了爆裂的响声。 第92章 卜筮 老者听到声音,开始掐诀念咒。 片刻后,咒停。 然后他就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棺材。 天上众星在围绕旋转。 地上万民,在对着棺材膜拜。 万兽千鸟护卫在棺材四周。 透过这些,他还看见棺盖被挪开了一寸,一只枯手似乎即将伸出棺材。 老者慌忙用手按灭龛火。 丝毫不顾入了阶的灵火,将他的手烧得皮焦肉黑。 “神!……” “不该问的别问!” 老者的声音不复开始的清亮,似乎非常疲惫。 陈满峰神情一紧,但犹豫良久后还是不甘心地继续问道: “神!我的孙儿死了,临死前给我传了一道讯息,说得了件了不起的至宝。我想知道,那件宝物的线索。” 陈满峰说着,又取出一些灵物,另外,还有瓶满是恶臭的血液。 老者原本不待再卜,但看到血液后略作犹豫还是同意了。 “只能卜相关的,不能直接卜那物。” 陈满峰思索片刻后点头。 老者摸重新燃起龛火,再次将一块灵光莹莹的白骨投入其中。 异香,爆裂。 又过了许久,老者用焦黑的手掐诀。 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在石壁上展现出来。 是湖,他熟悉的大湖上,一条精美的舫舟正停在中央。 有一老一少,不停往舟中灌水,直到将水灌满,舫舟缓缓沉入江中,画面才彻底消失。 “神!感谢。” 陈满峰对老者行了一礼,立刻离开岩栖崖,返回阳江。 在知道相貌的情况下找人很快。 那一老一少,是一家渔民,祖孙。 此时,家中已经只见老头,不见少年 。 陈满峰懒待废话,直接搜神。然后他便从对方记忆看到,那天他们之所以沉舟,是在搁浅的舟中,发现了两样东西。 玉简。 储物袋。 玉简并没有被放进储物袋。 然后,老头便让少年带着两样东西远走高飞。 如今已经过去几天,人海茫茫,根本无从寻找。 毫无疑问,那玉简就是孙儿口中所说的至宝。正因为是至宝,所以没人敢直接卜它,持有他的人,也同样没人敢卜。 他就这样,与这件宝物擦肩而过。 但他孙儿,是怎么死的?舫舟又为何出现在阳江? 。。。 济阳知府刘富贵的溃败,给泾国带来巨大冲击。 当天便有三府五郡的大小官员,排队等着入城觐见。 方从却没有接见他们,只让老道代自己安抚一番。毕竟,他们是泾王封臣,按封建伦理来说,是真正的铁杆。蓝星刘邦杀项羽后入霸王封地,封地百姓都集体自带武器反抗。 若不是最后亮出项羽脑袋,足够沛公好好喝一壶。 这也是他对叛军赶尽杀绝的原因,直属封臣背刺主君,比百万敌军攻打临阳还要让人心寒。 此时,不见封臣的方从正在提纯精铁。 不得不说,他有点小瞧了其中难度。原来,纯化植物和淬炼金属,难度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以至于多次耗光他体内灵力不说,原本准备的灵火也不太够。 只能再次回头搞木头。 搞完木头接着继续。 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后,方从终于将精铁兽笼锻造成五十六柄一阶剑坯。 仅仅是剑坯。 因为他既不懂炼器,也不知道如何布置阵法。只能将毛坯按功劳下发。 “大人!我们可都看见了!” 以褚晋文为代表的方系老人,趁发剑的机会,将方从团团围住。 “看见什么?”方从一愣。 “卞统领啊,还有封统领他们,追杀修仙者……太……太……” 他们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你是说豹变吗?” “对对,就是豹变,居然能让我等凡人屠戮仙师……” 原来,卞封等人虽然对他们透露一些消息,但都没有细讲,也没有现场演示过变身妖兽。所以才会让他们感觉如此震撼。 “这却不容易……” 方从将其中的困难,风险,有选择地说出,并强调需要妖兽精血,什么样的妖兽精血,对应什么样的兽变效果。 “并且,以后你们就算完成兽变,别人问起,也要说你们是天生的半妖,所以才能快速晋升宗师。” “大人,我们明白。不患寡而患不均。” 还好,我的手下没有蠢蛋!方从有些欣慰得点头:“如今,豹变的材料还剩三个人的份量,你们中的先天大圆满,如果不怕风险,一会就去找昌平公主报名。” 既然公主叫他家主,定下名分,那他也不介意让其逐渐接管核心事务。 如今的王府格局,是昌平负责超凡事务,老道负责凡间。 泾王封国之外,还是交给朝廷百官。一是没什么油水,二是这些人权威仍在,能给他带来一部分气运。 到了晚上,方从便看到一份十七个人的名单。 方从按功劳资历,从中挑出三个:“让劳铁牛,景新过,王垂信明天到我这来。” 昌平听后轻笑。 方从也不禁莞尔。 劳铁牛姓劳,农奴出身,打小父母就叫他铁牛。等机缘巧合混了江湖,名声传开,再想改也来不及了。 否则两方交战,对面叫道:“老铁牛,今天我要打死你。” 他还得一本正经地纠正:“咱现在不叫老铁牛了,叫劳状元!” 想想就打不起来。因此,只能将错就错。 笑话完了名字,方从将所有渣丹掏出来,交给昌平:“另外这些东西以后就交给你分发,凡属于108个核心方系的,都不限量供应。其他人按功劳给,具体给多少,你看着定。” “这些就是你培养那么多先天的秘密吗?” 该说不说,昌平还是有些感动的。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委曲求全,能活命就不错了。看方从如今,是真拿她当心腹,将来皇位也真有可能交还给自己。 但是如今的她,哪还看得上皇位? 她的哥哥是亲王,父亲是皇帝,一家子所有人都是人间至尊。 但最后还不是憋屈得死在修仙者手里。 他的父亲一辈子谋划,甚至不惜杀尽亲人,所求的也不过是成为一个不起眼的修仙者。 在集伟力于一身的世界,力量才是一个人的根本。 没有力量的富贵,早晚都会消失。 第93章 监察 昌平离开后,方从正准备下到石穴修炼,突然就感觉自己怀中一热。 心知不妙的他,迅速将龙袍脱下。 ——两张符卡一张符画落了下来。 符卡还好,没有任何变化,符画却无火自燃,眨眼变成一堆灰烬。 是画有厉鬼的那张。 方从上前查看,发现情况跟上次失败非常相似。 难道? 有所猜测的他,连忙从储物袋摸出一张空白符卡,然后掐诀念咒,符笔蘸墨。 三下两下,一只气息恐怖的厉鬼再次出现在卡上。 这一次,却没有再燃烧。 果然如此! 是厉鬼升级了,达到了筑基初期。 所以符纸才因无法承受而自燃。 筑基初期的厉鬼,拘成符卡也不知道是什么实力。方从不敢试,他怕一个不好,把自己送走。 将符卡收好,正要再次下地,头顶的传国玺便传来震动。 是有修仙者触动了防御阵。 两短一长。 似乎含有某种意思。 他心中一动,起身赶往北边德胜门。 德胜门外一片荒凉,八个巨大的五阴煞坑,夜间升腾着莹莹绿光,看起来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此刻,正有一个骑着木鸟,道袍绣着巨树的修仙者,凌空看着城内。 方从跳上城门楼,与对方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抱拳道:“请问阁下是哪位仙长?” “呵呵,青木宗人间监察凌丹子,初次见到梁皇道友,不甚之喜。” 方从大约知道两短一长叩击防御阵是啥意思了,无他,跟凡间访亲敲门一样。属于修士间的一种礼貌。 既然如此,他便将防御阵打开缺口。 “还请监察入内一叙。” “好说好说,只是梁皇登基,走个程序,倒是不用费心招待。” 他骑着木鸟落在城门楼上,继续道:“梁皇可能不知,这天下各州,都有宗门派下的人间监察。大梁境内,有三州归我青木宗负责,原本,早在梁皇登基之初,本道就该上门祝贺的。只是修仙者为皇,这事在人间界并不常见,所以我就先回了趟宗门……” “原来如此。” 方从点头,示意理解对方的一通胡扯。 什么上门祝贺,历来都没听说过。而且对方身上,也只有炼气三层修为。 这点境界,得了个难以修炼的苦差,不三天两头回宗门才怪。 “就不知道兄此来有什么见教?” 他决定把话题挑明,不跟对方兜圈子。 “却是有件大事,要告知道友,你可知,你闯下了大祸!” “哦?”方从装作不解。 “我且问你,前日,你是不是杀了两个修道之人?” “不是两个,是三个,三个邪修来犯我大梁。说起来,这事我还准备上报宗门呢,就是没有门路,想我堂堂人间,岂容妖孽作祟,残害百姓……” 凌丹子在心中冷笑,暗说这梁皇还真是愣头青。不过嘴上却道:“那三个不足为虑,还有两个被你手下妖兽咬死的,才是真正祸事!” “为何?他们两人跟妖孽一路,不也是妖孽吗?” 凌丹子被方从问得一愣,旋即有些不快地道:“梁皇如此,可就别怪本道不管你这破事了。” “哪里哪里,我本凡间出身,真不懂这许多关节,还请道友直言。” “也罢,你可知那两人是谁?” “这……莫非有很大来头?” “何止是很大,你可知我东域有三宫七门十三家的说法。这三宫,是指上古洪荒的三条余脉,如今都藏在洞天福地之中,很少在外面行走。七门是指我青木宗,太玄门,百炼堂,万兽山,玄阴教,血神教,天魔门……每一家都有至少一位金丹真人。十三家中的上五家,也同样拥有金丹坐镇。分别是妖尸辰家,箕谷水家,鬼羊赵家,地哭刘家,紫云连家。剩下的七家,则都有筑基。而你杀死的那两个修士,就是地哭刘家的嫡脉弟子。” “金丹!” 方从这回是真吃了一惊。 “知道厉害了?所以我才要说你闯祸了,本来这事本道也可以不管,但谁叫你将都城迁到临阳来了,这临阳毕竟是我青木宗的地盘……这般,你不是得了本家垂青吗?干脆备上厚礼,请本家宗脉出面说情,这事说不准还能缓和。” “本家?” 方从一愣。他一个冒牌货,还是第一次听说大梁皇室还有本家。 如果有,对阵时又是豹变又是传国玺,也难怪会被误以为抱了本家大腿。 “怎么?本家并不看重你?那可就不好办了,要不你还是去宁王那里负荆请罪吧,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祖先传下来的,就算保不住你,也能避免祸及家人。” 方从眼睛眯起。 这凌丹子,屁股歪上天了啊。 先是试探他和本家的关系,知道不好后,立刻就用家人威胁他送死。 那宁王也是牛皮,小小的人间王爷,居然跟宗门监察也有交情。 不过,他方从是被吓大的? “我觉得,监察道兄说的对,那什么地哭刘家,一听就是邪魔外道!既然我大梁皇室把都城迁到了临阳,那就是青木宗的人间代表!以后凡事都以宗门马首是瞻,尤其是抗击邪魔方面,更是义不容辞……” 凌丹子勃然变色:“一派胡言,什么邪魔外道不邪魔外道,我青木宗岂会为人火中取栗!既然你冥顽不灵,就休怪我言之不预了!” 说完,立刻拂袖而去。 方从待对方走远,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待在原地静静思索。 这人间界,似乎跟前身知道的不太一样。不仅错综复杂,连正邪之分都似乎不是那么清楚。 地哭刘家……金丹…… 有些计划得抓紧了。 。。。 第二天,方从再次当“仁君”放了百官鸽子。 然后将劳铁牛,景新过,王垂信全部进行豹变。 “谢家主!” 成功后,三人也从隶属关系,转变成家臣关系。 “这些是小灵机丹,你们先拿去,没事多请教卞强他们。我看他们四个,已经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是!” 三人欣喜异常得告退。 第94章 君子如玉有仇就报 阳江。 陈满峰已经连续在上下游找了几天。 凡可疑的地方,都被他搜了一遍,但还是没有找到老渔民的孙子,也没有人曾看到过飞在天空的舫舟。 就在他怀疑自己寻错方向的时候,一只纸鹤衔着一副薄绢飞了过来。 他将薄绢取下,只见上面写着:胜天死于梁皇之手。 陈满峰一怒,伸手去抓纸鹤,想从其上寻找幕后主使的痕迹,却不料纸鹤迅速化作黑灰。 “鬼鬼祟祟!” 陈满峰大怒。 他小族出身,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今天的地位,岂会被一张薄绢忽悠地去给人做刀。 但这条线索,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梁皇……玉京!” 他驾起法器,朝北方飞去。 玉京正是方从没登基前的大梁旧都。却原来,他还不知道最近人间发生的诸多变故。 。。。 临阳。 早朝。 “朕颁布的免农耕赋税令已经有些时候了,但很多人还是当成耳旁风,根本就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心上,也没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卞强,朕封你为宣令使,前往各地督办,有敢阳奉阴违,拦路为匪者,九族锁拿进京,公开处决!” “是!” 卞强当即带着召得彰,劳铁牛,景新过,王垂新,还有三十二宗师出发。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如今不过是在朝堂之上,走一遍程序而已。 他们的真实目的也不是贯彻免税令,而是薅各地的存量资源。他一个炼气中期使用小灵机丹都感觉不太够用了,如今增加七个,真的快要揭不开锅。 “陛下,还请三思!各地为了弹压百姓,有些花销免不了。如果强行停止收农赋,新税又上不来,会酿成大乱的。” “怕什么,他们不管是兵卒,还是官吏,哪个没有些身家傍身?三两个月不发饷饿不死,也乱不起来!” 方从还真怕他们不乱。 乱才好收割人头,填他的五阴煞坑。 一阶上品只是他的上限,不是传国玺的上限。如果能提供足够阴煞,配上高阶阵法,二阶大阵分分钟就能在临阳建起来。 到时候,筑基来了完全不怕,金丹也能撑个几秒,给他制造逃跑时间。 “皇上,不能如此啊!” 朝臣们纷纷劝阻。他们这次大部分还真出于公心。 但可惜他们不明白,大兴皇帝陛下觉得叛逆的人头比银子值钱。 “就这么定了,要知道,每次想起天下农民吃不饱穿不暖,朕便夜不能寐!朕,不能负了仁君之名!” 这句话,其实是有几分真心的。 “仁君”强行宣布退朝。 众大臣无奈,只能一肚子鬼话的离开。 “主公,我们怎么办?” 问话的是封成实和朱刻复。 眼看同僚们都可以出门实战,增强战技他们不急不行啊。 “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方从的手,往墙上的地图一指。 位置,正是小石山。 “臣不知道,但臣能找到。” “好,你们先去,在山下埋伏,到了晚上我就能过去。” “主公,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那里是个集市,以前有很多低阶修仙者,现在估计也不少……” “是去买修仙物品吗?” 朱刻复面露喜色,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地方。 “不!是去杀人!所以,你们在我到达之前,要把里面有多少修仙者,有多高境界,还有危险程度,统统侦查出来……” 。。。 天黑,昌平离开后他便关门落锁,然后通过石穴来到距离小石山不远的大湖。 从大湖的位置看小石山,依旧如过去那般萧瑟,凄凉。 方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法器,符卡。然后也不变回本来面目,就这么以大兴皇帝的身份,直接驾驭阴马到了小石山脚下。 “主公,山上共有修仙者四十五人,最高炼气二层,其余大多炼气一层。另有凡间武者两百多位,有两个先天,威胁几乎谈不上。只是山顶有座庙让我看不太明白,每次靠近,神魂都会特别紧张,好像会有大祸发生。主公知道,我豹变更侧重灵觉……” “危险吗?那是要注意点,一会看情况不对,立刻就跑,不用管我。” 方从也不下马,直接驾驭阴马浮屠锁上山 。 手中,则握着缴获来的法器长刀。 “道友是谁,为何深夜来我小石山。” 问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修士,也是当初想让他死的其中之一。 他也不废话,直接控马疾冲,一刀砍掉脑袋! “啊~杀人了!” 修士背后有个女人,见到好好一个活人瞬间没了头颅,再也无法冷静。 这个女人方从也同样认识,是将他棉衣全部扯烂踩入泥水的。 是个凡人。 他扬手,法器划着美丽圆弧,将她斩成两瓣。 鲜血,肚肠,立刻就流了满地。 “杀,不留活口!” “是!” 封成实和朱刻复立刻豹变。 他们的杀戮效率比方从更高,因为他们不需要御马,杀凡人和低阶也不需要武器。 修士,一个接一个倒下。 没有任何劣器能够对炼气中期妖豹造成伤害。 也没有任何防御能够挡住他们的利爪。 也有趁乱下小石山的,然后就会被骑着阴马的方从堵个正着。 “阁下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要杀我们?” 有个年轻貌美的女修,还试图跟方从讲道理。 方从却哈哈笑道:“就是无缘无故,杀起来才过瘾!” 然后,她的脑袋便飞了起来。 两三百人,听起来不少,实际一刻多钟,就被屠戮殆尽。 方从神识扫过,然后进了一家售卖药材的店铺。 满屋的药材,有很多都能炼制小灵机丹,但方从的目的不是它们。 他走进内屋,然后往地板上狠狠一踩。 砰! 地板塌陷,露出一个大洞。 “出来吧,要不你们会死得很惨。” “出来,我们出来。” 片刻后,一个年轻后生钻了出来,接着是一个稍小点的女修,容貌极为精致。再然后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你们运气不错,我看你们仨顺眼,就不想杀了。但你们要为奴为仆,给我工作三年。三年后还你们自由身……” 后生听后看了眼妹妹,大怒道:“畜生,我就是死也不让你糟蹋美君。” 说完,操起一柄匕首,就要拼命。 第95章 石庙 方从一脚把他踢到一边:“神经病!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真的?”后生半信半疑。 “再不滚起来干活,我就改主意了!” “是是是,只要不糟践人,让我干什么都行。” “去把所有尸体都搬到一块!” “好嘞!” “你也一起!”方从看向女修。 “我……是是是!” 女修不敢再多说,因为方从的刀已经扬了起来 。 还真是不耽误他拔刀的速度。 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只是普通人,因此方从也没让她干活。 这一家是前身儿时的玩伴,父母也是死在那天。幸运的是,他当时有炼气一层修为,众人不敢过分,如今几个月不见妹妹也成了修仙者。 想来灵根还是不错的。 当初前身被欺负,唯一说了公道话的就是这个玩伴。 可惜,人微言轻,他能保住自家就已经是极限,想多管闲事,人家就拿他奶奶妹妹威胁。 当时,一个劲劝前身逃跑的也是他。 可以说,是小石山唯一还有良心的人了。 “大胆,你们真欲与我沐家为敌?” 一声爆喝,突兀的炸响在山顶。 方从纵马上山,然后便看到几个沐家修士,缩到了石庙之内。 这石庙由来已久,早在三家之前,便已经存在了无数年。 “沐家什么东西,也敢扛出来当字号。” 方从放出了法器长刀。这次却不是操在手中,而是御刀于空。 挖了那么久的洞,他对飞剑的掌握已经增强不少,刀虽然不是剑,但有相通之处。 “法器!不好,他有法器!” 方从听到了慌乱的声音。 “丢人现眼!” 怒斥声传来,一个灵力波动为炼气后期的修士站到了石庙门口。 石庙不大,没有窗,只有一个狗洞式的小门。因此,他的脸,就被门遮住了一半,只能看到闪烁不定的眼睛:“那我刘家呢?” “地哭刘家?” “不想你一个小小散修,也知道我地哭刘家。既是如此,冲撞之罪该当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小子,选择今天上山,只能说你命不好!我三兄弟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心里正不舒畅,就撞到你了。这样,你要是自杀谢罪,我就将你魂魄拘了,烧灼三天解闷。敢嘣半个不字,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另一个嚣张的声音传来。 “哈哈……” 方从大笑道:“我还真就要嘣个完整不字,让你见识见识!” 他是真不在乎得罪地哭刘家,因为已经有两个死在他手中。 “找死!” 炼气后期的刘姓修士取出柄开山斧 。 其上散发的恐怖威压,在告诉所有人它二阶法器的身份。 即便持有者不是筑基,也能将在场所有人轻易屠戮。 “现在,你就想死都来不及了!” 法器被激发,悬浮在半空。 方从却根本不听他哔哔,直接甩出两张符卡。 第一张符卡划着圆弧,由石门左角挂入庙中。 第二张则贴着地面,撞在其中一个刘姓修士的脚上。 七八十只老鼠首先触发,黑压压的瞬间便铺满了小庙。 然后就是一个个衣衫褴褛,苍老丑陋的女人。 “哪来的丑鬼!” 有人被突然出现的丑女吓了一跳。 “老鼠!老鼠!我被老鼠咬了!” 另一些人在惊恐拍打身上出现的赘肉。 但是,落地的黑色烂肉,瞬间就会变成更多更大的老鼠。 方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头顶传国玺便倏地一下,堵住了小庙出口。 这回,不管老鼠,女人,还是修仙者,都别想再跑出来。 “你非常好吃,是很好的代价。” 丑陋的女人却不管惊慌的众人,她只盯着自己出现后第一眼看到的炼气后期。 “什么乱七八糟!” 炼气后期本来并不慌,他修为了得,又有二阶法器护体,老鼠根本攻不破防御。 但倒霉催的,他被女人盯上了。 “你想吃我变强吗?” 丑人接着问。完全不受庙内鬼哭狼嚎的干扰。 炼气后期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弟,一个接一个被老鼠咬成白骨。 这下,整个小庙,满墙满地都是老鼠猩红的眼珠,密密麻麻,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 “你想吃我变强吗?” 丑人又问。 他却感觉自己的防御摇摇欲坠。 吃完庙中绝大部分人的老鼠,开始集中扑向他。 这个鬼女人,是在拖延时间! 反应过来的刘姓修士催动法器,一斧劈开对方的身体。 根本没他想象中的厉害。 正得意的他突然听到叮叮当当的金属声,然后便发现,手中的斧子冒出了阵阵青烟。 而他的身体,则变得坑坑洼洼,流血流脓。 “不好!” 他这时才终于明白过来,手掐法诀就想飞出石庙。 但是,一尊光辉的大印却出现在门口。 一头撞上,不仅没有离开石庙,反而被狠狠弹了回来。 就是这一弹,让他彻底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再一眨眼,他便成了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然后,女人消失,老鼠消失,只是满地赘肉,在横冲直撞,疯狂蠕动。 “主公……” 全程吃瓜的封成实抽了抽嘴。他知道自个家主是个狠角色,但没想到是那么狠的角色。 真是一言不合灭人全家,哪管你什么天哭地哭。 “别愣着,去把所有尸体集中到一块!” 方从扫了他一眼,然后并不撤回传国玺。因为庙中的烂肉如果得隙,会迅速泛滥成鼠灾。 他打出破邪符。 庙内便传来尖锐的痛呼。 再打一张。 仍有声音。 接着一张…… 直到确定没有一丝反应,他这才相继丢出三张火球符。 整个小庙都被烧得皮开肉绽。 等方从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墙满屋的黑灰。连里面原本供奉着什么,以及沐、刘两家共多少人都成了未知。 而这时,甲七,甲十,甲十三,甲十四,和甲十八等五将率领的一千精壮也到了山顶。 “参加陛下!” 他们虽然也知道方从的真实身份,但与别人不同。 别人认为家主是家主,皇帝是皇帝。 而他们却觉得,统领既然登了帝位,那就是皇帝。 自古以来,帝位者,有德居之。因此开口闭口,都是陛下。 第96章 都天星辰封魔大阵! “将所有尸体都装车拉回临阳,另外分出一半人,打水将这庙冲洗干净。” 甲七等人奉命而行。 “你是皇上?!” 这时,儿时玩伴王致君窜了过来,像看稀罕物一样看着他。 固然方从从记忆里知道这个家伙跳脱,但也没想到如此跳脱。 他的周围,又是大军,又是修仙者,对方居然就这么猴儿一样上蹿下跳,就不怕一不留神,被封成实宰了? “知道还不老老实实干活去,干得不好,朕就把你大卸八块!” 这话却吓不住他。 “嘻嘻,皇上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你很熟悉。” 方从挥手,让封成实把他捆了起来,根本不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这位皇…皇上,你就饶了我哥哥吧,他不是故意的。” 女修抢上来求情。 “不是故意的?” 方从冷冷一笑,他要不是故意,世上就没有故意了。得让这小子学点乖,要不以后冲撞别人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扔到车上,一会连同尸体一起押回去。还有你,也老老实实在车上坐着,要不有苦头吃!”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兄必有其妹。 这王美君也不是啥好货。 吓唬住两人之后,方从开始一户一户的搜索。 别说,还真找到不少好东西,各种极品药物,灵矿,布阵材料,林林总总,装了一大车。 就连符笔,都被他找到一只新的,无限接近一阶的那种。 “正好需要换了。” 方从喜滋滋将东西全部装进储物袋。 然后小庙也被冲洗得差不多。除了黑灰,还有一把被腐蚀得破破烂烂的斧子。 其他修行物资原本也有。 比如储物袋,防御法器,地哭刘家修士每人身上都有。 但无奈丑女的腐蚀能力太强,早就被溶解破坏,若不是开山斧原本是二阶法器,恐怕都逃不脱变成黑灰的命运。 “不过……好像留下来的都是精华。” 他仔仔细细观察一遍开山斧,发现消失的似乎都是不太好的成分,留下的则是二阶以上材料。 并不是说,二阶法器就必须全部使用二阶材料。 哪怕是修仙界,没人能控制得那么精准。大部分都混有其他品阶,有一阶的,自然也有三阶的。 甚至同是二阶,也有二阶上品,二阶下品之分。 方从发现,现在的开山斧,已经只剩二阶中品以上的部分,还包括有少量三阶材料。 “好东西,回去炼一炼,弄把剑出来,就是真正的剑仙了。” 他是不敢随意亮出剑丸的,怕惹祸。重新铸炼一把二阶上品的,拿过来充场面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他不懂炼器,因此只是徒具其表。 另外他也不怕开山斧上有什么追踪秘法,都被腐蚀成这熊样了,不管阵纹还是秘法,都已经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将开山斧收好后,方从走入石庙。 里面空间不大,最多相当于蓝星人家的客厅。 是从整块岩石之中掏出来的。 怪不得没有开窗。 方从用神识扫描着庙中的每一块岩石纹理。 魇境告诉他,小石山不简单。这也是他决定突袭这里的最大原因。并且,地哭刘家还派人来了这里。 尽管他们也有人参与了济阳知府刘富贵的叛乱,但那边明显不是主力。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来干什么?可能当初修仙三家占据小石山,就不是随意而为,后来的沐家偷袭,恐怕幕后也有人指使。 之所以没动用炼气中期以上力量,就是害怕被人注意。 在灵气匮乏的凡间,你们又是炼气后期又是二阶法器的,想干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方从就在原本摆放供桌的位置发现了一道暗门。设计得极为精巧,没有神识,绝对找不到。 方从抬手,将一块并不显眼的凸起按入墙壁,然后向左拨动。 片刻后,整块后墙悄无声息退回石中,露出一个巨大黑洞。 先前被阻滞的神识,立刻如洪水一样灌入洞中。 没错!底下就是他魇境中看到的石窟。 只是如今的石窟内部空空荡荡,连一个生物都没有。 如此说来,那个害他的蜥蜴脑袋,与地哭刘家有关?宁王,也与地哭刘家脱不开干系!? 这是一张大网,跟他当初下不下令诛杀刘家修士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早就坠入了网中,只是当时并不是主角而已。 “主公,要不要我先进去看看?” 面对未知,封成实表现出了忠实,毕竟他没有神识,不知道黑洞洞的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方从一高兴,将手中使用的法器长刀递给他:“你的了!” 对,就是这么任性。反正他也得了把更好的。 点灯,带着人顺着梯子走进石窟。 空荡荡的石窟内部,刻满了各种各样难以辨识的符号。 每一个都古朴,苍凉,仿佛一尊尊活人,在讲述一个个无比久远的故事。 那故事中,没有山川,没有万物,甚至没有日月星辰和光。 自然也就没有人,没有争权夺利,恩怨情仇。 一不留神间,方从发现,跟进来的人都痴呆一般在默默流泪。 他没有试图唤醒对方。 因为他知道导致他们如此的并不是法术,而是那些符号。 文以载道。以前只是听说,现在是亲眼所见。只可惜,他看不懂那些符号的意思,如果能破解,恐怕会是一个震惊所有修仙者的恐怖发现。 再然后,方从注意到了脚下。 脚下也有符号,不过更多的是一条条或直或弯变化无常的图案。 似乎是一种阵法。 他将神识铺开。仔仔细细观察图案的每一部分,然后再将它们在紫府拼凑成完整的原图。 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曾看过这个东西! 是在蓝星,某道法圣地的博物馆。 都天星辰封魔大阵!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因为一直对超凡事物痴迷,他不仅在参观的时候将详尽介绍全部记下,甚至还现场临摹了整座大阵。 没想到,在不知哪里的人间界,居然还能看到家乡的东西。 并且,貌似他还知道整座封魔大阵的详尽镇法与解法! 他的脚,不由自主地站到了最关键的节点上。 第97章 祭鼎登位 突然,方从的视线穿透了巨石。 一直以来,整座石窟都有一种抑制神识的能力,让人只能看穿石下很浅的表层。 再往里,就像灵觉触手遇到铁块一样难以寸进。 但现在,他的目光顺着一条打开的通道向下,向下,不停向下。 直到穿过岩浆,穿过核心,进入一个极小极黑的点。再然后,视线霍得一亮,他便看到了无尽星空。 星空中悬着一口巨大棺椁。 那棺椁的样式,图案,都与他魇境所见一模一样。 只是更加狰狞恐怖。并且,此时的棺椁上,还坐着一具枯骨。 枯骨有三个脑袋,六只手臂,然后,它的九只眼睛突然睁开。 “年轻人,不要好奇,走吧,你会后悔知道答案。” 话音刚落,方从便开始难以抑制的战栗,那是一种直面死亡,自然而然的本能。 他想挣扎,想转身,无穷无尽的恐怖镇住。 就在这时,补魂灯一闪,视线急速后退。 一个瞬间,他又回到了黑暗的石窟。那漫天遍地的死亡,也开始缓缓消散。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又听到一些声音—— “为什么?” “他身上有他的气息……” 。。。 “主公?” 封成实似乎注意到了他这边的不妥。 “我没事,走!” 方从当即撤离。 以后除非有能力自保,否则,他不会再踏入小石山一步。 一堆人,浩浩荡荡开下山,等到了临阳城下,天已经大亮。 封成实奉命将所有尸体推入万人坑。 这些人有不少修士,因此产出的五阴煞质量极高,这才是方从不远几十里让人将它们运回的原因。 至于本源。还是算了吧。 其中但凡有一个灵根好的,也不至于在小石山谋财害命苦苦挣扎。 至于魂力,已经到了筑基初期的他,根本看不上那一丁半点,还不够浪费时间的。刘家众人要不是化成了灰,倒是值得他吸一下试试。 处理完成后,封成实叫开城门,所有人鱼贯而入。 “不是,哥,你们这是皇城吗?怎么皇城大门紧闭,跟我听戏听到的不一样?” 真不愧是社交牛逼症患者,王致君哪怕手脚被捆住,嘴巴都没闲着。 方系武者不知道家主心思,因此也就没做搭理。 其他壮丁,当然更不敢有所动作,于是,所有人就这么哔哔叨叨听了一路。 王奶奶倒是很欣喜自家孙子那么有活力。 倒是王美君,尴尬得将脸遮了起来,只当自己是空气。 进了皇宫,王致君才终于相信方从的地位。 毕竟哪怕是原先是王宫,规模和礼制都不是普通民宅能够相提并论的。 “皇上,你把我们一家绑过来干什么?” 文阁外,那家伙依旧口无遮拦。 “没什么,纯属看你一表人才!这样,你以后就带着你奶奶妹妹在城中生活,城中现在没人住的房子,无论哪里,只要你看上就可以选走。另外,这里有些丹药,你和妹妹也可以服用。” 想了想,方从掏出一瓶小灵机丹,大约十多枚,扔给对方。 毕竟是前身的儿时伙伴,不能太过苛待。 “还有这好事?” 王致君是社交牛逼,不是人性白痴。 “药是给你了,吃不吃在你。京城我也带你来了,住不住也在你。现在,滚吧!” 方从实在是不想跟他胡搅蛮缠了。示意戍卫府把他叉出去。 于是,世界清静了。 。。。 辰初,昌平公主前来文阁习武。 在渣丹的作用下,她如今已经步入一流,只待大圆满,便能尝试先天。 心境方面,方从倒不担心。 小姑娘经历了多次生死别离,要说坚毅,恐怕真没几个比得上。 就是先天圆满后,如何兽变让人发愁。 毕竟,他手中连妖豹的妖灵都用完了。到哪弄新的暂时还不知道。 辰正三刻,昌平修炼完后,“仁君”宣布辍朝。 没有理由 。 大臣们嘴皮哆哆嗦嗦地回家。 看那幅度,估计没憋好屁。 但随后,方从的心情却并不好。因为头顶气运至宝不断传来震动,神识 一扫便发现,有大约五分之一的紫气,隐隐想要摆脱控制。 这还是在拥有传国玺镇压的情况下, 若是没有,恐怕早就飞了。 他知道,一定是外界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急,只是坐在龙椅上等待。 果然,到了第二天,卞强便甩开其他人独自进京。 “主公,不好了。” “说。” “宁王在玉京称帝了!就在昨天辰时,祭天昭告,说主公无道,迫害天下官吏,致使民不聊生。他即皇帝位,是为了拨乱反正。还听说,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新炼了一口巨鼎,就摆在皇极殿前率所有王公大臣祭拜。天下十州,各地督抚,有不少进京参与的……” 方从明白了。 宁王在炼制气运至宝。 原本,他是想把自己推上位背锅,然后再以众望所归的形式,收复十州,铸鼎登位。但他没有想到,自己机缘巧合地抢先下手,炼制了传国玺。 他便只能不顾计划,赶紧称帝。 好在,方从自从登基,也没干多少好事。尤其是推行免除农赋,更是狠狠得罪了所有的地方官吏。 作为不事生产的食利阶层,这么一来,等于断了所有财路。 所谓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再加上他们本身就被宁王收买,因此参与祭鼎也就无可厚非。 这么一来,大梁气运也就彻底被一分为二。 一边是普通人,另一边是门阀。 现在,他站到了普通人这里,宁王选择了对面。 怪不得他的气运会有些松动,原来是被老六偷家。 “看来得抓紧祭炼了,等到气运全部融入传国玺,不管谁来,都别想撼动分毫。” 弄清前因后果,方从更不急了。 他问道:“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 “这次时间不长,只来及清扫端州大部分地区。获得老参,灵芝等草药矿物极多。另外还拿下各地不服皇命的官吏三百一十六名。占山的匪徒和家属三千九百五十二人,各地帮派倒是没有敢负隅顽抗的,戍卫府招牌一亮,便老老实实归附。能看管过来那么多俘虏,也多亏他们。” 第98章 牛妖 方从笑了笑:“那是被杀怕了。” 当年他在临阳可没少让人下狠手。估计,到现在江湖还都流传着不少传说。 “等他们回来,官吏和有人命债的匪徒全部砍头丢万人坑……材料送丹房。至于投降过来的帮派……就让他们继续发展控制端州。” 端州就是泾王封国所在地。 按蓝星习惯表述地址的话,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是端州泾国临阳城。 关于气运的争夺,不想输就必须拿出能够服众的成绩。 哪怕只有一小块地方。 否则,你大兴皇帝说免除天下农赋就免除天下农赋,肯定会被质疑。 有质疑就会动摇根基。 方从思考良久,决定就从端州开始。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刚被梳理一遍,更因为端州自古物产丰富。它的东北有大片盐井,中、北全是冲积平原,粮食产量占大梁一半。南部则有矿产、茶、瓷、桑、麻。出产的精美织物,占了大梁的三分之二。 有了这些优势,只要打通商路,就能先内部循环起来。 等到全员富裕,则会像黑洞一样,源源不断吸纳周围生产的商品,然后反馈货币,形成带动作用。 到了那时,全民富裕,府库充足,气运自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做到这点,安稳的环境和畅通的道路就是重中之重。要不银子虽好,可没人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挣。 “你这次出去,对于地方治安有什么感受?” “主公,匪徒太多!我们努力清剿,也最多只能打掉十分之一,实在年年穷困,再加上前番大战的溃兵败将……而且那些帮派,说好听点叫帮派,其实不就是一群鱼肉乡里的武者吗?上贡,保护银,开路银,洒道银……哪支商队路过,不得被剥一层皮?就说阳江上的货运帮……” 说到这,卞强才突然想到,阳江上的帮派,都是戍卫府控制的。 告状告到戍卫府主人这里,多多少少有点尴尬。 方从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没事,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样,以后戍卫府分内务和外务两个部门。内务封成实负责,临阳城内事务归他管。外务先整顿帮派,以后除了药王帮买卖收集药材,其他所有帮派一律取消,全部编成巡防营。饷银,作战赏银全部由戍卫统一发放,要练功的,给功法,有功劳的,赏丹药。目标只有一个,剿灭一切匪徒,不管他是一群,还是一个,是小偷小摸,还是抢劫杀人,抓住统统送来临阳填坑。另外,让戍卫府账房去泾国,端州所有富户家里借银子借粮,除了给他们留下必须的数量,其他一概借走。是真借,不是找借口没收,因此,一斤一两都要核实清楚,开出借据。然后就是给全州所有百姓发粮发银子,有多少发多少,不许扣扣搜搜。” “主公,平摊下来,也没多少吧。” “呵呵……”方从笑道:“一两银子,甚至几钱银子,在你眼中自然算不得钱。甚至掉在地上都懒得捡,但对百姓来说,却是一笔雪中送炭的收入。能让一个老人不至于饿死,一对夫妇不至于卖儿卖女,一个病人不至于一命呜呼。当然,银子也不能全发,省的有人舍不得用,这样,多用银子买东西,布匹肉食等等。另外,下令,严禁使用金银铜陪葬,否则,谁埋砍谁全家。” 上辈子,他最痛恨的就是贵族用金银铜陪葬。 每次出土,都有几百上千万枚铜钱,导致民间流通的全是没人要的白色锡钱,最后经济崩溃,民不聊生。 用玉器,瓷器,方从倒是并不反对。 有钱你多买点,正好能让烧窑的工人多赚一些。 “主公,会不会太狠了,那些可都是门阀……” “我等修仙者,求的是长生,不是青史虚名,管他们怎么编排!” “是!” 卞强领命,然后又道:“对了主公,您让留心的妖兽,有消息了。就在济阳大景山脚下,一个叫汪地的镇子,听说是一头牛妖成了精,不仅力气奇大,甚至还能开口说话。” “哦,那就是牛妖无疑了。” 方从想了想,决定晚上孤身前往,这样不会引起注意。 卞强走后,一天无事。 晚上,方从改换形貌,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然后通过坑道,到达大湖。 再在湖边放出阴马,骑着便往济阳奔走。 泾国三府,临、济相隔仅七十多里,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来到大景山脚下。 谁知,大半夜的,汪地镇不仅不是漆黑一片,反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方从收马,站在阴影处,不一会便听出了眉目。 原来,就在刚刚,一只硕大无比(镇民原话)的山君进了镇子连吃三人,幸亏镇东老孙家的牛妖冲出来。 但牛哪是虎的对手?三两个回合就被抓得皮开肉绽。 牛妖没办法,只能引着山君往镇外跑。镇民们不知道结果,吓得也不敢睡,就怕老虎吃了牛不饱,再回来吃人。 提到牛妖,镇民倒是满口称赞。 因为那牛没成妖之前,一直养在老孙家里,只是某天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说话。才把镇民吓住。 后来看那牛也不为非,也不伤人,还勤快得帮人拉车耕田,也就没怎么再说什么。最关键的是,自从老牛说话,全村的田就没有再要其他牲口耕过。 只两三天的功夫,牛妖就能气不喘心不跳全部弄明白。 老孙家也厚道,每次只收小半斗粮食,困难的还可以等明年,因此口碑极好。 待得到想要的消息,方从神识一扫,便向山中追去。 小景山只是一座山脉的其中一个山头,其后山连山,峰连峰,一直追了三十多里,方从神识才终于扫到正在拼死相搏的两妖。 虎妖是真的大,几乎是牛的两倍。 看实力,应该有一阶中品。 牛妖虽然小一号,但头顶的角却在不断闪烁光晕,居然是天成的本命法宝。 仗着法宝一顶一撅的战法,老虎一时间也不敢太过近身。 只是寻找机会,不断在牛身上制造伤痕。 第99章 皇帝是个神经病 牛跑,虎就追。 牛回头攻击,虎就绕到侧面,连被踢一脚的机会都不给。 又看了片刻,直到气喘吁吁的老牛开始行动迟缓,他才收起阴马,朝山君笔直冲去。 “啊呜~” 虎啸之中夹杂着灵魂冲击。 显然,山君对他的到来极为愤怒。 但这点玩意,对补魂灯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灯焰甚至连闪都没闪一下,就应付了过去。 方从则是抡起拳头,照着老虎就捶。 他就是想看看,自己炼体的成效,相对于一阶中品的虎妖来说,是强是弱。 因此,他不仅没有动用符卡、剑丸,甚至连武器符箓都没掏出来。 那山君,开始见一个修士冲过来简直吓了一跳。 待过会,发现修士居然赤手空拳,又不禁乐了起来:穷修送便当你就早说嘛! 一次出击,两份收获,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山君轻轻一扭,便躲开了穷修的拳头。那点速度,对他来说,简直就跟蚂蚁爬树差不多。 不要小看猫科的敏捷。别说虎豹, 就连一只小猫,毒蛇都别想咬中。 果然,一击落空后,方从便深刻认识到自己的短板:没有战技! 如果他真的认认真真混过江湖,在搏杀中晋级先天,那么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看家的本事 。但是,他没有,一路吞着丹药提升的修为,在真正的生死搏击中简直不堪一击。 方从还不死心,继续出拳。 山君就地一卧,露出肚皮。 一般来说,狗露肚皮是表示臣服,老虎露肚皮却是为了更好的咬你的脖子。 “老六!” 方从气的不是对方想吃他,而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一个修仙者,你就这么暴露肚皮,真就不怕出事? 这完全是看不起他啊。 是笃定他拿不出宝贝啊。 气愤的方从张口吐出剑丸。 什么怕被人看见怕被人看不见的,先出了这口鸟气再说! 剑芒刚出口,山君就被吓住了。 你说你这老硬币,夺笋呐。 有剑不用,就在我面前装。现在好了,躺也躺了,露也露了,你他么把大宝剑拔出来了! 我山君反应是快,但也没快到露肚皮还能捂回去吧。 你这不是坑虎吗。 世间法宝,论速度,飞剑说自己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 因此,只是寒芒一闪,山君肚皮就被悄无声息剖成两半。 方从也不浪费,立刻拿出巨大玉罐开始收血。 没多会,伤口处泵出的鲜血,都被他以灵力收拢起来,半滴都不浪费。 妖虎的血量,比妖豹多很多,因此,这一次炼出妖灵,至少可以让十三个先天大圆满完成虎变。 另外,除了山君,旁边不还有一头牛吗? 他将老虎尸体收进储物袋,然后走到妖牛身边。 也不知是不是认命了,老牛居然不再奔逃。只闭着眼睛大口喘气。 想了想,方从还是取出一粒小灵机丹,以灵力送到对方嘴边。 他这人,是下限很低,但是对人无害,还能友好相处的妖兽,他也下不去手。 大青牛张口吞下丹药,单纯得甚至都没问一声是不是毒药。 又过了片刻,它身上的血口开始收缩,愈合。 气息也变得平稳起来。 “按人类的规矩,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 它问。声音有些稚嫩。 可能是因为先前在孙家也没待多少年,如今差不多还能算是只小牛。 来到人间界后,第一次面对毫无心机的家伙,方从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告诉它,刚刚它离死亡有多近?或者现在捅它一刀,让它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 算了吧,将命运交给它自己选择。 “你知道你自己刚刚有多危险吗?” “知道,我打不过那只山君,但我自小生在孙家,他们对我很好,我不能看着他们死。”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那山君为什么会跑到汪地镇吗?” “为什么?” “因为你!你已经不是普通的牛了,对其他妖来说,就有莫大的吸引力。只要吃了你,就会变得更强。所以,它来大景山,根本不是为了吃人,而是为了吃你。死掉的,只是顺便打打牙祭。” “是这样吗?” 妖牛的防线有点崩溃了,它本来以为自己是拯救孙家的英雄,现在才知道,其实是灾难的源头。 “你以后,只能跑进深山,或者去往别处,否则,还会源源不断吸引其他妖怪前来。” “可是……孙家没有我,日子会很难过。在我没有变成妖之前,他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每年的收成,除了上交朝廷,还要给里正,地主,官差……若是遇到荒年,就只能卖儿卖女。其实,一直以来最照顾我的是孙家老三,会把我带到水嘴甜草最嫩的地方,天冷还会给我盖被子……后来家里吃不起饭,就把他卖给人伢子了。” “我会给他家留一些银子,你放心吧。” “那我要如何报答你?村里的先生说过,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哎呦,一头牛还会背诗了。 方从忍着笑继续绷脸忽悠:“不用,我是皇帝,就应该照顾千千万万子民。上一任皇帝无道,这才让你们,让孙家,让整个大梁百姓穷困潦倒。今后都不会了,朕已经下令,取消一切农赋。从此以后,朝廷,里正,官差,都不会再收钱了。” “原来你就是皇帝,可是我好像听他们说,现在的皇帝是神经病。还说,停止收赋是不可能的。要不官老爷吃啥? ” “这个……” 方从觉得自己好像应了一句古语,但还是强行解释道:“那是他们不了解朕,也没见到旨意推行之后的样子,放心吧,最多两个月,天下就能见到成效。不过,你是怎么会说话的?” 真·秘术·转移话题。 “是因为一种会动的草,吃完睡一觉就会说话了,也能听懂人言。” 说着,牛妖挣扎起来,毫无心机地说:“走,我带你去。” 恢复过来的牛走得不慢,方从炼体五层修为,自然也能轻松跟上。 但他眼珠子转啊转的,就想忽悠老牛给他当坐骑,于是说道:“我刚刚一战,消耗了大部分灵力,这下却是跑不快了。” 单纯的大青牛哪懂人类的狡猾,立刻低头,让方从爬上它的后背。 第100章 仙城 “打开方式正确!” 方从喜滋滋。 就这样,一人一牛有一句没一句的,很快到了一座光秃秃的山下。 “就是这,不知为什么,山顶常年积雪,山上也寸草不生。附近村民就算进山打猎也从不来这。我也是那次大灾,才驮着东西不小心误入。” 大青牛晃晃悠悠上山。 它不是羚羊,无法在嶙峋的山石间如履平地,因此速度不快。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山顶,一条巨大的裂隙跟前。 “就是这里。那一年我记得,天上的太阳突然变成了黑色。无数蝙蝠在飞,蛆虫奇怪的堵在了路上,密密麻麻。然后就是地动山摇。孙家老大解开我的绳头,让我背着家当,他们跟在后面。但是人太多了,走着走着,他们就不见了。再后来有人想杀我吃肉,我就往山里跑。稀里糊涂的就来到了这里,然后一声巨响,山顶缝隙开始有烟喷出来,石头很快长出了草,被风吹着不断摆动。不知为何,我那时一看到草就非常饥饿……那个气味很香很甜……然后我就吃了很多草,滑滑嫩嫩……吃饱了睡着,醒来日头就恢复了正常,我也慢慢找回了孙家……” “你说的草,是不是一圈黑,一圈白,长长的,好几根缠绕在一起?” “对!就是那个!仙人,你是不是也吃过?” 妖牛大喜。 它一辈子,只见过一个仙人,一只虎妖,因此,也和其他凡人一样,对修仙者充满了误解。 “吃?” 方从有些无语的看着老牛。他刚刚的神识,在缝隙之下近千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干尸。 毒蛇的干尸。 大约一尺多长,黑白环纹相间。 蛇头是锐利的三角,一看就知道有剧毒。 也就是说,当初妖牛吃的所谓草,就是这个东西! 可是牛怎么会不认识蛇? 此刻,他莫名的想起了一段话: 食鬼寿,食夜死 食日生,食道亡 凡祂所见,皆为蛇豸 凡所见祂,俱为蛆虫 这句话,就写在前身家传的《长生功》中,没头没尾,一度让方从怀疑是抄错了。但结合大青牛的经历,有一种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 就连原本想要招揽的心思,都瞬间消失无踪。 “后来我听村长和教书先生议论说,阳江底下便是阴路,鬼走的地方,而这边有雪,是因为早就通着地底,所以才会冷。而阳江之所以叫阳江,是要以阳镇阴,阻挡鬼煞。” 鬼煞? 方从内心一动。 气运至宝结合聚灵阵,可以将异种能量转化成灵气。 阴煞坑虽大,但用不了多久。若阳江底下有阴脉,能够接通鬼煞,那得到的能量就足够他创造一个圣地。 旁的不说,三阶金丹知道都会眼红。 毕竟临阳就位于阳江之上,极为方便。 只是,所谓阴脉,必然不会同临阳城位于同一纬度,想要沟通,需要特殊大阵。 以后再想办法! 打定主意后,方从立刻下山,这一次,腰也不酸腿也不疼,更不要大青牛驮了。 到了山脚下,他开口:“怎么样,牛兄,你是打算继续留在附近,还是远去妖兽山脉?” 却是对随他回京,只字不提。并且,称呼也变成了“兄”。 “我就留在这吧,孙家多灾多难,留在这至少能看着。” “好!朕会下令,不许官府军士以后骚扰你和孙家。” “那我就多谢了。” 大青牛瞬间觉得皇帝没准并不是神经病。 “告辞!” 方从与牛分别,回到文阁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打听汪地孙家的过往经历。 然后则是扎进丹房,一通忙活。 先将虎血中的妖灵提取出来,然后炼制小灵机丹并制造符纸。 今日所见让他下定决心跑一趟岩栖崖。 至于为什么不画符,是因为他只会三种一阶符箓,在不知道销路如何的情况下,不如直接制作符纸符墨,反而更为保险。 反正这次卞强在端州扫了不少材料,自用之余,还可以挤出不少份额用于出售。 用去的符卡,也被他补充完整。这个东西,才是他敢离开临阳初步接触修仙界的底气。 就这样,在连续当五天“仁君”后,第六天,方从通知了嫡系,然后悄悄出城。 出口仍在距离小石山不远的湖底。 他改头换面,将自己装扮成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然后骑着阴马,朝东狂奔。 端州一晃而过。 然后是连州。 连州的东北角,便是青木宗控制的坊市岩栖崖。 这样一路,他晚上骑阴马,白天包马车,连续所见,都是饥荒饿殍,抢丁抢粮。 显然,连州在准备打仗。 至于对象,那还用问?只怕整个梁国,早在梁皇走火入魔之前,就已经被宁王控制了大半。 怪不得对方死的时候会有那么多感慨。 “呵呵。举九州之力踏平临阳,这宁王,还真敢想。” 冷笑声中,方从来到海边。 只见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山脉的最高处,甚至高耸入云。 “光听岩栖崖岩栖崖,没想到,是这么大一片地方,让我怎么下手 ?” 方从骑在阴马上,哪怕运灵如目,也没在附近发现入口。 无奈得他,只能在山中瞎转。 毕竟是修仙者聚集的地方,就算人迹罕至,也应该有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天早上,他终于循着声音,看到一个仙凡混杂的队伍。 悄悄辍上偷听,原来是青木宗的两个外门弟子,封某个大人物之命,去凡间接他的父母入坊市生活。 这不巧了么。 方从也不现身,就这么一直缀在后面。 又走了大约半天,一行人便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山谷。 山谷三面抱气,一面临海,来自洋面的阵阵暖风,吹得人舒适无比。 “到了。” 青木宗外门弟子殷勤的摸出一块黑牌,对着空荡荡的山谷打出法诀。 如水波一样阵阵荡漾之后,一座巨大的仙城,便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在来之前,方从一直觉得,临阳城很高,很大,但在岩栖崖面前,临阳连个弟弟都算不上。 第101章 初入岩栖崖 修仙者以仙术铸造的城市,岂是凡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别的不说,光铭刻在城墙上的复杂阵纹,价值就高到难以想象。 这些阵纹不光是防御,还有锁灵作用,否则 ,凡间怎么可能只有极为微薄灵气? 整个人间界,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隐世不出的洞天福地。 每一处,都传承自上古洪荒。封闭得严严实实,一点好处都不会外泄出来。 接着,就是围绕着洞天福地存在的高阶灵脉。 数量不多,同样被锁灵大阵控制得严严实实。 再然后,就是围绕高阶灵脉的众多低阶分支。被众多修仙世家和小宗小门控制。只有极少数被开发成坊市,供散修入住。 岩栖崖就是如此。 它是青木宗三阶灵脉的余脉。 只有一阶,可谓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于是便干脆开辟做了坊市,一则渡海前落脚,二则成为宗门设在大陆的耳目,三则通过散修赚取利润。 “新来的?哪里人,什么背景?” 仙城门口,守门的都是炼气中期外门修士。 方从此刻外露的是他的真实炼气修为,有时候人要苟,但另一些时候却要适当显露一点。 否则别人看你一个炼气二层就敢孤身入市,不教你做人实在不利于你将来成长。 “大梁端州人,散修。功法传自父母。” 守门修士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到了验证结果,点头道:“一块灵石只能待一天,天黑必须出来。若是定居,就去城内找牛管事。你现在办几天?” “三天。” 方从袖中掏出三块灵石。没敢亮储物袋,怕惹眼。 “拿着。” 对方扔过来一块黑牌,牌面上镶着三颗明亮光点。 “快走。” 方从穿过长长的城门,然后发现,城内的景色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有灵田,有兽谷,有药圃,有火山的巨大生态系统。 所有的修仙技艺,都能在其中找到一席之地,完全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生产基地 。哪怕有别派修士攻过来,防御阵一开,都能在里面苟他个天荒地老。一点不耽误修炼。 方从初来乍到,既不敢东张西望,也不敢随意打听。 仙城中的灵气密度,倒是跟临阳聚灵阵中的差不太多。 “这位师兄,要骑鹤吗?一灵晶一次,一灵石可包一天。” 一块灵石,若是切开,就会整齐碎成十二份。一份就是一灵晶。 这服务,有点类似蓝星出租车。 想了想方从交出一块灵石让他找零,然后道:“送我去买卖低阶材料的地方。” 他这是真把对方当出租用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找地方最经济实惠的方式就是打车。 “好嘞,坐好。” 修士从储物袋掏出一个木器,然后迎风一展,变成比人大三倍的丹顶鹤。 他让方从跨坐上去,然后轻轻一指,鹤腾空而起。 “待到地方,师兄只要下鹤,它自己就会回来。” 看来,真是专做这生意的。 丹顶鹤升空后反复盘旋三圈,这才朝岩栖崖北面飞去。等到了一处人声鼎沸的市镇,这才在边缘降落。 方从知道到地方了,跳下鹤整理整理道袍,然后混入人群。 初次到来的他并不着急买卖,而是像刘姥姥一样四处瞧稀奇,然后观察别人的叫价。他也不敢放出神识,因为在不主动暴露的情况下,低阶修仙者察觉不到神识的存在。 同阶就不一样了,会把神识触探当做挑衅。 要是因此打起来,他估计自己很难撑过一下。 整个市镇类似蓝星cbd,有一横一竖两条宽大街道。 街道两旁是各类商铺,中间则是零散摊位。 可能是未逢大市,此刻,商铺之内门可罗雀,零散摊位也稀稀拉拉。 “你这品相,一灵石十三张,不能再多了。” “这乌灵参年份不足,用起来都怕坏了丹药,七灵石,一颗灵晶我都不会多给。” “看看,新制灵藤符,一阶下品,防御攻击,无往不利!” “一灵店,一灵店,每样商品只要一灵,只有可能捡漏,没有可能吃亏。昨天刚有一位前辈,在这挑出二阶法宝残片,价值一千灵石。” 方从循着声音,见是一个琳琅满目的地摊。 摊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残缺劣器,还真有一个隐隐有灵光氤氲的,不过方从想到蓝星的三仙归洞,立刻就熄了捡漏的心思。 就这么,反反复复观察之后,他对手里东西的价值,多多少少有了印象。 出人意料的是,这里最好卖的居然不是成丹成符,而是各种材料。想想也能明白,岩栖崖更像一个生产基地,居住的修士大部分都有一技之长,反复刷经验提升技能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因此,就造成了成品挤压,入阶材料短缺的问题。 这也让他误打误撞的,将手里资源利益最大化了一把。 他找机会,在地摊把零散之物出手,换了17块灵石。 然后找了一家符店,掏出十沓弱一阶符纸,三十一瓶无属性符墨。 “客人这是?” 店面不大,只有掌柜一人,但符丹阵器一应俱全。 走的,应该是居中联络,低买高卖的路线,正是方从预想中的最佳合作对象。 “想出售给掌柜,如果可能,最好能长期合作。” “客人可有身份牌?小店是不敢和无牌修士私下做生意的。” 方从又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界的严苛。 这里的修仙者没有身份证,但必要时,宗门势力就是能够核验你的出生地。 比如,他当初参加的青木宗选拔,再比如,刚刚入城时的自报家门。 两次但凡有一次出错,下场都不太好。 他掏出黑牌,掌柜查验过后才道:“客人是代表家族前来谈买卖的吧,既然这样,我就给个实在价,三张符纸一枚灵石,一瓶符墨十五枚。原本是应该加一半的,但是客人这东西的品质……” 方从符纸符墨的原材料都是凡物,当然比不了正经一阶,因此很清楚,对方给的不仅是实在价,甚至还稍稍溢出。 反正也能当一阶用,还能大幅降低成本。 第102章 功法楼 “说来惭愧,族中传承有缺,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做成这样。还要感谢掌柜的抬爱。” “哈哈,不值当不值当,以后认个主顾常来常往就好。” “自然自然。” 接着便开始结算,十沓符纸,每沓一百张,计三百三十三块灵石,零头抹去。 三十一瓶无属性符墨,计四百六十五块灵石。 合计七百九十八块。 为了怕掌柜肉疼,方从问道:“掌柜,可有二阶防护阵盘?我家需要购进一个。” 掌柜大喜:“有倒还真有,前两天,青木宗阵道峰的江师兄曾来店里小坐,说峰里最近炼出了个二阶下品防护阵,略有瑕疵,正考虑售卖。如果客人想买,我就替客人联系一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不知道要多少灵石?” “一千,阵道峰出产的二阶下品灵盘,一直都是这个价。从来不涨,也从来不降。” “原来如此……” 方从做出艰难挣扎的表情,然后问:“不知掌柜的可收一阶妖兽尸体?” “这个小店倒是不收,不过对面的药堂肯定会要。只是这价,恐怕卖不出一百多。” “那……我卖个储物袋吧。” 方从摸出个空储物袋,外表已经有些破旧。 掌柜接过打量一下道:“一方,这样,我给你作价300,已经是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最高了。” “多谢掌柜。” 方从明白,二手破储物袋,还有可能来历不明,若不是对方想跟他做阵盘生意,300灵石,想都不要想。 毕竟,全新没毛病的才500。 如此,方从手中灵石的总数,瞬间暴涨到1115。 “客人,防护阵不在店中,待我传个信,今晚就能送来,客人明天过来交易,可好?”掌柜一边说,一边整整齐齐在桌上摆出一千一百一十五块灵石。 那高高的一堆,看起来直击人心。 “自然是好,要不要交些定金?” “哈哈,不用不用。” 来回两头的吃的买卖,再找人要定金,他就太不会做生意了。 又坐了一会,唠叨些家常,方从便离开这间门匾提着“谭家老铺”的店面。 四下扫了扫,似乎没人注意到他刚刚的大额交易。 方从又找了家专卖符器的店家。 果然如他所料,这家店铺就不止卖大路货了,符纸从二阶精品到一阶普通,琳琅满目。光符笔符墨,就分不同属性,不同质地,不同款式,林林总总,摆了两三面墙。 方从挑了两杆一阶上品通用符笔。 然后又挑了不同直径,不同笔头的特殊符笔十三杆。 其中,既有妖鼠须制成的坚毫长锋,也有妖狼背毛制成的硬毫小楷,甚至,连黄大仙毫制成的蒜头短锋都有一杆,为的就是将来应付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客人,一共一百三十七块灵石,抹个零,收你一百三十五。” 方从一阵头痛,但还是收起笔掏出掏出灵石付账。但旋即便想到什么,问道:“店家可收虎妖尸体,除了腹部,其他皮毛完整。” “一阶虎妖?”店家来了兴趣。 他们要虎毛,炼器师要虎皮,丹堂要虎肉虎骨,收下来分割处理,不仅买妖虎不用花钱,弄不好还能赚一笔。 “是一阶。” 方从取出虎尸。 店家左右打量,道:“不错,妖体很健康,保存得也好。” 储物袋有时间静止作用,刚杀就装进去,一点变质都不可能。 “三十五块灵石,怎么样?” 方从多精的人,一听怎么样,就知道可以讲价。张口道:“这虎我家杀得不容易,又是设伏又是法器的,还有一个兄弟受伤,请掌柜再加点。” “也罢,都不容易。四十,不能再多了。” 卖家说不能再多了,那就是你还能再砍砍的意思。方从张口:“我也打听过价格,这样,既然咱们都不是第一回买卖,六十,立刻就卖。” “六十太多,亏本亏本。” 亏本意思,就是利润丰厚,但也不是暴利。 “就六十吧,权当帮衬一把。” “唉!”店家也知道遇上了对手,一刀砍在他的心理最高价上,点头道:“如此,便交了这个朋友。” 方从喜滋滋收回六十块灵石,将剩下的交给对方。 他也知道自己要的价格并不是真正最高,但真把对方压得没厚利了,谁有那个耐心给你剥皮剔肉,跑腿发卖? 完成交易后,方从出了符店。 此时,他身上能卖的东西都已经卖光,剩下的只能自用。 既然都来岩栖崖了,功法铺子自然要逛一逛的。 虽然铺中所有玉简都有阵法保护,不仅隔绝神识,连样子都不给看,但了解一下都售卖哪些又不要钱。 功法楼很好找,就位于市镇的最中心,装饰得也最为豪华。 但可惜的是,等他赶到,楼却被店中伙计封了起来。 打听之下才知道,是青木宗外院首席大弟子程远大驾光临,功法楼为了迎接,干脆便将店门关上打烊。 “啧啧,还真是威风……” 一个散修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咂嘴。 “那可不,青木宗外门大弟子,每届都会得门主赐下筑基丹,可以说,成为筑基大修,是板上钉钉的事,未来就算金丹,也不是不可以想一想。” “仙途无量,仙途无量啊……” “也不知程首席来功法楼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卖功法呗,外门弟子每年都要外出历练,收获的东西,也会统一结算成贡献。有用的自然会被宗门收入库房,没用的就会卖掉换成灵石。” “那这功法楼能量可了不得……” 其他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 没有能量,能卖功法?要知道,时至今日,外面流传的功法,大都只到炼气三层,好一点的,四层。 五层以上,只有功法楼这等地方,才有得售卖,并且还会种下血脉禁制,非亲生骨血不可外传。 至于筑基,连宗门修士都不可能轻易得到,散修更是别做指望。 修仙界存在那么多年了,还没有一本筑基以上功法外泄的例子。 第103章 道友请留步 除了功法,修仙四艺中的二阶以上传承,也很少可以通过宗门以外的途径获得。 每一种都不是种下血脉禁制了,而是神魂禁制。 非经同意,连子孙都不可传。 方从听着听着,就感觉岩栖崖没有白来。有时候正确的认知,比修行的资粮还要重要。 既然如此,他的神识便忍不住悄悄朝内触探起来。 如果楼内有筑基大修镇守,他立刻缩回装无辜,如果没有,那么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唯一能够获得正经传承的机会。 毕竟,交易的时候,玉简不可能开启防护。 果然,当他神识透过楼墙,蔓延到功法楼大厅的时候,便\"看\"到了正在交易的双方。 青木宗外门大师兄很好辨认。 器宇轩昂,众星环绕。 修为也达到了很多散修连想都不敢想的炼气后期大圆满。 环绕着他的三男两女,则中期后期都有。 他的对面,站着功法楼掌柜。 炼气八层修为。 太好了,没有筑基修士! 方从神识立刻扫上桌面摆着的十三枚玉简。 这时,功法楼掌柜还在客套着:“程首席的玉简老朽都看过了,质量很高,价钱也必然不让首席吃亏。” “哈哈……那就多谢掌柜了。这也是我外门攒了好多年的存货,若不是师弟师妹们抬爱,觉得一颗筑基丹成功率不高,想着凑钱再为我向宗门多买一颗,也不会舍得拿出来售卖。” “原来如此,那就恭贺程首席早日进阶筑基。” “唉,自古艰难唯筑基,我这心还是不踏实啊。” 两人客套着,等待伙计将价钱算出来,再筹备灵石。 这个时候,理论上物品所有权既不属于程远,也不属于功法楼,因此,双方就这么任由它放着,谁都没想收入护匣。 这也是方从唯一的机会。 神识逐一扫过,快速阅读。 待到功法楼伙计搬出灵石,双方完成交割,他也读完了最后一个字,将所有内容牢记于心。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程首席。” 接下来,就是客客套套的传统戏码。 等到程远等人驾驭飞行法器离开,功法楼才结束封锁,开始营业。 方从第一时间走进去,买了50枚空白玉简。 “三灵石一枚,共一百五十枚,客人,承惠。” 方从掏出灵石,眼都不带眨一下。 他急于复制偷看的功法,生怕时间长了出错。 “这位客人买那么多空白玉简做什么?” 这边的交易,终于引起了掌柜注意。 方从答道:“我家家主自创了一门长生法,就想多做几份,分发亲友。” 掌柜点头道:“原来如此。” 然后离开。 这种事在修仙界不少见。有的真能自创,但大多都是将一些大路货改头换面东拼西凑,为了就是坑散修的钱。 他一向看不起此类家族修士,因此也不再关注。 方从买了玉简出门,找了个清静地方,将所有内容一一转移。 十三枚玉简,计有炼气中级功法三篇,炼气后期两篇。巧合的是,其中正好有他修炼的《长生功》。 这样,直至筑基,他都不需要再为功法发愁。 除了五篇功法,另外还有一阶中品《御空符》,一阶上品《护身符》两枚制符传承。 再就是,《大型聚灵阵法详解》一篇。 聚灵阵没有等阶高低之别,只分微,小,中,大,超大五种。 规模越大,吸纳聚集的灵力就越多。 这也是功法楼掌柜说玉简质量高的原因。放在平时,炼气后期功法,《御空符》《护身符》《大型聚灵阵》是想都不要想的。 剩下还有一阶中品《解毒丹》,一阶上品《灵元丹》,《定魂丹》。 甚至还有一篇《筑基丹》残方,程远也是胆大,为了凑钱连这都敢拿出来卖。就不知道是真是假。 最后一篇,则是《器道初解》,不涉及任何具体法器法宝的炼制,却将所有炼器基本功包罗进去 ,可以说,价值超过前面十三枚玉简的总和。 还真是走了大运! 方从暗喜。笑眯眯将所有玉简收好,然后去寻住的地方。 他之所以买三天的居留时间,就是不想在怀揣巨款的情况下在外界逗留。虽然岩栖崖的客栈消费得肯定是灵石,但也比有心人盯上要强。 就在他重新返回功法楼,欲向左行的时候,听到了一句抱怨。 “唉!万里迢迢赶过来,没想到炼气后期功法那么贵,竟要八百灵石。” “那你差多少?” 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地修士问道。 “别提了,只有五百多。” “那你差得远,只怕是不成。” 几十块灵石还有可能凑凑,两三百就算你是掌柜他爹都讲不下来。 “谁说不是呢,我等散修,真是难啊……” “你能修炼到炼气中期,灵根想来是不错的,为什么不去试试宗门?” “当初不是不懂这些吗?稀里糊涂就拜了散修师父,如今就是想投靠宗门也是带艺之身,一辈子别想有出息。” “那倒也是,在别处学了功法,不管天资多好,这辈子都别想进入内门了。” 那人摇摇头,似乎当初也是走错了路。 还有这等事? 方从也是第一次明确听到这种说法,但想想当初青木宗选拔仙苗,明确只要没有修为的,再想想忠诚问题,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 还是自小在哪成长,才会对哪有感情。 不过,他倒是不嫌五百多灵石少。 别看他此来卖了不少东西,实际真正需要的攻击、防御法器,连问都没敢去问。还不是因为囊中羞涩? 作为炼气中期修士,他如今的道袍还是普通凡物。 攻击法器除了不能外露的剑丸,余下都是空壳。 于是,他也不走了,待那人抱怨完,悄悄跟着离开。 在到了僻静地方后,他立刻开口道:“道友,请留步。” “何事?” 那人回头,一脸的警惕。 “是这样,我刚刚在功法楼门口,听到道友想买炼气后期功法,恰巧,我就有一本家传的……” “是吗?何种功法?” 那人脸上喜色难抑。 “长生功。” 第104章 讨封 “正好,我修的也是长生功,不过只有炼气三层,如今到了四层,就不知道怎么修下去了。不过,你怎么证明是真的?还有,为什么不卖给功法楼?” 方从心说,我刚从那盗出来,你就让我卖给他,是嫌我命太长吗? 不过,他解释的却一本正经:“道友有所不知,凡卖功法给功法楼,都会被种下禁制,除自身血脉,不许再将功法传给别人,而卖给道友,就没有这等限制。不过,道友的禁制还是要有的,毕竟我想多卖几份,道友也想不是。” “哈哈,那是自然,但总不能空口白牙就相信你吧。” “这也简单!” 方从当即运起长生功,再加上他四层的炼气修为,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不错不错,正是长生功,和我修炼的相差不大。” 功法传播的时候肯定会产生谬误,尤其是初期功法,几乎全部抄录在纸上,一般只要能自洽,就不耽误修炼。 他似是信了,然后目光四下扫视后问道:“道友要卖多少灵石?” “五百八!” 方从只听他说五百多,具体多多少,他也懒得动用神识。 万一被谁发现了呢,些许灵石还不至于让他冒险。 “不够,我身上没那么多。” 那人愁眉苦脸起来,也不知道是真没带还是想压压价。 “五百七,再少我就卖别人了。” “好!” 那人点头,但旋即以灵力压低声线,将话传入了他的耳朵:“我们去城外交易,在城内,散修过百灵石以上的买卖,都要交一成抽头。并且,道友的私卖功法,似乎也不好被人知晓。” 原来还要抽税。 方从这一刻,好像知道岩栖崖是怎么赚钱的了。 “道友请随我来。” 那人驾驭法器当先出城,方从骑着阴马跟在后面。 就这样,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人重重咳嗽一声,说道:“道友,就在这吧,我看前面有个山洞,就去洞中交易。” 方从笑了笑:“我看这里也挺好。” 他神识一扫,便瞧见里面埋伏着二女三男五个修士。 他刚刚故意大声咳嗽,就是在提醒里面的人做准备,如今,他们扣符的扣符,御器的御器,只要他敢跟着进入,立刻就会被攻击淹没。 “道友,请!” 那人做了个先请的手势。 还想堵我后路! 方从笑了笑:“道友是买家,买者为大,先请。” 那人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但箭在弦上,也没多想,当先进入洞中。 方从哪会跟着进去挨批? 立刻激发画有七十多只老鼠的符卡,然后头顶发冠一闪,传国玺倏地一下堵住洞口。 再接着,就是一阵鬼哭神嚎,外带哀求:“饶命,道友饶命!下次再不敢了!” 方从信他个鬼。 直到里面再无活人,这才使用破邪符将所有恶心烂肉摧毁。 一家人走得整整齐齐,翻地上的储物袋。 真有五百八十多枚灵石。 另外还有各种法器,劣器,以及一本一阶下品阵法书,和一本大路《长生功 》。 都是不怎么值钱的货色。倒是储物袋本身,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居然是十方的。价值相比于一方可不是翻十倍那么简单。 想来是他家先祖或师门,曾出过筑基修士。 这种穷散修的储物袋,他是不担心的,不像世家宗门,任何一点东西 ,他都不敢揣进兜里。 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后,方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先补画了老鼠符卡,然后又将重要东西转移进十方容量的储物袋。 一方装得全是不重要的缴获。 就在他想原路返回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神识之内。 是个男修,身穿黑袍,脸上戴着黄鼬面具。 大约炼气八层修为,远远强过方从。 方从想了想,干脆弄了点红颜料,抹在自己身上,然后又弄了把半截劣器,控制肌肉夹住。 猛地一看,就像是心口中了剑一样。 他跌跌撞撞往前走,就在双方距离还有四五十丈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道:“那位修士,你看我像不像仙人?” 方从咧牙一笑:“像!你简直就是洪荒仙帝之姿,三圣给你洗脚,鸿祖给你叩头,大罗金仙只配舔你的史……” 你不是要讨封吗?那你去跟鸿祖三圣杠去,只要你能杠过,方从没有意见。 “别说了!” 黄鼬面具大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诳孟家几兄妹交易,现在是杀人得手,想要跑了。” 方从暗笑,连几兄妹姓什么都知道,看样已经盯了不止一日。自己不过是倒霉,跟了个别人口中的肥羊做交易。 不过,他是不会如对方意的:“孟家兄妹?什么孟家兄妹,我刚从金国回来,根本不认识什么孟家兄妹。” 黄鼬面具气疯了,你睁眼说瞎话,还是个人吗? 尤其那一身红“血”,真是要多假有多假,都红出颗粒物了,麻烦你下次找点鸡血狗血,实在不行,老鼠血也能凑合。 起码不是把他当傻子。 “对了老铁,我得劝你一句,那边,你知道吧,就是那边……”方从回头,指着洞口:“有两个匪徒,在拦路抢劫,一个戴着豺面,一个戴着狼面,十分厉害。你说的孟家兄弟,也许就死在他们手里。你看我,受了多重的伤……” “够了!” 修士大怒。指着黄鼬说豺狼,你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少废话,把身上东西交出来!” 遇到影帝,他摊牌了。 演不过,根本演不过。 “东西?”方从将那只没有藏起的储物袋掏出,袋口朝下。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飞了出来。有三四件法器,七八件劣器。 另外还有一些丹药,功法抄本之类的。 “还敢狡辩,这些不都是孟家兄妹的吗!灵石呢?他们可带着不少灵石!” “什么灵石?没有灵石!” 方从将储物袋翻过来,翻过去,好像很想找到灵石。 “别装了,在你怀里!掏出来,快掏出来……” 说着 ,那人祭出了一口黑黝黝铁片。 那铁片,看起来破破烂烂,形状也是残缺的,但威能却极为恐怖。 方从嬉笑的脸终于严肃起来。 法宝! 二阶! 第105章 元氏阵器 “知道厉害了?哈哈哈……” 黄鼬觉得十分快意。二阶法宝,哪怕是残破的,在他这个炼气后期手里,都能发挥极强威力。 就算是筑基修士,他都有信心与其对轰一波。 这么多年,只要他将法宝祭出,就没有拿不下的敌人:“你怀里都有什么?快掏出来!” 方从摸出一张卡片,拿在手里。 “那是什么?” 黄鼬有些警惕。 方从将卡正反两面都展示给他看,然后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从孟家兄妹手中缴获的。” 黄鼬想了想,没什么问题。又见他一直拿在手上也没出事,于是道:“扔我脚下,我看看!” 自古以来,都没听过如此要求。 方从忍着笑,激发了符卡,然后轻轻扔到对方脚下。 那人也是活该,居然主动用灵力包裹符卡,将其拿在了手里。 四周暗了下来。 一轮血月定住了他的神魂,使他即便意识到不妙,也无法及时逃脱。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丑陋的女人。 全身破破烂烂,有几处肋骨,甚至刺破了胸腹,如刀一样暴露在外。 “好美味的代价!” 丑女稀稀疏疏的头发突然变成了黑蛇,一口口咬在黄鼬面具全身各处地方。 凡是伤口,都会迅速腐烂。 然后被蛇吞噬。 也就是一两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彻底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法宝,面具,以及挂在腰间的黑色储物袋。 倒是有个黄球,因为圆滑的关系,居然从蛇口掉了下来。 然后,丑女也随之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方从注意到,对方的实力提升了。 至少在此之前,它并没有将头发变成毒蛇的能力。对付炼气后期修士,也没那么轻松。 “难道和我数次投喂有关?这方世界,到底和丑女所在的地域有什么关系?” 琢磨不过来,他便干脆不想了。 先用破邪符净化黄球,再用劣器将之挑到眼前。 方从发现,有一个可以弹开的装置。 他以剑尖触碰按钮,但听“咔”地一声过后,圆球裂成两半,有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从其中跳了出来。 方从同样用剑尖将其翻转,然后就看到如山般捆扎整齐的金属材料落在地上。 除了材料 ,另外还有一个卖相极佳的玉简。 想了想,方从没有直接阅读,而是用笔画出,然后对着自己使用。 片刻后,就连他都不得不钦佩自己的谨慎小心,原来,那玉简颜色略微不同,是因为真的与普通玉简不同。 它被种下有某种禁制,只有指定的人才能打开,否则一旦接触,就会遭受二阶诅咒并打下烙印。同时,还会通知制作玉简的修士。总之,根本惹不起。 就连黄鼬面具本人,在劫得黄球之后,都没敢做任何动作。 至于玉简中的东西,当然也不普通。 是一种开挖火灵井的要诀,不仅有详细图纸,甚至就连全套材料,都已经准备妥当。 也就是落在地上的那堆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千三百块灵石,应该是预备给阵法师的报酬。 “这可不便宜我了吗?” 他的传国玺可以吸纳任何能量,火灵井中的火灵力自然也在其中,并且还极为优质。可以说,他若是能成功挖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愁能量。 并且,至少能通过聚灵阵,转换出二阶灵气。 它的作用显然还不止于此、炼丹,炼器,制符……哪一样都不能少。 “哈哈……运气运气,感谢老铁送来的大礼!” 他将所有材料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后手这才收起。至于玉简和黄球,则被他扔进了山洞。 那玩意,谁爱要谁要,他不稀罕。 黄鼬面具之后,便没有人再来找他麻烦。 他也将符卡补充完整,然后再次回到坊市。 一夜无话,第二天,方从先去摊位将手中的劣器低价处理,然后再到谭家老铺。 谁知那谭掌柜一见他就满脸愧疚之色。 “客人,实在是抱歉,昨天江师兄回讯说,那套二阶防护阵已经被一个内门师叔看上买走了。” 方从一愣,但很快接受了这个意外。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挺倒霉的,走在路上,连五块钱都没捡过。 “那掌柜能否告知,在哪还能买到二阶防护阵……” 他昨天之所以那么容易敲定阵法,还不是因为先卖了不少材料,若是空口白牙的进门就问,人家绝对会保持警惕。 现在也一样,由谭家掌柜介绍,成功几率会高很多。 毕竟,阵盘可不是常见的买卖。 “前街的《元氏阵器》也有,虽说稍贵些,但质量有保证。你去了,就说是老谭介绍的,多少能拿些折扣。” “那可就多谢掌柜了。” 方从拱手,正要出门,就见谭掌柜面现纠结,然后问道:“不知客人对三阶防护阵有没有兴趣?” “三阶?” 方从没有立刻表态,因为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三阶防护阵,已经属于禁售物品了。 “是伪三阶。大约七八年前有一位西海来的筑基修士,急于购买丹药医治神魂,就将阵盘抵价三千售给了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觉得不管怎么说都是三阶,哪怕材料都不止这个价……现在想想,一座灵气消耗是三阶,平时只能当做二阶使用的防护阵,难怪他会三千灵石就卖给我。” “只有二阶的防护能力吗?” 方从好像听明白了。 “其他方面是实实在在的三阶,比如聚灵,挪移,破妄……但真正三阶的防御强度,每次只能开启一天 ,一天之后要回复一个月才能继续开启下一次。” 方从懂了。 一天真男人!只要进攻方围而不攻,等待时间过去 ,剩下的就是易如反掌。 那和买一个二阶防御阵有什么区别? 好死不死的,消耗还是按三阶的来。别看只是一阶的提升,量却多了十倍不止。 “不知客人可有兴趣?只要平日保持最小范围开启,敌人来袭再完全打开,消耗还是不大的……我也不赚客人的灵石,三千买就三千卖。最关键的,阵法都没有现货,客人就算去了元氏阵器,他们也许要联络调货。” 第106章 手段恶劣 没现货就意味着有波折。有波折就不知道哪天才能真正拿到阵盘。 想到这,方从一咬牙:“买了!可是我身上灵石不够。” 他先前卖东西倾销了大约1100枚灵石,后来花去 75枚,从孟家人身上缴获五百多枚,后来榜一大哥又刷了1300枚,加起来就只有两千九百多一点点。 “客人有多少?” “2900。” 方从找了个空地方 ,将储物袋口朝下,果然就只有两千九百三十多灵石。 方从厚着脸皮,把那三十多的零头重新装进储物袋:“这个,我一路回去,还得花销……” 总之,能占一点便宜是一点。 “这……好吧!” 虽然亏了一百,但总比一直砸在手里要强。兹当花灵石买了个教训。 掌柜当即便从高高的展示柜取出一个储物袋。 打开,里面是一座座极为精美的阵盘。 阵盘之外,还有张二阶丝料记载的详细阵图,包括如何布阵,如何开启各种功用,以及如何控制御敌。 这阵图,便是整座大阵的核心。相当于蓝星的控制钥匙。 仔细检查无误后,方从将全套阵盘装进自己的储物袋,然后跟谭掌柜告辞。 出了店,小心控制神识扫描,最终也没有发现跟踪。 看来这谭掌柜还是个规矩人,也没准他们另有跟踪手段,在岩栖崖内,不需要用笨办法一直尾行。 方从三转两转,出了坊门后立刻骑上阴马向临阳奔驰。 后面仍没有尾巴,难道他想多了? 如果中途不出事故,那他此行也还可以称作顺利。尽管中间遇到了两波打劫的,又因为灵石的原因,无法购买炼丹和制作符纸符墨所需的一阶灵材,但没有在里面起冲突,也没有暴露身份,就意味着他下次还可以再来。 行行复行行。当方从顺着地底通道潜回临阳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第一件事,自然是接见嫡系。 得知没有大事发生。 然后方从开始思索,在什么位置安置火灵井。 三阶防护阵所需的灵气根本不是几个煞坑能够满足的,因此,必须先挖火井,然后再抽取火灵转化成灵气。 到时候,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他以后都可以在三阶灵气中修炼。 炼丹制符,也不需要再为灵火发愁。 既然要考虑安全,又要考虑炼丹制符,方从便干脆将火灵井安排在地底石穴,靠近丹房的位置。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使用起来也方便。 决定后,方从取出钻井法器,以灵力驱动,向下钻探。 为了保密,他连卞强等人都没有告诉,就这么一个人不分昼夜的忙碌。 但想要钻通地壳,直入火肺哪是那么简单的事?连续做了五天,方从连十分之一的进度都没完成。 这天,他筋疲力尽地爬上地面,开始处理朝政。 “皇上,自从济阳刘富贵谋逆案后,泾国再无官吏敢阳奉阴违。端州数次清理后,已经盗匪绝迹,只是因为朝廷没有银子下拨,所以到现在还没正式施行免赋。另外,户部就是个空架子,各种支度都已停止,还请皇上酌情拨一部分内帑,应燃眉之急。” 先说功绩后要钱,老油子的绝招。 但朝廷没有银子下拨,确实是个问题。 方从思考片刻后道:“开泾国库,将除金银铜钱之外的财物统统变卖。另外,原属于的王府的耕地,山林,水泽,也都卖了。” 人间界类似蓝星古代,不管皇室还是百姓,有机会第一时间想到的就算是给自己捞地。当初泾王就藩,便从百姓手中抢到了六十万亩良田。 另外还有湿地,林地,猎场,名山,矿产等等。 要不当初师徒薅羊毛也没那么顺利。 “皇上,万万不可啊!” 大臣们齐齐跪谏。在他们看来,这种卖家产的行为,是妥妥的败家子。 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国家。 “朕说过,那些东西,留在库中什么都不是。不如从别处换些银钱花出去。朝廷花一两银子,就能带动民间的三十两,朝廷花一万两,就能带动民间的一百万两。还有那些猎场,水泊,王府从来不用,不如卖给百姓,养些鱼虾猪羊,既能让人吃上肉,家里也能过得宽裕。” “皇上,这是为何?一万两,怎么就等于一百万两?” 有老臣想不明白。 “你有一两银子,买了五斗大米。卖米的得了一两,他勤俭节约,存起一钱,用九钱去买布匹。卖布匹的得了九钱,再存一钱,剩下八钱去买酒肉。卖酒肉的得了八钱……” “原来如此!” 满朝臣工中有脑子快的,已经明白过来。大呼皇上圣明。 方从轻笑。这玩意在蓝星七岁小孩都知道。 “如圣上这般设计,岂不是朝廷花出去的越多,民间便越富。民间越富,想要买的东西便越多,收得税自然也多……如此一看,确实比只盯着土地上的那点出产要好。” 众官心悦诚服。 “所以,我大梁最大的敌人不是商,也不是官,而是把钱抠在手里死活不愿意花的富贵阶层。老百姓一辈子省吃俭用,能有几个钱?” 待到一定时候,方从便会推出闲置税,遗产税,并加大对金银铜等货币金属殉葬的打击力度。 但现在不适合说。 “皇上,现下除端州外,其余九州都在屯兵。甚至就连端州,都曾多次被越界入侵。有幸存者回报说,贼匪盔甲整齐,绝对不是民间百姓。并且除了杀人抢劫,还会大量抓捕青壮……” 裹挟! 方从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招数。 很恶心。 他们时不时越境,杀了你的百姓,是你皇帝无能,负不起守土保民之责。 回境后又迅速藏于民间。 你派兵追杀,是你皇帝屠杀子民,不仁不德。 他们中一定还会埋有修士。派去的人少了是送菜,派去的人多了,其他地方便防守不过来。 总之,这招最脏。并且蓝星的历代王朝,说白了都是被这么玩崩的。 “这事朕知道了,稍后自有对策。” 第107章 伏击 散朝。 方从将封成实叫进来,先给他此行收获的几件法器:“拿去存入库中,按功劳赏赐。” 封成实大喜,他如今对修仙已经不是一窍不通。因此很能看出,几件法器中,就有比他现在使用长刀更好的。 要说功劳,谁能比他留守京城护卫主公更大? “另外,再选十三个人出来。跟他们说清楚,这次是虎妖……” 豹变长于速度,灵敏。 虎变长于爆发。 总要性格相合,才能取得更好效果。你让一个擅长游击偷袭的变身妖虎,没准敌人当前,他首先就跑了——先找地方藏起来,等有机会了再说。 “主公,又得到妖血了?” 封成实觉得,他们一百零八个老兄弟没准到最后,真能人人修仙。 “上次去大景山所得,虎比豹大得多,这次有十三个名额。” 封成实领命而去,不一会便将一串名字带来,方从瞥了一眼,见当先的几个是晋汝七,曲自歆,汪郭福,张标祝,归大双,都是一开始就跟着他欺负……啊不,整顿帮派的老人。 “让他们一个一个进来。” 一通忙活后,十三人无一失败。并且由于越来越熟,最后几个,甚至都只要一刻多钟。 “多谢主公!” 丹陛之下,十三头老虎跪得整整齐齐。 “去吧,多多交流,争取尽快探索出自己的攻击方式。” 方从提纯妖灵的办法很奇怪,不再是按既定道路进化,而是各种可能都有,全看自身。 当然,也会限制在物种之内。 比如,豹就不可能掌握龟的天赋。 虎也不可能长出翅膀。 据说,长了翅膀的虎不叫虎,而叫飞熊。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物种。 众人领命而去。方从再次把封成实叫来:“这次完成虎变的消息要封锁好,等两天他们进化出自己的神通,你就带着他们去端州边境,寻一处可能被偷袭的地点埋伏。记住,全部杀光,一个不留!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派多少修士。” 封成实眼睛顿时就冒出了光。 他贩马出生,早就想出去溜达了。更何况,这还不是溜达,而是立功。 主公本事通天,那荷包根本就没有底,隔三差五就能掏出宝贝来,只要他功劳积累得够多,下一次说不定就能分到法宝。 那玩意听说威能是法器的十倍。 到时候,他一打一个炼气后期,全让他们吱不了声。 “这些拿着分下去。” 方从将一堆火球符,土矛符,破邪符放在几案上。 这些都他一段时间积攒的,既然不好卖,不如赏赐下去,增强手下实力。 “另外,成功伏杀后,你们直接越境,不动平民,只去衙门杀官宦。” 既然对方开始袭扰,那就别怪他将事端升级。现在人手不足还小打小闹,等一百零八人全完成兽变,那就一个州一个州的扫荡。 “是!” 封成实开开心心离开,闹得方从都get不到他的点,很想问一句:“你高兴个啥?” 当晚继续钻孔。 第二天下午累了,方从这才爬上来,继续理政。 其实也没啥屁事。 王府值钱的东西,都被搬到了户部,如今连个小偷都不用防。 “主公,汪地镇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方从正在幻想老鼠进了宫都要留下热泪的场景,奉命调查的王垂信便从大景山返回。 “说说。” 方从斜坐在龙椅上啃着猪蹄。 王垂信想说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只好以旁观者的视角进行表述:“那大青牛是七年前降生的,公牛出自镇上的黄家,我特意调查过三代,确定就是普通人家养的普通牛。母牛是孙家自己的,大青牛出生后三年死亡。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两年前,大景山附近爆发异象,地龙翻身,太阳变黑,百姓争相奔逃。当时青牛身上不仅驮着家当,还有年幼的孙家老五。再后来,逃难的队伍遭遇乱匪,青牛便和孙家走散……” “待到半个月后灾劫初定,青牛不知怎么又找了回去,背上的当家都在,甚至就连当初绑孙家老五的绳带都没有解开的迹象,但孩童却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孙家人觉得兵荒马乱的,一个孩子失踪属于正常。再然后,就是青牛突然说话……” 方从指头敲着几案。 他就知道大青牛有问题,只是不知道问题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是小孩吃了青牛,还是青牛吃了小孩,或者两则都被吃了,黑月中的东西脱颖而出? 凡祂所见,皆为蛇豸 凡所见祂,皆为蛆虫 这《长生功》恐怕也不是很妥帖。 现在的情况是,杀,他没把握杀掉青牛。赶,也同样赶不走。 毕竟双方相处得还算和睦,别一不小心弄巧成拙。 “主公,后面怎么办?” “远远监视着吧,有什么变化赶紧来报,记住,远远的,远到眼睛看不到那头牛。万一不小心看到,心里也不能想任何东西。” 毕竟是“祂”! 不可名状,不可直视。 不可描述,不可言喻。 “这……” 王垂信显然不明白方从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但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严格按照命令执行。 “去安排吧。” 方从挥手,然后跳进石穴,接着钻孔。 他有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这个世界好像越来越和前身知道的不一样了。 尤其是凡间,变化最多最大。 修仙界反而十分稳定,没有人意识到不妥。 第二天,战报传来,虎变队伍一夜伏杀七大修士。 来犯之人无一逃脱。缴获法器若干,储物袋若干,灵石,材料,手抄功法若干。 方从将东西挑拣了一下,除了几颗药材,其他都赏赐给了伏击队伍。 谁知那帮人,在畅享杀修士的快感后竟完全停不下来,或境内埋伏,或越境偷袭,竟接二连三又杀掉三十一个修士。 搞得人人从上到下,焕然一新。 不仅有趁手的攻击法器,还有保命的防御法器。 此外,符箓,丹药,更是人人配满,总之一个字:横! 比当初灰溜溜逃到凡间的方从强多了。 第108章 绕尾蛇 “让他们收一收,下一步重点放在防御上。” 方从让押送尸体回来的卞强给前方带话,这些杀疯的家伙,不约束约束,只怕能莽到玉京去。 那地方可是龙潭虎穴。 也不知道以宁王为首的王爷们是怎么玩的,居然招揽了那么多中期以上修士。 有两个,灵根甚至都是上品。 让他直接从三寸五的下品灵根,变成五寸二的中品。 这不是不起眼的一小步。 中品和下品的差距,就像一和二。一不管你做什么程式,所得都不会是大数,二却能在未来一飞冲天。 同时显着增加的,还有魂力,因为掠夺了筑基成功的梁皇,所以他当时的强度就达到了筑基初期,现在经过不管努力和三十八具新鲜尸体的补充,已经达到初期圆满,只待一个契机,便能突破到筑基中期。 补魂灯果然好用! 为了表达对死者的尊重,方从亲自将它们扔进煞坑。 因为有了大量修士尸体,这一次,阴煞质量明显提升不少,就连产出的灵气都浓郁几分。 钻!接着钻! 也不知人间界有没有一种法宝,以灵气驱动,可以不断高速转圈。 如果有,方从再给他加点齿轮,可不是修仙版钻井机吗? 省时省力。 正畅享着,耳中突然听见一声罄响。 这是有急事发生的暗号。 方从立刻跳出石穴,来到外间。 “主公,不好了,有大批修士越境突袭,看方向,要经过大景山。” 王垂信明白轻重缓急,因此没有留下御敌,而是豹变后第一时间回来报告。 这是被打急了,想着逼出我方主力,来一场伏杀。 方从很快想到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原本也不难应付。但要死不死的,他们奔着大景山去了。 那边可是有个活祖宗,真出事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的了。 不行,得去看看。 方从让王垂信传令全员撤回临阳,自己则通过地道跑到城外,然后改头换面前往大景山。 因为事情紧急,他甚至都没使用阴马,而是直接御剑。 不得不说,仙剑就是快。 哪怕贴着地形低飞,四周景物都像草图一样快速从他眼前掠过。 就是剑芒太过耀眼。 一路上很有可能诞生了不少传说。 等他紧赶慢赶得抵达大景山,没曾想还是迟了。 近百的修仙者队伍,为了争夺气运竟选择一路屠杀。 不知为何杀着杀着,就杀到了汪地镇。 青牛一直徘徊在附近,哪能容忍悲剧发生,当即便冲了上去。 但它哪是近百修士的对手? 眨眼之间,便被轰成了一堆血肉。 方从赶到的时候,神识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该死! 他立刻收剑躲藏。 神识更是牢牢缩于紫府不敢冒头。 果然。 下一刻恐怖的事情便发生了。 牛的碎肉变成了蝙蝠。漫天的蝙蝠,黑压压的遮住了太阳。 牛的血液变成了火焰。 黑色火焰,在熊熊燃烧。 但是,靠近的人却感觉不到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寒。 一条条黑白相间的毒蛇,自火中诞生。 “什么鬼东西!” 刚刚还在肆意狂笑的修士变了脸色,转身就跑。 但他没有注意,那一条条毒蛇,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延伸。 凡所过处,必会燃起熊熊大火。 黑色的大火。冰冷的大火。 瞬间,就有二三十个修士,被大火变成了冰雕。 口唇惨白,脸色惨白,灵魂也惨白。 毒蛇还在蔓延。 有一些则将冰雕拖回大青牛死亡的位置。 围着它摆了一圈。 就像墓葬中的石像生。 也像是献祭给神灵的祭品。 活修士做成的祭品。 没人注意到,此时,天上已经没有了太阳。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黑月。 黑月将黑色的恐惧撒向大地。 祭品越来越多。 如果仔细数,就会知道恰巧是九十八个。 看样,屠戮汪地镇的,一个都没逃脱。 咔嚓一声。 冰碎了。 石像生动了起来,屈膝,仰天,张口。 姿势说不出的虔诚,说不出的怪异。 一朵朵猩红的花自那些苍白的口中长出,越长越长。 不管谁,只要看一眼就会发现,它们不是花,而是蛇。 一条条巨大的蛇,在吞吐猩红的信子。 凡祂所见,皆为蛇豸 凡所见祂,皆为蛆虫 蛇慢慢爬出躯体,然后以尾相勾,牢牢绑缚在一起。 身体,则像菊花一样,朝着四面八方扩展。 中心点,正是大青牛死亡的位置。 “虫豸,我如约满足你了心愿,现在是你履约的时候了。” 一个声音响起,但却不传播于空中。 有些人能够“听”到,有些人则听不到。 方从便是能听到的其中一个,但他宁可自己是个聋子。 “可是你没有,我的家人逃不过你的爪牙,他们还是会死。”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约就是约,约是从劫修手中救下你的家人,现在完成了。” “你这是耍赖不讲理!” “吼吼吼……小孩子才讲道理,成年人的世界只有血腥。” “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不会交出躯体,我要救他们,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的哥哥……” 缠绕好的毒蛇开始了颤抖。 不停地颤抖。 “停下!” 凶狠的声音怒吼道:“这样你也会死!” “我不怕死,我要他们活!” 一只巨蛇突然解脱了缠绕的尾,一口咬在另一只蛇的七寸位置。 被咬的蛇流出了红色的血,将石质地面,灼烧出一个个空洞。 另一头绕尾蛇则趁机咬死脱尾者。 同样是红色的血,同样是迅速的灼烧。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一个接一个的巨蛇脱尾,攻击向自己的同类。 “住手!快住手!” 暴虐的声音好像疯了一样。 但稚嫩的声音反反复复就一句话:“我要他们活!我只要他们活!” 终于,所有的巨蛇全都死去。 地上的坑已经足有一两丈宽,七八丈深。 里面,流淌着仿佛烧红玻璃一样晶莹的液体,正在爆发炽热的光。 “那你也去死吧!我们一块死!” 地上的黑火,天上的蝙蝠仿佛潮水一样朝大坑涌去。 每一次落下,都会有仿佛水入岩浆一样的激爆。 每一次激爆后,炽热的光便会暗上一分。 第109章 一刻钟的误会 “一块死!一块死!” 残暴的声音越来越弱,就像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天上的太阳,也逐渐开始显露。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我可以死一千次,一万次,只要我的父母哥哥能好好活着。” “愚昧的感情,愚蠢的人类……” 声音戛然而止。 太阳也彻底恢复了光明。 直到这时,方从才敢出来。 他想了想,走到那个坑前。 “你来了?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牛,我吃了那些蛇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牛,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一头会说话的牛还有人可以接受,一个人变牛他们就会打死我……” 坑中的光黯淡了。 隐隐就要熄灭。 “现在不会了。” 方从从怀里掏出小灵机丹,大把大把的扔进坑里。 “没用……我与妖魔合三为一,不是血肉上的伤……” “那就是灵魂上的?” 方从还真不怕这个。当即控制补魂灯入坑,以灯火烧灼琉璃状的鲜红流体。 流体亮了一丝。 又一丝。 有用。 方从立刻不计代价地拼命输出。 补魂灯一闪,突然现出一个虚影。 天地间原本残留的不可名状,立刻便被虚影吸入腹中,然后实体的灯焰开始节节暴涨。 火焰熊熊,光明炽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鲜红的液体化身成了一种奇怪的生物。 像树,但枝条却是无数伸展的毒蛇。 那些蛇的尾巴勾连在一起,形成粗大坚固的树干。 乍一看,甚至还会看做是一尊鲜红色的琉璃雕像。 “谢谢你,救了我。” 稚嫩的声音终于恢复了稳定,看样是没问题了。 “这……” 方从第一次被谢得不好意思。 因为他发现,刚刚情急之下他一直在向对方灌输自己的魂力。现在情况稳定,新躯成型,却发现他已经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还不是浅层的那种,而是由里到外全部渗透。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现在的对方,就仿佛是他的灵兽。 彻底臣服的那种。 “没有关系,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你这样永远都不可能与家人团聚了,他们没办法接受……” 牛还好一点,怪物谁敢接近? “我知道。” 声音有点哀伤,有点失落,还有点自责。 “我把他们都迁进临阳吧,你也去。不管怎么说都是都城,没那么容易被围,这样你也能就近保护他们。” “我不能用以前的名字,你叫我蛇怪吧。我是魔怪,已经不是人。” “不,你的灵魂永远是人。” 方从取出他的本体,一个半人高的琉璃状怪树。 但接触起来,却是温热的,不是冰冷。 方从调动手下,将孙家人全部背进临阳,交给王致君一家。 前身这个发小,自被掠到都城,一天都没老实。如今不仅是左邻右舍,半个城都被他混成了脸熟。 倒是孙家的半大小子,看到王美君,路都走不好了。 不得不说,王美君确实极美,不是放在凡间比的极美,而是与女修相比的极美。 全身上下,完美到挑不出一丝毛病。 。。。 “我想去那里,我感觉那里有我喜欢的气息。” 蛇怪在看到家人被妥善安置后,指着五阴煞坑说道。 “是这里吗?” 方从将他带到一个煞坑旁边。 “是这里。” 蛇怪纵身跳入坑内,蛇尾甫一接触坑底,身躯便迅速开始扩张。 也就眨眼的功夫,便长成了一棵黑白相间的参天大树。 如果再仔细看,便能发现光秃秃的灌木,每一根枝干都是一条巨大毒蛇。 “这里非常舒服,我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煞坑的作用是凝煞,但不所有东西都能转化成阴煞。 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在一起,久了还会形成一种瘴。 凡人触之即死。 修士加以利用,甚至还能制成威力巨大邪道法宝。一直以来,方从对瘴都是毫无办法的,这玩意,收的时候一不小心会被沾染。 就算不沾染,收完也没地方储存。 普通储物袋只要被这种瘴侵蚀,就会立刻崩解,修士法器遇得瘴云也会瞬间变成破铜烂铁。 可以说一直是方从的心病。 尤其是最近修士尸体越来越多,尸体残魂已经渐渐开始在瘴中团聚,诞生瘴鬼。 那玩意要是成了,估计临阳得天天开启大阵瑟瑟发抖。 现在好了,蛇怪能够吸收瘴气强化己身,完全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 “小五,那你就在这住下,那边还有七个这样的坑,另外,想进城看望父母就去,我会吩咐他们不打搅你。” “小五……” 小五是他的小名。农家的娃,基本都是没有大名的。 除非读书,进学,才会由先生赐名赐字。小五还是孩童的时候,就经常去先生那里蹭课,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先生教得那些书,说得那些道理。 “怎么了,不喜欢吗?” “喜欢!只有陛下才把小五看成是一个人,只有陛下还记得小五是一个人。” “我会让人收拾一个小院,以后你可以常常去住。” 方从摸了摸小五的树冠,就像在摸小孩子的脑袋。 树身轻微摇晃着,显得很惬意。 。。。 安置好孙小五后,方从让人将王家后面的宅院收拾出来,留给他住。 然后在文阁门外召集所有方系武者。 “主公,怎么样了?” 王垂信是知道有近百修士来袭的。不仅是数量近百,携带的法器,符箓,阵盘,更是不计其数,别说戍卫府现在只有二十一人完成兽变,就是再多一倍也顶不住。 这就不是袭扰,而是总攻! 临阳能不能撑得住,甚至都不用打问号。 谁知,方从听后,只是轻轻挥手:“都死了。” 都死了? 王垂信有点不太敢相信,但他更不敢怀疑家主。 近一百的修仙者,武装到了牙齿,家主只是出去一趟,便都死了? 这前后还没一个时辰吧,还没扣除路上用去的时间。 真正的战斗,恐怕连一刻钟的都没有。 一刻钟,屠杀近百修士,家主这战力,不敢想啊,想想都发抖。 第110章 城毁 方从挥手,放出九十八具破烂尸体。 这些尸体因为被黑月下的不可名状侵蚀过,因此只剩空壳,对补魂灯来说毫无作用。 但九十八具尸体穿戴的法器,腰揣的储物袋。 还有储物袋中的灵材,符箓,丹药都完好无损。方从嫌恶心,不想自己动手,就把它们带了回来。 “你们挑吧,防御法器,武器,符箓……有需要就拿。只是不认识的要统一上交,尤其是丹药,别把自己吃死了。” “我们的?全都是我们的?” 卞强等人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突然一哄而上,开始抢夺。 反正家主说了随便拿,那还不是手快有手慢无,管他能不能用,先装起来再说。 也就半个钟的功夫,破烂空壳的东西便被席卷一空。 “已经修炼《灵宝蕴身诀》的防御法器最好选甲,因为可以随着身躯变化,不影响行动。没有修炼《灵宝蕴身诀》的选袍,防御面积更大。符箓看不懂的拿来给我,丹药别偷偷往嘴里塞,储物袋一人一个,没抢到的自认倒霉……” 一开始方从还懒得管这些人,但看他们越抢越不像话,便只能出声喝止。 他一开口,所有人就都老实起来,瞬间就从土匪变成温恭谦让的良民。 好像刚刚打劫的都是别人一样。 就这样,很快方从身前就堆了不少东西。 其实符箓还好,不认识的多多少少都能猜出一二。丹药他就一窍不通了,根本不敢吃。 “好了,去把尸体扔进煞坑吧。从今天起,停止一切活动,全都回临阳驻防。” 一次死了九十八修士,方从不信对方不会报复。 尽管杀死修士的是那位不可名状,但宁王会听他说这些? 将人遣散后,方从又忙着去钻孔。 他想早点将防御阵架起来,但没想到,危机来得比预想快得多。 十秒,最多钻了十秒,与传国玺合一的防御阵就被三两下打破。 二阶符箓,或者筑基期大修! 方从立刻飞出文阁,然后便看到临阳上方,正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以神识扫描全城。 因为同样拥有神识的缘故,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在他身上反复扫描了三次。然后最终将他锁定。 “你就是新任的皇帝小儿?!我问你,我孙儿胜天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当然是我打死的。 但这话方从是不会说的,因此装糊涂道:“前辈是何意?我并不认识尊孙。” “撒谎!前辈,他在撒谎!尊孙就死在他手里,全城的人都看见了!” 那个叫做刘三全的黄门侍郎突然冲出宫门,对着老者叩头大喊。 “我艹,你他马藏得深啊!” 这么长时间,方从硬是没把他揪出来。 不过他也知道,只要大阵的封锁被打破,消息就不可能保住。 刘三全只是第一个冲出来的,绝不是最后一个。 “你还有何话说?” 须发皆白的陈老祖脸色铁青。 方从知道这事不可能善了,只是奇怪对方怎么那么多话。 堂堂筑基修士报仇,还需要收集证据?打破防御后一阵摧枯拉朽,整个临阳都得玩完。 这时,方系的一百零八个武者全都站到了方从身后。 有先天,有一流,也有因修炼《灵宝蕴身诀》而晋级的炼体中期。 哼。 陈老祖看着地上的蝼蚁,不屑冷笑。 莫说炼气炼体中期,就算后期大圆满,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一个回合。 刚刚的防御大阵,威能已经无限接近二阶,还不是被他两巴掌拍碎。 两者的距离,已经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超越。 不待方从有所反应,又有十多个朝廷官员跑出衙门,冲着陈老祖当街叩拜:“老神仙,老神仙,我等作证,正是那伪皇杀死的胜天少主。当时我等就想逃出城向宁王报信,谁知那伪皇不知用什么方法,封锁了全城。又将几十家朝廷忠臣全部杀害。如今,幸得老神仙拨云见日,还请诛杀伪皇,还胜天少主一个公道。” “是啊,我等都是亲眼所见,那天伪皇妄自尊大,胜天少主正好路过……” “住口!你等奸佞,莫不是要做卖主求荣的逆贼。” 帝师苏全道立于丹陛之上,义正辞严。 “苏老头,你阿谀奉承,依附伪帝,就等着被老神仙诛灭全族吧!” “胜天少主当时只是要请伪帝去玉京,与宁皇对峙,怎么就遭了伪帝偷袭,胜天少主死得冤枉啊……” “老神仙,老神仙,我等俱是被伪帝胁迫,是无辜的……” 越来越多的人向陈老祖下跪求乞。 陈老祖也在你一言我一语中,还原了当时的真相。 “你还有何话说?” 方从没有说话,只是左右手各自捏住一张符卡。 “你们……叛徒!” 这时,昌平公主也来到了方从身后,极为气愤得看着那些平日把忠字顶在头上的大臣。 他们却根本不屑于搭理。 什么公主,不过是丧家之犬。 “老神仙,老神仙,一定要当心伪帝手中的小画,胜天少主就是看了那画之后,才突然消失……” 带头下跪的刘三全突然又爆出猛料。 “哦……看来你身上的秘密比宁王调查出的更多……” 陈老祖出身底层,因此很明白以方从表现出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杀死炼气后期。 更何况,他还给了陈胜天不少保命之物。 陈老祖抬手,磅礴的威压在他手中凝聚。 恐怖的力量犹如波浪一样开始在空中传导,王宫,房舍,整片整片的倒塌,城墙更是轰得一声崩成了无数砖石。 “交出我孙胜天的储物袋,还有那天他得到了什么至宝,你最好也一字不落的说个清楚,否则死得可就不止是你了。” “什么至宝?”方从明知故问。 同时体内灵力开始转向符卡。 “哼!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老祖不屑地提醒道:“舫舟,玉简,储物袋……想起来了吗?” 他若不是想搞清所谓至宝是什么东西,哪有功夫与杀孙仇人废话。 第111章 筑基之威 其实这事问送出玉简的宁王更好,但对方不知躲到了哪里,他翻遍整个玉京都没找到。 对王府官僚搜魂,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蓄势良久的巴掌向下一压,半个王宫便碎成了齑粉。 所有人都跪趴在地上。 就连方从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害怕了?” 陈老祖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屑:“害怕就老实交代,说不定本座还能饶你一命。” 方从抬头,用不断发抖的嘴唇挤出几个字:“我…信…你…个…鬼!” 没办法,他也不想抖。 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他低估了厉鬼升级后激发所需的灵力,也就眨眼功夫,便将丹田抽了个一干二净。 眼看不行,方从就只能调用膻中气血。 但还是不够。最麻烦的是,到这时,他想停都已经停不下来。 厉鬼符卡在疯狂抽取着他体内的一切,甚至就连紫府中的魂力都没放过。 这才导致他全身发软,不停抖动。 “怎么还没抽完?!” 方从感觉,再抽下去,不用等敌人攻击,他自己就先死了。 “哈哈哈……” 陈老祖畅快大笑:“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帝皇,一个胆小懦夫。” 他知道摧毁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摧毁他的自信,到时候绝对问什么答什么,比搜魂效果都要好。 “不!我主绝不是懦夫。” 卞强艰难地抬起头,身上,开始长出黑毛。 其他修炼过《灵宝蕴身诀》的戍卫,也有样学样的开始兽变。 就连昌平,都奋力得想要将头抬起来,可惜,她太弱小了,只是个凡间的一流武者,在筑基修士恐怖威压下,哪怕脸涨得通红,也没能动一下脖颈。 “你果然有很多秘密!” 陈满峰见多识广,因此一眼便看出底下那些兽变的修士根本不是什么半妖。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但如果掌握在手里,天星陈家说不定就能将上五家变成上六家! 想到这,他伸手,方从便像被绳索牵引一样,主动向他飞去。 驱物术。 只是简简单单的驱物术,就让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毫无抵抗之力的主动送死。 筑基之威,恐怖如斯。 “家主……” 此刻,卞强等人只想快速完成兽变,但他们越急,就感觉时间过得越慢。 眼看方从距离恐怖手掌越来越近,陈满峰轻蔑的大笑仿佛近在耳边,突然,颤抖的方从安静了下来。 “你不是想要知道陈胜天是怎么死的吗?接住这个。” 一张符卡被方从射了出去。 哼! 既然已有警惕,陈满峰当然不会上当。 只见他轻轻一挥,符卡便停滞在了空中。 但是,与他想象得不同,符卡的激发却没有停滞,只见光芒一闪,一轮红月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作为筑基,他已经能够感觉到红月中的恐怖力量。 那种力量,压制着他的魂魄,以至于神识都无法再继续展开。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丑陋的女人。 浑身破破烂烂,躯体爬满白虫。 “代价!” “代价!” 可能是连续得到了很多美食,这次,丑女甚至都不再废话。 “雕虫小技!” 陈满峰也不见动作,便有一支笔突然出现。 笔尖稳稳点在丑女的额头上面。 丑女停下了动作。 就像被施了传说中的定身咒一般。 筑基毕竟是筑基,哪怕有血月相助,未到二阶的丑女,依旧毫无抵抗之力。 “这就是杀死我孙胜天的东西吗?”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怪桀。 是的,普通修仙者不知道,但他们这些登堂入室的,已经有资格接触这方世界真正的面目。 怪桀,只是其中之一。 “那我就要替胜天先收些利息。” 定住丑女的笔突然爆出风刃。却是他听说,杀死怪桀,能够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但他不知道的是丑女极为怪异。最恐怖的力量不是攻击,而是它自身。 脑袋一碰就碎。 甚至不止是脑袋,就连身躯都碎成了无数小块。 然后那些尸块全都以违反常规的姿态,朝着陈满峰脸上飞去。 “果然难缠!” 一道护身灵光闪现,将所有尸块统统挡在外面。 但不知为何,它们却没有滑落,而是如同活物一样,牢牢吸附在护身术上。 “什么鬼东西!” 这下,即便是陈满峰也有点慌了。 血月突然变大,红得发暗,红得吓人。 “代价,好代价……” 丑女的声音飘了出来,好像无处不在。 糊在护身术上的血肉开始蠕动,长出一排排尖锐利齿。 爆豆般的声音响起,却是利齿在疯狂啃噬护罩,凡是被啃下的部分,都会迅速变成又腥又臭的黑水,然后混入烂肉,让它们变得更多更大。 “该死!” 陈满峰终于怒了,一张符箓将他的周身完全点燃。 毕竟是二阶灵火,腐烂的臭肉边缘果然开始焦黑,散发极为难闻的气味。 但这时,血月却突然射出了红光,照在护身术上。 啵得一声,护身术爆炸。 焦黑的烂肉趁机糊在了他的身上。 “你以为这就能弄死我?” 陈满峰口气中满是蔑视。破了一个二阶法术而已,距离伤害他还远得很。 道袍闪出青芒,将所有伤害隔绝在外。 二阶上品防御法器。 然后,更大的火焰冒出,将所剩不多的烂肉焚烧一空。 “哈哈哈,你还有什么能耐?” 他再次伸手,将方从彻底抓在手中。 “我主!” 卞强等人终于完成兽变,能够在筑基威压下面前站直。 他们嗷呜一声,纷纷飞身而起,同时各种法器,符箓,也不要钱一样扔向空中。 陈满峰只是轻轻一挥手,便将所有攻击拦下。 再一挥手,所有人都被砸在地上,口喷鲜血。 筑基之威,根本就不是炼气能够挑衅的,再多都不行。 “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秘密!” 他将手覆盖在方从头上,开始搜魂。 就是现在! 方从一直憋着的神识倾巢而出,瞬间便将陈满峰的神念包围起来。 怎么会! 陈满峰一惊,神识,筑基修士才有的东西! 第112章 悲伤的人 而且对方神识无论强度还是厚度都远远超过他! 陈满峰这么多年,都只是筑基初期。而方从的神识却已经达到初期圆满,只差一线就能晋升中期。 苟老六,扮猪吃虎。 你一个堂堂筑基,跟老子演半天就是为了来这一下? 他感觉自己头疼如裂,说不准是被气的还是被攻击的。 同时,五感也被完全封闭起来。 毕竟是有心算无心,方从又拼了老命。所以,无论攻击强度还是攻击速度,都完全让他措手不及。 接下来,方从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微光一闪,厉鬼再次出现。 这一次,它灰雾缭绕的鬼体,已经透出如血的殷红,身上威压也远远超过炼气。 ——哪怕只有筑基实力的十分之一,那也是筑基。不是炼气可以相提并论的。 它的攻击,也毫无疑问带着真正的筑基的威能。 砰的一声。 坚固的防御法器被鬼爪抓破,然后,没等冰冷的鬼爪刺出,另一边的方从便手握残缺的二阶法器,刺入了对方丹田。 无穷无尽的燥热顺着手臂流入身体。 补魂灯瞬间爆发出疯狂光芒。 方从初期巅峰的神识,猛地跨过阻碍,跳到筑基中期。 灵根也从五寸二提升到八寸一。 也就是说,那陈满峰乃是一尺六的真正天才,难怪能以微末之身成就筑基! 就连他的炼体修为,都在种种境遇下,连破两关,达到七层。 也就是说,他如今已经是炼气后期大修! 但是不能高兴太早,因为陈满峰并没有死透,更何况,旁边还有个不分敌我的弱·筑基厉鬼! 方从感觉吸的差不多,立刻闪身奔逃。 厉鬼也果然如他所料,差点将目标转变成他。但好在,它的爪子已经插入了陈满峰的头颅,旋即,不可一世的大修,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人皮。然后跟着厉鬼一起消失。 “呼!” 方从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只是虚弱,还有后怕。 刚刚,哪怕做错一点点,都是身死魂灭的下场。 要怪只能怪自己的修为低,那么长时间,都没打通地肺,要不哪里至于让他冒如此大险。 二阶防御阵一开,让他陈老祖在外干瞪眼! “我主牛皮!我住老六!” “我就知道我主不会是怕!” 刚刚还大口吐血的卞强跑了过来,大拍马屁。 方从觉得十分好听,点头道:“废话,我会怕他?我是怕弄不死他!” “万岁!” 戍卫府嫡系高呼。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悲伤。 其中第一个就是方从,因为他刚刚神识扫遍临阳,也没找到陈老祖的储物袋。 堂堂筑基大修,出门都不带钱的? 剩余悲伤的,则是那些检举揭发他的大臣。 如今,他们眼里的方从已经变成了人形屠刀。 果然,睚眦必报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一时间便重新开启防护阵,第二时间则是抄家,砍头,尸山血海。 “小灵机丹有疗伤效果,尽管吃!” 难得高兴,方从大方了一回。然后招手,让躲在旁边的孙小五现身:“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孙小五,是彻底的变身,再也不能恢复人形的那种。也是自家兄弟。” 刚刚小五很早就赶了过来,是早有打算的方从,通过意念让他按兵不动。 毕竟,小五要是发疯,筑基死不死他不知道,整个临阳估计就不会剩下几个活人。 而且,他目前也确实没有硬刚筑基的实力。 果然,虎豹没有嫌弃蛇的理由,双方都是怪兽,谁也别说谁。 因此,小五很快便成了戍卫府第一百一十个成员,责任就是保护城外的八个大坑。 “一会督促所有一流早日晋宗师,你自己也是,只有宗师大圆满,才能修炼《灵宝蕴身诀》。” “我知道了。” 能活下来,昌平还是很高兴的。 “看来下次去坊市,要多买多点妖兽,最好能与现在的虎豹形成互补关系……” 接下来,方从修养了一天,然后接着钻孔。 但进度依旧不快,毕竟就算是蓝星,动用机器24小时不停,也得钻一百多天。 他那点修为,钻得时间还没有恢复得多。 好在本身就位于石穴之内,不需要再服丹药维持自身,才没有拖更久。 “照这么下去,恐怕还得大半个月。” 毕竟是专用法器,比蓝星更有优势。不至于真的需要半年。 倒是破损的房舍和城墙,得修一修了,要不住在城里的人会觉得没有面子。 这天,趁早朝,方从宣布了建坊通市,开山修城计划。 具体来说,就是将已经毁坏的城墙拆除,然后建造几个巨大市场,用于交易。城墙则加宽,加高,完全按照仙城标准施工。 等到完成,再开始修通往各个府县的道路。 不是现在这种一下雨就烂的夯土官道,而是石路。 没有石头,就上山去采。 另外,市场第一年免税,第二年只收十分之一的税。以后也保证税率不超过十分之二。 “皇上,这样不妥吧……” 经过三番四次挖坑,此时,城内官员已经没有敢起二心的。 户部反对,是真心觉得不太妥当。 “皇上,如此大的工程,至少需要征发三十万民夫,如今连年大战,青壮稀少,再将他们征来,真的会导致颗粒无收……” “那是征夫!给朝廷免费干活,朕不同,朕给工钱,不强制征发。” 蓝星古代大工程导致内乱,都是因为干活不给钱。 不仅不给钱,衣物,鞋袜甚至连工具都得自己准备,上面下了命令,底下根本不管什么农时,直接设定期限,否则严惩。 所以工程越大,就越民不聊生。 “另外,青壮有了工钱,就能吃喝,就能养家,市面上卖东西的就能得到更多好处,导致商品越来越多……” 听着似乎是这个道理。 户部不说话了。 工部侍郎却请示道:“皇上,城墙还是按以前的范式修吗?” “不,朕要修个大的,这事你们不用操心,到时只要协调工匠就行,我会另外找人指导。再就是,具体修筑,不再由朝廷负责,只交给工匠,朝廷给钱,完工后再严格验收。” 第113章 大梁端州 以当前官吏的尿性,工程交给他们,就敢花十块给你报三百。欺瞒上面克扣下面,到时候肥的是他们,挨骂的是自己。 “另外,如有伤亡,抚恤一定要加倍。” “这……” 工部侍郎满心不愿意,这样一来,他们还有啥用?但他也不敢反对,皇帝修仙,法力无边。城外新入坑的尸体可全是他的前同僚:“遵旨。” 退朝后,方从叫人去请王致君。 “哎哟,你还真是皇上,这位龙椅坐的,真威风……” 这老六,一进文阁就看看这,摸摸那。不过他只是自来熟,不是傻,因此也没有太过放肆。 “你会修城吗?”方从问。 实际上,王家祖辈都是灵矿师,专门和石头打交道。只是后来连续三代没有出现修仙者,才不得不搬到人间避祸。 后来到了第四代,也就是王致君的爸爸,终于有了炼气二层修为。便开始定居小石山。 这些,作为发小的前身,知道得清清楚楚。 对于灵矿师来说,修仙城只是基础操作。 “皇上是要修葺倒塌的那道墙吧,那还不容易?把砖扒出来,中间的土夯实……” “朕要修仙城。” “仙城?” 他眼睛瞪得溜圆,这狗皇帝,还真敢想。 仙城,不是用普通石头垒的,必须是灵材,还要熔入金性阵纹,然后与守山大阵贯通,一个小小的凡间王朝,哪那么多灵性材料?再说,就算有材料,你布得好守山大阵吗? 方从看着他,根本懒得说第二遍。 王致君只能讪讪得劝道:“皇上,太难,一般修筑仙城,都会从灵石矿运那些伴生灵石的灵岩,然后再以入了阶的金属性材料,敷设阵纹……稍微讲究一些的,都用二阶。比如,当年青木宗建造岩栖崖,就是举全派之力,光用去的二阶金属,都够铸上千法器……” “朕不用二阶,一阶就行,并且朕也知道哪里去弄这些东西。至于灵岩,就先用普通花岗岩代替……” 方从的想法是,找找老仇家金国的晦气,“借”些金属再混合金精之类的,弄个弱一阶。岩石就不挑了,反正建成后,也主要是用阵法保护。 仙城本身不需要像岩栖崖一样,能扛住疯狂输出。 “这倒也简单,真建起来,就算半个东域的帝国一起来攻,都奈何不了分毫。” 王致君还是以凡间帝王的角度来看问题,根本不知道方从真正的打算。 方从也懒得解释。就这么给了他调度一切筑城力量的大权。 “另外,朕还要把地下利用起来,要有避难所,要有宽敞甬道,还要有完善的排水系统……” 全新名词,把王致君都给整蒙了。方从只好一一解释。 灵感,自然是来源于蓝星人防工程。 “看不出,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那边,王致君越听越觉得新鲜,到最后,更是手舞足蹈地拍着方从肩膀: “不过我警告你,不许惦记我妹妹,你哪怕是皇帝,也配不上她!” 神他吗惦记你妹妹! 方从一脚把他踹下丹陛。 王致君眉开眼笑地爬起来滚蛋,对他来说,只要妹妹不吃亏,自己吃点亏没什么。 第二天,大量人手就被王致君派遣出城。 戍卫府来请示是否放行,方从挥手示意不必再封锁。 一是封不住,临阳也不可能长久闭锁。 二是陈满峰死了,其他威胁暂时还看不到,等他把火灵井打通,布好阵盘,其他二阶再上门也没多大办法。 第三天,户部就来哭穷了,花销实在太大,又没有进项。 如今,就连招募工人的工钱都没有筹足。 “皇上,怎么办?” 户部主事一脸忧愁地问。 怎么办?抢! 方从将卞强找来,如此这般的一阵吩咐,又将所有储物袋全都集中交给他使用。 当天无事发生,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金国便遭到了不明身份的妖兽袭击。不仅损失积攒千年的大量珍贵金属,还有金银铜钱等国家库藏。 最可气的,是不管朝廷还是皇室,所有大库无一幸免。 仅仅一夜,就将整个国家祸害了个干干净净。 “主公,幸不辱命!” 第四天,卞强看着堆满广场的金山银山,眉开眼笑。主要是他刚成为修士没多多久,对于钱财还没有多少抵抗力。 同样眉开眼笑地,还有户部那帮没出息的。 “够了吧?”方从问。 “够了!够了!”户部尚书感觉自己像在做梦,生怕一觉醒来,眼前明晃晃的金山就不见了。 “按原计划开始吧,朕还是那句话,不要吝啬花钱,但也别给我贪污,否则抓到一个,处死一家。至于恩赏,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 方从这话还真不是唬人。 整个临阳,早就在他的神识覆盖之下,如今又进一阶,面积扩大了三倍有余,就连城外都很难逃过他的耳目。 区别只是方从愿不愿意去“听”。 “臣等不敢。” 这皇帝,动不动就杀大臣,杀兵卒,根本不在乎人心。 不过想想也是,就连筑基都死在临阳城下,他们这种阿猫阿狗,是没有在乎的必要。 而且人家也并没有把自己等人当猫当狗。 俸禄,恩赏,加官进爵从来都没吝啬过,除非你造反。 当然,抢劫也不是没有后患,第七天,各国的抗议文书就通过礼部送了过来。大意无非是你这样无缘无故抢夺别国仓库,让人很不安。万一下次抢他们呢? 就连人间监察,都不得不迫于压力,过来通知他注意影响。 毕竟动用了修仙力量,不再能当做凡俗矛盾。 “怎么会是无缘无故呢?我大梁与金,如今还处于战争状态,那可是他金国皇帝自己宣布的!” 方从当着监察和众使者的面翻出了旧文书。 “既然是战争状态,劫劫仓库不是应该的吗?他金国去年跟蒙自开战,不也烧了人家粮仓吗?至于动用妖兽,那是本事。又不是修仙者,你要不服,你也去拐一些回来攻击我大梁。朕绝不叫屈!” “你大梁,你大梁只有端州!” 使者被方从的不要脸气到了。 他们打不到。 第114章 国史 就连青木宗监察都捏着鼻子认可了这番狡辩。 没错,当时进攻金国的,都是妖兽,不属于动用修士力量。 并且,金国本身也有妖兽,这事人尽皆知。只是他们没办法驱使攻击罢了。 “告辞!”凌丹子气呼呼走了。 “各位是不是代表贵国皇帝,向我大梁宣战?” 方从满眼期盼地看着阁内使者。 使者们赶紧摇头。 这他吗要是不小心点了,回头国内遭劫,皇帝能把他们全家老小拉去点天灯。 “不打仗啊?” 方从顿时变得兴致缺缺:“退朝!” 他还要赶着钻孔呢。 第十三天,钻头终于刺入了地肺。 一注炎热的火红开始向上猛冲。这要是就这么任它冲上来,整个临阳都会被岩浆淹没。 方从神识探测到极热,立刻便将火灵井的底座扔下,同时开启其中阵纹。 轰! 一阵地动山摇后,岩浆被镇压在井内。 然后,方从将一根接一根的径管打入底座,直到完全贯通地肺。 这一步也很重要。 如果没有径管,岩浆就会大量拥堵在井口,长时间不用,会导致冷却,随后将火灵井堵死。 启动径管中自带的阵纹后,岩浆等杂质便被排斥在管外,只剩浓郁的火灵不停翻腾。 然后,方从取出井口装进底座。 至此,一座火灵井便新鲜出炉。由于等阶不低,所以竟有七眼,每一眼都可以设置不同的温度和流速,对应不同的功用。 “好东西!” 激活全部阵纹后,方从开始反反复复调试,越调试,就感觉越喜欢。 他要是早有这东西,打造剑坯还用辛辛苦苦一点一点淬炼?只要扔进去,没多长时间就能好。 瞧这火灵的强度,将来就算是淬炼全部城墙,都不是不可能。 到那时,说不定花岗岩都能养成弱一阶。那就不比岩栖崖差多少了。 现在,整个火灵室,就缺个丹炉了。 反正也打劫了那么多金属,就先自己打造,等有了灵石,再去岩栖崖买个真正一阶甚至二阶的。 方从开始布置伪三阶防护阵。 这个阵法很复杂,有禁空,禁地,封锁,破妄,传送……等等功用,每一种功用,都至少需要布置一块阵盘。再加上聚灵,防御,驱离,迷障,幻象等等常见功能,总共所用阵盘达到了三百一十七块。 方从按阵图一一布置妥善。 然后将灵井的其中一眼与传国玺沟通。 传国玺一阵微颤,就算未经淬炼,杂质都在迅速消失。再然后,方从将玺阵合一。 高达三阶的灵气立刻从聚灵阵涌出,然后逐一点亮阵盘。 天地似有似无地停滞了片刻。然后整个临阳城顿时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有修为在身的,都能感觉到自己仿佛被装进了一层膜内,这层膜既是保护,也是限制。 全城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持有阵盘的方从。 “就是可惜了!” 方从发现,火灵井转化出的灵气,只比大阵消耗强一线。也就是说,只能供他一个人在小范围内使用。如果开炉炼丹炼器,就连修炼都不能完全保证。 因为丹炉器炉也是要消耗灵气的。 倒是低阶的,可以同时提供很多地方。 “不管怎么说,是安全了。毕竟只有一口火灵井,可以理解。” 方从并没有将一阶大阵撤去。而且将伪三阶范围调小,依附在一阶之内。两者毫无空隙,这样,从外表来看,就还只是一阶阵法,不算惊世骇俗。 同时,他还给戍卫府开辟了一个专供修炼的地方。终年保持一阶灵脉的强度。 否则时间长了,他们不仅难以精晋,甚至还会倒退。 翌日,户部来报,说精壮不足,哪怕将工钱提高五成,都无法招到足够的人力。 毕竟,连番动乱死得人太多了。 “让各府在边境招募,工钱可以再高一些。端州现在日子好过了,不代表密,交,伏,固,连也好过。那边动不动就强拉硬派,很多人想跑,只是没有去处。” 方从说完,又叫来卞强:“我们在边境招人,宁王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你带人偷偷埋伏在招募地的周围,只要他们派人干扰,你就杀光,然后冲过去把府库搬空。” 这话听得一众户部大臣满脸惊恐。 皇帝陛下,又挖坑了! “这样明抢……不好吧,都是大梁子民。” “愚蠢!”卞强站了出来:“我问你,密,交,伏,固是谁的?” “自然是朝廷的。” “朝廷是谁的?” “是皇上的。” “着啊!皇上自己拿自己的东西怎么了,能叫抢吗?” 大臣们哑口。倒是史官,已经想好了大梁这段时间的国史标题:大兴皇帝,和他九个充电宝的故事。 看着一团和气的文阁,方从满意地点头,退朝! 。。。 陈满峰死于临阳城的消息并没有在修仙界引起多大轰动。 就算有修士听到,也只是把它当成笑话。 但风声,最终还是吹到了天星塬。 陈乾制还是把他的两个儿子叫了过来。 “爹,什么事那么急?” “你们两个快走,去清河坊,或者更远的通天坊。” 他将两个储物袋交给儿子:“记住,以后你们都不姓陈,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再回天星塬。”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以后你们自然会知道,快走!” 陈家没有能力制作筑基大修的魂牌,所以无法判断消息真伪。 但陈乾制自前天起就坐立难安。 凡人尚且有很准的第六感,更何况炼气后期修士的灵觉。 当时他只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直到外出听到那个传言,才总算理清头绪。 修仙界的残酷,他经历得太多,既有别人的,也有陈家自身的。 当年天星塬附近可是有不少小家族的,最后都被他老子一个个下手铲除。 如今,终于轮到了陈家。 从另一方面来看,父亲身死的消息之所以只有闲言碎语,不正是很多人刻意压制的结果? 毕竟,调集人手,商议战后利益分配都需要时间。 他已经将陈家所有浮财都交给了两个儿子,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只希望对方看在他还算配合的份上,能给全家留一条出路。 第115章 夜袭临阳城 但是他明显低估了人性。 长子拿到储物袋后第一反应不是逃走,而去找自家婆娘炫耀。 这些年,陈老祖偏二房。所有好处都是陈胜天的,他早就被媳妇埋汰的不成人样。如今一夜暴富,不可能放过扬眉吐气的机会。 次子倒是没有炫耀,但也没立刻远遁。 他还有一房小妾藏在凡间,这逃跑谁都可以不带,只有那貌美如花的小妾和他俩生的孩子不能不管。 然后,他就被堵在了陈家镇外。 此时的陈家镇,已经变成了尸山血海。 一盏血红的灯笼,妖艳地竖在镇子中央。 绿袍向家! 他们怎么敢! 同为下八家,向家也不过是有两位筑基坐镇。虽说比陈家多一位,但惹了陈家,陈老祖报复起来,也同样致命。 他们怎么敢………… 不好!到这时,他似乎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交代。 无边无际的恐惧开始在心底蔓延。 ——陈家的天,塌了! “哈哈,陈景天,我正说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就自投罗网了。” 几个人从尸山的阴影走出。 都是绿袍向家的核心子弟,另外,还有神煞房家的两个年轻小辈。 陈景天御风就跑。 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所以,故意不返回陈家,而是奔向一处山腰。 那山腰中,有他私建的别室,极为隐蔽。 而他的小妾和孩子,正藏在其中。 “你跑得掉吗?” 向家为首之人冷笑,打出一盏鬼头灯笼。 灯笼迎风便长,很快化作绿莹莹的厉鬼,张开血盆大口。 陈景天开始了念诵:“是生死者……(详见仙砂还魂箓,为防止被判抄袭,就不写全了,虽然有些影响气氛。)” 他越念,速度越快。 待念到只明为妖不明为道,绿鬼已经一口吞掉了他的身躯。 但他的魂魄,却来到了一个阴森,冷寂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颜色,只有无穷无尽的深灰,浅灰,明灰,暗灰……还有和真实世界似是而非的山河石水。 陈景天的神魂仍在念诵着:“本无有更无无……” 当把最后一个字念完,他的魂魄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吸力。 来自于山腰密室中的吸力。 那是他的儿子,早在降生之初就被他在身上绘满秘箓,为的就是预防变生不测。 陈景天顺应吸力,进入了一个周岁男孩的躯体。 男孩的魂魄则在瞬间消散。 下一刻,男孩睁开了眼睛。 “绿袍向家,神煞房家,还有害死老祖的家伙,你们等着!” 他早就测过,自己的儿子拥有一尺九寸极限地灵根,筑基根本不会遇到任何瓶颈,将来成就金丹也非难事。 刚刚逃跑途中,他还将那个装了陈家一半财富的储物袋送进了小传物阵。 有了这些资粮,再加上隐蔽的半山别院,还有什么能阻止他报仇? 。。。 于此同时,方从并不知道天星塬发生的事。 就算知道,也只能干瞪眼。 攻入一方族地掠夺资源,根本不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 别看他用起符卡来似乎连筑基都能刚一下,但那只是因为对方想逼问至宝,才给了以有心算无心的机会。 若是一见面就全力进攻,现在他骨头都已经爬满蛆了。 当天晚上,方从的炼气修为就从五层进升为六层。 可见三阶灵气效果有多恐怖。 甚至,方从都有一种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拥有生命的错觉。 就在这时,大阵的防御被异常状态触发。 方从神识展开,便看到临阳城外的阳江之上,飘过来一艘巨大楼船。 暗无灯火的楼船上虽然看不见人,但在方从神识中,却明明白白闪着着五黄七红十三个亮点。 黄色是修仙者的灵力。 红色是妖兽的妖元。 看强度,都是一阶。 “这是想干什么?” 他安静地看着,没有打草惊蛇。 不一会,楼船越来越近,最终,停靠在岸边。 这里不是码头,但距离临阳城却最近。旁边就是一处五阴煞坑,漫天飘得都是绿色磷火。 “慢点,别发出声音,那妖王很古怪。” 说话的是修仙者。 他一边说,一边指挥剩下四个修士,将七口巨笼一个接一个搬下楼船。 “师兄,你说,这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那临阳现在城墙都塌了一半,根本挡不住妖兽。等会,我用破禁符将阵法停滞,你们就打开笼门。咱们虽然没有驱使妖兽的法门,但把它们送入梁都,也算完成了金国的任务。” “大师兄高明!” 一个师弟赶紧拍马。 “那还用你说?” 另一个以进为进,取得了更好的效果:“一会记得跑快点,要不被妖兽吃了,大师兄可懒得给蠢货收尸。” 方从听明白了,是金国通过某种途径,雇佣修士到临阳进行报复。 之所以不选择边境,是因为他们没有御使妖兽按心意攻击的方法,甚至只要打开笼子,对方就有可能反噬或者逃走。 所以,就想到了直捣都城的办法。 干成了,效果当然好到炸裂。想想,大梁新都一夜被妖兽攻破,官员百姓死伤殆尽,就连皇帝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那天下,谁还会把他当回事? 若有若无的奸谋,让方从似乎嗅到了宁王气息。 没准,发布任务的途径,甚至奖品都源自于那位。 “不过,你们也太小瞧我了吧?” 方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阳江边上却没有停。四个修士做贼一样驱使着七只精铁笼,慢慢靠近临阳。 就在这时,他们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前后左右看看,没任何异常。 再低头。 脚下地面平平整整,且不见灵力波动。 更没有问题。 “师……师兄……” 一个修士目瞪口呆地指了指头顶。 脑门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很多汗滴。 其他人奇怪地抬头,然后就看到无数黑白相间的毒蛇,从头顶树上垂下。 速度极快。 悄无声息。 “妈呀!” 另一个修士大叫。因为他看清了树。 哪是什么树,就是密密麻麻的蛇窝! 随便拉出一条都比人粗。 跑! 领头的师兄都哭了,不是说好临阳没什么正经修士吗? 那些妖兽都布置在边境,面对偷袭无力回援。 无力你个der! 这他吗比妖兽狠多了,妖兽吃人至少还留下骨头。这玩意吞进肚子,拉出来的就只能是史! 第116章 铁甲猪 “一个都别想跑!” 孙小五稚嫩的声音通过灵魂响在五人脑海。 然后,他们就感觉全身都被腥臭死死箍住,哪怕想发出声音都再无可能。 “干得漂亮,等我过来。” 方从和孙小五能够神魂交流,是因为严格意义上说,对方就是他的伴生灵兽。只不过,方从从不这么认为,也不会以驱使兽类或者妖魔的方式对待小五。 也就眨眼的功夫,方从便赶到了现场。 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杀人然后吸收本源。 灵根上没有给他提供惊喜,魂力相对于筑基中期,提升的也不多。 完成后,他将尸体抛入煞坑,然后检查妖兽。 七只妖兽中,有一只山君,三只妖豹,两只铁甲猪和一只玉狐。 方从同样让小五将它们缠住,然后一一放血,收储。 “这次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如果他们得手,我的父母哥哥们也会倒霉。” “哈哈,有你在,这种小角色根本不可能成功。” 孙小五的存在很奇怪,是人,妖,和魔的聚合体。在那个黑劫之日,以极不可能的方式结合到一起,并且还以人的意识为主导。 这就是一个堂堂妖魔,自甘给人犁地的原因。 在孙小五的潜意识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孙家的小五,要为家庭做贡献。 当然,他也不敢随意暴露身份。 当初,在理智压制魔念的情况下,他能发挥的战力大约是一阶中品。 这就是方从那天看他打不过山君的原因。 当然,后来施放魔念,到底有多强方从根本无法估量。 他也就分辨一下炼气筑基,筑基以上,遇见就麻爪。 毒蛇们在轻轻摇晃,是面对夸赞的孙小五不好意思了。 方从一边捡拾储物袋,一边跟他闲聊。其实心智还没完全成熟的孙小五就是孩童,这阵子白天在戍卫府跑来跑去,让他常常有一种被真心相待的感动。 想到这,他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八个坑里的瘴气马上就要被我吸光了,而且我现在只能吸收那些纯净能量,涉及血肉魂魄很快就会蜕变成魔。所以,以后修为会在很长时间内停滞不前……” “灵气行吗?我可以给你在城内铸一个云台,云台范围能够提供二阶灵气……” “不行。我虽然驱逐了魔念,但本质还是妖魔,只能以负能量为食。” “那你就暂且不提升,等以后再死很多人,或者找到其他的负能量……” “可是那样无法保护我的家人。其实我还有一条进阶路线,就是转成诡异。” “诡异?” 方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其实这个世界不止一层,可能是层吧,我说不好。只有在被魔念控制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它们大部分重叠在一起,又不互相干扰,而且各有各的起始,各有各的归宿……形状也千奇百怪的,绝不是肉眼看到的天圆地方……有时候它们又完全扭曲缠绕在一起。” “诡异和怪桀的本体都处在另一个层面,那里极为恐怖,但有时候它们又可以将自己的一部分特性外显,类似于投影。通常,普通生物想要晋封成诡异,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和知晓正确的仪轨。我体内的魔念既满足条件,也知晓仪轨。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躯体控制权,所以才没有实施……” “现在我想试试。只要成功,就能很快拥有二阶实力,以后,三阶也不是奢望。到那时我才能更好的保护家人,保护临阳。” “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人说什么,但我知道陛下的敌人很多,很强……” 方从没有了劝阻的理由,只能问:“你的转化,有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吗?” “没有,妖魔其实还不如诡异。只有一处不方便,那就是在三阶前,我的状态会一直介于虚和实之间,只能生长,不能移动,所以,我想把自己埋在城里, 那样离父母近一些,可以照顾他们。” “可以。”方从知道劝已经没用。 “另外,还要筑一个台,高一些,大一些,我要在其中举行仪轨。为了防止中途被人窥视,最好再用阵法隔绝。否则,他们很有可能遭遇不测。” “不能看吗?” “绝对不能看。就连修士都会因此变异。” 这个不难,三阶防御阵,已经可以单独布设区域,比如,让一个范围内充满灵气,范围之外却没有。或者,单独隔绝一块地方,让人无法靠近。 接下来好一顿商议,确定了所有细节。 然后方从第二天就贴着孙家征用了一块体育场大小的地,开始筑台。 原料很简单,就是倒塌城墙上的青砖。 先垒三四人高,然后再起十丈围墙。 为了加快进度,他将七只妖兽的妖灵全部提取出来,共获得妖虎灵五十一,妖豹灵一百二十三,妖猪灵六十九,妖狐灵十三。 理论上,可以让五十个先天大圆满武者完成晋级。 他将戍卫府所有人召集起来,说明情况。虎豹被很快选完,狐也被两个女修挑走,只有铁甲猪,居然无人问津。 “咳咳,这铁甲猪可是很厉害的,不仅速度快,防御强,两只长牙更是堪比同阶法宝,老话不是说吗,一猪二熊三老虎……” 方从开始卖力推销。 但意动者寥寥,实在是猪的形象,实在说不上威风。 算了算了,大不了以后忽悠给别人。 方从正要收起妖灵,甲七,甲十,甲十三,甲十四,和甲十八站了出来。 “陛下,我等愿意一试。这铁甲猪,与战阵配合起来冲锋,无人能挡。” “好!” 难得没全砸在手里,方从哪会不同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如今的戍卫府已经全员先天,没有达到圆满的,仅17人,因此一直都处于僧多粥少的状态。 眼看有人带头,老账房褚晋文也带着几个人越众而出:“我们也愿意。” 原来他们左右衡量,觉得既然防御高,跑得快,那岂不是比老虎豹子更容易保命?他们本就是不太愿意冒险争斗的性子,要不当初也不会扎根账房。因此,这猪虽然说着不好听,但的确适合他们。 第117章 云台 五十一个人选定后,方从叫他们依次进文阁。 一天,整整忙了一天,他终于将戍卫府的修士数量,提升到了六十四。 整整64个体修,放在普通宗门里都算大个了。 没等这些人高兴,方从便下发了新任务:去搬砖筑台。 炼体修士搬砖,那效率简直没法说,也就三天,便将巨大的砖台筑成。 他们本身也在丹药和磨练下,晋级中期。 “唉,得早点想办法,眼看队伍越来越大,小灵机丹供不上了。” 大梁可不是宗门,宗门有开辟千万年的灵田,丹药所需,都是出自其中。 方从却只能搜刮人间的出产,如今已经越刮越少。 哪怕他已经在边境加钱诱导别州商人贩运,流入临阳的大年份药材也在日渐减少。 “要不再去一趟岩栖崖……” 方从一边琢磨,一边开始在墙、地之上刻画阵纹。 都弄妥后,他将孙小五搬过来,置于阵纹中央。 “我要开始了。” 小五的蛇尾破开青砖,深深扎入土中。然后,他的整个躯体,也开始一点点扭曲,变化。不到一时三刻,便再也看不出蛇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株黑白环纹相间的大树。 方从赶紧出去,将自己的视线与对方隔绝。 这时,他亲手所刻的诡异阵纹,开始像蛆一样扭动。 无数灰雾,慢慢自墙上生出,最后彻底将高台包围。 方从赶紧启动阵法隔绝。 从此,二阶及二阶以下再也无法进入台中,倒是因为一直升腾着浓雾,所以人们干脆把它叫做云台。 云台筑成,接下来方从终于有时间处理送妖五人组的储物袋。 不是五个,是两个。 因为还有三个穷到没有储物袋。 打开,里面也没啥好东西,一瓶黑不拉几的丹药,几张一阶下品火球符,几柄劣器,连法器都没有一件。 那玩意,当废料都嫌占地方。不过倒是可以熔了给王致君筑城。 咦。居然有个玉简。 方从将储物袋掀了个底朝天,然后就见一物从袋底内滚出。 一开始因为有衣物包裹,所以竟不曾察觉。 是什么呢? 方从没有贸然以神识查看,去了趟岩栖崖,他已经明白玉简传承存在诸多障碍。 还是画出来保险,既能知道里面有什么,还神不知鬼不觉。 研矿,调色。 崭新符笔稍稍勾勒,一个惟妙惟肖的玉简便出现在符纸上。 注灵,激活。 然后方从大喜。 居然是符道传承,二阶《掌中雷符》。 这玩意,应该就是金国给五人组的报酬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 二阶,可是宗门严禁流传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样,是便宜方从了。 他取出一个空白玉简,将《掌中雷符》复制进去。 练习是没办法练习的,不是因为境界。他现在虽然只有炼气实力,但神识已经突破到筑基中期,在有大量丹药的情况下,尝试制作二阶符箓并非不可能。 但他没有二阶符纸和符墨。 是时候筹备再去岩栖崖了。 掌中雷符对他很重要。 有了伪三阶大阵,再有掌中雷,哪怕陈家老祖再来,都得灰溜溜跑路。 他将王致君找来,详细询问了筑城所需金属的形状,特性,然后又将前番赐下的剑坯统统收回。 地穴之内,灵眼全开。 整整花了半个月时间,方从才将筑城之物淬炼出来。 有了这些经验,他接着参考《器道初解》,将剑坯加料重铸成一阶上品法器。 上面铭刻有《锋锐》《坚固》《斩空》《破法》《辟邪》《灵控》《巡回》整整七道阵纹,已经无限接近法宝。 “把这些赐下吧。” 方从将戍卫府全员召集到文阁广场。 地上,摆着整整109柄法剑,不看卖相,光是其上闪烁的凌厉波动,就让所有人心寒。 除了法剑。还有灵药若干,储物袋若干,破烂法器若干…… 这些都是缴获所得。 储物袋的数量,正好能让上次手慢的家伙,人手一个。 “我主牛皮!” 卞强等人立刻眉开眼笑。 就连在旁边眼红的昌平都轮到了一柄剑和一个储物袋。 她如今已经是宗师,只待圆满,就可以考虑兽变。 “多好的剑啊,也不知道用来切石头锋不锋利。” 方从待他们分完脏,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封成实多聪明的人,哪能让家主的话落地? “兄弟们,跟我去采石筑城,仙城早成一日,我大梁就多一份保障!” “好!”众人轰然答应:“正好可以借着采石,磨练磨练剑法。” 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出城。 临阳三面环山,缺啥都不缺采石地。 相信有了这批人帮手,筑城效率能提高很多。 然后方从又通过甬道,将储存在丹房中的材料搬进石穴。 又是十多天过去。 产出了满满一大罐小灵机丹,五沓弱一阶符纸,十瓶无属性符墨。 小灵机丹是不能卖的。 符纸符墨出手,应该能换回个一阶丹炉。 最好是那种容量巨大的。 现在他使用以前的纯金丹炉,已经感觉到处处掣肘。 等正式炼制二阶,恐怕材料未成,炉就先毁了。 方从将炼制现场收拾妥当,无用的边角料则投入焚化池毁去。 火灵井内是不能被污染的,否则以后喷出的灵火会一直掺有杂质。 做好后,方从又清清爽爽洗了把澡,再检查阵法,没有任何不稳的迹象。 神识借助阵法展开,临阳城及周边三十里,全都处在了他的监视之下。 城外,有不少修仙者,大都三三两两各自隐藏。 城内也有十几个,却分成了两波。 一波住在客栈中,观察王宫。 另一波则聚在云台下,商量着什么。 这些人早在进城的时候,就被大阵标记,方从当时正忙,又见两三天时间没什么异动,也就没管。 观察王宫的那波不用问,一定没按好心。 云台下的在说什么,他倒是很好奇。 “大哥,我们不远千里从十万大山赶来,难道就一直在城中闲逛?” “老三说得对,这临阳城连点灵气都没有,护卫却个个都有法器储物袋,手底下还稀松要死,一看就是肥羊……” 第118章 血杀五魔 “大哥,抢了吧。外面都说陈老祖死在这,那老祖身上岂能不带宝物?都落到了小皇帝的手里!” “你就不想想!陈老祖为什么死的?” “为什么死的?哈哈……总不能是那个炼气二层的小皇帝杀的吧。” “可是城里都这么传。” “莫不是杀人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还不是官府闹得鬼?告诉他们啥样,他们就信啥样。我估计,是陈老祖在外重伤,跑到临阳城死了,被小皇帝捡了便宜。要不,一个炼气二层,就算给他能屠筑基的法宝,他用得了吗?光法宝就能把他吸死。” “好了!” 这时,领头的大哥打断了手下的议论。 只见他清瘦个矮,双眼眯缝,还留着山羊须,一点老大的派头都没有。 但那些手下听他出声,却立刻闭嘴。 “那些消息传出来就很蹊跷,什么临阳城有秘宝,什么陈老祖被杀,什么陈家全部财产,什么筑基丹……听着就有些邪乎。” “可不是吗?陈家为了陈胜天四处收集筑基材料我也听过,但要说有三枚筑基丹,我是不信的。” “原本我也不信。” 山羊胡头领看着眼前的云台:“但看到这个,我确信,皇帝小儿一定有问题。这个阵法,连我都无法窥测分毫,等级必在二阶以上!” “什么?!” 有人不信。他们原本看不透里面,只以为是自己从没学过阵法,看不清属于正常,却没想到精通阵道的首领也看不透。 “那大哥,我们要不要去王宫抢一把?” “蠢蛋,你没见他们有不少一阶中期?听说暗中还蓄养有妖兽,我们虽说大部分后期,但双拳难敌十手。” “那怎么办?” “黄老魔他们盯着皇宫呢,估计早晚得动手,我们去城外宣扬宣扬,让他们跟着一起。等他们攻打到一半,我们就突袭这里。我感觉,这里才是临阳城真正的宝物所在,要不也不会动用二阶防御阵保护。” “大哥,这临阳真像传言那般有重宝?” “重不重宝的我不知道,但灵石一定有很多,别忘了,这里是凡间,绝灵之地,大阵消耗全靠灵石。” “大哥说的对!哪怕没什么重宝,有了这些灵石,还有那许多一阶上品法器,都够我们吃三年!” “哈哈……十万大山的油水,都没有这里足!” 大笑之后就是分派任务。 大哥盯着云台,亲自坐镇。 其他人则出城,找机会散布谣言,并把黄老魔准备攻打皇宫的事说出去。 不管忽悠了多少人,一天之后,必须回来。 因为大哥觉得,两三日内,黄老魔必然进攻。 议定后,众人各自出城。 然后他们就发现,出不去了! 不仅出不去,甚至两三步之后,身体四周便升起浓雾,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们,被困住了。 不仅他们,就连正在观察宫殿的黄老魔也是如此。 有心眼多的,开始向浓雾攻击。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不管是法术还是符箓,打在雾上都犹如石沉大海。 而他们无论怎么折腾,脚下都永远是青色石砖,周围都永远是雾。 到这时,方从才收起阵旗,将戍卫府全员召集过来。 “你们有人修炼《灵宝蕴身诀》时间长,有人时间短,但大部分都没和修仙者真正交过手,尤其是那种下手狠辣的。现在机会来了,十五个劫修,大多是炼气后期,你们可以轮流去试。记住,发现不敌只要逃出十丈,他们就追不上你。” 还有这好事?! 卞强当即上前拍胸脯:“主公,我先来!” 他是最早晋升的一批,如今已有炼体六层修为。只要丹药充足,加以磨砺,很快就能突破到后期。 “去吧。那些一团团的雾,随便找一个就行。记住,等磨砺差不多,尽量不要打死,给后面的兄弟留个机会。” “主公放心!” 六十四个戍卫一哄而散,各自寻找目标。 其中炼气后期和中期都有,方从也没有特别提示,就完全让他们各凭运气。 这样才最接近现实。 否则,以后对敌,还能容你去挑敌人修为? 轻敌被打残也是活该,正好长个教训。 卞强第一个进去,好巧不巧挑中的是黄老魔。 然后他就像狗一样爬了出来。 人家可是真正的魔修,炼气九层大圆满,哪怕在十万大山,都是响当当的狠角色。 “怎么样?” 封成实上前递上丹药。 “也就一般般,我一开始大意,被他偷袭了!” 卞强是绝对不会在属下面前承认自己不行的,但他服完丹药,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选择了另外一团浓雾。 上一个太凶残了,谁爱去谁去! 封成实心里有数了,也毫不客气地选择了别的。 他在踏入雾时就开始了豹变,等对上里面的修士,已经完全是一只巨大的黑色妖豹。 “好胆,竟敢用阵法困我,你家主人就没听过血杀五魔?” “血杀五魔?” “哈哈,怕了吧,十万大山,谁敢惹我们?” “有筑基老祖厉害吗……没有?那你说个屁!” 封成实豹爪一扬,就朝对方抓去。 他昨天刚刚晋升的炼体六层,不仅根根短毛硬若钢针,就连爪子都有中品法器的的威能。 那魔修也不是吃素的。 身体不动,左手瞬间化作一口铜钟,右手则弹出符箓。 当! 铜钟不催自响,让封成实眼中的世界裂成无数碎块。 同时,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 “不好,神魂攻击!” 他也识趣,转身就跑。 那符箓却不打算放过他,突然化作一头蛇身马脸的怪物,紧紧贴在他身上。 封成实魂都吓得飞了起来,急忙一闪出雾。 “可惜!” 魔修见他跑了,暗自叹息。 谁知,那贴着封成实的怪物却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变作黑烟样的东西,将他缠了个结结实实。 噗通一声,封成实摔倒在地上。 马脸怪物张开了巨嘴,眼看就要咬掉封成实的脑袋。 关键时刻,就见一符飞来,爆出耀眼光芒…… 马脸怪物消失。 封成实被封闭的六感也逐渐回归。 第119章 土包子 然后他就看到方从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多谢主公救命。” 却是他知道,刚刚的破邪符,是方从所用。 “人间界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很多攻击方式,普通武者连想都想不到,必须留心。” “是!” 连封成实在内,所有人都惭愧得低下了头。 他们自从打破桎梏,得以修仙,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傲,如今看到最厉害的头目都如此狼狈,自然再也不敢小瞧修士。 啊~ 恰在这时,卞强也滚了出来。 浑身上下,烟熏火燎,看样是在里面没少被烧。 “好了,一个一个来,有像封成实一样遭受神魂攻击的,就歇两天。反正他们一时半会也死不掉,你们有的是时间。” 却是方从打算最大限度压榨所有人的价值。 众人轰然叫好。 有迫切希望提升自己的,便毫不犹豫走进雾中。 然后或时间长,或时间短的,就狼狈跑出。 问就是一时大意,然后歇一段时间就去挑战别人。 如此,热热闹闹弄了七八天,期间也有其他修仙者进入临阳。但因为没露明显敌意,所以方从也没对他们动手。 这天,城外传来消息,有邪修一言不合屠杀了贯洲湾。 贯洲湾是一个水寨。住着三十多户人家,以船运打鱼为生。 方从当即命令停止训练,全员出动。 “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褚晋文等队伍开到门口,才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 毕竟只是三两个邪修,最高不过中期修为,他们浩浩荡荡六十四个戍卫,一人一刀也能将对方剁成肉末。 “主公什么时候出过错?如果你觉得错了,那一定是你神智下降了。可能是中了魔修的手段。” “我一直在云台,打的是普通劫修,没碰过他们。” “那就是隔空,隔空懂吗?” 一群人嘻嘻哈哈向贯洲湾赶。 当他们走了大约二十多里,脑海突然听到方从的声音:“前面就是埋伏圈了,邪修不多,只是三十五,但天上地下,全是他们布下的大阵,这次可不是闹着玩了,如果失败也没有机会逃跑。” 说完,方从的声音便彻底消失。 六十四个戍卫面面相觑。至此他们终于知道,贯洲湾被屠,还是老套的引蛇出洞。区别只是,这一次主公没有亲自带队,也没有事先告诉他们。 “我就说主公不会出错吧,他那性子,能躺就不会坐,能坐就不会站,能十个人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会派十一个人……” “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深刻理解,现在的问题,主公好像能听到。” “你说什么?”刚刚说话的那人,立刻挺直了腰杆:“那不是我!我归大双忠心耿耿,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滚蛋,老子才是归大双!” “hetui~真不要脸!” “刚改的名,不行啊?” 第一次出这种任务的王文有些奇怪:“你们不害怕的吗?” 封成实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你不懂,主公一向对我们爱护有加,真有过不去的坎,他第一时间就让我们跑了。” “是是是,尤其是这种引蛇出洞的老戏码,也不知是哪个脑残想出来。” “主公随便玩剩下的都比他们高明。” 说是如此说,但众人还是提高了警惕。 尤其是甲七,甚至都拿出了阵图。众人按照平时训练的站位,迅速归队。 “褚晋文,走在最前面。召得彰,景新过,王垂信离队在外圈游走,看到危险或敌人增员立刻示警。其他人,分前后两阵,前阵甲七主持,持阵图。后阵封成实主持,相机行事。” 卞强下令。 按方从的规划,遇外战卞强为主。 守城则封成实为主。 两人各有所长。 至此,所有人才紧张起来,各自整备法器。符箓丹药也放到了最顺手的位置。 继续前进,转过小山便看到了山脚下新起了一座巨坟,坟头上还立着一杆白幡,上书四个大字:危险勿进。 “这……怎么回事?” 卞强看着血淋淋的大字,貌似还没干吧。 “欲擒故纵?” 封成实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要不,咱们听一回劝?” 卞强点头:“好主意!” 说完竟真的带人转身。 没有动静,也没有异常。 全员开启灵眼,也没有看到任何邪术的迹象。 就这样,当他们戒备着退了七八里,封成实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们四周的景色还是原样! 按来时路算,七八里之后已经全是平整的滩涂,而不是还在山中。 他们进了幻阵! “如何?有破妄的符箓吗?或者破禁的也行。” “我哪有那么高端的东西,听主公说一张破禁符能换一件法宝。” “那就干脆停下吧,一直走也不是个事。” 卞强点头,让人停下,同时叫回在外圈游走的三人。 全队重新合为一阵,然后原地休息。 一开始,他们还全体戒备,到后来实在等得无聊,便一半休息练功,一半戒备。 再到后来,天都黑了,则干脆只让几个人戒备,其他人爱整什么吃的,整什么吃的。 “我说,这邪修不是想把我们困到老死吧?” “那就牛皮了,兵不血刃把我们全杀光,一个不留。” “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滚,老子是虎。” 一群人笑着打屁,不见丝毫紧张。 他们都是江湖出身,虽然修仙方面属于小白,但波诡云谲的险恶伎俩却经历过许多。因此,他们知道,绝对不能慌,也不能乱。 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整个白天还是没发生任何事。 “还真想把我们困到老死?” 这下,就连卞强都不禁心底打鼓起来。 如果不计成本的话,这招确实比什么都管用。 说到底,还是他们根基浅薄,手段不足,要是主公在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幻阵破掉。 第二天晚上如约到来。 这一次,甚至空中还出现了一轮圆月。 “有点假!” 褚晋文看着头顶的月亮,不停摇头。 “是假。” 众人纷纷附和。你见过月亮从出现到半夜,都一动不动的? 说明这个幻阵不行啊,也就骗骗他们这些土包子。 也不对,连土包子都没骗过去。 第120章 疯阵 当夜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第三天,有耐不住性子的开始破口大骂。 “果然,人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没人打没人骂,仅仅是困在一个地方,就能让人心浮气躁。” 卞强上前,只一句话就让对方老实下来:“主公可都看着呢!” 那人一个激灵,仿佛吃颗巨大的定心丸一样。 是啊,主公看着呢,那还怕个屁! 他乐呵呵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干硬肉脯,慢慢嚼着磨牙。 不知为何,自从他完成虎变,就逐渐喜欢上了这个。 好像一些小习惯真的会随着修为提升,逐渐向虎靠拢,还好,心性一直没变。 就这样,很快时间又到了早晨。 这一次,太阳被黑色的云挡住,世界朦朦胧胧,犹如罩上了纱。 “这玩意也不太行吧?你看那太阳,也是一动不动的。” “说不准……” 卞强摇了摇头:“但我总觉得,他们这样日月都能换掉,不是好事。” 假不假不重要,真的消失不见才值得警惕。 也就是说,困住他们的阵法,越来越真实起来。 “加强戒备,我倒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当天晚上,月亮缺了一角,但是移动了一格。 第二天的太阳,则彻底被黑云挡住。天地之间一丝光亮都没有。 “小心!”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鼻子更是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臭气。 为了保险,卞强干脆下令,让所有人服下解毒丹。 那玩意,方从缴获的最多,发下去的也多。几乎人手一瓶。 “统领,情况有些不太对!” 说话的是两只妖狐之一,叫做周媚娘的。别看她名字起得嗲,实际是个五大三粗的江湖悍妇,否则当年也不会孤身加入戍卫府讨生活。 “戒备!” 卞强对她的话很重视。因为她在完成狐变后的灵觉异于常人。很多时候事情还没发生,她就好像亲眼看到过结局一样。 果然,众人刚刚完成布阵,他们身边的黑雾便浓了起来。 就像一池灰水,被泼上了浓重的墨。 “驱!” 周媚娘尖叫,似乎十分危急。 甲七也不废话,直接打开阵盘的全部功能。 磅礴的五行之力瞬间将黑雾全部挤压到阵外,一道道灵力链接在戍卫府成员间形成。 这才是一阶《外五行八卦阵》真正强大的地方。 在全员修仙者的情况下,他们永为一体,不仅可以互相借用灵力,甚至还可以形成合击。 被排挤到外围的黑雾猛地一缩,钻出密密麻麻的红皮猴子。 说红皮也不对,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剥皮猴子,血淋淋的,每一只的眼中都只有白生生的死色。 “这他娘什么玩意!” 曲自歆大叫。 他不害怕危险,也不怕战斗,就是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打心底发怵。 尤其是那些空洞洞的死鱼眼,看得他浑身难受。 “稳住!” 卞强开口试图压住慌乱。不得不说,刚刚若不是周媚娘提前示警,让这么些玩意出现在身边,后果肯定不容乐观。 “主公在看着我们呢!” 说来也怪,这话一出,惶恐不安的气氛就渐渐平静下来。 封成实试探得打出一张破邪符,没想到,随着光芒爆起,四周景物竟像镜面碎成无数片。 阳光照射在所有人身上,身前身后还是山野。 瞧瞧四周的景物,与几天前毫无二致,就连一条盘旋在道边的毒蛇,都仍在原地摆着防御的姿势。 原来他们那么长时间的经历,竟全是幻境。 “桀桀桀桀……没想到,一群半妖还算有点见识。” 巨坟处,三十五个邪修整齐得排成一列,大多都丑出了天际。 尤其为首的那个,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只有暗红色的肌肉,和一根根暴露的黑色血管。 却原来,那个大阵能以被困人的负面情绪为食。 他们越惊恐,越慌乱,大阵的威力就越强。在阵法制造的时间错觉中,但凡他们有一个发疯,很快就能将这种疯狂无限放大,然后导致他们自相残杀。 让剥皮人没想到的是,一群情报中的半妖,养性的功夫居然比那些大宗门的亲传弟子还好。 “闭嘴吧,我们是半妖,阁下比妖都不如!” 曲自歆怒怼。 他最恶心的就是这种玩意,尤其是那两只被白眼球包裹的黑眼珠,看得他鸡皮疙瘩都尬了一地。 “大胆,居然这么跟掌门说话!” 剥皮人背后,一个手持蛇杖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的面目还好,至少五官保留了人样,就是两只脚,都已经变成了蹼掌。 “有本事,来跟我过两招,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半妖有什么本事。” 却是她也看出外五行八卦阵不好对付,因此想要单独找个人试试成色。 “来来来,我跟你比!” 在卞强示意下,曲自歆跨出了大阵。 “桀桀……一个五层的小家伙,让你知道知道我毒寡妇的厉害。” 说着,一道黑烟自她袖中喷出。 仔细看,却不是烟,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每一个都只有粉尘般大小,但飞行的速度却奇快。 曲自歆不躲不闪,迅速完成兽变。 然后,但见五彩斑斓的老虎猛地张嘴,吼出一声虎啸 。 密密麻麻的虫子迎头炸开,落到地上。 “该死!” 毒寡妇脸色大变,慌忙回收。 但虫子那有声音快? 因此哪怕及时回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层爆裂。 “啊!!我跟你拼了!” 毒寡妇气急败坏的前扑,手中蛇仗更是如剑一般朝曲自歆头部激射。 曲自歆虎爪一扇,便将蛇杖打飞。 可怜那辛苦炼制的一阶法器,竟不如虎妖的爪子锋利。 “哈哈哈……你上当了。” 毒寡妇被打飞武器竟不生气,而是迅速后撤。 “小心!” 周媚娘忍不住提醒。却原来那被打飞的蛇杖里面,竟真的飞出一条蛇。 鸡冠,四爪,蛇鳞蛇牙上青芒闪烁。 要说没有剧毒,恐怕鬼都不信。 由于角度巧妙,两者距离已经不足一丈,此时就是想躲都来不及了。 “哈哈哈,去死吧!” 邪修队伍轰然叫好。 第121章 再临岩栖崖 他们可是很清楚,毒寡妇的蛇有多毒。乃是月圆之夜,以公鸡孵蛇卵,才能得到的上古异种。筑基之下,沾之即死,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哈哈哈哈……” 曲自歆也在笑。 就在众人奇怪的当口,就见一枚寒芒耀眼的小剑自老虎口中喷出。 那剑迎风便涨,霎那间便有三尺大小,迎头斩在青鳞蛇的鸡冠脑袋上。 咔的一声。火花四溅。 然后青鳞蛇就变成了辣条,钉在地上不停扭曲。 “你还我命来!” 这回毒寡妇是真恼了。双手迅速变成鬼爪,舌头也吞吐着钢针,合身朝老虎咬去。 “上!” 剥皮人一声令下,其他邪修纷纷拿出看家本领。 躲! 听到声音的曲自歆立刻趴伏在地上。 然后他便看到六十三道剑芒,以煌煌之势,斩在所有邪修身上。 不管是炼气后期,还是炼气中期,不管是攻击法器,还是防御法器,都纷纷在一剑之下,碎裂开来。 方从所炼,铭刻有七道阵纹的法剑! 一般来说,一阶法器,三道阵纹是极限。 超过三道,就只能是法宝才能承受。 超过七道,那就是灵宝无疑。 但方从不懂,他就是照着提取灵机法门,不断淬炼剑坯,然后又参照《器道初解》把他认为有用的一阶阵纹全都刻了上去。 由于魂力强大,操作精细,竟让他完成了这个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其中,《锋锐》《坚固》《破法》《辟邪》才是保证它们能一击斩杀邪魔的原因。 《斩空》则可以切断某些空间天赋,使敌人无法躲避突袭。 《灵控》是它们可以被随心操控,收入齿缝的原因。 毕竟,法剑不是剑丸。无法像方从那样,将其融入躯体。 但若再加上《巡回》,则已经可以看做剑丸的高仿版,如果操作得当,甚至能很大程度上冒充剑丸。 只一个回合,埋伏的邪修便全部授首。 出于谨慎,卞强命令所有人将法剑集中到一起,先用火球术烧,再用破邪符洗,最后还非得撒一层解毒粉,这才彻底放心。 没办法,邪修那玩意,死的可能比活得更恐怖。 就比如,现在满地的尸体,他们就不敢动,尸体上的储物袋,更是一个眼馋的都没有。 “还不错!” 神识一直通过大阵观察这边的方从满意点头。 然后传音道:“全烧了吧,什么都不要!” 火球符扔出,一具具尸体变成焦炭,一个个储物袋被烧得崩解,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各种毒物。 有些,甚至还设置了歹毒机关,看得所有人心惊胆颤。 待到全部深埋,他们也获得了回城的命令。 于此同时,方从却在画符。 刚刚那些储物袋中的东西都不咋地,但还是发现了一枚玉简。 他将玉简画出,然后对着自己触发。 “好东西!” 片刻后方从暗暗一喜。 原来却是《敛息易形诀》的后续部分。原先他得自邪修的,只能用到炼气后期。到了筑基,便无法再掩饰灵力波动,现在完整的,却直指金丹。 也就是说,哪怕将来晋升金丹,都可以继续使用。 不提方从的喜滋滋,但说五魔等人,在困阵之中待了许久,竟有些憋不住的想要发疯。 哪个好人被困几天不吃不喝还被白嫖估计都受不了。 但方从却显然并不打算将他们当人看,待戍卫府修整半日,接着便下令轮番搏杀。 这一次却不用再留手。。 因为该见识的,都见识得差不多了。 真不愧是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劫修,哪怕戍卫府拼尽全力,都连续重伤二三十人,才靠车轮战将人活活耗死。 “主公!” 受重伤的家伙,见到方从全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说来也是,对手可大部分都是炼气后期,甚至还有大圆满,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没把他们带走一个,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更何况,一战之后,以卞强为首的五人,已经突破到了炼体七层。 妥妥的后期大修。 “好好养伤。” 方从检查完所有人后,放下《小灵机丹》正要去处理尸体,就被另一些戍卫府的宗师拦住。 虽说,现在一百零八人里已经有六十四个完成兽变,但不是还有四十四个没有嘛? 他们眼看别人又是破境,又是提升的,心里不着急才怪。 “再等等吧,毕竟妖兽不易得。正好你们也沉淀沉淀。” 方从只能如此安慰。 倒是周媚娘,盯着死去劫修的鲜血,若有所思地道:“人不也是兽的一种吗?” 方从恨不得将她的破嘴堵上。 这玩意,他也不是没想过,但在人间界却是禁忌。 这要是闹到人人都那么想,可不好收拾。 尸体的处理给他带来的好处更多。 血杀五魔能十万大山凶威滔天,就没有一个资质差的。 另外几个人,也大致如此。 虽说只让他的灵根加了两分,但魂力却一路暴涨到筑基中期巅峰。 只要机缘到来,立刻就能晋级。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不太完整的法器和空瓶子。 符箓,丹药之类,早就在痛苦折磨中用尽,法器也大都被戍卫府打残,因此,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十五个体积不小的储物袋,以及储物袋中的若干灵石。 “没道理啊,你说一伙人,在十万大山以抢劫为生,但储物袋中却没有多少灵石,也没有多少材料,那他们劫的东西都去哪了?” 他回到文阁,有些心有不甘的嘀咕。 恰巧被昌平听到:“说明有后台呗。他们只是白手套。” 看来,十万大山比想象中的更危险。 方从将储物袋中的十二个较小的交给对方保管,一个十方两个五方的系在腰后,然后进入地穴修炼。 可能因为走漏了风声的原因,后面虽然还有修士进城,但都老实了许多。 又过了两三日,眼见确实风平浪静,方从这才在一个夜晚悄悄离开临阳,前往岩栖崖。 一天时间花在路上,第二天清晨,才赶到坊市。 依旧缴纳三颗灵石入城。 这一次,方从直奔谭家老铺。 “客人又来了?”掌柜的看到他,立刻眉开眼笑。 第122章 鸿门宴 “上次卖了个好价,又换回了伪三阶大阵,族中十分振奋,这不,赶紧做了一些符纸符墨,让我带来。” 方从说着,将五沓弱一阶符纸,十瓶无属性符墨掏出。 掌柜的逐一检查,然后道:“不瞒客人,这岩栖崖对基础材料的需求极大,不仅散修,本坊修士需要,那青木宗内外门弟子,也时不时下山大量采购。贵族若是有能力,不妨多做一些。” 却是他上回赚了一大笔,因此早就在惦记此事。 “就是材料不好找,都是很久以前就种在族中的。也不瞒掌柜,我家到现在连正经的一阶传承都没几样,要不,早就自己制符了,也不会卖那么多。” “呵呵……要说练手,当然自己来。但要说赚灵石,还是卖材料的好。这青木宗光外门每月出产的符箓,就不下五千,如今价格已经被压到毫无利润。要不客人的符纸符墨,也不会引起轰动,虽说质量稍次,但成本减少一半,简直供不应求啊。” 已经引起轰动了吗? 方从暗自警醒,但表面仍惋惜道:“唉,大好赚灵石的机会,可惜被原材料所限。” “哦,不知道客人需要哪些?我试试能不能代为采购。” 这老头是想诳他的配方啊。 方从也不客气,报了一堆制造一阶符纸所需的材料。 掌柜的在心底默算一遍,然后暗自摇头:“这,根本不赚钱,还亏呢。” 但想想他们家新得的传承,正在练手阶段,也就能说通了。 方从一本正经地拜托道:“如果掌柜能收集到这些材料,请一定留给我家。” “有倒是有一些,但不全。这岩栖崖太缺材料了,那青木宗就算是金丹大派,又能有多少灵田?终归是不够所有弟子分的。要说得天独厚,还得是十万大山,出产多,消耗多,无论什么都卖得上价。” “那为何不从十万大山进些货?” “客人说笑了……”掌柜微微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道:“自古以来,也就三五家超级巨头,才有能力维持这条商路。” 方从明白了。 进可以,出大概也有几率生还,但你采买了大宗商品,就别怪有心人盯上了。 不垄断山中所出,他们怎么赚取丰厚利润。 接下来就是结算。 五沓符纸,共五百张,三张一灵石,计一百六十六灵石。 十瓶无属性符墨,每瓶十五灵石,计一百五十灵石。 一共就是三百一十六枚灵石。 这一算不要紧,光他这几天卖出去的一阶符纸,就有一千五百张,配合无属性符墨,差不多是青木宗每月产出的三分之一。 难怪会引起轰动。 接下来,方从从掌柜那里,获得了七种一阶材料。 是他所需种类的五分之一。 数量各不相同,价格却高达七十三灵石。怪不得他算账后要说“还亏钱呢”。 真要是以一阶材料制作一阶符纸符墨,方从能亏到姥姥家。 毕竟,他家传承的手艺,不说垃圾,也绝对称得上粗糙。 完成结算后出谭家老铺。 掌柜的拱手送客,但右手大拇指却往下点了三次。 方从心知有异,但他并不是很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毕竟,满打满算,也就出入过坊市两次,完全就是修仙小菜鸟。 出门后暗暗留心。 果然就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一共四个,分做三波。 方从伪作不知的一家接一家求购材料。 有的卖了一些给他,有的却推脱已被人预定。 看来,谭家老铺有什么卖什么给他,完全是看在双方合作的份上。 无奈的他只能跑去临时摊位。 这里的东西就一言难尽了。有在药材中加木椴的,也有在灵草中掺杂根的。 甚至还有一个拿着普通人血信誓旦旦地说是二阶裂空豹的妖血。 方从若不是前后弄了那么多分妖灵,还真要被他唬住。 一番斗智斗勇下来,药材收了一些,制符所需的最终还差两样。 二百四十三枚灵石却所剩无几。 “客人要是有耐心,就多等两日。年家兄妹手里有你要的东西……” 刚跟他做了单买卖的老头给他提供了份情报。 “多谢,那我就去客栈等两天。” 好不容易来趟岩栖崖,他是必须要将材料凑足的。 接下来就是投店。 岩栖崖的客栈,不仅提供住宿,还提供各种灵食。 有他眼馋已久的灵米,也有用妖兽肉烹调的精美菜肴。 作为勤俭节约的小修,他很符合形象的点了一小碗灵米,一小碟兔肉,居然就要了他五枚灵石。 难怪当初陈胜天提起灵米,一副土包子不值一提的表情。 这玩意,还真不是普通修仙者能经常吃的。 三波跟踪他的人,见他在客栈住下便纷纷回去。 第二天一早,果然便在他出门的时候,辍了上来。 方从继续伪作不知的四处求购,然后在傍晚时,终于见到了年家兄妹。 两人毫不客气地比市场价多要了他七块灵石。 这么一来,方从便将所需的一阶材料全部凑齐。只是数量相差悬殊,有的好几十斤,有的却只有三两。 如果他现在开炉,最多只能得到二十张弱二阶符纸。 临时摊位的买卖就是这样,散修有什么就卖什么,绝对不会很多,也不会像商铺那样,有系统的归类。 思前想后,方从还是决定多待一天。 这一次,他回客栈,就有人先在店中等他了。 “这位小友,我刚点了些饭食,可愿一起用些?” 方从看了一眼桌上,有两碗灵米,一碟兔肉,和一碟不知什么的豆子。 再看对方,炼气七层修为,全套的防御法器,当即坐下道:“那就多谢前辈了,只是我昨日吃的灵米,到现在都没消化,却是不敢再吃。” 这玩意,明显就是鸿门宴。 他吃下去,只怕一会不好拉下脸拒绝。 那人也不勉强,跟着坐下:“小友可能并不认识我,我是无忧杂货铺的掌柜。听说你在老谭那里做了笔大买卖,因此就想结识一番,毕竟,有灵石大家赚嘛。” 他将“大家”两个字咬得极重,目的不言而喻。 第123章 丹器工房 “自然,自然!” 方从根本不让话落地,拍胸脯道:“能跟大掌柜的做生意,是我三生有幸。等下次再来,一定先去无忧杂货铺。” 这一两日,他将岩栖崖摸了个七七八八,因此知道,这里真的很难满足他的需求。 倾销是个好地方,想买原材料,不仅要消耗大量的时间,还要看运气。 他的敌人那么多,抓紧提升境界才是正经。 杂货铺掌柜一愣。 他来之前,都已经想好了各种说辞,但没想到,这小子答应的那么快。 就是有点……太识时务了,不像真的。 但他也不好发作。 毕竟,你要求什么,人家答应什么。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但他毕竟久经商场,却不会因此退缩:“既然如此,那小友能不能跟我说说,贵族是怎么制作那些符纸符墨的。我让人验过,每张都合格,但功效都不是很强。制作普通符箓没有问题,精品就不行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本身也是制符出身,纯粹是跟小友探讨技术,看能不能提高些。”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方从当即两眼放光的将所购材料全部取出来:“前辈,正愁无人请教。我家反复试着做符纸,但每次品质都不高。就这,还是特意挑选品相好的,其他根本没法用。老祖曾怀疑,是材料掺有杂质,还命我们一根一根挑拣,结果第二天做出来,提升并不明显。也怀疑过灵火,但那东西,获取难度不亚于登天,那是小家小族能奢望的?再说,我也多次问过同行,使用的全是一样的灵火,人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方从巴拉巴拉,抛出了许多问题。闹得真像在开同行交流会一样。 杂货铺掌柜皱眉,他可没心思指导别人。倒是一瞥之下,看清了所有材料,工艺竟是烂大街的那种,亏他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秘方,雇人盯了好几天。 简直浪费时间! 他有些不快的应付两句,然后将灵食全都吃了,这才离开。 “客人,是否再用些?” 店小二眼疾手快的过来收拾碗碟,他也是有眼色的,看到方从全程没吃一口,因此照顾了一下情绪。 “唉,不用了。我等小修难啊,材料不好买,请教也没有门路。” 方从很符合人设的抠搜了一把。 “其实……算了,不说也罢!” 小二端着碗筷就要离去。 方从眼疾手快的摸出枚灵石,塞给他:“我是初来乍到的,啥都不懂,有些事还要劳烦小哥指教。” 小二摸着灵石,感觉到了一种充实的快乐:“指教谈不上,就是一些岩栖崖的常识,客人来多了自然就明白。其实想买东西,除了店铺,还有一些别的地方,那里的客人不方便明着出手,比如曾有位仙子,在外门捡到一只灵兽的幼崽。还有……” 黑市! 方从明白了。 那么大的宗门,不钻漏洞从里面弄一点好处出来,简直是白入门一次。 但这些东西也不方便明着交易。 所以就有了黑市。 虽然有危险,但确实值得去一次。 方从见他欲言又止的,又掏出块灵石塞给他:“但不知要去哪寻这等地方,去了,有没有什么忌讳?” “忌讳倒是不多,一年也没听死几回人。毕竟在岩栖崖内,要给青木宗些尊重。倒是去那边的人,大都蒙头遮面,客人也最好找些东西盖住脸。” 说着,小二便给他指了地方。然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每逢五有市。但有一样妨碍,就是有些筑基大修,也会不时在那边办交易会,若是遇上一定要有点眼色赶紧离开。要不惹了不该惹的,青木宗也不会管你死活。” “多谢小哥。” 总体来说,方从对这次交易还是很满意的。 他来自蓝星,深知信息就是财富的道理,哪怕有些东西人尽皆知,外人想搞清楚,都不知要花多大代价。 就像黑市,老鼠市,跳蚤市,每个城市都有。 但也只有当地的老居民,才能对此了如指掌。普通人就算去工作十年八年,都不一定清楚。 “后日,好像就是十五了。”逢五有市,他决定去看看。 去城门补缴了三块灵石,接着,方从又去法器店购买了一阶下品道袍。 尽管他里面穿有护甲,但一直外罩凡物,进了黑市多少有些惹眼。 “掌柜的,你们这还有丹房出租?” 买道袍的过程中,有个男修付了二十块灵石,租用了一间丹房。方从便跟着问了一句。 “自然,丹房不仅提供一阶灵火,还有一阶丹炉,一阶孵化室,一阶器炉……” “那我能不能租一间?” 他想见识一下一阶丹炉,这玩意,他从来都是听说,哪怕专门炼器的大商铺,都只提供定制,不展示成品。 “自然可以。” 可能是刚刚做了一单生意的缘故,掌柜的非常好说话。 在收了二十块灵石后,他被带到店铺中院。 中院之内有一个盘旋向下的阶梯,四壁缀着硕大夜明珠。 走了大概三百阶后,方从来到一个圆形石穴。石穴四周布满小门。 每一扇门后都有一间一阶工房。 “门上亮灯就是有人,剩下的客人可以随便挑。三个时辰便要出来。” 掌柜的叮嘱。 方从示意自己明白,然后挑了个顺眼的进去。 工房并不大,但丹炉案几一应俱全。 用得也是火灵井,品质差不多,只是井眼比他的那个多一些。 临阳城中的是个人多用途火灵井,这里是纯商用。 方从放出灵石,仔细观察工房墙壁的阵纹。 如今,他已经不是菜鸟,因《器道初解》的关系,大部分基础阵纹他都能了如指掌。 一番检查之后,果然在《坚固》《五行抗性》《御火》之外,找到了隐藏的《探知》。 如他所料,这家店出租工房的目的并不单纯。 观察独特秘术,记录稀有配方才是他们的目的。 方从拿出块魇灵晶,在关键位置上轻轻一点。 《探知》便立刻失去了作用。 那边通过探知得到的,永远都只会是平稳且毫无规律的波动。就像空无一人的房间一样。 第124章 误入 他相信,店面和监控是两个不同的系统。 只有等核账,才会发现有个客人的行为没有被记录,但那时他早就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放出传国玺,在室内分割出一块独立区域。 就像他在临阳城做的那样。 岩栖崖再牛皮,理论上都还是大梁领土,只要是大梁领土,传国玺就有这个能力。 万无一失后,方从打开火眼,开始熟悉丹炉。 费了半天劲,他才终于搞清楚一阶丹炉的种种作用,不得不说,比纯金打造的那个强大太多,简直没法相提并论。 然后,他便开始按照《御空符》的制作要诀,一一安排材料。 没错,《御空符》只是一阶中品符箓。 所需材料也是一阶。 他就是要将一阶材料中的灵机提取出来,然后配比炼制弱二阶符纸、符墨。 原本,制作《掌中雷符》最好使用雷属性灵材,尤其是符笔,选用劫雷轰击过的材质最好。但方从又不想制作精品。 他的看法一向是弱二阶大于强一阶。 哪怕是一阶上品的极品《护身符》,也挡不住弱二阶的《掌中雷》一下。 何必追求完美。 提取灵机的速度不慢,调和配比费了一点时间。 接下来就是制作符纸。 方从轻车熟路,又有完整的《掌中雷符》传承,很快便制作出来。 接下来则是弱二阶的无属性符墨。 前前后后,花了大半个时辰。 “行了,要开始了。” 方从端坐在工作台前,将二分二阶符墨掺上八分一阶,然后在一阶符卡上绘制《掌中雷符》。 家传二两墨法。 第一张失败。 第二张失败。 第三张失败。 …… 一直到二两墨耗干,方从也没有成功画出《掌中雷符》。 这也是应有之义。 毕竟,他的炼气修为只是中期,绘制二阶《掌中雷》有些太过勉强。 服药,打坐,养足精神后,方从继续绘制。 这一次,在绘制到第十二张时,符卡终于在一团电浆中化为黑灰。 那么狠的吗? 方从北吓得浑身一抖。 这玩意,刚刚要是弹到他身上,估计连吱一声的机会。 “沃草,太危险了。” 方从左思右想,还是取出一段金属,将工作台连通阵纹。 这样,一会万一有个闪失,也是店家背锅。 至于损失……只要跑的快,都没人能找到他! 铺好二阶符纸,饱蘸二阶符墨。 方从开始小心勾画,尽量将每一个线条都画完美。 但是没有那容易,很快《掌心雷》符便在一个错误后报废。 方从吞丹,补充气血灵力继续。 第二张还是失败。 第三张,失败。 第四张…… 看着最后五张二阶符纸,方从一咬牙,接着画! 倒数第五张,失败! 方从感觉自己的汗在不停沿着鼻梁落下。 倒数第四张,失败! 得,汗没有了! 大不了一张不成,就当玩。 倒数第三张,成功。 不容易啊,接近二十三比一了。 他扣扣搜搜买了那么多材料,就成功这么一张。 倒数第二张,不出意外的再次失败。 “能成功一张就很不错了,要知道,我才炼气五层,拿《掌中雷符》出去,筑基一不小心都能劈死。” 话是这么说,但当最后一张成功的时候,他还是把前面的发言忘了个一干二净:“老子就是这么牛皮,初学就能二十五成二,以后还不得直接上天?” 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时辰了。 他将阵法撤除,又将魇灵晶取下,所有痕迹清理干净,这才走出工房。 回到中院,自有小门通向外面,却是不用再回店铺。 方从回到客栈,好好睡一整天,等到十五,才收拾整齐,前往一处偏僻的山林。 此时,林中已经稀稀疏疏来了十几个修仙者。 全都安安静静站着,没有相互攀谈。 方从也找了块布蒙脸,然后找个空位站定。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来不少人。 方从神识一扫,发现林子深处突然出现了一道门。 那门十分奇怪,呈孤零零的拱形,外圈已经点亮的阵纹异常复杂。 有两个修士见状,快步走入门中。 方从也慢慢靠近,左右打量,最后还是一咬牙进入其中。 拉扯,眩晕,身躯有种快要被撕裂的痛苦。 若不是他炼体修为已经在前两天达到八层,估计都得被分成几块。 然后,他便出现在一座烟雾迷蒙的高台边缘。 高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修士。 “这位道友面生得紧,是第一次来吧。” 守台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者身上的灵力波动,赫然是筑基! 台上所有人也是! 那种超境所带来的恐怖威压,让他连呼吸都感觉到了困难。 “是!” 方从努力挤出一个他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微笑。 但可惜,老者不是那么认为的。 只见他摇头道:“奇怪,道友外显的修为只有炼气五层,这门隐匿功法,实在了得,竟看不出一点破绽。” 他说着,便放出神识,扫描方从。 这是试探! 对付显然对他的修为产生了怀疑。 方从哪敢让他真的扫描自己,立刻也放出神识,与对方轻轻一触。 “得罪了。” 那人在感受方从魂力强过自己后,立刻将神识收回。 但他好像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还是问道:“不知道友这次前来,是买还是卖,能否给我看看宝物,我一会也好向诸位道友介绍。” “既买,也卖。” 看来,他是误闯筑基修士的交换会了。 怪不得林子里的人不少,进入拱门的才两个。想来,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传送了。他也是倒霉,人生地不熟的自投罗网。 其实,这倒是跟人生地不熟没有关系。 事实上,那道门是刻有驱逐阵纹的,没有神识根本看不到。 所以,别人才没有误打误撞的可能。 方从说着,摸出两张《掌中雷符》。 老者一看才彻底放心。毕竟,二阶符箓,必须筑基以上修为才能画出。 炼气期敢尝试,不是神魂错乱,就是当场死亡。 “请入座,一会就要开始了。” 老者让开了登台的阶梯。 第125章 剑典 尽管心里打鼓,但方从仍硬着头皮走了上去,然后在一众筑基大修的注视下,找了角落坐好。 其后,稀稀拉拉又来了几人,落座后老者终于走到了高台中央,开口道:“鄙人五道盟商会执星子,见过诸位道友。” “见过道友!”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 方从也装模作样站起来,实际双腿已经有些发软。 “交换会每三月举行一次,皆在十五。不仅可以互通有无,也可以相互沟通消息。另外,我五道盟商会所产的丹药,法宝,也都会在交换会上出售。” 说完,他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瓶,一罐罐,一个个的东西,整整齐齐摆在玉桌上。 然后神识乱飞。 都在用心打量上面的宝物。这个时候,哪怕有了碰撞,也不会被当成挑衅。 有看中的,自然会找商会主持商议购买。 方从既然来了,当然也不会放过机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二阶以上物品。有一说一,就是比一阶强大,若不是穷,他真想大喊一声:“都别动,今天我包场了!” 可惜,别说一瓶二阶丹药,哪怕一颗,他如今的身家都买不起。 售卖时间过得很快。 然后便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奇物。 也就是非制式,很少见,或者有特殊功用的东西。 都在二阶以上。 看来宗门严控二阶的消息是真的,岩栖崖坊市内,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个二阶。 “这是二阶下品法器,罗烟裙,适合女修。不仅防御强大,还是速度很快的飞行法器……” “这是一口二阶凌霜剑,冰属性……” “这是一阶上品驻颜丹,除非寿元耗尽,否则会一直保持服下时的容貌……” “这是剑修传承,名曰剑典,出处不详,真实程度不详,诸位有感兴趣的,可以找我验看前三百字……” 方从仔仔细细扫了眼传承玉简,然后就继续装作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没办法,他不能感兴趣。要是表现得感兴趣,又一个不买,人家买主急了咋办。 很快,奇物环节结束。 成交率并不是很高。尤其是剑典,问的人多,看的人多,却没有一个购买。 再下来就是交换了。 筑基修士基本上人人都有拿出一些东西,也会求购一些东西。 有达成一致的,会现场交割。 轮到方从时,他勉强镇定地拿出《掌中雷符》,其他人只是扫一眼便纷纷摇头。 品质太差。 不说极品,精品,起码也要有中等偏上的威力吧。 要不双方对决,弱方岂不是在找死? 没有出售成功方从也不恼,反正他只是误入的,第一要务是保命,而不是卖东西。 他落座后,另一个人站了起来:“器道《传送阵》玉简,没有打开过,完整度不详,品质不详,如果有道友感兴趣,可以以躲灾之物,或者办法交易。” “传送阵?却是有些鸡肋了。” “是啊,就算是完整的,我等或有家族或有宗门……散修又要之无用。” “倒是躲灾之法,是各家秘传,轻易不肯泄露的。” “卖家怕是个新筑基的散修。” “我等修士,三灾九难,一个过不去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难啊!” “唉,现在想想,反倒不如炼气时快活……” 他的话仿佛引起了什么共识,所有人都重重叹了口气。 手持玉简的修士见没人感兴趣,只能讪讪坐下。 三灾九难? 方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似乎……不是好事。 但此时,却不好开口询问。 “诸位,我这有个消息,关于十万大山的,情报级别……暂时定成玄级,如果有道友感兴趣,可以以一件三阶灵物交换,或者完整的火属性筑基功法……” “真的有玄级?” 这次开口的,却是交换会组织方,五道盟商会的执星子。 “执老,暂定玄级是为了避免争议,实际它够得上弱地级别。” “如此,我五道盟商会收了这消息,灵物或者功法道友任选,另外,还可以多加一件,只是道友不可再将此消息转售他人。” 那人略作犹豫后,点头道:“可!” 双方的交割进行的极快。 方从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有一枚玉简和一盆极为绚烂的紫花。 执星子也得到了神识传音。似是对结果极为满意,他随后开口道:“商会截了诸位的机缘,按规矩,是要给在座诸位一个足够提示的。这么说吧,诸位家中如果有亲近晚辈,最近还是不要再去十万大山,尤其不要深入。” “多谢执老!” 所有人一起拱手为礼。 方从也从善如流。心中却不禁对那边更加好奇。 接下来,又是许多根本不曾见过的物件,每一样方从恨不得买下来,可惜,他那储物袋中的灵石,连买半个都不够。 等到尘埃落定,执星子团团一拱道:“诸位道友,此次聚会就到此为止,下回再见。” 说完,高台阵纹忽得亮起,再一闪,他便感到了疯狂的拉扯。 等一切平息,又回到了岩栖崖的密林之中。 只是最初进入的拱门已经不见踪影,在他前面进门的两人也没有出现在附近。 他急忙低头疾行,走着走着,便来到一处站着许多修士的地方。 却是真正的黑市。 都是用草搭的小台,或者干脆就将物品摆在地上。 方从大致扫了眼,然后便失望地离开。 这么说吧,黑市不是绝对没有好东西,也不是全部材料都以假乱真以次充好,但淘到有用东西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画符。 只要成功一张,获得的收益就比史里淘金丰厚。 回到客栈,方从先是以传国玺隔绝窥探,然后再将两枚玉简画出。 第一张是《剑典》,激活后对着自己使用。 他便看到了一篇洋洋洒洒多达数十万字的剑修笔记。是的,笔记,不是功法。 里面记载的大都是如何练剑,如何战斗,如何感悟剑意,如何一剑破法,如何以剑护身……等等等。 看样子,根本不像同一个人所写。 第126章 装完就跑 这玩意,若是剑修得到,肯定会当宝物。 但方从没有金灵根,因此只能没事读着玩,增加常识。 “不过,剑招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练练,毕竟等我到了筑基,再暴露剑丸就不怕被人眼红了。” 如此,他在浏览大概三十分之一的剑典后,找了块空白玉简,将内容全部转录进去。 然后是制作传送阵的玉简。 使用后发现不仅详尽,甚至还有很多注释。 注释这玩意,听着好像没什么稀奇,但三阶器修所注,跟一阶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比如蓝星古文的某个字,稀松学问的,可以注:某字,某意。 学问好些的,可以注:某字,某意,最早见于某书,后再见于某处。字义变化的整个脉络都能告诉你。 真正的学术大拿,则会出篇论文:论某字的演化。 先从最早的出处金文开始,是什么字形,什么字义,用于什么什么地方。目前共发现多少个同类字,异体字,通假借用的种种关系。然后,篆书,隶树,楷书,草书,演变,分化等等等,全都给你说得清清楚楚。 方从得到这篇炼器玉简,就是将炼制传送阵过程中遇到的所有知识,抽丝剥茧,解说得无比详细。 看完之后,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炼器能力,已经直入二阶。多练习的话,三阶也不是梦。至于传送阵,“那还不是有手就行?”的错觉。 不得了,占了大便宜! 占了便宜怎么办?跑啊,万一那什么五道盟商会反应过来可咋整。 他将转录好的玉简收起,然后撤阵,灭迹,出城。 一出城就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后面缀上来的修士,超过了七个。 前头,还有十多个男男女女,堵在了路上。 “站住!” 一男子越众而出,却是方从见过的,青木宗外院首席程远。 程远看了看他,眼含轻蔑:“我听师弟师妹们说,有个新冒出来的家族不长眼,大量倾销一阶符纸符墨,不会就是你吧?” 方从心知抵赖无用,索性道:“是又怎样?” “怎样?” 程远冷冷一哼:“你却也太不将我青木宗放在眼里了!” 因被围着,有些路过的修士便好奇得过来看热闹。 一个弟子当即出声:“滚!青木宗办事。” 凑上来的人听了,立刻抱头鼠窜,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给你两条路。献出配方,全家废去修为,入青木宗为奴。” “或者你说话硬气一点,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你,然后再去你家。” “别担心找不到,我外门搜魂拘魄的秘法,也不是一样两样。” 方从明白了,他们看出了符纸符墨有玄机。 不知道具体什么玄机,但明白不正常。这也难怪,毕竟是金丹宗门底蕴深厚。 况且,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成分不同,都会有不同表现。看多了,总能发现破绽。 “怎么样?选好了吗?” 程远似笑非笑地举起了手。 只要他轻轻一挥,方从立刻就要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 这伙人也奸,选择了在城门口伏击。 导致他在众目睽睽下,不敢使用符卡杀人。 程远见他不答,手缓缓落下一分。 前后近三十名外门弟子,纷纷取出法器。 程远的手在继续下落。 法器被灵力激活,悬于空中。 这伙人无一庸手,至少也是炼气七层修为。因此,法器品质极高,甚至站在最前的两三个,使用的还是法宝。 程远的手在继续下落。 法器法宝开始了震动,眼看就要射出。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识海都猛地一疼,接着便有一个冰冷声音刺入脑海:“你们家师长就是这么教你们寻死的?” 神识! 筑基! 有反应快的,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小的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其他人也纷纷抛下法器,跪地求饶。 是,他们是青木宗外门弟子,又在坊市门口,但要是被筑基杀了,师门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毕竟只是毫不足道的外门。 内门和亲传,才是长老们的宝贝疙瘩。 “滚!” 方从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众人脑海,搅得他们头疼欲裂。 “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最先滚的是首席大师兄,他竟真的两腿一伸,朝坊门快速滚去。 其他人有样学样。连落在地上的法宝法器都不敢捡。 方从冷哼一声,张口吐出剑丸,踏上飞走。 就连地上战利品,都只来及取走三样。 没办法,这把比装得有点大。如果再放出阴马,或者取法器的时候暴露真实修为,后果不堪设想。 。。。 御剑飞出三四十里,在确定无人跟踪后,方从立刻钻入大山。 片刻后,一个武夫打扮的少年自山中走出。 他先是用轻身功夫赶到县城雇车,然后再缩进车厢打坐恢复。 就这么,连续走了两天,才由连州进入端州。 到了端州边境,车夫死活不愿再走:“这位大爷,你就饶了小老儿吧,那端州现在已经被妖皇变成了吃人的魔窟,听说鬼怪踞县郡,朝堂皆虎狼。我这把老骨头进去了,只怕就再也出不来!” “你听谁说的?”方从一愣。 “都这么说,可不敢有假。” 行啊,宁王这舆论战打得不错。 方从也懒得跟他解释,你能纠正一个,总不能纠正无数个。 再说,他临阳城中确实有虎有豹的,也不算空穴来风。 放走车夫后,方从取出阴马,朝着临阳疾驰。 。。。 一路疾驰的他却不知道,此刻岩栖崖变得极为热闹。 因为剑修出现了! 不是修仙界常见的那种,使用剑器的修士,而是传承自上古的剑丸! 那口吐仙剑,璀璨如日的一幕,至今还让“滚蛋”的外门弟子津津乐道。 没人觉得丢人。 至少,对着剑仙前辈下跪一点都不丢人。 。。。 又花了大半日,方从才回到临阳。 朝中无事。 端州却传来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商贸繁荣,各县税收已经达到了所需开销的一半。由于杀得太狠,连一向难以整治的敲诈勒索小偷小摸,都完全绝迹。 第127章 莽他一个新品种 坏消息是,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再收到一根上年份的草药材料。 以后小灵机丹可能用一颗就少一颗了。 另外,他还从岩栖崖的客栈听到,最近市面上的材料普遍减少一半,似乎是所有宗门都在筹备什么事情。 这不是逼着我去十万大山吗? 方从静坐半天,将前后左右通盘考虑一遍,还是决定等城筑好再走。 到那时,仙城加防御阵,哪怕他不在,也能挡住筑基修士的攻击。 “去把王致君找来。”他想询问筑城一下进度。 小跑腿昌平立刻应声而去。 不一会,就见人来疯嘻嘻哈哈跑上丹陛:“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筑城顺利啊。尤其是戍卫府那帮人,干起活来简直不要命。歇都不歇,还说切搬重物,能够提升修为。一两万斤的巨石啊,就这么扛着走,话说皇上你从哪找来的这帮牲口……” “咳咳!”昌平提醒。 然后他就看到,负责文阁安全的戍卫在对他怒目圆瞪。 “开玩笑……开玩笑……哈哈……” 他也不尴尬,继续嬉皮笑脸。 “大约还要多久能完工?” “三个月,必须三个月,皇上你是不知道,石头好堆,按照榫卯镶嵌成整体就行,但阵纹却是要一条一条刻上,还只有我一个人能刻。你别这么看我,我王家筑城秘术,传男不传女,传儿不传媳。哪怕我将来的妹夫是神仙,也休想……” 方从懒得听他废话:“一百灵石!” “你当我王致君是什么人!一百灵石就想让我卖祖宗?” “一百灵石,提前一个月。” 王致君不装了,嘴巴张得老大,直流口水:“成交!” 可怜他这辈子,还没见过灵石呢。这一下收入一百,别说当牲口,就算当口牲都行。 “只不过皇上,你能不能先给我看看灵石,不是不相信你啊,毕竟一百是个大数,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敢想……”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一堆光彩夺目的晶块出现在眼前。 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多得简直数不过来。 他的眼,立刻就由圆变成了方。 别问,问就是灵石的形状。 “去吧,好好干,如果能再快一点,还有重赏。” “皇上你请好叻!这事交给我准没错。”王致君撸起袖子,跑得比兔子还欢。 接下来,户部求见,却是所有王府财产,都已发卖干净。他们想知道,这笔银子是入内帑还是入国库。 “留十分之一入内帑,供太后公主以及宫廷开销。其他的入国库,前期欠各地官府的银子全都两倍补给,算是恩赏。还有在朝各级官员也是。” “谢皇上!” 大臣们有银子拿,自然十分高兴。 这位皇帝跟以往的那些不一样,对自己十分抠搜。听说不仅不要人伺候,就连吃食,也都是寻常猪羊牛驴,从来没要过难搞的物什。 偏偏对百姓又十分大方。分自己良田,卖自己身家给百姓发银子的,还真是前无古人。 听说,端州如今,已经遍布皇上的长生牌位。 没有官吏发动组织,全都是自觉自愿。也是,换谁遇到这样的皇帝,不想着让他老人家多活几年。最好真就能成万岁,要不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继任者会想出什么阴损主意。 就是这大梁正朔的朝官不好当,全靠赏赐,没什么油水。 唉,熬吧,等熬到商税发达,每年的冰敬碳敬三节两寿总少不了的。 说不定还能更多。 户部走后,方从眼见无事,干脆下到石穴。 他刚刚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小灵机丹之上,有没有中灵机丹,大灵机丹…… 既然能用不入阶的药材合成一阶,那用一阶的合成二阶理论上没什么不行。 只不过他不知道具体丹方。 那就是试呗。 小灵机丹丹方使用的药物是什么药性,他就找同种或者差不多的。哪怕没有真丹方好,只要有个两三成,不也比一阶的强吗? 想到这,方从立刻干劲十足的将所有药材都倒出来,一一验看。 别说,片刻后,还真被他搞出个差不多的方子。 全一阶灵材。 他打开火眼,小心萃取,得到弱二阶灵机后,又按配方小心混合,然后炼制。 第一炉废了。 好在只有一枚。本就是用来试验的。 但废的原因却不因为配方,而是因为金炉扛不住高温。 他只能将一些多余的金属,按照自己所想的熔合,再用神识徒手搓丹炉。 阵纹嘛。都是从《器道初解》挑的。 有《恒温》有《御火》有《蕴灵》有《控物》……杂七杂八,有十八个之多。 反正是他看着有用的,都给整了上去。 也亏他最近使用过真正的一阶丹炉,也看过极为深奥的器修玉简,要不不起冲突才怪。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玩意如果放出去,能惊掉一地的下巴。 不是精良,是莽。 敢在一个丹炉上莽十八个阵纹的,从古自今,也就他这一个人才。 不是说,高阶丹炉没有十八个阵纹,三十八的都有。 但人家每一种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大到阵纹位置,小到每一根线条的走势,都包含了前人无数心血。 他倒好,看什么有用刻什么。 没当场爆炸,那是纯属祖宗积德。 炼好丹炉后,方从越看越是喜欢。好不好用不说,外形跟正经丹炉一致。 用了一个时辰,才完成欣赏。 然后方从开始炼第二炉丹。 这一次,没有再出问题。但那成丹,气味却有些不太对。 “应该是还灵草放多了,毕竟它由一阶变成弱二阶,功效提升了不少。” 方从试着将怀疑过多的几味药减少剂量,再炼。 刺鼻的气味没有了,但是丹的颜色干黑干黑的,一点灵光都看不到。 “这肯定也不对啊……又不是炼毒药,怎么这幅卖相。” “也许……凤凰草放少了?它的作用在小灵机丹是调和催发,弄不好还有豁免的隐藏作用,我再加半滴试试。” 第三炉。灵光是有了,但刚出炉就炸。 “糟了,加得有点多,而且烈阳参也多了点,都怪当时分心!” 第四炉…… 第五炉…… 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方从才终于弄出一颗灵光氤氲,香气扑鼻的丹药。 第128章 效果不错 “应该死不了吧?” 他一咬牙,将丹药吞进腹中。 一股极强的热流直奔丹田,然后就像个莽夫一样,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疼!疼!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火烧火燎的疼! 疼到他龇牙咧嘴,坐卧不宁。 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修为。 炼气中期,就敢服筑基使用的二阶丹药。要不是炼体已经达到八层,只怕一枚下去就要经脉尽毁。 噗通一声。 难忍的方从一跃入潭。 冰冷的潭水立刻便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不过终究让他好过一些。 他这才可以勉强控制磅礴的灵机,按功法路径行走。 还有难以控制的,则统统引入脏腑。 五脏灵珠在他的指挥下,开始疯狂吐纳。 肺中焦入右手,脾食窦循左足,肾膀胱环项首,肝阴都进右足,肺天鼎绕左手。 如此,方从的炼体与炼气修为,便在疯狂的灵机催动下一路飙升。 手,足,胸腹加脑袋,甚至每一根头发每一处汗毛, 都在不断强化,不断更新。 所有体内杂质,也在千锤百炼之后,被排挤出来。 至于经脉,更是被不断拓宽,不断滋养…… 也亏他跳入了水潭,要不光是身上的臭味,都能把自己熏晕过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方从发现莽流平静了下来。 而他的炼气修为,也生生拔高了一层。 《灵宝蕴身诀》倒是没增长太多,但是质却和以前不一样了。 尤其是融入五脏的灵珠,甚至都已经开始散发光彩,形成呼应。 他估计,同境界下,现在的自己可以打以前的十个。 “只是……我这皮肤怎么黑了那么许多?后岂不是成了小黑……” 上岸后,方从发现自己手上的山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扩散到了全身所有地方。 好在它们每一个都很小,所以看着也就是一个个暗点。 无数暗点,以一种极为玄奥的方式排列,仿佛周天宙宇,未来过去,都在他的体表诞生,演化,最后又归于寂墟。 他随手摸出件一阶法器,用力一握。 法器便咔得一声碎裂。 换成下品法宝,虽然没有碎裂,但也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我没有催动的结果,如果催动,肯定不可能无伤,但硬扛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这就很恐怖了。 要知道,同级防御法器,只要能扛住同级法宝一击,就会被判定合格。 也就是说,他什么都不穿,光肉身便相当于一件一阶上品法器。 检查完身体,方从运功将衣服烘干,然后继续炼制自己独创的《伪灵机丹》。 有了正确方向,三枚便成功了一枚。 但也仅成功了一枚,因为材料用完了。 神识一扫,全城无事,他便在储物袋中挑挑拣拣,拼凑出炼制传送阵盘所需的最少材料。 临阳城防虽然只有二阶防御力,但功能却是实实在在的三阶。 因此早就预留了传送接口,也有极为强大的禁空威能。 在它的保护范围内,不仅遁术、传送会失效,甚至就连飞行都不被允许。 除非是连入接口的。 因此,方从就琢磨,建造两个传送阵盘。 一个母盘,安放在临阳。 一个他随身带着,等去了十万大山,再找地方安置。 这样,他来回两地,就会变得方便,至少不用再每次千里迢迢的跑来跑去。 ——事实证明,传送阵不是有手就行。 尽管有了极为详尽的解说,方从还是失败三次,才将它们弄好。 其中,母盘最大,组装好的话,有两三间教室长宽。 子盘就小很多了,站满三个人都勉强。 其中绝大部分功能,都集中在母盘上,将来还可以视情况,不断添加子盘,目前最多三个。 如果能搞到更好材料升级,可以增加到九个。 再想多,就是超大型的宗门传送阵了,距离能够轻松达到几万,十几万里。 不像他这个,一千二就已经是极限。 想了想,方从将母盘带到文阁广场,在右侧的方向布下。 刚弄好,王致君就跑过来邀功。 原来是在他不分昼夜努力下,建好了城墙的三分之二。 事实上,也可以看做完成了工程总量的八成。因为底层和地基最为麻烦,不仅厚,而且深。方从还自作聪明的增加了大量闻所未闻的设施,他能那么快完成,真的是拼了老命了。 但是,原本准备了许多邀功话的他,在看到巨大阵盘的刹那,便把一切都抛诸脑后。 “传送阵……我靠,传送阵……行啊,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这玩意都能搞到!” 王家祖上是灵矿师,要说普通器修,他们有可能看不上。 但传送阵不一样啊,涉及到时空大道,除了宗门,根本想学都没有地方。 说完,他便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瞧瞧这里,摸摸那里。 恨不得将其上线条,每根都描上一遍带回家。 “瞧你那点出息!” 方从本想将《传送阵》玉简送给他一份,但转念一想,财富修为不匹配,贸然得到不是好事。 就看将来吧,如果这小子能独自晋升到炼气后期,他也不介意在关键时刻帮上一把。 “你一个暴发户,懂什么?” 王致君却非常不屑:“这可是世间最精密,最好看,最难以掌握的阵法。我这辈子别说炼,就算炼时看一眼都心满意足。” 哟,瞧不出,这话痨还挺有志气。 于是他正经道:“你来有什么事?” “小事小事,就是城墙快好了,那一百块灵石别忘了……你起开,别耽误我描纹。” “快好的话,得加个工程。” “啥工程?”王致君终于抬起了头。 “我不是让你在八门各留了一个底口吗?底口上还布置了炼阵……” “对呀,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你就别管了,你再修八条通往底口的火灵暗道,起点就是这文阁。修到文阁就可以。” “你有火灵井?!” 王致君立刻便想明白他要做什么:引火灵入炼阵,缓慢淬炼整个城墙。短时间可能看不出什么,等天长日久,那就是妥妥的一阶仙城! 甚至,将来富贵了,不停融入二阶三阶材料,还能提升到二阶,三阶。 那青木宗本宗的仙城,也只有二阶吧。 但这个不是关键。 “你哪来的火灵井?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第129章 宗门狼多 “哪有火灵井,是打算,懂吗?打算,也不一定是火灵井,五阴煞不也行吗?” 王致君却根本不带信的:“除非你想变鬼城。快,给我看看。” “没有!” 前身这发小,方从太清楚了,蹬鼻子就敢上脸。 今天只要敢松口,明天他就敢带着一堆破烂去火灵井常住。 但有些东西,又不能瞒他。 引灵道不是说修就修的,属于人家的专业范围。 “不拿我当兄弟是吧?” 他见胡搅不行,干脆开始打感情牌。 这玩意方从熟啊,立刻抓住痛脚:“那给我介绍介绍你妹妹。” “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王致君果然炸刺。 恨不得跳起来活活把他埋了。 “小气!” 方从以进为退,当即回阁。 王致君也不死缠了,着急忙慌回家问妹妹,那个荒淫无耻的皇帝最近有没有骚扰她。 方从嘿嘿一笑,然后开始调试传送阵盘。 巨大的母盘,一次要镶嵌360枚灵石才能启动。 传送三次,大约就能耗尽灵石。 作为锚点接收传送的话,差不多能运行十次。也就是说,一来一回,就得消耗三百多灵石。如果不能带回足够利益,甚至都不够本钱。 反复调试两天,在确定不会出问题后,方从才将镶满灵石的子盘收入专用储物袋。又将母盘以阵法隐匿。 然后他就见礼部官员匆匆赶来。 原来是金国又派使者进京。 “胆子不小嘛,还敢来……”方从轻笑一声传见。 正式接见外使有一整套严格程序,等都安排好,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金国使者人未进殿,就先在文阁外摆满九九八十一件珍宝。 唱名后,开口就道:“金国外臣隼启瀚,拜见大梁大皇帝陛下。大皇帝陛下仙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从一乐,上次那个短命使者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问:“贵国为何前倨后恭?” 隼启瀚是个胡人,毫不脸红地道:“前者不知大皇帝陛下如此厉害。” 满朝大笑。 方从摆手:“倒也实诚。说吧,什么事。” “是我大金皇帝,想与大梁大皇帝陛下缔结盟约,永世修好。另外,我大金皇帝陛下还有一位嫡出公主,正值豆蔻之龄,愿嫁于陛下,共结同心。” “缔结盟约可以,婚姻就算了吧,毕竟朕已踏入仙途,长生才是朕的追求。” 所谓盟约,在方从看来就是一张废纸。 他如今连大梁都没彻底拿下,哪有时间去吞并金国,因此,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结婚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敌国公主,跑进都城就是个明目张胆的传声筒。 到时候,他那点秘密,还不得人尽皆知? “大皇帝陛下容禀,我金国紫月公主也是一位修仙者,并且还拜入了金丹大宗万兽山,正好能与大皇帝陛下夫妻同心,相互扶持。” “那就更不敢耽误紫月仙子了。毕竟,朕不过炼气二层。” 方从直接赶人道:“使者去馆驿休息吧,明天与礼部核验盟约后,朕即用印。” 隼启瀚不敢再说,施礼退下。 朝臣却不走,尤其是地位崇高的三公三师,更是直接奏道:“陛下,老臣以为,就算不娶金国公主,陛下也该大婚了。” “臣附议。陛下一日不婚,天下便一日不定。” “国无储君,如树无根,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 看着跪了一地的满朝文武,方从皱眉道:“既然诸位臣工怕朕出意外,大梁没有储君,那朕今日便册封昌平为储,总可以了吧?” “什么?!” “不可!” “自古以来,只听过皇太子,皇太弟,还未曾出过一个女储君。不妥,大大的不妥。” “还请陛下三思,早日大婚。” “微臣看,那紫月公主,也不是不行,与陛下一样都是仙人,将来储君必然举世无双!” 众臣七嘴八舌,方从等他们说够了,这才道:“虽说只能有皇太子皇太弟?依朕看,皇太妹也很不错。至少太妹太妹的,很有家乡味道。” 忠臣面面相觑,根本不懂他在发什么神经。 皇帝的家乡,不就是玉京吗?莫非,临阳待够了,想回旧都? 不管怎么说,封公主为储君这事,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方从也不勉强,直接宣布退朝。 “主公,依我看,您就把这个皇帝坐下去吧,等将来我也有了修为,就继续为主公打理后方。”昌平等人走后,立刻跪在地上。 方从道:“储君不是重点,他们就是想催婚。一群老头就是太闲了。” 第二天,议定好的盟约呈上。 无非就是互商互市互不侵犯一类的,亏得方从以为对方吃了大亏,会寻机报复。没想到那么快就认怂。 盖印,交换。 户部收下国礼,又准备了回礼。 一套程序,得走很久。 方从这边,则开始准备十万大山之行。 三张符卡,两枚掌中雷符,一枚伪灵机丹,五个大储物袋,三件缴获自青木宗外门的一阶法宝,一阶符箓,小灵机丹,灵石,一阶自制丹炉,自制灵火,防御法器,阴马浮屠锁,各种玉简…… 零零总总,让他忙了大半天才理清。 用不上又不方便卖的,则交给了昌平储备。 然后,朝臣又开始上奏请陛下大婚。 方从真恨不得将这些人的嘴缝起来,你说你不过年不过节的,唠叨这些干啥。 为了避免闹心,方从干脆罢朝。 又过了半月,王致君来报,引灵道完工,城墙完工,只待这边布置妥当,就可以封口注灵,然后正式启用。 方从早就通过神识,知道具体进度。因此,当即拿出一百五十灵石。 多的五十算奖励。 对方眉开眼笑地接过,但也没忘狠狠补一句:“你别惦记我妹妹!” 方从恶趣味上来,道:“你那么紧张,为何不送她去宗门?” 王致君憋了半天,答道:“宗门……狼更多!” “哈哈!倒也是!等墙建好了,你还是抓紧修炼吧,修为上来了,才好保护家人。丹药不够,就去找昌平领。” 第130章 加二百 “你为什么对我家那么好?”他再次警惕起来。 “小伙子,朕一看到你,就十分欣赏你。”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打算,除临阳建仙城外,各府再建道院。也按临阳的水准,但面积小一些,二十分之一也就够了。等道院建成,就想办法收拢民间少年,读书,练武,有灵根的传授修行功法。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做大院长?教导那些有灵根的道子。” “你想得倒美!” 王致君毫不客气打击道:“你知道培养修仙者,需要多少资源吗?炼气初期还好说,炼气中期以后还要有灵脉,就算有,中期又能如何?没有高端筑基,没有大量后期,根本就立不起来!”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就问,给你灵石,你愿意继续给我打工吗?” “那有什么不愿意?!有灵石赚,将来我和妹妹晋升中期,就不愁修仙资源了。” “还是,端州这几个府的道院就交给你了,建成一个五十,要收五个以上有灵根的弟子,读书练武的多多益善,包吃包住,不收学费,每年维护费用是二十,弟子收多了再加。” “那我每年至少不得收入过百?” 哪怕修仙世家的直系子弟,一个月也最多三枚灵石,一年就是三十六枚。 他这份收入,相当于蓝星中产阶级,年薪百万了。 “只要做好,三百也不是不可能。” 最近这段时间,凡间的种种变化让他总感觉不对。再加上十万大山的预警,和各宗门囤积材料。尤其是陈老祖陨灭临阳城的消息爆开后,其他九州并没有任何动摇。 他们凭什么? 或者说,他们身后的宁王给他们看了什么,让他们如此自信? 他必须想办法打造端州,走一条万古无人的新路。 毫无疑问,灵根是个资源,只不过现在的世家,宗门都看不到。 就像他上一世的蓝星,总有人嫌人口多,但到最后却发现,人口才是发展的基石。 仙人仙人,哪怕是仙不也来源于人? 只要让那些被埋没的灵根得到机会,就能爆发惊天动地的能量。 这种能量配上气运至宝,就能让他从容面对将来的波诡云谲。 “好!这个大院长,我当定了!” 王致君同意后,就一直不停地傻乐。方从估计,更多的是因为新得的储物袋。 ——他没有将一堆灵石交给对方,而是装在储物袋中。尽管只有一方,那也是王致君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价值还要远远超过灵石本身。 “瞧你那点出息,滚!” 方从毫不客气地赶人。 然后他就钻进石穴,御剑挖掘。 由于距离很短,也就几下便将引灵道与火灵井之间的物理阻碍打通。 由于石穴极深,所以这条通道实际是个陡坡。接近90度的那种。 然后方从开始拼合王致君留下的石料。 其上阵纹都是事先刻好的,他只要按编号摆在一起就行。 如此,大约花了两个时辰,火灵井中澎湃的能量便涌入位于文阁广场的引灵中枢。 在中枢经过不断加压后,再奔涌着流向城墙底下的炼阵。 阵纹被逐一点亮。 然后整座临阳城便鲜活了起来,仿佛已经成为一个有生命的整体。 城墙中原本普通的花岗岩,也在炼阵和阵纹的两相作用下,缓慢改变性质。 “好了!只要再接入大阵,就是标准的小仙城了。” 至于真正的仙城,方从是不敢想的。 就算岩栖崖,那灵田,那兽谷,那炼器山,那丹院……每一座面积都不比临阳差多少,尤其是兽谷,更是占据了整整三座大山。 临阳城在它面前,就是个小卡拉米。 岩栖崖坊市再上面的青木宗护山大阵,不仅面积大过端州,其内更是阵环阵阵套阵,攻击防御陷阱天雷……你能想象的手段,人家都有。 虽说同样是三阶,你一个阵盘拼出来的,能跟人家因地制宜扎根布设的相比? 从古到今,金丹宗门还没有一个是被从外面攻破的。 接入大阵不难。 原本阵盘就留了相应的接口。 方从引导两者相融后,居然发现,城中灵气比正常凡间提升了一点。 这城墙还有聚灵的作用? 他不是很懂,但也不是坏事,最起码日积月累之下,城中居民无论寿命还是健康,都会明显提升。 这种提升,会更加巩固他的气运。 毕竟,天命不就是从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开始深入人心的吗。 “你小子,行啊,那么快就好了!” 刚到家给奶奶妹妹炫耀收获的王致君又赶了过来,因为最后的收尾工作还得他来做。 尤其是每一块巨石上的每一条阵纹,都需要仔细检查。 要不等到关键时刻,突然熔断,那乐子可就大了。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算合格,我帮你检查……” 方从有神识,效率比他用肉眼高很多。 但那家伙却不识好歹:“你不会是想偷学我家祖传的手艺吧?” 我能看上你那点手艺? 狗咬吕洞宾! 累死你活该! 方从气得直接回石穴修炼。反正一个月都等了,也不再在乎最后两天的检查填埋。 “哼!有火灵井都不给看,还想白嫖我的手艺!” 王致君嘴巴咧得老大。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吃亏。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除了百官天天上表催他大婚之外,没有任何事发生。 第三天,检查填埋事务完成,王致君又用特殊秘法,使点亮的阵纹全部隐入墙体。 至此,临阳仙城便彻底矗立在人间。 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被它的伟岸所震慑。 “皇上,我看你最好还是在城内建一些灵田,药圃,妖兽场,炼器房之类的设施,将来万一被围,也可以自给自足。” 作为专业人士,王致君给出了专业意见。 方从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问:“多少灵石?” 王致君嘿嘿一笑:“二百!” “怎么比建城还贵?” “不一样的,建城你派人垒石头就行,灵田药圃是需要蕴养的,也就是你运气好,碰到我家有祖传秘术,可以借助灵脉培育灵田。” “临阳没有灵脉。” “能源源不断产出灵气的地方,就可以看成灵脉。” 第131章 野生的富贵 “看来你知道不少啊,我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你那台子,一天到晚云雾缭绕的,也就是普通修士看不出来,在我这样的灵矿师眼中,根本就没有秘密。” 既然瞒不住,方从便把话挑明:“一阶,我目前只能提供一阶灵气。” “行!那我就给你培育一阶灵田,间或有空,再去各府筹筑学宫,反正这事也不是三两个月能做成的。另外我妹妹也要进灵田修炼。” 方从有理由相信,这家伙的根本用心,就是给自己和妹妹捞好处。 但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成交!” 当天晚上,方从将大阵防御调到最强,同时秘密召集了戍卫府全体成员,将自己前往十万大山的事交代一遍。 “主公,大约多久,这段时间我们任务又是什么?” “时间说不准,至少也要一个月。任务还是巡视端州,保卫临阳。有修仙者来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躲。只要进了城,哪怕筑基都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将人遣散后,方从又将阵旗留在石穴。 自己则通过地道出城。 十万大山在南,据说是上古封神与近古天陨两次量劫发生之地。 其域广阔无比,其内危机重重。 既是机遇之地,也是九死之所。 一千多里,方从用了五天,才走一半。 第一天出端州很顺利,驾阴马过阳江,天不亮便进入了炎州。 这里名义上属大梁,但实际不服他管,并且严查来往旅客。 小小的人间武者,自然拿他没办法。真正恶心的,是炎州边境紧邻十万大山的一个个小宗门,小家族。 每一个都圈定了范围,恨不得苍蝇路过,都拽下一条腿。 至此,方从才彻底明白,谭家掌柜为什么说难。 哪怕你能从里面进点便宜货,一个个宗门世家走下来,成本可能比外界都高。 不想被检查剥削的方从,自然是绕着走。 这一绕就是整整四天。直到他碰巧发现一个叫做“陈家镇”的地方盘查稀疏,才寻机穿过。 真正进入腹地,盘查反而松了下来。 于是方从纵马狂奔,不时还以神识扫描周围,预防伏击。 跑着跑着,他发现某片山藤的后面,隐藏着一个小洞。小洞里,静静躺着一个储物袋。 “还有这好事?” 他停在洞外,神识扫描好几十遍之后终于确认,不是陷阱。 他用长剑将储物袋挑出。 没有封印,没有血咒,甚至没有打开限制。 好家伙!野生的一笔富贵。 现在就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了。他不敢轻易动用神识,只找个干净地方,将储物袋掀了个底朝天。 然后就是一堆数不清的东西。 有灵石,有丹药,有符箓,有法宝,有玉简,有阵盘…… 总之,一个小型宗门或者大型家族该有什么,储物袋里就有什么。 甚至,他还看到了二阶丹炉,二阶器炉,二阶灵土,二阶兽环…… 对,你没看错,就是从灵田刮下来的灵土,摊开了,至少也有十亩。 灵石的数量,少说也有八千。 那还去个屁的十万大山! 方从收起东西,掉头就跑! 去的速度比来时更快,等他突然出现在文阁,都把负责护卫的封成实吓一跳。 差点以为主公死了,现在是七日回魂。 方从把他赶走,然后叫来王致君。 “你的灵田药圃选在哪里?” “东城门下,那边空无一人。我准备从那开始,环云台三面布置所有设施。目前,灵田和药圃都已经筑成,各有五亩,只待育土……” 方从想了想,也算合理:“带我去。” 两人来到灵田边,方从看了看,阳光充足,位置极佳,便以阵盘将这两处地方单独隔离,注入二阶灵气。 “喔!喔!这不对,这不是一阶。” 王致君激动得大呼小叫。 方从没有理他,直接倒出二阶灵土,平铺在灵田药圃之中。 这下王致君就不是激动了,而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会是哪位金丹的私生子吧?” 这他吗可是二阶灵土,就算在金丹宗门也是战略资源,别说一亩,哪怕一分都能惊动掌门。 你倒好,出去一趟就弄了十亩回来。 “我要是金丹私生子还在凡间混?” “那可说不准,金丹也有资质差的后辈,与其在宗门被人嘲笑,还不如到人间享一世富贵。” “你说的也不能说不对,但并不是我。” 尽管是前身发小,方从也没打算暴露身份。前身发小,可不等于他的发小。 力所能及照顾一下,已经是在替前身尽朋友之谊了。 “哪怕是你自己找来的土,工钱也不能少一块灵石!你这土想保持灵气并继续升阶,还得靠我呢。” “瞧你那点出息!” 方从打开储物袋,摸出一百灵石:“先给你一半,可以闭嘴了吧?” “我靠!” 王致君看到了什么?满满一储物袋灵石!不是几百,不是几千,是过万。 整整齐齐,数量过万的灵石! 要是都给他,这辈子都花不完!这狗大户,莫不是想气死人吗。 “我不管,哪怕田里的灵气是二阶,我和妹妹也要进来修炼。不退灵石!” 他像个仓鼠般,紧紧捂着新到手的财富,生怕被某个无良家伙以借口骗走。 方从懒得理他。 只是如此一来,再加上即将建成的丹房,器房,兽栏,火灵井的供应便达到了极限。 他没办法再在石穴维持三阶灵气的修炼环境。 再增加一口火灵井是不可能的。 两井相距过近,不说本身阵纹的相互干扰。地肺和地壳也会变得不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不可控的爆发出来。 就不知道,阳江之下是阴脉的说法是不是真的。 似乎也只有打通阴脉,才能给他提供更多能量。 不管了,暂时也用不上。 他这次走狗屎运捡到的东西是多,但材料灵物却没几个。也就是说,等他安排好了,还是继续前往十万大山的。 “这两天你集中精力把丹房和器房做出来吧,我这有个丹炉,可以安置进去。” 方从摸出的丹炉当然不是二阶的。 而是他自己瞎捣鼓的那个。 第132章 入城 真正的二阶丹炉器炉,刚刚已经被他放到了火眼之上蕴养。 其他丹药,法宝,符箓,阵盘之类,他先挑自己有用的装入储物袋,其他则分发了下去。 尤其是得到法宝丹药的戍卫府,更是连连感慨得遇明主。 这装备,隔三差五的就升级换代。简直不要太夸张。 要知道,昨天有个进城的修仙者,还以为自己是在别处,只因店小二上菜稍迟,就把人家一把火烧成灰烬。 然后赶到现场的归大双,连变身都没有,仅仅扔个一阶上品法器,就把他轰成了渣。 换成法宝,只怕连成渣的机会都没有。 众生平等,是主公定下的规矩。只要是在临阳,是在端州,杀人就得偿命。 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 “你还说没有火灵井?” 王致君立刻腆着脸凑过来:“等建好了,能不能让我用用。你是知道的,灵矿师不通炼器,这辈子都不会有成就。还有我妹妹,她想学炼丹……” “你妹妹?” 方从眉头一皱。没听说王家还有丹师传承啊。 “你干嘛,我警告你,美君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滚一边去。” “真的,你要是实在思春,可以考虑那个紫月公主,听说也挺漂亮的……” 他一边跑路,一边不忘给方从画大饼。 第二天,方从召开朝会露面,以示自己还在城中。 当晚,便卷了全部灵石,再次前往十万大山。 轻车熟路之下,到达捡宝的地方只用了两天。 再花两天时间,穿过外围,便来到了十万大山的入口。 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屏障连绵不绝,将十万大山与修仙界完全隔绝。 那道屏障看似是90度的陡峭高山,其实乃是量劫之时,鸿祖亲手布下的封印,若非如此,圣人大战,哪怕泄露一丝微风,都能将外面的世界彻底摧毁。 十万大山、修仙界、凡间之所以泾渭分明,连灵气都无法相互渗透,也是因为有两道封印存在的缘故。 原本,封印外是进不了十万大山的。 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松动出三个缺口,其中无尽海的那处,位于妖族大本营,只有他们才能使用。 第二处,在血神山脚下。 是血神教,天魔门,玄阴教和万兽山的共用之地。 大梁炎州这处,则由太玄门,青木宗,百炼堂控制。 其实,按法理来说,这里连同附近的整个修仙界,都属于梁皇,但修仙者,谁跟你讲这个道理? 方从逐渐接近入口。 到了近处才发现,是一个曲折幽深的圆形巨孔。 像是某种生物在屏障上钻出来的。 巨孔之外,是重重叠叠的各种建筑,非常像仙城,但城墙并不高大。 这就是通天坊市了。 整个修仙界最着名也是规格最高的坊市,由太玄,青木,百炼三家共同控制。 除了筑基大修担任坊中要职,坊市正中的传送阵,还能随时摇来金丹。 通天坊的门口盘查极严,不仅所有储物袋都要打开,还有修士持特殊法宝,检查过往之人有没有隐匿、储藏类神通。 只要发现隐瞒不报,就会立刻抄没拿人。 好在入坊没那么严,只要带的法器丹药符箓不多,就能安稳过关。 负责检查的女修,在看到他储物袋中满满的灵石之后明显一愣。 但灵石带得多并不违禁。所以也就在收取十枚入城费后挥手放行。 方从顺利进入坊市。 这里与岩栖崖不同。那边的修仙者虽然也谈不上富裕,但个个不慌不忙,慵懒闲适。 这边却脚步匆匆的,仿佛身后有无数厉鬼跟着索命。 “洞府出租,短租每月七十灵石,长租六十。” “住店住店,最低三灵石一晚,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入山队伍招募伙伴,炼气九层带队,需准备两张以上破邪符,火属性功法优先。” “通天坊万事通,可跑腿带路咨询问题,一灵石一天。” “九阳丹铺,物美价廉!” …… 很多人聚集在坊市入口,对来往的修仙者卖力吆喝。 其中,多以老人孩子为主。 有的身具修为,有的没有。 方从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江湖有言,老小矮丑挫,无事莫招惹。 只要被他们缠上,准没好事。 果然,一个初来乍到的炼气中期,只因好奇停了一下,就被一群人围上来拉拉扯扯。等好不容脱身,却发现自己绑在腰间的储物袋,已经消失不见。 那可是他在外面辛苦打拼的全部身家。 丢失之后付不起房费,宵禁前他就必须离开。 这辈子算是毁了。 “呜呜呜!” 好好的男修,居然当街发起疯来。 方从继续向前,连头没有回一下。他要是聪明,立刻退走还有活路,再哭下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莫哭了,发生这种事,也没得办法。我看,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入山,搏一次前程……” 耳边,隐隐传来开导男修的声音。 而方从此时,已经走进了一家符店。 这里符的品种比岩栖崖多得多,从一阶下品到一阶上品,排列的整整齐齐。 “客人想买点什么?” 掌柜看他进来,立刻热心招呼。 “破邪符,最好多一些。” 方从刚刚在门口听到忽悠人入队的条件,就是两张破邪符。 “这却是不好弄……客人也知道,十万大山鬼蜮遍地,破邪符有时甚至能打出二阶符的伤害,太抢手了,会炼制的符师又少。要不,客人试试次一等的《驱邪符》,虽然只有一阶中品,但效果也不差。” “不行啊,他们必须要有破邪符才和我组队。” 方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刻伪作无奈地离开。 接下来,他又去了其他店铺,将通天坊的物价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里大部分的法器,丹药,成符都比岩栖崖贵,但材料却便宜很多。怪不得门口查得那么紧。只要将这里的材料带出去,再带成品进来,就是妥妥的暴利。 可惜,他能看到的空子,三宗也同样能看到。 所以大宗物品进出必须上报交税。 第133章 住宅 接下来,方从便不敢再逛,急忙找牙行询问洞府。 “我通天坊西南穷,西北恶,东南富,东北贵。二阶洞府都集中在东北。大型商铺则在东南。西南西北,适合刚刚搬来的年轻人,虽说杂乱些,但只要别太天真,也吃不了大亏。你是想租住的地方,还是想租摊位,铺面?” 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哪怕是修仙界的牙人,那嘴也顺溜得很。 方从想了想,以后肯定是要弄些东西卖的。 要不他在坊市光进货不出手,时间长了任谁都要怀疑。 于是道:“我想买一个小铺面,不用大,前店后屋,有地方住就行。” 谁知那牙人听了这话,顿时就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买~个小铺面 ,还~不用大,兄台,你莫非不太清楚这通天坊的房价?” 他将“买”和“还”咬得特别重:“一般刚来的新人,都是东拼西凑的,短租一个月,等慢慢攒些钱,再换长约。你倒好,一上来就要买,莫非你是哪家金丹大佬的私生子?” “哈哈,说笑了,我要是金丹大佬的私生子,何必来这。” “我也觉得,兄台你身上的法袍并不怎么光鲜,储物袋……也有些像旧的。我看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先短租一间试试水,就算是做生意,万一砸了也不会赔太多……” “更何况兄台可能不知道,通天坊买了房子,并不是高枕无忧一辈子。除了必须年年交税,死了交给儿孙,还要再付一笔灵石。所以,很不划算。” 因为有那么多钱,还不如去外面经营家族。 两三代下去,富贵荣华不好说,起码不用处处交税。 方从听完暗道一声,孟浪了,他也知道对方是好心,于是拱手道:“多谢指教,小地方来的,以为房子都是买才能住。” “哈哈,我就知道。这么着吧,东南的摊位街上正好有个房舍空出来,把拐的最佳位置,风水没得说,门前就是摊位,做个小买卖十分方便。但因为惦记的人多,所以短租至少八十,长租七十。” 方从面露犹豫。 牙人察言观色地道:“灵石不趁手吗?那换一家,也是东南,只有房舍,摊位却要另租,加起来估计最多六十。小是小了点,但一个人足够。” 方从还是在犹豫。 “再便宜就只能去西边了,龙蛇混杂的,买卖的时候兄弟得多长几个心眼。最便宜的……有个合租小院,短租三十,长租二十五。” 方从道:“要不,我租个东北的?” “二阶???!” 牙人心说这不是个疯子吧。看修为也就炼气中期,要二阶洞府干什么?拿灵石打水漂吗? “不是,我是这么想的,东北虽贵,但不可能住得全是筑基大修,对吧。亲属弟子,小厮仆役,需要买东西,又不想跑太远,那我不就有机会了?” “唉,你别说,这招还真没人想过。” 方从心说,想也白想。老子只是不怀好意,别人可不会人傻钱多。 但他嘴上说得却是:“对吧,我也就琢磨这是条出路。大不了,东西只卖精品。” 精品店的概念,在蓝星早就被玩剩下了。但在人间界却还是头一遭。 这边形容商业巨头,一般只用两个字:“大”和“全”。 也就是说,能从鸡毛蒜皮卖到龙肝凤髓。 再小都不嫌弃。 “行吧,那我看看。”他从桌上找到本册子,一页一页翻阅:“能住东北的,都不差钱,因此很少有退房的……唉,有了,两进十间,三门脸铺面,二阶灵脉,通火灵井,整租不拆,要求十年长约……要不…兄弟咱们换一个?但说实话,不好弄啊。东北那地方,就没有小房,最多就是约期短一点,三年五载。人家也不愿一个月两个月的收一次租……” “不用。长就长一点。” 方从觉得长约最好。因为他要经常往返两地,一个月一个月租,万一哪次有事没赶回来,牙行就把房子收了。先不说里面的东西白白损失,万一他经营出名声,接手者直接原汤化原食,连招牌都不换,岂不是白忙一场? 嘶~ 牙人长吸一口凉气,心道:“瞧不出这小子口气比吞天癞蛤蟆都大。我倒要看看,他能租个什么样的。” 于是他报价道:“每年租金九百,十年就是九千,另外契税租税两家一人一半,一家一成,你这边也就是要出九千九,一次付清……” “行!” 方从一口答应。 牙人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倒。 这他吗看不出,扮猪吃虎! 你这玩意,你要说自己不是金丹私生子,打死他他也不信。 “那我带贵人先去看看房?” 他也是个正经人,因此立刻换上亲切无比的笑容,就连脊背,都很完美的弯下了十五度。 没办法,咱正经牙人,干活必须专业。 牙行距离铺面不远,在正经的主商业街上。 三大间门脸看着非常阔气,房中居然还有现成的二阶防御阵。另外,一应家具全部都是一阶法器。主打的就是豪横。 “小爷,怎么样?满意吗?” 短短片刻,他连称呼都很自然的换了。 方从点点头:“很好。” 然后就是立契,请中,交割。 牙行抽水是抽房屋出租人,所以方从不用再给牙行灵石。 等到晚上宵禁,方从人已经躺在了新租的家中。 大是大了点,前后两进院子,空荡荡的,住着也让人觉得有些背脊发冷。但那空旷侘寂的感觉,有时候也是一种美。 主要是,连空气中都流淌着一股灵石的味道…… 好吧,方从只是白捡了一笔灵石,恰巧,东北的房舍也能给他带来安全。 至少,他的诸多秘密,在这里就不怕被人发现。 住进西南西北,光城门那些吸血鬼一样的邻居,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第二天,方从将自己筑的丹炉架到后院火眼上。 这边的火灵井是宗门级的超大型,被阵法抽上来后,会加压送到各个井口。 方从的后院三间房,就有三个火眼。 具体炼丹还是炼器,全看租客心意。 第134章 三狼堂 另外,二阶防御阵的核心中枢,也在这三间房中。不仅向外,也向内。万一捣鼓什么炸了炉,至少能够保证不波及邻居。 没有材料,没什么好做的。 方从直接去东南购买了许多东西,首先炼制一阶符纸。 不是用凡品萃取灵机作弊,而是踏踏实实的一阶材料。 做成后,一算成本,有的赚,但不多。 接着,他又炼制无属性符墨。 再算成本,居然持平。 毕竟是头一次走正常程序,有些浪费情有可原。等手熟,利润就上去了。 然后方从开始画破邪符。 既然这玩意抢手,他会的品种又不多,当然要首先安排。 整整三天时间,方从共画出四百张破邪符。 之所以能那么快,除了已经极为熟练,还因为他的神魂强度已经达到筑基中期,能够连续制作而不感觉头昏。 接下来,方从开始试着制作一阶中品《御空符》和一阶上品《护身符》。 两种符的炼制要诀,都是大好人程远给的,以前没有材料练手,现在之所以作为攻坚对象,一是因为自己要用,二是好卖。 在通天坊市,所有能够重创敌人,和能让自己保命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至于他很早就掌握的火球符,画出来估计也就只够成本。 威力太小,掌握的符师又多,已经被卷到没有利润。 这一次就不是那么顺利了,主要还是因为手生。 花五天时间,各制成一百张,把姥姥家都亏没了。 想了想,方从还是没有打开铺面,而是沟通藏在发髻中的传国玺,在房内布下隔绝法阵。 他很早就试过,传国玺默认通天坊市属于大梁疆域。 隔绝外界窥视后,方从开始用一阶材料,萃取二阶灵机,然后再制作成弱二阶的《掌中雷符》。 这一次成功率就更喜人了。 忙了两天,制成十七张。 将东西整理好后,方从悄悄从后院出门。 他知道,自租下店铺,一定有许多人对他好奇。毕竟九千九百块灵石,都堪比一个小型宗门的储备了,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绝对能在一定范围内哄传。 这个时候,冷处理一下最好。 从东北侧走到西南侧,在靠近十万大山入口的地方,站着许多修士。 他们有贩卖物品的,有浑水摸鱼的,有打探消息的,也有吆喝着组队的。 方从需要进十万大山。 主要是两条。 一,击杀妖兽,获取妖灵。 如今,戍卫府已经全员宗师,连昌平都圆满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他呢。 二,安置传送。 他不想跑来跑去,把时间花在路上,就必须要设一个传送。 但通天坊市对此控制的极严。 非官方传送阵,别说使用,只怕刚激活阵盘就会被执法队破门而入。 要不都用传送阵走私,三大宗还靠什么赚灵石?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将传送阵安置在十万大山中,但其中有一个明显的阻碍:屏障。 那层屏障会阻断包括空间法阵在内的所有东西。 方从在赌。 赌他的气运至宝能够扭转屏障的部分规则。不需要大面积篡改,只要在小范围内能起作用就行。 毕竟,屏障在理论上,属于大梁边境。 作为皇帝,在边境建个哨所,很合理吧? 但这事,不能单独一个人进去。 太惹眼了。 别人都是战战兢兢组队,就你一个人。知道的说你心怀不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死呢。 “道友,是不是要进山?来我们队伍吧,都是炼气中期,还有两个修金属性功法……” 他刚驻足,一个中年女修就凑了上来。 只见她两鬓显白,一阶防御法器上全是修修补补的痕迹,阵纹更是错断的毫不相关。 显然,已经没有丝毫防御作用。 她还坚持穿着,只不过是想向外界证明,她曾拥有过一阶法器。 “不用了,我有队伍。” 方从客气地拒绝了她。 这种人真心想要组队入山的概率几乎为零,多半是把他骗到某个险地,然后后吃一顿大餐。 在前身的印象里,十万大山最恐怖的不是妖魔,鬼蜮,而是同族。 他的父母,当年就在这里混过,因此每次都说的绘声绘色。 “人家的队伍能真心带你吗?我看道友身上的法袍也不是高级货色,还是跟我走吧,我们对大山很熟,能绕开危险地方……” 女人显然并不打算放弃。 方从有一件二阶防御法器,是另一个“大好人”送的。就穿在道袍里面。 之所以不外显,是不想太过惹眼。 炼气中期修为,孤身一人,又穿着件二阶法器,不是鲜嫩大肥羊还能是什么。 方从这次不理她了,迈步向里走。 那女人连忙跟上,用小臂环住他的胳膊,身体紧贴,同时那手还在悄悄摸向方从腰间。 “哼!” 方从冷笑,一柄法剑不知何时顶住了女修的喉咙:“你那脏手敢碰我一下储物袋,今天就算你到头了。” 女修大惊,连忙触电一般后跳。 她注意到,法剑并不是握在方从手上,而是凌空驱使。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是剑修!十万大山最不好惹的角色。 最关键的,是通天坊行窃,被失主当场杀死三宗不管。 “哈哈……刘娘子,这回遇到狠人了吧。” 有围观的修士打趣。 “我呸!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女修浑不当回事的走进人群,等待下一个目标。 方从知道,作为新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附近的秃鹫注意,并根据表现分档。 有不可招惹,有好欺负,有可以吸血,有弄死拉倒…… 所以,他这次使用的是一副全新面孔。身高,长相,年纪都很普通,属于丢进人群就不显眼的那种。 时间在继续向前。 方从发现,不管是组队还是买卖东西,吆喝得越厉害的就越有玄机。 正仔细观察着,突然一个身材魁梧,浑身穿着一阶金属甲的壮汉走了过来。 “三狼堂需要一名临时队员,要求炼气五层以上修为,金性功法,必须有一张以上破邪符。” 壮汉出现后,立刻便被很多人围住。 一些原本和方从一样只看不说的,也都积极开口—— “堂主,选我,选我。” “堂主,你看我怎么样,虽说不是金属性功法,但有炼气六层修为。” 第135章 入山 那壮汉听他如此说,便问道:“有破邪符吗?” “这个倒没有,不过有三张驱邪符。” “不行,这次要去摘一朵二阶鬼莲,没有破邪符早晚死在里面。” 炼气六层听后不再纠缠。 其他人继续毛遂自荐,但挑来挑去,都没有完全合格的。 这时,方从出声道:“堂主,能否带我?剑修,有三张破邪符。” “三张?”那堂主面露喜色:“当然可以!但情况紧急时,你其中的两张需要由队长调配使用。” “可以!” 破邪符以百计的方从,根本不在乎这两张。 “哈哈,那就走吧,等见到了队伍,再一块跟兄弟熟识。” 说完,壮汉当先带路。 方从跟上。 人群纷纷传来羡慕的神情,那一开始纠缠的女修,更是懊恼地跺脚:“咋就放过了这么一头肥羊!”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酒摊。 通天坊有卖灵米灵果所酿灵酒的,也有卖凡酒的,应对不同需要。 壮汉带他来的,却是一处凡酒摊。倒是桌上,摆着些炖到软烂的妖兽肉,闻着非常香。 “来来来,我们大家熟识一下,这位是新加入的兄弟,跟咱们一起出这次任务。” “好说好说,这位兄弟高姓大名?我叫王仁,炼气七层境界,修的是《炼火诀》。” 叫王仁的是个胖子。 所穿道袍看阵纹很像一阶中品,法器。 脚下鞋子,应该也是法器,有防御作用。 “见过王兄,小弟常岳,剑修,炼气五层境界。” “哼!你说剑修就是剑修?这通天坊,每个月冒充剑修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一个独眼女人拍桌子站了起来。 方从所在的这张长桌,共有七人,除了壮汉,他和王仁,另外还有四个一开始就坐着吃肉的。 分别是独眼女人,白脸少年,黑脸老头,和面上有块青志的少女。 少女的身边,围绕着三头巨狼。看气息,估计是一阶妖兽。 “夏娘子,你怎么又大呼小叫的。” 壮汉挥手制止后对方从道:“常兄弟不要跟这个疯婆娘计较,她就这样。” 方从扫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因此明白,那女人冲动可能不假,但考校也一样是真。 好在,他真的有剑修传承,也认真练过。 刷! 挂在腰间的法剑横在了他的身前。 剑尖直指左上,却是剑修演艺时常见的起手式,问天! “哈哈,常兄弟果然是信人,我就说一表人才的,不会是鼠辈!” 黑脸老头虽然脸黑,但看样极喜欢唱红脸:“老哥我叫任时穷,炼气八层,以后就是一个队伍的过命交情了……” 方从拱拱手:“见过前辈。” 修仙界实力为尊,同为中期的可以不那么讲究,超一个境界就得客气点。 尽管他的真实修为不弱对方。 “什么前辈不前辈,似我这种老骨头,年轻人三两年就能赶上来,却是不用前辈前辈的打趣我。” 他哈哈大笑着,继续给方从介绍。 原来,壮汉叫做张得一,正是三狼堂堂主,炼气九层修为。 那个御兽的青志少女,是他的女儿,大家都称呼她小妹,可能真叫张小妹。三狼堂的名号,正源自于她养的那三头灰白妖狼。 另一个白脸少年则叫做公子玉,复姓公子的那个公子玉,炼气七层修为。 他们原本还有一个队员,叫做夏时,乃是夏娘子的夫婿。无奈上次入山遭到偷袭,现在还躺在床上,所以只能找一位队员临时代替。 “情况就大致是这么个情况,之所以着急进山,是因为夏时先前发现的那一丛鬼莲,就在这几天成熟。能生长鬼莲的当然不是善地,所以才要求有破邪符,越多越好。刚刚我也跟你说了,我们队伍历来是每人一张破邪符保命,剩余的危险时由队长,也就是我分配使用。消耗尽量平摊,也就是说,用掉七张,就每人算一张,用掉八张,就按进队时间排序,先进先算。也就是第八张算我的。但你们大家要按市场价补偿我灵石。能接受吗?” “可以!” 方从点头。 真严格执行的话,已经能算公平。 “之所以必须凑足七个人,是因为我有一套阵图,叫做《庚金七星阵》,我修炼的是金属性功法,境界又最高。所以占天枢位,小女御兽,占天权,可攻可守。任兄弟老练,又有八层修为,一直都是摇光位……所以现在还缺一位同修金属性功法的玉衡。这个位置左右兼顾,前后策应,甚至比开阳,摇光都更重杀性。一会我们吃饱喝足,还要找地方演练一番。” 方从表面说着:“没问题。” 实际却在心底打鼓,他四属性俱全,就是没有金属性。 但出来混,输人不输面,只能硬撑着跟着一起吃喝,大不了一会情况不妙,找机会就跑。 吃东西的速度很快。 前后两刻钟不到,所有人便全部停手。 别说,通天坊烹饪妖兽的技术确实不错,至少他以前也试过吃肉,味道却一言难尽。 “走了,出发!” 张得一用灵石结了账,一行人结伴走向十万大山入口。 入口处,有三宗修士核验身份,记录行踪。 众人一一掏出身牌,这玩意在买房的时候,就能办理。有了身牌,才能免费进城进山。否则就需要交税,哪怕一个月只有一趟,都是笔巨大开销。 “合格!” “合格!” 人群被一个个放入,轮到方从时,验牌修士不解得多看了他一眼。 那可是权贵牌。 全通天坊最牛的一批人才能持有。啥时候那帮大佬的家人后辈,开始喜欢跟这批苦哈哈混在一起了? 等人走后,注意到异常的师兄问他:“怎么?身份有问题?” 他本想说出来,但一念及某些禁忌,还是立刻摇头道:“没事。” 人家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乱说话泄露行踪,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虫洞很长。 幽暗得见不到一丝光。 不仅是自然光,就连修士法术,或者法宝符箓,都不能发出任何光亮。 同样也不用担心偷袭,因为其他法术也会失效。 就这样,七个人互相拉扯着衣袖,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进入到一个狭长的谷中。 第136章 异灵 谷的前面是山,后面是屏障。 头顶的光是昏沉的,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 大地之上,水是银色的,混杂着金色的光点。 “这里曾是万仙死战之地,修为最低的都是地仙,传说,地上的水根本不是水,而是仙神之血。这里最恐怖的也不是活着的妖兽,而是各种鬼蜮邪魔。听说,再深处,还有更恐怖的东西……” 任时穷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 不知为何,方从看到了他的唇在震颤,偷偷震颤,然后被他强行抿唇,镇压下去。 “怪桀和诡异到底是怎么来的?” 张小妹问。似乎她曾经得到过不少相互矛盾的答案。 “传言跟这片土地一样,都是仙陨所致。或是某个特殊场景,拥有了怪异的力量。或是仙尸的某些残念执魂,诞生了诡意,总之每一种都极为可怕……” “那还有比怪桀和诡异更恐怖的吗?” 这回询问的却是方从。 “当然有,咱们眼前看到的只是天陨大劫。力量比起封神大劫低了很多。更何况,封神之上,还有更大量劫。哪怕是圣人都在其中陨落不少。但具体却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如此说来,那整个人间界,岂不是一个圈?按量劫排列,最中心的最大,然后逐渐降级,力量也逐渐衰减……凡间就是最外围,当然也最弱。” 方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 “哈哈,好像还真是!只不过穿过十万大山去看另一面,谁也没那个能耐。” 张得一大笑着打断他们:“我们去那边人少的地方,演练一下阵法。等出了眼前的二三里地,就再也没有安全可言了。” 方从明白了,这边是新手村。可能是人多,也可能是被三宗特意清理过,总之,危险不大。 避开众人后,七人来到一处山缝。 张得一拿出阵图,交给方从。 至此,走在最后的方从才稍微放下戒备。如果他没猜错,那些宰肥羊的劫修,就会选这种时候出手,然后拿了财货,收了残尸,出去吃几天饱饭。 “你看,这个勺子状的就是七星,运转起来,以天枢为中心,以摇光为锋刃。摇光之后是开阳,也就是夏娘子,你占夏娘子后一位的玉衡。这个位置和天权一样关键,一个不慎,全军覆没,所以必须是金属性功法。你又是剑修,可远可近,是最好不过的。哪怕修为差点都没事。” “希望等一会你也这么说!” 方从眼观六路,做好了开溜的准备。 然后开始站位导灵。神奇的是,导灵方法却不是一个接一个逐一传导,而是由最强的张得一占据天枢,将汇聚的灵力传导给天权,然后再由天权分配。 或者给予前锋部更多侧重。 也就是方从,夏娘子和任时穷。 或者给与后腰更多侧重。 也就是张小妹,公子玉。全看天枢的攻击意图和哪边的压力更大。 “记下了吗?那就开始测试。” 指导完要点后,阵图逐渐亮起。 天枢,天璇,天机……到了玉衡时,天权位涌出一股浩瀚的金属性灵力,方从刚准备逃跑,就见那些灵力被瞬间吸入身体,然后开始涌现更雄浑更纯净的波动。 “果然是金属性,而且看情形,无论灵根还是功法,都是上上之列。” “难怪会是剑修。” 张得一等人一齐点头,若有所思。 只有方从十分懵闭。 他不是四属性废材吗?这下好了,变成五属性大废材了。 话说,他那金属性是从哪来的? “小兄弟,可以了,撤!” 在张得一提醒下,方从返还了金属性灵力。 然后,众人这才围在一起,逐一亮出自己的法器,符箓,丹药,功法。 不是故弄玄虚。 面对危险,如果对队友一无所知,应对失策,丢的可能就不止是自己的小命了。 事前越严苛,事中事后的忧患就越小。 用蓝星的话说就是正规。这也是方从当初愿意加入的因由。 如果是那个女劫修,保证一句废话都不会多问,只不过结局可能是他们来多少,方从杀多少。 轮到自己时,方从亮出了三张破邪符,两张护身符,十张火球符,五张御空符,一瓶疗伤丹,一瓶解毒丹,一瓶回气丹,两件法器,一件法袍,一双下品鞋(实际是上品)。 “狗大户!” 对面的张小妹狠狠说了一句。 虽然只是唇动,但还是被方从的神识捕捉到了。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身价与修为不对称。 他表面看起来才五层,怎么会那么多东西。 更何况,谁会第一次就亮全部底牌?肯定还有更好的! 这点对方倒是没猜错,但无论他们怎么猜,都不可能想到二阶《掌中雷符》和《厉鬼符卡》。 “下面出发,老规矩,按整列行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脱阵。” 堂主张得一下令,王仁等迅速站好。 任时穷排第一。 真不愧是老油子,左眼滴油,右眼点露,前侧持符,后手持器,脚下拍着御空符,头上还顶着个防御铜锅。 “哈哈……小兄弟见笑。实在是老王我胆小惯了,这才被堂主安排在第一位。” 任时穷看着有些吃惊的方从,解释了一嘴。 “你莫看他样子夸张,这么多年,我见过许多潇洒张扬的,大部分进去一次就再也没有回来。” 身后的白脸少年一边做准备,一边开口:“若不是王大哥,好几回我们都得死无全尸。” “保命的事,怎么可能笑话。” 方从一边说,一边将危险评估悄悄提升一级。 他也不客气,直接法袍法鞋御空解毒清洁来了一套。 因为有神识的原因,倒也无需再使用破妄之类的灵露。 “小兄弟,你这个全身发光的符箓,好像很有用。” 站在他后面的王仁注意到,自从方从拍了一张小符,他的身体便闪起一层微光,将空气中的所有异灵阻挡在外。 要知道,十万大山之所以可怕,有相当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异灵。 那些无孔不入的异灵,蕴藏着数量恐怖的有害成分,最擅长的就是污染修士。 第137章 幻想 这也使得十万大山的冒险者,每入山一次,就离疯狂更近一步。 甚至还有人说,这种异灵里,隐藏着上古陨仙不甘的残魂,在等待重生。 破邪符驱邪符对异灵有效,但谁又能一直不停使用? 倒是方从刚刚拍在身上的小符,虽然效果不强,但很好的阻挡了大部分异灵。并且看样子,本身还就是可以维持很长时间的种类。 “这个呀,是我家传的。” 方从掏出加强版清洁符。天地良心,他没说谎,这玩意还真就是家传的。 “小兄弟,能不能卖给我一张我出一块灵石。” 卧了个槽! 不入阶的玩意能卖一块? 方从突然有一种世界真魔幻的感觉,在小石山,这东西只能换些金银,药材。 一灵晶估计都能从他家买一千张,更别说一灵石。 当然,前身父母制的都是普通清洁符,他这是加强版。 “哈哈,都是同队出生入死的兄弟,谈什么灵石不灵石。” 方从取出六张加强版清洁符,一人给发了一张。 “不不不,兄弟,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一张我出一灵石,有多少要多少。我是在替全队囤积物资,你这个符在十万大山非常有用,可以说,不可或缺……” 万一材料难得,会炼制的人少,恐怕又是一款能炒成天价的爆款。 当然,因为是小符,价格不可能像破邪符那么夸张。 “这样啊……” 因为是公账采购,数量又大,方从自然不会瞎大方。不过他也没有一下拿出很多,只取了三十张。 实际他当初练手,整整画了十沓,一千张。 一直都在愁怎么用掉。 三十张三十块灵石。然后七个人每人分四张,就连方从都没缺少。 “公账采购,按需分配,最后结算的时候会从收入扣掉。” 张得一解释了一下。 方从听后点头,心说还挺正规。 所有人都拍了一张强·清洁符后,队伍开始出发。 走着走着,方从便知道任时穷为啥要涂灵露了。原来,只要离开洞口百丈,就会遇上沙暴一样的怪雾。 那些雾灰暗、阴沉,透着血一样的底色。人被卷仿若置身末世一般寸步难行。 “小心,沿着前人踩出来的路走,宁慢不错。” 任时穷一边引路一边开口道: “我知道在场的各位没有新人,但规矩还是要再强调一遍:第一,入山之后慎言鬼神,无论什么都不可以说,更不能念叨那些上古尊者的名讳。第二,眼只盯着前方队友,不能乱看。否则祸福难料,哪怕是你亲妈在旁边叫你,或者地上摆着一瓶筑基丹。第三,遇到攻击立刻防御还击。因为别的都是假的,只有攻击是真的……” 然后队伍就陷入了静默。 方从用神识观察着一切。为了保险,他刻意将范围控制在三十丈内。 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但他的灵觉之内,却有无数不安的扰动。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清楚绝不是好玩意。更不敢与它们有所接触。 “夫君,夫君,你来呀,我是美君,你忘了吗?我们是有婚约的,那年的小石山,我们的父母都在,漫天的萤火虫好像繁星一样……” 可能是由于看得过多,怪雾中很快出现一个女修。 方从冷笑。 因为他神识中那个位置压根啥都没有。 并且,他也有弱·一阶灵眼,因此,所谓的“王美君”在他眼中,其实就一团恶心的黄雾。 “夫君,夫君……” 可能是见他长久不理,女修倏得一下消失。 接下来,出现了泾王。 “师兄,你还好吗?我在下面好痛苦,但我看到你将我母亲妹妹照顾得很好,我很欣慰。你放心,只要她们还在一天,天下就无人可以动摇你的皇位,鬼神都不行。还请师兄过来陪我喝一杯薄酒……” 方从还是不理。 那边在神识里也一样,没有任何东西。 然后地上就出现了尸骨,鲜血,还有无数惨死的兵士民夫。 “梁皇,你还我命来……” 方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歪歪扭扭地站起,然后朝着他蜂拥…… 砰! 突然,一声巨响炸在队伍之中。 煌煌白光犹如利剑一般,将附近的怪雾尽数驱散。 有人使用了破邪符! “谁!谁在乱看?” 张得一愤怒的声音传来。 原来这玩意有危险! 方从瞬间明白了缘由,但他是不会承认的,立刻便作无辜状前后打量。 似乎是想找出肇事者。 其他人也开始寻找,只有夏娘子在貌似痛苦地挣扎。 “夏娘子!” 张得一对着她激发了一张不知什么符箓。 那符箓化作一个绿油油的葫芦,将她包裹在其中。 良久后,葫芦消失,夏娘子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啊~” 她尖叫一声,随后好似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慌忙向大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也是老人了,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不清楚吗?” “我一时……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堂主,她这些日子压力太大,夏时兄弟被偷袭后生死未卜,所以……” “唉,也怨不得你。放心,这次采得鬼莲,除了常兄弟的那份,其他都留给夏兄弟医治。我还不信,偌大的通天坊,没有二阶医师愿意出手。” 道门五流,山医命相卜。医仙的地位,一直都不低。 “是啊是啊,大家同生共死,不会不顾夏时兄弟的。” 面对安慰,夏娘子勉强挤出笑容,道:“多谢诸位了,刚刚只是一时分心……” “好了,出发!” 队伍再次上路。 峡谷很长,他们走的是右边。 可能是某种默契,队伍的前后,都没有其他修士跟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峡谷的谷口。 “小心了,峡谷内虽然危险,但灵材稀少,又有前人踩出的路径,等出了谷,就是生死富贵,各凭手段了。” 所有人都掣出了法器。 方从也将剑器握在手中。 谷口处于高位,艰难翻越后,眼前一亮。 却是一轮晕日,高挂在遍布沟坎的大地之上。 第138章 十三鬼 日有九圈。 每圈一种颜色。 日头下横七竖八的深沟,也是五颜六色的。 “这里的每一道沟,传说都是大战时仙器所斩。因属性不同,也就造就了不同深沟的不同环境。有金地,遍布锋锐之气,其中灵矿品质极高。有木地,长满灵药灵材,但也有木魅木妖在其中潜伏……我们这次要去的是阴鬼之地。去年,夏兄弟偶然在其中发现了二阶鬼莲。二阶鬼莲乃是炼制筑基丹的主材,每一朵都能轻松卖出800灵石的天价。但可惜,我们上次还没到地方,就遭遇了一伙劫修,夏兄弟更是被偷袭成重伤……” “也就是根本没见过鬼莲?” 方从多多少少有些惊愕。但他只是埋头跟着队伍,什么都没说。 依旧是任时穷开路,他先是带领队伍沿一条小道下谷,然后再避开一段热浪逼人的深沟。 最后,进了一片翠意盎然的树林。 林中不时便能看到秩序井然的队伍,双方相遇,都各自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然后想办法绕开。 “注意灵材,虽说我们另有目的,但这片林子可是宝地,养活了不少修仙者。” 张得一压低着声音提醒。 张小妹更是放出了他的巨狼,在四周游走,警戒。 “看那!” 突然,她像中了彩票一样兴奋地指着一棵大树。 大树树冠,开着一种月白色的小花,小花丛中,能够看到到一个三人合抱的巨大蜂巢。 有不少暗黄色的蜂子在其内进进出出。 “这是一阶虎头蜂,蜂浆是许多丹药的重要辅料。这一窝,少说也能卖二百灵石,就是那么多虎头蜂不好处理。” 任时穷看着蜂巢,不断咂嘴。 “得了吧,一阶虎头蜂,成群结队的冲下来我们这些人都得被咬死。也不想想,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看不见它?到现在都好好的,能没有原因?” 王仁急忙出声,浇灭他的贪婪之心。 就怕他不知天高地厚,去捅马蜂窝。 “哈哈……想想,想想而已……” 任时穷也不尴尬,继续带着队伍向前。 “等等!十三鬼办事,无关人等绕道!” 走着走着,从密林深处飞过来一杆画着鬼头的小旗。 队伍当即停住。 “这是发现大货了吧。” 任时穷继续羡慕。但羡慕归羡慕,他还是没有越过小旗。 “哈哈,别人怕你们十三鬼,我们万雷会不怕!我倒要看看你们发现了什么。” 说着,一伙二三十个修士,从侧面慢慢向前方靠近。 与此同时,附近的所有人都像闻到血的苍蝇一样,开始混乱起来。 他们最喜欢有人拼命。 有人拼命就代表着有机可乘。 但林子太密了,除了已经暴露的三狼堂,万雷会,十三鬼,其他人都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 除了方从。 附近百丈在他的神识下,不仅人踪难匿,就连有多少灵材多少妖怪都清清楚楚。 十万大山真不愧是机遇之地。 许多岩栖崖难寻的灵材,这里都有,甚至,能够用于萃取灵机的凡材更是遍地都是。 “原来是万雷会的诸位,不过是些许肉芝,不值得大动干戈。” 十三鬼话中,已经开始隐隐服软。 “哈哈,我道什么好物件,只是肉芝嘛,无关紧要!” 万雷会似乎也不想起冲突,给人占便宜。 但是,突的,一阵怪雾如潮水般涌来。 将半个天地装入其中。 怪雾内黑暗阴沉,隐隐透着触目惊心的血光。 轰! 爆炸声响起,接着就是大骂:“狗入的,万雷会你们偷袭。” “哈哈,天下灵物,有德者居之,你们这些小鬼何德何能?” 万雷会首领的声音响起。 似乎不知何时,已经带人绕到了十三鬼的左侧。 “跟他们拼了!” 许多符箓,法器,开始疯狂覆盖声音所在。 但万雷会却没有反应。 别说还击,防御都没有。 “不好!” 十三鬼中有人明白上当。 就在这时,他们后方,突然喷出汹涌大火。 接着,便有许多攻击接踵而至。 “你们是何人?居然冒充万雷会偷袭!” 十三鬼首领一边防御一边喝问。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防住了,接连三声过后,三个修士倒下。 “他们死了五个,杀!” 另一边,莫名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然后就有十多道黑影朝十三鬼处突进。 “吗的,原来到处都是小人捣鬼,这肉芝我们不要了,认栽。” 说完,十鬼架着着受伤的三人离开原位。 然后,轰得一声。 肉芝处爆出巨大火焰,却是有些想抢进的修士,被炸了个正着。 “哈哈哈,叫你们趁火打劫,我十三鬼的东西,你们也敢伸手!” …… “后退,警戒!” 张得一下令。并没有想参与其中。 他是对的,因为在方从的神识下,还有许多老六在蠢蠢欲动。 甚至这场冲突,都不是正在战斗的修士引起的,而是一个独行的老者。 只见他忽左忽右,一会发出女声,一会模仿万雷会,再一会就惨叫。将形势整得极为紧张。 甚至,第一轮攻击,就是他捣鼓出来的。 “还真是个人才!” 方从乐呵呵地看着他演戏。 三狼堂没有亮字号,也及时从暴露位置撤离,因此没有被波及。 其他队员也没有想要参与其中的意思。 “十三鬼,万雷会,看着嚣张,实际都是新人。也只有新人才会凑这种热闹,凡是进山一年以上的老手,都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毕竟哪怕只是在混乱中受点轻伤,都有可能再也走不出大山。” 这就像老虎除非万不得已,不会跟另一只老虎战斗一样。 好勇斗狠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王仁嘴上虽闲扯,但一直没有疏于警戒。 “爹,我们绕过去吗?” 张小妹似乎不太想离旋涡太近。 “不行,十三鬼占据的,是唯一安全通道,其他方向多多少少都出现过怪桀……” “若是妖魔,还有办法对付,若是怪桀那就只能死了。” 队伍停留在原地,远处的紧张逐渐趋于平静。 毕竟,没有切实的利益到手,谁也不会轻易拼命。 第139章 蜂浆 就在这时,那个四处挑事的老头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抓着四五个储物袋。 都是他浑水摸鱼的战利品。 “我记得,这边有一窝虎头蜂……”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身形。 任时穷看不见他,显然是因为所用灵露的等阶不高。 但那老头却能看见三狼堂。 只见他目光如鬼怪般一阵闪烁,然后竟取出件法器,对准蜂巢。 沃草,狠人。 方从有心提醒,但想想会暴露也就装没看到。 果然,下刻就听啪得一声,蜂巢被连根斩断,落在地上。 “啊~三狼堂在偷虎头蜂浆!” 满脸褶皱的老头,发出了甜美少女的叫声。 然后就见他一掐诀,整个人钻入了土中。 被捅掉窝的虎头蜂狂野地朝队伍扑来。张小妹御使的巨狼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危险,开始嚎叫。 “跑!” 张得一也不提结阵了,拎着女儿就跑。 实在是一阶的虎头蜂,根本挡不住。不提密密麻麻的数量,光是相当于炼气大圆满的一后七皇,就有把他们全灭的实力。 更何况,它们还能驱使后期的战蜂和中期的工蜂跟你死耗。 五人立刻跟上。 但他们的速度哪能比得过一阶妖蜂? 殿后的任时穷突然向后激发一道火符。木属性的虎头蜂极为怕火,立刻便有好几十只被烧伤。 但剩余的更多,仍然在疯狂追击。 “断尾!” 任时穷突然大喊一声,向左脱离队伍。 一多半的虎头蜂随他而去,紧追不舍。 殿后的夏娘子只好也叫道:“断!” 然后又带走部分虎头蜂。 他俩却也奸诈,专向印象中人多的地方逃跑。 却是打定了主意祸水东引。 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巨蜂,方从如何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于是,也叫了一声:“断尾!” 但他却不是盲目地找个地方逃命,而是直接驾驭剑器返回。 原来,在他的神识里,褶皱老头正在开开心心装地上的蜂巢。 那收获可不止是虎头蜂浆了,还有蜂房,幼虫。培育好了,就是许多一阶妖兽。 方从来势极快。 等他感觉不妙,一柄长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削掉了他的脑袋。 吸收本源。 不见多少增益。 地上的蜂房,身上的法器储物袋,则被方从扒了个干净。 然后他就将尸体原封不动得留在原地。 而这时,那些尾随的虎头蜂,还在因为丢失目标而四下寻找。 于是,被老头以蜂浆引诱过来的修士就倒了大霉,群蜂哪管你是不是原先的目标,看到异类,成群结队的就咬。 一时之间,哭爹喊娘电闪雷鸣。 方从则溜溜达达,重新回到了队伍附近。 这时,任时穷夏娘子他们还在带着虎头蜂绕圈。 方从无事,干脆打开缴获的储物袋。 每一个都满满当当,塞了许多灵材,其他诸如法器,灵石,丹药也不少。 尤其是褶皱老头自己的储物袋,更是十方规格的。 里面居然还有三枚玉简。 为了预防万一,他将玉简一一画出,然后激活。 第一枚是讲述如何种植灵草灵药的,非常详尽。 方从觉得它应该叫做《植修详解》。 第二枚是一套土属性功法《土元诀》,居然直入筑基。并且还记有一门神通:《土遁》。 想想对方当初钻入土中的丝滑,方从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三枚属于杂篇,但很关键。它详细例举了二十七种灵眼的加持方法,从法诀到符箓邪法丹药灵液都有,每一种都如数家珍地指出优缺点。 方从对比了一下,觉得有一种邪法最牛皮。 是将自己的眼睛挖下,以灵液刻录阵纹,再置于十重阴地蕴养。 三年后取出,能破大部分虚妄。并且可以短暂直视怪桀。 效果不错,但他下不去手。 最中正平和的,还是灵液浸润法,恰巧他收获的灵材里就有,萃取一下,甚至可以升格为弱二阶。 但他不怎么需要。 拥有神识,比任何灵目都强。 等他把收获藏好,那边三狼堂也终于摆脱了追杀,重新集结。 方从也缓慢找去。 “你回来了?呵呵呵……” 任时穷在笑,但笑得幅度不大,因为他已经被叮得满脸包,脸都变形了,嘴巴更张不开。 “真倒霉!” 同样变形的还有夏娘子。 其余众人,也就张得一和张小妹好些。 “你怎么没被叮?” 公子玉有些好奇。 “我是剑修,御剑速度快,它们追不上。” “可恨!” 他攥起拳头,不知是恼怒自己没有得到剑修传承,还是恼怒自己没有金灵根。 然后张得一开始分发解毒丹。 虎头蜂毒不及时清除,是会致命的。 “怎么办?还去不去?” 半晌后,王仁开口问。 按说,就他们现在这副模样,赶紧回去躺几天才是正经。 王仁和公子玉就是这个意思。 但任时穷不想回:“呵呵……按说是该回去,毕竟出师不利,呵呵,哎哟!疼……但……你们也知道,我没多少寿元了,一直卡在八层……呵……这次如果能采到鬼莲,哪怕一片花瓣服下,也有可能冲破瓶颈……更何况夏时兄弟还急需灵石救命……” “也罢!” 王仁叹息一声:“那就休息一会继续出发。” 其他人也同样不好再表示反对。 又过了一会,怪雾终于飘走,纷乱的峡谷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若不是满头大包和地上的尸体,一切真的就好像没发生过。 “走吧!” 任时穷当先而行。 其他人跟上。 方从刚刚歇息的时候,偷偷修了一下土遁术,没想到居然就成了。 以至于他现在总想掐诀往土里跳一次,试试效果。 可能是前番大乱的缘故,所有队伍都变得更加小心,就算路上遇到熟识的,也都相互触发光亮术打招呼,而不是靠近。 三狼堂在通天坊的名声应该不错。 一路十几个队伍首先亮光。张得一也一一回应。 就这样,曲曲折折走了许久,他们来到了一处斜“十”字岔口。 是一道木属性峡谷和一道鬼谷交错形成的,一边草木葱郁,一边阴气森森。 相交的十字路口,则因为互相侵染的缘故,呈现出半枯半荣的特征。 很多不常见的草药,都能在其中找到身影。 第140章 尸阴玄水 “向左转,再走大约三十里就是鬼莲生长的地方了,但一路极为危险,不仅有鬼物,还有偷袭的邪修。上一次夏兄弟就是在前面中的招。” 任时穷提醒了方从一声,然后往自己身上拍强·清洁符。 其他人有样学样。 这一次,张小妹的三头巨狼也不再紧随着她,而是被驱赶到外围巡游。 “狼眼通幽,可以见鬼。” 七人谨慎前行,脚下的土逐渐从黄绿变成黑灰,等到十字路口的正中,便全是黑色。 至此,前人的足迹便再不可辨。 “任老头,看你的了。” 王仁打趣。 “放心!” 任时穷扒开自己眯缝的左眼,然后往其中滴药。 没过多久,他的眼睛就变成了绿色,一闪一闪的,还在冒光。 “跟上!” 他当先而行。 然后方从就发现,他真的能够避开危险。 很多有鬼物邪祟埋伏的地方,都能提早预判,并找出安全途径。 “有这等能力,怪不得可以惦记二阶鬼莲。” 当初方从就有些疑惑,二阶筑基丹的主材,会没人争抢?如今看,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但可惜,世上没那么多一帆风顺。 没多久,便有一支队伍,远远得辍上了他们。 “停!” 张得一下令。 “怎么?” 任时穷紧张地戒备起来。 “后面有人。” “故意跟的?” “分不清。” “那我找个地方猫着,让他们先走?” “好,起码能知道他们的意图。” 接下来,任时穷开始绕弯,不一会便找到一处两险之间的空隙。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黑色大布,将所有人罩上。 这样,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生气便被遮住大半。 巧得是,后面的队伍也停了下来,没有越过他们继续前进。 这下真实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鬼谷修士少,咱们数次进出早就引起注意了,他们是想跟着捡便宜。” “堂主,怎么办?” “跟他们耗!咱们准备了法器,他们没有,理论上,他们被盯上的概率更大。” 方从心说,恐怕你要失望了。 因为在他的神识中,又有一队人辍了上来。 是跟踪后队入的鬼谷。 他们等于一拖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附近游走的鬼物越来越多,最终,它们似乎终于发现了什么。朝着第二队所在的位置游走。 越来越低的气温让第二队意识到了不妙,开口道:“张堂主,我等没有恶意,就想跟着贵堂混口饭吃。还请继续前进,不要逗留险地。” “原来是马兄长,不是我们不走,是在这里发现了不少药材,需要时间。” “什么?药材?” 第二队和第三队同时骚动起来。 “兄弟们,上!” “怪不得他们罩着布!” “药材人人有份,凭什么都归他们!” 蠢蠢欲动的修士开始逼近。 “找到脱身路径了吗?一会他们过来,我留下陷阱……” “找到了,空隙不大,要快。” “好!” 张得一远远抛出一个小型阵盘,然后黑布不撤,全队所有人矮着身,开始迅速撤离。 “不好,他们在动!” “龟孙子,采完药想跑,门都没有。” 有人嗅到了异常,但也有不少被贪欲蒙心,不仅不停下逃走,反而加速去追。 就在这时,阵盘砰的一声打开。 无数血肉如礼花弹一样射向半空,四处飞溅。 呼~ 强烈的阴风刮了起来。 无数鬼物蜂拥着朝血肉扑去,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更可口的东西。 “我&**%…&*!” 一阵口吐芬芳。 接着就是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扔驱邪符、破邪符。 “跑啊!” 劫修队伍,本来就没多少纪律。遇到危险只顾自己逃跑的都是好人,还有一些阴狠的,干脆朝自己人下手。 “为什么?” 其中一个被偷袭的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老娘忍你很久了!再说,你不留下吸引鬼物,老娘怎么跑得掉?” 她说着,一把抢走对方的储物袋,然后跟着人群快速远离。 但可惜,饱含灵力的新鲜血肉吸引力太大了,有越来越多的鬼物在朝这里靠近。 “活该!” 任时穷每跑一会,就会停下欣赏一眼:“就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其实这招是他想出来的,可以算是独门秘术。 当初他们陡然遇袭,要不是有血肉引鬼,只怕一个都回不来。 甩掉尾巴后,速度就快了很多。 一路,还有不少阴属性灵材被陆续发现。 光是这些,大约就有近百灵石的收入。 又行了一会,任时穷突然面露骇色的指了指前方。 方从神识一扫,发现是只二阶冥虫。 整体像个巨大的蛆,却轻若无物的飘在空中,它本身没有前后之分,两端巨口中,都布满阴森森的口器。 一口十个修仙者有些夸张,站在一起,七个还是可以吞下的。 “退!” 张得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下令回头。 通常来说,一阶鬼物没有眼睛,也没有多少领地意识,它们只是本能地游来游去,只有感受到生气才会发动攻击。 二阶不同。 他们不仅可以“看”到,还更喜欢吞噬修士。 往后行了大约一里后,张得一问:“能绕过去吗?” 任时穷点头:“我试试。” 这回队伍不再曲折向前,而是横走,一直走到能看到边缘这才小心前行。 躲躲藏藏间,终于成功绕开二阶冥虫。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处圆形的水泊。 宽约三四十丈。其内全是黑水,不用离近都能闻到腥臭扑鼻。 “夏娘子,就是这吗?” 鬼莲是夏时发现的,夏时受伤后,具体情形就只有夏娘子知道了。 “就是这!那鬼莲就生在水下,我家夏时去年跟随翟掌柜出任务偶然发现。可惜,那时候鬼莲还没成熟,后来翟掌柜的队伍遇难,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没错了,都说鬼莲塑魂,生尸阴之地,跟这里的描述一模一样。”王仁四下打量一番后,说道。 “那还等什么?趁现在附近没人,下去捞了就走。” 公子玉害怕出现变故。 “只是这尸阴玄水,怕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吧,尤其我等生人。” 任时穷一边揪胡须,一边观察黑水。 只见水面光滑如镜,看不到一丝内里的样子。 第141章 入水 “尸阴玄水有那么邪乎?我家夏时说他潜下去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夏娘子说着,伸出手去捞黑水。 那水被掬在掌中,也如普通山泉一样,散成一串小珠。 水珠落向水面,砸出一道道涟漪。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夏娘子目露疑惑之色,仿佛非常不解。 “哈哈,是我太多疑了,年纪大了,总害怕出事。”任时穷自嘲地笑了笑。 “你啊,江湖越混越老,胆子越混越小。” 王仁开口打趣。 “那我就先下去了,按上次说好的,发现鬼莲,第一朵属于我和夏时,剩下全队平分。” “自然,不仅第一朵属于你和夏兄弟。其他至少也要拿出一半救人,当然,新加入的常兄弟要足额分,毕竟不能强迫。” “好!” 夏娘子满意地点头,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泊。 动作顺滑至极,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方从瞳孔一缩。 “我跟下去看看,防止意外!” 公子玉也一头扎入水中。 “那我们还是等着吧,反正鬼莲也好摘,不需要那么多人。” 任时穷干脆蹲坐下去。可能是害怕站着目标大,被人发现。 又过了一会,还不见两人上来。 张小妹突然开口:“水下会不会另有通道,他们采了东西……” 张得一咳嗽一声:“休要胡说!” 张小妹闭嘴。 但王仁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地一遍遍说着:“可别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出事了!” 最后没要多久,他便也跳入了水中:“我去看看他们需不需要帮手。” 方从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张得一。 见他又是焦躁,又是迫切,盲目地在岸边不停打转。 张小妹则是紧紧攥着葱玉般的小手,脸上一会白,一会红。 倒是一路上表现得最想要鬼莲的任时穷,安静地蹲在地上,不停观察。 “要不,常兄弟,你下去催他们一催?” 许久后张得一突然停下,看着方从。 “我不行,我不会水,下去就憋死了!” “那倒不用担心,他们说这尸阴玄水看着似水,其实是纯净的能量,只要以灵力护持全身,就能行动自如。” “那我也不去。我可是第一次参加贵堂的行动,处处小心,谨防提防,很合理吧?” 张得一一愣。 他见过自私的,也见过算计的。但是将自私和算计说得那么丝滑的,还是第一个。 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呵呵……合理。” 张得一只能如此回答。 实在是人家太坦诚了,坦诚到你甚至都开始怀疑自我。 莫不是世道变了? 就连任时穷都百忙之中抽空看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终于发现他天赋异禀。 “合理就好,请堂主见谅,请放心,我一定守在岸边,绝不擅离职守!” 方从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来到距离水面两三丈的地方,这才停下。 时间又过去许久,水面依旧平静得好像一块黑铁。 “爹,要不我让大俊它们下去看看?” 张小妹的三只巨狼,分别叫做大俊,二俊和三俊。 张得一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毕竟,狼目通幽,有什么不妥能很快发现。” 三头狼在主人驱使下,依次进入水中。 同样是没有荡起分毫波纹。 方从不禁心中疑惑,这么明显的怪事,他们真没注意到? 刚刚夏娘子掬起来的黑水,可是有涟漪的! “糟了!” 张小妹突然一惊。 任时穷慌忙翻身,远离水面。 “怎么?” 张得一也是一脸紧张。 “我和大俊它们,失去了感应!” “或许……是尸阴玄水的原因?” “不,不知道!” 张小妹显得很慌。自小到大,她都和三只妖狼相依相伴,突然失去联系,就像战士失去刀和扎甲一般。 “可能……真的有问题!”张得一拿出了破邪符扣在手里,顺便也给了张小妹一张。 就在这时,一个脑袋突然冒出水面。 蓬头,独眼。 正是夏娘子 “堂主,我们遇到麻烦了!水下有窝魔蛭,就守在鬼莲旁边,专吸修士血气,拍都拍不掉……”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张得一身躯明显放松了一些:“那好办,我这有五张破邪符,常兄弟那里还有说好的两张,都给你。” 他说着,以灵力控符送给对方。然后又看向方从。 方从早就学会了控物,因此,也托着两张破邪符,递给夏娘子。 “这下就好多了。” 夏娘子收下符,却不下沉:“可是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帮手。魔蛭太多了,不同时出手,很难全部清除。它们又极难缠,哪怕碎成数段,都能瞬间重生。” 这下空气多少有些凝固。 张得一看了看方从,又看了看任时穷,最后一咬牙:“也罢,我随你去。” “爹!” 张小妹有些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袖。 “小妹不怕,夏娘子刚刚下去又上来,已经能证明没出什么事。” 张得一给自己拍了数道符箓,各式各样的都有:“再说,爹也会小心。” 就在他想要往水中跳的时候,方从突然多了句嘴:“万一她是个怪物,想把我们骗下去,一个一个宰呢?” 张得一停住了脚步。 任时穷双手扣了三张符箓:“呵呵,怎么可能!夏时兄弟和娘子加入我们三狼堂快一年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他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没有一点呵呵的意思:“要不,夏娘子,你就证明一下你所言非虚……” “我就说外人靠不住,关键时刻只会挑拨离间,你们偏偏不信!” 夏娘子显得很愤怒:“说吧,你们要怎么证明。” “却也简单,要不,你把王兄弟叫上来,露个面?” “我倒有多难,好,任老鬼你等着!” 说完,夏娘子便潜入了水中,片刻后,王仁和她一前一后露出脑袋。 “你们怎么磨磨蹭蹭的?!底下的鬼莲有十几朵,成熟的也有七朵!全采到,一人一颗筑基丹就稳了!任老鬼,你被困八层那么多年,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畏手畏脚,怪不得难有寸进。” “呵呵,看来是常兄弟多心了!” 张得一放下了戒备。 第142章 石尾堰的春花 “小妹快来,水底除了鬼莲,还有一个好玩的物件,一会王叔采给你。” “好啊!” 王仁是三狼堂的老人,等于是看着张小妹长大的,因此感情非同一般。 “等等!” 就在张小妹准备跳下水的时候,任时穷说话了:“王兄弟,石尾堰的春花开得好不好?” 王仁一愣:“什么石尾堰的春花?” “哈哈……” 任时穷大笑起来,慢慢笑出两行泪水:“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实王仁是我堂弟,我本名叫做王时穷,石尾堰是埋我们王氏祖先的地方。你刚刚一开口我就知道不对,因为我不是炼气八层,而是大圆满!我堂弟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 “胡扯!我王仁怎么可能跟你这种胆小鬼是兄弟?你为了挑拨我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水中的王仁做愤怒状。 任时穷揭开了自己腰间的绑带,瞬间,炼气九层大圆满的波动便清晰传出。 “堂主,我没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道理。刚刚王仁似是被迷了心智,我多番暗示,都他视若不见……” 张得一父女像被鬼抓一样远远跳离水面。 但也没有靠近方从或者任时穷。 “哼!做事躲躲闪闪的小人,有几分值得信任?” 夏娘子不屑地看着任时穷:“老鬼你藏得深啊,明明大圆满,却每次遇险,都要堂主救,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修仙路上处处鬼蜮,藏一分修为也是无奈之举。” 说到这,任时穷拱了拱手:“这样可好,我不耽误你们采莲,得手后我也不分一毫。” “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找人来截杀?” “我又不走,等你们采完上来先走,我孤身一人殿后,总没有机会使坏了吧。为了顾全情谊,你们走的时候,我还贡献一瓶灵液,让你们归途无忧。”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怎么样,堂主是信我们,还是信他?” 夏娘子转头看向张得一。 “我再提醒一件事,这夏娘子和夏时几年间,已经转过好多队伍了吧?就算加入三狼堂,我们休息的时候,他俩也没停止跟别人结伴入山。为什么,那鬼莲就一直留着给我们?而且仔细想想,他们加入的每一个队伍,都会或前或后的全军覆没。每一次,都是两人中的一个先身负重伤,然后另一个在队伍遇难时侥幸逃脱。这一次,是夏时被掏走肚肠,上一次,是夏娘子瞎了一只眼,上上一次,是夏时的腿被木魅咬断,上上上一次……” “够了!看不出你还挺机灵!但是,你以为还能跑得掉吗?” 夏娘子的脸开始燃烧起来。 血红血红的火光,把周围照得一片暗红。 接着,镜面一样的黑水也开始了燃烧。 一轮红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上。 周围的一切都化做了雾,暗红色的雾,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怪桀……怪桀……我就知道没好事……” 任时穷一屁股坐在地上。 张得一则迅速把女儿拉进自己怀里,满脸戒备。 夏娘子的皮肉开始脱落,一块一块的脱落,最后,就只剩被火焰包裹着的黑色骷髅。 但她内里的脏器,却都在鲜活地跳动。 有心脏,有肠胃,有肝肾,甚至还有一张一缩的黑肺。 “嗬嗬嗬嗬嗬……就算你看破我主的布置又如何,你能跑出去吗?” 夏娘子的眼洞中,钻出了一个苍白的眼球。 然后,她的骷髅躯体稳稳站到了黑水之上。 “你知道我主拥有多强大的法力吗?” 她的手一抬,三只白骨巨狼浮出了水面。 狼和她一样,都白眼无肉,但内脏鲜活。 “大俊!”张小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灵兽。她是真没想到,仅仅下一次水就变成了这样。 “嗬嗬嗬……这只是我主的冰山一角。” 她再次抬手。 王仁浮了上来,公子玉浮了上来。 同样是白眼,无肉,脏腑跳动。 “你以为就这些吗?” 一个接一个,一排接一排的尸骨浮上水面,遥遥看着四人。 “原来……原来你和夏时早就做了桀鬼,不停引诱修士过来送死!” “怎么,你要回通天坊告发我吗?你以为你还有活着的机会?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你们由于贪功冒进而全军覆没,只有瞎眼的我因在外戒备而幸免于难……然后又一段新的故事。但是不用悲伤,凡物终有一死,只有我主,才能永恒。” “跑!” 张得一突然爆喝一声,用力将女儿扔向外面。 同时,对着尸骨连续激发破邪符。 砰!砰!砰! 接连三团刺目的白光亮起。 最外围的尸骨好像干草遇火一样迅速化灰。 然后,失去束缚的内脏便开始噗通噗通的滚入水中。 “哈哈哈……微末伎俩,以为能伤害到主人吗?” 夏娘的手再次抬起。 被抛出去的张小妹还没落地,就被团聚成怪兽的红雾扯住手脚,拉在空中。 “小妹!” 张得一大骇,凌空便向女儿飞去。 但头顶的月亮突然射出一道血光,将他震落在地。 然后,他也女儿一样,被扯在空中。 雾一翻腾,又变作无数水蛭的模样,钻进了他们的口眼耳鼻。 “呕!呕!” 两人在痛苦地呻吟,但下一瞬间便悄无声息涨开。 像吹爆的气球一样,裂成无数碎肉。 堂堂炼气九层,就这么毫无反击之力的死了。 “常兄弟,可愿携手拼死一搏?” 面对此景,任时穷只能拼命求活。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脚下那些碎肉吧。” 关于这点,方从非常有经验。 果然,任时穷低头,就看见血肉内脏变成了一个个黑色魔蛭,潮水般朝他扑来。 他慌忙就躲。 但头顶的血月再次射下一道光晕,将他定住。 下一秒,他便被魔蛭完全覆盖,痛苦得裂成满地杂物。 啪~啪~ 方从掸灰般的擦了擦手,然后开口道:“怎么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嗬嗬~大言不惭!” 方从轻轻一笑,取出一沓破邪符,一沓破邪符,又一沓破邪符。 第143章 紫貂 “你的实力也就二阶吧?你的本体离不开水,你猜猜,你攒了这么些年的尸体,能消耗我几张破邪符?” 夏娘子不笑了。 她是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豪。 一沓一百张,三沓就是三百张,你知道三百张破邪符能在通天坊卖多少灵石吗?有那么多灵石你不在坊里安安全全的赚钱,你跑出来干什么? “你以为,我一个二阶,会被你几张一阶符吓到?” 这下夏娘子摊牌,不装了。 她根本不是桀鬼,而是直接被怪桀控制,相当于怪桀的分身。 不知是实力不足,还是怪桀天生如此,它出不了水泊。 也就是说,只要不跳进去,就还有周旋的希望。 “那这些呢?” 方从取出一张《掌中雷符》,又一张《掌中雷符》,又一张《掌中雷符》 …… “够了!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底细?” 二阶攻击符,尤其还是雷属性的,已经足够对它形成威胁。 “我是谁你就别管了,撤掉那玩意,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方从努嘴指了指红月。 “嗬嗬嗬……你暴露了。你是谁?不是我们自己,根本不会知道祂的秘密。还有你的实力,只怕最低也是二阶吧?真是装得一手好蒜!” 方从知道个屁的秘密,他只是画得多见得多而已。 “问那么多干什么,到底是做一场还是一拍两散?” 怪桀不说话了,似乎在左右衡量。 “这玩意智商高呀,好像是因为吃了太多修士的缘故,对了,我画得那个丑女人,最近也变现得智商不低,原来它们能进化……” 僵持片刻后,尸骨纷纷沉入水底。 天上的红月和四周的血雾也逐渐消失。 方从,又回到了鬼气森森的峡谷,只是这一次,他身边连一个队友都没剩下。 这十万大山,恐怕比传说更凶险…… 他将破邪符收起,正要转身离开,就见脚下突然一黑。 却是那水域不知为何突然暴涨了几倍。 接着,世界便颠倒了过来。 黑水淹没了他的身躯,脚底却裸露在水外。 无穷无尽的冰冷刺痛灌入了他的口鼻,手脚更是如同被锈钉死死楔住。 “桀桀桀桀……小小的异,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猩红色的圆月低坠在水底,一道血光照住方从。 “你不知道,我的领域,我让它大它就大,我让它翻他就翻吗?” 方从看清了水底,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骷髅,远远不止方才看到的那么多。 一只庞大的黑蛭匍匐在水底。 它或许不是一只,因为它的体表长着无数的脑袋,那些脑袋整整齐齐地蠕动着,开阖着。 “现在,你被祂困住,你被祂预定,你还有什么办法逃脱?” 无数黑蛭脑袋炸开,朝着方从涌来。 “是吗?” 一盏金灯突然出现在方从头顶。 那辉煌的光芒,居然比水底的坠月更加耀眼。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从始至终,我就没怕过你!” 说着,方从便激活了老鼠符卡。 嗡的一声。 天空出现了一轮更加浓稠的血月。 月光透过黑水,照在无数黑蛭上,让它们开始痛苦的翻滚。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 两轮月光交融的地方,爆出了阵阵巨响。 凡是身处其中的物件,不管老鼠还是黑蛭都会被炸成碎末。 但黑蛭破碎后就只是破碎,而老鼠却裹挟着碎蛭,迅速生成更多的老鼠。 “吱吱吱……” 老鼠们朝着水底疯狂扑咬。 “住手!住手!你我本是同源,何必生死相向?” 黑蛭一退再退,最后,甚至躲到了骷髅的脚底。 无数骷髅,暂时抵挡住了老鼠的进攻,但看情形,并不能坚持多久。 “你我各退一步怎么样?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黑蛭一边说,一边努力将自己蜷缩成球,似乎是想减少受攻面积:“一开始是我不对,我会给你补偿……” 它越缩越小,最后眼看只有篮球大小的时候,突然一闪,凭空出现在方从脸前。 “哈哈哈……” 它张开了巨大的口器,疯狂咬向方从。 方从冷笑,开口,吐出一枚耀眼剑丸。 那剑尖,居然还贴着张已经被激活的《掌中雷符》。 咔嚓! 碗口粗的巨雷劈在黑蛭身上,接着,虹芒一闪,它就被斩成了两段。 就是现在! 方从身形一动,双手分别刺入黑蛭的躯体。 金灯光芒暴涨。 然后就是源源不断的本源,让补魂灯的火焰熊熊燃烧。 他的神识强度,也在燃烧中突破筑基中期,达到筑基后期。 炼体修为更是直接冲破九层,但古怪的是,却没有就此停止或者干脆筑基,而是疯狂向上增长,十层,十一层,十二层…… 直到十二层大圆满,才逐渐停止。 炼气修为倒是只进了一小步,达到七层。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黑蛭被烧成了一团黑炭,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原本倒悬的他也重新站回大地。 再看尸阴玄水,已经彻底干涸。早先的水泊处,只留有一个幽深的地坑。 坑底的骷髅老鼠,也都彻底被烧成了粉末。就不知道明年,这里会长出什么样的东西。 想了想,方从取出灵矿调色,开始现场绘制消耗掉的老鼠。 然后他灵机一动,又补了一张路上看到的二阶冥虫。 等都弄好,正要收拾东西走人,突然神识之中发现了一丝异样。 是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尽管动作很轻,灵的波动也近乎于无,但还是被刚晋升的神识捕捉到了。 他不动声色,继续清洗符笔色盘,然后收好,起身向来路返回。 没有动静。 附近的鬼怪倒是时有时无的出现,但没有好处,方从也不会浪费力气斩杀。 他远远地绕到边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筑基后期神识一直在全力侦测。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殷红的沙暴突然从天而降,将他吞入腹中。 就是现在! 脚下爆出隐晦波动。 方从吐剑。 飞身。 出符。 一头介乎虚实之间的紫色大貂从土中冲出。 那尖锐的门齿,差一点就咬断方从的大腿。 第144章 木魅 咔一声。 二阶雷霆不偏不倚击中紫貂脑门。 接着,剑丸毫不费力地劈开了它的脑袋。 紫色的血液狂喷。 方从以灵力约束,装入玉罐。 啪嗒一声。 紫貂不甘的躯体落在黑土之上。 好险! 方从擦了擦热汗。 这家伙也不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要不是他的神识晋级,提早发现不妥,刚刚那一下足够把他弄死。 “看来这十万大山,永远比想象的凶险。” 他不敢逗留,收起紫貂尸体就直接跑路。 等到经过原先二阶冥虫所在的区域,却发现对方已经换了地方,目前下落不明。 继续前进,路上发现不少阴冥之地特有的产物,尤其是炼制灵眼滴液所需的药材,更是一下就凑足了七七八八。 由于全力运转神识,等到了木峡的时候,他已经感到了一丝疲惫。 这还是他许多时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神魂的疲惫。 他找了个安全的角落,盘膝坐下养神。 “这位道友,怎么一个人落了单?是不是受伤了?” 没多久,一队十几个女修便看到了树下打坐的他。 “还好,没什么大事。” 方从睁眼。 为了恢复,他已经停止使用神识扫描。 “我看道友可不像没事的样子,队友都死光了。对了,我们是毕月乌家的队伍,道友原本是哪边的?” “三狼堂。” “三狼堂啊,炼气后期队伍,张得一还是大圆满……” 女子似乎对通天坊的情况很熟,说完四下张望道:“他们人呢?” “死了!” 方从实话实说:“在鬼谷,怪桀把他们诱下水,一个一个……” “原来是误闯了怪桀之地!” 女子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点头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修为低,只有炼气五层,一直在外围警戒,因此没有上当。” “原来如此,那你孤身一人寸步难行,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 “多谢道友好意。” 方从拒绝道:“我身受重伤,只怕会拖累你们。” “哈!你身受重伤还敢那么狂?” 女子身后,一个年轻漂亮,下唇稍厚的小姑娘站了出来:“你可知我毕月乌家是谁?三位筑基老祖坐镇,哪怕是宗门修士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岂容你一个小小的五层散修狂颠?” “那你要怎样?” 方从突然咧嘴露出一丝笑容。 “怎样?赶紧老老实实把收获交上来,再跪地求饶。兴许我姑姑一高兴,还能饶你小命。” “那不好意思,没有收获。” 方从说完,便闭上眼睛。 “呵呵呵……” 小姑娘大眼睛怒睁道:“比你嘴硬的我见多了,希望你一会还能继续。” 说完,她便祭起一方铜盘,朝方从砸来。 毕月乌家的其他人都笑盈盈看着,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方从鼻孔喷出一口冷气:“就这?” 说着伸手,一把将打到头顶的圆盘钳住。 嘎嘎嘎…… 高速旋转的铜盘在方从手掌的摩擦下,发出刺耳的尖叫。 然后咔的一声,碎裂当场。 乌家人的脸色变了,领头女子更是花容失色地叫到:“前辈饶命……” 方从根本不听,直接一符甩出。 一头巨大的蛆虫凭空出现。只见它两端不分前后,全都布满阴森森的冥齿,看起来像一圈圈幽暗发黑的锯条。 它开口,仅仅一吸,便有左三右二五个女修被吞入口器。 咯嘣,咯嘣…… 伴着刺耳咀嚼声流下的,是滚烫热辣的鲜血。 有人想跑,有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但二阶冥虫的速度比她们想象的更快。也就左右连颤两三下的功夫,所有人便全部原地消失。 接着,冥虫也消失。 地上,只有凝固的血液散发着晶莹的光彩。 方从继续闭目。 其实刚刚他若是能抢几具躯体,还是能快速回复魂力的。但可惜,他没有虫口夺食的勇气。 又过了一会,感觉稍好,方从便摸出符卡,将刚刚用掉的冥虫补了。 想了想,似乎还可以画一画黑蛭。 毕竟他曾听孙小五说过,所有怪桀本体都在另一个……世界?空间?反正好像本体并不会彻底死去。 如果能证明一下,不管是证是还是证非,都有极大的意义。 更何况如果是真的,还能得到一个强大的水下助力。 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落水呢? 黑蛭,黑水,红月,黑泊…… 在画纸上表现黑白,在方从看来是比较难的。 他端坐于地,左右构思,最终才小心取出一块灵石磨碎,开始作画。 首先是一个辽阔的水面。 水面底部,潜伏者巨大的黑蛭。 黑蛭与黑水融为一体,但却能在两者边际,激荡出一条极为纤细的灵之曲线。 就是这条由灵石粉末构建的细线,将黑蛭与水完美的区分开来,并且极为写实。 再然后,就是表层镜面的处理。 方从软笔渲染,将天上的阴沉与镜面的阴翳有效合一,再就是一轮血月,遥遥挂在天上。 血光一闪,画成! 方从急忙把它收起来。这玩意是他有生以来,最凶险的一次经历。 真的是本能排斥,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接连两幅画又损耗不少魂力,方从干脆继续打坐修养。 这也就是在户外,需要注意形象,要不他早躺下了。 一伙修士从他旁边路过,相互看了看,似乎想做什么,但又被首领制止。 有人面露不服。 首领指了指不远处的未干血迹。那人便立刻跪在方从身前,不停叩首。 后来见方从没有反应,这才敢小心翼翼离开。 又过了一会,另一支队伍出现。 他们也看到了方从面前妖艳的血层,不敢动手,但又极为不甘。 几人低声商量了什么之后,转身离去。 没多久,但听远方传来一声震天怒吼。 吼声连连,朝着方从奔来。 下一瞬,先前离开的一个修士窜到方从附近,朝他所在的大树扔出一团棕色烂肉。 仔细分辨,却是木魅的幼崽。 已经被万剑穿心。 “吼!” 眨眼间,两只小山般的棕色巨熊便跑了过来。 当它们看到地上的幼崽尸体,还有尸体不远处的方从,立刻便红了眼睛。 这就是木魅,外形很像地球的棕熊,皮糙肉厚,力大无比。 第145章 钻孔 失去孩子的母熊首先发难。冲着方从就排山倒海的扑来。 方从只能无奈得摇头,有些人,总是急人所急,迫不及待给他送魂力。 他跳起,手握成拳,迎上木魅巨大的熊掌。 轰! 天地摇动。 方从狠狠倒飞出去。 木魅则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 在近处观战的修士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人能接住成年木魅一击。 早知如此,他们也不费心费力地把对方引来了。 咚得一声,方从落地。 但奇怪的是,他从腿开始,一直到脑袋,全都在接触泥土的瞬间消失。 “不好!土遁!” 修士中有人意识到什么,急忙就想逃走。 但可惜,他的速度不够。 下一瞬,方从就从其身后冒出,然后虹光爆闪,连续九个人的脑袋,就这么一个接一个滚落在地。 方从手刺丹田。 紫府中亏空的魂力终于得到补充,让他感觉舒爽地只想大睡。 但他不能睡。 待到将人吸完,储物袋收起,他再次遁入土中。 这一次,是到了公熊身后,一拳将它打得重重摔倒。 但木魅皮糙肉厚,这点力道根本无济于事。 方从也不急,跳出土后,继续跟两头木魅以力相搏。 却是借此增加近身搏杀的经验。 尤其是木魅,看似笨重,实际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迅速,高效。 树倒。 地裂。 山塌。 这一架一直打到两只木魅精疲力尽,方从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割破它们的动脉,收集鲜血。 神奇的是,那么大的动静,整整响了半天,附近却没有一个修仙者出现。 看来,还是很懂明哲保身的。 方从吃了颗伪·灵机丹,又将自己与木魅搏斗所得整理成《熊拳》,这才继续上路。 木谷比起鬼谷,药材要少很多。 不是生长的少,是这里相对于鬼谷安全一些,因此来往的队伍就多。 连续不断地扫荡,当然就不会有多少存留。 通过木谷后,攀上高地,就进入了虫洞所在的长峡。 方从放出神识,走到屏障边缘,再沟通传国玺。 没有感应。 也就是说,这里与大梁完全不通。 如果不能找地方沟通临阳,接通传送阵,那他往返需要的时间就多了。 最关键的是所有收获都要上报,纳税。 出通天坊还要详细检查。 他身上那么多秘密,哪经得起查? 方从也不气馁,就这么贴着山根一点一点移动。 路上发现不少疑似怪桀的地盘,他都小心绕过。另有一家三口的巨大白狼,对着他跃跃欲试。 他心中一动,缓步靠近。 白狼可能是没有想到外卖会主动上门,多少有些兴奋。 嗷呜一声,母狼先出洞穴,绕到他身后。 然后是半大的狼崽子,跳到了他的右侧。看来狩猎经验十分丰富,因为右侧是人类攻击相对较慢的区域。 公狼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 方从一个熊扑将它拍飞。 接着就地一扭,将咬过来的小狼脖子扭断。 母狼自知不敌,远远逃走。 方从也不去追,而是在收集血液后仔细观察眼前的石穴。 很窄,勉强能钻一个人进去。 看走势,似乎是向屏障内延伸。也只有这种延伸,才有可能实现他的计划。 他钻进洞中,发现里面出人意料的干爽。 不仅没有便溺,就连动物尸骨都看不到一根。 方从跟着空洞往里钻,时宽时窄的走了大概三四百米,石穴便到了尽头。 不长,但幸运得是,他若有若无的感应到了临阳方向。 方从大喜,立刻施展土遁,向下试探。 屏障本身是禁绝一切的,但空洞的屏障下方却不一定也是屏障,很有可能是土。 也就是说,石穴本身还有更大的空腔被埋在土下。 果然,他猜对了。 土遁初时还是贴着屏障,但渐渐便朝外扩展,甚至有一段,更是接近90度的笔直延伸。就这样,不知深入了地下多远,方从探测到了最边缘位置。 这里已经能够完全沟通临阳大阵。 大喜之下,方从口吐剑丸,开始掏洞。 十万大山的泥土,质地坚硬如铁,若不是他使用剑丸,都不一定能够伤损分毫。 就这样,以九牛二虎之力连挖三天,他才在地底掏出一个可以安放二阶阵盘的空间。 “大好人”送的二阶防御阵被开启后,方从又将自己携带的传送阵布下。 在联通的时候,问题却出现了。 一道巨大的阻力横亘在两阵之间,别说传送,就连他想遥控临阳防御阵都无法做到。 在这个位置,传国玺是遵他的意志,扰乱了些许规则。 但这这种类似钻漏洞的方法,却不是没有代价。至少,玺中已经初步稳固的气运,就减少了一些。 虽然都是其他九州所出,不怎么稳定的部分,但终究是削弱了至宝的威能。 咦? 方从突然想到一个等式,是不是消耗气运就等于获得权限? 先前只是被动,如果他主动呢?是不是能在付出代价后,获得在这个位置的传送权? 如果是,那可就牛皮了。 是在鸿祖屏障上蛀洞啊,约等于在鸿祖脸上钻孔。 方从神识沉入传国玺,开始强承天威,逆转时域。果然,随着一道恐怖的力量从天而降,玺中的气运也再次飞速流逝。 等到流逝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空间突然一凝。 无处不在的排斥感消失了,在这个小小地穴中,他感觉到了和临阳一样的舒适,温馨。 似乎一切都在等待着为他所用。 他沟通传送阵,阵纹亮起,随时可以传走。 成了! 代价就是除端州外的其他九州,统治根基全失。 方从却不管这些,喜滋滋地将收获的储物袋掏出。 里面草药不少,丹药符箓却没有几个,法器也不多,灵石加起来也就两百出头。 若是以前他还怀疑这些人不争气,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 在十万大山,只要能活得久,修为丹药是不缺,但也攒不下多少灵石。 。。。 大梁。 旧都玉京。 高坐在皇位上的人影喜道:“好好好,国师终于把伪皇的气运打了下去,帝星暗弱,合该我承天命。” 第146章 方氏精品 整理好物资后,方从土遁回狼穴。 穴中空空荡荡,他知道母狼肯定不会再回来。 动物的本能,已经让它将这里标记成危险区域。但母狼不回,不意味着不会被其他妖兽占据。如果是一个肮脏种类,每次从这路过,岂不是找虐? “或许可以在这安置一个守门的御兽,但没那么简单,怪桀要是能控制就好了,比如那潭水泊,要是封在门口,谁都不会轻易进来……” 可惜,这个想法只能是想法。 至少目前来看,怪桀不是人能够控制的。 无奈的方从,只能用挖坑的泥土将洞口封闭。这点土可能会挡住人,但绝对挡不了穿山甲一类的妖兽。 更不可能挡住鬼。 当然,真要是住个鬼,他反倒安心了,起码不会四处便溺。 神识全开,慢慢回到众人踩出的安全途径,然后直达入口。 从十万大山进入通天坊市没人检查。 这时,聚集在洞口处的腐食者见他孤身返回,立刻便像苍蝇一样围了上来。 “小兄弟,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你的队友都死了?那他们的储物袋呢?” “兄弟孤身一人不是办法,以后就跟着我们混吧,正好,明天我们就要入山,这次可是有炼气大圆满带队。” “小兄弟你以前是哪个队伍的?死在哪能跟我说说吗?” 唰! 寒芒一闪,法剑横在他身前,顺便还把一个凑近的男修肚子划破,鲜血直流。 腐食者尖叫着逃开。 只有受伤的男人横睡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声音:“救命啊,杀人啊,有人在通天坊公然杀人了,三宗你们管不管啊……” 入口守卫立刻走过来一个。 “怎么回事?” 男人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撕破,露出伤口:“大人,大人,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守卫看向方从:“通天坊禁止打斗,更禁止杀人!” “我是自卫,他强拉我入山,想谋财害命。” “你?就你?你有什么财需要我谋害?你看你那身廉价道袍,再看看你那副落魄样子,笑死个人了!” 男人说的还真是实话。 方从若是衣着光鲜,从头到脚的一阶法宝,让他上前他也不敢。 谁知道就是哪个筑基甚至金丹的后辈,惹得起吗? “想判定为自卫没那么简单的,人证物证都需要齐全……” 守卫提醒道。 他们也不喜欢腐食者,可以说,通天坊三分之一的事端,都是他们引起的。说是寄居在坊市身上的老鼠毫不为过。但他们也是最懂得钻规则漏洞的一群人,每次谋财害命,都不在坊内。 你总不能说,人家热情好客也犯法吧? “本座说是,就是,不需要证据。” 说完,寒芒一闪,男人被削掉了脑袋。 “你!” 守卫大惊,正要触发警阵,就发现自己被一股极为强大的神识镇住。 筑基修士! “我记得坊规有一条,不得冒犯筑基以上驻坊修士?” 方从说完,扔出一块身份牌。 守卫下意识地接过一看,正是全坊最尊贵的那批住户。 至此,再无疑虑,他躬身行礼道:“参见前辈。” “他冒犯我了,还想骗我入山害命。” 守卫脸上堆起笑:“那是他活该。” 心里想的是,神他吗的害命,他就是有一百个,也害不了你的命。不就是心里不爽,想找个由头杀人嘛,何必那么费事。 不过现在的筑基大修,都喜欢扮穷人出来玩了? 就这位前辈的一身装备,换谁谁也不会相信是筑基不是。 “那本座倒要多谢你秉公执法了。” “不敢不敢,前辈请自便。” 方从接过自己的身份牌离开。这下,他便立刻从肥肉变成瘟神,所到之处,苍蝇们无不惊慌逃命,生怕离得近了,被安上一个冒犯的罪名,杀掉出气。 安全回到店铺休息一夜。 第二天,方从从缴获中挑出《灵元丹》和《定魂丹》所需药材,然后开炉炼制。 两者都是一阶上品,手生之下,两天共成丹七十一颗。 其中《灵元丹》四十七,《定魂丹》二十四。 灵元丹由于是一阶中品级最高的恢复丹药,因此一直供不应求。定魂丹就更不用说了,遇到邪修和某类怪物,直接能保命。因此,哪怕他的成丹率喜人,折算下来,都没有亏本。 第三天,方从脱下外层道袍,穿着那件二阶法器出门。 没办法,在通天坊,并不适合太过低调。至少食腐的秃鹫,就专门看衣服下菜。 他找到器铺,定了块二阶上品的牌匾。 上刻“方氏精品”四个大字。材料则是阳峑木,自带光影,防御,辟邪,避水,避尘等等效果。 哪怕天黑,都能照得整个门脸灯火通明。 然后,又定了八个寓意好的喜庆花篮,全是一阶材料编制,各种效果拉满。即便从此以后不加照料,都能自动长得很好。 这些方从都没有付灵石,而是以在十万大山收获的法器顶账。 第四天,方氏精品铺开业。 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过客,再看看内可罗雀的店铺,方从真想雇台戏班子来个开业大吉。 可惜,通天坊没有。 倒是中午,促成这单生意的牙人来了。一进门就堆着笑拱手:“恭喜小爷。” 他却是有心的,从方从拿下店铺,就时不时过来看看。 这种背景通天的客户,维持好了,真的能让人生瞬间起飞。 “多谢,请坐。” 方从的三大间店铺,只在靠内的一圈设柜,其他位置都是座椅,摆件。 总之,精致到一看就感觉十分高档。 两人落座后,牙人放下一个红绸小包:“一点薄礼,还请小爷不要嫌弃。” 方从从他进门就知道里面是五十块灵石。码得整整齐齐。 在对方来说,实在不能算是薄了。 方从将之放到一边,想了想,从柜台拿出十张破邪符道:“你专程前来,这些拿去,防个身。” 牙人初时并不以为意,待到接过才一下睁大眼睛:“破……破邪符?” 这玩意太抢手了。公道价十灵石一张,但实际因为紧缺,往往能炒到十一,甚至十二。 还不一定能买到。 别看这轻轻巧巧的十张符箓,可是一百多枚灵石啊,随时可以变现的那种。 第147章 学徒 他慌忙推辞道:“不敢不敢,太贵重了。” 方从轻笑:“不用紧张,我这里最多的就是它了,算是帮我分担分担。” 这位少爷好大的口气,也不知道是哪家出来的,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您就不知道,这玩意放外面能直接抢出人命吗? 牙人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直说的,只好道:“小爷经营得什么生意,小的还不知道呢,能不能参观参观?” 方从起身,带着他一节柜台一节柜台的看。 第一节是法器,没有中品下品,全是上品。都是入山缴获,或者“大好人”送的。 第二节是储物袋,各式各样,密密麻麻。虽然都是旧的,但架不住价值高,数量多。 第三节是符箓,整整齐齐,一沓一沓码放着。 仔细辨认,只有四种。他认识的分别是破邪符,御空符,护身符。 每一种都属于供不应求。 不认识的听介绍是辟脏符,能够隔绝异灵。那就不得了了。最关键的是所有符都量大管饱。 第四节则是丹药,种类同样不多。但牌子上的定魂丹三字,却看得牙人一阵眼晕。 初时,他还笑话这位小爷没啥经商头脑。 拿着家里的灵石,冒冒失失就敢开那么大的店。 现在看,是他草率了,就他看到这些东西,哪一样都是别家店铺求之不得的。 但在小爷这却敞开了卖,几百几百的卖。 “跟这位搭上交情,我这是要发达了啊,祖坟冒青烟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知道不能逗留太久。 交情得细水长流,因此又说了片刻,便告辞离去。 交际的效果还是有的,到了下午,就有许多修士在牙人的宣传下慕名而来。 这些人虽然看得多,买的少,但架不住认识的人多。 到了第二天,方氏精品就开始人挤人起来。你十张,我二十张的一番抢购,没到中午,除了法器,所有商品,就都一个不剩了。 算算账,根本没赚多少。 在手生的情况下炼丹,用的又是真材实料,原本都应该亏的。 幸亏他破邪符熟练度高,又吃了溢价红利,这才硬生生拉低了成本。但不用愁,随着他的技术进步,赚大钱只是早晚的事。 商品售罄,方从也不急,直接挂出收购灵材的牌子。 实际上,光说使用的话,还是直接从别家商铺进货更好。零星收购良莠不齐以次充好很常见,收上来,还要自己挑拣,炮制,真不如直接去买。 但是,所有材料都批量采购,他在别人眼里就不会再有秘密了。 世上的事,很难两全。 再有就是,他不方便一直留在通天坊。毕竟,金丹之前,临阳才是根本。 那座伪三阶大阵配合传国玺,足够保证安全。 中午,方从关好门后,又去了趟牙行。 “小爷,有什么事要办?” 如今,牙人已经跟他很熟了,每天都要去店里亮个相,方从也知道了他叫郭玉,自小就在通天坊长大,父母已逝。 “我想找个掌柜,主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主持草药灵材的收购,再就是日常的买卖。” 郭玉想了想,开口道:“小爷,您这请个掌柜不划算。在通天坊,一般都是炼气初期先做铺子里的伙计,然后到了中期再做朝奉学徒,然后慢慢升朝奉。只有五年以上的朝奉,炼气七层以上的修为,才能出去做掌柜,所以……” 方从明白了,掌柜主持买卖,修为眼光经验都得极高才能胜任。 他店里的那点事,都不用朝奉学徒,资深伙计就能包圆。 “要不,您收个学徒?是这样的,您租的那个铺面,主家原本是一个老修,带着孙女。就在昨天,那老修寿终正寝,临行前拜托我,给他孙女找一个妥当铺子学徒。她家这种情况您也知道,遇人不淑的话,能被吃得渣都不剩。在您这不一样,是两相便宜。您不用考虑房主换人后漫天要价,她不用害怕图财害命,人财两失。” 方从一笑:“你两家交情不浅吧?” 郭玉也笑道:“还真是,要不然也不敢私下引荐。” 严格来说,他这样是违反牙行规矩的,但如果双方都是熟人,那就没问题。 “那行,下午让她过来,做半天试试。” 年纪不大,家富,理论上不会发生被收买的事,但方从还是要看看对方人品。 有些富家女,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未必看得起他这个东家。 离开牙行,方从又购买了大批材料,刚收进后院,郭玉就带着一个女修上门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很瘦。 眼睛黑亮的如同天上星辰。 就是有些局促不安。 方从这才明白自己想错了,修仙界只有实力,哪有什么富家。 没有实力的富家,约等于猪羊。 “小爷,人给您带来了。季连薰,今年十七岁,炼气三层修为,从小跟着祖父学习炼丹,能独自处理那些常见材料。” 这……是寻靠山来了。 找个铺子做学徒,既能练手艺,也能托庇安全。等修为提升到后期,就不用再担心被吃绝户。 “行吧,那你先试试,做得惯再定。” 方从不介意庇护店员,这本就是交换对方忠心的筹码。 但前提是有用,要是连材料都收不好,那就不是雇学徒,是请祖宗。 “是!” 季连薰站到了柜台后面。 郭玉则趁机告辞。 恰在这时,有一队修士走了进来:“店家,收药材吗?都是刚从十万大山采来的,非常新鲜。” “收。” 方从点头:“不过要看成色。” “保证没问题。” 说着,领头的修士就将储物袋中的材料倒在柜台上。 季连薰很自觉得上前观看,片刻后道:“这个……我们不收。” “为什么?你们自己贴的告示,怎么到我们就不收了?莫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修士眼睛瞪得滚圆,满脸凶悍之气。 看得出,季连薰有些害怕。不过还是鼓着勇气说道:“你们这些药材,我们看不懂,还请另换一家。” 第148章 上门 方从明白了,是假药。 一般店铺为了不得罪恶人,都不直接说假。 他神识一扫,果见一堆东西里面大部分都是相似的凡材,只有不到两成的真品。 “什么看不懂,你看不懂关我什么事?告示上收,你就必须收,要不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季连薰被吓想要后退,但硬生生忍住:“你们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店里的防御阵可是二阶。只要掌柜打开,你们谁都跑不了。” “打开又怎么样,你们还敢光天化日的谋财害命?” 修士的嘴依然很硬,但手却麻利地将台上药材收进储物袋:“走,兄弟们,这家仗势欺人,我们找地方讲理去。” 方从用神识盯着,直到见他们灰溜溜地走远。 ——原来是帮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见有新店开张,就想试试斤两。 类似的行当,还有碰瓷,诈尸…… 比如,半夜扔一具尸体在店家门口,第二天一开门,就有一群“亲属”上来哭诉黑店杀人。虽说没有证据,三宗不管,但一来二去,谁知道竞争对手怎么做文章? 一怒之下杀了更不行,那样岂不是坐实黑店杀人。 所以,多半都会选择花些灵石了事。 季连薰选择以防护阵威胁,其实是最妥善的办法。 毕竟,二阶防护阵一开,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方氏精品又位于东南贵区,悄无声息杀几个下三滥,连个苦主都没有。 “刚刚害怕吗?”方从问。 “有……有点。” “你处理得很好。如果做得惯,以后就留下,每月给你结三十块灵石,阵旗也交给你防身。我会经常入山,所以,店铺大部分时间都要你独自经营。” “好!” 季连薰答应后,很老实地站到柜台后面。 下午陆陆续续又收了许多药材。都是她出面鉴别,讲价,然后初步归类炮制。 看得出,她的基本功很扎实。 比方从扎实……得多。 看来她刚死的爷爷,应该不简单。否则也不能在通天坊留下住房和三间铺面。 到了晚上,方氏精品打烊,季连薰小心翼翼地问:“东家,我以后能搬到店里住吗?” “有人惦记你了?” “是爷爷身前的一个故人,非要收养我,一直赖在家里。我要是住在店里,可以将住房交给郭叔叔租出去,这样他就不敢再纠缠了。” 方从点头道:“可以。一进院的七间房你都可以挑。我一直住后院的三间。” “多谢东家!东西我都带着呢,这就可以收拾。” 看得出,她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充足准备。 季连薰去后,方从进入后院,开始制符。 还是一阶的真材实料,还是《破邪符》《护身符》《御空符》老三样。 对了,还有强化版清洁符改成的《辟脏符》。 这玩意售价不比御空符少多少,成本却是所有里面最低的,实在是堪称赚钱利器。 最关键的是全坊独家。 为了防止被看出虚实,他在制作的时候,还特意加了许多无用线条。 整得比破邪符还花哨。 符成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方从将它们拿到店面吩咐道:“这些你收入阵中,以后慢慢出货,一天卖个三四十张也就行了。” 多了方从忙不过来。经常缺货,还对口碑有影响。 “好。” 季连薰接过厚厚几沓成符,放到保护阵中。 然后没过多久,就见一个肥胖秃顶三角眼的老头走了进来:“薰儿!原来你在这,让我找得好苦!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季连薰身形微微一颤,勉强笑道:“我没事。就是找了个学徒的地方,以后都要住在店里。” “住在店里?” 三角眼横扫了一眼店面,又恶狠狠地看向方从:“那怎么能行,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薰儿,你可别被他三言两语哄骗欺负了。我跟你爷爷几十年的交情,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走,跟我走,以后你就做我的养孙女,住进刘府享福,我看谁敢对你动坏心思!” 他一边说,一边去抓季连薰。 动作快若闪电,看波动,居然是筑基大修。 “住手!” 方从站了起来。 “哈,怎么?你一个炼气中期,还敢多管闲事?” 三角眼停下,不屑地看着方从。 “闲事我自然不管……” 季连薰的脸色瞬间变灰。原本她还以为这家店铺后台强大,没想到根本不敢招惹筑基修士。 “但阁下一进门,就说我不是好人,还说我要对自家掌柜动坏心思。这事关名誉,就却不能不管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三角眼狂笑道:“你他吗是谁啊?也不打听打听我刘阎王的大名。” “你敢骂我?要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骂我,尤其是带着父母。” 瞬间,一道大阵张开,将店铺内外隔绝。 再接着,两张符卡射到三角眼脚下。 世界变了。 变得无比空旷。 一轮猩红的血月高高挂在天上。 “什么东西!” 三角眼被突然的丑女人吓了一跳。 不过他乃是筑基大修,因此也并不怎么慌张。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一暗。 神识扫去,却是一只巨大的二阶冥虫,已经张开了巨大的恶心口器。 “吗的,这些玩意都是从哪来的!” 蓝芒一闪,他身上肥硕的道袍荡出涟漪。 再伸手,一口五尺长的二阶鬼头刀出现。看那威能,是二阶法宝无疑。 当! 鬼头刀挡住了丑女的尖爪。 涟漪则将冥虫的利齿拒之门外。 “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座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筑基之尊不可侮!” “是吗!” 他在防御的时候,方从也没闲着。 眨眼间,便有三道符连续射出。 轰地一声。 第一道符爆开。 碗口粗的雷柱,劈开了本就不稳的防御。 轰! 紧接着,第二道符,击中了三角眼胸前佩戴的玉牌。 雷消,牌碎。 轰! 第三道雷,击中了本体。 将他打得浑身焦黑。 丑女趁此机会,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天上的冥虫也一甩身躯,以另一端吞下了他的腰腿。 第149章 仙朝 “等等!误会!误会!我没想到你也是筑基,既然同境界,这事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你收手,我离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方从神识,收到了对方的求饶。 但方从岂会信他?口中剑丸一吐,连同其上激发的《掌中雷符》一起,没入三角眼的识海。 轰! 三角眼的脑袋炸成了烂肉。 脖子和胸被女鬼扯走,腹腿则便宜了冥虫。 再然后,红血消失,冥虫消失,空旷的天地也跟着消失。 原地,只留下一堆看了就让人不舒服的碎末,和一枚玉简。 那刘阎王也是倒霉,因在坊内,自以为安全,居然连储物袋都没随身。法宝装备就更不用说了。 要不方从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东……东家……” 季连薰看傻眼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老板那么狠。 这可是在通天坊内,对方身后还有莫大的势力。 “这事以后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明……明白。” 刚刚三角眼翻脸,她心里还是很内疚的,如今就算方从翻盘,那股内疚还是依然存在。 毕竟,一切的事端都是因她而起。 最关键的,是让她说她也不敢说,否则报复降下,可能方从没事,她就先祭了旗。 方从控制大阵,将肉末血痕全部投入灵火。然后再画出玉简阅读,最后又将玉简投入火中随着血肉一起焚毁。 至此,他才撤除大阵,同时解开传国玺的隔绝屏蔽。 下午该收的收,该卖的卖。 尽管脸色不好,但季连薰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方从则一直坐着参悟玉简。 简中内容很简单,三种二阶上品符箓的详细制法—— 《替命符》《僵死化厄符》和《斩空符》。 其中替命符贴在特殊道具上,能够代为承受一次致死攻击。 《僵死化厄符》据介绍是一种躲灾之法。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躲灾了,但并不清楚灾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注解上说注意后患是什么意思。 倒是《斩空符》十分强大。 只要触发,二阶以内无人可挡。 既然如此,不炼制是不可能的。他回到仓库,将合用的材料全部挑出来,然后一头扎进后院。 首先是提取灵机,制作弱二阶符纸符墨。 然后再用弱二阶符纸符墨,试制《替命符》。之所以选这个,是因为他是三符中最简单的。 虽然同列二阶上品,但剩余两符的复杂程度,是他的好几倍。 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 哪怕他不停吞服灵元丹,炼制完整的二阶上品符都很困难。 但无所谓,他神识足够,所以也不会伤到自己,只需要不停磨练技巧就行。 倒是店中利润,在他的不停折腾下,已经略有亏损。 方从只能练练停停,弄些一阶的符箓丹药,给自己赚工本费。 十天,整整十天,他才终于将《替命符》制成。 然后就是《僵死化厄符》和《斩空符》,又花去一个月的时间。 三符成后,他便感觉到了累——是那种心灵上需要放空的累。 该休息了。 他走进店铺,说道:“我要进一趟山,店里照旧收卖,遇到危险就打开阵法,不用担心做不了生意,保住命,以后有的是机会。” “是!” 可能是习惯了店中的生活,季连薰已经看不到局促害怕。 她家同样位于东北区的住房,也交给郭玉租了出去,租金三年一交。 其实,也难怪刘阎王动歪心思,光她现在明面的收入,就比方从全部身家都多。更何况还有她爷爷留下的浮财和遗产。 方从将用得着的东西装了满满五个大储物袋,然后进山。 到了当初的狼穴,却神奇的发现,母狼扒开封土,又回来了。 仇人见面,杀狼取血。 想了想,就这么放着早晚也会被其他妖兽侵占,便干脆将虎头蜂巢血炼了置于洞中。 如此,通过蜂巢再繁育的虎头蜂,便不会再攻击他。 至于御使,暂时是不可能的,那可是人家万兽山的不传之秘。 安置好蜂巢,方从将从前获得的妖兽尸体全部取出来。 虎头蜂作为妖兽是不采花粉的,它们吃肉。 弄妥当后,方从土遁进入地底,然后启动传送阵,瞬间回到临阳。 真别说,传送阵还是那般的让人不舒服。 由于此次距离超过千里,无论拉扯力还是眩晕感都增强了许多倍,让他狠狠喝了一壶。 待平稳后,方从立刻以神识扫描全城。 很好,很安全。 没有发现战损的痕迹。 进入城内的修士依然很多,但都能老老实实遵守律法,不欺压凡人。 戍卫府除了训练,就是当差;完成兽变的,大部分都拥有了后期战力。 云台中的孙小五还是没有动静。 王宫秩序井然,不管是太后还是相国署,都没有趁他不在做小动作。 城侧新开辟的药圃灵田,已经定垅,只待种子到位就能开始耕作。 倒是王致君和他妹妹不见了踪影。 “也许,接下来得招一些灵农了。王家是开矿世家,不是耕种世家……只是怎么吸引灵农前来定居?要不……现在就开始那个计划?” 临阳坊市! 方从通盘思考一遍,觉得条件已经成熟。 他有十万大山,可以向低阶修士敞开供应各种材料。 传国玺还能源源不断转化灵气。 到时候,以坊市聚集修仙者,以修仙者带动求道的凡人,再以凡人诱导逐利的移民,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人口…… 有人口便有繁荣。 有人口便有气运。 有人口便能不断产出拥有灵根的修士。 待到时机成熟,挑一些功底扎实的进道院做讲师,再用道院培养大批手下,那么一代两代之后,临阳就不再是凡间,而是仙朝! 而他手中的资源,也能彻底整合起来,完成质的跨越。 由王朝到仙帝的跨越! 拿定主意后,方从现身,走进文阁。 守在文阁的昌平大喜,跪迎道:“主公!” “不用这般行大礼,这大梁终究是要交到你家手里的……” 方从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人间仙朝,版图怎么可能局限于小小的梁国? 到时候,任何国家的皇帝登基,都要先到他这里焚香奏请。 第150章 筑巢 “去把戍卫府召集过来吧,我有事吩咐。” 昌平领命而去。 她如今已经宗师大圆满,来回不过须臾之间。 看着全部嫡系聚集一堂,方从道:“没完成兽变的,现在有三种选择。第一,巨狼,第二木魅,第三鬼貂。鬼貂只有一个名额,好像速度很快,其他能力未知。木魅你们想象成巨熊,偏木属性,防御强悍,生机旺盛。狼就没什么好说的,比普通的体型大,白色。” 戍卫府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一片欢腾,然后则是讨论三个选项的优劣。 “要我说就选熊,我们现在有冲锋的猪,狩猎的豹,撕人的虎,再来几个熊简直无敌。” “狼也不错,灵觉强悍,攻击和速度均衡,是最好的夜不收。” “要我就选熊,能打耐打。” “还是狼好,起码比熊跑得快。” “为啥没人说说鬼貂?” “那玩意听名字就不太吉利,能力还未知,不选不选……” “你们都不选,那我也不选。” …… 一时三刻后,所有人都做出了选择。 二十九人选狼,十五人选木魅。 方从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进行。 这一步用了整整一天。 到了晚上,昌平突然开口道:“主公,我能不能选鬼貂?” “可以。” 方从点头。 所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他从来没想过当救世主,也不会帮谁改变命运。 昌平现在得到的,是她用她家皇位换来的。 在天道那里,太后公主将皇位暂借给他,那是借。有借就有还,还必须付出借息。 这是一场公平交易。 而杀人夺位,则是抢。 蓝星曹家抢了刘家的皇位,转头就被司马家杀光。 司马家抢完就内乱,接着又全族遭诛。天道之下,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 而气运至宝,承接得全是天道。因此,不能得罪大老板。 “既然你已经宗师圆满,那就开始吧。” “是!”昌平难得的露出期待之色。 整个过程无惊无险。 等到完成却发生了极为奇怪的现象。 ——别人兽变,体型都会增大。她兽变,不仅不大,反而在缩小。 甚至缩得比紫貂本体更小。 也就一个巴掌那么大,全身暗紫,上蹿下跳间,快得犹如一道闪电。 “这玩意……可能不叫鬼貂。” 由于不认识,鬼貂两个字是他随意取的。 跑着跑着,突然,紫色的貂身在一闪后消失,哪怕方从神识全开,都发现不了对方的去向。 难道是进入了另一个层面? 他想起了孙小五说过的话:这个世界不止一层,诡异和怪桀的本体存在于其他地方……也就是,昌平选择的紫貂,天然就能进入其他维度。 如果是真的,多少有些逆天。 唰! 紫貂突然出现在方从身后。 再一闪,出现在他脚下,变回人形。 “主公,这个能力好像很厉害……” “你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感觉很遥远,要挖很久,那里只有灰色……” “挖?” 方从注意到了这个词。 “是的,必须挖过去,还要挖回来。因为两方之间有一种很黏的东西,能很快将通道塞住,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我可以用一种能力,将通道固定,类似……挖洞筑巢。对了,那边有一条向外喷涌阴气的大泉,我只是想靠近看看,还没到跟前就感觉全身都要被冻住……” 阴气? 某种类似灵气的能量,在节点外泄形成了泉涌效果? 好像传说中,阳江之下便是阴脉……如果能将阴脉截过来,那他还担心什么能量不足? 想到这,方从问道:“那你感觉,能不能永久固定一条通道,将那种阴气引到这里来?” 昌平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但是要很久。我挖得很快,但是固定很慢。” “没关系,慢就慢一点。只要能把这事做成,你就是大功一件!” “那我完成后,能不能向主公辞行?我现在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想带着母亲出去识见识修仙世界,我们都很好奇……” “当然行。” “多谢主公!” 昌平兴奋得变成紫貂,去向母亲报喜。 毕竟只是小孩,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很正常。 第二天,等他问起,封成实这才告诉他王致君兄妹最近的动向。 原来是去各地修道院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如方从设想的那样,选择在府城立道院,而是选择了各地名山。 原因除了名山好布阵外,还有就是取材方便。 因此,建造的速度很快。 已经有三府之地开始了招生,但随着招生,另一个尴尬问题出现了。 那就是,当百姓听说有个地方包吃包住,还包教授文武修仙之后,送过来的大多是女孩。 “女孩?” 方从一愣,但旋即想通。 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认为女孩是赔钱货。从小养到大,等能干活创造财富了,就要送进别人家。 这还不说,还要再搭一笔嫁妆。 因此,听说有包吃包住的好事,还不得赶紧把赔钱货送走? “更气人的,是有许多将一两岁的小孩都抱过来了,放在道院门口就走,连个名字都不留。没办法,王院长只能单独搞个女院,让他妹妹出任女院院长,还特意招募许多保姆奶妈……现在整个道院,搞得像育婴堂一样,就等主公回来,看是不是要将小孩儿都送回去……” “孩子都狠心抛下了,送回去也没好结果,算了,就留下吧。” 方从被气乐了。行,叫你们重男轻女,等这些孩子长大,必须狠狠要一笔彩礼,谁他吗都别想轻松娶媳妇。 “人数不少……” 封成实提醒道。 “还能有多少?” “大大小小已经超过三千了!” 这些都是脱产人口,不说现在的保姆奶妈,将来长大,习武修仙肉食药材都是个无底窟窿。 “也还行,我那还有些金器,暂时撑一撑……” 等坊市搞起来,这些都是小事。 每年三千,十年三万,等这些人长大,其中有天赋的哪怕仅有三百,兽变之后也是股骇人的力量。 更何况,都他从小培养到大的,世上就没有比这更忠心的嫡系。 第151章 来袭 “看来以后得多多露面,增加感情,不让王致君那小子截胡……” 初获资质的四十五人都很兴奋,不是拉着前辈打架,就是成群结队出城,去各地排查匪患。 如今,正经的土匪已经找不到一个了。 大部分都是脑子一热的家伙,然后多半都会在一天之内被抓住。 毕竟,戍卫府不仅有虎豹,还有狐狸,能把人追得上天下地,无路可逃。 可能是临阳再度活跃的原因,隔日前来城中窥探的修士就陡然增多。 但还是没有人出手捣乱。 毕竟陈满峰传说是死在了临阳。在没探清虚实前,他们不敢乱动。 第三日,城中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穿青木宗服色的修士。 方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正在准备筑巢的昌平也神色慌张地来报: “主公不好!我刚刚看到了一副幻象,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胸口绣有木纹的修士在屠灭临阳。他只招了招手,就有半个城那么大片的火雨落下来……” 青袍木纹,青木宗! 半个城那么大的火雨,只怕筑基修士都不一定能轻易做到,必须借助阵法。 那么,昌平为什么会看到这种幻象? “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能梦到或者感觉到将来会发生的事。变身紫貂后,这种感觉更加清晰,主公,你快跑,他一定会来……不,他已经来了!” 轰! 临阳城一晃! 接着就是震天的巨响。 “伪皇赵彦吉,你勾结妖魔,祸害苍生,本座奉青木真人法旨,前来灭你全族。快出来受死!” 轰! 又一声巨响。 昌平脸色惨白得小声哀求:“主公快跑,走那条密道,我可以带着妈妈一起躲进那个阴冷地方。” “不!” 方从瞬间恢复了本来面目:“我跑,临阳就完了。” 说完,他便吐口剑丸,御剑而起。 临阳上空,正有一个身穿青衣绣有木纹的修士,在以火雨攻击防御大阵。 每攻击一下,都会传来震天巨响。 在他身后,还排布着密密麻麻,不下三百的修士,光看气场,就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而临阳城,已经乱做一团。 凡人惊慌失措地躲进家里,有些不怀好意的修士,则趁机开始作乱。 “戍卫府,敢有违反律法者,杀!” “是!” 近百戍卫化身为兽,杀气腾腾冲出。 他们的目标,既有正牌劫修,也有趁火打劫的散修,甚至偷偷出手的世家宗门修士。 “哼!阁下胆子不小,当着本座的面就敢屠杀本宗弟子。” “不管是谁,都不能在临阳违反律法!” “好大的口气……” 对方慎重地打量着方从,以及他脚下的虹芒,然后瞳孔一缩: “离剑宫……缺月剑?” 这柄剑他曾在宗门典籍中看到过记载,此时仔细打量,竟没有一处不符合典籍描述。 “这就不是你能管的了。请回吧,我不想杀你。” 他说得倒不是假话。 如果不是对方身后的三百炼气,方从早就一顿符卡糊上去了。 他又不是没宰过筑基。 但三百这个数量太过恐怖,根本留不下来,只要跑掉一个,回报青木宗,下一个来的估计就是金丹。 “哈哈,大言不惭……就算是你离剑弟子又如何?三宫隐世,早已不是凌驾众生之上的三宫。再说,你临阳蓄养这么许多半妖,早就违背了七门之约,那宁皇举报的一点都没错。” 宁王?怪不得这阵子那么老实,原来是跑去告黑状了。 就不知这次打通关节,花了多少代价。 倒是那什么离剑宫,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冒充一下说不定能让青木宗有所顾忌。 打定主意后,方从做不屑状:“七门?我离剑宫就不知道什么是七门……” 对方身形一滞。 这话很不顺耳,但没有毛病。 青羊伏牛离剑三宫乃是圣人亲创,谁家定的规矩,也管不到人家头上。 既然道理讲不通,他便要讲讲实力。 “既然是三宫师兄要保临阳,那就请拿出点本事,也好让我回去交差。” 方从斜睨道:“你不配!” 身形又是一滞。 这话也没毛病。 当年的三宫,随便出来一个童子,七宗那个级别的掌门都得跪迎。 “这般吧,我只发一符,你要是自信能挡住,我抖抖袍袖就走。” “请师兄赐教。” 他小瞧谁也不敢小瞧三宫,因此瞬间激发自身的三道防御。 一钟,一牌,一层云障,三者堆叠挡在身前。 他自己,则呵退身后晚辈,手持瞬移法宝等待。 “准备好了!” 方从打出《斩空符》。 什么都没有发生。 风平浪静,无声无光。 “哈哈哈……装模作样!” “还什么离剑宫,我当多牛皮……” “别说放张符,就是放个屁,也该听到响吧?” “亏小爷还当多了不起!” 寂静许久后,场中传来疯狂大笑。 就连偷偷观望的城中百姓,也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 这位小道长装神弄鬼不要紧,惹怒对面使火的,只怕结局不会太好。 可惜了,那么俊美的一个人,看着真的跟天上的神仙一般。 “住口!” 筑基修士突然一声爆喝。 弟子们下意识的闭嘴。 他呵斥完,立刻向方从恭恭敬敬行礼:“多谢师兄手下留情。有师兄保临阳,我这次灭城的任务是完不成了,具体如何,还要回去禀告掌门,还请师兄勿怪。” 说完后,他转身对着一众炼气期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说完,竟连三件法宝都不理会,便丢下众人御空而去。 “怎么回事?” 有人看不懂了。 “我哪知道!” 恰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横亘在空中的三件法宝分成了六块。 天空之中,也出现了一道极细的黑线,一直延伸到刚刚筑基修士站立的位置。 啪! 法宝碎块跌落在防御阵上。 看断面,竟光滑得如同镜子一般。 “沃草!” 刚刚还神气的修士瞬间脸色雪白:“这一符,这一符……”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怕的。 第152章 退 “你刚刚看秦长老的手,是不是红了?” “是红了……” “那岂不是一符破四宝,还伤到了秦长老本人?怪不得说手下留情呢,要是稍微向前一点,秦长老就变成两半……”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秦长老打不过人家三宫传人,不是弄不死你!废话那么多,自己找死就算了,别连累他。 “快走快走!” 城外修士一哄而散。 城内则个个老实,连话都不敢说得太大声。 “去把那三件法宝残骸捡回来。” 方从御剑回到文阁,一边变回赵彦吉,一边吩咐昌平。 装高人累啊,屁颠屁颠去抢残骸,人家不就看出底细来了?不抢吧,那可是二阶法宝,就算毁了,材料不都还在吗?熔了揉吧揉吧,就是难得的灵材。 昌平变身一闪而出,然后又一闪而入。 嘴里手里,连叼带抱着六个残件。 “不错不错!”方从面无表情地接过。实则眉开眼笑。 这时,戍卫府已经完成了屠杀,修士尸体法器储物袋缴获了满满一堆。 “分了吧,没用的交给昌平,以后,临阳会建一个坊市,放在坊中售卖。” 他这个老大最好的地方,就是不贪手下战利品,因为根本看不上。 “建坊市?哈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皇帝小儿打什么主意,要不把城墙建那么好干什么?” 戍卫府还没说话,就见王致君带着一个美到让人窒息的女修走了进来。 却是他的宝贝妹妹王美君。 王大嘴巴一边走还一边询问:“刚刚那人呢?你们看到了吗?” “谁?” 封成实虽然不知道这对兄妹真实的身份,但却明白,主公对他们的容忍度非常高。因此,整个戍卫府任由大嘴对着方从胡说八道,也没把他拉出城切做八段。 “就是刚刚那个御剑,我看着有些面熟……” “你说方仙师吗?” 昌平先看他,再看方从,然后面露微笑地问。 “他姓方?我说怎么面熟的来着,人呢?方从你小子人呢?快出来见你家大爷!” 方从一脸黑线。 刚刚他只想着不能以赵彦吉面目迎敌,没想到王致君这破玩意居然回城了。 戍卫府憋着笑。 昌平直接进了里间。 “别叫了,方仙师是我师兄,已经走了。” “师兄?” 王致君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敢问你们是哪一派?” “青羊宫。” “三宫!” 这下,王致君看他的眼神,都换成鄙视了:“吹吧你就!青羊伏牛离剑,洪荒三圣的道统,亲传的!别人我不知道,就方从那小子能是三宫弟子?灵根都没有葱高……” “哈哈,当然不是那个三宫……” “我就说嘛,不过你们也是胆大,圣门都敢冒充。方从人呢?” “走了。” “苟东西,六亲不认,就算不见我,也不能不见美君吧……算了算了,那什么道院的事,你得加钱!” “怎么了?” 方从明知故问。 “一开始说好,是我任院长对吧,一百块灵石对吧,干好了还有奖金对吧。现在呢?穿开裆裤的比穿裤子的多,女娃娃又比男娃娃多,把我妹妹搭进去不算,还要当爹当妈的忙活……” “加一百,一人一百!” 这样不算奖金,他家年收入也有四百了,妥妥的修仙小富豪。 王大嘴巴还想再强调什么,但被灵石堵得根本开不了口。 没办法,给得太多了! “对了,还有就是道院开销,没有测灵法器,就只能海选盲猜,谁练成算谁……哪怕有灵根,入门也需要丹药灵石……还有武修……” “一个有灵根的道子,每月配三枚黄芽丹,一颗灵石。炼气一层之后,三天一颗黄芽丹,十天一枚灵石,直到炼气三层。三层以后,就要开始完成道院任务,供给也会加大。” “行!” 王致君点头认了:“黄芽丹去哪领?” “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第二件事了,你说,临阳坊市,是建在城外还是城内?” “自然是城内,坊市除了提供灵气和交易,更要提供安全,要不谁敢常驻?” “那岂不是要提升全城的灵气浓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从不是舍不得,反正多番动乱之后,临阳除了嫡系就是百官兵卒,原住民已经很少。 他担心的是火灵井在维持大阵之余,无法保证全城供给。 除非再增加一眼超大型井,但那种井就必须专业修士布置了,要不很有可能两井相犯,城毁人亡。 “原来你小子在这等我……” 王致君听完他的讲述后,气到:“好你个方从,把我们老王家卖了干干净净!也罢,五十灵石,我就替你跑一趟。但要说清楚,那位大师虽然和我家是十几代的交情,但他家出手的条件一贯苛刻,到时不管你能不能拿出来,这五十灵石我都不退。” “给!一百!只要你能把这事办好,后面还有一百。” “哎呀!豪横啊!” 王致君的眼睛又方了,立刻没口子答应。 但是当他走出皇宫才反应过来——把事办好可不是说把人请来就算完,火灵井打好后,他还要负责建造更多丹房器房,更有甚者,还有修士的居所商铺,那些可都是必须牢固的,要不一个不小心炸炉,就有可能毁掉半条街…… 也就是说,这多出的一百五,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拿他应得的灵石来让他感激,这皇帝还是个人吗? 。。。 不说他的满腹怨气。 但说修仙界,已经被一条爆炸性的消息淹没。 上古离剑宫的缺月剑现世了! 大到七门金丹,小到十三家嫡脉,每一个知道它意味着什么的人,都变得惶惶不安。 “三宫现世……莫非浩劫又要来了吗?” 只有一个人,不仅不是不安,反而在窃喜。 “吾儿,谨守山门,我要出去一趟。” 他将嫡子刘成金叫到跟前,稍作交代。 “父亲,您要赴约吗?” 自从他父亲成就金丹,已经很少在外面走动了。 “不,是我地哭刘家的天大机缘,终于有眉目了。” 第153章 金丹之威 “是吗?” 刘成金大喜。 他父亲早些年曾获得一项机缘,那机缘自今都没人能够真正知晓。 但地哭刘家却因此由一个筑基家族,一跃成为金丹世家。 与各宗掌门平起平坐! “恭送父亲。” 刘成金恭敬行礼。 刘望婴不见任何动作,身体便升到半空。 然后黑光闪过,连续几次之后,已经到了临阳上空。 乌云开始翻涌。 雷电一道接着一道。 临阳城外的花花草草迅速枯萎。 布置在煞坑外的守护阵一晃而碎。 坑中枯骨不知什么时候,完全变成了黑粉。 地哭刘家! 金丹之威! 轰!轰! 闪电一道一道打在防御大阵上,但出人意料的是,没有破! “主公!” 昌平吓得跪伏在地上。 她灵觉超常,又经过兽变强化,因此对无法抗拒的力量更加难以抵挡。 哼! 方从冷哼一声,恢复本来面目。 同时,头顶传国玺也开始闪烁太阳般的光芒。 他其实也难以抵挡。 但气运至宝,却让他撑了下来。 “就是它!就是它!” 刘望婴在看到方从的第一眼,便兴奋得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是说他头顶玉玺,还是脚下剑丸。 轰! 一块残缺的黑色石羊被他扔了下来。 那石羊甫和阵法接触,便涌出无数黑鬼。 但不管黑鬼抬羊,有多凶狠地撞击大阵,都没有办法将防御完全攻破。 “三阶?” 刘望婴贪婪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小小的人间城池,居然有三阶防御?看来,你从祂那得了不少好处啊。” 别人不知道所谓三宫的底细,他却明明白白。 因此,他根本不信三宫传人的说法。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一个小鬼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金丹之威。” 他手一指,破碎石羊便飞了回来。 然后金丹之力开始疯狂涌入其中。 由于能量的层级太高,以至于在他周围,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时空扭曲。 阳江瞬间干涸。 十里之内的绿色全部化成黑灰。 接着,石羊发出了黑光。 黑到极致能够将整个世界拉入其中的黑光。 方从感到了大阵的不稳。 这一击的力量,明显超过普通金丹。 “拼了!” 他吞下所有伪灵机丹,然后以传国玺为中枢,操纵临阳所有的力量融汇为一。 就在这时,蓄势完成的石羊打来。 悄无声息。 三阶防御阵向内凹进一半。 与传国玺合一的方从瞬间被击打进七八米深的地底。 但没有人听到声音。 一丝都没有。 到了这时,所有人才明白,原来大音希声竟是真的。 能量巨大到某个层级,人是听不到任何动静的。 噗~ 从坑中爬出的方从,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样,小虫豸?” 刘望婴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终于打破了世界的寂静。 “把东西交出来吧,饶你一命。” “呵呵……” 方从又吐出一口鲜血:“等你有本事打破防御再说。” 刘望婴也笑了起来,他是金丹真人,天地间最强的存在。 金口玉言,不说二遍。 黑羊再次砸到。 还未来及飞起的方从,被按在地上,生生砸进去十米。 他的全身骨骼,都在这一击之下,尽数碎去。 四肢百骸更是差点变成肉泥。 “怎么样?小虫豸?” 这次,刘望婴已经不再招安,毕竟他金口玉言,只说一遍。 “你就这点力气?” 方从嘴不能动,神识却在回击。 “小小炼气,就有神识,果然是祂的手笔!” 黑色石羊再次蓄势。 没人注意到,对方每攻击一次,传国玺便缩小一圈。 其上的华彩,也璀璨到让人无法直视。 原本尚未彻底炼成的至宝,如今已经趋于成功。 他的五脏灵珠,更是在传国玺灌输下,开始疯狂喷薄五行能量。 筑基瓶颈,在这股庞大的能量下一跃而过。 刘望婴不会住手。 他是金丹,在这方天地,言出法随。 又一下大音希声的重击。 方从又向下陷入三米。 但是,防御阵仍然没破,他也没死。 不仅没死,炼体修为还突破到了筑基二层。 “呵呵……” 他又将声音送出防御阵。 刘望婴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可以容忍无知,但不能容忍挑衅。 黑羊再次击下。 这一次,向内凹陷的防御阵,几乎就要贴到地面。 方从头顶的传国玺,也在猛地一亮后,突然失去光芒。 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印玺缓缓升上天空。 整个大梁,猛地一寂。 道器,成! 防御阵突然得到了一股凶猛力量的加持,直接将它的等级,提升到三阶中品。 方从的躯体,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也不完全如初,原本分布在体表的黑点已经完全消失,他现在的皮肤,看起来晶莹地如同羊脂白玉,再加上举世无双的样貌,看起来如同精雕细刻的绝美雕塑一般。 “你……到底得到了什么?” 这下,已经容不得刘望婴不吃惊了。 “你猜?” 方从根本不懂他说啥,但不懂不正是胡扯的好时机? 出门在外,身份啥的还不是自己给的。 最好能一句话让他茶饭不思,走火入魔。 “找死!” 黑羊再次落下,只不过,这一次防御大阵只是一晃,便接了下来。 这下方从明白了。 金丹中期。 以金丹初期的修为,拥有金丹中期的攻击。 “算了吧,你打不破防御的!” 刘望婴不答。他堂堂金丹,经历过多少磨难,岂会因为一句话放弃。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后手。 “阁下法力还剩多少?这里可是凡间,就像盐入淡水,体积越大化得越多。” 刘望婴冷笑。 继续攻击。 “我不信你能一直攻击下去,再说天上地下,还有无数人看着呢,你攻击完回去的时候要小心点……” 刘望婴手腕一滞。 他说得对,作为金丹,或许他拼尽底牌能够打破防御屠灭全城。 但法力耗尽他的那些老朋友可不一定坐视不理。 图谋宝物而已,也不一定非要强攻。 以他地哭刘家之力,将临阳围困起来,不信小虫豸的灵石足够消耗。 三阶阵法,光空烧都能烧穷一个小家族。 第154章 监察再临 想到这,刘望婴伸手一招,便带着黑羊瞬间消失。 于此同时,方从大大松了口气。 别人不清楚,他却很明白,防御大阵只能撑一天。 一天之后就会降为二阶,要再等一个月,才会再次使用一天。 也就是说,对方如果真的死脑筋不走,一直攻击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发现这个要命的秘密。 还好,他的演技够高。唬走了金丹。 一切都要感谢他的第一个师父贾老道啊。 你别说,也不知老头在哪听来的青羊名讳,就敢吹自己是青羊宫传人。幸好不是修仙者,要不早晚被人打死。 刘望婴走后许久,整个临阳才逐渐解冻。 戍卫府还好,竟有许多凡人在威压下死去。 但他们却没有机会出城埋尸,因为地哭刘家已经将城围了起来。 整整三筑基,七十五炼气。 将临阳城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说,自己发动的乃是灭门之战。原因则是梁皇数次袭杀刘家嫡脉。 刘老祖痛失亲孙,一怒而来,对临阳修士说要他们接下三击。 却没有想到,城内暗中布置了三阶大阵。 刘老祖失手却不失身份,三击完成后回到族地,派他们前来报仇雪恨。 这很合理。 最起码听着很合理。 当初临阳是曾杀过地哭刘家子孙,至于是不是嫡系,外人怎么判断? 于是,青木宗便默认了刘家的报仇行为。 方从也不急。 如今传国玺大成,气运便不会再有流失。 他只要安心缩进地穴,消化从十万大山带回的资源就好。 首先是小灵机丹。 那玩意的原材料,木谷遍地都是,十块灵石能买一堆。 戍卫府还人人需要。 对于体修来说,补灵类丹药可有可无,灵机丹效果却逆天,要不方从的《灵宝蕴身诀》修为也不会高出炼气那么多。 尽管突破筑基有刘老祖硬送的原因,但伪灵机丹也功不可没。 方从一口气,炼了八千枚。 渣丹数量,更是塞满了半个一方储物袋。 这些他将来打算给道院弟子当饭吃,喂也要将三分之一的人喂成宗师。 到了宗师大圆满,对他来说就是可以随时转化的修仙战力。 只看对方是否忠心。 此外,用掉的各种符箓,尤其是《掌中雷符》和《斩空符》他更是每种各制了五十张带着防身。 自保的做完后,方从开始炼制戍卫府的和售卖的。 一阶《御空符》《护身符》《火球符》《破邪符》《护魂符》《土矛符》每人标配十张,另外还各有一千张放在戍卫府随时补充。 二阶《替命符》每人炼制了一份。 他特地在文阁对面的城门中辟出一间静室,用于安放戍卫府的替命木偶。 这样,只要派几个凡人轮班看守,就能第一时间知道谁在外遇险。 其他主动激发的二阶符箓,戍卫府没有神识,是不能用的。 然后就是给坊市准备的各种商品了。 和十万大山不同。 这边原生的材料更好卖,《破邪符》《辟脏符》之类的反而不会有人问津。 因此,在拿出许多草药灵矿之后,方从准备的成品都是《火球符》《土矛符》之类,并且数量还极少。 倒是弱一阶的符纸符墨,他整出了整整一仓库。 它们效果好,售价低,还不怕被人仿冒。如今,他连金丹都招惹了,也不在乎暴露这点虱子。 如果能借此吸引大批修仙者,简直就是在刷灵石。 这一准备,就是整整一个多月。 地哭刘家也在外守了一个多月,他们就想不通了,这临阳皇室到底得多有钱?凡间的三阶防御阵,都能维持那么久。 该差不多了吧! 方从隔着大阵,扫视对方。 对方三筑基,七十五炼气,到凡间围城不是没有代价的。 为了维持自身境界,每日消耗的灵石丹药都是不小的数字。 他还不信能一直坚持下去。 其实,他要是想,三筑基至少能杀掉一个,但他不敢贸然刺激刘家。 毕竟,对方可是有金丹的。 除了这个只有一日防护力的龟壳,他在金丹面前一下都撑不住。 如此,又僵持了十多天。 方从趁机炼出不少一阶法器,钟鼎剑刀鞭……市面上常见的都有。 当然不会再莽七八个阵纹进去。 最多都不超过三个。 没别的优点,就是价格便宜。 另外,城中的各项设施也按计划建造了个差不多。 尤其是吸引修仙者定居的房舍,每个都预留了火灵井口,布置有一阶阵法。 简直就是通天坊翻版。 这天,无所事事的方从正要继续修炼,就感觉防御大阵被轻轻叩动了三下。 他神识一扫,却发现是老熟人。 青木宗人间监察凌丹子。 想了想,方从用梁皇面目飞到他面前。 “见过凌监察。” “不敢不敢,小道凌丹子,见过梁皇。” 这一次,凌丹子位置就摆正了许多,起码不敢再以上宗口气对梁皇说话。 “凌监察远道而来,本该请入内奉一杯茶的,但现在临阳被围,实在是抱歉了。” “无妨无妨,小道这次也是为此而来。” “哦?” 方从属实没想到,青木宗这个时候还会来插手此事。 “梁皇勿怪,临阳毕竟是我青木宗的辖地,虽说刘家事出有因,但这么一直围着属实不好看。所以,昨天我家秦师叔见了刘家家主一面,多方劝解……对方最终答应撤围,不过却要求大梁赔偿三万灵石。” 原来是要钱来了。 方从道:“不瞒凌监察,我大梁虽是凡间王朝,但在立朝之初,便确定了三项国策: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所以这三万灵石,还是不要再提了。” 别说没有,就是有他也不会给。 这个时候,对方提条件就是在试探虚实。 宁可强硬让他疑神疑鬼,也不能露出丝毫软弱。 “这……梁皇如此,让我青木宗很难做啊。” “事情的前因后果,凌监察也是知道的,他地哭刘家派人攻打临阳,这才导致阵前被杀……” 至少明面上,方从没有杀过刘家嫡脉。 小石山的的事根本没人知道。 第155章 剑阵 “而且还是两个不起眼的旁支,有没有资格进刘家祠堂都说不准,为了这点小事,刘老祖就亲自上门,太小题大做了。” 凌丹子苦笑。 也就是梁皇,敢明目张胆批评一个金丹老祖。 他今天敢顺着应一声,回去都没好果子吃。 “既然如此,那小道便告辞了,以后再有什么事,让刘老祖和鬼羊赵老祖谈。” 这事,青木宗严重怀疑是鬼羊赵家背后捣鬼。 要不小小的临阳,哪来的三阶防御大阵?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灵石支撑消耗。 这眼看都快两个月了,大阵还没有丝毫衰竭的迹象。 。。。 “什么?不赔?!” 另一边,刘家家主刘成金听到结果,立即大怒:“打!给我打,我倒要看看,它临阳还有多少灵石。” 于是,一直围城的刘家修士集合了起来。 火烧,水淹,山砸,法器,符箓,鬼怪…… 一排排,一轮轮,持续了三天三夜。 大阵纹丝不动。 气急败坏的刘成金拿出二阶破禁符。 每一张的价格,都相当于金丹级法宝。 一用就是三张。 但还是没用,临阳防御阵只是晃了晃,便继续发挥作用。 只有观战的方从暗道不好。 二阶破禁符,实际需要三阶大阵才能防住。 也就是说,每月一次,每次一日的三阶防御,刚刚被触发了。 等到明天刘家再拿出一张破禁符,临阳就得玩完! 这种时候,防御阵没有攻击力的弊端就凸显了出来。 没有攻击力,就只能缩着当乌龟任由对方施为。 不行,得想想办法。 他开始在城墙上转圈,一圈一圈不知多久,突然想起某些曾在蓝星看到过的设定。 好像有个姓雷爱吃羊肉的家伙,说可以学爆漫炼剑阵。 还有个自吹是造物主的,说要配上火烧毒坑等等惨绝人寰的手段。 攻击阵他暂时不会,但剑阵嘛,好像成型的传国玺真的可以尝试。 首先是三十六柄天罡数主剑。 然后是七十二柄地煞数从剑。 合计一百零八。 与传国玺绑定。 这样,凡是大阵所及,便都可以攻击。 剑是现成的,戍卫府的法剑刚好满足天罡地煞之数。只是有些成员现在不在临阳,那就先练主剑,退敌后再练从剑。 另一个问题是,剑的主材必须二阶以上。 这也不难,他前前后后,残器废宝的攒了不少二阶材料。 这些材料因为已经成型的缘故,很难再次分解,但当做一种合金使用却是无妨。 他当即命令戍卫府集合,然后挑出修为最高的三十六人演练剑法。 他自己则带着法剑进入地穴。 灵火开到最大,不重要地方的灵气供应切断。 整个石穴灵气立刻恢复到三阶。 然后方从开始熔器。 先熔出二阶金液。 再将一柄柄法剑化开,将原本七阵纹中的《锋锐》《坚固》《斩空》《破法》《辟邪》勾连成一个全新套阵,然后又将《灵控》《巡回》收纳进《御击》套阵之内。 做好后,再添加更庞大复杂的《聚阵》和《炼淬》套阵。 并与传国玺沟通。 自此,三十六主剑成型。 只要在灵火中灌注二阶金液,它便能排除杂质完成升阶。 大半天后,龙吟不断。 一柄柄二阶法剑飞出,环绕临阳不断飞舞。 却是已经晋级为二阶法宝。 方从用手一指,法宝降下,重归戍卫府手中。 “现在天黑,你们练一练御剑合击,等到天明,给地哭刘家一个惊喜。” “是。” 法剑升级,每一个成员都很兴奋。 以前,他们拿着剑只能当近战武器使用。最多藏在嘴中出其不意。如今在大阵范围内,已经能够如剑仙一般御使。 他们所有人都是江湖出身,哪怕主武器不是剑,也都会那么几手剑法。 因此练起斗剑来,寒芒闪烁,架势一点都不输正牌剑修。 一夜过去。 第四天,地哭刘家的攻击还是没有停止。 方从怕他们再用破禁符,大喝一声:“剑起”。 三十六柄飞剑冲出大阵,排列成圈。 刘成金看着剑尖朝外,不断转动的剑阵,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临阳后台不是鬼羊赵家,而是离剑宫……” 要是离剑宫的话,就能说通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三圣亲传,缺啥都不缺法宝灵石。 刘家修士也不是傻子,看情况不妙立刻聚集起来,严阵以待。 “亟!” 方从头顶传国玺下令攻击。 卞强第一个控制飞剑,斩向刘成金。 这家伙是刘家家主,筑基中期修为,一直盛气凌人的,早就被记恨上了。 刘成金也不是吃素的,见剑斩来,二话不说抛出一方罗帕。 黑色的罗帕一闪。 滚滚浓雾涌出。 有鬼头,有魔躯,还有滔天血河在其中若隐若现。 一直在后方观战的凌丹子不由眉头一皱,这玩意,得杀多少修士才能炼成? 且其中污秽甚多,哪怕就是飞剑沾上了恐怕都得失去灵效。 他青木自诩正道,留在原地可不太好。 于是,他干脆驭器飞走。 那边,第一次斗法的卞强却不懂其中门道,见有黑雾遮挡,立刻加力劈斩。 刘成金面露讥色。心说不知死活。 但事情没有如他见惯的那样发展。 只见双方还未接触,飞剑便爆发出耀眼光芒。 然后就是“咔”地一声,剑体弹回。 雾中一只鬼怪也发出了痛苦哀嚎,随后迅速消散。 “怎么会?!” 刘成金哪里知道,临阳飞剑本就刻有《破法》《辟邪》,现在融入套阵,已经可以做到二阶以下专制污祟,片恶不沾。 卞强飞剑一斩之后飞回,但封成实的却随后而至。 咔! 又是一只鬼怪惨嚎消失。 咔!咔!…… 连续不断地三十五响。 然后那件二阶法宝,竟然在轮番攻击下碎裂分解。 “¥%#!” 刘成金气得大骂。 那罗帕可是他亲手炼的,用于对敌一向无往不利,如今却坏在临阳城下。 “小小剑阵,虽然单个不很厉害,但合起来却有二阶之威。这梁皇背后,恐怕真不简单。” 刘家另一个筑基抚须说道。 当然,他说话前没忘记先扔一件防御法器。 第156章 破军 “那又如何,加起来也不过相当于一个二阶,我刘家不说老祖,光筑基就有三个,他能应付过来?再说,前几日不急,一用破禁符就急,只怕是惧了破禁符。” 刘成金说着不仅不退,反而带着剩下两筑基越飞越近。 “我叫你嚣张。” 方从火了,三十六张掌中雷符扔出。 三十六柄飞剑,一剑一张。 “攻!” 卞强心领神会,当先出剑。 “雕虫小技!” 刘成金左手抛出一口玉鼎,右手却去取破禁符。 轰的一声,剑未至,一道碗口粗的巨雷却打在鼎上。 玉鼎顿时出现一条裂璺。 接着飞剑好死不死刺在璺上,使其扩大。 又是咔得一声,玉鼎变成两块坠落。 “不好!” 刘家两筑基连忙驰援。 但他们哪能快过连排的飞剑? 咔! 封成实的第二道雷剑斩在主动护主的法宝身上。 那发簪状的法宝质量比玉鼎好很多,因此没有受损。 接着是召得彰的第三剑…… 第四剑…… 到第六剑时,发簪碎裂。 然后又是朱刻复的第七剑。 这一次击中的是对方身上法袍。 连续八道剑雷,法袍破裂。 眼看防御将尽,旁边两筑基的救援才堪堪赶到。 咔咔咔…… 爆响声不断,三十六柄飞剑硬是轮了一圈,将三筑基身上底牌耗尽,这才转回。 啪! 方从转手又是十几张掌中雷符甩出。 没办法,他上次只炼了五十,就剩这点存货了。 刘家两筑基急忙架着刘成金逃命。 “哈哈哈哈……” 刘成金却发出大笑。 因为他手中的破禁符已经成功激活。 “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死!” 破禁符打在防御阵上。 防御阵一阵剧烈摇晃。 刘成金摸出他惯用的一方大印。 这印乃是他父亲亲手所炼。 一印下去,半个临阳城都得下沉三十丈。 但摇晃的防御阵却只是一阵摇晃,并没有破。 “哈哈……”方从大笑:“你要不服,再打几张试试。” 他若是再拖两个时辰,方从还真怕,现在还在一日的有效时间内,他怕个吉儿。 “好!” 刘成金还要继续。 但他旁边的两筑基却哪里肯,只顾架着他逃命。 “杀!” 方从下令。 三十六柄法剑尽数追向三筑基,对逃跑的炼气修士不管不问。 为今之计,将三筑基打怕,打得一月之内不敢再来才是正经,杀再多的炼气有什么用? 传国玺加持下,大阵城外覆盖极限二十里,因此,还能追二十里。 在方从主动开放神识下,所有戍卫府成员,都将逃跑的三筑基看得清清楚楚。 “狗贼纳命来!” 卞强此生最看不得人显摆,因此咬着刘成金就不放。 剑比人快。 眼看就要击中,左边的刘姓筑基抛出了一根铁鞭。 那铁鞭,二阶星辰金所制,不仅材料是上品,套阵也是刻满三个,是他一直珍藏都舍不得用得东西。 轰! 巨雷与铁鞭碰撞,打得平分秋色。 叮一声。 鸡贼的卞强控剑打在铁鞭柄上,将之荡飞。 封成实的第二剑也不追铁鞭,而是冲着刘成金脑袋就砍。 刘成金气得大骂,他此时已经没有主动防御法宝,因此只能将随手带得一杆黑旗扔出。 轰! 雷打在黑旗上,不等其中的秽物现身,便将之击溃。 随后而至的飞剑自动爆射出光芒,狠狠一斩。 黑旗裂开一条口子。 接着是王垂信控制的第三剑,一雷劈碎全部旗帜,只留一根二阶的金属旗杆迎敌。 其他人却也不继续追斩,而是将准头对准三人。 三人被逼无奈,只能一件一件往外抛二阶法器法宝。 到最后实在没有了,便干脆解下长靴,法袍,储物袋……反正能挡一下是一下。 好不容易逃到二十里外,已经全身上下,不剩多少东西了。 “族长,我看他们的飞剑,只能追到这了。” 左边的筑基在连续回头三次后,终于确定下来。 “那就好!” 右边的气喘吁吁停下。 他这幅样子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怕。刚刚一柄飞剑,就差一丝便要割破他的脑袋。 若不是情急之下想起牙齿之中尚有一根阴人的毒针,只怕当场就要销账。 也怪他们,前三天轰阵轰得太爽,把携带的二阶符箓全都用了,否则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刘成金也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飞剑:“有二十里吧?” 他问的是控制范围。 “有!” 左边筑基很肯定。 “筑基初期……筑基初期才能控制这个距离……他们哪来那么多筑基?” “不可能!真有三十六筑基……我家老祖只怕也头疼。” 三十六筑基手持法宝符箓一拥而上,不敢说屠掉金丹,但绝对能伤到。 “我估计是一种阵法,毕竟来历……那个…不明。” 他们作为刘家核心,就算不知道老祖为什么攻打临阳,但也明白绝不是报仇。 而且飞剑……跟那个谣传正好对得上。 “你们觉得,他是不是怕破禁符,要不怎么一开始不用这么厉害的剑。” 看样刘成金还没死心。 “族长!” 右边的那个脸色都变了,慌忙打断他的想法:“你刚刚不是试过了吗?大阵根本没事,而且那个梁皇也说,欢迎你继续试……他敢那么说,应该是有底气的。” “是啊,我也那么觉得。” 左边的也立刻配合。 可怜他们刚刚防御齐全都试得差点没命,再试一次谁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也罢!” 刘成金也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猜测,就强行让人跟着送死。 最关键的,猜错了他一样也得死:“收拢一下小辈,先回去向老祖复命。” 。。。 临阳城中,戍卫府通过神识共享,看到刘家狼狈而逃,不由哈哈大笑。 只有方从一巴掌拍在昌平后脑勺上:“笑屁,地上那么多二阶残器看到了吗?快去捡回来。” 去过一次十万大山,他很清楚低阶修士为了富贵有多不要命。 下手慢可就真没了。 之所以选公主,是因为她变身紫貂后速度最快。 “看我的!” 昌平一眨眼消失。 同时,三十六剑也全部分开,沿着战利品一路梭巡,不让人靠近。 第157章 筑基残方 没过多久,昌平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满满当当,堆在文阁广场前。 “好东西,都是好东西……” 筑基出品,必属精品。把卞强等人馋得口水直流。 当然,袍,旗面,帕之类的织物是没法用了。还有就是一些邪器,也不能融入地煞剑中,想了想,方从让人送到坊市,看将来有没有散修感兴趣。 剩下有用的则被他带进地穴。 “主公,这些丹药玉简……” 毕竟爆过一个储物袋,哪怕是筑基身上备用的,都装了不少东西。 其中,瓶瓶罐罐的丹药不下十种,光方从认识的就有黄芽丹,补气丹,聚气丹,解毒丹,精魄丸……除此之外,就是形形色色的玉简了,数量一共五枚。 扔这玩意的绝对是刘家掌管物资的筑基。 “丹药送进坊市,将来发卖,玉简……先扔在这。” 家族玉简上绝对有禁制,没准还有陷阱,因此方从不打算直接看。 好在天下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也没有一模一样的两根玉简。只要是玉,哪怕是仙玉,都会有棉,有絮,有绺,有片…… 只要将这些特征记熟,就不怕混淆。 回石穴后,方从首先将二阶金属全部熔为一坨,然后再研磨矿石绘制符画。 第一枚玉简记载的是器炉炼制要诀,从一阶常用型,特异型到二阶常用型,特异型,一应俱全。说得不算详细,但也绝对能炼出来。 第二枚记载的是魂傀制法,简单说,就是生擒一位修士,以秘术封闭全身窍穴,然后开始炼制。直到七七四十九日后,魂傀成型,便能练习控制。这种方法制作出来的魂傀不仅可以保留修士生前所修全部术法,甚至连一些特殊天赋都可以继续使用。 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生擒,且不能让身体出现损伤。 换而言之,你都有办法无损擒下了,还需要把他做成傀儡帮你战斗?简直就是鸡肋。 第三枚记载的是怪桀护身法。一种避灾法门,具体是等修士感应到三劫九难,立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护身阵,将自己装入其中,再命子孙门人将阵投入怪桀鬼蜮。这样,劫难便有可能被修士骗过。但全程修士都必须保持绝对隔绝状态,否则被怪桀盯上一样会死。 第四枚玉简叫做《木土属性职业》,详细记载了灵农药农茶农等等所需用到的知识、法术。比如各种植物药材的习性,规律,生长方法……以及《灵雨术》《催生术》《定根术》《病虫感知》《植物沟通》等等。 方从也是看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植物可以表达情感,需求。植物与植物之间,还可以传递情绪,警告等等信息。 哪怕是不入阶的,都可以进行沟通。入了阶的,尤其是三阶以上的,会跑会跳会幻化人形都属正常。 好家伙! 方从接着看下一个。 第五枚是一幅地图。初时方从并不在意。但他很快在地图上发现了小石山。 小石山旁边的空白处,画着一副黑色棺椁。 另外还有许多地方,画着其他东西。或面目狰狞的石雕,或虬结怪异的古树…… 这玩意,难道就是地哭刘家出现在临阳,出现在小石山的原因? 小石山底下有古怪。 他很清楚。 其他画着东西的位置,或西或东或南或北。只有两处他能认得。 一处是青木宗,另一处则是十万大山。 尤其是十万大山,密密麻麻的一个图案挨着一个图案。 “这玩意恐怕不是好事……” 他一边想,一边将所有玉简全部转录,然后飞上文阁。 这时,先前躲藏在外的王致君贼头贼脑地钻了回来。 “怎么样?” 方从一直惦记着火灵井呢。 “人找到了,说可以出手,还能包全部材料。但是,必须有一枚筑基丹,或者筑基丹方。否则绝无可能。” “怎么要这种条件?” 方从知道对方和王家一样,是祖传的打井手艺。 但手艺人不该收灵石或者其他灵材吗,怎么要起了筑基丹。 筑基丹是那么好弄的?就连以丹术着称的青木宗,都不敢说每年炼成一枚筑基丹。要不,他们筑基修士的数量,早就突破三位数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多问。” 说实话,对方能容他见到人,都已经是看在世交的份上了,他哪敢问东问西。 “也罢,我这筑基丹没有,丹方倒有一个残的,你再跑一趟,看他答不答应。实在不答应就算了。” 大型火灵井包工包料,价格上倒是能和筑基丹相比。 但两者就不是能相提并论的东西。 因此,方从觉得,给个残方就差不多了。实在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王致君听完,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这玩意你都有?” “别废话,快去吧,路可不近。” “那倒不用,人就在城外等回话呢。” 不大会功夫,他便带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修士走了进来。 “见过梁皇。” 可能因为是皇帝的原因,尽管方从外露的修为只有炼气二层,但他还是抢先行礼。 “见过楚道友。” 方从一边说,一边拿出枚玉简。当然,是被他封印了重要内容的那种。 “这里就是筑基丹残方了,道友可以浏览一遍,如果可以便算成交,不成还请盘桓几天再走。” 留客嘛,万一谈不成,还能想想其他办法。 他方从一身所学,不信时间长了找不到突破口。 “那就多谢梁皇厚意。” 楚秉杰接过玉简,轻触额头。不一会,便大喜地道:“合用!合用!正好与我收集到的另一个残方,能够互相补足。” 说着,他便高兴得取出另一枚玉简。 方从仔细扫了一眼,然后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楚道友了。玉简就放在道友那里,等完工了,我在解除关键封印。” 工资不能一下给齐,不然容易卷款跑路。 “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梁皇答允。” “楚道友直说便可。” “到时候那禁制可否设成血禁?实不相瞒,我这次收集筑基丹方,固然有炼气圆满,想冲一次筑基的想法。同时,也想为子孙留一条后路。” 第158章 千年前的灭门惨案 “血脉禁制嘛,当然可以。” 方从点头。他们这种私下交易,本来就违背七宗禁令,因此不好太过严苛。 若是交易后连子孙都无法受益,还不如干脆卖身宗门,用贡献灵石去换筑基丹。 “老朽听王家小友说城内原有一眼火灵井,不知在哪,多大规模?” “就在脚下,家用型的。” “如此,老朽便知道了……” 他说着,拿出一方极为复杂的罗盘,开始了掐诀测算。 方从本来都做好暴露石穴的打算了,没想到人家专业人士根本不用亲眼看到,光是来回走动几圈,便开口道:“只有西侧城墙下,还能安排一口灵井,但也需要阵法稳固,并且不能是超大型。” 方从大喜:“大型就好。” 他一口家用型的都能勉强应付临阳所需,再来一口大型商用的,那还不是全城无忧?将来实力够了,就算部分区域全天供应二阶灵气,都能应付过来。 “如此,老朽便开始了。” 他带着方从并一干看热闹的护卫来到城西,然后在一处水井位置上开始布设稳固阵法。 方从如今已经不是一窍不通,因此看到,有借水脉稳固火灵的意思。 这一布就是整整一天。 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则哈欠连天跑回去睡觉。 方从就是哈欠连天的,他也不是不吸取布阵经验,但他看个开局知道大致思路后也就觉得没意思了,于是干脆回到文阁。 恰在这时,先前围城躲在外的戍卫府成员也全部回归。 方从让他们留下法剑,然后开始炼制。 一夜功夫,炼制完成。 得到新剑的戍卫急忙去找老上司讨教御剑之道,有了心得,还要当场斗上一番印证。 那控剑十丈掐诀相斗的模样,看着确实有几分剑仙的潇洒。 然后,王致君就凑了上来,舔着脸:“那个……我有一个想法……” “不行!” “为啥?” “他们是我的部曲,你是我的宾客,待宾客和待部曲是不同的。你问问他们,我有没有给他们发过灵石?” “你是不是想惦记我的灵石?” 王致君急忙用手捂腰间储物袋。 方从拿出把二阶凿子扔给他:“去把城门上的字换了,改成临阳坊市,用仙篆!” “什么宾客,说得好听,我不就是个干脏活的!” 王致君没好气得接过凿子。 换字本来也不麻烦,但临阳经过改造,墙体上刻有阵纹。 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必须他这个总包工头亲自磨去原字原纹,然后再刻上新字新纹。 。。。 方从还是没有出石穴。 他把楚秉杰的那枚玉简画出,激活,然后就得到了完整的筑基丹方。 “别说,看着还真复杂,不像是一阶丹药。” 实际上筑基丹的品阶应该归为二阶上品。尽管它是给炼气大圆满修士使用的。 就算他已经具有炼制二阶丹药的经验,都没把握一次将筑基丹炼成。 麻烦就麻烦在,筑基丹所需材料极为难得,普通散修根本就没有试错的可能。 这么看来,楚秉杰想要自制筑基,只怕很难。 。。。 此次地哭刘家围城,动静闹得很大。 毕竟是只稍弱七门的上五家,一举一动都引人关注。 围城的时间又长,因此,临阳城外就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修仙者。 但结局却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堂堂金丹真人打不破防御阵不说,毕竟有种种掣肘。 举全族之力围困一个小小的凡间城池,居然在近两个月后,被打得抱头鼠窜。 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这临阳城的梁皇到底什么来头?” “听说有三宫离剑的传人。” “何止,我问了以前住在城里的居民,说还有青羊宫……” “嚯!那三宫就得其二了。” “你怎么知道,伏牛传人没有出现在里面?” “三宫齐聚……这天莫不是要塌了?” “别瞎琢磨,三宫都多少年了,也就是名头有点大,是不是还存在,谁能说清?再说,上古的那一套未必在当今有用。” “听说了吗?有剑仙,真正的剑仙……我听真传师兄说,还是把千年之前出现过的名剑,杀得当时十三宗门灭了五个,现在就只剩七门,叫什么缺……缺……” “缺德!居然行那灭门之举!” 物伤其类,这些宗门栋梁说起灭门之事,无不义愤填膺。 …… 就这样,刘家逃跑后修士不仅不散,反而聚集了更多。 他们就是想看看这临阳到底什么来头,再顺便观赏一下事情的后续发展。 他们不信,堂堂金丹能咽下这口气。 这天,又是三五成群的在吃瓜看戏,突然临阳城内飞出一个修仙者。 那修仙者,虽然有炼气中期,可以驾驭飞行法器,但一身打扮,却半凡半武,毫无修士体面。 “连个道袍都不穿,败类!” “你看脚上那鞋,居然是武夫快靴的式样,不说登云履吧,你起码也穿个道屐,丢人,丢人!” “甲居然穿在袍外,也不知道是哪位师父教的……” 总之,在这群道门高足眼中,凡间修仙者就是彻头彻尾的土包子。 那人却听不到这些议论,只见他踩着法器,慢慢飞到齐云的城头上方,开始打磨阵纹。 不一会,硕大的临阳两字便被磨平。 然后他又开始刻录阵纹。 一笔画,极为工整,一看就是有不凡师承的。 “灵矿师!沃草,临阳城居然有灵矿师?” 终究还是有人认出了那土包子的身份。 要知道,修仙四艺虽然在修士中地位极高,但有些秘密传承的职业,却比四艺更复杂更稀有。 主持开采灵石矿就是其中之一。 修仙界遍布危机,灵石矿脉又是危险区域中最危险的。 其实用人间的道理也能想明白,拥有大量黄金现钞的银行总是被悍匪惦记。这还只是修士层面上的危险,由于矿脉所在,能量超常,这里出现的鬼蜮怪异密度难以想象。 而能应付这一切的灵矿师到底有多强,也就不难想象了。 “那传说好像有几分可能……”一个身穿百炼堂亲传服色的女子回头对同伴说道。 “我看也是,堂堂灵矿师,不是一个小势力能够随便招揽的……” 第159章 临阳坊市 说话间,城门上的灵矿师便将四个崭新仙篆刻好。 “临……阳……坊……市……” 有个修仙者一字一句读完,乐了:“居然有人要在凡间开坊市,是我知道的那个坊市吗?” “他哪来的灵气?” “挂个名吧,显得很牛笔的样子。” “也许人家有钱呢,三宫底蕴,灵石敞开了烧……” “那又能烧几天?” “这大阵不就一直烧着?要不是刘真人出手,谁能想到它是三阶。” “也对!” 接下来,是新旧阵纹连接,激活。 捣鼓片刻后,只见整个城墙猛地一闪,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绚丽纹光,然后消失。 “沃草!还真是仙城!” “凡间建仙城,就是青木宗也没有那么大手笔吧?” 这时,一排身背法剑的半妖走了出来,摆出要收入城灵石的架势。 “你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看到那剑了吗?好像就是它们追着筑基砍的。” “沃草,无情啊,不就看门吗,至于请这些狠人?” “半妖都能修剑,我等却连真正法剑都没摸过,这……” 跟谁说理去? 等一群半妖站好,那干活的灵矿师终于飞到地上,冲着看热闹的修士拱手道: “临阳坊市开业,提供各种丹药,符箓,法器,法宝……招募全部职业修士,提供一阶灵气,高价回收修行资源。入城价格优惠,一天只要一灵石。欢迎光临!” 他嬉皮笑脸地一口气说完,便溜回了城。因为词是方从提供的,他只负责说。 城外却在议论纷纷: “嚯!真有灵气!” “那么贵,一灵石一天,跟岩栖崖一个价!” “能有岩栖崖那么稳定的灵气吗?人家可是建在灵脉上!” “也不可能提供那么多资源吧,我们宗门弟子无所谓,散修获得资粮不是全靠坊市?” “无论如何,先进去看看再说!” “是是是,一看便知分晓。” 这么想的,都是宗门精英,不差灵石。对于他们来说,深入探查一个新势力,比十块八块灵石更有意义。 他们带头,就有其他宗门弟子也跟着进城。 没办法,内门亲传都深入险地了,你一个外门还好意思在外面看戏?不出事则罢,出了事就是同门护持不周。 接着就是家族子弟和散修。 本着大家都进我也进,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吃亏的原则,进就没错。 巨大的临阳城门,完全就是仙城的标准。 不仅样式是仙城的,禁制也同样不差,有个中柱黄家的弟子,试着放出舫舟,却根本飞不起来。 穿过防御严密的城门,便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广场。 广场迎面的位置,一块巨大的灵岩上刻着十个血字: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广场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房舍。 有商铺,有住宅,还有特征明显的丹房,器房,灵兽栏等等建筑。 环广场大道,则有许多用青石搭成的摊位。 远远的在广场尽头,还能看到一个云雾缭绕的高台。 “真有一阶灵气!” “全城的一阶灵气,那梁皇是怎么做到的……” “不会真的烧灵石吧?” “谁知道呢!” “别说,这里虽然看着空空荡荡,但布局极为合理,简直就是专门为商业和出行建造的。” “以我混迹清河坊多年的经验来看,确实如此。以方便聚集的广场为主,两边是低成本的灵活摊位,自然能吸引许多修士参与。然后将丹房,器房等必要建筑放在商业街,又不愁商业街无人。最关键的,是所有地方都四通八达,没有不方便的死胡同……” “我也听说那梁皇重商,在端州各地疯狂修路。” “诸位,听说开坊三天,广场摊位不收费,何不把想要买卖的都放出来,大家互通有无?” 有一个散修大声提议。 “妙啊!” 本着一块入坊灵石不能白出的精神,当即便有人占了个青石摊位开始做生意。 但他一个散修能拿出什么,因此附近的世家宗门子弟只是看看,便摇头走向两边的商业街。 商业街虽然也没什么人,但起码有一家店铺开门的。 只见店名提着“临阳库”三个大字。 好大的口气,敢管自己叫库! 有个修士冲进里面,接着就被吓呆了。 只见三面柜台,密密麻麻得摆满了一阶材料,炼丹炼气,制符制墨,矿石灵粉……只要你想要的,就没有它不卖的。 一看价格,竟与岩栖崖持平。 这还了得!在岩栖崖一物难求的东西,在这敞开量供应! 修士当时眼就红了! 买买买! 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转卖给同门赚人情。 就算不要人情,那不还有美丽漂亮的大师姐小师妹吗? 他二话不说挤上去,就把全部身家贡献给了方从。 然后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又看到另一个柜台上,摆着许多符纸符墨。 “这……不是在岩栖崖出现过的那东西?听说质量一点不差,价格却只有正常的三分之二。” 他凑上去,一看价格,好家伙,只有二分之一! 奸商!一群奸商! 嘴上虽然这么骂,但他也想当奸商,于是他问柜台后武者打扮的剑修:“收成品吗?” “收!” 那人大喜,赶紧掏出自己挤压许久的作品。 都是些战斗防御类符箓,有一阶下品,有一阶中品。 那武者似是不熟,每拿起一种符箓就用玉简查看信息,然后给出报价。 出人意料的是,比岩栖崖略高几分。 并且不限量地敞开收购! 那还等什么? 卖卖卖! 买买买! 等他瞪着血红眼珠出库的时候才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是用一堆成品,换了一堆材料,并且还对临阳城主感激涕零。 因为他所在的青木宗和青木宗所属的岩栖崖,根本没有那么材料可卖,也吃不下那么多存货。 。。。 他没赚钱,方从也同样没赚钱。 一天之后战果汇报上来,他等于是用通天坊三万灵石的原材料,换了七万多灵石的各种成品。 粗算下来,百分之一百六十的毛利。 但实际赚不了那么多,因为会有许多品类滞销,转化成成本积压在手中。 第160章 监斩 还会因为质量不齐的原因,造成差的部分难以出手,最后只能降价消化。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利润率已经能把他老家的商人活活高兴死。他记得自己穿越前,制造业基本就只有百分之三的利润,甚至更低。 倒是以后吸引到人才,就能在收购环节严格把关。 戍卫府毕竟是江湖出身,哪里分得清符箓丹药质量的好坏? “有人想租房买房吗?” “没有!大部分都出去了,还有一部分补交了灵石,在看楚大师打井。” “随他们吧。” 方从可不觉得,别人看一眼就能把技术学去。楚秉杰自己都不赶人,他着什么急。 “对了,还有一件事。有个自称鬼羊赵家的弟子,炼气三层修为,因为看中城里一户马姓人家的女儿,想要带走。其父不同意,他就一怒把那家人杀了。” “人呢?” “被戍卫府拿下了,看押在云台下。” “好大的胆子,把我竖在城中的约法当放屁是吧。” 他当即前往云台。 云台两边,有戍卫府成员,有朝廷重臣,有外来修士,还有远远躲着看热闹的本城居民。 方从驾到,百姓官员戍卫府齐齐跪下,口呼万岁。 外来修士则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明显把他当回事。 鬼羊赵家的弟子则有两个,其中一个杀人,已经被打断骨头,控制在地上。 但他嘴巴却没停止,一直在咒骂梁国皇室。 另一个站在旁边,看到他满脸的倨傲不屑:“小小分支,不过是仗着点气运得国,就敢冒犯我鬼羊本家!” 方从走到他跟前,道:“见到朕为何不跪?” “哈哈……”那人大笑:“你去地府把你祖宗请过来,看他见了我敢不敢让我下跪!” 方从一巴掌把他抽翻在地上,半边脸都烂成了肉坨。 可怜对方不过是炼气修为,哪敌得过筑基的他? “国律!大不敬者死!来人,斩首!” 封成实当即御剑,割下那修士的脑袋。 血喷到十几丈高,落下时烫得人有些脸疼。 方从转身,看向刚刚还在地上撒泼的赵家弟子。此刻,他已经被吓的浑身颤抖,再也不敢胡言乱语。 “杀人者死!乃是我大梁铁律。不管你是凡人,还是修士,进入我大梁,就不得行凶杀人。归大双,斩!” 又一道寒芒闪过。 另一柱修士鲜血高高喷向空中。 “万岁!万岁!”官员百姓们激动高呼。 另一边的修士则感觉有些悲戚,他们什么时候把普通百姓当做过人? “把两人尸体插到城门口,身上财货全部赔给那家后人,无后则赔给近亲。” 方从吩咐完便起驾回宫。 有修士不服地嘀咕:“说得好听,你就不怕鬼羊赵家报复?那家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另一个修士不屑道:“地哭刘家比鬼羊赵家更凶,也没见那梁皇怕过。” 这么一想,还真是。 反正已经得罪了金丹,就不怕多得罪一个。 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另一边,观看打井的修士却不知道云台发生的事。 他们一面津津有味地看着楚秉杰操作,一面议论: “我还以为这临阳是说着玩的呢,没想到来真的……不仅有一阶灵气,还有火灵井。” “那可不,现场打造,童叟无欺。” “就不知道价格如何,本来材料就比岩栖崖便宜,若是丹房器房租价不高,那就真没青木宗什么事了。” “一会去问问吧,丹房那边还封着,都没开放。” “你们说,这临阳坊市能开起来吗?距离青木宗太近了……” “谁知道呢,本来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能不操心吗?我一介散修,能立起来还真打算在这定居。” “那你就先租,租一个月的,我刚刚问过,普通房舍短租也就10灵石,有三间,与其他道友合租平摊下来也就三四块。租了房,入城不要钱,随便倒腾点东西也回本了。” “说得对!” 能在这个位置聚集的大部分都是散修,平日缺少教导,因此格外珍惜观看大师布阵的机会。 就这样,整整忙了五天,楚秉杰一脸疲惫得来到文阁。 “梁皇道友,幸不辱命!” 其实方从自昨天起,就一直在用神识关注进展,因此不待他说也明白火灵井成了。 不仅成了,对方还附送了一个中枢大阵。 有了这个大阵,就能将灵火平稳输送到任何想输送的地方。 这个人情可不小。 但方从只能装做毫不知情地听他解说,并随着一起现场参观了一遍。 “哎呀,承蒙楚大师厚待,不知如何相报才好。” “倒还真有件事要求道友。” 楚秉杰也不拿捏,直接说:“如果可以,我想在贵坊或租或买一间房舍,等材料凑齐,就尝试炼丹晋升。” 这是打算在临阳筑基了。 晋级可不是简单的事,必须要有二阶灵地。 还要能保证安全。 这个决定也是他反复衡量才最终做出的。 临阳能逼走金丹,本身就证明了对外的能力。 城中有他家故交的关系,除此之外,火灵井又是他亲手所布。想来主家也没有必要为了一颗筑基丹就眼红偷袭。 说句不好听的,就不怕把他逼急了引爆火灵井来一个鱼死网破? 更何况他打井时也听到许多议论,知道临阳坊市中各种材料不仅便宜,而且充足。 筑基丹主材不敢说,凑齐辅料应该不难。 于是他便在原先说好的基础上,赠送了一座中枢,作为托庇之礼。 方从当然也清楚他的意图,又有借机做宣传想法,于是事无巨细地解释道:“自然可以。我临阳坊市不仅提供普通商铺房舍,还提供包括二阶灵火在内的高级豪宅。每座豪宅都配有二阶防御阵法,如果不放心,还可以申请自己布阵,只要完成后告知事务府就行。” “梁皇道友,不知道一处二阶房舍每年多少租金。如果买的话,又是怎样?” 二阶租金当然不能低于通天坊,要知道,他这可是凡间,不是处在二阶灵脉上的宝地,收少了,对得起这么好的位置吗? 第161章 楚氏器铺 “楚道友租自然是不要钱的。换作别人,一进七间,一千灵石一年。” 没有更小的了,你都二阶灵气了,弄个三间小房何必呢?最关键赚不到钱啊。 一千! 旁边的听众们瞪大了眼睛。 可怜他们一灵晶都恨不得砸成十份,一年二十五灵石的租金都掏不起。 现在听说一千,那还真是一时都不知道后面到底有几个0了。 “二阶倒也不贵!” 楚秉杰点头。暗中却在偷偷擦汗。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得送了一座中枢阵,要不一千灵石一年,他的那点身家又够租几年? 毕竟只是炼气大圆满,还不是筑基呢。 也挣不了筑基那么多灵石。 接下来,方从便把他带到规划好的二阶样板房。 整体当然没有通天坊那么豪奢,用得只是普通花岗岩。但耐不住方从在基座添加了炼阵,因此,并不能以普通凡材衡量。 “就是这样,前店后院。前店三敞间,后院一进,共有主房三间,厢房四间。灵火室位于西厢房,两间皆有火眼。二阶防御阵阵图位于主房……” 方从带着楚秉杰和一票大胆散修在样板房内参观。 这样的房舍建了不少,但实际只开通了一间,因为“大好人”送的二阶阵盘只剩这一个了。 “不错不错!” 楚大师参观一圈后,显得十分满意。 这可是方从借鉴通天坊和蓝星经验自己设计的,可以说是融合两个世界所长的产物。 除了正经的三主四厢,他还在耳房位置设计了一厨两厕。 左厕连通商铺,公用。 右厕封在院内,私用。且都通了上下水,因此让一群散修看得十分新奇。 “这是何等阵法?怎么一拧就有水流出?” “看不出看不出,测灵诀打上去也没有反应。” “还有这个,踩一下就有水冲出,虽说我等修士很少再排腌臜之物,但有时又难免尴尬,可谓十分有用。” “且让贫道试试!” “你怎的当众脱裤?” “都是男修,你怕看还是怎得?” “那不臭吗?” “我又不真拉!” “不准试!弄脏了你给打扫吗?” 封成实眼看方从脸黑下来,立刻把人扔出去。 新房拉史,不是故意捣乱吗。 “大师要是觉得行,就在这住下吧,一会我让王致君送些家具被褥。” 反正都是凡材,花不了几个钱。 再说,招待王家世交,他不信那孙子还敢找自己报公账。 方从之所以那么上心,一是为了广告效应。 ——想想看,一个新立的坊市,没多久便有人成功筑基,得引起多大轰动。这种泼天富贵,完全没理由不接。 再就是,他现在虽然已经是筑基,但那是炼体筑基。炼气还是只有七层,等他炼气修为升上去,还是得筑一次基。 提前参观一次,对他很有帮助。 另外,戍卫府的那帮手下,早晚也要进行这一步。 他们可没有神识,是结结实实的自行筑基,有所借鉴的话,好处还是很大的。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推脱。待筑基成功,必有回报!” 楚秉杰没有假惺惺地说要付灵石。 他炼制筑基丹,需要海量花费,因此每一块都弥足珍贵。 “哪里的话,大师尽心尽力,排除了许多灵井隐患,又建了中枢大阵,对临阳来说不啻再造。” 同样是干活,尽心尽力和敷衍了事,表面看起来是差不多的。 等到一段时间后,敷衍了事的工程,能把整个临阳都给掀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楚秉杰敢住在临阳,本身就是在变相保证质量。 散修也不是毫无眼色,见房产有主,立刻退了出去。 接下来方从便将尽地主之谊的机会让给了王致君。 楚秉杰将一儿三孙,一妻一媳共六口人接进了临阳。然后利用铺面,开了间器铺。 由于先前布设火灵井的缘故,很多修士都知道他家水平不低,因此生意意外得好。 方从这些天也没闲着,他将火灵井接入大阵,又与灵道相连。 如此一来,临阳灵气终于不再捉襟见肘。即便全城一阶都能轻松应付。 “这就是灵气吗?” 苏全道在院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的他耳聪目明,精神矍铄,真的感觉年轻了三十岁一般。 “是灵气,老爷。自从皇上让灵气降临,不仅是我,就连我们家体弱的大孙儿,身体都眼见地精壮起来,如今跑个三四里路都不喘。” 苏夫人开心走过来。 “真是仁皇厚恩呐。” 苏全道泪流满面地朝着文阁三叩九拜。 他如今总览朝政,已经是无名有实的丞相。再加上四朝元老,一代帝师的身份,威望无人能及。 因此,早就将荣华富贵看得极淡。 这世界唯一能让他挂怀的,也就是他苏家体弱多病的嫡孙了。 而今灵气一降,孙子身体眼见得好起来,怎能让他不激动? 到了这时,他才明白,当初皇上为什么严格限定官员携带眷口的数量。这哪里是入城,简直就是在恩赐长生。 如今,每户人家的空余名额,都被炒到了黄金千两。 有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甚至主动卖身,就是为了获得永居资格。 当然,为奴是名义上的。但给的黄金却实实在在。 他天性淡泊,因此早年入京只带了家属并一男一女两个仆从。现在空出的名额,天天被人惦记。 但他却不敢私卖。 一是本性如此,二是他明白皇上圣聪目明,所有小动作都难逃法眼。 那帮“大聪明”早晚得自食恶果。 。。。 王致君安顿完楚家,果然没有报公账。 但他脸憨皮厚的居然要求分配一间二阶屋舍,也不挑地方,就跟楚家做邻居就行。 “可以!” 方从点头。 “真的?”王致君四肢都快乐成八爪了。 “一千灵石一年,你是我的宾客,打八折,八百!” “你居然要钱?” “我让你干活难道不给钱的吗?你也没少收一块。” 他终于认清了现实,耷拉着脑袋出去。 这时,老账房褚晋文走了进来行礼。 “主公!” “何事?” “这几天共有十三个修仙者租了房舍,都是最小间的。收入一百三十灵石。另外铺面没人询价,倒是摊位共收入五百三十三灵石。” 第162章 葛敬轩 一灵石一天,五百三十三平均一下,每天也有一百多,也就是说,实际每天会有二三百的人流。 在凡间,是个不错的数字了。 当然,没法跟老牌的岩栖崖,清河坊比。 跟通天坊更是没有放在一起的资格。 “那还不错。” 方从点头肯定了成绩。 对方以前是老账房,现在就是实际上的临阳坊市商业总管。 “还有就是很多苗头不对。据戍卫府调查,有散修私下买通城中住户认亲,借此规避租金和入城税,也有修士假意卖身给官员借机入住。还有一些使用威胁手段,让为数不多的平民将房舍卖给他们。再就是打城中军士衙役的主意,或认亲,或迎娶招赘……总之非常混乱。” “先让他们乱,等差不多了,凡是收了好处出卖名额的全部撵出城,不管是官员还是军卒。至于临阳老住户,撵出去,但是给金银赔偿。受到威逼的,一律将不法修士拿下论罪。” 果然还是老配方。老味道。 先把坑挖好,等人跳得差不多再一伙收拾。 当年的梁皇卧底,宁王卧底,种种不怀好意的卧底……都是被这么清出去的。 现在终于轮到修仙者了。 “至于现存的凡人房产,总的规则就是,允许居住,不允许买卖。如果想离开临阳,可以将住房卖给事务府,事务府付凡间金银,然后修缮改造后租卖给修仙者。租也不允许,原主不住可以空着,也可以卖给事务府,不允许私下交易。毕竟不管那房子是祖传的,还是后来王府分配的,在分配之前是没有灵气的,就要按没有灵气的价格处理。现在的灵气,就当是福利,但不能用灵气获利。” “另外,临阳坊市进入不查身份,但必须严格遵守约法。有胆敢杀人或者犯法后拒捕的,一律当场格杀。戍卫府如今不仅要负责坊市内外的安全,端州巡视也不能停,总之,要保障守法的散修平安进出。还有就是坊市内交易,不管数额多大都不用交税。当然,作为官方,我们也不用管东西的真假,买卖全凭各人意愿,只要不是强买强卖,借机闹事一样杀无赦。” “是!” 封成实和褚晋文一齐领命。 原本卞强负责外事封成实负责内务,别人还说他难以立功。现在看,内务才是妥妥的肥差,修仙坊市啊,他们这些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居然就要在其中作威作福……啊呸!认真负责起来。 做梦都能笑醒。 “另外,临阳库的销量最近虽然变缓了一些,但存货也快没了。” “知道了。” 方从明白,自己又得去十万大山了。 将这里收获的成品和灵石带过去,换那边的基础材料。 如此,至少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其中的丰厚利润,都是十三宗联手给的。 感谢老铁! 。。。 渔家少年姓葛。 葛敬轩。 名字有些文气,是因为他的祖父坚持认为,哪怕身处最底层,也不能放弃梦想。 他的名字是祖父找一位教书先生求来的。 在他三岁的时候。 那时候,葛家的梦想就是出一位读书人,最好能考个功名。 因此葛敬轩才在七岁有机会蒙学读书。 但好景不长,他在十三岁时亡了父母,从此只能跟祖父一起在江上操持生计。 但他终究是读过书的,尤其爱志怪杂说。 那天,十五岁的他在水面发现了一艘极为豪奢的船。 通体珠玉,流光溢彩。 他观察许久,大着胆子爬上船,然后就看到了两样东西。 虽然他不知道那两样是什么,但很清楚,不是来自凡间。 天很快变黑。 他把爷爷带到船边,爷爷脸色大变,然后就带着他开始往船里灌水。 那船底很平,结构十分不符合常理,因此没多久便灌满水沉入湖底。 他爷爷一把抓住了他,用变了调的声音说道:“孙儿快跑,有多远跑多远,记住,这两样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他不是很懂。 只隐隐知道,自从发现那船,他和爷爷就上了等待索命的簿子。 他想带着爷爷一起逃。 但爷爷却说他老了,只能是拖累。 葛家不能绝后。 他跑了。 先乘船,后上岸,然后沿着无人的野径疯狂奔跑。 饿了啃干粮野菜,渴了喝沟里的流水。 直到这天他看到一只衣冠楚楚的狐狸,坐在溪边的青石上。 “那后生,你看我像什么?” 狐狸开口了,黄白相间的脑袋配合暴露的獠牙看起来很凶。 “像……像……” 葛敬轩疯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但他也不敢激怒对方。 但狐狸却不放过他,继续问:“你看我,像不像个老神仙。” “……” “怎么,我不像神仙吗?” 狐狸大怒:“你有眼无珠,还要那对招子有什么用!” 说着,它的眼睛就变成了红色。 獠牙呲得更长。 “饶……饶命……” 葛敬轩战战兢兢摸向怀中一物。 是那枚玉做的长条,这些日子他发现,那长条不仅好看,而且坚硬。 哪怕用来砸石头,铁块,都能将石头铁块砸得碎散崩飞火星四溅。 狐狸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气势汹汹地扑咬。 却不料刚刚及身,就被一物狠狠打在脑袋上。 那他坚硬如铁的脑袋,竟被一下打开了瓢,血流如注。 糟糕,看走了眼。 如今能伤它的,至少也得是法器。 “等等,等等,我知道一处神仙洞府,我这身修为就是得自那洞府,小郎君若是肯饶命,我就带郎君去那里。” 葛敬轩信了,停止了攻击。 狐狸也很讲究,没有趁机反噬或者逃走。 一兽一人就这么在山间穿行,很快来到一处山谷。 山谷不大。 有一处天然的洞穴。 进入洞穴后,葛敬轩看到了一具头戴青冠身穿道袍的尸骨,盘膝坐在地上。 尸骨身前有字,言自己是神煞房家之人,遇敌偷袭自知不活,如果有人能将他的尸骨送到房家,房家定会重谢。 此外,他还留有一瓶聚气丹,并一篇刻在洞中的修仙法诀作为预付的报酬。 第163章 神煞房家 葛敬轩绕过尸体,果然在他身后的洞壁上看到了名曰《神煞养生诀》的功法。只是装着聚气丹的瓶子却没找到。 “那丹药是你吃了吧?” 他看向狐狸。 狐狸一惊:“你怎的知道,是不是字里说的?” 原来它不识字,没有修炼功法。 怪不得一打就怕。 “这是我的机缘,丹药配合功法,一两个月就能修成仙道。如今却被你吃了……我也不找你讨要,只是从今以后你要配合我,待我修道有成,就将仙法传你。” 狐狸之所以把他带来,未尝没有此等心思,因此大喜道:“一定配合郎君。” 《神煞养生诀》是吸收天地间的各种煞气蕴养己身的法诀,因此必须身具一些超常的能力才好操作。 从那以后,一人一狐便结成了伙伴,或是挖坟,或是寻怨,每日忙忙碌碌。 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尝试,葛敬轩都无法引煞入体,拥有修为。 “我听说,人类修行好像需要灵根的,郎君是不是没有灵根?” “怎么可能,我早就感应到了煞灵,只是没有丹药无法再进一步罢了。” “原来是要感应煞灵的吗?我且试试。” 狐狸大喜,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一具新挖的尸体前。 那是个矮小男人,被媳妇勾结奸夫虐杀掩埋,怨气极重。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 没过多久,狐狸便大喜的嚷嚷。 却不料早有准备的葛敬轩抓起玉简,对着它的脑袋就是一阵猛砸…… 狐狸死不瞑目。 葛敬轩却毫无愧意。他不下手,等狐狸摸索出修行方法,死的就是他了。 如今看,他果然没有灵根。 那不如将尸身送回房家,看能不能谋些好处。 打定主意后,他将偷尸用的麻布铺开,再将遗体抱入其中。 出人意料的是遗体不重。 他就这么背着,按留言所指,一路跋涉找到神煞房家。 当!当!当! 山崖边,他在按要求击打一块镜石。 貌似蠢重的镜石,竟发出了清脆的铎音。 接着,山崖猛地一开,露出一个幽深黑洞。 “敢问是哪位道友来访?” 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现出身形。 “仙长,小人姓葛,是为护送贵家亲属遗体而来。” 他说着,打开了地上的麻布。 “房七爷!” 年轻的修士脸色大变,然后用法术朝着洞内放了一个绿色火球。 砰! 火球爆炸。 天地间霎时鬼哭狼嚎,浓烟滚滚。 待葛敬轩恢复视线,已经被一群面目凶恶的修仙者围住。 “是你将七弟遗体送回来的?”一个面目丑恶的老者开口。 他不仅丑,眼睛还是纯黄色的,看起来非常凶。 “是,是这样……” 葛敬轩慌忙从头解释一遍。 “原来竟是我家七弟的恩人,既然如此,还请入府……” 神煞房家果然没有食言,给了他锦衣玉食,豪奢住所,貌美丫鬟…… 直到这天,他享受完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大厅的一张石床上。 先前在门口见到的修仙者,如今也一个不落得围在他周围。 “前辈,这是为何?” 无论葛敬轩怎么回思,也没想到自己哪里出错。 为何?哈哈哈…… 所有人一起大笑起来。酣畅淋漓,毫无怜悯。 “也罢,让你死个明白。我神煞房家有一秘术,可以在垂死时,将生机封于体内,只要诱人吃下本命魂丹,就能长久保留一线生机。你既按留言所示将七弟尸身送来,相必也早就服下他给你准备的《聚气丹》了。” “聚气丹一服,你便是我那七弟的魂种,只待取种归位,便能复生……” “哈哈哈,可笑蠢蛋,还在做春秋大梦!” “哈哈哈!” 葛敬轩瞪大了眼睛,他很想说自己没有服丹,那玩意其实是被一只狐狸吃了。 但他已经没有了开口的可能,因为黑光一闪,他的神魂,精血便全部被一口黑色的袋子抽取出来。 但是——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魂种?”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肮脏的黑袋。但没有就是没有,再怎么看也不会出来。 “哪里出错了吧?或者七弟伤得实在太重,还没来及凝聚本命魂丹……” “有可能!” “唉,我神煞房家又失了一个后期高手,以后就更艰难了。” 十三家中除了上五家,其他日子都不好过。 尤其是房家的筑基老祖,更是日薄西山,如今好多势力都在暗中蠢蠢欲动。 “废物,要你何用!” 心情不好的房家老二,一巴掌将尸体拍到一边。 像个破布袋一样。 但是,随后便有几样东西落在地上。 有世俗杂物,若干。 储物袋,两个。 玉简,一枚。 老二伸手一捞,将储物袋和玉简全部拿在手中。 “看不出,小小的凡夫俗子还能获得玉简储物袋,也算有些气运。” 一个女修说完,看向房二:“二哥,储物袋里都有什么?” 哈哈哈! 房二猖狂大笑道:“储物袋里什么都没有,倒是这玉简,是天地间名副其实的至宝!” “哈哈,二哥好兴致,还寻兄弟姐妹们开心!” “并不!” 他一抬手,竟全力启动了护族大阵,然后带着所有兄弟,共同去见筑基老祖。 房家筑基开始还不以为意,但当他神识扫过不设禁制的玉简,顿时就全身颤抖起来。 “老二,我房家城中镇上,共有多少人?” “七八万。” “才七八万吗?太少,太少……” “父亲,取一国吧。只有倾国之力,才能铸此至宝。” 房家筑基抚摸着手中玉简,良久不语。 其他人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老祖威仪甚众,因此也没人敢胡乱插口。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老祖叹道:“也罢,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成功铸宝,我房家便能世代无忧!如今,哪里的国最好谋夺?” 房老二在心中琢磨半天,开口道:“宋,或者梁!” “宋自二十年前女皇当道,便群臣不服。梁去年爆发了一场类似天陨大劫的内乱……老子要杀儿子,儿子为了自保杀了老子,如今新皇德行有亏,九州皆反。” 第164章 二阶材料 “两家都可以,又都不太容易,一个是青木宗,一个是太玄门,不过,只要付出些代价,还是没问题的。你们都去准备吧,治下凡人抽丁为兵,亲族任命为将,修士枕戈待旦……只要找到合适借口,便能发动起来……不要问为什么,以后全部都听老二安排,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所有人一凛,躬身道:“是!” 。。。 方从再次出现在十万大山。 然后从秘密传送阵处土遁,很快来到培育虎头蜂的狼穴。 由于营养充足,此时,蜂巢已经重新诞生蜂后蜂皇,雄蜂和工蜂的数量也不少。它们密密麻麻,成群结队,导致狼穴附近二三十里都成了禁区。 方从施施然地路过蜂群。 毕竟被他血炼过,所以蜂子见他都非常亲切,有的甚至还会趴在他身上,来回飞舞。 等出了虎头蜂狩猎区,再走几十里便到了十万大山出口。 出去盘查不严,方从凭着身份牌甚至连储物袋都没打开便被放过。 等他到“方氏精品”铺,掏出一沓沓一瓶瓶一罐罐一件件各式符箓丹丸灵露法器阵盘,简直就都快要把季连薰的心脏吓跳出来。 “东……东家,这些都是你抢的?” 在她看来,十万大山什么都产。土地产材料草药,修士产丹药符箓……只要脑袋割得多,就没有得不到的。 只是……数量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十万大山里的一阶,怕不是都被杀光了吧? “想什么呢?” 方从将所有东西各选一部分,放进柜台,其他则妥善收起:“以后这些都交给你售卖,质量好的卖贵点,差的便宜点,不合格的不卖,这点损失咱付的起。” 从今以后,但凡一阶物品,差不多都能从《方氏精品》买到。 这就是两头吃的好处,专做中间商赚差价。 “还有,来源保密,就说店里雇人炼制的,以后适当外包一些任务给那些散修,越散越好,越散越不容易统计……” “东家,我不擅长这个,也忙不过来。” 这么多东西就够她卖的了,还要出门到处联系散修,不说性格不合,哪怕就是社牛也不能一个人撕两半。 “让郭玉办这事,灵石好说,保证比他当牙人赚得多。” “但他是不会辞牙的,这个身份虽然只能赚小钱,但却可以世代继承,轻易没人敢惹。” 明白了,牙行是半官方的。 郭玉属于事业编。 “行吧,反正他本身就要跑来跑去,再说,这事不也算居中撮合吗,花不了多少时间。” “倒也是。” 季连薰点头。 “最近有人找你麻烦吗?” “老街坊倒是没有了,就是有些来买东西的,看我一个女娃,会想办法占便宜。每次我都是开启阵法,把人扔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方从的脸色。 有的东家非常忌讳这个,宁可让店员被骚扰,也不愿丢掉生意。 “光扔可不行,还得揍!揍服了才能永绝后患,要不看我们好欺负,就会一直欺负。” 委屈求全,方从从来不屑。 “好!”季连薰大喜。 自古跟老板有两种,一种是你给我发工资,我给你干活,合则留不合则走。 另一种是跟着老板拼命,比如各朝各代的开国君臣。 她如今和方从的关系,就非常接近第二种。 方从既然保护她,她就得卖命。 “对了东家,这段时间除了收到大量一阶材料,还有不少二阶的。” “二阶?” 方从大喜。他晋升筑基后,早就想试制弱三阶符纸符墨。 如果成功便可以尝试去画金丹。 或者其他三阶存在。 等以后有人欺负他,他随手一扔便跳出个金丹老祖。想想就爽。 点验二阶材料,却不够制作符纸符墨的,倒是有几样筑基丹能用上的臣药。 君臣佐使。 通常鬼莲或者其他二阶阴属性神魂类灵材可以做主药。 根据主药的不同,还要配置二到三样臣药,以发挥药效中和弊端。这些通常都是二阶。 接着,才是一阶可用的佐使。 ——也有的丹师为了增加成功率,连佐使都要求一半以上是二阶。 收好意外之喜后,方从开始一通忙活。 首先是大量出货,用以换取材料、灵石。 然后是与郭玉沟通,以零散的方式,将部分炼制任务下放。 这部分必然良莠不齐,也很难赚到钱,但他要的只是掩护,因此毫不在意。 再接着,便是到处收拢二阶灵物。 但很不巧的是没有店铺发卖,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三宗早有规定。 甚至,若不是他将《方氏精品》铺开得红红火火,导致很多队伍在购买的同时选择售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接触到二阶材料。 就算接触到,也不能随意出手,否则必有三宗修士上门。 “原来如此,却是要多谢掌柜的赐教。” 方从向着告诉他真相店家说道。 这家店铺就位于方氏精品斜对面,因此双方虽然不熟,但也相识。 “些许常识而已,那需要谢。” 掌柜客客气气将他送出门。 等方从人影消失,一个伙计呲的一声笑出声来:“傻不傻,这点东西都不知道,还敢学人家开店!” 掌柜回头,端详了他片刻,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伙计惨嚎一声,鲜血顺着嘴角不停流下。 掌柜又看了他几眼,这才问道:“你是不是恨我?” 伙计不敢再说话。 掌柜这才继续道:“我打你是为你好。你我是普通家族出身,因此这些个规矩打小就知道,属于常识。但还有一种人,他就从来都不明白。人家家里,到处都是二阶甚至三阶的东西,如何会知道这玩意无法轻易获得?” “金……金……” 伙计瞪大了眼睛,看得出,这回是真害怕了。 “唉!” 掌柜叹了口气:“明白就好,这种家世的公子,出来玩经商游戏,人家家里会不派人保护?你看着好像只是炼气中期,真要是普通炼气,能一下拿出上万灵石租铺面?谁知道这四周的阴影里,藏着几个后期,几个筑基?你说的那些话,要是人家恼了,你全家焉有命在?我把你打了,人家看着气顺了,也就有可能不跟你计较了。” “小的明白了!” 他说完,就冲着方从离开的方向磕头如捣蒜。 砰砰砰的九下之后,这才敢起身。 第165章 祭祖大典 神煞房家,祭祖大典。 受邀前来的宾客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以前各宗门各世家不是没有举办过类似典礼,但全都是本门本族的修士,在祭日关起门自己进行。 没听说过广邀宾客的。 你家祭祖,要人家来干什么? 这还不算。 自从他们踏入房家属地,就能看到族人修士,举着房家筑基老祖的牌位游街。 凡牌位所到,必然一路跪拜,香火缭绕。 到这时他们才知道,所谓祭祖大典,不是祭祀房家始祖,而是祭拜尚存于世的筑基老祖。 你说这玩意整的,庆生不像庆生,祭祀不像祭祀…… 除了戏文里的凡间奸臣,余下哪有活着立牌位的。 房家就不嫌晦气? 这还罢了。 跪拜的百姓还都被要求口呼万岁。 听得路过修士脚趾头都抠破鞋底了。 到了房家族地,看到的就是十里长道,旌旗蔽日。 身穿甲胄的房家凡人,整整齐齐分列两边。 那阵仗,人间帝王也不过如此了。 一路前行,熟悉房家的人都发现,族地出现了许多全新建筑。 有祭天坛。 有应天楼。 有宣谕门。 有承天殿。 到了承天殿,果然就看到一座巨大的龙椅立在丹陛之上。 一时三刻之后,正时到。 房家筑基老祖没有出现,龙椅上被房家众子安放了一柄巨大的金钺。 “吉时到!” 随着一声清喝,从丹陛下的房家子孙开始,如多米诺骨牌般一路下跪。 长道,族地,坊市,房家凡城。 但凡势力所及,都在叩首高呼万岁。 然后那不知为何物所铸的金钺,便开始发出璀璨光芒。 房家山崖,更是仿佛有了第二轮大日升空一样,亮得睁不开眼睛。 宾客们面面相觑。 此情此景,让他们不知道是该跟着一起跪下,还是该继续站着。 终于,在僵持片刻后,有人跪了下去。 带动许多人跟着一起从众。 。。。 就在这时,房老祖闭关处—— “成了!” 房家二爷大喜。 然后就见老祖房严复手一招,光耀如日的金钺便飞到他手中。 “至宝,真的是至宝……” 房严复摩梭着至宝表面自然形成的复杂纹路,以神识探究它的功用。 越是探究,便越是惊心。 他没想到,世间还有用这种方式炼制的宝物,最关键的是,成长几乎没有上限,只要他能征服天下,甚至……宗门……那么,在人间界重铸上古天庭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样,查清楚了吗?” “父亲,查清了,反宋国女皇的是七大世家,誓言要复原宗室。反梁皇的是宗族宁王,如今已经具有九州之地,即皇帝位。” 房严复思忖许久,道:“宋国不好取,即便是除掉女皇,天下人心想的也是原宗室。梁国闹成这样,原本不难,但出了个宁王,却是麻烦……” “要不,杀掉宁王?” “不,人心向背很难预料。就比如一国遭外敌入侵,哪怕外敌武力再强,都有人前赴后继抵抗。即便将抵抗之人杀光,百年之后得到机会,反抗还是会继续。究其原因就在人心。而这至宝是不看武力,只看人心的。” “要是这般说,那梁国却也不是没有机会。” “怎么?” 房严复看向老二。 他早年得罪的人太多,以至于嫡长都被仇家算计死,现在实际是二子管家。 “那新继梁皇却是喜欢作大死的,身负污点继位不仅不想着收拢人心,反而杀官杀吏,仇视富豪。早一年更是命令各地官府不许收税。父亲请想,官家不收税如何维持统制?因此,大把的士绅对他不满,这才造成九州一心跟着宁王。更奇葩的,是他还下令禁止操办后事,不许殉葬不说,就连金银铜铁等器物,也不许出现在坟内,违者家产抄没。现在凡是他政令所及的地方,死人后都秘不发丧,只为能葬到外地。” “呵呵!还真是作死,既是如此,那就取这梁皇之地立国。” 自古以来,乡绅富豪读书人都是人望载体,这些人说什么,老百姓就信什么。梁皇得罪了这帮人,便等于丧失人望。 房家趁势而起,便能轻易收拢人心。 “父亲,但有一点,只听传言不知真假。是说,陈家老祖陈满峰,就死在梁皇新都。除此之外,还有说地哭刘家刘真人攻击新都无功而返……” “嗯?” 房严复感觉到了不对劲。 “说是有三阶防御大阵。所以我就想,将那件东西送过去,既绝了我家后患,也能拔掉三阶大阵,代价不过是一城空城……” “那物虽是祸患,但这些年也带来不少好处……也罢,年年提心吊胆总归不是长久之事。老二你去办吧。” 。。。 方从购买了七座二阶护山大阵。 将他这段时间两地薅出来的羊毛全都吐了出去。 端州之内的道院建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布上大阵以策万全。 另外,他还自己亲自炼了七座传送阵盘。将来与大阵一起布下,连通各地道院与临阳坊市。 要说王致君还真是个人才,弃各府府城不用,专挑地脉节点构筑仙城,用修士的角度衡量,简直无懈可击。 不愧是灵矿师的后代。 是有能力观山勘水独自点矿的,就是脸皮厚了点。 其实前身的惫懒性子,跟他也差不多。要不怎么成为朋友的?方从对他多番容忍,用他家秘术是第一,维系前身的那点因果则是其二。 毕竟是鹊巢鸠占,多少要为前身做点什么。 时光飞逝,一个月后,方从带着满满五大储物袋的材料回到临阳。 另外还有七个小储物袋,各自存有一套传送阵和护山阵。 他现身后,感应到的昌平第一个钻了出来。 变身成紫貂的她还在筑巢,这是一项非常耗时的工程,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够竣工。 “主公,没什么大事发生。就是三天前,有一个自称鬼羊赵家少主的人要见主公。封统领回说你不在,他就仗着筑基修为想在城中发疯,被封统领以飞剑拿下,锁在戍卫府内。” 第166章 镇妖塔 “杀人了?” “没有,就是破坏了几样建筑。” “呵呵,扒下法器储物袋,关半年再放!” 这就是给他判有期徒刑了。不过,这也让方从意识到,临阳还缺一样建筑: 天牢。 大事杀,总不能小事也杀。 规矩立起来就是约束所有人的,要不临阳见谁杀谁,哪个还敢来?不怕一个不好,因为左脚先进城被割掉脑袋? 昌平走后,他将王致君叫了过来。 这家伙,还是嬉皮笑脸的,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两件事,在城中建个牢房,要坚固,最起码要能看押筑基修士。再就是各地道院要尽快完工,然后布置上这个……” 他将七个储物袋拿出来。 王致君打开一看:“二阶!护山阵!我靠!” 护山阵可不等同于防御阵。 怎么说呢,更稳定,更牢靠,功能也更齐全。 最关键就是稳了,可以免疫或者大幅削弱同阶破禁符的威能,同时还能扛住十七八个同阶修士的进攻。 当然,价格也高。 就临阳的伪三阶防御阵,若是换成护山大阵,灵石得涨十几倍。 正牌三阶的话,不说没地方买,就是能买到,他现在也出不起灵石。因此,他在通天坊,根本就没瞎打听这个。 “怎么样,能尽快完成吗?” 王致君搓了搓手,示意得加钱:“道院没有问题,都设计好的了,就是没有灵气需要大量消耗灵石。至于天牢,我手中正好有一份二阶镇妖塔的图纸,但是必须全用二阶材料,核心还得是三阶,毕竟要同时镇住多个筑基期囚犯。” “没问题,二阶材料你要多少都有,三阶也有,就是属性不一定能保证。” 二阶嘛,有一阶就行。 三阶也一样,可以由二阶变成弱三阶。 正好他这次从通天坊带来不少已经淬炼过的成品。 他将之一一摆出,很快就铺满半个文阁广场。 “还真富……” 王致君嫉妒的脸都扭曲了,硬是将想要伸出去的三根手指变成四根:“四百灵石,少了我可不干。” “呵呵!” 方从笑道:“你别忘了,城北楚秉杰大师的儿子,可是开了间器铺,也不知道我奉上二百灵石,他愿不愿接这一单。至于图纸嘛,作为世交,他找你借来看看,你应该不会拒绝的,是吧?” “你狠!二百就二百!” 这一刻,王致君无比后悔自己将独家生意,便成了两家竞争。 “我也不让你埋怨,做好了,给你三百!” 其实三百是公道价,毕竟是祖传的手艺,算是付知识产权费。 王致君带着能用的材料走了,没用一天,便找了回来:“造好了!” 方从朝他伸了个大拇指。 原来他昨天神识一扫,发现人家将工程转包出去了,二百灵石,让楚家器铺包揽了大部分炼制任务,他自己则只处理核心。 还真是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安置在云台前方吧,阵图留文阁。” 于是,一声巨响后,临阳坊市多了一尊面目狰狞的黑色巨塔。 塔顶牌面铭刻有“镇妖”二字,第一位住户,则是赵家少主。 “啧啧 ,镇妖塔可不是善地。鬼羊赵家少主都敢关,也不知道一年后修为还剩多少。” “掉两三层都不是难事。” “还好一年,要不得疯。” “这临阳坊市,还真是头铁,惹不起,惹不起!” …… 镇妖塔一立,果然入城的修士脸上就多了几分笑容。 也不自命不凡了,也不强行跟凡人争路了。 就算有了矛盾,都一口一个我等修士,让让孱弱的凡人怎么了?不过几十年的寿命,犹如蝼蚁一般,实在可怜可叹…… 另一边,道院最后的收尾也进行的极快。 都是炼制好的成品,只要按图摆放连通就行。 当端州七座道院一一被传国玺识别,接纳,方从也终于可以通过自己炼制的特殊传送阵,向那边输送灵气。 虽然仅限于道院的核心区域,不是整座仙城,但也完全可以支撑二阶大阵的日常运行。 等遇到攻击,再改为以灵石驱动。 这番操作,把王致君看得脑袋阵阵发晕。自从他来到临阳,经历的稀奇也不少了。哪怕是硬扛金丹,都没有这件事离谱。 凭空变出灵气,你确定不是在做梦? 凡间,凡间啊! 临阳有那玩意,还能理解成地下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毕竟已经存在几千年了。可七大道院都出自他手,有什么是他不清楚的? 算了算了,埋头挣灵石吧。 自从来到临阳,梁皇也没亏待过他家。 而他也没地方可去。 。。。 道院完全建成,有三个职位就成了当务之急。 首先是分院院长。 因为要负责教授修仙常识和功法,所以必须修士出任。 然后是护卫统领,这个简单,他准备从戍卫府抽调。还能顺便教授武艺。 再接着就是塾师山长,不说学富五车,起码也得正经读过十几年书。 想了想,他决定先解决山长问题,来源则是满朝大臣。 “朕命人在各地建了道院,除了教人习字练武,还选择有灵根的传授修仙法门,不知道众位卿家可有子侄愿意去教书育人?” 丹陛下众臣一听“卿家”就不由暗自哆嗦。 无他,这位大兴皇帝陛下没事就“你们”有事才“爱卿”,这回指不定又是个大坑。 “皇上,不知这教习需要什么功名?” 作为帝师,苏全道不能眼睁睁看着场面冷清。 “要秀才以上。” 实际,如今的道院是有几个教书先生的,但普遍都是童生,所以方从才要找一些正经学子去整顿学风。 “那倒也简单,臣有一孙,今年一十有九,三年前中举,愿意入道院为教习。” 荷~ 众人暗吐芬芳。 这老儿,太狠了。十六岁的举人,就算不加周旋,未来也是稳稳的进士。 然后再熬个二三十年,就凭资历也能出任宰辅。 说送就送了,鬼知道是不是要在里面教一辈子的书。 “那好,苏师傅放心,不会让他吃亏。” 方从对这个帝师还是满意的,每次站队的时候都坚定不移。 于是,他一高兴,赐下一瓶十二枚渣丹。 第167章 商会来人 “皇上,我那幼子虽不是举人,但也中过秀才,能否合格?” 刑部侍郎出列。 他想明白了,以后道院才是大梁的最高学府,不说眼见的各种变化,以及能够学习仙法的机会。就算最后一事无成,能教出几个仙师徒弟都有莫大好处。 还得是老苏头鸡贼,那么快就反应过来。 “可以,赐丹!” 他就没得十二枚,而是三枚。 不过都装在玉瓶里,谁也看不出其中区别。 “陛下,臣也有……” 聪明人还是多的,再加上两人带头,于是片刻功夫,便给方从凑够了七位教习。目前都在临阳。 想了想,方从让他们下午觐见。同时又从戍卫府挑出二十一人,分别出任七座道院的护卫统领、武术教习、和地方巡防使。 其中,地方巡防使选的的是狼变戍卫,方便清理贼寇。 护卫统领则选木魅,抗揍皮实。 武术教习就无所谓了,谁愿意选谁。反正都是江湖出身,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打架牛皮。 到了下午,这些人觐见后相互认识一番,就被方从下令赴任了。 只有护卫统领,是手持二阶阵图,通过传送去的道院。 第一次使用传送阵的他们,每一个都被拉扯的头晕目眩,浑身酸痛。 且到了地方,立刻便知道什么叫做惊喜—— 硕大的道院如同临阳仙城一样华美,高大,但其中绝大部分区域都空荡荡的,只有一群小屁孩,占据了小小的角落,在其中追逐嬉戏,叽叽喳喳。 “主公,你这是发配我们来带孩子的吗?” 那戍卫不禁暗想。 。。。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半个月。 方从除了大把大把赚取灵石,同时也在敞开收购各种丹药,法器,符箓……尤其是战斗保命向的,更是来多少要多少。 以至于很多人干脆就不走了,三五人合租一个小院,在其中拼了命肝。 反正这里灵材敞开了供应,做出的东西还以正常价回收。 他们一番操作下来,虽然没赚多少灵石,但手艺是明显上升。 “你说,这梁皇是想干什么?我昨天算了算,按清河坊的物价,根本不赚钱……” “那还不简单,拉拢人呗。你想,他一个凡间坊市,虽说提供灵气,但不让些好处,谁到这来?” “倒也是,就不知道以梁皇财力能坚持多久,可别突然有一天破产了。” “我可听说,是三宫暗中支持……” “真的假的?” “肯定是假的,真的话他还开什么坊市,随便拿出点什么都是仙宝。一万多年了,你听说谁升仙了?金丹真人就已经是天花板。” “所以说,能肝就使劲肝,趁着不限量供应材料。等把技艺升高了,就算开始限制,去其他坊市也有立身之基。” “说的对!” “肝!” 几个交头接耳的修士,一番商量后立刻返回房间,把门一关。 …… 方从神识扫过,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也太拼命了,身体吃得消吗? 虽说这群驴拉磨越勤快,他赚得就越多,但把驴累坏了,以后谁给他干活? 他现在已经很少亲自下场炼东西了。 根本没有必要赚那仨瓜俩枣 除了这把看不见的剪刀,明面上,临阳坊市的进城税和房租收益也在疯长。 就是招募工作没有进展。 他从一开市就公布了招募各种修仙职业的告示,原打算考察个三五年,合格后丢到道院做仙法教习,现在看还是太过乐观。 毕竟是新开的坊市,不可能让人甘心投靠。 。。。 与此同时,通天坊也有修士在议论方氏精品。 “怎么样,计算了吗?” “回东家,算不出,那家铺子每天都通过牙行往外发大量任务。炼丹,炼器,寻草,培药,阵盘,符箓……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接了任务的散修先交灵石当做押金,然后领材料回家,只要合格品达到他们定的数,就把押金全额退还,多的也不追缴。 ” “就这么任由那帮人私吞?” “是。反正他们只要一个定数,其他的一概不管。小的详细算过,只有不到五分的利,有时收到稍差些的品质,甚至都无利可图。” “那他们想干什么?扰乱市场?这不是扰乱市场吗!三宗就不管?” “掌柜的忘了?牙行可是三宗的,这笔交易他们虽然不抽水,但接活的都是底层,只要不是太蠢,基本都能完成指标。而且时间越长,技术越熟,赚得就越多。掌柜的是不知道,如今通天坊入口那帮无赖有一多半都不去坑人了,专门接方氏精品的任务。因此,三宗很是满意,毕竟惹事的少了,他们就能多点时间修炼……而且我听说,他家掌柜是个女修,有时看来人可怜,直接就十块灵石十块灵石的免押金,听说都是自掏腰包……” “那么有钱?!你说这一对掌柜东主,到底图个什么?” “名声?”那伙计看了眼东家,小声猜测道:“如今那帮混混都传言,那家店真正东主是金丹真人,开给孙辈们闹着玩的……” “金丹怎么了?我们商会也不是没有!金丹也不能这么扰乱市场吧!你要赚钱我也认了,不赚钱白白便宜那帮苦哈哈,不行,我得找人商量商量!” 说完,那人便气冲冲地走了。 。。。 另一边的临阳,方从发现,传国玺中的气运突然多了几分。 并且,他对十万大山的传送阵,感应得更为清晰。 “莫非是那边发生了什么,导致有人愿意承认我的统治?” 他想回去看看,如果能有可能,抓住机会刷一波,说不定就能迈出开疆拓土的第一步。 但他还没动身,褚晋文就来禀告说五道盟商会的执事求见。 五道盟? 方从觉得有点耳熟,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便有一个道骨仙风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行道礼道:“小道执星子,参见梁皇陛下。” 方从想起他是谁了。 在岩栖崖有一次他误入筑基交换会,主持交换会的就是眼前之人。 只不过他可是筑基大修,以凡间参见君王的礼节见他,只怕没有好事。 第168章 十万小可爱 “仙长客气,快请坐。” 毕竟理论上,梁皇只有炼气二层修为。人家筑基大修对你客气,尊你为皇,你不能蹬鼻子上脸让人家站着回话。 “那就多谢陛下了。” 执星子落座后,言道:“小道此来,是向陛下转述我家主人欧冶子对陛下的敬意。” “不敢不敢。” 方从站起,侧了侧身。 他知道,这是一种试探。如果梁皇背景深厚,就应该知道五道盟商会的主人是谁,如果不知道,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巧的是,前身当年恰巧听王致君父亲说起过欧冶子。 灵矿师出身,金丹真人! 他王家全族敬仰的模范前辈。 “小皇偶得大位,毫无建树,有污金丹真人视听了。” 人家金丹都致敬了,他也得放低一点身段。 执星子一听,便明白可以接着谈下去了,起码梁皇已经表现出了资格。 “是这样,我主在万里之外得知梁皇在凡间开坊市,造福众生,因此极为欣喜。他老人家当年也是凡间散修出身,因此极是明白其中苦楚。所以,就交代小道前来奉上敬礼,并与梁皇商议一事。” “不知真人有何指教?” “小小礼物,还请梁皇先行收下,不管商议之事成不成,这东西我主都是不会往回收的。” 方从只能先走下丹陛,接过执星子奉上的盒子。 回座位后打开一看。 仙玉瓶上刻着三个字:筑基丹! 他连忙将玉盒盖上。 这玩意,不简单啊。 “不知真人有何赐教?” 沉默片刻后,他决定还是先听听对方要干什么。 历来筑基丹都是一物难求,筑基家族想给后辈弄一颗都千难万难。恐怕也只有金丹,才有资格将这玩意当做礼物送人。 “是这样,正因我主是散修出身,所以很明白陛下伟业对于凡间的意义。我主由此想在临阳租一块地方建传送阵。藉着传送阵,临阳便能与五道盟商会的其他分会相通,人员流动和货物传输,将再无隔阂。” 方从明白了,想源源不断获取临阳的基础材料。 甚至,完全垄断。 毕竟修仙界除了十万大山,也就他临阳有那么充足的材料供应,换谁都得心动。 但他不能答应对方的要求。 否则临阳坊市就成了五道盟商会的上游供应商,时间一久,基业就成了人家的。 但拒绝也没有好处。 虽然看似能白得一颗筑基丹。 仔细思忖后,方从道:“我这临阳坊市的防护阵,是别人代布的,若是添加传送阵, 还需要将原本那位阵法师请回来。但前辈也知道,阵法师大都四处布阵,漂泊不定。尤其是能布三阶阵的……” 执星子点头。 关于临阳防住金丹的传闻,他们已经调查过了,属实。 这也是他将姿态放那么低的原因,对方身后,可能也有一位金丹! “所以贵商会的传送阵就只能建在城外。但传送阵建了,如果只能贵商会自己使用,便有违了欧冶真人的好意。要不这样,临阳城外有六座巨坑,贵商会可以任意选择一些用来建阵。建好的传送阵除了自用,还需要向外人开放。贵商会则收取灵石作为传送费用。价格嘛,就取岩栖崖、清河坊、通天坊三家传送的中间价,无故不得增加,也不许拒绝外人使用,除非有安全方面的原因。” “相对的,临阳坊市不收取贵商会任何租金,也不再允许别家再建传送阵。除非贵商会违反约定,否则经营权一直都归贵商会所有。” “这……”执星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条件。 想一想,虽然不如预想,但也没差到哪去。等于是拿下了坊市官方的传送经营权,就是没有灵气补充,日常维护运营全部得使用灵石。 实际算下来,也相当于付了租金。 还能让五道盟商会的垄断计划完全破产。 这梁皇,还真像商人多过像皇帝。据他所知,一般皇家只要你马屁拍舒服了,那是不管什么条件都敢一口答应。 他又思索许久,前前后后考虑一遍,然后点头道:“如此,我便代表我主答应下来。” 毕竟是筑基管事,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第二天,原先的六个万人坑就被精心设计了一番,先是布设防御阵盘,然后是各种功用的设施,机关,最后才是安放传送阵。 方从通过神识看到这一切,都不禁暗搓大拇指。 他原先还以为对方只是想建一个传送阵,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所有重要坊市都与临阳做了联通。七门十三家被一网打尽不说,很多小家族和野坊因为有独特资源,也被包括在内。 这么一来,就把六个大坑全给占了,以至于他都不得不夸一句牛皮。 就不怕没有客流连日常维持的本钱都赚不回来? 这还真是他小看了不限量供应灵材的魅力,若不是有把握,谁会在里面疯狂投成本。 这可不是只在临阳占六个大坑的事,他们在对应的传送点,还要一一谈判,然后付出代价拿下许可。 与此相对应的,是临阳坊市的第二套二阶商铺租了出去。 三商铺合一,敞亮的九间大门脸。一套七百灵石一年,三套就是两千一。 租期五十年,收入十万灵石,抹去了五千的零。 这笔钱落袋,让方从瞬间觉得自己膨胀了起来,好像真正的三阶护山大阵,也不是不能想一想。 但可惜,一趟通天坊市,就让他的灵石见了底。 因为刷了名声的缘故,现在很多散修,都愿意到《方氏精品》出货进货,这就让店铺每日所需的流水变成了海量。 最关键的是连续收了好些二阶灵材。 上了二阶的东西,有几个是便宜的?因此,就眼睁睁看着十万白花花的小可爱流进了别人的口袋。 “东家,亏得你来了,要不铺子的灵石缺口根本堵不住。我都连续欠了好几宗大额的款子……” 季连薰崇拜地对着他一阵夸赞,心里还说,真不愧是金丹家的少爷,出门零花钱就有十万! “是吗?堵住就好,堵住就好……” 方从都心疼得开始胡言乱语了,最后干脆带着二阶材料返回临阳,眼不见为净! 第169章 花轿 好消息是,他凑够了二阶上品《僵死化厄符》所需的一切材料。 这本没什么。 毕竟用弱二阶的符纸符墨也能画出,只是威力偏弱。 但若是将材料萃取一下,他就有可能合成弱三阶的符纸符墨,还是无属性的万用型,那作用可就大了。 因此,方从回到临阳,第一件事就扎进石穴。 充足的灵火配合二阶的丹炉,让萃取灵机的过程很顺利。 然后就是小心配比。 他在连续实验五十多次后,终于得到了正确的无属性符墨配方。 接着就是符纸。 这次第七次便获得了成功。 然后就批量生产,共得到十三张弱三阶符纸和四分之一瓶符墨。 就在他想继续调制二两墨的时候,头顶传国玺突然传来巨震。 同时,文阁中的磬声也接连响起。 他急忙飞上文阁,然后就看到昌平一脸焦急地原地转圈。 “主公不好!要出大事,要出大事……” 她的灵觉一向准确,后来融合紫貂妖灵后,更是逐渐展现出危险预知和沟通幽冥的能力。 再加上传国玺的暴躁,方从知道,一定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他的神识瞬间展开,先看火灵井,云台,地下通道等重要场所,没有发现异常。 接着扫描城中的修仙者,还是以前那副样子。 再看整个仙城,包括城墙,戍卫府,都没有太大变化。 他只能将注意力转向城外。 等待入城的队伍秩序井然,没有人闹事。 六座煞坑改造的传送阵已经完工,不时能够看到阵纹亮起,然后有人出现或者消失。 但不管出现还是消失,都没什么问题。 他只能将注意力转向凡人,商队。 自从临阳封锁,城内一切所需,都是由商队先运到十里江湾,然后再在江湾进行集散。久而久之,这里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卫星城,无数凡人在其中讨生活。 临阳建仙城后,这里更是直接取代了它的世俗功能,可以说,就是另一个临阳。 方从将十里江湾匆匆扫描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可这时,传国玺传来的震动愈加剧烈,变成紫貂的昌平更是上蹿下跳,惶恐不安。 “昌平你过来!” 他灵机一动,让紫貂站到自己肩头,然后通过传国玺共享神识。 “你的灵觉非同寻常,你看看有哪些不正常的地方。” 昌平虽然是第一次见识神识,但还是以最大努力适应。 然后她便开始“看”向十里江湾。 准确说,是十里江湾通往临阳的官道。 宽大的官道,可以双向并行八辆马车,全部使用碎石打底,巨岩铺就。平整到行人商队走在上面,连绊一次脚的机会都没有。 路的两旁,还栽有高大果树,不仅能为行人带来阴凉,香甜的水果更是三季不断。 此刻,树荫下,一伙抬着红轿的队伍,让昌平的“视线”凝固。 “主公就是它,让我不安的源头就是它!以前大难临头,我都能提前看到一些片段,但这一次只有巨大的恐惧!它的来历恐怕非同小可……” 方从起初还以为是队伍中的某人,直到听完,才明白昌平说得源头,是那顶轿子。 看起来非常正常的轿子。 金顶,红幔,上面绣龙绘凤。 四柱刻有喜庆浮雕。 民间嫁娶,都会使用这种东西。而临阳是由凡晋仙,除了旧有的泾王体系,还搬来了大半个朝廷,所以凡间的婚丧嫁娶,一日都没有停过。 这也是方从扫描过队伍两次,却不觉得它是异常的原因。 但在昌平提示下,他终究还是看到不妥。 旷野四面临风,又是江边,但大红轿子的帷幔却纹丝不动。 除此之外,上面的龙凤图案,绣得比他的龙袍还要精致。感觉都不是绣的,而是一针一针将真龙真凤钉在了上面。 花轿的四柱四脊十六梁上,雕得也不是寻常喜庆,而是百兽献子。 一百种兽本来也没什么,但若是它们都身穿华丽长袍,头戴帝王朝冠,对着神子正襟合十,那场景就多少有些恐怖了。 “不是人……抬轿子的也不是人……” 昌平说着,双眼突然开始流血,应该是使用了某种特殊能力。 方从注意力从轿子转到轿夫。 四个轿夫,穿着普通,身高普通,长相也普通。 但他们抬轿的步伐,动作,尤其是面部表情,竟神奇得保持了一致。 如果将灵觉全部集中在他们身上,甚至能看到无数黑色的烟雾在向四周疯狂扩散。 不好! 恰在此时,四轿夫同时抬头,隔着几十里空域,通过神识朝他看来。 轰! 补魂灯暴涨。 熊熊的火焰像是海面上遭遇飓风的小船一样四下飘荡。 然后,四轿夫的嘴角张开了一个邪魅的弧度,抬着轿子突然加速。 竟是笔直得朝着临阳撞来。 我壳! 方从张口吐出剑丸。 小小的剑丸迎风便长,等出了临阳已经是十丈长磨盘粗的巨大虹芒。 于此同时,戍卫府飞剑也在阵法召唤下布成剑阵,自动腾空。 轰! 剑丸斩向轿夫。 其上携带的《斩空符》和《掌中雷符》同时爆开。 但是没用! 轿夫不闪不避,竟是将所有攻击撞飞了回来。 轰! 巨大的声响再次爆出。 这一次,却是飞剑和符箓的攻击威能,打在了防护阵上。 并且还完成了升阶。 由二阶变作三阶。 ——若不是大阵防护三阶攻击的能力自行启动,此刻,只怕临阳已经城毁人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方从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立了起来。 而反弹了伤害的花轿,也开始了加速,如流星一般拉着火红色的尾迹朝临阳飞驰。 方从知道,自己挡不住。 甚至,这个世界就没“人”能挡住。 而对毁灭毫无所知的人们,还在抬头观望。 刚刚的飞剑斩城,把他们吓了一跳。而另一边,六个大坑中的传送阵依旧在运转。 事情发生的太快,操纵阵法的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 有一处阵纹亮起,即将向目的地开启传送。 而下一秒,遥远的毁灭也要经过它的身边。 第170章 太玄门左道坊 同一时刻的奔赴,一个带来死亡,一个却迎向新生。 方从的眼睛一亮。 至宝传国玺扭曲时空的能力发动。 唰! 火红色的花轿消失在路上。 而传送阵中的七八个修仙者,则落在了官道。 “怎么?失败了?” 他们茫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路面。 若干刻前,他们正是由此走进的传送坑,等待返回太玄门。 没错,五道盟商会为了拓展生意,竟然将传送修到了太玄门本门坊市。 但让他们想不通的,是阵纹亮起,他们却来到几百米外的路上。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不是说传送就不可能失败,但失败了,没到地方起码也要站在原地吧。 这挪了个窝算是怎么回事? 太玄门修士想不通,看守传送阵的商会成员更想不通。 他勤勤恳恳认认真真启动了传送阵,阵纹也正常亮起,怎么眼前一花,一个红色的东西从阵中消失了。 而他收取了灵石的对象,则全部站到了路上。 “阁下这就有点吃相难看了吧?” 懵闭片刻后,一个太玄门弟子想到了原因:“你收了我的灵石,然后把我扔到路边,就算传送了?从这,到这,三十丈,最多三十丈,你也太黑了吧?” “我壳,这家伙半道扔客!”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太玄门好欺负?” “这……这……” 商会成员想开口解释,但数次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天地良心,他冤啊! “怎么办?你今天要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找你掌柜的去!” “对!还要找梁皇,公告可是说得明明白白,传送公用,不得随意涨价,不得无故拒载……你这都不是拒载,是扔客,是诈骗,更可恶!” “你五道盟商会有钱,我们太玄门也不是吃素的!” “找他们掌柜去!” “别!别!应该是有什么故障,再传送一次,再免费传送一次!” 商会修士终于从懵闭中反应过来,这事,只能先认倒霉,然后再找上面反映。 “也行!看你一副忠厚模样,应该不是想私吞灵石。” 对方答应再传了,太玄门也不好小题大做。 于是,几个修士再次站到传送阵上,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阵纹亮起。 他们回头,却见商会修士满头大汗,双眼无神:“传送……坏了!” 。。。 半刻之前,一道红色的火焰撞上了太玄左道坊最高的功绩楼。 然后就是巨大的爆炸。 将整个左道坊炸成了废墟。 有在外围侥幸逃脱的修士,能够隐约看见,火焰中似乎有一台红色花轿。 他们不敢进入废墟探索。 尽管他们知道,废墟之中一定掩埋了无数财富。 尘烟四起。 不知为何,它们看起来竟是红白色的,好像是新鲜血肉被粉碎成细小颗粒的样子。 四下飘荡。遮天蔽日。 太玄门立道万载,占地面积极大。 因此,门内坊市分作左道,右道,山前,山阴,高岭,玄湖六处。 其中,只有左道允许其他地方修士前来交易,其他都只供内部。 所以,左道的防护阵是最强的,高达三阶。 哪怕突然跑进来一个金丹真人,都别想以此为跳板,攻击太玄本宗。 但这天,左道坊变成了废墟。 长老,掌门,太上齐聚祖师庙。 这里是全宗护山大阵共同的控制中枢,然后他们就“看”到,一顶红色的轿子,静静停在废墟的正中。 “这是什么?从哪来?” 掌门开口,手上骨节隐隐发白。 三阶,那可是三阶防护阵,被人一击而碎。 这要是打在他身上,只怕一打一个不吱声。 “我亦看不明白,大阵甚至都没有捕捉记录到它的攻击轨迹,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坊市内的一样。” “通知本宗弟子,不得靠近。” 想了想,太玄掌门又转身看向太上:“师叔,古籍记录里有没有这样东西?” “没有!但那个时代,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放到今日都能毁天灭地,除非……” “不行,还没到那种地步,不能妄动。” 掌门摇头否决了太上的提议。 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 “就怕闹出乱子,查,发动所有弟子,赶紧查!” “以后我们也轮流在这盯着,预防出事。” 随后,太玄宗的所有弟子,都被严令前往左道坊,先前在坊未死的,也被拘束在各峰,不许外出。 但他们能控制本宗修士,却控住不了依附坊市的凡人。 这些凡人祖先都曾是太玄高层,因为没有灵根,便都依靠祖荫在边缘地带生活。 久而久之,便是一个个人口密集的村镇,或者城池。 这天,左道坊传来的巨大响动震惊了所有人。有胆魄足的,便悄悄前往查看。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一片雾蒙蒙的废墟。 “活该!太玄门这些年太猖狂了,根本不给人留活路,这下招报应了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做得手脚!” “要我说,青木宗没那个胆子。天魔门有点像。” “是有可能,两百年前,他们就曾屠杀了万兽山的鸾坊,听说尸骨遍野,血流成河……” “那这次也差不多?” 一个中年男子舔了舔嘴唇。 他看到了灵石,很近的一片废墟下,散落着不少灵石,还有一个疑似储物袋的黑影。 “去看看?” 他能看到,别人自然也能看到。 “一起,不管找到什么,平分。” “可!” 三个人趴在地上,相互壮胆地朝废墟匍匐前进。 他们知道自己这般瞒不过高阶修士,但他们就只能趴着前行。因为他们的腿在颤抖,不停颤抖。 终于,越接越近,当先汉子的脑袋已经深入了红白色的尘烟。 那尘烟看起来真的像干碎新鲜的血肉一样,看得落后之人一阵恶心。 尤其在几粒钻进他的鼻孔后,这种恶心更是到达了顶点。 “你们去吧,我不舒服。” 他没有转身,而是倒退着慢慢爬回。 “那我们得到了好处,你可别眼红。” 另外两个义无反顾地进了废墟。 他想离开,但又有些舍不得结果,就这样,一直远远趴着,趴到第二天日头高悬,两个伙伴都没有再出来。 这下他是真的害怕了,站起来朝着家一路狂奔。 第171章 羊 他家住在蒙山脚下。 依靠三亩稻田勉强为生,除此之外,还养了几只猪羊。 这天他刚回村,就见村民交头接耳的聚在一起。 “钱广回来了?可是打那边过来?” 有人指着左道坊问。 钱广害怕生出枝节,摇头道:“不是,我昨天去了趟慧娘家。” 慧娘是他的妻子,家中没有男丁,因此需要他时常帮衬些农活。 “那你听到响了吗?” “听到了,忒大的一声,我还道是地龙翻身了,等半天又没有动静。” “当然不是地龙,告诉你吧,是太玄门出事了!昨天……” 接下来,就许多脑补的情节,比如魔道三宗入侵太玄门,杀得是遮天蔽日,血流成河,就连护山大阵都差点被毁…… 钱广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但不敢说,因此敷衍两句便回了家。 到了家中,慧娘一脸关心的问他去了哪。 他一五一十说出。 “这事,我看有蹊跷,你想,真有好处,那太玄门的修士能没有动静?” 钱广一想还真是如此,那帮孙子有好处什么时候让给过别人。 “快吃些东西去歇歇吧,一夜没睡了。” 钱广感觉鼻子有些痒,扭头对着羊圈打了喷嚏,然后自去找东西吃。 整个白天,蒙山都人心惶惶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到了晚上,天逐渐黑了下来。 天空中的浓云,遮住了所有光亮。突然,钱家圈中的老羊,如人般直立而起。 它的瞳孔是方的,在不停闪烁诡异的绿圈。 不知过了多久,它动了,一步一步走向圈门,然后将门栓打开。 钱家隔壁的曾家养有不少风鸡。 这是一种介乎妖兽与凡兽之间的禽类,脾性温顺,肉质鲜美。 老羊走到鸡圈,轻轻一跃便跳了进去。 不知为何原本警惕性极高的风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老羊一步一步走近它们,然后用前蹄搭了搭其中的一只。 那只鸡如梦魇般一怔,然后离开鸡群走到老羊脚下。 老羊张嘴,低头,慢慢将鸡吞入腹中。 咯嘣咯嘣咯嘣…… 沉闷的咀嚼声传出,两行沾着鸡毛的红血不停滴在地上…… 。。。 送走花轿后,方从只感觉一阵腿软。 那东西,太邪性,别说三阶,就算是四阶护山大阵,都不一定能挡住。 “让戍卫府集合,另外再把卞强找来。” 他知道这事不简单,是有人在暗中对临阳出手。 卞强到后,方从直接命他将全部力量收缩起来。各地方系全部搬进道院,无故不许外出。 临阳也开始对进出的所有人进行严查。 不是查出生地,背景,而是让手持传国玺的昌平端坐在城楼,感知他们是不是会对仙城造成威胁。 有威胁嫌疑的一律不让入城。 另外,时间也统一集中到上午巳时,巳时一过,所有人便只许出不许入。 方从自己也时不时以神识扫描临阳内外,严防死守。 可能是防得紧的缘故,此后连续半个月临阳都没有再发生任何事情。 但太玄门却传来不好的消息。 那里出现了一种怪病,凡是得病的人,起初都看不出异常。 但渐渐就变得暴躁起来,对身边的人无故撕咬。 再后来,无论咬人还是被咬者,都会目露红光,丧失理智,整个看起来就像一具具风干的僵尸。 “封城!” 得到这个消息的方从,第一时间下达了封城的命令。 从那以后,想要到临阳交易的修士,就只能在固定的时间内沿着固定的路线前往“临阳库”,完成交易后立刻便要原路返回,不得逗留。 相应的,临阳也不再收入城税。 至于修士的私下买卖,倒是可以在城墙脚下自行进行,方从不管。 起初,当然有人不同意,尤其是那些租了房舍准备做倒卖生意的。方从对付他们的办法就是清出城,退灵石。 接着,便有人开始散布谣言,说临阳其实是没有灵石维持一阶灵气了,因此不敢再让所有人自由进出。 还有一些则是讥讽他胆小。说一点小风小浪就封城,简直跟老鼠一样。 但很快,他们便笑不起来了。 因为青木宗,百炼堂所属的坊市也相继出现了僵尸。 还有太玄门山门。 许多炼气初期甚至中期的修士中招。 三宗震动。 不仅如此,还有人发现,只要僵尸的数量达到一定的规模,它们就会主动聚集起来,向某一个方向移动。 一路上,不管是父母,亲人,还是师门长辈,只要被他们遇到,就会变成他们口中的血食。 一时间人心惶惶,要求进入临阳的修仙者越来越多。 甚至,租房价格都愿意多出一些。 “主公,怎么办?” 褚晋文看着城外手举灵石的散修问道。看得出,他有些舍不得这笔意外之财。 “不怎么办,继续封,彻底停止进城。”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这事,很有可能就是那顶花轿引起来的。当时,他以至宝扭曲时空的能力,将之与传送阵中的修士对掉,而传送的目的地正是太玄门。 僵尸爆发的地点也正好是那,再不小心就是傻了。 除了临阳,他还干脆跑了一趟十万大山,让那边也开启大阵,小心防御。 第二天,听说临阳彻底封闭的修士惶恐起来。 他们也不是傻子,完全能够感知空气中的紧张。且三宗那边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更坏。 青木宗岩栖崖沦陷,百炼堂清河坊沦陷,太玄门不仅三个本宗坊市沦陷,十三外门,竟沦陷了两个。 哪怕掌门严令各峰谨守门户,不得窜访,都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僵尸。 起初,中招的都是凡人,后来慢慢演变到炼气初期,炼气中期。 现在更是有传闻说三个炼气七层的后期变成了僵尸。 为此,整个修仙界人人自危,但想尽一切办法后还是无法杜绝。 。。。 神煞房家。 在获悉花轿莫名不见后,房家老祖房严复当即命令房家修士撤离族地。 一同撤走的,还有凡间精选上来的修仙苗子。 短短三天,原本热闹非凡的房家就变得门可罗雀。 第172章 王者威仪 对此,房知举非常不解,但又不敢多问。 “父亲让我们去哪?” 房家其余诸子问他。 “去万寿山,到了那里一定要将全族分散,隐姓埋名。” “……” “为什么?” 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我房家刚刚称帝,威震仙凡两届,现在连祖上基业都不要了,何至于此?” “我也不明白其中缘故。只知道咱家以前发现的那顶轿子,被石椁装起来的那个……父亲命我它送到了临阳,撤去石椁。然后,那轿子里面就自己钻出了四个死人,抬着轿子往临阳冲……” “后来呢?就算把临阳冲垮了,跑得也不该是我们吧。” “后来那轿子莫名其妙的就一闪消失了。” 他没有神识,当时站得又远,因此根本没捕捉到花轿通过传送阵的一幕。 房严复也不知道,但突然消失的轿子让他感觉不安。 他在遣散房家后,立刻自封修为,潜伏到了临阳城下。 他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有可能,还是要继续推行先前的计划。 。。。 “主公,城外修士闹得厉害,都要求入城,或者重开传送让他们离开。” 卞强巡视一圈后,将最新情况上报。 “入城不可能!传送可以开,但只允许传走,不允许传回,另外还要商会愿意。” 五道盟商会临阳负责人就在城内,听说后当即表示愿意开启传送阵,但费用要涨五倍。 因是特殊情况,方从同意了涨价。 不过还是在心里感慨,资本家果然都要钱不要命。 因为按照规定,出城以后就不能再进来。 但事情的发展有时候却让人难以理解。没传送的时候,所有人都嚷嚷要走,好像只要离开临阳,就能平安顺遂。 但等到商会将传送重启,却反而没几个走的了。 把商会负责人急原地转圈,哪怕价格恢复正常,甚至打八折都没人上车。 负责操纵传送阵的修士,可都是许了高薪才愿意出城的。 这下可如何是好…… 。。。 最近几天,方从根本顾不上城外发生的事情。 他在画刘望婴,没错,就是那个地哭刘家的金丹老祖。 以前他炼气修为画筑基,没有遇到太多障碍,是因为神识已然达到筑基。现在以筑基后期画金丹,就很勉强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成功一次。 还好一直使用的是二两墨法,符纸也不是真正三阶。 要不早就破产了。 但没有经济损失,不代表没有其他损失。 别的不说,光是他这几天消耗的气血,便让他的身躯肉眼可见得消瘦下去。 神识更是因为极限压榨,而变得艰涩晦暗。 之所以还在坚持,是因为他发现,每次榨干之后,神识的凝练程度都会增加几分。 要知道他此时的神识已经是筑基后期,对未来如何突破金丹一无所知。 能有机会增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放过的。 全天无事,第二天,道院一一回报说总体还好,没有发现僵尸。 倒是各地府县探得,青,玉,炎,令,固,连六州连续出现祸事。 这些都是靠近宗门之地。 方从想了想,让他们继续严格清野坚壁。 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全部都用土墙封死。 不管谁,不管有什么借口,都不许进入端州,胆敢靠近者,一路放箭射杀。 本州人士不得与对方有任何接触。 可能是铁血惯了,他这条不近人情的命令立刻被毫不犹豫地执行。 一时间,商途断绝,诸业停摆。 整个天地都仿佛失去了生机。 幸好,先前官府推行厚养政策,每家每户都仓廪充足,哪怕封两三年都不会饿死。 另一面,临阳城下却逐渐骚动起来。 因为先前几个没有传送成功的太玄门修士,被人一一找了出来。 他们的描述没有太大差别,都说站上传送阵后,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官道,然后传送阵就不能再用了。 这本没有什么奇怪的。 虽然历经万年发展,传送阵已十分完备,但也不是绝对不会出错。 ——传不出去实属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传送目的地正好是太玄门左道坊。 而左道坊随后便发生了魔变,这就可以说道了。 更何况,随后临阳坊市就采取了极端措施,比岩栖崖,清河坊早很多。 谁能保证,梁皇不知道什么? 或者,干脆就是梁皇自己使坏。 “让梁皇出来!” “对,让梁皇出来,还有当时看守左道坊传送阵的修士,都出来,对质对质。” “你们再当缩头乌龟,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道友们,杀呀!抢了临阳库,占了临阳城!” “里面可是有二阶灵脉!” “还有百万灵石。没那么多灵石可撑不起灵脉!” “还有筑基丹!五道盟商会交代的,他们是用筑基丹买下的六座传送阵。” 筑基丹?! 瞬间,一票修士的眼睛就红了。 筑基可不同于炼气。 只要你有天赋,有大路货功法,哪怕身处凡间都能引气入体,成为低阶修士。 筑基却不同,没有筑基丹,上品极品灵根,都迈不出那一步。 从古至今,多少天才绝艳的人物,就因为缺少那么一颗丹药而被永久困在炼气期大圆满。 现在,小小的临阳居然有一颗筑基丹! 凭什么! 听说梁皇的修为才炼气二层。就他那天赋,要筑基丹也是浪费! 想到这,有些不忿的修士,甚至开始用法器攻击起了临阳仙城。 轰!轰…… 数不清的攻击砸在二阶防御阵上,发出了震天的巨响。 但只有巨响,没有回击。 看到阵法只能防御,眼红的修仙者们更加大胆起来。 “让梁皇出来。” “别缩在城内!” “给我们一个交代!” …… 戍卫府成员第一时间赶到了城头。 飞剑已经被他们祭起,在空中不断盘旋。 只因未曾接到命令才没有发动攻击。 另一边,被极限压榨到心烦意乱的方从,也接收到了大阵的预警。 他御剑飞上城楼,冷声道:“你们要见朕?” 王者威仪,顿时让场面为之一静。 第173 剑意 但毕竟有头铁的,讥声道:“你不就是个炼气二层,装什么大尾巴猪!” “哈哈,就是,小小的炼气二层,就敢妄自尊大!” “既然你伸出了头,那就好好跟我们说道说道,尸魔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说!快说 !” “你临阳包藏祸心,想害七门,这事可不能让你们得逞了!” “今天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一定要向七门高层揭发此事。” “那有何难,我们当中就有不少七门弟子,还有几位甚至是内门的高足。” “好!漂亮!” “一定不能让奸皇得逞。” “道友们,何须等到那时,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他小小临阳?” “对!杀!” 无数攻击,再次淹没防御大阵。 小小的伪三阶防御阵,若不是有气运至宝加持,只怕当场就要破碎。 方从怒了,掣出为自己炼制的二阶法剑,纵身跳下城楼。 “哈哈哈……不过如此,有勇无谋!” 有那保藏祸心的,见居然将梁皇激出城,顿时乐不可支。 “哈哈……” 其他修士也仿佛看见了泼天的富贵。 只要将梁皇杀死,临阳城中的法宝,灵石,筑基丹……都将为它们所有。 甚至还包括大梁皇位和临阳坊市。 兴奋的他们,当即御使数十柄法器砸向方从。 方从冷笑,挥剑。 只听咔的一声过后,法器尽皆断折。 啊~ 有人大叫,不敢相信。 有人惊呼:“二阶!他剑是二阶!” “二阶没错,还是法宝!” 有胆子不大的,立刻便想逃走。 但更多的却是被二阶法宝冲昏了头脑。 那可是十三家族之类才能拥有的东西! 他们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法器、符箓雨点般打出。 方从面无表情,再次挥剑。 匹练般的剑光当空,瞬间便将所有攻击斩灭,顺带还削掉了七个炼气中期的脑袋。 ——他没有使用飞剑术,甚至都没有以气御剑。 只是按照剑典秘传,用无边的怒火孕育出了一颗剑意种子。 意在剑先! 对剑修来说,没有领悟剑意,始终都是不入门的杂流。 只有将剑意种子植入“灵”内,才是正式踏入剑修的第一步。 意有千万般,方从拥有金灵根后,也可以选择千万般。 但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怒火。 他便顺势将所有怒火压缩成一点,孕成剑种,埋入自身灵内。 以后他要做的,便是剑与意合,不断孕养壮大,直到破壳而出,成为参天大树。 狂涛怒剑,割下了七个脑袋,让敌人一阵胆寒。 这是对剑对他的畏惧,这种畏惧让方从的气势,方从的威严,肉眼可见地疯涨起来。 跑! 有人害怕了,想要逃走。 但有人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小小梁皇,不过炼气二层修为,就算拥有二阶法宝,也有能够驱使的密法,又能如何? 此刻临阳城外的修士,足足有六百之数。 六百,一人一道法术一张符箓,就能让梁皇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更为强大的存在…… “杀了他!” “夺下临阳城!” 更多修士被鼓动起来,蠢蠢欲动的他们堵住了想退者的去路。 同时,还他们拿出看家的法术、符箓,朝着梁皇覆盖而去。 哼! 方从看着漫天的攻击,毫不畏惧。 剑修,在凝聚出剑意种子之后,已经不再惧怕群狼战术。 想要修剑,首先必须得品质便是无畏。 无畏强权,无畏恐吓,更无畏乌合之众。 敌虽千万,吾自一剑斩平。 他侧身,扶剑,右手虚握住剑柄。 怒的种子再次萌发于灵内。 整个世界,仿佛回到了最初。 天地混沌。 万事万物,时间空间,都全是一个无比致密的奇点。 然后,白光一闪,奇点爆炸。 无穷无尽的杀机,仿佛创世的伟力一样,沿着剑迹迸发。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这一次,不仅毁灭了近两百道攻击,甚至,就连剑锋三丈内的四十多修士,也全部被斩成两截。 “剑仙!” “上古剑仙!” 终于,有人认出了他的手段。 而他也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剑,居然与补魂灯产生了关联。 或者说,剑意与补魂灯的功能有了联通。 刚刚的一剑,居然将被杀者的本源掠夺一空。 紫府中灯火爆燃。 先前几天消耗的魂力,不仅获得了补充,甚至还有一种饱胀的感觉。 死者中可能有大宗门的天才弟子,居然让他的灵根都上涨了两分。 剑种也在这一剑之后,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是一剑……一剑破万法!” 修士们害怕了。 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都出现了,他们还拿什么打? 方从看着想要逃跑的修士,毫无怜悯得再次挥剑。 他不是好人,也做不到毫无底线的坏。 但不主动针对谁的另一面,是绝对不容欺压背叛。 尸魔没有爆发前,他们中大部分指望着临阳的庇护,购买着临阳的材料,最后还依靠临阳回收成品生存。 现在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想杀人夺城,他岂能容忍? 一剑,斩掉二十多颗逃跑的脑袋。 那一道犹如白练悬空的剑光,看得所有人双股战战。 怒,本就是所有剑意中最具威严,破坏力最大的,更何况方从还有气运至宝加持,又是站在自己统治的国土之上。 敌人崩溃了,数百修士慌得御使各种手段逃命。 有那惊慌失措的,放不得马驭不得器,干脆便连滚带爬得奔命。 此刻,他们只想离杀神远一点,哪怕只比别人远一线,都是一种心理上的安全。 方从脚踏罡步,起身去追。 这是剑典记载中最难学的一种斗剑步,速度也是最快的。因为需要极为强大的魂力。 但这对方从来说却没有什么困难。 剑种成后,瞬间掌握。 只见他一步百丈,瞬间追到敌人身后,再次横斩。 又是仿若创世的一剑。 近百修士倒毙在他剑下,本源被掠夺一空。 方从从来没有试过同时掠夺那么多修士,尽管只有一阶,但量变引发质变,还是让他的神识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只差一线,便能随时突破金丹。 第174章 房严复 只是这看似小小的一线,却没有那么容易。 金丹筑基,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 逃跑得修士见死了那么多人更加胆寒。 除了他们,就连原先没有攻击方从的也都拼命奔逃起来,生怕一不留神被殃及无辜。 但一阶修士,中期居多,就算跑又能跑多快? 终于,一个自知不免的太玄门弟子,大声叫道:“房家老祖,你暗中鼓动我等对付临阳,现在死难将至,还不出手吗?再不出手,我等同门九人,只要有一个逃脱,都要将此事上报掌门!” “原来是房老祖使坏!” “我就觉得不同寻常……要不怎么说乱就乱,证据还都一个个自己跳出来,全都指向梁皇!” “该死,我等都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房老祖,刚刚我妻儿皆殁,你不得好死!” …… 一时间众修惊呼连连。 另一个声音却压过众人大笑道:“哈哈哈……众师侄莫慌,我房家何曾有过退缩?” 笑声中,一个身穿玄袍,头戴金冠的老者现身在众人面前。 看那副打扮,完全就是人间帝王,而不是筑基大修。 “该死!” “混蛋!” 逃跑修士气得大骂。 你这把去路堵住,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帮倒忙? 其实,他的打算众人也不是不清楚,不就是想用他们挡梁皇一剑,然后他再趁梁皇剑招用老出手偷袭吗?若是旁观,任谁都得夸一声:“牛皮!” 但旁观变成诱饵,想法就不一样了。 果然,下一瞬,房老祖身前便出现一个二阶防御阵,将一部分人的去路完全堵死。 方从却不管这一切。 怒意勃发的他再次挥剑。 咔! 这次的声音相比以前更小更短。 但失去生命的修士,却达到近百的恐怖数字。 基本上,先前嚷嚷着杀人夺城的全都死在了这一剑之下。 不仅如此,就连房严复激发的防御阵都被一斩而破。 “筑基!” 他的脸色变了,从手拿把掐志得意满,变成满脸的惊愕。 这梁皇根本就不是炼气二层,甚至都不是炼气,而是和他一样的筑基。 还是上古剑仙筑基。 这么不要脸的事,是人能干出来的? 剑仙同阶无敌的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无数年无数人的血泪教训。 想到这,他再也不敢藏拙,立刻将一柄金钺祭出。 嗡! 首先做出反应的,竟是方从头顶的传国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作为至宝,它容不得蕞尔之辈,跑到自己疆域内挑衅。 “黄钺,居然是黄钺!” 更远处,一直选择旁观的百炼堂弟子交头接耳。 “没想到,天子圣器居然还存于世……” “什么天子圣器?” 有人疑惑得看向同门。 同门嫌弃地解释道:“当年封神,奉天伐纣。纣已成,杀而不死。武王执射日弓射腹三矢,破丹田。又以天子剑刺胸三剑,毁膻中。最后以黄钺斩首,灭紫府。由此,桀亡。射日弓,天子剑,黄钺也因代天执刑,成为镇压气运的圣物,只是后来天陨不知去向,所以才被认为天命已失……亏你还是百炼堂的弟子,连这等圣器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 被说的弟子大喜。这下,吹牛逼的本钱又涨了几分,即便将来面对掌门,也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自己亲眼见过圣器。 方从暗中安抚传国玺,让它继续蛰伏于发髻。 他已经感觉到了对面金钺的异常,因此,大致明白自己面对的,正是另一件气运至宝。 怪不得堂堂筑基,穿龙袍戴皇冠,搞得不伦不类的。 当初,那枚玉简和那艘船,是他自己扔进的阳江,没曾想最终落到了神煞房家的手里。 看来,只要两宝不相见,或者没有实质性侵占对方疆土,双方是感应不到的。 “赵家小儿,你杀皇弑父,毒害万民,如今又为了一己之私,将尸诡送进太玄门,今日,我便是来替天行道。” “尸诡?” 方从一愣:“什么尸诡?” 房严复冷哼:“装什么装,那顶红色花轿不正是尸诡,被你送去了太玄门左道坊……” 方从继续迷糊道:“什么红色花轿,我怎么没见过?” “怎么没见过?!金顶红幔,绣龙绘凤,百兽皆戴朝冠……” 房严复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不妙。 神识扫过,便见所有人都在诡异地盯着自己,就连太玄门修士和青木宗监察也是如此。 他们先前是被推动着作过证,但所言最多是红光一闪。 没有一个说花轿,更没有一个把花轿描述得那么清楚,现在,他们没看清,梁皇不知道,理论上当时不在场的房家筑基却把花轿模样讲得那么清楚,仿若亲眼所见…… 就有鬼了! “糟糕,只顾做实,没想到说多了。” 房严复瞬间便明白毛病出在何处,但这个时候强行解释,只会让人更加生疑,因此,他索性不辩解,直言道:“今日,我便要替万千死去的修士讨个公道!” 只要杀了梁皇,占了临阳,以后,就算太玄金丹降临,他也不怕。 临阳城可是有三阶大阵的,再加上黄钺至宝,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原本,梁皇若是缩在城内,他只打算栽赃一番,做些血仇,为自己将来篡位做准备,现在,既然那小儿不知好歹的出来,就不能轻易放过。 “哈哈,让我死,你也配?” 方从剑意初成,怒火汹涌,正是无惧无畏的时候,别说他只是筑基,就是金丹也敢一战。 当然,打不打得过另说。 “无知小儿!” 冷笑的房严复用手一指。 一个长相普通,身高普通,穿着也普通的男子凭空站在了他身前。 方从内心一紧。 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他认识。 或者说,曾经认识——当初差点毁灭临阳的抬轿人。 眨眼间,那人果然抬起头,盯住方从。 霎时,魂灯暴涨,焰火摇曳。 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 方从躯体,更是如同被某种古老存在,以无边恐惧定在原地。 “死!” 房严复露出残忍微笑。 第175章 抬轿人 他家自得奇遇,经历过无数风浪,灭杀过无数敌人,若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早就声震修仙界了。 现在也不迟! 气运至宝,让他看到了压制隐患的希望,只要夺得一国,将宝物彻底炼成,从此再无束缚。 普通男子,朝着方从冲去。 速度已经快到即使神识也无法捕捉的地步,更别说闪避。 早就领教过诡异攻击的方从,在对方未动之前,便引爆了紫府中多余的魂力。 那些来自近百人的磅礴魂力,让他的躯体瞬间摆脱控制。 剑罡步·移形! 唰地一声,方从出现在百米外的两点钟方位。 险险避过男子的攻击。 但他避过,他侧面的很多修士却避不过。 毫无声息的,十三炼气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堆仿佛脱水肉沫一般的红白粉末。 方从扔出两符箓。 分别是《斩空符》和《掌中雷符》 然后,他也不看结果,脚踩剑罡步再次移形,这次是百米外的七点钟方位。 再次险之又险得与男子擦肩而过。 又有八个修士,原地化作红白色粉尘。 咔! 轰! 斩空符与掌中雷符先后打在男子身上。 男子爆出无数耀眼火星,然后无事人一样再次飞撞方从。 而这时,方从也已经启动了剑罡步,向十点方向移形。 竟是连一瞬都不敢在原地多待。 若非如此,他完全可以释放符卡,现在的他,已经有《黑蛭》《冥虫》可以与对方一战,就算打不败也可以拖延时间。 但一刻不敢在原地停留,他就不能用了。 否则谁知道等将冥虫拘来,站在它附近的是不是自己? 别说什么精心算计,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当口,能保证不被男子撞到就已经烧糊了cpu,还能进行计算的,都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 砰! 一声破障的迅雷响起。 十五修士原地化灰。 却是男子似乎恼羞成怒,将速度提高到了某个肉身难以想象的地步。 方从再次移形。 他仿佛在遵守对角原则,但具体落点却多有变化,让敌人琢磨不定。 且每次移形,都会原地丢两张符箓。 每张符箓都伤害不大,但连续,多次,还是让它渐渐表现出了不同。 “趴下!趴下!” “跳进坑里!” 极远处,观看战事的修士看出了男子的某些限制,因此大声通知同门或者好友。 面对这种速度的对手,逃跑是最不智的选择。 还不如趴在地上,减少被碰撞的几率。 有人听劝,有人不听。 很快,又有五六十个炼气修士死去。 如此,对临阳心怀恶意的便被清理一空。 “哼!小老鼠还真会躲!” 房严复再次一指。 又一个穿着普通,身高普通,长相也普通的男子凭空出现。 方从感觉自己的毛都快炸了起来。 一个都让他难以应付了,这下来了两个! “哈哈哈……我看你今天怎么死!” 笑声未落,第三个普通男子出现在他左边。 这下,方从连符箓都没时间丢了,急忙开始蛇皮走位。 “好!既然你不要脸,那就别怪我!” 方从就地一滚,扎入脚下土中。 土遁! 他原本是出城练剑的,既然对方不讲武德,让他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那就别怪他不玩了。 土遁穿过防御结界,然后跳上城墙。 此时,戍卫府全体成员都已集中到城楼。 “主公!” 他们一齐躬身行礼。 刚刚只因方从有命,他们才没有出手。 “剑阵,起!” 方从一声令下,一百零八柄法剑瞬间飞向空中。 另一边,房严复还在寻找梁皇。 三个抬轿人也因为失去目标而原地僵持。 直到剑阵成型,悬于空中不停转圈,他才注意到梁皇不知何时已经飞上了城楼。 他没往土遁上想,毕竟那玩意已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出现。 “现在,轮到我了吧。” 方从戟指。 一百零八柄剑首尾相接,斩向距离最近的抬轿人。、 那人不躲,迎面撞击。 霎时火星四溅,如同打铁花一般,将抬轿人斩得千疮百孔。 房严复冷笑。 余下两个抬轿人笔直朝着剑阵撞去。 与方从同享神识的戍卫操纵飞剑轻松避过,然后再次斩向抬轿人。 这次一部分对准双腿,一部分对准双手。 其余则对准脑袋。 轰! 更大更绚丽的铁花激出。 那抬轿人的眉眼被凿出了一个巨大窟窿。 这等好机会方从怎会放过?立即御使飞剑洞穿了它的脑袋。 咔咔…… 爆豆子般的声音响起,仅仅一瞬,抬轿人便消失无踪。 补魂灯则传来海量热流,让他被卡在金丹关口的神识,出现了一丝松动。 方从大喜,指挥剑阵杀向第二个抬轿人。 这一次抬轿人却不再选择硬拼,一闪躲过。 “哈哈哈……” 方从大笑道:“既然你不能奈何我,我也不能奈何你,你我两家不如罢战如何?” 他知道,绝对不能暴露自己能够从中得到好处,因此来了个以退为进。 房严复果然面现怒色。 刚刚梁皇是杀了不少七门修士,其中甚至还有内门弟子。 但他临阳有三阶大阵扛着,一两个金丹根本打不破。并且内门弟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弟子,根本不值得拼命。 他不同,他是把禁忌送进了太玄门。 等到事情败露,太玄门的金丹能放过他?七门的金丹能放过他? 他想活命,要么拿下临阳,依仗三阶大阵与对方谈判。要么杀光在场所有修士,还要保证他们先前没有一人给外界传信。 这显然是无法做到的。 如此看来,就只能使用那个方法了,哪怕被做实禁忌。 想到这,他的手再次指向空地。 那空地之上,瞬间便出现一个新的抬轿人。 方从大喜。 只要能再斩三个,他就有把握神识晋升金丹。 谁知,第四人出现,其他三个立刻便来到它的身边。 四人站位,呈呈抬轿状。 方从脸色大变。 这要是让它们有个花轿,那还得了? “剑阵,斩!” 一百零八柄飞剑,当即斩向最新出现的抬轿人。 它们却同时抬头,不闪不避。 当当当…… 一连串的响声过后,飞剑被全数反弹回来。 抬轿人毫发无损。 三阶! 无限接近三阶! 第176章 羊头 原来四人仅仅是列好抬轿队形,就有这种威能。若是再加上自带的破禁能力,临阳防御阵能坚持几下? 更何况,谁知道房严复下一秒会不会拿出花轿。 真拿出来了,只怕上次的事件就要重演。 那时候恰巧旁边有传送运转,这次什么都没有! 没办法了,只能拼命。 方从的二阶法剑飞出,轻轻一震。 其他飞剑便如乳燕归巢一般,投入到它的剑身之内。 剑阵·合击! 硕大无比的飞剑,瞬间斩向抬轿人。 轰! 一阵地动山摇,致使阳江像颠簸的水盆一般,荡起无数三十丈高的水柱。 鱼鳖虾蟹,死伤无数。 巨剑却被再次弹开。 抬轿人的队伍微微呈现出一丝凌乱。 好,有效! 方从再次蓄势。 这一次,他甚至将临阳核心的灵气提升至三阶,全部注入剑阵。 再斩!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双方大战爆发的威能,已经无限接近金丹。 临阳城外多处地形,都在碰撞中变得面目全非。 修仙者们也极有眼色的纷纷逃窜,深怕被不小心波及。 “我看你能撑多久。” 房严复冷笑。 他知道剑阵可能很厉害,但不是组成剑阵的每一个人都很厉害。 以力打力,只要有一个支撑不住,就会全盘崩溃。 到时候,反噬之下主阵的梁皇必死! 这一次,抬轿人重整队伍,主动冲向空中的巨剑。 又是一声巨响。 四溅的火花将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黑色的背景。 却是双方商量好的一般,同时开始拼命。 结果就是,执剑的戍卫府全员受到冲击,有十几个修为较弱的干脆口含鲜血,翻倒在地。 而最前的两个抬轿人,身上则各自出现一道剑伤。 “哈哈,果然都是样子货!” 通过神识“看”到这一幕的房严复大喜。 抬轿人迅速恢复站位,然后齐齐抬头,盯住巨剑。 卞强则大叫道:“戍卫府,变身!” 瞬间,城头便被虎狼熊猪占据。 巨剑也爆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斩向抬轿人。 这才是戍卫府的真正形态,这才是合击的最强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一刹,双方便再次撞到一起。 天地失威。 日月失色。 无数的火花,将临阳附近的一切点燃。 整个世界都仿佛进入了末日一般,在火焰中疯狂扭曲。 当先抬轿人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窟窿。 戍卫府则人人吐血。 “哈哈……穷途末路了吧!” 房严复得意得大笑:“我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说着,他竟头顶黄钺,直直飞落进抬轿四人的中间,凌空而坐。 就仿佛置身轿中一样。 而抬轿人浑身上下的威压,也陡然拔高的一个全新境界。 就连洞穿的身躯,都瞬间恢复了原样。 “这神煞房家……那么狠的吗?!” “还真是韬光养晦了,就凭这实力,上五家变成上六家都绰绰有余。” 看到这幕,逃远的七门弟子不禁齐齐咂舌。 然后,抬轿人再次抬头。 它们动了,以近乎闪现的姿态狠狠撞向巨剑。 周身甚至拖曳出漫长的黑色焰尾。 “戍卫府…拼命!” 卞强的声音通过剑阵传递到每一个人心里。 刚刚的一击,他们人人受伤。 但他们不能退。 他们护卫的是主公,是临阳。 他们退走,一切都会毁灭。 虽然以炼气抵挡近乎金丹的攻击,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下。 但生死关头,却没人想那么多。 他们只是在尽忠! “诺!” 107道意念同时回应。 一种死志,一种信仰,一种同频的共振,瞬间让剑阵开始真正合一。 然后,剑意迸发,怒火燎原。 凌空的巨剑明亮到让一切失去颜色。 双方再次撞到一起。 寂静 无声。 背景一样黑暗的天地开始缓慢恢复光亮。 临阳城的球形防御有黑焰在附着燃烧。 许久后,剑散。 分成109柄黑影。 抬轿人则矗立在空中,一动不动,包括中间的房严复。 沙沙沙…… 一阵风吹来,四个抬轿人从脚开始,逐渐变成红白相间的粉末,坠落在地。 砰! 房老祖也坠在地上。 却是全身骨骼尽碎,再难挪动一下。 “荷荷……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艰难开口,眼中全是仇恨的火焰。 方从没有理他。 刚刚,戍卫府上下一心,便使他驾驭剑阵如同在控制自己的剑丸一样,瞬间爆发了恐怖剑意。 正是这种剑意,将他们的攻击拔高了一个档次,轻易灭杀抬轿四人。 即便房老祖,也吃了大亏。 此刻,他紫府中的补魂灯,正喷涌着浩瀚魂力,冲击三阶桎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碎壳之声在他耳边响起,然后,他便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跳到了云层之上。看到了一个更为浩瀚雄伟的全新世界。 他的神识,达到了金丹初期! “哈哈哈……要死,大家一起死!” 等他回过神,就见地上的房老祖正用刀人的眼神盯着自己。 “都去死吧!” 他张口,念出一段莫名话语:“死胎中者亦人亦物,死卵中者伥摄鬼食,饲危诡忌,瘘鼠虱厉……” 念着念着,天就突然黑了下来。 一轮惨绿晦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空。 房严复糜烂的小腹,突然钻出一个羊头。 那羊头下颔全是黏糊糊的触手和黑液。 然后羊头笑了。 是如人般内涵丰富的讥笑。 再然后,它的无数触手扣住了房严复的脑袋,像人啃蟠桃一样,一口一口吃掉他的头颅。 脑浆四溅,红汁淋漓。 “不好!失控了!” 极远处,凌丹子慌忙射出一颗喷吐着红焰的流星。 流星直奔三山而去。 似乎这才是人间监察真正的职责。 于此同时,其他宗的内门弟子,也真如面临末日一般,惊恐逃窜。 他们知道临阳完了!凡间完了!甚至弄不好,大半个东域都完了! 而这时,啃完了房严复脑袋的黑羊,开始啃咬他的四肢。 每吃一口,它的身躯都会长出一点,等到全部啃完,已经变成一只脖子胸背长满触手,双腿直立的羊形怪物。 它没有动。 甚至都没看谁一眼。 但仅仅是身上泄露的恐怖威压,便将所有人死死按在地上。 第177章 不树不封不殉不祀 金丹! 甚至远超金丹! 先前想逃的所有人,此刻都面若死尸。 只有方从,依靠着刚刚晋升的金丹神识,能够勉强抵抗威压。 他“看”到怪物在笑。 听不到声音地笑。 讥笑嘲弄地笑。 似乎整个世界在它眼中,就是个巨大无比的笑话。 就像狮虎面对蝼蚁,大日俯瞰蛆虫。 天空惨绿的晦月,也开始隐隐透出血色。 “完了!” 凌丹子闭目待死。 他是真没想到,千年不遇的倒霉事,居然被自己撞上。 这临阳还真是邪门。 上一次也是在这里,也是这种要命的物什。 但那次恰巧有出世的三宫传人收拾局面,这一次他能指望谁救命? 嗡! 突然,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东西飞上了天空。 一道黄光之后。 惨绿色的晦月应声而碎。 羊怪全部的触手也如刺猬般支棱起来。 它的眼睛看向空中。 是黄钺! 圣器黄钺。 此刻,正升腾着无穷无尽的紫色火焰。 ——刚刚正是它以燃烧内里气运为代价,斩碎了头顶的诡异晦月。 呖~ 羊怪仰天发出厉啸,然后身躯一转,于尾部扒开一条黑色裂缝,竟想钻入其中逃走。 黄光再闪。 羊怪带着触手的脑袋滚落在地上。 然后黄钺降临,点燃了头颅和身躯。 就连先前被黑液和粉末污染过的土地,都开始出现熊熊紫焰。 “我明白了,是圣器!圣器在护佑人族……” 逃得一命的监察大喜。 他记得当年封神量劫,起因正是吃人。 从天上到地下,从山神河伯到人间贵族,无一不找各种理由吃人。 甚至死了,都要杀几千几万人殉葬。 大劫之后,天子不树不封,不殉不祀。黄钺自然也就有了护佑人族的职责,哪怕万年以降,天子不存,都救了他们一命。 羊怪很快被烧为灰烬。 就连先前被黏液和抬轿人污染的泥土都得到了彻底清理。 这时,黄钺也耗尽了其内气运,化作一道黄光飞走。 青木宗监察脸色大变。 “这圣器……莫非有主?” 无主的话,就应该落在地上才是,可怜他早早跑到落点附近等着,却等了个屁吃。 莫非天子仍存于世? 或者,万载之后残魂获得了恢复? 。。。 不提他的种种揣测,此刻临阳城上人人带伤。 有严重的,甚至吐血不止。 方从毫不吝啬的拿出大把丹药,就连伪·灵机丹都每人分发三颗,重伤者五颗。 再配合定魂丹,没用一时三刻,便将所有人伤势稳定下来。 “都回去吧,伤养好前不用急着巡视,反正有大阵在,城中翻不起浪……” 方从正说着,就见一只狗熊“嗷”地一声站起。 却是选择了木魅精元的郭采文,由炼气六层升到了炼气七层。 虽然打断老板讲话是江湖大忌,但升级这种事没法控制,因此方从决定不跟他计较。 但这帮人,太不要脸了。 一个郭采文后,“嗷”声居然连成了一片。 有五进六的,有六进七的,还有三个七进八,一个八进九的。 这下方从尴尬了,总不能只原谅郭采文,其他狠狠追究吧? 继续讲话也不行,没有下属捧着,多少缺点激情。 又过了一会,连续的晋升终于平静下来。 “主公,我到大圆满了,我到大圆满了……” 卞强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早就打听清楚,大圆满之后就是筑基。 三下五除二,约等于他现在就是筑基。 “知道了。” 方从正憋着火呢,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要筑基了,麻蛋却要老子去操心筑基丹。也就是他刚刚打通十万大山,又补齐了筑基丹丹方,要不陆陆续续108个人筑基,能整个临阳活活筑穷了! “散了吧!” 他也不想显摆了,愁眉苦脸地回到文阁。 。。。 临阳城外,逃远的散修见大战平息,立刻就跑了回来。 别说他们要钱不要命,筑基之战,万一漏点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机缘。 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黄钺催动的紫焰焚毁了一切。 六个传送阵倒是能拆不少零件,但面对五道盟商会他们又不敢下手。 “我们怎么办?” 散修们聚在一起商议着:“是去往他处,还是继续留在临阳。” “这临阳可不是安生地方,三天两头有事。上回是地哭刘家,这回是神煞房家,天知道下回是不是鬼羊赵家……” “紫云连家也有可能,他家有个嫡脉刚刚被梁皇弄死了。” “……” “这梁皇还真猛啊,全得罪光了。” “还有七门,眼见着惹了两个……” “……” “不会很快又打起来吧?” “但我们又去哪呢,听说就这几天,很多坊市都完了,死了很多人……” “太玄门已经宣布左道坊遭到袭击,怀疑是禁忌,就连金丹都出动了。” “这么看,竟是这临阳城下最安全。你说讽不讽刺?” “要是老朽没看错,左道坊那事……” 一个老修一边说一边努嘴指向文阁:“脱不了干系。” “你不想活了!” 其他人脸色大变的纷纷躲开。 这老不死的活够了不怕,他们怕! “要我说,不如在这赖着。我等先前都是受了蛊惑,才觉得临阳的种种待遇不公,尤其是不让入城。现在想想,城外虽然没有灵气,但可以不限量补充丹药。炼气初期中期的修士,每日流失的灵力并不多。除了丹药,还有各种灵材,也是不限量供应。等到做出成品,还愿意高价回收。只要有一门手艺,窝在这临阳城外,就不怕修为没有进步。不比去哪里都强?”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宗门修士可能回山有更大好处,散修去别的坊市根本没必要。能买得到灵材吗?成品有人回收吗?再说,临阳管得严,不正是为了杜绝尸魔入城吗?只有临阳安全,我们这些依托临阳的散修才能有出路!” “唉,你说的对!” “要是能入城就好了。” “有消息传过来说,那尸魔被污染后并不是第一时间魔变,而是会像正常人一样四处活动,凡是跟它们有接触的,都会入魔,然后污染更多人……” 第178章 遗腹子 “如此可怕的东西,那神煞房家居然也敢放出来?” “可能一开始就只是想屠灭临阳,不知道怎么的,被转去了太玄门,失了控……” “噤声!那位可是筑基,有神识的!” 说话的修士一惊,连忙道:“是是是,我胡扯,我胡扯。” 。。。 方从哪有心思听他们说啥。 他连神识都没外放,回文阁的后只是将集中的灵气重新恢复分配,然后就跳进地穴开始画像。 ——画地哭刘家金丹刘望婴的像。 要是成了,值得联想啊…… 。。。 喷吐着红焰的流星,是七门最高警报。 因此,在看到的第一时间,青木宗金丹便带着掌门赶往出事地点。 路上又连接遇到百炼堂和太玄门的金丹。 三金丹十七筑基。 那么豪华的阵容,别说凡间,就连修仙界也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跪伏在道旁迎接的凌丹子。 “诸位前辈,道友,这是我青木宗在端州的人间监察凌丹子,刚刚的警报也是他所发。” 青木宗掌门先是拱手介绍,然后才对凌丹子道:“发生了什么,当着前辈们的面说吧。” “是掌门!” 可怜的凌丹子,掌门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说金丹了。只能顶着巨大威压,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一遍。 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命不值钱,在座金丹,只要有一个对他的话产生怀疑,都是被搜魂的下场。 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 “好个房小儿,竟敢干这种事!” 百炼堂金丹大怒。 但房严复已经死了,他想撒火都没地方。 “还有那梁皇,更不知天高地厚。” 太玄门金丹虽然没有证据,但猜也能猜出正在他家祸祸的花轿来源于哪。 这仇,得报! “如此说来,这弥天大祸竟是被黄钺消除了……” 青木宗金丹捋了捋胡须。 凌丹子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回禀真人,那黄钺最后似是飞进了临阳城。” “如此圣器,倒是不适合留在临阳!” 百炼堂那位迅速横插一手。 有好处,不占是傻。 “总而言之,这临阳坊市处处透露着古怪,是要好好盘查一番,看看是不是为非作歹!” 意见一致,三真人立刻放开自身威压。 轰!轰!轰! 天雷滚滚,地动山摇。 漫天黑云夹杂着狂暴闪电,迅速将临阳仙城包围起来。 “不好!” 散修们再次疯狂逃窜。 就在浩瀚威压即将碾碎防御大阵之际,突然,临阳城内,爆出了金丹特有的波动。 三金丹一愣。 黑云狂风霎时消失。 面面相觑后,百炼堂金丹苦笑道:“这是警告我们来了……” 青木宗金丹则道:“三宫么……” 为什么猜三宫,因为金丹大道,目前只存在于七门。若说除了七门哪里还能修成金丹,就只有神秘莫测的三宫了。 “你们还记得三宫的恐怖吗?” 太玄门的金丹资格最老,已经有千岁之多。 “不记得,那时我们还没有出生,只是后来听闻。” “老朽经历过,一人一剑,灭掉五大宗门……起因,竟是可笑的天云纨绔,要强娶一个小家族的女修。缺月剑出,鸡犬不留……若不是后来临阳出了那档子事,那人凭一己之力剿灭,然后飘然而去,还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浪……” 百炼堂金丹吞了吞口水:“那位……回来了?” “不知道,但小辈亲眼见到,临阳有一处地方名曰青羊……” “罢罢罢,随他去吧,这人间界还真没有三宫传人解决不掉的事,我等不必瞎操心。” 说完,青木宗金丹便带着门人离去。 好像他一开始完全是打定主意要帮临阳一样。 “也是!” 百炼堂跟着消失。 太玄门也忘了深仇大恨,紧随其后。 。。。 城外发生了什么,方从一无所知。 因为他刚刚将刘望婴画成了。 但成功之后,他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因此便开启大阵试了试。 果然一试之下发现,刘望婴就存在不了多久。 从出现到消失,前后绝对不超过五秒。 就仿佛这方天地,不容金丹随意出现一样。 或者,每一个金丹都是天地间的唯一文件名,重复出现的都会一闪消失。 他不懂其中原理,但想想五秒金丹也是金丹,留一个在身上不吃亏。 于是在歇息恢复后,又画了一张。 刚画好回到文阁,就有人来报太后驾临。 自从泾王死后,对方就一直深居简出,也不知道这次有什么事。 想了想,他迎到门口。 却见走来的太后没有带任何仪仗,身后除了侍女就只有一个怀抱孩子的年轻女人。 “陛下。” 太后朝他使了个眼色。 方从便道:“你们都去外面候着。” 随后,太后便带着年轻女人进了文阁,并将大门关死。 “陛下,此来却是有一急事禀报……” 说完,太后也不落座,直接跪在地上。 方从心知事不小,否则也不至于此。 “是这样,当年彦吉本该大婚,但京城太乱,就一直搁置着……那时候的太后十分疼爱这个孙子,便安排了宋御史家的嫡女入宫侍寝,后来随着一起来了临阳……” 说到这,她招手,让怀抱孩子的年轻女人上前。 “这就是宋御史的嫡女,宋清妍,侍奉彦吉两年零三个月。彦吉死后,陛下清退宫女,她便被流放到了宫外,依靠变卖首饰度日……后来诞下一子。原本也可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但不久前她买下的房顶塌了,邻居见她孤儿寡母,又有些颜色,就以帮忙的名义骚扰,闹到最后还要用强……清妍无奈,只能央求宫内老人传话找我。我知此事非同小可,便带着她前来求见……” 这么一说方从就想起来了,当初他入泾王府,是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对他挤眉弄眼。 原本就感觉其中有事,没想到还真是有事。 可能当时就想告诉他怀孕的消息吧,只可惜,真正的泾王却死在了城外,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第179章 没脸没皮 “这小儿,眉眼与彦吉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说着,从女子手中接过孩子,高举于顶:“还请陛下圣裁。” 方从看到她在颤抖。 宋清妍也在颤抖。 像大冬天被冰水反复浇淋一样。 方从知道她们在怕什么: 这个孩子是他霸占皇位的最大障碍。 泾王无子,昌平一个女娃,众官不服。双方就有合作的基础。将来不管他传不传皇位,母女二人的富贵都算无忧。 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他就失去了长期霸占的理由。 她们害怕,害怕自己杀了孩子。 至于隐瞒不报,她们更不敢。通过昌平,她们应该很清楚全城皆在方从掌控之下。 这阵子若不是沉迷画符,这点屁事早就清楚了来龙去脉。 “只是……也太小看我了吧,就这点皇位,值得我对一个孩童下手?” 想了想,他道:“彦吉有后,我还是很欣慰的。毕竟他叫我师兄。这般,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对外宣布真相,在十里江湾筑新都,那里如今已经十分繁华,地势也好。二是我帮你们把旧都玉京打下来,让他在旧都即皇帝位。孩子小的时候,太后听政。” “孩子即皇帝位,那陛下呢?” 方从一笑:“我,为天子!” 天子是封神量劫后的周制。后来天陨,天子不存,世间便只有皇帝,没有天子。 即便有个别自称天子的皇帝,闹到最后也不过是笑话。 因为没有大量高阶修士投靠,也没能建起仙朝。 太后思索片刻,叩首道:“愿在天子脚下,求得庇护。将来此子若是有灵根,还请允许拜入门下,至于居处,全凭天子安排。” 故人之后,收徒也不是不行。 至于安排,自己哪有时间,想了想,方从先让她们回去,自己则跑到了青羊宫。 老道自从被拆穿就变得十分低调。 也不要侍女,也不讲排场,但属实没想到的是,他一进门就看到一柄光闪闪的金钺,挂在铁架子上。 那钺身,足有两个人大。 其上虎纹龙章,山川日月,森然有序,正是圣器的款式。 看来老道爱显摆的臭毛病还是改不了,估计是连夜请人造的。 里厢处,老道正在一个人喝酒。 案上各种荤素吃食量不多,但都很精致。 “徒儿,你终于回来了。” 这次,方从是以本来面目现身。所以他才有此说。 “有个事……” 方从坐下,将泾王死后的梗概,捡能说的说了一遍。 “原来这些日子的皇帝是你,我说怎么处处不一样。” 老道恍然:“看不出,你竟一点不贪权势。” 方从心说,我是有更大的权势。 老道又沉思片刻,然后应道:“好,迁都转圜的事,都交给我。” “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老道是处理政务小能手,但方从还是得把具体进程掌握在自己手中。 “首先,你这阵子假冒摄政,要据实告知朝廷重臣。但必须对他们言明是与太后公主商量好的,为的是给泾王之子创造生下来的时间。再就是,让他们接受天子再临的事实,毕竟天陨之后,世间就再无天子,只有皇帝。他们需要时间明白两者的不同,慢慢接受。再就是,现在城外兵荒马乱的,还有你说的什么尸魔,所以营造新城,迁都不着急。” “我看还是先给苏全道透个底吧。他是忠臣,威望又高,只要他认了这事,就成功了一半。然后再慢慢向下解释,才容易全盘接受。估计怎么都得大半年时间,到时候再行迁都。” 方从觉得很稳妥,便点头同意。 又吃了两口肉食,觉得非常可口,居然还有丝丝灵气。 “你这是妖兽肉?” 老道得意起来:“自然,外面街上就有卖的,我们青羊宫历史悠久,专擅吃肉,我就照着方儿弄了点药材,然后……你干嘛?” 原来方从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拿来。” “什么?” 他装糊涂。 “吃肉的方儿。” 能把妖兽做得那么好吃,那他何必便宜虎头蜂? 再说,自己做着吃不是要花时间?戍卫府里找个擅长的,把方子给他,以后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老道心疼的脸一会灿烂一会收缩,最后抠抠搜搜掏出几张黄纸:“师父我就这点家底了……” “放心,等我把方子传人找到,天天都有人做现成的给你吃,岂不美哉!” 这么一想,老道便感觉好了很多,痛痛快快交出黄纸。 方从打眼一看,却原来和凡间的厨师菜谱不同。 它是将食材分做脏、腥、膻、黏、毒等等几类,然后再详细记载如何炮制,如何激发效用,如何调味,如何相互搭配…… 总之,“专擅吃肉”四个字,还真不是白给。 收起方子,方从又将桌子上的食物祸祸干净,然后一抹嘴巴:“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 老道捂着心脏,眼看打120都不一定能救回来。 方从出门,看到那口硕大金钺,张嘴想说啥,但想到老道就这点装比爱好,也就算了。 大不了以后被人惦记,他自己倒霉。 。。。 回到文阁,方从再次变身大兴皇帝,并把王致君叫来。 这一次,王致君就不知为何,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就连行礼,都破天荒的跪在地上。 “你怎么前倨后恭的?”方从大奇。 “以前,那是不知道陛下有筑基修为。炼气二层……没啥了不起的……” 他倒是老实,把小算盘倒了个干干净净。 “哈哈……” 方从大笑,这小子,脸皮倒也没厚到没边。不过也不怪他,修仙界实力为尊,大家都是这种想法。 “临阳城外的十里江湾知道吧,等到外面太平了,你就去那边筑个新城,按照凡间都城的规模……雇佣些修士,能加快进度,至于报酬……” “一日三灵石足够了,至于我的,前辈看着赏就行。” 恭敬是恭敬了,就是小心思不少,生怕自己不给报酬。 “放心,少不了你的,滚吧!” “得嘞,这就告辞!” 好家伙,听说有工资,立刻眉开眼笑地跑路。 第180章 迁徙 第二天,苏全道就领着太后,老道,宋清妍并泾王遗腹子在文阁外觐见。 方从允。 几人来到殿上。 苏全道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还是下跪叩拜道:“参见陛下。” 方从摆手让他起来。 他这才继续禀道:“臣今日得太后,国相告知真相,又见了贵人。实在不胜惶恐。但事已至此,为今之计,臣倒是不觉得应该对外公布……” “哦?怎么说?” “回陛下。凡人愚钝,知道泾王早死,大兴皇帝另有其人,便会人心浮动。朝廷也会因此失去权威,丧失敬畏。所以臣以为,首先应当公布宋贵人怀孕生子的消息,并册封为后。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方从点头,认可这个说法:“然后呢。” “然后兴建新都,等到新都建成,便将原泾国封给皇子,并册封为太子。这样,百姓便会以为是陛下怀念自己曾为泾王的经历,将之当成一种仪式。太后,皇后也可以借此机会,移入新都。待到天下习以为常,陛下再于临阳创建仙朝,大兴皇帝则对外宣称求道,加入仙朝,并将皇位传给太子……如此才能平稳。” 方从觉得还算妥善,应允道“可!” “只是有一样还容老臣建言。新都临近仙朝,每次仙朝有事,都必会波及新都,其中住的,全是凡人,如何抵挡?” 说着,他再次跪下叩拜道:“还请建新都如建临阳,不求如仙城一般规制,至少也要能挡住那些高来高去的修士。” 这不难,加一套二阶防御阵再通上灵气就行。 “可。除此之外,寝宫相府还会有一阶灵气。” 二阶防御阵都给了,小范围的一阶灵气更消耗不多,方从难得大方了一会。 “多谢陛下!” 众人全都感激涕零。尤其是宋清妍,一直害怕独子活不大。 若是有一阶灵气滋养,长命百岁就不是梦。 众人走后,方从再次找来王致君。 “见过前辈!” 老老实实,毕恭毕敬。 别说方从,就算一个筑基大修想找茬,一时都没有借口。 这小子,智商都用在这上面了。 “改主意了,十里江湾那边,城墙参照仙城标准,皇宫参照道院标准,其余地方还是凡间……” “前辈放心,一定做好。就是得加……那个…那个…钱…” “滚!” “遵旨!” 。。。 第三天,吉日。 大梁朝廷张榜公布侍寝的宋贵人诞下皇子,赐名为续。 第四天,宋贵人册封为后,大赦。 第七天,皇子续封泾王。 第八天,商会传来消息,各地尸魔开始了移动。凡沿途所遇生人,皆被食,尸骨复起为魔,尤其爱好修士。 第九天,昌平根据轨迹测算,端州在移动路径之上。 方从当即命令道院收拢百姓,并做好隔离。 第十天,消息泄露,城外人心惶惶,都要求进城。有些急躁的,还做出想要攻打的架势,可惜很快被身边的同伴劝下。 方从灵机一动,当即让王致君站上城头,照本宣科:“临阳重地,为防奸细混入,不能开启。不过吾皇见诸位同道陷于危难,十分不忍。于是决定,在十里江湾筑仙城,现三灵石一天,招募修士取石建墙。待城墙建好,便立即布置二阶防御阵,抵御尸魔……” “三灵石一天,不是欺负人的吗?” 有宗门世家弟子皱眉。 “话不能那么说,建城可不是为了梁皇,而是为了我们,这三灵石估计也不是报酬,而是补充我们的灵力消耗。” “有仙城有大阵,总比我们这样乱糟糟的要好。再说,他们宗门子弟随身带有阵盘可能不怕,我等散修有什么?这事,我干了!” “我也干了!” “干!只要能活命,再说三灵石也不少了!” …… 散修们纷纷报名。 最后就连宗门和世家子弟也参与了进来,毕竟阵盘是要消耗灵石的,谁知道尸魔要乱多久?他们还没富到可以烧半年灵石的程度。 至于回宗回家,在没有安全传送的前提下,四处乱跑就是找死。 还不如赶紧把城建起来。 “真……真要我出去?” 一会功夫,报名的修士就超过了三百,并且还在陆陆续续增加。 这可是三百多修士,用好了,几天就能见效。 “你说呢?” “可是,外面不怎么安全……有……有尸魔……” “我让昌平跟着你,她灵觉惊人,附近只要有那东西出现,就能感应到,然后我会出手……” “可……可是……” 方从不等他可是完,就一脚把他踢下城墙,顺便还将准备好的储物袋塞进他怀里。 里面有灵石,法器,符箓,丹药,灵材……都是筑城需要的。 “无情啊无情……” 王致君揉着屁股,然后招呼人干活。 首先是选址,勘探…… 十里江湾能吸引人聚集,成为卫星城,自然有它得天独厚的条件。 王致君只是稍加利用,便开挖出一条巨大的护城河。 然后则是沿河布阵,再利用开山挖河的巨石建造城墙。 这些都是他家的祖传手艺,因此干得毫无差错。 昌平则在方从授意下,带着两只狐狸四只狼,监控周围的一切。 筑城的速度很快。 三天便将墙基打好,第五天九门便初步成型。 然后便是城墙的主体,在法器、符箓、丹药管饱的情况下,散修们干得热火朝天。 宗门世家虽然嫌弃,但也没有作壁上观。 毕竟,有个安全躲避的地方比什么都重要。 第六天,加入筑城的修士,突破到了千人,其中还有不少别处逃来的散修。 第七天昌平神色凝重地进了城。 “主公,我感觉那个方向,有劫难在接近。” 她的手,指向连州。 “是岩栖崖出事了吗?” 方从神识扩张,仅仅一扫,便看到两州交界处,正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向临阳进发。 其中大部分都是凡人,但也有不少修士。 “是这些人吗?” 他问共享了神识的昌平。 “是,就是他们!我看到了幻像,他们会很快变成尸魔,全都变成尸魔……” “好,你继续带人巡视。” 他脚往地上一踩,人便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站到了那支队伍前面。 第181章 交换 “这位道友,为何挡住我丁家去路?” 领头的修士骑着白鹤,有炼气大圆满修为。 其他中期,后期的修仙者,也有二三十之多。 他们身后,跟着许多扶老携幼的普通凡人,大部分都练过武。 算是比较兴旺的修仙家族。 “从今日起,端州全境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入。” “哈哈,凭什么!一个炼气二层就敢大言不惭,莫说端州,就算三皇五帝复生,也管不到我们修仙世家!” “就凭我高兴!” 方从知道跟他们讲道理没用,干脆用法术在地上画了一条发光的长线,并写上大字: 进入者死! “好大的口气,莫非你是这端州的皇帝吗?” 一个炼气六层的女修开口嘲讽。 “我还真是!” “呸!真不要脸!” 丁家人纷纷起哄:“我丁家老祖乃大圆满修为,后期也有三位,莫说你不是皇帝,便是皇帝当面,也得恭敬磕头!” “那小子,快快让路,别给脸不要脸。” “你不让过,爷今天还就非过给你看!” 一个修士大摇大摆的抬脚。 头顶上骑鹤的大圆满修士笑吟吟看着。 方从拿出一沓《掌中雷符》,轻轻抽出一张。 大圆满脸色骤变:“前辈……” 咔嚓! 没等他把话说完,脚尖伸过长线的修士便被一道粗雷劈成焦炭。 这些人不管修士还是凡人,都是中了魔的,方从可不敢靠近他们,也不敢用自己的飞剑法器杀人。 万一中招呢。 “原平丁家丁有道叩见前辈!” 儿子当面被杀,大圆满却连一句报仇都不敢提。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方从惹不起,连忙跟着跪下。 “起来吧,只要不入端州,你我就当从未见过。” 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了,反正这些都是死人。 “是是是,多谢前辈饶命!” 丁有道感恩戴德地带人绕路。 方从等他们走远,这才土遁回临阳。 他这几天都在炼制二阶防御阵,就是将来十里江湾要用得那个。由于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所以连续作废了许多材料,这才稍微有些进展。 修仙四艺,每一个都不容易。且越到后期越难。 也就是他,可以一阶变二阶,又十万大山和临阳的来回倒腾,否则根本玩不起。 炼着炼着,他突然眉头一皱。 你说,这尸魔的情形,是不是有点像蓝星的瘟疫+丧尸。 被咬之后会复活,加上可以近距离感染。 如果,他开发出一种法器,拥有类似防护服的功能,再用符箓打尸魔,能不能克敌制胜? 是个想法。 方从防御阵也不炼了,拿出《器道初解》寻找。 可惜,自天陨以来,人间界的修士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对付瘴气有解毒丹,应付攻击有护身术,一般的凡间疾病又对他们无用……所以,根本没想过保护呼吸系统和皮肤黏膜。 ——哪怕护身术,也有五行能量沟通天地,因此无法与环境彻底隔绝。 怎么办? 事情到这就卡住了。 就在他犯愁的时候,昌平又进城了。 “在哪?” 这回他连原因都不问,直接共享神识。 “方位靠近密州,是这些,就是这些……” 方从一看,好家伙,数量不多,只有百把,但个个都是人才……啊呸!个个都是尸魔。 已经完全变异的尸魔。 和丁家不同,丁家还有神智可以劝退,它们看见生人只会冲上来撕咬。 最关键的是没有了灵力波动,无法判断实力。 万一其中有几个相当于筑基境的……谁上谁不吱声, 但又不能不管,并且这种情况带着戍卫府就是耽误时间。 想了想,他先找来褚晋文,让他张榜收购大范围攻击法术或者符箓,自己则再次土遁,前往密州。 等他赶到,尸魔队伍已经距离端州不远。 和想象的不同,这些东西不怕高也不怕水,只是朝着一个方向笔直行走。 方从抽出张火球符,激活后立刻缩进土里。 轰! 火球爆开,将一个尸魔的胳膊烧掉一半。 但那尸魔却仿若没事一样,继续行走。 倒是它周围的同类感知到异常,用黑洞洞的空眼眶四下搜寻。 火球符没用。 可能是属性没有克制关系,品阶也偏低。 方从土遁到另一边,激活破邪符。 白光闪过。 不能说毫无伤害,只能说蹭掉点皮。 ——说明它们就不是阴邪类,所以效果还不如下品的火球符。 再土遁,土矛符。 有用,可以将一小片范围内的尸魔双腿刺穿,将其禁锢在地上。 但不致死。 “非要动用掌中雷符吗?” 深藏土中的方从嘴直抽抽。 这可是二阶…… 但没办法,该用还是得用。只希望十里江湾赶紧建好,到时候防御大阵一开,爱谁谁。 咔嚓! 一道碗口粗的巨雷凭空生出。 两三个尸魔灰飞烟灭。 它们似乎感应到了危机,开始扩大梭巡范围。 方从只好躲到更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以神识锁定目标,引导掌中雷符。 咔嚓! 咔嚓! 一道又一道雷响起。 一口气用掉三十七张掌中雷符,方从才将这队尸魔彻底消灭。 成本…… 不算了,算了只会哭。 要知道,一阶破邪符就要十灵石了,三十几张二阶掌中雷,至少也是四位数起步。 回临阳的时候,褚晋文倒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有百炼堂修士听说他收购打尸魔的符箓法术,愿意交易,但是有些条件要当面谈。 方从自无不可。 双方在临阳城下见面。 “晚辈百炼堂孙伏维,参见前辈!” 他是亲眼见方从虐房严复的,因此丝毫不敢拿大。 “你我不属同门,无需客气。不知小友想以何术与我交换,又有什么条件?” “晚辈不敢提条件……” 好嘛,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哥,叫一个四五十岁的“小友”,对方还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只是那火云符虽是由我偶得,但已报备宗门,所以必须设下严禁,只得前辈一人使用。” 方从点头:“理当如此。” “还有就是,请前辈允许我入临阳坊暂住……我出双倍灵石。” 他本想说暂住一段时间,但看方从脸色不佳便当即改口。 第182章 五鬼尚家 双倍……可以考虑!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那火云符你打算卖几何?又有多大威力?” “一阶上品,无限接近二阶。可以释放一块二十丈见方的极热火云,持续时间约一刻(15分钟),威力巨大。我百炼宗如今蘸火都已不再使用火井,而是火云符,只因它比火井更为活跃。至于价钱,还请前辈赐予九百灵石。” 这个价钱不便宜,但考虑到作用,也不算贵。 方从当即给了他八百九十八灵石,拿走他手上的玉简。 为啥少两块?入城费啊,说好双倍的。 亲兄弟,明算账。 等会他不管租房还是住客栈,收费都按乘以2来。 待到昌平确认孙伏维无害,方从直接土遁回石穴。 出于谨慎,他没有直接查看玉简,而是将其画出,然后激活。 对方没有骗他,火云符的范围,威能,持续时间果然和其描述的一致。 方从使用二两墨法试制。 也就是二三十张后,便掌握了七七八八。 换弱二阶符纸符墨,画出的火云术范围、威力直接飙升到弱二阶的水准。范围,威力,都增加了好多倍。 想了想,他又改回了弱一阶符纸。 主要是用不上,单个二阶尸魔可以用《掌中雷符》或者《斩空符》点名。 大片一阶直接多用几张便是。 只有大片二阶,才会用上加强版,但大片二阶出现,恐怕修仙界都得毁掉一半。 连续画了一沓火云符后,方从突然想到,既然没有法术手段隔绝修士,那他何不使用物理手段? 打造一个盔甲,内衬全部使用无缝天丝,再涂以隔绝性能极好的蛮通树胶,一层不保险就两层,两层不保险就三层。三层天丝五层胶,别说磨损,二阶法器都不一定能劈开。 再用一阶上品天晶做目镜,那整个就是个里外不透防御极强的盔甲。 找几十个戍卫穿上,带着足够的符箓,丹药四处灭敌,他不就没事了吗? 好主意啊好主意。 最关键,那玩意不用刻多少阵,完全可以速产。 至于呼吸,武者在先天的时候就能做到内息,现在大部分炼气后期,根本没问题。想到就做,反正材料临阳库里就有。 不到一个时辰,九件防护服就出现在戍卫府成员眼前。 方从点了九个人,让他们穿上,然后讲解注意事项和任务。 尤其是要注意使用土矛符,不能被尸魔追上。 待到众人了解个七七八八,昌平又跑了回来。 “主公,还是连州。” 方从共享神识,然后不待对方确认便知道危险在哪了。 因为有个在山脚下歇息的队伍,四五十人的样子,突然被魔变的亲人扑咬。此刻,双方正纠缠在一起,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变成尸魔。 “你们九个,跟我来。记住,杀完这些人之后,只能在边境休息巡视,不许脱盔甲,不许回临阳,因为你们盔甲上很可能有魔毒。等到任务结束,我会用火将魔毒烧去,到时候你们就能回来了。” 说完,方从给每个人递了一个储物袋。 里面各种丹药,符箓都有,准备得十分充足。 “是!” 虽然是出任务,但他们脸上却丝毫不见紧张。 要不是方从在场,估计都能嘻嘻哈哈地先办个欢送会。 出城,御剑,在快要接近目标的时候收剑,整理好盔甲。 这时,那支遭遇亲人袭击的队伍,也正好全部沦陷。 “归大双,你先上,试试战术合不合理。” 归大双当仁不让得上前,尸魔见到活人,果然兴奋得扑了过来。 两秒后,归大双扔出火云符。 二十丈见方的火焰,在尸魔队伍的最前方燃烧起来。 蔚蓝色的火焰,看起来并不炽烈的样子,但每一个冲进去的尸魔,都撑不过十步。 提前量打得不错。 “主公英武!” “百战百胜!” “千秋万载!” “永享仙福!” …… 早就准备好的马屁,立刻汹涌而至。 没办法,一帮人已经跟卞强学坏了。 “差不多可行,你们就在边界巡视吧,遇到危险不要拼,赶紧传讯,我会来救。有漏掉的尸魔,我也会通知你们。” 如今的方从,神识可以完全覆盖端州境外三十里。 就是持续不断外放,非常消耗魂力,所以他才没有全天候监视。 “主公放心!” “定当不负重托!”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九个人,又开始了花样表忠心。 方从懒得看他们表演,直接回临阳。 然后就是制符,炼甲。 刚刚的符甲都给了连州方向,其他地方一会肯定也得出事。 果然,等他甲制十副,符画到八十九张,昌平就又跑了过来。 方从皱眉,古代蓝星官场有个规则,就是只报好事不报坏事。 因为坏事报多了,老板难免认为你是个扫把星。 他现在看昌平,就多少有点看扫把星的感觉。 尽管他也知道,尸魔不关昌平的事。 “主公……” 方从直接共享神识。 这次却不再是凡人,而是修士。 并且已经快越过边界,朝临阳而来。 来不及集合了。 方从一个土遁拦在了队伍前面。 十三个人,八男五女,服色并不统一,但行动之间颇多照顾。 “诸位,请回吧,端州不允许外人进入。” “敢问可是梁皇道友当面?我是五鬼尚家的尚元福,却是要借贵地过境,前往青木宗商议要事。” 方从根本不理对方的套近乎:“本地不贵,但是不准进入。” 尚元福笑容一僵,不过他是知道临阳部分战绩的,因此不敢发怒,只是问道:“道友为何如此,我看那些凡人不都过去了吗?” “你们都中了魔毒,用不了多久就会魔变,我岂能让你们入境?” 对方客客气气,方从也不介意直言相告。 “什么?” 一个女修听完脸色苍白。 她是亲友入魔的幸存者,亲眼看过那种惨象,一想到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变成那副样子,她就忍不住得浑身哆嗦。 “不瞒道友,事发时我们确实在附近,也的确感觉到身躯有恙,所以才急着赶往青木宗求药……” “不管你们说什么,这端州都不会让你们进。有耽误的功夫,不如绕一下,也没多远。” 方从依旧不为所动。 第183章 爆发 “大哥,跟他废什么话,不就是借助大阵扛住刘家真人吗,那是大阵的本事,又不是他的……” 原来,他们得到的消息,还限于刘望婴临阳找茬。 方从取出火云符准备开烧,领头的尚元福却咬牙道:“我们绕!” 说完当先离开。 其他人只好跟上,不过还是有人不服,口中念叨什么我五鬼尚家三大筑基,金丹有望,不怕别人等等…… 方从一笑,正准备离开,就见先前脸色苍白的女子,突然眼珠凹陷,流出鲜血。 整个身体的水分也肉眼可见的消失,成了一具干瘪尸体。 全部过程,只有短短两秒,若不是方从一直用神识监控,甚至都反应不及。 “莲妹,你怎么了?” 一个男子见她有异,慌忙去扶。 但等待他的,却是莲妹张开的黑齿,狠狠咬下男修半个脖子。 “你……你……” 男修大惊,想捂自己的伤口。 但谁知立刻便有一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脑袋。 旋即,脑袋缺了半个。 男修再也说不出话…… 尚元福回头一看,慌得立刻御器狂奔,转眼不知去向。 另有三人,也跟着他一起逃脱。 剩下的,不是变成了尸魔,就是成了尸魔口中的大餐。 然后,尸魔朝着方从扑来。 方从扔出火云符,将它们烧死,想了想,又对地上的尸体扔符,来了个永绝后患。 严格来说,是没用的。 除非像黄钺那样,动用气运。 但他舍不得,更何况此地也不是端州。 处理完尚家队伍,方从没有着急往回赶,而是沿途视察了两府之地。 可能是久经战乱的缘故,此刻,也就居住在府城县城附近的凡人搬去了道院。 其他小地方,基本都是合族聚集于坞堡。 这种为了应付兵匪而造的坞堡,虽然面积不大,但墙体极高极厚。只要不是恰巧处于尸魔的迁徙直线上,就不会有事。 因此,方从也就不再管他们,径直回到临阳。 他召集戍卫府,挑了三狼两豹两猪两熊一狐,组成一个十人小队,给了防护甲,符箓补给,然后让他们待命。 自己则继续炼甲制符。 又一份十甲造好的时候,昌平果然又出现了。 这次却是三处地方同时出现尸魔。 其中一处位于连州方向,归大双他们正在处理。 想了想,方从将西面的任务交给新组成的小队,自己则赶向交州。 交州这边全是散修,一大坨散修,估计不下三百。 按道理,他们应该去往修仙界躲灾,而不是反向回凡间。 “这位道友,不知为何拦阻我等去路?” 散修队伍很乱,各自保持着安全距离,因此,方从干脆放出三片火云,挡住了他们。 “端州禁止外人进入。” “我等都是修士。”另一个开口。 “尤其是修士!” “哈哈……连修士都敢管,你以为你是谁?” 侧边,一个貌美女修走上前来。她虽然口气甚大,但却没有掐诀,也没有取符。 果然,美女一动,立刻便有沸羊羊主动当垫脚石。 一个不知谁家的少年祭起大旗,就要来卷方从。 嘴上还说着:“江妹说得对,你以为你是谁!” 方从忍不住笑出声。 他就没听说过,乱世先杀舔狗? 轰隆! 碗口粗的巨雷过后,少年连同他的大旗,全部变成了黑灰。 这也就是方从怕有后患,要不就凭他的修为一阶符箓都足以打死。 “筑基!” 女修脸色变了,不着痕迹的缩进人群。 好像刚刚挑事的就不是她一样。 “前辈,我们好容易逃出来,能否容我们借路去岩栖崖?” “岩栖崖我管不着,端州禁入。” 方从也不问他们去岩栖崖干啥,无非就是求医求药,或者认为连皇孤悬海外,可以躲灾。 “还请前辈垂怜!” 还是刚刚那个女修,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扮孤胆而是扮可怜了。 一边说话,还一边朝方从展现自身的挺翘峰线。 轰! 一道天雷降下,将人劈死。 因为最后一刻,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黑。 那是即将入魔的标志。 散修队伍大惊,连连后退。 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他们惹不起。 “我们绕,我们绕!” 一大群人抱头鼠窜。 方从见人走的差不多,立刻土遁,但却没有离开。 果然,半刻钟后,又有一群人转而折向端州。 其中一个还得意洋洋地自夸:“修为高又怎么样,我就不相信他能时时刻刻盯着。端州又不是他家的,凭什么不让过!” 轰! 碗口粗的天雷劈死了她。 然后就是火,大片的火云出现在脚下,将他们烧得哭爹喊娘。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火云符的火焰并不是立刻就能变得极高,有一个累积过程。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还能勉强抵御。 方从转身土遁。 下一瞬,火云的颜色猛地变蓝,二三十人一声不吭地化成黑灰。 他还是没有走。 自古以来,人最大的经验教训就是根本不吸取经验教训。 又过了片刻,逃难队伍中的一个鼠目男子停在了原地。 他不死心想试探一下。 但还没等他拿出秘宝,突然就有一双僵硬黑手刺进了他的后背。 ——队伍中的尸魔终于开始爆发。 幸存的活人没有试图救谁,而是加速飞驰,哪怕被攻击的是自己的情侣家人。 方从待他们逃去别州,这才放火将尸魔尸体全部焚烧。 然后他用神识扫向另一路,却见十人小队处理的尚可,虽然因为第一次,战术安排不是很合理,但没出任何问题。 他便径直回临阳,炼制火云符。 一沓火云符练好,新十人队刚组建完成,昌平又来了。 这回是全方位报警,甚至就连阳江对岸都有尸魔出现。 方从将队伍遣出,对付伏州方向,自己则跨江来到对岸。 阳江对岸是山,一队尸魔整整齐齐的沿江而行,看那条线,虽不经过临阳,但却恰好经过十里江湾。 那边连墙都没造好,附近全是修士凡人。 方从只能放火,将它们烧成灰。 第184章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然后还没等他将第四副防护甲炼成,昌平就又来了。 原来,连州方向出现了上万的尸魔队伍。 竟是依托岩栖崖的凡间城池沦陷了! 人数过万,无边无岸。 看着神识中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黑点,方从竟有种累了,赶紧毁灭吧的无力。 那可是城池啊,岩栖崖有好几个城池,鬼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万。 他只能去催王致君。 王致君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的神识灌耳了,只能苦笑应道:“在加快,在加快!” 他真没说谎,在众多修士凡人配合下,十里江湾的建设速度是空前的。 但再空前,也是一座巨城,还是按仙城规制建造,哪能瞬息而就。 “先想办法把城墙城门弄好,到时候大门一关,里面的道院房舍慢慢来。 王致君点头:“我就是那么计划的。” “快点吧,外面乱成一锅粥了。” 他催完王致君,又催各地道院,官府,让没有进道院城池坞堡的,赶紧进。 积威之下,凡俗倒是没人敢违背他的命令,逃得速度也算不慢。 方从一边炼甲制符,一边监控连州那边的动静。 等到十人小队的装备全准备好,万魔已经距离端州不远。 这还是在归大双他们不断放火拖延的情况下。 方从带着新队前往,二十人聚在一起,同时释放火云符。 方从神识强大,连续不断触发,增加火云宽度。 其他人释放完后,也来帮忙。 就这样,在耗费了整整一沓火云符后,万魔终于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方从就发现,传国玺中的气运,猛涨了一截。 不仅将原先九州的损失补了回来,甚至还增长了一倍! 原来烧尸魔有奖励?! 方从大喜,再一想,也算是危难之中保境安民,奉天讨恶。 并且,他的炼体修为也在气运升腾之下,不知不觉前进了一步,达到筑基三层。 照这个规模,只要再烧十几次,那就是中期有望啊。 开心的他把剩下的火云符全给了小队,并让新的十人也在连州方向机动,他自己则回到临阳,加紧炼符制甲。 原本这事是亏钱的买卖,纯属一个皇帝一个仙朝的职责。 众所周知,职责是没动力的。 但买卖有! 爆发了全部热情的方从,很快又组建了一个十人队,堆在阳江对岸。 因为他发现,阳江那边虽然魔群不大,但断断续续地却是不断。 这多少有些奇怪,甚至搞不清它们究竟想去哪,但不管怎么说,都有气运加身。 ——他手下戍卫府烧的,气运也算在他头上。 就这样,昌平硬是从破嘴乌鸦,变成了报信喜鹊,每次方从看到她都情不自禁眉开眼笑。把小丫头搞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多了利用价值。 是的,没错,深知方从脾性的她明白,只有能带来好处,才能看到主公明媚的笑容,其他时候不说脸像冰块,但也绝对没有温度。 终于,两天后,所有能派的戍卫府,都被他派了出去。 王致君也赶过来报说十里江湾建成,请他赐名。 方从想了想,道:“便叫寿阳。” 寿阳两个字,很快被刻在新城九门上,然后是收拢凡人,搬运粮食补给。 两天后,轰隆一声,九门落石,新建寿阳城被彻底封闭起来,只在面向临阳的瓮城,留有一道小门,应对紧急情况。 寿阳城内,王致君在带人修阵基,修灵道,修道院——也就是将来安放传送和防御阵图的地方。 方从则在地穴,炼制二阶防御阵。 他原本想弄个简单的,功能没必要像临阳那么多。 但随着蓝星思维发散,增加了辟火,防洪,避风等功能后,又觉得最好来一些攻击手段…… 这改改,那加加,弄着弄着就有了几分护山大阵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炼吧,只当为临阳积攒经验了。 反正临阳早晚都要升级成真正的三阶。 于是,材料越投入越多,阵纹越刻越复杂…… 计有破妄,禁空,侦亟虚无,时域闭锁,位层封锢,五行攻击防御,阴属性攻击防御,阳属性攻击防御,变异属性攻击防御,法术反弹,法术压制,聚灵,坚固,附地,驱散,迷雾,幻妄,解除破禁……等等等。 其中,附地和解除破禁,是标准护山大阵必备阵纹。 一个能将寿阳与大地融为一体,另一个能让破禁符失去效用。 可以说,除非金丹,否则不管谁来都啃不动这个龟壳,但代价嘛…… 就是方从这段时间积攒一阶布阵灵材,消失了七七八八。 然后顾不得心疼,他又炼制了一些弱三阶的符纸符墨,用来制作金丹符画。 至此,他的身家便无限接近于0。不由感慨,筑基初期都这么费钱,等到金丹还不得穷死?怪不得所有金丹筑基都建有庞大的势力,没有这些势力,根本供养不起。 正感慨着,王致君来报,一切准备就绪。 方从想了想,让他在文阁老实待着,自己则变回本来面目,飞临寿阳开始布阵。 首先是道院,布设二阶小防御阵,将其与城池隔开。 然后安放聚灵,传送…… 待两阵妥帖,方从将其通过传国玺并入临阳,获得灵气,设定为二阶。 待丝丝乳白色的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方从接着将炼好的九百九十九块阵基,按设定方位,一丝不苟得进行安放。 是的,你没看错,九百九十九,否则哪会掏空他的家底? 安放的过程,自然有很多修士前来围观。 这也是他变回自身面目的原因,否则小小梁皇,又会炼阵布阵,又有筑基修为,又背景通天,不招人嫉恨才怪。 至于围观修士,当然也有眼红想要蠢蠢欲动的。 但一直用神识掌控全城的他,只要看到谁不老实,就一道掌中雷劈过去。 连续劈死多人之后,所有修仙者就都老实起来。 然后,阵基稳固,方从开始往其中灌输灵气。 为了加快速度,他还一储物袋一储物袋的里面倒灵石。 “怎么样?我说他们后台硬,灵石花不完吧。” 有个修士得意洋洋。自以为猜中了真相。 第185章 猥琐之人 “啧,还真是,二阶护山阵啊,全靠灵石……” 原来,却是他们误会,整座大阵,都靠灵石维持运转。 这都不是烧钱了,简直就是在往火坑倒钱。 “再加上临阳的三阶……他们到底有多少灵石?对了,问你个事,三宫如今还收徒弟吗?” “想什么呢,圣人亲传,收徒弟还能轮到你?” “那梁皇怎么轮到的。” “走狗屎运呗。” “我也想走一次。” “人家一出生就是皇帝,你一出生就是狗屎,我看这狗屎运还是别走了,要不更狗屎。” “你!” 那人大忿,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叫他不是皇帝呢,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还只是个散修。 …… 如此羡慕嫉妒可不止一处,方从也全不在意。 很快,耀眼的阵纹便在他的指挥下一路路点亮,向上延伸,向下延伸,向四面八方延伸,向已知未知延伸,最后全部的阵纹猛地在中心结合在一起。衍化出了无数惊心动魄的画面,莫测高深,玄奥难言…… 突然,轰地一声,一个庞大繁复的世界诞生于众人眼前,然后缓缓归于虚无。 先前还在耍贫嘴的修士,如今全都在沉默。 还有原本住在十里江湾的凡人也是如此。 良久…… 寂静被打破,有人猖狂笑道:“哈哈哈……老子晋升了,炼气后期!老子晋升了,炼气后期……” 他还没发泄完,就被惊醒的修士按在地上,捶到不再吱声。 别说散修,就连宗门世家修士,都难得看到如此玄奥高深的演道,没曾想正抓耳挠腮若有所得的时候,被这个孙子一嗓子叫醒了。 不捶死实在出不了这口恶气。 但也不能真得捶死,毕竟有约法束缚。 其实,就算被叫醒,他们也还是各有所得。 其中获得最大的当然是方从,他是护山大阵的炼制者,参悟的东西本就比别人多,这次借着感悟,炼气修为瞬间上了两个台阶,达到了炼气九层。 方从飞走,但凡得到好处的修士,全都躬身相送。 有所获较多的,甚至还跪地叩首。 这不是普通情分,是成道之恩。若是在封神之前,光这份恩情,就能让他在这些人面前横行无忌,谁都得让几分。 现在也差不了太多。 至少,他传国玺中的气运便增加了二分之一。 甚至很多位于修仙界的区域,都让他能够开始隐隐感知。 这是得到某种程度承认的标志。 。。。 回到临阳后,方从变回梁皇,进入文阁。 “前辈,都好了吧。” 王致君迎了上来,手指头在袖子中不停搓动。 这是想讨要工钱,又不敢开口。 方从也懒得逗他,直接掏出五百灵石,扔给他:“这阵子筑城你确实辛苦,速度快,质量高,灵石是你的了。前番储物袋中的物资剩多少我都不问你要,但是,后续的房舍……” “陛下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全都给造得妥妥帖帖。” 他嘴咧得比斗大,一副狗腿的模样。但实际却是袖子里伸手,一遍遍摸储物袋中的灵石,那么多小可爱,又滑又腻又…… “滚!” 方从看不得这种猥琐之人。 “遵旨!” 得到好处的王致君,跑得比狗欢。 。。。 二阶防御阵开启后,寿阳九门反常的全部洞开。 戍卫府也在灭魔之余,将逃难的修士凡人向寿阳引导。 有昌平这个人形筮物在,没有一个尸魔能够逃脱甄别,不管有没有外在表征。 “什么,你们入城要一块灵石?租房每月二十,连灵气都没有,你们怎么不去抢!” 寿阳城下,总有想进城但又觉得亏的修士大声嚷嚷。 “抢也不是不行,就是阁下油水太少。” 褚晋文站在寿阳城头,专收保护……啊不,入城费。 他现在总管临阳商业,身家不足千块的,真看不上眼。 “嫌我穷?” 底下的修士被气乐了:“我乃象坪周家嫡脉,你去打听打听……” 然后他就看到了鬼羊赵家少主,被全身禁锢,灰头土脸的拎起来。 他立刻闭上嘴巴,以灵石拥抱寿阳。 仿佛那就是人间乐土。 鬼羊赵家。金丹! 他姓周的最大依仗也就是个筑基,嘚瑟个屁,嫌命长吗。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识趣,在他之后,就有个五大三粗的修仙者,扛着巨大铜柱砸门。 哐!哐!哐! 一边砸,还一边大声嚷嚷:“我血神教是你们能得罪的?快点开门,要不我屠了你这鸟城。” 褚晋文没有吱声,任他施为。 诡异的是,血神教徒没有遇到任何阻挡,别说二阶,连个一阶防御都没表现出来。 直到硕大的城门,被砰地一声,砸成满地碎片。 然后他便看到,其实里面还有一个使用入阶材料铸造的真正城门——他打破的这个,是临时装在外面的。 “好啊,破坏我寿阳城门,或赔或死,你选一个。” 褚晋文终于来了兴致。 “我赔你个屁,你们惹了老子……” “那就是不赔了?” 不等他说完,剑光一闪,修士的脑袋便搬了家。 “筑基?!” 光秃秃的脑袋恍然大悟。 但可惜,时间有点晚,代价也有点大。 人头落地后,城墙上立刻跳下几个散修,三下五除二将他扒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烧掉尸体,再用木料修好大门,等待下一个砸门者。 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听劝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赵家少主。 对方既然一心找死,方从就只能成全。 之所以要等他们砸坏木门再让褚晋文出手,无非是不想落个随意诛杀的名头。 太影响坊市声誉了。 你不愿出钱,不拘寿阳城下还是临阳城下,都可以猫着。 如今免费进入寿阳的修士,都是先前为建寿阳出力的,人家拼死拼活换来的待遇,你一个灵石不出就想拥有,人心怎么能服? “主公不好!” “怎么了?”正在看戏的方从看向昌平。 因为尸魔越来越多的缘故,如今她只能和方从一起守在文阁。 遇到入侵,她负责甄别,方从则负责指挥四下拦截。 间或有空,还得抓紧时间干活。 没办法,火云符用的太多太快,不及时补充根本难以为继。 第186章 穷得比富快 “是尸魔队伍,两处,一处超过三千,一处超过一万……” 戍卫府人员不多,尸魔一旦过千就很难对付。所以大队都是方从前往主导,这段时间之内,已经消灭了好几个,这次却是两个方向同时出现。 “归大双,你们散开,不要阻拦前方尸魔,放它们进入端州。封成实,你带附近的两个小队,在边界等待,我马上到。” 方从下令。 “放入?” 昌平一惊,这就意味着,他们这段时间坚守的底线被打破了。 尸魔跨过边境,就有可能污染整个端州。 “没有办法,防不住的。” 随着尸魔越来越多,方从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它们的移动轨迹太奇怪了,好像一开始就抱有某种目的一样。 他土遁,找到集合了两个小队的封成实。 “主公!” 二十人同时行礼,由于身穿铠甲,所以只是略微弓腰。 “怎么样,物资够吗?” “丹药啥的都够,这铠甲看着笨拙,实际穿着还很舒服,甚至不耽误睡觉……” 废话,这玩意可是方从吸取蓝星所长创造出来的东西,里面又有三层天丝五层软胶,不舒服才怪。 “就是火云符,消耗得太多了,一百张也就用两三天,遇到这种,都不一定够。” 方从“看”着极远处密密麻麻的尸魔,哪怕没有密集恐惧症,也感觉头皮发麻。 “你们分配一下。” 他取出三沓三百火云符,等所有人都装进储物袋,这才给自己套上防护服,迎向尸魔。 尸魔发现了他们,立刻变得躁动不安。 然后便像发疯一样向他们冲来。 轰轰轰…… 方从用神识连续激发三十张符箓,戍卫府则配合娴熟的散开,一张张向两侧延伸。 不停延伸。 这个时候尸魔前部已经踏入火中,炽热的蓝色火焰,没用多久便把它们烧成焦炭。 但无奈的是,它们数量太多。 层层叠叠之下,二十丈的宽度很快就被填平。 后面的尸魔踩在前魔的尸骨上,虽然也被烧,但伤害减轻了许多。 他们只能赶紧后退,同时制造第二道火墙,第三道火墙…… 很快,整个战场,便以戍卫府为中心,呈现出扇形。 距离他们越近,尸魔就越密集,火云符效果就越好。 当然,也就越危险。 需要不断加速后退以保持距离。 这是方从经过数次实践总结出的战术,最安全,最高效,也最节省成本。 若是站着跟尸魔对抗,数量一多,便会被很快淹没。 或者需要天量的其他符箓配合攻击。 十分亏本。 就这样,越退越远,到最后,整个尸魔队伍都化成了黑灰。 传国玺中的紫色气运开始疯狂暴涨,久久不息。 “好了,你们继续休息,等有任务我会通知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 “主公我们不辛苦!” “为主公效劳,为主公分忧!” “主公不歇,我们哪有脸歇!” …… 一群人又开始不要脸的拍,不过说得倒是实话。 他们在地上挖了大坑,平时就躺在坑里睡觉吹牛,等有任务了,才跳出去。 方从就不一样了,全天都在忙。不是监控全境配合昌平,就是指挥烧魔或者炼纸制符。 一分钟都没有空闲。 处理完这边,他又连忙御剑,赶往归大双处。 他们接到命令,放尸魔入境,因此只是远远藏着监视对方。 “好了,收好,跟我出去吧。” 方从给十人队补充了一沓火云符,然后带着他们绕到尸魔的前方。 三千多尸魔,比起封成实那边好处理得多。 一顿火焰过后,紫色气运又迎来暴涨。 方从引燃一小部分,灼烧自己身上的防护服和法剑。 这个这时候的紫焰只毁魔毒,并不伤人,等都弄妥当,这才返回临阳。 接下来的几天,尸魔队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以至于,方从都不得不让戍卫府小心潜伏。攻击目标,也改成将要对凡人聚集地形成威胁的队伍,其他迁徙路线不经过坞堡城池的,便让他们径直通过。 于是,方从的气运又开始了暴涨。 因为百姓们时常能够看到戍卫府与万千尸魔拼死搏斗的场景。 再加上每次除魔,都必亮出天子旌旗。 百姓们出于感激,都对着旗帜顶礼膜拜。短短七八天,传国玺中的气运不断体积变大,颜色变深。莫名的,方从就有一种预感,只要一直坚持下去,很快就能获得突破。 到时候,至宝还会给他带来更多惊喜。 但也不是没有后患。 随着进入端州的尸魔越来越多,各地道院,临阳城,寿阳城的防御都被压榨到了极限。 有时处于对抗高峰,灵气无法稳定供给,就只能用灵石去填。 越填坑越大。 再加上为了死保各地的坞堡城池,消耗了天量的符箓丹药。 导致临阳的储备水平越来越低。 ——讲人话就是方从缺灵石缺丹药缺画符的材料了。 他将剩余的资源盘点一番,做好分配,又嘱咐戍卫府放过某些威胁不大的队伍,然后他便带着先前收购的库存前往十万大山。 十万大山的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了。 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通天坊市内的成品价格普遍出现了上涨,火属性,雷属性的涨幅更是高达一倍。 这让方从看到了商机。 因为他们不知道,对付尸魔最有效的手段是群攻。因为信息滞后的缘故,导致这里所有的雷、火属性成品都在暴涨。 所以,他立刻清空了所有用不上的法器符箓丹药,赚取天量利润。然后又让季连薰紧急放出海量符纸符墨的炼制任务。 原本,他是可以自己动手的,那样成本更低,但随着需求量增加,他的全部时间都用在了画火云符上,就只能用真正的一阶纸墨。 “东家,现在的东西是一天一个价……” 季连薰见他不管啥都卖,好心提醒。 毕竟在她看来,那些种类繁多的东西只要囤在手中,说不准几天就能涨五成。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组织人手大量炼制,而且这个价持续不了多久。” 第187章 修仙007 现在的量价齐涨只是因为恐慌,等过段时间发现了尸魔的真正弱点,不相干的物品价格就会回落。 他必须抓住机会,大量出货。 至于生产货物的牲口,不都住在寿阳吗?目前城里城外,断断续续,数量已经超过两千。 只要想办法让这些人007,他就能安心做中间商赚差价。 至于驱动他们干活的策略,简直就是天生的。 你在寿阳总不能不吃不喝不住不维持自身境界吧,那得花灵石! 没有就得赚。 还有那些舍不得交钱入城的,也可以想想办法“通融”一下。 于是他在通天坊市住了两天,积累了大量基础材料和有用的半成品,然后又带着五万灵石回到临阳。 一出传送阵,首先就是查看临、寿两城的情况。 然后是七大道院,数十城池,各地坞堡。 没有大纰漏发生,但过境的尸魔却越来越多,用神识看去,密密麻麻的简直触目惊心。仿佛端州已经成了它们的世界。 “它们……这是要去哪?” 方从猜不透。别说整个人间界,就算他所在的东域,都没有人能够以神识完全覆盖。 因此,他只能肯定临阳处在危险之中,但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危险。 不管了,只能抓紧时间,增强自己的实力。 方从回到文阁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群臣,宣布将皇子续册封为太子。 于寿阳建宫,立新都,造京营百司。 待成,太子,太后,皇后,文武百官将卒将一并迁入新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这个世界坚持认为早立储君是国本,所以一听此言就全都做欢喜状。 “只是,老臣一家老小,早已习惯在临阳居住,且年事已高……” 这是舍不得临阳城中的一阶灵气。 “无妨,新宫、京营和百官衙门都会有一阶灵气,与道院相同。另外,实在不愿意离开,也可以继续住,本人去寿阳办公,完了仍回来过夜。但家中不得再迁新人入城,所有臣工,不愿离开临阳的一体如此。” “臣等愿听从陛下安排。” 既然有灵气,那就无所谓。且看情形,寿阳定位是皇城,临阳定位是仙坊,他们这些人还是住在皇城比较舒服。 “启禀陛下……如今外界混乱,建造恐怕需要很久,不若就让太子殿下在东所接受册封。” 新任的礼部侍郎建言。 方从知道,这是怕他反悔啊。由此也能看出,苏全道保密工作做得好,满朝重臣,此刻并不知道他其实不是赵彦吉。 方从一笑:“无须,你们即刻做准备,两日后搬迁。” “啊~” 整个朝廷,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但方从却没让他们怀疑自己太久。因为他拿出了六千灵石,雇佣寿阳城内的近千修士,只用两天,便将所有宫殿建造完成。 以石为主,高大庄严,精妙绝伦。 基础图纸,完全照搬的蓝星某药六厂,完工后,看得参与修士连揉眼睛,怀疑根本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就连宫殿房舍中的一应家具,都设计得妙到毫巅。 当然,制作并不费事,只要请木属性修士动用些小法术就行。 第三天,文阁传送阵大开,由太后,皇后,太子开始,到百官,军卒衙役,一批批传送到寿阳。其中重要人物,比如赵续,苏全道,方从还特意使用了保护符箓,让他们免于吃苦。 第四天清晨,册封仪式正式开始。 但奇怪的是,梁皇并未出现。 皇后和太子,竟是朝着临阳城外的某个方向叩头。 众官暗自嘀咕,但不敢公开议论。 等到程序走完,新旨又到。却是说当今仙业有成,不愿沾染俗事。以后太子监国,太后皇后辅之。 这不是乱弹琴吗? 让还没断奶的小孩监国? 但饱受大兴皇帝蹂躏的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倒是太后,皇后,在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这说明方从言而有信,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霸占他家皇位。 当然,按照他的规划,天子之位,要比皇帝重得多。 毕竟,人间界大大小小有几十个皇帝,但天子却只有一个。 真要是立了仙朝,那就不是天子,而是天帝了。 不说杨太后宋皇后晚上的喜极而泣,只说方从,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安排褚晋文出面,宣布大赦。 这本来也没什么,固有的程序而已。 但褚晋文说,值此普天同庆之时,陛下看不得众人受苦,于是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所有入城修士的费用和房租都先欠着,等进了城,就统一进入陛下安排好的工房,一展所长。 陛下仁德,按件计价,多劳多得。 就算有那手生做错合格率不高的,陛下也不惩罚,只要继续工作慢慢赎买就行。 最关键的,费用与房租还不收利息。 拥有一阶灵气的临阳坊市,入城两块灵石,房租一间十二块每月,宽敞整洁,童叟无欺。 “怎么样诸位,吾主仁德,考虑考虑?” 有那心算好的,三下五除二后惊呼:“这不是白打工吗?” “嘘!” 朋友赶紧捂他的嘴。 祸从口出。 褚晋文听到这话了,但方从交代过,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别理会。 资本家嘛,被说两句黑心不寒碜。 最终,修士们还是选择屈从于现实。 尸魔眼见是越来越多,临阳附近都过了好几波,鬼知道啥时候被冲着他们来了。 有昌平在,没有一个隐患可以蒙混过关。 就这样,过千修士进城后被统一安排了宿舍,工房。 由于工房数量不够,方从甚至还拉出王致君,紧急添加了二十多座。尤其是符坊,数量最多。 “工作工作!都去自己最擅长的工房,价格最高的是雷火属性符箓、法器、攻击丹丸……尤其是群攻效果好的。另外,有掌握此类法术或者符术丹术又愿意出售的,可以来找我详谈,价格从优。另外,有没有愿意签身契投靠临阳坊市的兽修、灵厨、灵农、药农?有的话也可以来找我,俸禄优厚,还有进阶技能可供学习……” 第188章 八荒禁断符 褚晋文逮到机会,就是一顿输出。 这么多劳动力,偷懒摸一天鱼是多大的损失,绝不能忍。 就是没人愿意出卖法术符术,也没人愿意签身契投靠。 毕竟,法术符术一直被修仙界当成安身立命的根本,身契也不是那么好签的,弄不好就会被主家拖累死。或者沦为主家的牛马工具。 。。。 在充足的原料供应下,两千多修士的产量惊人。 再加上,还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加入。 每有一批修士经过临阳,方从便知道有一处坊市或者家族沦陷。 所有感染了魔毒的修士,都被他劝退或者诛灭,剩下的则宣布规则,收入城中。 当然,更多的却是想去太玄门或者青木宗。 他们只是想当然得以为金丹宗门能够避免此祸,却不知道清河坊和岩栖崖也在大批逃难。 方从也不劝阻。 命运这东西,你把人劝好了,有时候你自己就得背起人家的因果。 还是不要有助人情结为好。 在007模式开启的第四天,方从便带着满满五大储物袋的成品进了通天坊。 这波魔灾,通天坊也是赢家之一。 因为他们背靠十万大山,属于修仙界的最里圈,受到的影响最小。 每天都有大批富有的宗门或者世家子弟交灵石入坊。 在带来大量最新消息的同时,也导致城内的房价物价猛升。 有些区域,甚至都有了风餐露宿的趋势。 方氏精品每天都有海量的灵石流出,变成各种灵材,然后又用眼花缭乱的成品将灵石换回来。 以至于店铺门口,没日没夜地围满了黄牛。 每当有抢手货出现,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全数吞下,然后静待涨价。 但渐渐他们就发现,方氏精品的货吞不完,根本吞不完。 每当他们以为这是今天最后一批的时候,很快他们就会放出另外一批。 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放出一批。 尤其是他们以为的抢手货,火雷属性法器,火雷属性符箓,更是源源不绝。在满足他们胃口的同时,还能让赶来的修士不至于空手。 若不是那些符箓,法器,每一个的成色都有不同,他们甚至都怀疑店家使用了障眼法,用幻术变出许多东西,骗他们的钱。 “你说……他们哪来的那么多?” 一个黄牛纳闷地问同行。 “人家财大气粗,听说不仅将炼制任务外包给那些苍蝇,甚至连新来的穷散修都不放过,成千上万人,能不多吗?” “其他店家也试过,尤其是那些大商会,结果发现散出去的灵材等收回成品,根本就不赚灵石,甚至还有亏本……” “还不是人家布局得早,如今那些成功率高的熟手,全在人家手下。” “那有何难?拉拢呗,那帮苍蝇狗史,难不成还会对他们忠诚?” “你别说,秦家真试过,都不来!” “为什么?” “他们说,如今有人愿意拉拢他们,是因为价格上涨,等风头过去,价格回落,谁还会给他们那么好的条件?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又会变得衣食无着,毕竟无论哪里的东家都不会容忍叛徒不是……去城门口遭人白眼的日子,他们不想过了。” “嘿,看不出,真是这道理。” “混成苍蝇的都是时运不济,不是蠢。” “就没人眼红?” “怎么没有!听说牛掌柜拉拢了不少人,还有一些刚入城宗门弟子,天天聚在一起,四处撺掇。” “嚯!都是金丹背景。那估计他家讨不到好。” “谁说不是呢,你我还是赶紧能吞多少吞多少,说不定哪天方氏精品就没了。” …… 方从却不知道自己在通天坊的热度飙升。 或者说,他没时间知道。 他每次在坊内都待不满一天,等将事情安排妥当,便带着天量的材料返回临阳。 等临阳忙得差不多,又要重新返回十万大山。 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地搬运也就是算了,关键还挣不了多少灵石。 除了临阳方面的疯狂消耗,另一个导致他贫穷的原因,是收了不少二阶甚至三阶灵材。 搁往日,这些东西别说收,就连看一眼都别想。 但现在不同了。 盛世的材料,乱世的灵石。 人心惶惶之际,所有人想的都是把材料卖了,换成能够自保的东西。 甚至不惜打折出手。 方从则仗着灵石充足,来多少收多少。 就连筑基丹材料,都凑足了完整的三十二副,其他零零碎碎,还有更多。 这天,他正在后堂整理二阶材料,季连薰就传信说有大客户。 方从走出里间,就见一个身穿血红长袍的少年,带着四个家奴,高坐在太师椅上。 尽管店内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敢于靠近他们。 血神教。 方从认得那身服色,主动招呼道:“不知是血神教哪位道友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少年也不站起,只懒洋洋道:“好说,血神教神子,路名祖。” “筑基三层修为!” 路名祖身后的家奴赶紧站出来补充。 “原来是筑基道友。” 方从略微放出一丝筑基波动,路名祖这才好似提升些兴趣:“原来东家也有筑基初期修为,也算难得,只是看波动,也就将将一层,以后还需多努力才……” 方从炼体筑基,因此灵力波动感觉起来像是只有一层一样。 他也懒得跟这种人解释,于是问:“不知道友光临小店,有什么赐教。” “赐教可多了,不过本神子懒得跟你废时间,你啊,资质不行,犯不上!” 他说着一努嘴,身后家奴赶紧取出一枚翠绿翠绿的玉简。 “没见过吧?二阶翠简,等级可比那些个仙玉高太多,记录的东西也不是玉简能够比的,随便一样都惊天动地。我呢,也就是被阻在十万大山回不去,才想着卖掉换些灵石。” “哦,不知道友里面到底是什么。” “嘿嘿,听好了,别站不住。符法,三阶!” 路名祖站起来,取过翠简:“八荒禁断符,一旦激发,能将方圆百里之内的超凡之力全部切断……不止是灵力,邪魔诡桀都包括在内,金丹以下无人能免……” 第189章 执法队 “那么神奇?” 方从的惊讶不是装的。 路名祖得意一笑,似在讥讽他没见过几样好东西:“小意思而已,我血神教内这类东西多了,四阶五阶都一堆。” “你还不知道吧,我家主人乃是神教掌门的候选神子,将来是要九域称尊的。” “哈哈哈……” 路名祖畅快地呵斥道:“你说这些作甚,他那等身份能听懂这些?” “是,奴才鲁莽了。。” 家奴赶紧谢罪请罚。 “念你初犯就不追究了,下次万万不可!” “谢主隆恩!”家奴大喜。 “谢主隆恩!”其他三个家奴也跟着一起大喜。 方从待他们表演完,问道:“道友想卖此简?” “自然,不过本神子何等身份,不做那藏头缩尾之事,翠简中的禁制我已解开一半,你先验验货,满意了再谈价钱。” “主人风光霁月,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是极是极!” 四家奴齐齐点头,显得深有体会。 方从倒是真好奇里面录着什么,但他一直保持着不直接看简的习惯,因此道:“先看不卖的话,道友也太过吃亏。还是说说价格好了。” 路名祖再笑:“本神子会在乎这点东西?你只管看,无妨。” 方从却心中一动。 三阶符法,金丹都不一定能求到的东西,就这么让自己随便看一半? 对方真有那么大气? 或者说,真有那么好心? 他想了想,走近翠简,将其取在手里。 “既蒙神子厚意,那我就看看。” 方从一边说,一边将简口慢慢抵向额头。 路名祖脸上绽开诡异笑容。 没等笑容转盛,方从握简的手就突然一晃,将简摁在对方脑门上。 “你……” 路名祖大惊,然后啊得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 场面为之一静。 原本还在店内洽谈买卖的散修迅速退到外面。 他们身经百战,已经看出些许不好的苗头。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 路名祖带来的家奴齐齐扑到他身旁。 其中一个还在大力摇晃。 但可惜,没有任何回应。 “你……你……你杀了我家主人!” “你这黑店,黑心商家……” 方从冷笑,正要开口反驳,就见地上的尸体突然冒出黑烟。 不见火焰的黑烟,蔓延的速度极快。 也就三两次眨眼的功夫,路名祖的躯体就化作了人形黑炭。 “主人!主人!” “不好了,杀人了。黑店强买不成,就杀了我家主人明抢!” “执法队!执法队!” …… 三两句之后,一声爆喝突然传来: “全都站在原地,不许走动!否则格杀勿论。” 连续十几道虹芒降下,却是三宗执法队在筑基修士带领下赶到了现场。 “发生了什么?” 领头的筑基修士问道。 四个家奴当即膝行到修士身前叩首道:“禀首领,我家主人来卖翠简,那黑心店家拿不出灵石,就要求我家主人折价一成卖给他。我家主人不愿,黑店就用阴招杀了我家主人,抢夺翠简!请首领一定要为我家主人主持公道……” “请首领为我家主人报仇!” “请首领为我家主人报仇!” 四个家奴轮番磕头,哀声求告。 “是这样吗?” 首领扭头问方从。 “当然不是,大家都看着呢,是他家主人前来卖符法,还让我先检查成色,我说翠简我没用过,他就拿起演示给我看,然后就这样了,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 “胡说八道!” 首领大怒:“哪有先让人看玉简的,看完不买岂不是财物两失?” 方从咂摸点味来,笑道:“所以我才没看成呀。大家来看看,翠简是不是贴在他头上?可不是拿在我手里……” “这……” 那筑基修士明显有些猝不及防。 “首领,是小的记错了,是小的记错了。” “对对!他记错了,事情是这样的,我家主人听说这里开个家店铺,就想进来看看。然后那黑心店家,就诳我家主人买他东西。那些东西,又贵,质量又差,我家主人当然不肯。店家就拿出那枚翠简,说里面有什么三阶符法,非要作价三十万灵石卖给我家主人。主人不愿,他就拿着翠简去戳我家主人的额头,大家看,如果是我家主人自己想看,怎么会不将翠简握在手中。” “正是如此!” 首领不待家奴把话说完,便抢先道:“黑店谋财害命,证据确凿!” “首领,首领,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个女修,突然推开众人,抢上前来:“我丈夫昨天中毒,我便来这里买解毒丹,三枚一阶下品解毒丹,他们就要了我三十颗灵石,比破邪符都贵!这也罢了,谁知我家丈夫刚咽下一颗解毒丹,就被丹药毒死了,尸体现在还躺在家中,首领可以随时带人验看。” “岂有此理,竟然卖假药害人!” 首领大怒。 “黑店!” “黑店!” “不得好死!” 一群不知从哪挤进来的修士,纷纷开口怒骂。 “这种店家,就该万火烧魂!” “丧了良心,草菅人命!” “道友们冲啊,抓住黑商,砸掉黑店!” “别让他跑了!” “冲!” “杀!” 一群人,瞬间祭起各种法器。 方从身形晃,返回店中,同时开启二阶防御阵。 栽赃嫁祸趁机抢劫。 这种套路他在蓝星见得多了,毫无新意。 轰!轰! 一排排攻击打在闭合的店门上,尽管动静不小,但作用却不大。 一时三刻后,眼看打不破龟壳,那帮人才逐渐停止下来。 “首领,小的冤枉啊,小的前两天在方氏精品店买了两张护身符,不料全是假的,小的独子因此在山中被妖兽杀死,吃的只剩一个脑袋……” 说着,他便从储物袋取出一个年轻人的头颅。 面有不甘,断茬平整。 “小的也冤,小的买他家法器,谁知刚灌输灵力,就爆炸了。首领请看,小人的胳膊,腿,还有半个肚子,都被炸没了……” “首领……” “首领……” 一时间,方氏精品店外,躺满了受害者,其中光死尸数量就不下二十。 第190章 证据确凿 “首领!这家黑店作恶多端,罄竹难书,还请上报坊市,切断他家防御,还受害者公道。” “求首领做主。” “求首领做主。” 那首领却略显为难:“害人的证据一时间难以搜罗齐全,不适合立即上报。” 有聪明人听懂了。 切断坊内防御是大事,会被记录。 所以,必须“证据确凿”。 “首领,我知道还有一人,专门替黑店联络进货,他也愿意揭发奸商。” “是吗?那快快带来。” 不一会,郭玉便被抬到店门口。 是“抬”。 因为他的四肢已经被全部打折,脸上,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他本人,更是耷拉着脑袋,昏迷不醒。 “郭叔!” 看到这幕,季连薰眼睛红了。 方从的笑容也彻底消失。 看来他太和善了,让某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首领请看,这是他的供状,千真万确,还盖有手印呢!” “是吗?都招了什么。” “我来给首领读一读。我叫郭玉,出生于通天坊西南区,14岁子承父业,成为牙行牙人。一直勤勤恳恳。后来就遇到了方氏精品店的东家,被他用灵石诱惑,让我去外面联系渣修,替他造假。具体就是他给我一些粗制滥造的材料,让渣修们模仿真正的修行物品炼制,当然都是假的。然后方氏精品店就把它们卖给散修,赚黑心钱,害死很多人。另外,黑点还会强行购买修士手中的灵材,给的价格极低,不愿意卖就会死在店里,小人亲眼所见。还有其他很多不法的事情,罄竹难书………小人郭玉,以上供述句句属实,愿以人头担保。” “好!果然证据确凿!” 首领大喜:“我这就通知同僚切断黑点防御。还有那些渣修,也不能放过,你们去把他们全抓起来!” “是!” 店门外,刚刚还在控诉冤屈的修士,分出一群,扑向西南西北。 方从冷笑。 看样三宗坊市负责人被买通得很彻底。 这不仅是要抢他的店,还要将借他外包任务的散修也一并拿下。 经过这么长时间不计成本的培养,他们中很多人的技艺已经相当精湛。 但想抢他,却是打错了算盘。 方从掏出一沓《斩空符》,一沓《掌中雷符》,然后放开灵压。 “筑基!是筑基!” “那……是二阶符箓!全都是二阶符箓!” 躺在地上的“苦主”慌了。 甚至,就连有些“尸体”都开始了浑身发抖。 可怜他们这些炼气底层,如何挡得住筑基之怒?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攻击符,一会打起来,他们首先就得变灰。 “莫怕!” 连续六个修士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灵压外放,气焰滔天,全是筑基大修。 不安的底层修士这才仿佛找到主心骨。 “就这?” 十三张掌中雷符被方从瞬间激发。 轰! 碗口粗的天雷降下。 其中七道打在首领和六筑基身上,五道轰在“尸体”密集的区域。 啊~ 惨呼声中,九个蠢蠢欲动的“尸体”彻底变成了尸体。 七筑基虽然及时开启防御,但还是打坏自带的二阶法器。 就在他们想要回击的时候,突然每人身前都出现了一道恐怖黑线。 斩空符! 却是方从自从神识晋级,已经能够控制许多符箓同时激发。 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别说对方只有七个,就是二十七个,也能一锅烩掉! “老祖救命!” 自知难挡的首领大呼。 “小小年纪,却也歹毒!” 一道很轻微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但就是这声音,却仿佛拥有难以言说的伟力一样,只轻轻一抚便让斩空符的黑线消失。 于是同时,整个世界也仿佛迎来了它的主宰。 乌云密布,日月失色。 “真人!金丹真人!” “有救了!” 修士们纷纷跪在地上。 那些躺着装死的更是喜极而泣。 就连方从,都感觉到了仿佛置身淤泥,举步维艰。 虽然他的神识也是金丹,但金丹的法域却不是简单的神识压制。 他立刻装模作样怒道:“好啊,我说你们怎么敢栽赃嫁祸,原来是请了后台,既然你们不讲规矩,就别怪小爷我也掀桌子了!” 说话间,人已经挪进了店内,同时,传国玺也开始隔绝窥测。 “我出来时,师父给了我件保命的东西,说有事通知他。现在被欺负上门,可不就是有事吗?小命都要没了,想来师父是不会怪我打搅他修炼的……” 一番二世祖的言论后,方从激活怀中符画。 金丹法域再次降临,与先前的狠狠撞在一起。 轰! 爆鸣传来。 通天坊护山大阵瞬间全开。 就连各商户自己的防御手段也被齐齐激发。 全部四区,立刻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护罩世界。 砰!砰!砰! …… 紧接着,二阶以下防御,全都被法域碰撞的余波击碎。 修士们也好不到哪去。 境界高的尚可跪地支撑,境界低的直接吐血昏迷。 “是谁欺负我徒儿?!” 店内,方从神识扩张,模仿金丹说话。 “尊驾是哪位?” 通天坊金丹主动收回了法域,恰好,方从所画的刘望婴也在这时候消失。 显然,面对陌生神识,对方选择了退让试探。 至于怀疑,那是从来没有的。 法域神识,这要是能造假,那修仙界就没有一件事是真的了。 “你管我是谁,今天你们通天坊就准备除名吧。” 方从的态度极为嚣张。 “道兄是有些实力,但我三宗多少金丹,呼之即来,岂会容你为所欲为?” “是吗?原来仗着人多,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张符画被方从扔出。 那画刚脱手,就化作一抬艳丽花轿。 金顶。 红幔。 上有龙凤,栩栩如生。 仿佛活物被一针一线钉在上面一样。 下一瞬,花轿刚脱离店面,就有六块巨大石板从天而降,将其包围起来。 看式样,竟仿佛棺材的外椁,悬浮在空中,缓缓下压。 “装神弄鬼!” 通天坊金丹冷哼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就脸色大变: “道兄且住!” 第191章 石椁 原来,他只是看了一眼石椁外面的刻图,神魂便仿佛遭到了万雷齐亟。 灵觉更是传来前所未有的警兆,仿佛只要多看一秒,都会有性命之危。 因此他知道,那石椁一样毫不起眼的东西,其实蕴藏着极大恐怖。绝对不能让对方落下,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且住!道兄,一切都好商量……” “商量,我看没什么好商量的。本座徒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我做师父的脸往哪搁?干脆你我一拍两散,谁都别想讨好!” 说话间,有那路边匍匐的筑基修士抬头瞄了一眼石椁。 然后就听砰地一声,修士爆体。 身躯器官化作许多红白相间的粉尘,簌簌下落。 金丹见此更加心慌:“道兄还请收回神通,一切好说……” 只看一眼,一个筑基大修就没了,这要是全坊市抬头,还能剩啥? 他是真没想到,会招惹这么个狠角色。 还有那石椁,也不知从哪来的,竟如此诡异。 “好说吗?那欺负我徒儿的全部都要死,一个不留……” 方从开口,将睚眦必报的本性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通天坊金丹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只要道兄收回神通,参与此事的不管是谁,都立即处死,身家赔给尊徒。” 说着,他竟率先使用手段,将包括首领在内的所有人同时击杀。 其实这个要求即便方从不提,他也会做。 只有消灭罪证,事后调查才追究不到他头上。 可怜他当时只是被某个东家说动,想要增加一处财源,却没料到捅出那么大篓子。 还好,唯一一个抬头看过石椁的已经死了。 再把首尾收拾干净,他就可以变成主持正义的一方,有功无过。 另一边,方从满意点头道:“道友也算明辨是非,既如此,实没必要生死相见……” 他掐着时间,装模作样说完,悬空的石椁便消失无踪。 其实,他也很,懵闭,根本不知道那玩意从哪来的。 他画的是花轿,激活后也是花轿,却不曾想吸引来了六块石板,嵌合后竟成了棺材的外椁。 上面更是密密麻麻雕刻了很多诡异图案。 当初四柱四脊十六梁上的百兽献子他也见过,没想到石椁表面的更加恐怖。 ——他只是好奇地扫了一下,魂灯就差点泯灭。 整个过程,他比对面还要心惊胆颤,生怕一不小心弄死自己。 待石椁消失,为了不留后患,他还燃烧气运,将地上的红白粉末清理干净。 “多谢道兄。” 至此,通天坊金丹终于松了口气。 “如此,告辞。” 方从可不敢“留”下攀交情。立刻收回神识,模仿“师父”离开。 至于怎么绕过的防御监禁,就只能麻烦对方找理由“编”了。 再然后就是收尾。 首先,双方的交锋和石椁的出现都被隐瞒了下来。 接着就是通告全坊,将此事定性为攀诬。 所有参与者全被处死,身家作为补偿赔给受害者。 “小友,可满意?” 通天坊金丹还是没有露面,但态度好了很多。 看着堆在门口的各种“赔偿”,方从自然没什么不满:“多谢前辈主持公道。” “哈哈……不必客气。我通天坊一向嫉恶如仇,不容宵小放肆……” 他嘴上说着,心里恨死当初撺掇的人。 。。。 方氏精品没有立即恢复营业。 郭玉则被季连薰接入后院。 当他服下疗伤丹醒来,第一眼便看到方从正拿着他当初的“供状”。 “小爷,那上面的手印不是我按的。” 他有些歉意地说道。 方从一笑:“莫说不是,就算是我也不怪你。那种情况,落到他们手里,谁能扛得住?你能坚持到这般地步,足见有心。” 全身都被打断,确实是条硬汉。 “我问过季连薰了,你还有弟弟妹妹,住在西南区。等会我就把他们接过来,以后就住在后院,平时在店里跟着季连薰学徒,工价与她相同。旁的不说,只要方氏精品在一日,你们家便能衣食无忧一日。” 郭玉大喜:“多谢小爷。” 方从摆手制止他起身:“另外,通天坊要补偿你一个执法队首领的位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小爷,经过这事我算是看透了。这层身份看似唬人,真遇到事,也没啥大用,所以我想,不如连牙行的差事都辞了,以后就专门给小爷跑腿。” 方从想了想,道:“跟着我自然没问题,但首领的位置你依然坐着。毕竟,以后他们敢打你主意的几率不大,再就是,有这身皮,做事会很方便,对你家也有好处。毕竟,首领虽然不世袭,但护卫是可以世袭的。” “好!那我听小爷的。大不了以后上差,就喝茶混日子,有空多跑小爷的事。” 他也知道,凭自己的修为,很难真正做首领,去了也基本是虚职。 方从点头:“你先安心养病,等会我让季连薰雇几个人照顾你。”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只有这样,以后才会有人愿意给自己卖命。 安顿好对方,方从来到后院。 刚刚通天坊给的“赔偿”,此刻全都被挪到了院中。 好东西不少,毕竟有七个筑基参与其中,虽然筑基身后的势力不可能被清算,但只他们身上携带的,就有四五万灵石。 除此之外,还有二阶灵材,法器,丹药,符箓…… 最让方从感兴趣的,还是那些犹如盲盒一样的玉简。 他将所有集中到一起,一个个画出来,然后激活。 第一个,筑基功法《烈火诀》。可修到筑基中期。 第二个,二阶中品《混元丹》丹方。 第三个,《筑基丹》残方。虽然方从拼凑了一份全篇,但这个残方所用的臣药却比较偏,值得借鉴。 第四个,二阶《挪移符》。此符一旦激发,可以朝着修士站立方向挪移五十到三百里。具体全看如何控制。 第五个,《二阶舫舟炼制详解》。这玩意只适合大势力携带晚辈,或者小势力拿来装杯,真十万火急用这个赶路,等到地方事也结束了。 第192章 九曲灵河阵 第五个,《长生功》功法,直入金丹。正是方从所需。 第六个,《九曲灵河阵》阵图。三阶巅峰,攻防一体。也只有看到这份详图,方从才明白,自己炼的防御阵,跟真正防御阵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就是看什么好,觉得什么有用,就往阵盘里刻什么,以至于乱七八糟,庞杂无序。不仅不能发挥合力,甚至阵盘之间还会相互干扰。 真正的大阵,是借助天地之力,每一处节点,每一条纹路,都有它意想不到的作用。看得方从大呼过瘾,叹为观止。 并且,炼制技法也完全不同。 他会的,说到底都源于一阶的《器道初解》,连二阶都达不到,更别说真正的三阶。 硬要相比,就像手搓二极管与8纳米制程芯片…… 虽说都能计算,但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这份《九曲灵河阵》,对他来说,意义远大于一座真正的三阶阵法…… 第七第八第九就普通了,都是已经掌握的东西。 第十是二阶上品《雷暴符》,能够同时降下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可群可单,没有强力的保命手段,金丹以下劈谁谁死。 再往后,就再也没有惊喜了。 方从看完,将玉简全部收入店中,又将有用灵材带在身上,剩余丹药符箓法器等等,都丢给季连薰出售。 一直以来,他都保持着一个习惯。 不是自己炼的丹药不吃,不是自己画的符不用。 总之,宁可苟一点也不给人可乘之机。 “哎?忘了一件事!” 就在方从以为诸事皆定的时候,想起了当初造成此次冲突的源头。 那枚由路名祖带来的翠简。 后来翠简被通天坊金丹当做证据拿走,方从还是很有兴趣知道,对方所说的《八荒禁断符》是不是真的。 一般来说,此类陷阱都是在血咒上作文章。 为求真实,内容往往不会造假。 他拿出二阶符纸符墨,然后将翠简画出。 对着空气激活。 没有什么损害发生。 他再画,这一次就是对着自己了。 片刻后,方从的眼睛猛地睁开。 是真的,那八荒禁断符居然是真的。只要激发,就能将方圆百里之内的超凡之力全部禁断,三阶以下,包括邪魔都别想挣脱。 “好东西!有了这东西,配合三阶大阵,金丹也不是不能刚一下。” 当然,前提是他不能暴露。 否则只要将他这个筑基杂鱼杀掉就行。 。。。 可能是因为门口死了很多人的原因,没人敲方氏精品的店门。 见此,方从干脆让季连薰去接郭玉家人,顺便再找两个知根知底的女修过来照顾。 虽说已经用了最好的伤药,但严刑拷打太过,没有五六天时间是爬不起来的。 “那我去了。” 季连薰此时对方从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 原本她投靠方氏精品固然有托庇的目的,但想得只不过是应付筑基觊觎。 没想到随后那不怀好意的筑基就被东家杀了。 杀了筑基没多久,又叫来金丹,跟坊市对抗。 堂堂三宗坊市,居然都拿东家没办法。 不仅没有损失,还得了天大好处。 跟着这样的老板,这辈子算是稳了! 季连薰孤身前往西南区。 原本她每次出门,都有觊觎她美貌的登徒子前来骚扰。 或者是嫉妒她的妇人,明里暗里嘲讽她勾搭东家。 但现在,却都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她。 有几个自忖得罪狠的,甚至还慌忙跪在她面前负荆请罪。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季连薰有没有因此自大。 她很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东家给的。 东家固然不容人轻侮,但也要维持一个商家基本的盘面。否则连店员出门都高人一等,谁还敢轻易来找你做生意。 “季连姑娘真是好人,好人啊……” 被扶的长舌妇们受宠若惊。 季连薰淡淡一笑。 不是不恨她们,而是不能借用东家的名头行事。 人要自强。 仇当然也得自己去报。 到了郭玉家,就见他的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正在屋里焦急地乱转。 他们的哥哥消失三天了,最初是被执法队带走询问,然后就不知转去了哪里。 自昨天开始,更是音讯全无。 他们四处托人打听,但却没有一个知道具体情形。 所有人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找不到线索。 直到季连薰出现在门口。 “小薰,我哥不见了。” 说话的是郭玉最小的妹妹,大概十一二岁。 尽管小,但辈分却比季连薰大,认真起来,她得管对方叫姑。 “我都知道,你们别急,郭叔叔现在在东家的店里。” “回来了?那就好!” 郭家大姑娘与季连薰同龄,另一个弟弟则约莫十四五岁。自从大哥消失,一直都是半大小子的他在外面奔波。因此看起来非常疲惫。 “不是很好……” 季连薰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是你东家的事……还好有金丹真人主持公道,那我哥也算遭了无妄之灾。” “要我说,那些大人物也真是,有什么直接明刀明枪的不好吗?非要拿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当灰!” 长姐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这话是能乱说得? “还好因祸得福,郭叔叔被委了执法队首领的差,以后再找机会,把你也安排进去,郭家就有两个世袭罔替的位置,另外东家还让我来把你们接去店里,以后若是愿意,就留在店里学徒……” “真的?” 待到季连薰把话说完,郭家大姑娘竟有些不敢相信。 “骗你作甚,快收拾收拾走吧,另外郭叔叔受了伤,还需要找两个帮忙照顾。” 自从结识方从,郭玉是赚了不少灵石。 但他除了自己花销,还要供养三个弟弟妹妹的修炼,因此并不富裕。 三两下收拾好后,四人封闭房门,刚走到胡同口,就见两个丫鬟朝这边东张西望。 “小姐,真是小姐。” 两人大喜着迎了上来:“刚听说小姐来了郭家,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没想到真见到了小姐。” 两人都是季连薰的丫鬟,后来季连薰被筑基逼迫,便遣散了两人,进了方氏精品当学徒。 第193章 少年意气 只是不知为何已经是自由身的两人又找了回来。 “灵儿杏儿,你们是有什么困难吗?” 季连薰问。 毕竟主仆一场,真有事她还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小姐,我们能不能继续跟着你?” 叫杏儿的丫鬟眼睛里全是水雾:“当初跟着老爷小姐不觉得,如今在外面生存几个月,才明白散修有多不易。我和灵儿修为不高,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手艺,天天都被恶心的男修骚扰……” 想来也是,作为丫鬟,她们从小学的就是侍奉主人。突然放出去,确实生存艰难。 “你我主仆一场,按道理,我应该继续收下你们。但如今我也是寄人篱下,这般,现在店里需要两个女修照顾郭叔叔,你们先随我来,等以后若是东家开口,你们就继续留下,若是东家不说,我也尽量交你们一些技艺,以后也好立身。” 两丫鬟听后喜不自胜:“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就这样,队伍由四人变成了六人。 等回到店铺所在的长街,却发现方氏精品门口跪满了大小修士。 多是原先聚在坊市门口的腐食者,甚至还有先前骚扰过方从的刘娘子。 只不过,她如今已经换了身完好的一阶道袍,头上的钗子和脚上的云履都是法器。 修为也突破到了炼气六层。 她是第一批接方从外包任务的修士。也是最勤劳最拼命的一批。 已经熟练掌握一种一阶上品符箓,三种一阶中品。 是名副其实的中品符师。 哪怕离开通天坊市,去其他地方也有了立足资本。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 也知道像她这种沉入泥底的渣滓,想重新活得像个人有多不容易。 所以她来了,在大难之后,来给东家磕个头,道声谢。 “多谢东家这些日子的培养。” “多谢东家保住我们。” …… 像刘娘子一样前来的修士很多,都在叩拜完后匆匆离开。 季连薰看着拥堵的前门,只好带人从屋后进店。 而这时,收拾好东西的方从,却感觉通天坊市逐渐具体起来。 这里的山川,这里的地脉,这里的五行属性,甚至灵气流动,都能一一被他感知。 就像一个主人,拿着钥匙进入了自己的家一样亲切熟悉。 有时候,甚至还能让他生出可以部分掌控的错觉。 “难道是被这里的一些修士认可了统制?” 可他又没有任何进行统制的作为。 他也不敢尝试这种掌控是不是真的,怕一个不好被三宗察觉。 片刻后,季连薰带着五个人找到了他。 “东家,人我带来了,这是郭家的长女,郭颖。次子,郭山,小妹郭筎……” 郭山郭筎都很腼腆,只有长女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前辈。” 方从摆手让她起身:“不必拘礼,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安心住着。以后想学什么手艺,都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们找师傅。” 郭颖知道这份承诺有多重,大喜道:“多谢东家。” 郭山河郭筎则懵懵懂懂的,但也随着姐姐一起行礼。 这边说完,那边季连薰才指着两个丫鬟说道:“灵儿,杏儿,以前都是我的丫鬟。后来我住进店里,就放了她们的身契。刚刚在郭家门口遇上,想着反正要找人照顾郭叔,就带她们回来了。” 方从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那就先留下试试看。” 如果人品合格,就留下帮忙。 反正方氏精品生意越来越好,有大客户上门,总不能掌柜亲自倒茶送水。 要是人品不好,就只能打发出去。 “多谢东家。” 灵儿杏儿也是机灵的,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半。 方从将他们带到郭玉房间。 郭颖等人看到郭玉的惨样,不禁嚎啕大哭。 年龄最小的郭筎更是死死拉着哥哥的手,生怕哥哥就此死去。 “好了好了,小爷给我用得都是最好的药,明天就能愈合,两三天就能下床。” 郭玉无奈,只好开口哄小妹。 老半天才平静下来,又说到带人抓他的路名祖和牛掌柜,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那两人虽然已经死了,但他们背后的宗门和商会还在,待将来我成就金丹,一定把他们都给灭了。” 郭颖脸色大变。 她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志向大,但没想到那么大。 金丹宗门,说灭就灭,你当吃白菜吗? 像他们这等人家,能出一个炼气大圆满都是光宗耀祖了。 筑基想都别想。 好嘛,现在凭嘴炮就能成就金丹。 让人听了,只会觉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无奈,只能狠狠剜弟弟一眼,让他闭嘴。 那郭山却不以为然,不屑道:“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能成什么大事。” 郭玉在旁,只能尴尬得手指头抠床板。 方从倒不觉得中二少年有什么不好,谁还没经历过。 他将店里要办的事务交代一番,然后改换成常岳的模样,前往十万大山。 出人意料的,入山修士很多。 站在队伍中细听才知道,都是抱着避难的想法。 短短几天,尸魔已经扩散到了东域所有坊市,只有十万大山和通天坊暂时还没动静。 他们害怕被波及,便早早准备了资粮,潜入山中。 尽管十万大山不是善地,但小心防御总比变成尸体要好。 等方从穿过虫洞,果然就见峡谷的安全地带,密密麻麻排满了防御护罩。 这些都是先来者。 以后进山的,只能继续往前,寻找驻地。 很少有强抢发生,因为防御阵盘没那么容易打破,就算耗尽资源打破了,以后又如何自守? 与其费那个功夫,还不如赶紧找下个地方。 方从起初跟着人走,慢慢便偏向小道。 有自认机灵的,也在屁股后面辍着。 他也不驱赶,只是越走越偏,好几次都差点撞上危险。 很多人先后退却,有个女修队伍,却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一直紧紧跟随。 等到了虎头蜂的地盘,方从借着深沟一闪消失。 女修这才发现上了大当。 却是已经被上百只一阶妖蜂包围。 第194章 福禄娃 “我呸!世上怎么有这种恶人,专带人跳坑!” 一个胖圆脸大眼睛的女孩怒斥。 “师妹,快跑吧!” 其他人纷纷使出手段,驱赶妖蜂。 直到众人终于回到安全地带,才发现昔日的花容月貌已经全部变成了猪头。 “好家伙,你等着!” 女修们暴怒。 而方从,已经通过传送阵回到了临阳。 “我不在的这两天,有什么事吗?” 他问留守的昌平。 “临阳寿阳都没有问题,就是尸魔越来越多,戍卫府只能拣重要的位置防守。再就是有些染了魔毒的修士,赖在城下不走,但一般撑不了多久就会发病……” 方从神识一扫,便看到城外乱糟糟的场景。 有尸魔吃人,也有人哭喊奔逃。 更有愤怒的对着临阳大骂。 但他们其实已经感染了魔毒,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再远些的地方,尸魔的迁徙方式已经变得和以前不同。 以前遇到墙会绕,遇到树会闪,现在是不管不顾,直接将树墙撞倒。 这意味着,尸魔的力量和躯体强度有了大幅提升。 同时也意味着,它们可以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强。 要知道,它们中的绝大多数,以前可都是普通人。如今的躯体强度,已经不亚于炼气初期体修。 这不仅导致对战需要消耗更多符箓,甚至还会对己方造成重大威胁。 更关键的,是那些高大陡峭的坞堡城墙,以前尸魔会选择绕过去,而现在则是直接冲撞。 几次三番后,很有可能将其撞倒撞塌,然后就是啃食其中的百姓。 不行,必须调整战术。 想了想,方从干脆将自己定位成神识供应商。 决策权交给昌平。 让她使用自己能力,提前预判哪些尸魔能够对坞堡城池造成威胁。 然后通过神识,向在外的戍卫府发布命令。 如此一来,提供雷达和通讯服务的方从,便无需再操心战局。 可以专心画符。 而戍卫府的效率,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不仅能够做到提前选择有利环境,提前进入阵地。 甚至还能根据不同情况,搭配不同人员和不同符箓。 将清理效率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如果昌平,戍卫府,方从的联动被别的修士看到,一定会吃惊得合不拢嘴。 不是说绝无可能,而是从来就没人想过,神识还能这么玩。 果然那句话是对的,不怕新手开小路,就怕老司机上高速。 。。。 孰能生巧的戍卫府,哪怕杀得再快,都跟不上尸魔的双腿。 为此,昌平都不得不将十人队打散,变成五人队或三人队,进行精确拦截。 方从自己,除了埋头制符,就是通天坊补货。 来去匆匆的,连方氏精品的生意都没功夫操心。 好在两边的互补性极强,哪怕放任不管,每天都有大量利润产生。 这天,卞强特意赶来,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济阳粮食告急。 其实这也怪他,一开始泾王还是泾王的时候,为了对抗梁皇,将三府五郡的粮草全都集中到了临阳。 后来临阳撤围,他下旨减免了农赋,导致官府一粒粮食都没收上来。 魔乱暴起,府城县城又收拢了大量平民,这就导致存粮不够吃了。 不过济阳没有,临阳多啊。 方从让褚晋文花“大价钱”征用了不少储物袋,然后装满粮食,扔给卞强。 卞强则用阴马驮到济阳城下,一袋袋进里面。 过程中,方从还会放出紫焰烧灼一番,进行消毒。 如此进行了两三趟,便将其他府县的需求补足。当然,临阳的粮食储备也少了一些。 “这么下去可不是事。” 谁知道魔灾会持续多久,万一闹个十年八年,凡人还活不活了。 对别的修士来说,凡人可有可无,但对他而言,凡人就是气运。 气运就是实力。 想了想,他让褚晋文去高价雇了几个灵农。 待灵农站到二阶灵田旁,听清自己的工作内容,差点怀疑自己起猛了。 拿二阶灵田种凡间粮食,这梁皇脑子真没问题? 这也罢了,还要求他们不停使用木系法术给作物催熟。 这事正常人能干得出来? 二阶灵田啊,二阶,普通灵农药农一辈子都没亲手摸过一次,更别说在其中种东西了…… 好吧,看在灵石给足,丹药又管饱的份上,他们忍了。 播种,灌溉,生芽,抽枝,开花,结果…… 七天,只用七天,一斗斗洁白如玉的大米就被收了上来。 “我看看品相如何……” 灵农中年龄最大的周老汉,颤巍巍捏起一粒稻米。 他抖不是因为老,是因为心疼。 二阶灵田,一阶上品灵植夫,没日没夜,结果就忙出了这玩意…… “咔!” 白玉般的稻米被他咬碎,然后他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有灵,有灵,不是普通稻米。” “爹,让我看看!” 周老汉的大儿子也捏起一粒塞进嘴巴:“有灵,确实有灵,也比普通凡米香得多,精气十足!” “有什么稀奇,二阶灵田,种根狗尾巴草,也能有些药效吧。更何况,还有我们的灵术,跟不要钱一样……” 这么一想,众人的喜悦便烟消云散。 但喜还是要报的。 方从得知稻米成熟,收成不错后,立刻下令继续种植。 当然,含有灵力的新米,也不会随意送出,而是留作赏赐之用。 如此,七天一轮作物,虽然种植面积不多,但统计收获,却差不多能将缺口补足。 方从又命人招募更多灵农,将空出的军营,校场开辟出来,一边种植,一边养土。 如此在灵气充足的情况下,花上一段时间就能把它们变成一阶灵田。 可能是看到临阳真心发展灵植,久招无应的职位这天终于有人前来报名。 方从百忙之中亲自接见,然后便看到一个老爷爷,带着七个大小伙子整齐地等在宫外。 “散修武凡拜见梁皇前辈。” “罢了,起来吧。这些都是你的儿子?” 方从看着七个长相相似,年龄依次递减汉子。 这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老爷爷,带着七个福禄娃? 也就是在人间界,换做蓝星,光彩礼都能把爹妈愁死。 第195章 抄写员 “回前辈,都是我的儿子,也都是有修为的灵农,其中老六武宙和老七武洪还学过种植药材。” “既然如此,就都留下吧,待遇和公布的一样,先做一年,合适了再签身契。” “谢前辈。” 方从让褚晋文将人带走安排。 他没有问对方投靠自己的原因。 反正总不可能是热爱大梁热爱临阳。 其他的,只要对方手艺不差,做事本分,就一定会有前途。 毕竟,各地道院的修仙教习,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 想了想,他又将王致君叫了过来。 “拜见陛下!” 别说,这小子认清现实后,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我想建一座楼,用于收藏买卖功法,将来也可以提供给道院子弟阅读……” “陛下,楼好建,但功法买卖不好做,尤其是使用玉简记载的,忌讳太多,有的甚至还有陷阱,不是从业几十年的老朝奉,根本驾驭不了。一般像临阳这样没有宗门做靠山的坊市,都是准备一些纸质功法,质量和品阶都不高……” 方从想到了自己所修的长生功。 顿时明白前身父母是怎么得到功法的了。 再就是,他阅读转录了不少玉简,便下意识以为修仙界大都使用玉简。 但实际上,没有充足的信任,谁会把别人的法器贴在自己脑门上。 他在岩栖崖看到的那场玉简交易,本质上是商会和青木宗外门的一次常规合作。 既有信任基础,又有宗门背书。 “原来如此!” 方从装模作样地点头,然后看向他:“爱卿最近忙吗?” 王致君后门一紧。 在临阳住久了,他可是听过那个传闻的。 “不忙的话,就去云台那边,挑个好位置,建个收藏功法的地方。防御……一阶的就行,去临阳库里找,最近可是有不少修士卖阵盘。另外,我这有些玉简,建好之后,你都给抄出来,多抄几份,放进店里。以后没事,就多去书店主持。嗯,书店这个名字不错,就叫……临阳书库。” 书库,好大的口气! 不过王致君已经没有心思批判了。 他从小最头疼的就是看书抄书。 实际这点上,他和方从前身是一对,可谓脾性相投。 但他又不敢拒绝梁皇,那可是筑基修士。 筑基。 他王家始祖,最高也就这个境界。 “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 “那还不快去?” “遵旨……” 王致君蔫叽叽地走出宫门,可怜他不仅怕抄书,字还写得特别丑。 以至于接下任务,连报酬都不敢要。 可别弄到最后,不仅不赚灵石,还被罚个五十一百。 又不能雇人…… 他也知道方从为什么把这事交给他。 如今尸魔猖獗,戍卫府都在外面奔波,整个临阳有修为且能信得过的,也就只剩他了。 若是他敢雇别人代抄,只怕分分钟就会被装麻袋沉江。 “唉!不对!” 他突然想到,别人不能雇,妹妹行啊! 他那妹妹挂着女院长的衔,因为魔乱已经很久没上班了。 现在,为道院学子做贡献的机会来了。 抄功法!多抄功法,只有抄很多功法,孩子们长大才有东西修炼! 至于工钱,那是不可能给的。 作为女院长,为道院做贡献那还不是应该的。 到时候事情办好,无论梁皇赏多少灵石,都是他的。 一想到这,王致君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他甚至还自掏腰包,将一座空院拆除,然后雇佣修士建起三层重楼。 重楼牌匾上提着六个硕大的仙篆:敕造临阳书库。 以表明这名字是梁皇起的,不是自己犯深井冰。 接下来当然就是抄书了,一番女院长尽职尽责的忽悠,便将妹妹轻易拿捏。 第一轮,方从准备了三枚玉简。 第一枚记录了《长生功》《炼火诀》《土元诀》《神煞养生诀》等一共六部修炼功法。 有的只能修到炼气六层,有的却可以修到筑基。 第二枚记录的,则是符法。 从不入阶的《清洁符》《光亮符》《示警符》《神行符》……到一阶下品的《护身符》《火球符》《土矛符》等等,林林总总不下二十。 第三枚记录的是丹方。 也分入阶和不入阶。 不入阶的有炼气丸,辟谷散,五行丹…… 入阶的则有黄芽丹,补气丹,聚气丹,解毒丹,精魄丸等等。 看起来似乎不多,但总字数超过十万,还不算必须绘制的大小图样。 否则你说乌菌草三钱,鬼知道乌菌草长啥样。 “这不行!每种抄十份,我半年都抄不完!” 她跑到临阳库,一把揪住在里面直流口水的哥哥。 “没让你全抄啊,功法你就拣容易修炼的抄前三层。符法丹方也是,挑简单的先抄一些,都是忽悠散修的东西,真正目的还是给道院准备教材。真能修到三层以后,完全可以到临阳来阅读玉简……” 王致君把方从的原话搬了出来。 “这样吗?” 她皱起好看的眉头,想想还真有可能是自己误解了。 初次见到那么多功法丹方,有的甚至可以修炼到炼气大圆满,她就下意识的以为梁皇是要用来换灵石。 没曾想,兴师动众建书库,却是为了给学子准备教材。 只是这教材的内容未免有些太多太。 恐怕七大宗的外门弟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某部功法的全篇…… “行了,快回去干活吧。” 王致君把妹妹往外推,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交给她整整两百枚玉简。 “你把那些内容,全都单独转录进玉简,作为副本。梁皇给的是母本,将来只收藏不外借。” “哦!” 她接过装着玉简的储物袋,就这么被打发回了家。 几天后,活还没干完,哥哥又甩来五枚玉简。 这回就更不得了了。 符法全是一阶上品的《御空符》《破邪符》《护魂符》…… 丹方也是极为罕见的上品《灵元丹》,《定魂丹》…… 这也就算了。 接下来的三枚玉简更触目惊心。 第一枚叫做《剑典》,记录了一个顶级剑修需要知道的所有知识。 第196章 军阵 第二枚提着《器道》两字。 实际内容也完全没有辜负那么大的口气。 真的将炼器涉及的所有基础,全都掰开揉碎,细细讲出。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不管哪个修士得到这部《器道》,都能成为卓越的器修。 第三枚的质量也不比上面两枚差。 叫做《土木职修》。详细记载了灵农药农茶农等等所需用到的所有知识、法术。比如灵田培养,灵土升阶;灵植习性规律,生长方法;以及《灵雨术》《催生术》《定根术》《病虫感知》等等等等…… 看到这,她就不免产生一个疑问。 这位梁皇到底是哪里来的?别人一辈子都求不到的一篇秘典,他随随便便就能甩一堆。 而且看样子,还全然不当一回事。 说明什么? 说明他还有更多更好的! 难道真是青羊宫的传承? 所谓的青羊宫主她见过,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修为的老头。 传言收了两个徒弟。 一个梁皇,一个那人。 她和那人其实是有婚约的,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由双方父母定下。 后来小石山遭遇大难,那人就消失了…… 他哥哥曾到处打听,但谁都说不清“方仙师”到底去了哪里。 果然,没过几天,梁皇又是几枚玉简砸来。 这一次的内容更加惊心动魄。 《器炉炼制要诀》《舫舟炼制详解》《筑基丹残方》《大型聚灵阵法图》《传送阵》…… 这玩意真的是能给人随便学的? 最高都已经涉及三阶了。 还真是不拿他们一家当外人。 不过想想,似乎也没有多外,最关键的,是她那个哥哥,已经跟临阳深度捆绑,只怕让他背叛,他都不敢,也不愿。 真不愧是皇家,杀人不用刀,笼络人也不用紧箍咒。 在她的不断努力下,临阳书库终于成功上线。 整个书库分上中下三层。 下层全是炼气初期的大路货,不仅卖,而且还收。 只要不重复,有多少要多少。 中层上层,就不允许外人进入了。甚至整个书库看似只有一阶防御,实际二层以上,早就被纳入临阳大阵。 没有方从许可,连一只苍蝇都别想上去。 这天,王致君正在千方百计暗示梁皇结算工钱。 就见昌平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方从从制符中回神。 “寿阳……异象!” 方从注意力一转,便“看”到隔壁城上,出现一个橘红色的圆球。 巨大圆球,正在像落日一样发红发光。 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圆球周围,云彩水雾形成的千军万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天空。 仔细看去,它们中的每一个人,每一架车,每一根戈,都与其他的完全不同。 竟像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的真实战阵。 那威严,肃杀的气势,逼得所有人躲在屋中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见此情形,即便方从也没办法做到淡定。 “可能是昨天……昨天,寿阳城有几个修士,坚持说城外有声音,要出去查看。褚晋文劝阻无效,便告诉他们出去之后就不能再进来。他们也同意了……等到城下,他们就在一起商量说,那声音肯定是异宝,等得手如何分配……” “临阳寿阳,还有我们戍卫府不知道的东西?因此,我当时只以为他们是在发疯,就没有继续监视……一夜过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空就成了这样。” “如此……我倒是要去看看。” 想了想,方从换上防护服,土遁离开。 临阳寿阳相距不远,一眨眼的功夫,方从便从土中钻出。 抬头望天,空中的军阵比神识看到的更加磅礴,更加恐怖。 耳边,都似乎响起了杀气腾腾的鼓声。 他先用神识反复扫视东南两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然后再检查西边的山脉,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难不成在江里?” 和临阳一样,这里一面临江,建有巨大码头。 但可惜的是,无论方从神识怎么仔细搜寻,都没有江底江岸发现异常之处。 等等! 方从突然想到,昨天出城的几个修士去哪了? 在尸魔遍地的情况下,即便他们得到宝物也不可能走远。总之,活能见到人,死也应该能见到尸。 但他们却不见了。 方从开始查找一些阴蔽的角落,然后果然在码头与官道衔接的山下,发现了异常。 是一辆马车,全须全尾干干净净地停在底部料峭的坡上。 去那个坡可没有什么正经路。 人下去都困难,更别说那么大的马车。 并且马车还毫发无损。 更恐怖的是他的神识居然无法穿透马车,“看”到里面的情形。 “三阶,甚至三阶之上,不是马车本身,就是马车里面的东西!” 方从祭起法剑,一步步小心靠近。 没有异常,也没有听到声音。 但处在他的位置,却能看到天上的庞大军阵,中心正对着马车。 为了保险,他先打出一张破邪符。 光芒闪过,马车没有任何反应。 换辟脏符也是如此。 那就不是阴邪类的东西。 方从试着激发掌中雷符。 一道碗口粗的天雷劈下,马车晃了晃,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再用斩空符。 黑线扫过,车身正中出现一条细不可查微缝。 然后缓缓的,车厢分成了两瓣,倒向侧面。 一束橘红色的光芒刺向天空,然后逐渐展开。 方从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石板,六块巨大石板,整整齐齐,排成了石椁的形状。 椁体表面,雕刻着森严肃杀的战阵。 无数车马,甲士,矛戈,旌旗列序其中,每一个表情,每一丝纹理都真实异常,栩栩如生。 “这……不就是我画花轿后出现的那个东西?难道它和花轿其实是一体的?那它出现在这……也不是毫无理由。” 当初的花轿,就是在这附近发动的袭击。 如果石椁是花轿的附属物,像剑与剑鞘的关系,那么花轿伤人,石椁落地就不是不可理解的了。 由于方从不按套路出牌,将花轿传到了太玄门,所以袭击临阳的一方,干脆连石椁都不要了。 第197章 渐缓 但石椁毕竟不是凡物,不甘独自留在山底。 便开始了作妖。 寿阳城中的几个修士,就被它制造的异响吸引,前来查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判断也不能说错,修仙界,但凡能产生异象的都肯定是宝物。 区别只是有的宝物帮主人要别人命。 有的宝物只要别人命,不知道啥叫主人。 ——此刻,那几个寻宝的修士,正整齐跪在石椁旁。 手腕齐断,面带笑容。 好像正经历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如果不是流干了全身的精血。 看起来干瘪,苍白。 那么他们的笑容就绝对谈不上诡异。 与诡异相对的,是那些鲜血。 被石椁吸收后,正沿着车马的轮廓缓慢移动。 仿若大江大河在橘红色的焦土上流淌。 带来无穷无尽的血腥。 可能正是这些血腥,导致了天空出现异象。 方从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不敢打破眼前类似献祭的仪式,生怕一个不好遭到反噬。 但也不敢让石椁留在原处。 毕竟只是刚开始作妖,就死了那么多修士,放任下去,会不会直接拿寿阳甚至整个端州当祭品? 到时候他或许能够幸免,但气运基业可能就没了。 方从在原地徘徊片刻,然后突然想到了昌平。 把她带过来,利用天赋占卜一番,想来会保险不少。 返回,焚烧防护服,然后找到昌平描述一番。 “主公,我没有修过卜筮类的法术,但如果有危险,我应该能有所警觉。” 那也行。 方从让她变身紫貂,然后钻进防护服的袖中。 等再次返回现场,石椁旁竟增加了三个断腕修士的尸体。 就刚刚一个来回的功夫。 “能看出什么吗?” 方从害怕再不出处理,寿阳城内的修士会很快死光。 “不知道,在我的灵觉中,它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甚至就连这附近的区域都变成了灰雾……无法感知。” 那就只能蛮干了? 不行就想办法扔到隔壁玉州去,最好是宁王床板底下。 就在方从准备动手的时候,昌平突然叫道:“主公,等等……” “请为我燃一堆火。” “你要出来吗?” “是,我觉得可以试试巫法。” 什么是巫法,方从也不知道,但为了保险,他消耗气运在地上燃起一篝紫火。 昌平跳出来,恢复人身。 然后对着某个方位跪下,口中念念有词。 如此,两三遍后,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土黄色的龟壳,靠近紫火。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另有一股让隐隐带着异香的青烟飘出。 渐渐地,青烟越聚越多,相互纠缠在一起,开始扭动起来。 仿佛一棵枝杈繁茂的大树。 树枝上则盘踞着无穷无尽的毒蛇。 砰! 突然,土黄色的龟壳爆裂开来。 昌平应声倒地。 纠缠扭动的青烟也随之一哄而散。 方从走过去,将脸色苍白的她扶起来。 “主公,可能失败了……我看不懂……” “也许我知道什么意思。你先变身,过一次紫火。” 昌平依言,然后方从将她带回文阁,自己则去往云台外围。 “孙小五,你能听到吗?” 云台内没有动静,但方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事情是这样……” 他从临阳遭到花轿袭击讲起,一直讲到尸魔讲到石椁,又讲到刚刚巫术中似树似蛇的青烟。 “如果启示是对的,你能够克制石椁,或者能从石椁中得到好处,你就回应一下,否则不回应。” 云台内初始没有传来回应,但片刻后,方从却感觉到了一种近乎迫切的情绪。 一闪而逝。 懂了! 昌平成功了。 为她指明了方向。 只不过她没有见过孙小五,所以看不懂提示。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方从立刻返回山底。 就这么一会功夫,跪着的修士又增加了七个。 天上的异象也变得更加逼真,宏大。 方从先拿出储物袋,发现根本无法将石椁装入其中。 然后想将地上的马车重新修复,却发现它居然是一种不常见的法器,已经被他彻底破坏。 没办法,方从用紫火将自己包裹起来。 然后一发狠,扛起石椁就跑。 天上的异象也开始跟着移动。远远看去,竟像千军万马在奔袭临阳仙城一样。 “这下完蛋了!” “救命!” “快跑啊!” 城内修士顿时慌作一团。 “别怕,城里有三阶大阵!” “金丹都打不破!” “莫慌莫慌!” …… 然后他们就失望了。 因为天上的兵锋瞬间便穿透了护罩。 那传说中能够抵御金丹真人的大阵,根本就没起到任何作用。 “完了!” “死定了!” 千军万马,裹挟着无边的杀气压迫而来。 有胆小的,甚至已经躲进墙角瑟瑟发抖。 然后他们就看到,终年云雾缭绕的高台,突然破开一个巨大的漏斗。 奔腾的千军万马遇到漏斗,就像水花遇到旋涡一样,被嚼碎拉扯进了涡流。 再然后,就是一个全身着火的紫人,扛着一口巨大的石箱从天而降。 轰! 石箱和人,重重砸在地上。 整个临阳都在颤抖。 却是方从直接跃起,跳过了如山的城墙。 “走你!” 他接着振臂,将石椁投进旋涡。 轰! 又是一阵巨响,云台抖了三抖。 然后杀气消失,异象消失,一切都恢复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若不是城内修仙者的记性不错,甚至都会怀疑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投出石椁的方从没有立刻离开。 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直到确定云台内真的没有坏事发生,他才土遁回文阁。 气运之火确实强大。 能让他直接接触石椁而不受损害。 就不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孙小五又有什么手段能够降服。 好消息是,第二天昌平便发现,进入端州的尸魔数量开始减少。 每天都会减少一部分。 渐渐的,重点区域会连续两三天不需要戍卫府出手。 非重点区域的密度更是降低到几乎看不到的程度。 有鉴于此,方从召回了一半戍卫进行轮休。 整个临阳城的气氛都为之一缓。 第198章 筑基丹 “主公,楚大师求见。” 轮休的封成实,又开始像门神围着文阁打转。 广场上的传送阵,也终于再次有人值守。 “让他进来。” 方从知道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一会,楚秉杰便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出现在店中。 “参见梁皇前辈。” 如今,他拥有筑基修为的事已经广为人知,所以对方行的晚辈大礼。 “快快请起,楚大师是我临阳贵宾,不必见外。” 两人客套两句,楚秉杰道:“晚辈此番觐见,是为了筑基丹的事……” “哦,莫非大师终于凑足了药材?” “是,还得感谢前辈开放临阳库,才让晚辈获得几味难得的灵药。” 说到这,楚秉杰脸上的笑容就变得难以收敛。 在这种魔乱横行的情况下,也就背景通天的临阳才有本事放出那么多资源。 “那楚大师是准备炼药了?” “正是,所以来拜见陛下,请求允许。” 炼制筑基丹可不是小事,不事先知会主人,万一有事,他担待不起。 “大师既然选择在临阳炼丹,那安全就无需担心,另外,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开口找褚晋文要,都是库里现成的,不费事。” 这话,方从是出自真心。 一番魔乱之后,不说他的炼气修为,就光戍卫府都出现了十多个大圆满。 就等着筑基经验呢。 这么个好材料,得尽量多薅些干货。 “晚辈多谢陛下。如今药材已足,临阳又有三阶防御,二阶灵气,就连魔乱都开始明显收敛,天底下已经很难再找如此合宜的地方了。” 方从点头:“那就好。” 得到保证后,楚秉杰回家做炼丹准备。 首先是开启防御,然后检查丹炉灵火,一应药材。 如果方从只是筑基,就无法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看到里面情形。 但可惜,他的神识是金丹。 所以,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偷窥癖好,实在是观看筑基丹炼制的机会不多。 斋戒,沐浴,诵经,养神…… 一整套前置程序执行得一丝不苟。 然后是洗炉,蕴炉,养火。 如此,连续三天后,楚秉杰才开始炮制第一味使药。 待一味一味,不敢懈怠得做完,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他再次沐浴更衣,静坐存神。 等到翌日太阳初升,炉、火也蕴养得十足,这才将一应药材按序投入炉中。 立时便有沁人心脾的香味溢出。 就连二阶防御阵竟都无法完全遮掩。 临阳城中有避难的宗门弟子,马上便猜到了楚家在干什么。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筑基丹。 但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头顶便有一柄二阶剑器不断巡弋。 那摄人心魄的寒光,顿时浇灭了所有不该起的心思。 毕竟,筑基大修都死在这柄剑下,他们的身份实力比人家差远了。 如此一晃七天。 方从每天都能看到楚秉杰的精细操作。 再对应三份残方,可谓收获良多。 第八天,丹炉中的香味越发浓郁,就连丹气都开始收缩凝聚成五彩丹霞。 “快要成了!” 楚秉杰疲惫的脸上泛出红光。 院内的二阶灵气开始疯狂涌入丹房。 以丹炉为中心,肉眼可见地形成了一个旋涡。 旋涡像盘龙一样将灵气拉扯进炉中。 丹霞也在凝聚。 一边凝聚一边下沉。 其表的五彩光芒却越发璀璨。 只待侵入丹中,筑基丹的炼制便算大功告成。 到了这一步,楚秉杰的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他怕动静太大,影响丹药的蕴养。 丹霞还在下沉,由最初的磨盘大,变成荷叶大,茶盘大…… 到了这步,就连方从都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眼看它逐渐落入炉中,就要与丹合一。 突然,一声巨响从炉中传出。 风门火门气门丹门都被一股庞大的能量炸开。 接着,便是滚滚黑烟汹涌而出。 待到黑烟散尽,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楚秉杰露出身形。 “我……失败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全黑的丹室:“明明模拟了很多次,每一步也都十分完美……怎么会?” 他想不通,方从也想不通。 虽然没有炼过筑基丹,但看刚刚的情形,最差也能丹成下品。 哪怕倒八辈子霉没练成,也不至于炸炉。 楚秉杰就这样愣愣地站在丹室中喃喃自语,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地上的丹灰,墙上的烟尘,和炸开的丹炉全都细细检查一遍,甚至还数次品尝灰烬。 终于,他开口道:“还好我有备份的药材,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做更加小心。 丹室,丹炉,灵火,器具,药材……全都细细检查多遍。 自身也足足修养一日,这才再次开炉。 控火,投料,养丹…… 整个过程方从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就连每一步的效果都和丹方记载的一模一样。 但是,就在最后一步,丹霞内蕴时候,丹炉再次爆炸。 这次的黑烟,比上次更加浓郁,以至于二阶阵法都没有完全护住。 铺面外一直围观等待消息的修士,被熏得抱头鼠窜。 “我就说他炼不成吧?” 更远处,一个胸口绣有木纹的中年开口说道。 “可不是吗,自古以来就没听说可以私自炼成筑基丹的……” 有两个路过的百炼堂修士拱手道:“敢问青木宗的师兄却是为何?莫不是丹方不对。” 青木宗修士正色道:“这可不是丹方的问题……我宗之内,苦盼筑基丹不得的大修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炼制,但每每凑出一炉两炉,却总是失败。若说经验不足,有些已经是炼老的一阶上品丹师,就算不成至少也能说出一二原因。但却没有一个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失败在哪,久而久之,青木宗之内就再也没有敢私自开炉炼筑基丹的了。” “这……” 百炼堂修士听后,难掩失落地说道:“可怜我也是等筑基丹分派而不得的,这些年也想收集材料自己炼制,听师兄一番分说,这以后却如何是好?” “莫说你们百炼堂,即便我青木宗以丹术着称,一年又能有几颗筑基丹分派出来?就算多个一两颗,也轮不到我们这种普通弟子。” “莫不成就真的筑基无望?” “唉,纵使不甘,又能如何?” 第199章 求乞 丹炉前。 楚秉杰默默地站着。 这一次的爆炸强过前次。 不仅风、火、气、丹四门尽毁,就连炉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丹室黑漆漆的,除了仍在稳定输出的灵火,其他所有物什,包括人,都无法分辨轮廓。 就这样,他站了一天,两天,三天…… 纹丝不动。 不言不语。 等到第四天,黑漆漆的躯体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方从见此,叹息道:“这个人……完了!” 已经没有了心气。 修仙修仙,就是这么的艰难。 他若不是因画得到补魂灯,又恰巧捡了刚入筑基的梁皇大漏。 现在只怕就是另一个楚秉杰。 他很清楚,筑基丹炼制失败,跟心性,天赋,技巧,努力程度没有任何关系。 就是有一道鸿沟一层看不见的天花板,将普通人局限在某个框架之内。 无论怎么不甘,怎么努力,都只能得到失败的结果。 甚至,如果他没有穿越而来,原身的境遇还不如楚秉杰。 人家至少还有家传的技艺和辛苦经营的名声。 小石山的方从,几乎什么都没有。 只是,这么看来,戍卫府想入筑基,恐怕是不可能了。 至少在找到筑基丹炼不成的原因之前不可能。 第五天,脸上身上黑灰都没处理的楚秉杰出现在家人面前。 他的老妻,儿孙,此前实际已经备好了庆贺的事物,但看他如此狼狈的出来,便知道情况不妙。 “大郎!” 楚秉杰的儿媳向自家丈夫使了个眼色。她是禅峰刑家的嫡女,家中父亲,大伯俱是炼气后期修为。 这次嫜人炼丹,借了她家不少东西,到底炼成什么样了,她得问清楚。 楚大郎名珲,是楚秉杰的独子。 原本以楚家底蕴来说,并不输刑家。 但那楚珲却不知为何,处处畏惧妻子。因此,即便明知父亲遭受打击,他也还是期期艾艾地上前,开口道:“父亲,筑基丹……炼得……怎样了?” “败了!” 楚秉杰看着儿子的模样,越发觉得难以开口。 “什么?败了!” 刑娘子激动地跳了起来:“怎么败了?怎么会败了?当初说好的十拿九稳,我家也把全部家底拿了出来,现在怎么就败了,连个由头都没有?” 她急颠颠地窜到楚秉杰面前,质问道:“是不是你藏了私?谎说败了,害怕我家分筑基丹?我告诉你,早先可是说好的,丹成一家一半,哪怕只有一枚也得先紧着我家,你要是耍赖不给也行,把我家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毫都不能少……” 楚秉杰的老妻见丈夫受辱,想说什么,但看看儿媳又最终忍住。 楚珲则一脸哀求地拽着妻子往里院走:“有事好说,有事好说,家丑不可外扬!” “我管什么家丑不家丑,东西不能少一毫……” “别说了,别说了……总能想到办法……” “你个窝囊废!我那些表哥表弟,不是入七宗内门就是筑基有望,你呢,到现在还是炼气五层,好不容易盼到老东西炼丹,能分给我爹一枚,没想到终是一事无成的废物!你说我嫁入你们楚家,除了贴丹贴药贴灵石,有没有得到过一丁点好处?这事不能算完,老东西哪怕敲骨炼髓,都得把东西还回来!还有你,我告诉你……” 楚秉杰听着刑娘子的怒吼,半晌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器铺。 “你这是要去哪?” 老妻急问。 楚秉杰不答,慢慢走向皇宫。 那边,一直关注事态的方从,不待封成实禀报,便让戍卫将人带进来。 “陛下。” 仿佛一瞬间老了三十岁的楚秉杰跪在地上行礼。 “楚道友何须如此?” 一般来说,以两人的宾主关系,他只要深揖即可。 双膝跪地有些重了。 “楚某厚颜,想求陛下赐下筑基丹,若能侥幸成功,必为陛下尽忠尽职,肝脑涂地。” 说完,他重重将头磕在地上。 方从知道,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对方是不会想到卖身为奴的。 但从另一个方面说,筑基丹何等珍贵? 卖身为奴并不过分。 只不过有的人愿意卖,有的人想卖无门,而有的人不愿为了一线可能永世为奴。 文阁陷入了沉寂。 包括昌平、戍卫在内,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良久后,方从开口道:“可!” 他之所以同意,一是因为对方真心投靠,二也是通过炼丹,隐隐察觉筑基没那么简单。 他要通过对方验证一些猜测。 至少,他自己或者戍卫府,不能去服那枚由五道盟提供的筑基丹。 昌平奉旨取出筑基丹。 楚秉杰接过,老泪差点就滴在丹瓶上。 他来之前,曾幻想过种种可能。 或羞辱,或拒绝,或被嘲笑不知天高地厚。 唯独没想到,仅仅一句话,就让梁皇赐下筑基丹。 他本不必走这一步。 欠刑家的财货也可以用余生慢慢补还。 但他那儿子太懦弱了,刑家以此为借口,不把他们敲得家破人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想心寒的儿媳,再看看厚德的梁皇,难怪让他在感慨无常之后感激涕零。 “楚道友请起,不知准备何时筑基?” “楚某何敢当陛下一声道友?从今以后,我便如戍卫府同僚一般,称陛下为主公。” 他说完,恭恭敬敬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才起身答道:“此前种种,让臣有种幻灭之感,所思所想也大异寻常。因此臣斗胆猜测,筑基机缘,可能就在于此……” “臣请在主公殿外筑基,还请主公恩准。” 方从点头:“既如此,那你去,有甚危险不必惊惧。” 这就是答应为他保驾护航了。 “多谢主公!” 人间界,封臣与主君的关系是最牢靠的,因此他也不扭捏,直接再拜走向广场。 黑衣,黑脸,面容憔悴,筋疲力竭。 楚秉杰就这么以史无前例的状态,打开了封印筑基丹的瓶子。 那筑基丹一出,天地立刻色变。 以文阁广场为中心,隐隐有阴风黑雾裹挟着无数鬼影,上下沉浮。 第200章 掌柜来见 又有恶山邪火毒水疯瘴的景象,在临阳上空时隐时现。 地在悲泣。 天在雨血。 有无数声音,在楚秉杰耳边殷勤告诫着,谆谆教诲着。 让他不要服下丹药。 仿佛在它们眼中,筑基丹就是苦海的钥匙,炼狱的开端。 它们用心良苦的诉说着自身的经历,种种的往事。 磨难,不堪,悔恨,懊丧…… “咄!” 楚秉杰吐气开声:“休要坏我道途!” 说完仰头将丹纳入腹中。 霎时。 风停,雨歇。 楚秉杰眼中的世界再次恢复清明。 仿佛刚刚听到看到的一切,都是磨砺修士道心的粗鄙伎俩。 筑基丹入口即化。 初时并没有太过特异的感觉。 但很快,便有一股股热流冲向丹田。 丹田中的灵力旋涡,在凶猛冲击下越转越快,到最后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撕裂痛苦。 “不好,是要失败吗……” 他大惊。 修士之于丹田,就像心脏之于牛马,怨碡之于厉鬼。 丹田若破,修士就算能够保命,一生修为也必然要化为乌有。 楚秉杰慌了,不知道是该撤功停止,还是该继续冲击。 毕竟,十筑九不成是修仙界公认的事实。 多少大门大派的嫡传,都在冲击时折戟,他没有理由比别人更幸运。 但 他有退路吗? 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无数画面。 祖父辛苦一辈子,没有筑基。 父亲辛苦一辈子,没有筑基。 他耗尽楚家几代积蓄,也只为搏一次筑基机会。 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伴随着失败而来的,是嘲笑,是折辱,是逼迫…… 刚刚,他那儿媳已经露出了爪牙。 他知道同样想对楚家动刀的,绝对不会只有刑家。 他是不幸的。和这方世界所有不幸的人一样,忍气吞声,苦苦挣扎,到最后却只能换来失败。 但他又是幸运的。 他遇到了主公。 主公又赐下筑基丹! 所以,他不能退缩。 他可以死,可以败,但绝对不能退。 想到这,楚秉杰不仅没有停下功法,反而震荡热流,主动向丹田冲击。 咔! 他似乎听到丹田撑裂的声音。 然后就是难以言诉的痛苦,就仿佛全身所有器官,都在被冰刀狠狠刮磨。 “啊~” 他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我不服!我!不!服!” 临阳城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黑影。 那黑影,双手在天,双脚入地。 项上无首,身上无衣。 “我不服!” 咔! 又是一声巨响。 然后楚秉杰便发现,他“看”到了临阳,“看”到了大地,看到了城里城外的众多草木,尸魔,修士,蝼蚁…… 在他家中,儿媳在撒泼,老妻在垂泪。 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黑影,呼得一下钻进了他的卤门。 “我……我这是神识?” 他有些不确定得“看”着所能看到的一切。 似乎,也只有神识,才能解释他现在的遭遇。 “没错,是神识。” 冥冥缈缈之处,一个声音传来。 楚秉杰回头,便看到高坐在皇位上的方从。 “主公!” 他一惊,扩散的神识瞬间回归。 视角又转变成了没服筑基丹以前的样子。 “主公,我这是成功了?”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甚至,感观上的记忆,仍停留在丹田破碎之时。 “是的,成功了。” 这点把握方从还是有的,尽管他心里其实也充满许多疑惑。 别的不说,那个无头的黑影是怎么回事? 最后又怎么钻进了楚秉杰的身体。 而对方又似乎一无所知。 “成功了……成功了……” 他身躯颤抖着,拜服于地::“多谢主公成全,微臣今后必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方从点头:“起来吧,快巩固境界。” “是!” 楚秉杰也不避讳,当即盘腿打坐。 文阁内,无论戍卫府还是昌平,都看得一脸眼热。 。。。 “有人筑基了,有人成功筑基了!” 与平静皇宫不同的是,外面已经吵翻了天。 初入筑基的楚秉杰不会控制神识,也无法收敛威压。 因此,第一时间便让所有人明白临阳新出了一位筑基! 那可是筑基!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境界。 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地下诞生了。 除此之外,有灵觉敏锐之辈,还能隐隐感受到筑基之初的阴风血雨,鬼影毒瘴。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笔难以衡量的宝贵财富。 也许终身用不到,但一旦顿悟,所得就绝对非同小可。 “多谢前辈,多谢陛下!” 他们对着皇宫对着威压传来的方向行礼,表达感激。 另外的一些人也很喜悦。 他们并不知道楚秉杰炼制筑基丹的首尾,也不清楚到底是炼制成功还是失败。 他们只知道,有人在临阳凭着一己之力成功筑基! 别人可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 这临阳细想起来还真是块风水宝地,没有压迫,没有欺诈,灵材不限量供应,还不用担心安全。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面对那块十字石碑还有些不以为然。 什么时候修士需要顾忌凡人的性命了? 杀了凡人,居然还要偿命。 但后来他们便慢慢明白了好处。 修士不能随意欺压凡人,便意味着,高阶也不能随意欺压低阶。 这样,所有人的生命才能同时得到尊重。 听说,在天陨之前,人间界便是如此。 那个时候凡间王朝的战争,必须提前下战书约定时间,地点,战斗规模,胜负条件。 失败的一方只要逃出五十步,胜利者便不能再追杀。 修仙界的门派约斗也大相径庭。 失败认输,付出代价,便可结束纷争。 不像现在,动不动就灭门,灭族,灭宗…… 皇宫外,修士越聚越多。 有的为打探消息,有的只是单纯释放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情绪。 “主公,五道盟掌柜求见。” 有戍卫通报。 方从想了想,便将觐见安排在广场。 “晚辈百草生,参见梁皇陛下。” “好说好说,百草掌柜久居临阳,便是我临阳的宾客,不必如此生分。” 方从虚扶一下,然后问道:“不知掌柜造访,有何贵干?” 第201章 恭贺 “晚辈得知有前辈在临阳筑基,倍感振奋,所以前来祝贺。” 说着,他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法袍,两瓶丹药。 方从神识一扫,便看到药瓶上刻着“玉魄”二字。 想来便是二阶中品的玉魄丹,正是筑基稳定境界所需。 另外,那件法袍也是二阶,不仅看着华丽,防御功能也丝毫不差。 “贵盟有心了。” 方从嘴上那么说,心中却是暗生警惕。 因为这些礼物明显不是临时准备的。 虽说三件礼,一单二双是常见规格,暗合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至理。 但早早备下玉魄丹就没那么正常了。 “不敢不敢,不过是略为表达敬意。” 百草生将东西交给戍卫,然后拱手道:“只是有一事,晚辈却是不得不问,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方从知道重点来了, 说道:“但问无妨。” “不知成功筑基的前辈,服用的可是小号敬献的筑基丹?” “正是。” 这没什么好瞒的。 “那为表诚意,小号就要将一些事情提前相告了。” “陛下想必知道,小号与合山堂、云联庆并称三大商,并不是因为我们每家都有金丹真人坐镇,而是因为我们共用同一筑基丹方……” 方从点头,心中却说我知道个鬼。 “我们这丹所用的秘药,来自千年前的天云宗,从足少阴,主痴,破忧。因此,三灾中的毒火来得就比其他要快,少则三五日,多则十七八,必至。还请陛下和前辈早做准备。” “啊?” 一直静坐在旁的楚秉杰本没打算出声。 可服丹筑基的是他,一个字都听不懂的也是他,就由不得他不着急了。 “方才筑基成功的便是这位前辈吧,后进百草生见过前辈,恭贺前辈仙道有成。” 他可能是新任的掌柜,与楚秉杰并不熟识。 “好说好说,只是我得主公厚赐,初成筑基,有许多事都不明白,百草道友可否为我解惑?” “原来如此,前辈请问。后进自当知无不言。” “刚刚道友说炼筑基丹要用秘药,不知这秘药为何物,又为何非要不可?” 百草生闻言看向方从,似有疑惑之意。 方从赶紧打补丁:“这位楚秉杰楚道友,本是我临阳请来构建火井的大师,后因为投契,便在本坊居住。炼制筑基丹失败后,才服得你家丹药……” “原来如此!” 百草生点头道:“那后进便在陛下面前卖弄一番,有说错的地方,还请陛下莫怪。” “哪里哪里,贵商会源远流长,却是道友谦虚了。” 方从嘴上客气,心里却恨不得一脚把他肚子里的货全踩出来。 这涉及筑基的秘闻,莫说楚秉杰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关于这秘药,其实是个禁忌内容……非筑基以上是不可闻也不可传的,哪怕祖先是金丹,后三代无筑基,妄自泄露也会惹来祸事。” 他说着,环顾了一下广场,又道:“如今,贵坊有筑基前辈二人,在场的又全是修士,自当无妨。不知前辈可想过,我人间界之人,为何出生地瞒不过有金丹坐镇的大势力。还有,种在玉简上的血咒,修者立下的道誓,为何屡试不爽,无人敢于违背……” “为什么?” 他这么一说,不止楚秉杰,就连昌平、封成实等都大感兴趣。 “这……晚辈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与量劫有关。比如,封神之后绝天地通,圣人不出,人间无仙。再比如,天陨之后道途闭塞,筑基无基,金丹难成……” “自那以后,所有修仙者都只能修到炼气后期。” “直到五百年后,天云宗的一位前辈发现,有种叫做“桀”的秘药,可助修士突破炼气,重铸大道根基……只是副作用极大,许多修士服下后都会陷入疯狂,变作诡怪……” “再后来,又过了三百年,青木宗的玉丹真人才摸索出以灵药中和戾气的法子,也就是最早的筑基丹。但可惜,尽管数千年来,丹方经过无数改良,但服下仍会受到反噬。也就是前辈们口中常说的三灾九难……” “原来如此,那筑基岂不既是超脱,又是劫难?” “前辈所言甚是!玉丹真人后,掌握秘药的共有十三家。也就是最早的十三宗。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变故,十三宗变七门。我五道盟与合山堂、云联庆侥天之幸,共同获得了天云宗的秘药丹方。上次执星子大掌柜敬献的筑基丹,便是出自此方。因怕陛下对药性不熟,所以嘱咐我一旦得知有前辈服用,立刻便要来道贺并告知关碍,免得陛下预备不及,伤了两家和气。” “那真是要多谢执星子前辈和小友了!” 楚秉杰起身,恭恭敬敬朝着百草生行礼。 百草生口说不敢,但侧身代执星子受了半礼。 礼完,楚秉杰这才开口:“我方才听小友说‘从足少阴,主痴破忧。’,又说‘三灾中的毒火因此来得就比其他要快’,不知具体何意,还请不吝赐教。” “这话具体缘由晚辈并不清楚,都是大掌柜事先交代的。大掌柜还说‘三灾风火雷,六苦贪妄死,九难炁元虚’……请恕晚辈愚钝,记不得那么许多。” “大掌柜还说,‘桀者劫也,各家份位不同,三灾六苦七情九难便各有表现。我五道盟擅长的是以猗傩应对,效果可以说是最好的,毕竟得自昔年的第一大派天云宗。如果陛下需要,当亲自献上,不敢敝帚自珍。” “那就多谢执星道友了。” 这次说话的却是方从:“只是贵会秘术,哪能轻易授予外人?即便顾念双方情谊,我临阳也不一定付得起代价……” “这却是小事,陛下只要将坊市交给我五道盟经营,不就成了一家人?陛下也可远离操劳,安享仙福。” 原来绕了那么大一圈,还是在惦记临阳。 恐怕那筑基丹在送来之前,就已经打好了埋伏。 楚秉杰当即后退。 他很清楚自己是谁。 更清楚五道盟这是想一口口蚕食临阳。 作为封臣,他不能置主君的安危于不顾。更不能怂恿主君答应这种条件。 哪怕他将因此陷入危机。 第202章 僵死化厄符 “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临阳家小业小的,很难应对各方势力。就不知小友有没有将猗傩之法带来?让我先验验货,然后再做决定。” “主公……” 楚秉杰急了,他害怕方从一时上当。 封成实从后面拉了他一下,示意稍安勿躁。 跟了主公那么久,啥时候见主公被人坑过?都是主公吃人不吐骨头! “这……却是没有,不过晚辈可以立刻回店联系大掌柜。” “这般也可,有劳了。” 方从点头放他回去。 待人走后,楚秉杰立刻道:“主公无须担忧,那三灾虽然听着厉害,但想来总有办法化解……” 感情他以为方从真想做这笔交易。 方从笑道:“他五道盟先给筑基丹,然后再以丹药对应的躲灾法要挟,可惜,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首先,他们想当然的认为,以筑基丹的珍贵,梁皇必定会赏给自己最在乎的人。 而当最在乎的人陷入危险,人基本都会失去理智,任由拿捏。 再就是,他们还认为,方从只有一种躲灾法,且层级不高。 因为能炼筑基丹的势力就那么多,其中的顶级他们时刻关注。 方从绝对不是出身自那些顶级势力,这点他们非常有把握。 因此,他们就没想过,梁皇会掌握整整三套躲灾法,且其中两套所需的材料,早就被他炼制出来。 “封成实,去城外装一具尸魔回来,用棺材密封。” “是。”封成实立刻出城。 方从则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张硕大无比的黄符,然后又将一卷布帛,一碗艳红艳红色的符墨放在地上。 “脱去衣服,站好。” 他对楚秉杰下令。 楚秉杰有些愕然,但仍遵命而行。 “去找个棺材过来。玉质最好。” 这次的命令对象是昌平。 昌平也立刻执行。 反正临阳库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等到昌平带着棺材回来,就见楚秉杰全身上下被画满了符文。 “屏息,静气,收敛所有生机、从现在开始,你就死了,除非我下令,否则不许动一下,明白吗?” 楚秉杰点头,照做。 他有点晕。 主要是以前从没认过主,不知道其他主家是不是也这样只管下令,一句解释没有。 待他将气机全部收敛,方从传音,让昌平将棺材立直。 若是换成别人,指不定就要问一句,为啥立着? 从古至今,还真没见过在自家院中把棺材立起来的。 这是生怕诈不了尸? 但可惜,昌平听话惯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会自己思考。 待到棺材立正,方从开始给楚秉杰缠布。 那不知为何物所织的布料,灵光莹莹,卖相不俗,一看就有二阶。 待布料缠好,一个人形物件便展现在人前。 然后方从再次画符。 月白色的布料,红艳艳的符文,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膈应。 待到画完,方从一指,便见楚秉杰飞进了棺材,贴底立着。 然后便是地上的硕大黄符,啪得一声,直接贴上对方脑门。这幅诡异场景如果来个蓝星人,一定会大叫:我壳,野生的木乃伊。 他这边刚弄好,那边穿着防护服的封成实便将棺材背到了城下。 方从先以气运紫火将他和棺材消杀一遍,然后才让他将棺材背到广场。 “立在那边。” 他所指位置,正是木乃伊背面。 封成实也不多话,直接放好,然后将棺盖打开。 张牙舞爪的尸魔当即便要冲出。 昌平吓得一个激灵。 他奶奶,活的! 怪不得去那么久,回来还一脸得色的等待主公夸奖。 原来是抓了个der! 你抓就抓,提前说一声会死啊。 方从看到活尸魔却没有多少意外,毕竟对方在棺材里的时候就有动作,只不过被封成实巧妙的镇压了。 一团阴影闪过,再看时,尸魔已经被一条黑链牢牢锁住。 然后方从遥控布料,也给它一层一层裹了起来。 裹好后消毒,画符。 然后塞入棺材,与楚秉杰背靠背站着。 地上的最后黄符一晃,自动贴到尸魔额头。 方从掐诀:“僵死化厄符,亟!” 轰! 两团肉眼看不见的阴火同时燃起,楚秉杰体内,似乎有一个虚幻的小人,顺着阴火进入了尸魔紫府。 然后,尸魔便彻底沉寂下去。 楚秉杰的木乃伊,则开始散发浓浓死气。 比当初的六个煞坑的死气加起来都浓。 “主公,这是……” 封成实终究没忍住好奇。 “僵死化厄符,一种躲灾之法,比较适合现在的楚秉杰。” 嘴上那么说,实际有没有用,方从也没把握。 但实验嘛,哪有百分百确定的呢。 “原来如此。” 封成实昌平等人齐齐点头。 “封!” 方从再次掐诀。 两块硕大的棺材板立刻合拢。 死气也被彻底封闭在棺内,不再有丝毫泄露。 然后,紫火再临,将整个区域再次仔细消杀一遍。 刚忙好,那边百草生便再次求见。 “宣!” 方从转头进了文阁。 百草生被戍卫引导经过广场的时候还奇怪,怎么多了两口棺材,还是立着的。 等进了文阁,他又发现,刚刚筑基的楚秉杰不见了。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按礼拜见了方从。 “爱卿平生!” 方从习惯性地说了一句。 封成实一愣。 昌平嘴角则隐晦翘起。 百草生倒也没有太过奇怪,毕竟是皇帝,平时肯定爱卿爱卿的说顺嘴了。 “不知贵号执星子大掌柜如何回复?” 他问。 “晚辈刚刚回店,想着事不容缓,便使用了紧急传讯。大掌柜听后说,‘陛下有忧虑实属正常’。就让我先将《猗傩》之法刻录了,献给陛下。等明天,他会亲自将秘法所需之物全部送到临阳。” 说着,他便从袖中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简,高举过顶。 “只是有一事,要请陛下恕罪。” “何事?” “由于尸魔封城,我临阳分会已经没有空白玉简,所以晚辈擅自做主,将一块功法玉简洗白,然后再刻的《猗傩》。但功法洗白容易,上面附着的血咒却无法消除,所以陛下看后这临阳坊市…………” 第203章 毒火 “原来如此!” 方从不在意地点头:“这有何难?朕不看就是!” “陛下答应就……额?” 百草生一愣。 昌平悄悄转身。 她怕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朕本想先看个三五百字,确定是否有用。既然附有血咒,未免小友为难,就不看了罢。封成实,送客。” “遵旨!” 方从起身回到内间。 只留百草生在原地凌乱。 你说,他忙前忙后又当解说员又当联络人的,到底图个啥。 “百草掌柜,请吧。” 作为内务总管,临阳双巨头,他不用对任何人客气。 “好……好吧。” 百草生将玉简揣进衣袖。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被白嫖的感觉,但又不知道具体被嫖了哪。 。。。 进入石穴的方从,第一时间便把玉简画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枚玉简是方从见过最完美的一枚,无绺无片,只有几粒雪花棉隐隐透底。 因此,画起来反而是最简单的。 完成后,对着自己激活。 无数仙篆、刻图像潮水一样进入大脑。 许久后,方从睁开眼道:“原来如此!” 这《猗傩法》说起来倒也简单,就是由修士扮演神灵,再以神灵神通对抗三灾。 与先前所见不同的是,《怪桀护身法》和《僵死化厄符》是不管什么灾劫,都一个套路应对。 但《猗傩法》却根据灾难不同,创造不同神灵。 比如对抗三灾中的毒火,就创造一位水神。 对抗罡风就创造地只。 对抗五雷则创造山神。 说创造也不是很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敕封。 凭空敕封出一个神灵出来,有针对性的对抗三灾九劫,效果自然不差。 所以那百草生才敢夸说自家避灾法是最顶级的。 暗中操纵此事的执星子,才有那么大把握用它换临阳。 但可惜,他们没想到某人擅长白嫖。 “这《猗傩法》其实分作两个部分,一是敕,二是傩。敕的层级高,源自封神。傩则更为久远,也不知哪个天才把这两个凑到了一块……难度当然也不低。” 其中,傩需要用三阶以上材料打造行头,底谱。 然后再在猗傩当天,用同阶油彩摹脸。 也就是将敕封之神的相貌,形态外显出来。 等到灾劫过去,将行头拆解,敕封收回,油彩洗掉,然后献祭一物,便算大功告成。 “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 方从对白嫖来的东西,一向感兴趣。 就是底谱行头油彩全要自行打造,耗费不小,尤其最后献祭之物,更不简单。 玉简甚至干脆建议使用活修。 一个炼气后期活修,足够折抵一件二阶灵物。 就是有些邪气。 这边方从刚把《猗傩法》刻入新简,那边就听到昌平敲出的磬声。 是有紧急情况。 他也不耽误,直接飞上文阁。 “主公,楚大师他……” 不待对方说完,方从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用神识,因为不需要。 此刻,整个文阁广场,都已经被火焰包围。 来自尸魔的火焰。 灰暗,阴冷,自脚底涌泉而起,直透泥丸。 以至于被束缚起来的尸魔,如今看起来像个巨大的火焰喷射器。 凡被火焰焚烧之物,不管棺材,还是空气,都会迅速变成黑灰,飘落在地上。 “这……便是三灾吗?” 封成实一个哆嗦。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都不想再晋升筑基。 这哪里是筑基,简直就是在筑坟。 “你怕吗?” 方从回过头问昌平。 昌平却攥着小拳头:“我不怕,我好不容易得主公赐下灵根,此生不攀到最高境界,绝不甘心。” 方从一笑:“那你可能会得偿所愿。”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三灾。 也没有九难。 都筑基三层修为了,按说早就该找上门。 可能是因为功法的原因,也可能是魂灯。 如果是功法,那么同样修习《灵宝炼身诀》的戍卫府,就会和他一样,无灾无劫。 如果是魂灯则相反。 “可能?” 昌平一时没有理解他的话,只以为是鼓励。 毕竟仙途坎坷,眼前这位正经有灵根的都不一定能躲过,更何况她。 尸魔的火焰越喷越高。 诡异的是,距离它仅一棺之遥的楚秉杰却浑然无事。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尸魔突然哗得一声摔碎在地。 却是五脏成灰,四肢皆朽。 那毒火也跟着彻底湮灭。 。。。 “这是……度过了?” 五道盟商铺。 百草生看着逐渐消散的漫天杀机,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商会高层已经算定,临阳没有相应的避灾法门。 一定会乖乖就范。 可没想到,人家举手便将毒火躲过。 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不像他们,布罡斗,起祭坛,挂靠,着衣,绘彩,祭祀,舞傩……热热闹闹,三天三夜。 还不能保证个个成功。 他的父亲当年便死在火劫之下。 尸骨无存。 “恐怕,这临阳底蕴比高层想象的更加恐怖……我这般给他们当急先锋,万一惹恼了,可不太好。” 思前想后,百草生觉得还是调走稳妥。 远远离开临阳,对方见不到他,时间长了,没准就把仇忘了。 “对,调走,就说这次事没办好,有负厚望,自请辞去掌柜。就是可惜了,好容易熬上位……总比丢命要强。” 打定主意后,他立刻开启紧急传讯,将事情叙述一遍。 “哦,不曾想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传讯那端,传来执星子的声音。 “会不会真与三宫有关?”说这话的是另一个大掌柜。 “怎么可能!三宫落败成什么样,我们可都跟随主人见过……身受重伤的那位只怕就是三宫最后的体面。” “可这临阳……” “估计是恰巧有避毒火的法门,不急,以后还有罡风五雷痴嗔贪妄……三灾九难,除了我五道盟的《猗傩》,也就只剩天魔秘术可以独自抗衡。” 执星子说完,又问百草生道:“你可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 “异常?” 他瞬间便想到立着的两口棺材,但既已决定抽身,便没有理由再得罪。于是摇头道:“没有。那临阳不管坊市还是皇宫,都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人员异常进出,就连灵气都丝毫不乱。” 第204章 大常 “呵~还算有些气候。不急,这三灾九难不论如何都会如约而至,哪怕放弃修炼,你只管安心盯着。” “大掌柜……” 眼看对方要结束通话,他连忙出声。 “何事?” “大掌柜,我这次没把事情办妥,思前想后,总归是能力欠缺,就想着先退下来,再去其他商铺的供奉位置上历练历练……” “哈哈,你这后辈倒也诚实。不是不堪造就之人,这般,就先寄下惩罚,戴罪立功!” 说完,传讯便被挂断。 百草生一愣,他这……算是弄巧成拙? 跟梁皇那个老银币斗,他的下场只怕不会太好。 唉!两大之间难为小啊,最憋屈的还是谁都不敢得罪。 。。。 不提百草生失败的小算盘。 文阁广场,方从以气运紫火小心清理完残渣,这才将封着楚秉杰的棺材盖打开。 “可以了!” 他传讯。 但奇怪的是,楚秉杰没有回音。 莫不是《僵死化厄符》出错,楚秉杰死了? 或者他灵机一动,用尸魔代替死尸,结果弄错了? 这可不太妙。 想到这,方从立刻一层层拆开对方的裹尸布。 皮肤苍白。 身体冷硬。 没有呼吸。 不慌,这是使用僵死化厄符本就该有的迹象。 方从掐诀,一道温暖的木属性法术度入对方印堂。 《复苏术》 过了片刻,楚秉杰身躯微震。 方从见有效,又是一道复苏术跟上。 这次楚秉杰终于缓慢睁开了眼睛。 “主公……” 他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确定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第一次使用僵死化厄符的方从,很想知道效果如何。 “主公……我好像变成了一具尸体……看不见,听不到……但脑海中却一直有一个人在指挥,让我们走,让我们停……她……是个女子,端坐在花轿里面,凤冠霞帔,貌似天仙……她让我们朝着一个方向,找一盏金灯……” “金灯?” 不知为何,方从心肝一颤。 “是金灯……我看到了图样,很神异……” “我浑浑噩噩的,一开始还能想到自己是谁,要做什么,后来逐渐就忘了很多事情……就连度火劫都时常想不起来,要不是最后关头感受到一股生机,只怕就醒不了了。” “原来如此!” 方从点头道:“你放心,火劫已经度过。你要回复一会,就能回家。” “多谢主公……”楚秉杰一直木讷的脸,终于挤出一丝喜色。 方从则独自走进石穴。 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僵死化厄符让楚秉杰短暂变成尸魔。 由此“看”到花轿中有个普通修士看不见的人在指挥它们。 不管那人要找的金灯是不是和补魂灯有关,他都要赶紧想个自保的办法。 来到器炉前。 方从拿出载有九曲灵河阵阵图的玉简。 此阵和他以往炼过的不同,是将一整条河流祭入阵中。 因此,品阶就不确定。 威力大小完全取决于河流规模。 但有一样,使用时必须位于河边。 并且,还能以河中灵机,反哺自身修为。 据说,上古有修士以天河入阵,使自身修为瞬间突破金仙。 手持大阵,甚至可以与大罗对抗而不落下风。 天河方从不知在哪。 但临阳城外就是阳江。 如果能将第一大河炼入阵中,威能至少也是四阶,甚至更高。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他的炼气修为只有一阶。 别说将那么大的阳江炼入护山阵,就算支流都不可能。 ——有几阶的修为,就炼几阶的阵,是修仙界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以往可以依靠神识,用拼凑阵盘的方式投机取巧。 换成真正大阵就不行了。 “难道就这么放弃?” 方从有些不甘。 左思右想之下,突然想到了《猗傩法》。 猗傩法的敕封部分,能够凭空创造神灵,统御一方。 如果,他将阳江并阳江所有支流全都册封一遍,纳入大阵。 不就等于是将阳江祭入了阵中? 虽说猗傩法的敕封是暂时的,随后会慢慢消散。 但他不同,他有气运至宝。 经传国玺敕封的所有神灵都是真正的神灵,不会因祭品消失而丧失权能。 想到就做。 首先,他需要的一件品阶足够的灵物,承载阳江。 必须三阶以上,最好四阶。 四阶他是没有的,别说他, 就算青木宗掌门想用,都要上报太上长老定夺。 但方氏精品这段时间,却收到了不少三阶灵材。 方从将它们一一取出。 最后决定将数量最多的三阶天木金淬炼成四阶,打造旗杆。 再把同样三阶的云古蛛丝融成四阶灵线,织成旗帜。 如此,旗杆旗帜一合,一柄等级最高,代表天子的十二旒大常便新鲜出炉。 方从又加工了一些四阶的五色金线,在旗上绣出日月星斗,九岳七渎,云风雨雷…… 整个过程,更是按《九曲灵河阵》阵图所示,巧妙刻入了无数阵纹。 待到全部完成,方从立刻按猗傩敕封法,将大常高高祭起。 “孤为天子,上承大道,下立律法,此,镇!” 轰! 悬空的大常,突然变得高达百丈。 黑夜中的皎洁月色,漫天星光,全都像线一样被牵入旗中。 随着光线越吸越多,大常也越来越亮。 最后甚至耀眼到修士无法直视的地步。 “封!” 眼看火候到了,方从立刻一指。 大常再次膨胀,覆盖住阳江江面。 然后开始如黑洞一般吸收临阳涌出的三阶灵气,并江中灵机。 “灵气,三阶!” 有看热闹的修士,通过浓云般的灵气团,分辨出了品阶。 “小小临阳,居然有三阶灵气!” 有人开始不淡定了。 “三阶之地,必有异宝!” “没错,灵石可以释放一阶灵气,可以浓缩二阶灵气,但绝无可能形成三阶!” “何德何能!” “还有那旗子,那旗子绝对不止三阶!” 有精通炼器的修仙者,又忍不住添了把火。 这下,眼红的修士再也压制不住贪婪,开始蠢蠢欲动。 第205章 王之孚 他们的目标不止是城外的大常,还有城内可能存在的异宝,甚至高品灵石矿脉! 尽管,没有灵气的凡间,存在灵石矿脉的可能基本为零。 但没有矿脉实在不好解释三阶灵气是从哪来的? “道友们,还等什么!” “那人炼器,分不得神!” “得到异宝我们何惧旁人?” “莫说一二筑基,就算金丹又能如何?” 阴险之辈,开始变着法子蛊惑人心。 有理智的想到临阳几次展现的力量,不敢妄动。 或者说,不敢首先发难。 贪欲蒙心的,已经悄悄祭出了法器。 封成实冷笑一声。 三十六柄飞剑组成的天罡阵隐而不发,就等着倒霉鸟出头。 昌平则飞上殿顶找位置看戏。 一旁打坐的楚秉杰却急了,他见方从只顾祭器,还以为是无法分心。 为了防止主公被扰,导致炼制失败,立刻起身飞上高空。 “诸位道友,请听我一言……” 他放出筑基气势,立刻便让蠢蠢欲动的修士,偃旗息鼓了四分之三。 “我楚某想必大家都认识。以前是梁皇陛下的宾客,在坊市经营一家店面。蒙陛下不弃,赐下筑基丹,如今已经是筑基初期修为。” “道友们,平心而论,陛下待我等不薄,即便乱世,也没让我们在外自生自灭。” “常言道,滴水之恩不可忘!更何况恩同再造,今日,我便要与临阳与陛下共存亡!诸位行动之前,且请三思!” 说完,他便驭起惯用的铜杵悬于临阳上空。 那铜杵在二阶灵力催动下,威势丝毫不弱于常见二阶法宝。 这一下,又让剩下四分之三的人心生退意。 剩下的十六分之一,在大阵和筑基修士的双重威压下,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可惜了!” 看到这,封成实不由在心中暗叹。 他们最近杀怪杀得多,都没什么进项,错过这次机会,下次真不知道要等多久。 尽管方从灵石丹药法器不断,但那是工资。 工资再多也没有外快香! 昌平倒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她说到底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远没有江湖人士那么内心黑暗。 与此同时,方从已经将阳江映投入大常。 只得其形不得其实的那种。 不能用来对敌。 但这也够了。 以后可以像拼图一般慢慢敕封填充。 “此旗,封!” 方从再一指,大常便往回飞。 一边飞一边还在收敛光明缩小身形。 等飞到水门位置,只听咔得一声轻响,扎入了城楼正中。 此时,神物自晦,看起来就像一面普通旗帜一样树在门前,毫不起眼。 “还差一样!” 方从放出传国玺,罩定整个临阳。 临阳宽大的护城河,在紫焰照射下,显出无数残魂谲魄,在水波中沉浮游荡。 “可惜,没有一个完整的,连趋于完整的都找不到。” 他本想找个水鬼妖魄之类的,封为水神,但可能是下手太狠的缘故,水底连一个有灵智的都没有。 想了想,他干脆招手,将瓮城楼上,一尊小庙的塑像摄到脚下。 那像是泥质,头戴乌纱,身穿朝服。 据说,前朝辛卯,连续三年大旱三年大涝。 朝廷无力赈灾,百姓尸骨遍野。 当时的县令王之孚私自开仓济粥,因此救活了一县百姓。 但王之孚本人,却被押解进京,腰斩而死。 百姓为了报恩,就偷偷给他塑像,藏在城门楼上祭祀。 如今已经超过百年。 “也不知成不成。” 方从运起敕封法,一指点向塑像脑门。 塑像应声而碎,一个隐隐绰绰身穿官服的人影显露出来。 有效,但效果不是很大。 因为它目光呆滞,身形僵硬。 似乎只是事迹因为万人颂念的关系留存人间,真实魂魄早已不知去向。 用妖物类比的话,就是躯壳尚存,灵智已失。 这事都闹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能用就算了,还把人家的塑身打碎。 方从正准备弯腰去捡,就见那人影也跟他一样,开始弯腰。 咦? 方从伸手。 对面的人影也伸手。 方从抬腿,对面的人影也抬腿。 这就有意思了。 方从跳起来,对面也跟着跳起来。 原来,正因为它是躯壳的原因,谁第一个沾染,谁就能跟它产生联系。 如果以后再来一个人,同样与它接触,沾染,时间更久了,它就会转而与后来之人开始羁绊。 直到人越来越多,气息越来越混杂,最后谁都控制不了。 不过方从倒不用考虑那么多。 你不是缺少魂魄吗?我给你找一个。 他神识一动,将一张符卡激活,扔出。 符卡落地,立刻变成一只浑身上下灰雾缭绕的厉鬼。 那厉鬼看到方从,竟犹犹豫豫得不敢上前。 原来它也知道筑基三层的体修不好对付。 然后它一回头,便“看”到了呆立一边的“人影”。 这种功德之体对鬼怪来说最是诱人,它当即便毫不犹豫冲了上去。 “来得正好。” 方从以手为刀,运起补魂法诀狠狠一斩。 人影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然后人影的“手”便轻松刺入厉鬼身体。 阴冷,狠鸷源源不断地顺着手臂进入躯体。 若是方从本尊,一定会被这玩意害个半死,但王之孚不一样,他本来就个空壳,急需鬼魂弥补自身,因此竟是毫不客气地拼命吸纳。 这回想跑的就是厉鬼了。 但它却被方从神识牢牢锁住。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砰地一声,竟被吸成无数碎片。 然后那王之孚更是如同饿鬼一般趴在地上,将飘落的碎块尽数吸入嘴里,咀嚼得嘎吱有声。 “那么凶残?” 这一幕,就连方从都看愣了:“好嘛,好好的厉鬼,来了就没回去一点。” 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王之孚眼神开始了闪烁。 时而狠厉,时而猩红。 它先前毕竟只是躯壳,吸了厉鬼,便也全盘继承了厉鬼的怨碡。 “怎么,要动手吗?” 方从嘴巴一张,剑丸飞出。 之所以不用斩空之类的符箓,是不想把他打坏了。 谁知那吸了厉鬼的王之孚竟似认识缺月一般,纳头便拜,瑟瑟发抖。 第206章 笑脸相迎 方从见架打不起来了,便干脆问到:“你可愿接受敕封,为这临阳河伯?从此以后听凭差遣,调理风雨四时……” 王之孚不答,仍旧瑟瑟发抖。 方从无奈,只能收回剑丸,再问一遍。 临阳河,就是环临阳所挖的护城河。此类河一般都极深极大,为的就是预防敌人填河攻城。所以,尽管看着不大,实际水量却远远超过一般小湖。 “小鬼愿意!” 百年供奉,再加上厉鬼魂魄,此时的王之孚已经拥有筑基初期战力,足以胜任河伯一职。 等敕封完成,作为九曲阳江阵载体的大常,就能发挥筑基中期的威能。 “既如此,敕!” 方从按要求,念了一段冗长敕文。 那敕文,如同飞鸟般,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口中蹦出,然后钻进王之孚躯体。 到了最后,天上的传国玺更是飞身一压,在它胸口盖了个鲜红大印。 护城河一震,波浪开始翻腾起来。 似乎是河中千百年沉淀的残魂谲魄并不服气。 “王河伯,交给你了。” “遵旨!” 那王之孚也不见用力,便如一张纸般飘入水中。 然后,它的身形猛地一晃,化为十丈黑龙,张口便将附近的几个将领状的谲魄吞入口中。 咯嘣……咯嘣…… 咀嚼声音响起。 那王之孚似乎并不着急,只有一口没一口的品尝食物的味道。 而它身上的威压,却在悄无声息缓慢提高。 方从抬头,便看到水门城楼上的大常旗面,其中一个方形已经亮起。 代表的,正是临阳护城河。 等到将整个水系完全敕封,阳江全图就会彻底呈现出来。 护城河在几千年中积累了数量庞大的凶魂恶魄 足够王之孚吃很久。 等到吃完,估计战力都能一跃接近金丹。 甚至机缘来了,突破金丹都不是没可能。 方从可没耐心守在旁边观看,因此让封成实去叫王致君来。 另一边,腾空的楚秉杰见大局已定,便降落到文阁广场,朝方从行礼道:“主公。” 方从挥手:“你筑基初成,先回去巩固几日,再来这里听用。另外,五道盟送来的玉魄丹和二阶法袍也都带回去。” “谢主公。” 楚秉杰领命而出。 一路上,骚动的修士们还在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见到他路过,全都慌忙行礼,口称前辈。 “多谢诸位道友抬爱。” 可能是新晋的原因,楚秉杰还真有些不习惯高高在上。 因此,多多少少都会回一些礼数,而不是如其他筑基一样无视。 “看看,这临阳,出的筑基都与别处不同。” “是啊是啊,别处哪会给我们这般散修好脸色?” “一开始,我还说那块十字碑是假的,哪有修士会真把凡人的命放在心上?结果你猜怎么着,不管是七门还是十三家,哪怕嫡脉真传来了,敢杀凡人都照样得死。现在更是连筑基都不摆架子……” “要是能长久一点,还真是适宜我等久居。关键是不愁生路,也不愁进步。” “可不是,不管炼丹炼器画符制阵,只要会一样,在这临阳都饿不死。产多少,人家就收多少,还不限量供应药材。听说,陈广冰那小子,都已经把筑基丹材料凑齐了,就缺一味主药……” “那岂不是可以……” “可不是嘛!” “正好楚前辈炼成了丹,又成功筑基,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求上一求。” “能让楚前辈帮忙炼丹,那绝对十拿九稳。就算不成,有心的,也可以重头开始学习。一阶上品的炼不好,下品的总不是太难吧,只要勤快,在这临阳就没有不能成的事。” “可不,筑基都成了。” “我等散修真炼成了筑基丹,何愁不是下一个大师!” “哈哈哈!” 楚秉杰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地回家。 刚到器铺门口,就见刑娘子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我说这院子怎么突然光芒耀眼,百花齐放的,原来是爹爹回来了。儿媳刑氏,恭贺爹爹荣登仙籍,日后光宗耀祖,金丹大成……” 她一边说,一边还就装模作样的要当庭叩拜。 她丈夫楚珲立刻心疼得将她扶住:“你这是作甚,爹爹就算筑基有成,那还不是我们的爹爹,何必这般客套。” “是,大郎教训的是。以后奴家就还和往日一样。” 她娇滴滴的扯着丈夫的手起身。 那楚珲可能是从没享受过妻子的这般礼遇,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时,楚秉杰老妻也带着三个孙儿走到门口。 还没开口,刑娘子便小跑上前,责怪道:“你们三个不省心的,说过多少次了,有甚需要就来找为娘,不要劳累奶奶。” 那三个孙儿头一次见娘如此慈眉善目,一时都忘了该说啥。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爷爷磕头,恭喜爷爷筑成道基!以后你们可不得了了,是筑基世家的嫡传少爷,出了门哪个敢不拼命巴结?” 她这一通话,把三个孙儿说得更加懵闭。 还好老大机灵,带着两个弟弟跪地就磕。 “快起快起。” 老头还是心疼孙子的,轻轻挥袖,便将三兄弟稳稳托了起来。 想了想,他道:“还要麻烦你给亲家捎句话,就说我目下也不宽裕,稍前借的那些东西,还要缓个十天半月……” 楚秉杰的想法是巩固两三日,然后利用在主公那里当值的间隙,试制些二阶法器。 二阶物品的价格可不是一阶能比的,三两件就能把当初的欠债还清。 “瞧爹爹说的,什么借不借,那些都是我父母大伯给您老人家的孝敬。这也就是不知道您已经筑基有成,要不早亲自就来送贺礼了。再说,如今我们楚家家已经是这东域最显贵的第十四世家,些许东西,还不是张张嘴就有人送来……” 楚秉杰听这话有些刺耳,但筑基后初次回家,也不好发作,便想着先放到一边,日后在做计较。 至于儿子,那是指望不上了。 还不如趁小好好教育三个孙子,把楚家的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第207章 分家 “老大,快把你爷爷扶进屋,这在门口杵着算什么,莫让邻居看了笑话。” 刑娘子一边给大儿子使眼色,一边又扯着丈夫,要一起上前搀扶。 可怜的楚珲,早就乐得找不到门摸不到框。 媳妇指挥他干啥他就干啥。 楚秉杰看到他那副舔狗模样,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 。。。 另一边,王致君老老实实跑到文阁,大礼道:“拜见陛下。” 方从也不叫他起,直接问道:“寿阳那边,包括老的十里江湾,有没有凡人自发拜祭的水神。” 有了王之孚的经验,他觉得哪怕天陨后凡间灵气断绝,不再有神,也能用套娃的方式,造出来。 “这,好像还真没有,毕竟一开始只是个撑船打鱼的小村。” 这好像就没法了,就算敕封,也要有气运基础才能进行。 比如封神时的某天王,世代镇守关隘,战功赫赫,最后战死沙场,才得以敕封。 毫无来由得凭空捏造一个,就算他有传国玺也不可能。 但幸好寿阳护城河新造,有没有河神无伤大雅。 “这且不说,你会造水府吗?” 王致君一愣,心说谁会造那玩意,好好的仙府住着不爽吗?又不是王八。 但他自从知道梁皇是筑基大修,已经不敢再多话,于是试探道:“是供修士居住修炼的,还是如传说中龙宫那般的?” “既不是修炼,也不是龙宫。这么说,是河伯存身修炼的地方,不需要大,能寄托神位有二阶防御就行……对了,还要个通个传送阵。” 传送阵本身不是必需品,但方从可以通过它给水府提供灵气。 “那也简单!” 他听完要求,终于放心了:“虽然我从没在水底建造过宫殿,但可以像阵盘那样,在临阳一块一块建好,最后拼到一起。” “如此,就交给你了,没事就造,多造一些。需要什么,就去库里取。” “这……为何造那么多。” 他本想谈报酬,但转念一想还是少触霉头为妙。于是改口。 要不怎么说,修士以实力为尊,想当年梁皇还是炼气的时候,他何尝这么委屈过? 【不行,筑基!我要筑基!】 “阳江,我要敕封整个阳。防御,隐匿之类能用上的阵法,都要刻上,不用省材料。另外,火山,地脉,煞坑,能用上的地利也就尽量使用。” 整个阳江?那岂不是要把东域册封一大半? 王致君听愣了。 不要以为大江就只是地图上弯弯曲曲的一条长线。 实际上,从发源地开始,支流,支流的支流,支流支流的支流……能像叶片上的脉络一样,覆盖十几个帝国。 这梁皇莫不是疯了,想一统天下? 但他却不敢说出来,只能低头道:“遵旨。” “去吧。” 方从挥手让他去干活。 前身这个发小,油是油了点,但干活不偷懒,也没有暗中贪墨材料的记录,因此用起来还算顺手。 。。。 热热闹闹的楚家,直到半夜才终于安静。 期间,除了自家人的欢声笑语,还有不少面熟的修士前来道贺。 就连隔壁的五道盟都赶着送了份大礼,又说了好些话才离开。 一通忙活的刑娘子,不仅不显疲态,反而眉梢带着红晕,显得格外精神。 只有楚秉杰老两口,偷偷躲在屋中议论。 “这般不行,我楚家一点底蕴都没有,她就一口一个世家大族。那百炼堂的内门弟子对她行礼,她连避都不避,坐在椅子上就受了……如此下去,只怕得把人全得罪光。” “这还不算什么。那些送来的礼,她也不管跟脚,就全都收下。毕竟我如今已经是陛下臣子,结交别的势力总要看一看是否对路吧?得罪了旁人,还有陛下保我们,得罪了陛下,那不是自寻死路?可我数次使眼色,她就只装作看不见,现在怕不是就躲在屋里数灵石呢。” “唉!”老妻无奈地叹息一声:“如此下去可怎么得了。那大郎也是个没出息的,就只会围着他娘子转圈。” “要不还是分家吧,明天我就去向陛下求宅子,以后大不了不相往来。三个孙儿我们也带走,听说陛下在各地都办有道院,不仅教文教武,还教修仙百艺……” “也好,总比被他两口子教成纨绔要强。可怜我们这点能耐,就敢自称第十四家,还说以后孩子出门就是爷。她就不想想,为何陛下都不显山不露水的。真这样养下去,只怕将来离开家,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两人商量好,这才稍感安心。 接着又说起自己如何求得筑基丹,又如何在广场筑基,种种曲折惊险,把老妻听得慌忙跪地,对着皇宫拜谢。 她是真心感谢。 自丈夫走后,她那媳妇就变本加厉的闹。 越闹越不像话。 若不是最后为镇压宵小展露筑基修为,只怕现在她已经被活活逼死了。 。。。 第二天,楚秉杰一早便跑到文阁,将心中想法一一禀告。 方从点头道:“这般也好,宫门外有处三进的院子,以后就赐给你们夫妻居住。另外,灵石俸禄都按宗门筑基长老的常例给。楚家器铺,就算在他们小两口身上,以后租金按规矩办……至于你说得收礼,还真不能不当回事。我让褚晋文去审一下吧,普通的往来留下,不寻常的退掉。至于欠刑家的材料,你去临阳库领了,一次性偿清。总之,得让人知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楚秉杰领命而出,首先找到褚晋文,将方从命令转告。 然后又赶到临阳库,按名录将灵材提取出来。 等他回到器铺的时候,正好看到褚晋文在翻看昨天收到的礼单。 “这些,这些,是以宗门或者家族名义送的,如今楚大师已为陛下封臣,不适宜接受。这些是城中商户,送给楚家器铺的,器铺自身可以决定取舍。这些是散修献给楚大师的,同样不适宜留下……” 作为商业总管,褚晋文对临阳的人际关系门清,因此三两下便将礼物分成三类。 第208章 火坑 第一类他会代表方从退回。 第二类交给器铺,任他们自己处置。 第三类则交给楚秉杰,等楚秉杰买了仆人再一一退还。 “住手!你们住手!这是我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走……” 另一边,刑娘子见如山般的财货要被人带走,脸都歪了。 戍卫府出剑。 七柄明晃晃的二阶法剑,顿时就把她吓了一跳。 但她并不甘心,一把将旁边的楚珲推到前面:“你们敢动手?来啊,杀啊,这可是筑基大修的儿子,我看你们敢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那楚珲其实也怕。 但挡不住自家媳妇在身后不停拍腰,于是强撑着挺胸。 “不敢吧?不敢吧!我堂堂筑基楚家,是你们这些废物敢惹的?来啊,快来杀啊……” 她兴奋地推着自家丈夫,越推距离剑尖越近。 但可惜,戍卫府是只听方从命令的,其他人不管是谁,在他们眼中,跟路边杂草没有区别。 刷! 二阶法剑,瞬间洞穿楚珲前胸。 那带着血的剑尖,猛地穿过丈夫出现在眼前,把刑娘子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 她连滚带爬地缩进了屋里。 至于受伤的丈夫,连看都没看一眼。 “哼!” 褚晋文冷笑一声:“以后莫要再提什么筑基家族,楚秉杰大师已经禀告陛下,以后与你二人再无关系。” 说完,给御剑的同僚使了个眼色。 那人将剑收回。 楚珲摇摇晃晃的,却没有立刻倒下,血出的也不多。 作为武修出身的戍卫府,控制伤势只是小菜一碟。 恰在这时,楚秉杰进门。 “爹!” 楚珲眼睛一亮,似乎就想要求父亲给自己报仇。 楚秉杰心是彻底沉入谷底,这傻儿子,被媳妇推进油锅都不自知。 照这般发展下去,不仅他儿子要毁,三个孙子更是小命难保。 “不要叫我爹。我已禀明陛下,从此以后与器铺,与你们再无关系。” 他说这话时加了灵力,能让大半个临阳听到。 说完,他又打开袋子,将欠刑家的东西一一取出摆好。 “爹,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刑娘子又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你就是不看在我和大郎的份上,也该看在三个孙儿的份上……” “陛下有旨,楚家三孙即刻前往道院,与你家再无关系。” 褚晋文出声。 楚秉杰老妻则带着三个孙子往门口走。 “你们……你们不能抢我的儿子……” 刑娘子想拉住楚秉杰唯一的羁绊,但看着七柄悬空法剑,硬是没敢迈出一步。 筑基大修的儿子都照捅,她算个屁。 “行了,我们走吧。” 楚秉杰带着老妻并三孙离开。 院子内,楚珲慌忙去扶地上的妻子。 “你个废物!” 刑娘子大怒之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楚珲却乐呵呵地劝:“娘子莫动怒,气坏了身子……” 褚晋文实在看不下去了,丢下瓶疗伤丹药回去复命。 耳边还传来两口子的声音: “连儿子都没了,瞧你那窝囊样!” “要他们作甚?没有三个讨债鬼,我们反而轻松……娘子快起来,把这些财货收拾好,明天我们给岳父大人送去。” “不要你去!窝囊废!” “是是是,那我就留下守家。” 。。。 另一边,王致君已经将水府模型修好,带到文阁广场。 整体像常见的小庙一样,有一间主殿,两间配殿。 主配殿之后,是一进的后屋。 然后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围墙,给水府圈出一个巨大空地。 门口,则除了三间正门,还有巨大的玉石牌坊。 牌坊上雕龙绘凤,刻有敕造临阳水府六个金光仙篆。 “陛下,你看如何?” 他把构成水府的九个部件一个一个拆开,展示给方从。 方从点头认可道:“就这般处理。只是将来建造时,不管水府有多大,都要深入河底,不能耽误河道的正常使用。” 好好的护城河,你给塞一个巨大宫殿,屋脊都露在水面,不是请人渡河的吗。 还有阳江等河道,塞个庞然大物,还过不过船了。 “这……” 王致君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要符合陛下要求,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在河道底部深挖,但河泥偏软,弄不好会毁掉堤坝。另一个是刻上如意阵纹,炼玲珑水府……但那阵纹懂得人很少。且最低都是二阶以上,我这修为也不够……” 所谓如意阵纹,前身倒也听过,能够让法宝大小随心。 这玩意,在上古运用很广,比如将一座山炼成一方印,或者用一瓶水装下一条河。 天陨之后,就不多见了。 “要不,将水府弄小一点,只有河道三十分之一的话,应该不会有多少影响……” 两人正商量着,楚秉杰带着老妻和三个孙儿来到宫外。 他如今已是筑基修为,因此稍加留神,便将两人对话听在耳中。 等到封成实通报,方从宣见。他便行礼道:“主公,臣家中倒是传有如意阵纹,只是被施加了封禁。据说,是因为先祖曾帮过一位了不得的大修,得大修所赐。只是,必须修到金丹,才能打开。” 说着,他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翠简,双手献上。 方从扫了眼,笑道:“无须如此,既是你家祖传,就只管收下。” 楚秉杰想要坚持,但转念一想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小心收了,然后对老妻说到:“快快拜见主公。” 那老妻匆忙间抬头看了一眼方从,心说,也只有这等气度才有资格君临天下。 她当即便拉着三个孙儿拜道:“妇人楚张氏参见陛下。” “无须多礼。” 方从挥手让他们起身,然后让昌平取了些法器丹药赐给三个小孩。 接着又道:“如今外面闹尸魔,你家三个孙儿远去别处也不适宜。不如这样,一会你们和王致君一起,在城中找处地方,作为临阳道院。专门教授修为比较高的孩子。楚张氏暂时就在道院里带带孙子,俸禄与戍卫府等同。” 楚张氏一听大喜,连忙道谢。 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愿和从小带到大的孙子分开。 第209章 黑柳 就这样,楚秉杰王致君连同楚张氏就带着三个孩子划拉地方去了。 方从则画出翠简,对着自己激活。 无数仙篆如瀑布一样冲刷着大脑,许久后,他睁眼叹道:“我以为是真的如意阵纹,没想到只是残篇……” 大部分还驴头不对马嘴,就像一本书被剪成了无数碎片,然后随意排序在一起。 哪怕以方从的强大神识,都差点被撑破脑袋。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让他得到了两条有用信息。 一是闭环如意纹,只适合在较小的可闭合器物上使用。 二是如意袋的炼制方法。 这玩意和现今的储物袋不太一样,装东西时,要先将袋子还原,然后将所有东西都装进去,再缩小。 取的时候也是先还原,再一件一件搬出。 方便性比储物袋差远了,但容量却不是储物袋能比的。 如果他高兴,甚至能将整个皇宫打包带走。 算是各有千秋吧。 他取出块玉简,将闭环如意纹刻录进去。 这时,王致君等人也正好回来。 “陛下,已经找好了,就在戊成门旁,地方不小,还有一个风景极好的花园……” “可!” 方从点头。然后将玉简传递给楚秉杰。 “你看看, 能不能完成这闭环如意纹的雕刻。” 如意纹可不是普通阵纹,哪怕等级最低的,都要筑基以上修为。 “臣……臣不知……” 楚秉杰捧着玉简的手都在颤抖。 这可是如意纹,就连七门都不敢说自己能够掌握的东西,就这么随随便便送到了自己手中。 他这位主公,到底什么来头? 太恐怖了。 “臣愿努力一试!” “那便让王致君配合你,如果能行,就将水府规格提高些,五间七间甚至九间都可以考虑。” 九是数之极,按道理来说,只有皇宫主殿才能使用。 但方从要为将来考虑,等九曲阳江阵成,各地河伯威能大进,三间五间的普通水府就不太够看了。 “九间……七进……” 楚秉杰默算了一下尺寸,道:“主公,太长,这闭环如意纹无法完全覆盖。” “那就七间五进。” 放在凡间,便是王府规格。 “七间五进……刚好够。”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反正水府建筑不需要灵材,当初修仙城的时候拆下不少墙砖,算是终于有了用处。 那边,王致君在努力按捺自己占便宜的冲动。 他想要如意纹啊。 怎么能不想要呢,这可是修仙界最顶级的阵纹。 但他也知道,自己付不起代价。 把他卖了都付不起。 卖妹妹……呸呸呸!王致君你怎么能如此牲畜,妹妹可是好兄弟的未婚妻。他得全须全尾交到对方手里。 几人走后,方从开始用神识扫描阳江。 浩浩荡荡的江水,一刻不停地向东奔流。 在临阳下游处,有一条不大的河,名曰氻。发源自密州境内的书岭,总长大约三四百里。 方从将它选定为第二个敕封目标。 有了目标,便需要寻找可供敕封的素材。 他的神识沿河而上,一村一村地寻找庙宇。 天陨之后,仙神绝迹,凡间空缺的信仰,便被一些自发形成的精神寄托取代。 如王之孚那样曾经有功于民的官员,就算没什么灵效,起码也不会祸害一方。 另一些邪神淫祀就不同了。 比如戍卫府曾经面对过的狐社,五脏鬼,白君庙,年年都需要童男童女祭祀。 另外还有利用贪婪破家灭族的,利用求子淫乱妇女的,利用治病抽取神魂的…… 历朝历代对于邪神淫祀的打击力度都不小。 但那些淫祀,多多少少都有些邪术傍身,作为官服,根本无力剿灭。 就算抽调大军捣毁庙宇,过不了多久,又会换个面目重新回来。 方从也不是没想过整顿地方,但没有足够人手进驻,即便杀光,事后也会如雨后春笋般继续生长。 倒是这次的敕封,给他提供了一个彻底解决隐患的思路。 一口气找了七八十里,都没有找到合适对象。 不仅是正位,就连邪神也不见一个。 想来都是被尸魔吓跑了。 出了端州,再向上十多里,方从终于看到一座龙王庙。 那龙王庙位于河中心的一处半岛上,占地面积不大,但雕梁画栋的,看起来极为精致。 庙外一株巨大柳树上,更是挂满了许愿的红色丝带。 这就说明,这处龙王庙在当地香火极盛,若不是闹灾,只怕早就是一副人头攒动的场景。 方从神识扫过庙中的龙王塑像。 与王之孚的不同,它虽然更大,更为精美,但却没有一点灵迹显露。 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被谁偷了成果。 方从神识再转,开始寻找破绽。 房舍没有猫腻,地底没有猫腻,柱石没有猫腻…… 突然方从心中一动。 原来,龙王庙因为香火旺盛的缘故,香炉做得极大。 大,便搬不进正殿。 只能摆在大柳树下。 如此一来,所有的祭祀看似对着龙王,实际都被大柳树截了胡。 “还真是狗!” 方从一笑,神识刺入树身。 “大老爷饶命!” 一个苍老的讨饶声出现。 “出来吧!” 方从撤出神识。 “小的遵命。” 不一会,一个浑身长满怪瘤的黑皮老头,慢慢从树冠钻了出来。 却原来,大柳树看似完整,实际早就只剩一层外皮。 那物件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直寄居在其中。 不仅瞒过附近乡民,就连他的神识一开始都没发现。 “你是何来历?快快如实招来,要是敢欺瞒,可别怪我手辣放火。” “是是是……小的,小的叫大黑。本是这棵树上的一截朽木,后来就被主人家伐了。原以为会被烧掉,谁知主人家的孩子见我外形奇特,就把我雕成了现在的模样……小主人因见我黑,便给我取名叫大黑,天天带着,就连去师父那学习仙法也是……我记得,小主人天资不高,学什么都比同门慢一些……他有很多话,没人说就跟我说,修炼时遇到难题,就一遍一遍说给我听,让我跟他一起想办法……” 第210章 腾云术 “有时候炼成了丹药,还会喂给我吃……可怜我就是一段朽木,哪会有什么作用,但小主人一直说,我是他的好朋友……直到后来,小主人奉师门之命,襄助天子,就把我藏在了本身的洞中,还布了一些阵法,让我替他照顾桑梓等他回来……” “我就这样一年一年的等,有时候沉睡,有时候清醒。直到有一天,天上的太阳突然变黑,另一端的月亮碎成了好几十块……” “天地翻转,人啊,物啊,石头啊,桌椅啊,全都乱飞,乱撞。就连天上掉下来的冰块都是血红色的……其中一块砸穿了树冠,把我冰冻了起来……” “等冰化去,我便发现我能动了,不仅能动,就连过去和小主人相处的过程,都能清清楚楚想起来……在那之前,我虽然经历了,但自己并不知道……树洞外面也恢复了正常,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也没变碎……主人家修的屋子仍然好好的,没有飞走……” “如今过去好多年,我就一直怀疑,那天看到的记忆是假的……太阳要是灭了,那天地还能存在吗?” “因为能动,我以后清醒的时光就有些闲不住了,于是就试着修炼小主人告诉过我的功法,有时候还会在天黑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寻找炼丹的药材,毕竟小主人每次炼丹都是带着我的……” “后来我就发现,空气中的灵气在不断变少,直到有一天连正常修炼都无法进行……我自身的修为也缓慢退化。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动了,一直缩在本身的洞里。” “慢慢的,主人家附近开始出现凡人,打鱼,渡船,种植庄稼。由于小主人有布置的缘故,这附近一直风调雨顺,哪怕后来被砸穿了,也多少能起些作用。于是慢慢的,他们就说这里住着龙王,将主人家原本的屋子改成了龙王庙。”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一开始没有发现柳树的异常。 原来是上古大修的手段。 那个时候的修士,可不是他们这些最高金丹的菜鸟能够相提并论的,发现不了实属正常。 甚至,若不是天地大变,布置受损,他在人家的布置面前,连保命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该说不说,眼前这位可是诞生于量劫前的古董,虽说跟脚不强,也没多大来头,但只凭自身见闻,都绝对奇货可居。 想到这,方从立刻换上一副嘴脸,笑容可亲道:“原来是黑前辈,请恕我刚刚不明情形,态度急切了些。” “无碍无碍,哪里敢当前辈,我不过一截朽木而已。这么些年,更是连本身都不敢离开。” 那你是苟对了。 天陨之后,你这等出身若是被邪修发现,下场连想都不敢想。 当然,方从是不会这么直接让对方明白人心险恶的。 榨取价值嘛,动粗是最低级的手段。 “那我以后就称前辈为黑道友如何?不论过去,平等相交。” “如此,也好,道友也可直接叫我大黑,或者老黑。” 这就是想主动拉近关系了。 不得不说,哪怕是块木头,活一万年,也足够成精。 “实不相瞒,我便是道友所在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大梁皇帝……” “原来是皇帝陛下,请恕老黑失礼。” 它说着,深深一揖,然后又要下跪。 方从阻止道:“道友不必如此,你我以修士论交。” 但他毕竟只是神识降临,因此还是眼睁睁看着对方把三拜九叩的流程走一遍。 “非是老黑我不识抬举,若陛下只是梁皇,还可平辈论交。但我听乡民议论,得知陛下已登天子之位。天子者,仙凡共主也,老黑如何敢僭越?再者,我那小主生前亦是天子麾下,如今因循旧例。” “这,也罢!” 方从实在没想到,天子旗号在这些劫前人物面前如此好用。 基本可以说纳头便拜。 “我如今,却是要在这氻河之内封一位河伯,不知黑道友可有知根知底的友人推荐?” “河伯?” 老黑一愣。 自天陨后,仙路断绝,正神不序,它真没想过有一天能再见敕封。 “好友……本也是有一个的,只是后来就断了交往,乃是白蛇得道,因避难偶入树洞而相识。” “哦,那道友可知它住在哪?我反正已经到此,不如前去拜访一番。” 方从没打算忽悠它成为氻水水神。 因为阳江阔大,必须跟脚不凡才能镇得住位置。 眼前的万年老东西,显然有资格成为备选之一。 “是住在往东两百里的山中,说起来,那位白蛇道友倒是出身非凡,乃是洪荒异种。不仅能够上天入地,还自带血脉传承,哪怕沦落到绝灵之地,都能不堕境界……” “这般说来,倒是更要结识一番了。” 方从听明白了对方的暗示,笑道:“还请道友为我指路。” 老黑也不拖沓,拱手道:“陛下请随我来!” 说完,它的脚下便腾起一朵白云。 那白云像是实物一般,并不是随风流动,而是在下托着老黑快速上升。 远在临阳的方从瞳孔一缩。 仙家腾云术! 就这般,方从神识被老黑领着,朝东而去。 由于它也不认识路,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钻乱找。 幸亏方从魂力因这段时间不停使用而成长迅速,否则都不一定能坚持到地方。 “陛下,应该就是这了。” 崇山峻岭间,方从看到一座风景秀丽的山谷。 老黑驾云,朝山谷飞去:“我曾听白蛇道友说过,她的府邸外面有一潭温泉。” 蛇是冷血动物,虽说到了妖的地步,已经不会因为天冷而冬眠,但仍会受影响,所以温泉才会为它们所喜欢。 降落在泉边,果然便看到一座外壁雕刻成拱门形状的山洞。 老黑腾身到距离洞口三尺的远的地方,开口道:“白道友在家吗?故人老黑来访。” 洞中没有回音。 老黑又叫一遍。 还是没有。 “陛下,想来应该不在,要不我们先回,等……” 它还没说完,就听洞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几十年不见,道友莫不是疯了?自言自语的,还叫什么陛下……” 第211章 黑白双妖 随声音出来的,是个看起来双十年华的女子。 一身白衣,青丝不绾。 化形大妖! 对应人族金丹。 这白蛇如此厉害? 可方从又没从对方身上感应到金丹威压。 实际也就是筑基中期的样子。 “原来道友在家,总算没白跑一趟。” 老黑先向女子拱手,然后才郑重介绍道:“随老黑一起来的,还有大梁天子。刚刚那一声陛下,却不是胡言乱语。” “什么大梁不大梁,天子不天子的,真天子早就死一万年了,莫不是哪个失心疯的把你给骗了?” 老黑生怕它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连忙道:“陛下乃是神识前来。” “原来是神识,怪不得你神神叨叨的……啊?!” 却是她反应过来。 自己是洪荒异种,一出生就有筑基实力。 哪怕身处绝灵之地,都能维持自身境界不变。 那么,能以神识前来,又能让她毫无察觉的,就只能是金丹以上了。 不说天子不天子,光这份境界就足够让她吃苦头。 想到这,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她立刻下拜道:“小妖白如,拜见前辈。” “道友既已化形,与我同辈相称即可,不必客气。” 方从以神识回答。 “晚辈不敢,晚辈身负蠕蛇血脉,一出生便能化形,却不是修为所致。倒是这些年,因为身处凡间,修为没有多少进步,实在惭愧。” “原来如此。” 方从暗暗点头,这也算解了他的部分疑惑:“既然凡间绝灵,为何不去修仙界?” “前辈有所不知,似我与老黑这般出身,到了修仙界,便是上好的灵药灵材。不管是到人族地盘,还是去妖族地盘,都无法存活。” 方从一想,还真是这样。 洪荒异种,万年老木,无论炼丹还是炼器,都是不错的选择。 “不知前辈到此,是有何吩咐?” 白如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要敕封阳江水神,怎么样,你可有兴趣?” 方从改主意了,眼前白如显然比老黑跟脚更强。 最关键的是洪荒蛇种中,唯有蠕蛇吃素。 也就是说,底子干净,好养。 哪怕放在人来人往的阳江,也不怕生出事端。 “敕封水神?” 白如暗暗发愁。这玩意,不就等于被抓去当奴隶? 当年三宫弟子,一听封神无不吓得腿颤脚软,如何好往火坑里跳? 而且她也在这里住惯了,不想搬地方。 就在白如思索该如何拒绝的时候,方从再次开口道:“可封可解,来去随心,三阶灵气,五进府邸,温泉火井,丹房器……” “我……干了!” 不是她想六分投,是对面非要发白丝。 这谁扛得住? “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属下遵命!”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回洞中。 别说还挺有觉悟。 趁此间隙,方从问老黑道:“敕封你为氻水水神你可愿意?暂时先给你二阶灵气,等你修为到了筑基,再转三阶。府邸同样是五进,丹房丹炉等都可以添加。” “自然愿意,多谢陛下。” 其实老黑心底早就知道自己跑不了。 毕竟已经被找到本体。 也幸好上门的是梁皇,换成其他修士,或者邪魔,他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至于水府,臣就不要了,离不开根……” “那也不难,回头我给你一块阵盘,有传送,有灵火,还可以提供灵气。” 老黑变色道:“陛下,微臣所学乃是水炼法,不需要灵火!” 方从一笑:“倒是忘了这茬,你是木属,自然怕火。那就只保留传送,灵气好了。” “多谢陛下。” 说话间,白如便再次走出。 也不见她身上增加什么,想来是另有储物手段。 “走吧,我们先回老黑那里,敕封完了再去临阳。” “黑道友莫非还不是水神?” 白如奇道。 她见对方忙前忙后,把自己卖了个彻底,还以为已经被收编。 “马上就是了,我自出生,就很少离开主家。后来也一直依仗小主人的布置护佑桑梓,这次被陛下封为氻水之神,只是将护佑的范围扩大罢了,也算合了主人托付之意。” 老黑开口解释道。 “怪不得你对敕封一点都不抵触。” 白如恍然:“既不用搬家,也不用改变习惯,反而有无尽好处。” 接下来,她先使法诀搬巨石堵门,然后才跟着两人一起,前往龙王庙。 敕封的过程很顺利。 方从也拿出前番多余的传送阵盘,让老黑带进树洞。 因用至宝敕封的缘故,河流所经之地,天然便被视为领土,因此沟通临阳的速度极快。 几乎是阵盘一落地,二阶灵气便源源不断得输送了过来。 “灵气……灵气……多少年了,终于又见到了……” 老黑呢喃着,似乎都能从眼角看到泪花。 而原本老态龙钟的巨柳,也在一瞬间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多谢陛下。” “以后之氻水,就要仰仗道友了。遇上棘手之事,可以传讯,也可以先逃到临阳再做计较。” “臣遵旨。” “白道友就职阳江,可要前去观礼?” “如此喜事,老黑自然不能不去。” “既如此,我便在临阳等你们。” 方从将传送阵的使用方法告诉老黑,让他和白如一起传到临阳。 自己则召集了楚秉杰,戍卫府等一应手下,在文阁广场等待。 片刻后,只见白光一闪,一白一黑两个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黑的体型怪异,全身长满丑陋巨瘤,脸也坑坑洼洼的,半夜出门能够吓死半个城的小孩。 白的却貌美异常,不仅皮肤如剥壳的鸡蛋,就连举动之间都似乎都有暖热的香风扑鼻而来。 “两位道友,这是我临阳客卿,楚秉杰,筑基初期修为。” “见过道友” “见过前辈。” 三“人”一阵寒暄。 “这两位是我临阳新封的水神。主掌阳江的白如,筑基修为。主掌氻水的大黑,炼气巅峰修为。” 方从没有爆出两人真正的跟脚。 这种事,知道的人多容易引发事端。 先等他悄悄将羊毛薅光再说。 第212章 蠕蛇 “这边是我临阳戍卫府成员,卞强,封成实,褚晋文……” 方从一一点名,完毕后双方开始见礼。 大黑还好。 白如却是越听越心惊。 有金丹有筑基还有那么多炼气后期,这临阳实力已经不下于任何一个世家。 也就是阵丹器符之类的专修有所欠缺,否则就是妥妥的一个金丹宗门。 这股势力,是如何突然在凡间冒出来的? 要知道,她可不是大黑那般的宅物,时常都会装扮出门的。 真没想到,就是睡个觉的功夫,卧榻边便出现这么个庞然大物。 “这位是大梁长公主昌平,炼气中期修为。” “见过前辈。” 昌平多经磨难,并没有以为自己的公主身份有多了不起。 “不敢不敢,见过殿下。” 黑白二妖不知道她和方从的具体关系,因此就来个礼多人不怪。 “这位是主掌临阳护城河的王之孚道友,筑基初期。” 又是一个筑基。 加上白如楚秉杰,可就是妥妥的三筑基了。 一番相见后,方从宣布道:“此番白道友前来,是为受封临阳水神,诸位,姑且一起观礼。” “遵旨。” 一行人或御剑,或驾云,朝着阳江而去。 顿时把城内修士惊得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了?” “有大敌?” “那么大的阵势。” “筑基,三筑基!” 王之孚和楚秉杰都不会收敛气势。白如会,但刚刚一番厮见,她不好藏着掖着。 于是便出现了让临阳散修觉得是去打群架的场面。 “这临阳三天两头……啥时候是个头啊。”有胆小散修愁道。 他们根基浅,家底薄,最怕的就是动荡变故。 “怕个吉儿!这临阳坊市,啥时候让我们吃过亏?每次打完,胆大的都能捡到便宜。” “还真是!” “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上次跑出城顺了个储物袋的就是你吧?我不服。我要举报!” “闭嘴!” “不行了,那是我天朝陛下的战利品,你都敢抢。” “嘘嘘嘘!分你灵石,分你灵石!” “五十!” “哪有那么多,五块,爱要不要。” “五块?我还不如去画符。” “十块,十块,不能再多了,那储物袋啥都没有。” “行吧。” “走走走,去一边分。” 被举报的害怕其他人上来捣乱,连忙想躲。 开口威胁的修士倒也不怕他敲闷棍,经过数番整顿,如今临阳可以说是东域最安全的地方。 别说谋财害命,就算你用法术偷凡人一两银子,戍卫府都能找上门。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七门十三家都没这个本事。 不说吃瓜群众,单说方从抵达江边,第一件事便是用至宝将众人单独隔绝。 敕封阳江落到某些人眼里,还是了不得的。 他要将九曲阳江阵当底牌用。 “阵,起!” 城门上烈烈作响的大常腾空,来到高悬的传国玺下方。 两者并列在同一条正对江心的线上。 “孤为天子,上承大道,下立则法,此维阳,从建极,绥猷执律……” 一段段冗长的敕文从方从口中飞出,化为鸟兽,山川,星辰,日月,万民…… 一一铺垫在阳江之上。 金光闪耀。 白如本人,更是不由自主飞腾起来,毫无凭仗得立于水面。 那纤美玉足,皎洁白衣。 配合绝世无双的容颜。 真如古神重临人间一般。 “此!敕!” 最后一个字念完,传国玺将鲜红印文投射入江。 宽阔的阳江开始颤抖起来。 水浪沸腾不休。 水底无数黑影在张牙舞爪,纠缠扭曲。 都是天陨之后,在江底沉积的各种谲毒残诡。 “白神君,讨贼!” “臣,遵旨!” 赤脚立于水面的白如,摇身化做百丈巨蛇。 那蛇全身雪白,威严赫赫。 方圆百里内激荡的巨浪,全都瞬间平息下去。 水底桀骜不驯的黑影,更是被吓得龟缩在底部,瑟瑟发抖。 这便是洪荒遗种的凶威。 得到敕封后甚至都不用出手,就能震慑所有不臣。 甚至方从都注意到,她的体表,只有囟门正中的一块鳞片是朱砂般的红色。 洪荒蠕蛇根据记载可是全身赤红。 也就是说,她仅仅在囟门部位继承了一点洪荒血脉,就有如此威势。 若是全部继承,那还不得上天。 风平浪静后,一贯吃素的白如并不赶尽杀绝,只是将水底黑影打上自己烙印,供以后驱使。 做完后,她这才恢复人身,上岸行礼道:“臣幸不辱命!只是如今仅能收摄百里长宽,距离掌控整座阳江还差得远……” 方从将其扶起,笑道:“不必如此,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宾客。至于百里范围,已经极为辽阔了。等道友晋升金丹,甚至突破金丹,自然便能普及全江……” 此时,悬浮在空中的大常旗面,已经亮起两条弯曲的线段。 一条是氻水,点亮了差不多二分之一。 那是大黑所能实际掌控的长度。 另一个条就是百里阳江。将临阳护城河与氻水联系起来,形成了一个整体。 这个时候的九曲阳江阵,已经可以发挥二阶巅峰的威力,只差一步便能突破三阶。 “金丹吗?” 白如的双眼朦胧起来。 她血脉不凡,若不是被逼无奈,沦落凡间,何至于这么些年,只有筑基实力。 以前是上面没人,保不住有灵气的地盘。 现在好了,连氻水那棵丑柳都有二阶灵气。 答应她的三阶当不是玩笑。 有了足够灵气,晋升金丹对她来说根本不难。 说起来,她当年也是运气。 那枚血脉鳞片正好生在囟门,可以直通神魂,因此早早便得到了传承。 若不是这些传承,窝在绝灵的凡间,只怕早就化成灰了。 哪能迎来转机? 虽说吃人饭就要服人管,但好处巨大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做些牺牲。 蠕蛇与同为洪荒异种的巴蛇,长蛇不同。 那些东西一出,不是吃人就是大旱。 她的血脉不仅吃素,还喜欢与其他生物共存。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喜欢凑热闹。 因此,初到临阳,看见那么多人,她被拐卖的灰暗心情,瞬间就变得灿烂起来。 第213章 药圃 如果主君再能给她提供一些灵草灵药,那打一辈子工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好了,敕封事毕,我们回去吧。” 方从掐诀一指,大常首先归位。 然后便是传国玺,撤除封锁。 “咦,没有敌人啊!” 一直关注这边的修士,看到的只是风平浪静的阳江。 因为闹尸魔的关系,江岸无人,江面上也不见一艘行船。 一切都和以往毫无区别。 那梁皇搞出那么动静是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劝你不要多话。” “为啥?” “筑基,至少四个。” 天上有三个陌生的筑基波动,再加上已知的梁皇,可不正好四个。 四个筑基的神识,不说刻意监控,就算没事扫着玩,都有可能把他们的话“听”到耳中。 到时候你嘴巴欠,就别怪别人收拾你了。 “多谢道友!” 那人幡然醒悟。赶紧闭嘴。 “不用不用。” 方从带人回到文阁,首先解散戍卫府,然后让昌平找来王致君。 “两位,这位王致君乃是灵矿师世家出生,精通营造。水府正是他与楚道友负责,正好你们两位与王之孚都在,可以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另外,以后的凡间各城,都会兴建水神庙,供奉河伯,你们三个正好今日把正像定下来。” 建庙塑像? 三水神大喜。 王之孚是因为终于可以享受正神待遇,不用偷偷摸摸躲在城墙上面。 老黑则是奉命护佑桑梓万年,可算得到了承认,因此开心得想哭。 白如与他们不同,她听说要将自己的容貌传播四方,就像蓝星美女短视频爆火,收获百万点赞一样兴奋。 于是王致君很快便接收到一妖一怪一鬼满是期待的目光。 “小友打算用什么材质给我造像?” 首先说话的是白如。 王致君一懵,这话可不好回答。 话说,就算凡间不也是东家指定款式,材料,然后再让工匠发挥的吗? 他怎么知道对方都有什么特殊要求。 尤其是三怪之中,还有两个是筑基,另一个就算不是,也无限接近。 不能满嘴骚话的跑火车。 方从见状笑道:“这三位都是接受敕封的河伯,执掌临阳护城河的王之孚,执掌氻水的黑柳,执掌阳江的白如……” 他特意将老黑的本体点了出来,以免犯忌讳。 “原来如此……” 王致君也是警觉,回答道:“晚辈觉得,阳江水神正像应该用纯白大理石。氻水水神正像应该用塑泥,临阳护城河应该贴金……” 王之孚是功德上位,合用金身。 老黑是木怪,喜土没话说。 纯白大理石打磨后,会产生极为细腻的质感,非常符合白如要想美美的心态。 于是三人同时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就是造标准像了。 王致君拿出三样材质,现场开工。 修士的眼力速度,当然不是凡间工匠能比的,因此,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三座正像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像,非常像。 简直就是在照着三怪外形一比一复刻。 每个都端庄正坐,表情严肃。 但方从总觉得少了股神韵。 想了想,也不怪王致君,毕竟对方是搞建筑的,不是搞美术的。 他让重新拿出三样材料,然指诀一掐,法剑寒光爆闪。 待到一切平静,三座样式并不常见的神像出现在众人眼前。 首先是白如。 赤足,青丝,单脚踩踏在巨浪之上。 纤美的身躯,覆盖着一层皎洁白衣,在狂暴江风冲击下,衣袂振振,呈现出优雅的飞升姿态。 同时,塑像的左手掐指,向下压住滔天洪峰。 右手捏诀,上指镇定万里气机。 表情决然,不怒自威。 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在造像,而是在雕塑。 属于二次加工。 但无奈白如就是喜欢。 她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艺术像,稀罕地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是喜不自胜。 老黑的像又不一样。 直接就是棵参天巨树。 柔软的枝条与云齐高,拂风梳雨护佑一方。 粗壮的根系则紧紧捆住河堤,对抗漫天洪水。 只在巨柳的树身中间,能够看到老黑满是瘤坑的身形,充斥着岁月沧桑。 “这个好,我老黑喜欢这个。” 毫无意外的,黑柳也选择了二次加工作品。 王之孚就更简单了,直接是腰斩后上下错位,顶天立地的形象 他的下方,万民在祭拜,在感恩,在恨不得以身相代。 “臣……臣也觉得这个好。” 王致君暗暗撇嘴。 这是在造神像吗?自古以来哪个神像不是傻呆呆的坐在高处,接受祭拜。 不过,他也得承认,这么玩,确实比呆像更富感染力。 “既然三位喜欢,就将它们作为正像,以后的其他水神庙都仿造这个。” 方从一锤定音,然后问王致君:“水神庙选在水门附近怎么样?” 王致君当然没意见,反正现在临阳差不多都搬空了,已经没多少凡人。 “那好,就交给你营造了。” 方从图穷匕见。 王致君心说,就知道没好事。 他想搓手,暗示一下工资。但一想到梁皇的筑基修为,终究是没敢。 “遵旨!” “以后水神这一系,除了水府,来临阳也要有歇脚的地方。这般,皇城脚下所有空宅,可任选一处居住。” “真的?” 白如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问:“可以改造吗?” 她早就在琢磨以后如何找借口赖在城里。这下好了,不仅有高薪,还直接给分房子。 她才不要一天到晚在水底待着。 如果能将房舍改造一番,修个温泉,那住着就更舒服了。 “自然可以。” “哈哈,还是东家大方!” 另一边,黑柳和王之孚则在力辞。 主要王之孚属鬼,住阳宅并不舒服。而黑柳是懒,不喜欢走动。 但这哪能行? 方从又是分水府又是给阳宅,图的不就是黑柳和白如身上的上古传承吗? 你不来我不往,得多少年才能把干货掏空? 旁的不说,光那腾云术就足够让方从眼馋了。 “倒也不全是为了居住,主要我临阳前番修了药圃,但却无擅长之人。导致至今没有种植任何药材。黑道友既是木属,自然擅长此道。所以才想将其交托给你。另外,白道友天性喜食灵植灵树,也可以在圃中种一些口粮……” 第214章 先人一步 这话一出,黑柳就知道自己没办法推辞了。 因为白如正虎视眈眈盯着,只要他敢蹦一个不子,马上就得挨锤。 毕竟,她可是因为自己的出卖才接受的敕封。 “那,老黑我就试试。” 理亏心虚的柳树立刻答应。 倒是王之孚仍旧推辞,方从道:“孤一视同仁,既你不愿,那房舍就给你留着,以后用得上再说。” “谢陛下!” 王之孚本以为自己小河小水的,不应该受重视,没想到陛下一碗水端得如此平。 商定之后,黑柳前往临阳库挑选合适种子。 白如则拉着王致君去改造住宅。 方从让楚秉杰回家带孙子,自己则使用传送,来到十万大山。 如今的十万大山,紧张气氛已经消散很多。 主要是各地连续传来讯息,都道尸魔数量大幅减少。 似乎是有某种开关,突然被摁了下去。 或者尸魔数量达到了某种上限。 与此相应的,是火雷属性成品的价格一跌再跌。 到如今,甚至已经无法覆盖成本。 相信随着局势好转,那巨大的存量必须得打骨折才有人愿意接手。 方氏精品则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在石椁进入云台之后不久,方从就下令清空所有两属性成品,因此避免损失的散修,简直都想立个牌位把东家供起来了。 这还不止。 随着修仙者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获取大山物产。 早早布局的方氏精品,又遥遥领先了一次。 当方从从后门走进店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在别人手中无货,对着雷、火物资发愁的时候,他们却在敞量供应御空、护身、破邪符、辟脏等符箓,定魂、解毒、灵元等丹药…… 把季连薰的两个丫鬟和郭玉一家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郭玉,到执法队任了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统领,实际却是给方从收集各地坊市的信息。 “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消息吗?” 后院,方从大马金刀地坐着,享受坊市管理层才能分配到的一阶灵茶。 你别说,这玩意不管灵气还是滋味,都不是普通茶叶能相提并论的。 “有。太玄门联合其他受到影响的宗门世家,联手调查尸魔来源。已经确定和他们的左道坊被毁有关。事实上,尸魔也确实全部集中到了坊内。我的顶头上司甚至受邀亲自到场侦查,回来说,密密麻麻的围着一顶花轿,根本看不到尽头……他还说,现在的左道坊,已经独立成域,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太玄门能够解决的了。” “好在,域界演化的有所残缺,就像鸡子缺了一层壳一样,无法真正封闭,以后或许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哦对了,神煞房家族地已经被三宗占领,据说是这次魔乱的元凶。那房家也是鸡贼,所有族人居然全都躲了起来,一时半会就连三宗都寻不到蛛丝马迹,如今正在全力搜捕。” “还有传言,说花轿还与一个新兴的坊市有关,叫做什么……临阳,对,临阳,位于绝灵的凡间。那神煞房家原本是想攻破临阳仙城,不知怎么的,阴差阳错通过传送阵打到了太玄门。这是一众金丹太上通过传送阵记录还原出来的,幸亏临阳有三阶防御大阵,要不太玄门能轻易放过它?也不知道是谁家手笔,居然能在绝灵之地布设三阶防御大阵……啧啧,真有钱啊……” 他显然不知道正在议论东家,所以说得毫无顾忌。 方从轻轻一笑,没打算告诉他事情。 他苟惯了,哪怕再信任都不会暴露所有底牌。 接下来,就是别的一些情报。 比如很多一阶灵脉因为尸魔减少,而重新被修士掌握。但很多都不是原主。 有的家族在魔乱中实力大减,有的甚至全家死得不剩几人,所以实在能算一次重新洗牌。 因此一飞冲天的家族也数量不少。 “真是可惜了,要不是缩在通天坊,说不定我也能带着郭颖郭山他们开枝散叶,做一回老祖。” 方从笑着说出实情:“只怕活不过三年。” 这种行为,甚至比独自攻伐一个修仙家族更为危险。 在往日,你攻占了这个家族,周围修仙者就会承认你的实力,并在一定范围内与你和平相处。 因为一旦动手出现伤亡,就有可能被别人乘虚而入。 但今时不同,今时周围全是受伤的敌人,大难之后,只有不停地杀戮,不停地蚕食,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那些占了无主灵脉的家族,实际上就是众矢之的。 蓝星为啥朱皇帝坚持缓称王,就是因为不论谁冒头都得挨揍。 “倒也是!” 郭玉嘿嘿一笑。 其实他刚刚很大成分上是在开玩笑。 堂堂通天坊执法队成员,铁杆庄稼,别说一阶灵脉,就算给个二阶都不一定能看上。 自己占了地盘,不得要自己防守? 但在东域,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攻打通天坊市? 就一个字,安稳! “紫云连家听说封山了,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各种传言都有,甚至还有说金丹真人已经重伤化魔,现在的族地一个活人没有……” “另外,鬼羊赵家也鸡飞狗跳的,听说是因为继承人的位置,具体情形就不清楚了……” 方从没有说话。 因为他突然想起,鬼羊赵家的少主,现在还被关在临阳。 当初判罚的半年,如今……确实是超期羁押了。 回头给放了吧,总不能说话不算。 等郭玉汇报完消息,他便开始清理店铺库存。 将临阳带来的成品放好,再将灵材和部分灵石打包。 最后与季连薰对接了一番账目。 就在一切做好,准备回去的时候,坊外传来一个重大消息: 神煞房家被找到了。 全族隐姓埋名藏在万兽山,结果被一个炼气三层的散修识破行藏,向宗门告密。 如今,万兽山已经联合另外三宗将方圆千里团团包围,仔细筛查。 听说绝大部分房家修士都已经被控制。 正在拷问有关花轿的一切。 第215章 破庙 “问出什么了吗?” “还没有,据说抓到的都是底层旁支,房老祖的儿女没有一个落网。倒是有个管家,透露一切都是房知举经手操办的,跟其他房氏子孙无关。” 方从冷笑:“撇得还真干净。继续探查吧,过两天我再来一趟。” 郭玉应命。 方从再次入山,通过传送回到文阁广场。 哗啦啦 一堆灵石被他倒了出来,那比城墙还要高的高度,看的白如、楚秉杰目瞪口呆。 “收起一半,其他用于周转。” 昌平答应一声,照做。 如今的临阳,每天都有海量物资入库出库,因此流水就有些捉襟见肘。 这么多灵石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陛下,我这个……工……工……工” 正在炼制水府的王致君不淡定了,眼睛一会圆一会方。 “瞧你那点出息!” 方从随手一划拉,大几百灵石离开了队伍。 王致君狗一样扑上,死死抱在怀里。 没办法,穷怕了。 方从则让封成实释放赵家少主。 他领命前往镇妖塔,打开塔中禁制。 骨瘦如柴的赵家少主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你刑期满了,以后不得再在临阳毁物伤人,否则必遭严惩!” 封成实例行公事得嘟噜一句。 赵家少主冷哼一声,整理完衣衫便径直出城。 “嘿嘿,以为是世家嫡脉就敢为所欲为,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封成实幸灾乐祸得目送对方离开,然后立刻返回文阁站桩。 最近楚秉杰筑基,白如,王之孚连续出现,不仅给城中散修,也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已经大圆满的他得抓紧在主公面前晃悠,争取第一个筑基。 不说他的那点小算计,但说赵家少主,刚到城门口就被一个妖尸辰家的小子认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赵詹赵少主吗,怎的如此落魄?” 妖尸辰家同样是金丹家族,因此奚落起来一点都不客气。 “与你何干?” “天地良心,我可是好心,现在外面到处是尸魔,你可别不小心中招。” “哼!那我还得谢谢你?” “嘿嘿,看你这样,是不是连补灵丹都吃完了?要不要我借你几颗?” 赵詹不再理他。 到了城外, 看到的只有一片荒凉。 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不明生物,在远处若隐若现。 为了防止意外,他赶紧取出一口长梭,飞上半空。 要说,这梁皇虽然行事不知好歹,但还真不是贪婪之辈。 至少,他储物袋中的法宝灵石丹药,就没有取走一毫。 甚至,连检查都没有检查一次。 就是被镇压的时候不管饭,害得他将能吃的丹药全都吃了个精光。 若是再迟放两三个月,只怕堂堂的金丹家族少主,就得活活饿死。 长梭拖着耀眼的红芒,朝南而去。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临阳仙城,入目的却是另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与城外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哼!” 他留下一句意义不明的哼声。 然后拿出块灵石,握在掌中吸收。 鬼羊赵家族地在临阳西南,初时在端州尚好,等出了端州,就能看到一个个被彻底摧毁的城池、坞堡。 好像布满人体的恶心烂疮。 偶尔能够看到幸存的人类,像狗一样在疮痍的大地躲避,搜寻。 为了一点点粮食,或者可用的物品,打得头破血流。 “看样尸魔是真的消停了,甚至都不再传播魔毒……” 虽说赵詹在临阳的身份是囚徒,但因为时常被褚晋文提着震慑宵小,所以消息并不闭塞。 越过绝灵之地,进入修仙界。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有的在包围攻打族地。 有的在暗中潜伏,偷袭落单修士。 最多的,则是一大群人纠结起来,明目张胆抢劫。 这种时候,鬼羊赵家的名头便失去了作用。 人家一拥而上把你打死,事后你家里人去找谁报仇? 再说,浩劫之下,你鬼羊赵家也未必有能力再顾及外事。 想了想,赵詹干脆收起长梭落地。 他也不敢走人多的地方,就这么遮遮掩掩地向西南前行。 大半天后,路上出现了许多搜寻队伍。 细问之下才知道,万兽、青木、太玄、百炼四门,居然没有抓到神煞房家的几个高层,尤其是管事的房知举,更是躲得不知去向。 是以,震怒的四门下令,有抓获者赏灵石百万。 “原来如此,那就祝几位大展宏图了!” 经过一年磨砺,此时的赵詹已经见不到倨傲之色。 “好说好说,赵少主谁人不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就请便吧。” “多谢诸位,以后路过赵家,一定要来盘桓几日。” “自然自然!” 说话的几个宗门弟子,在本门地位并不高。因此,能与赵少主交往,颇觉与有荣焉。 与几人拜别后,赵詹加快了步伐。 来到一处山坳,突然有个黑脸的汉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他看似行礼,实际是将一枚攻击符扣在手中,准备随时激发。 “赵家少主,救命!” 那人直接跪在地上,以额触底。 “道友这是为何?” 赵詹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 这个位置,可以借助身侧巨石躲避攻击。 “少主勿虑,房某自身难保,哪里再敢起加害之心!” “房……” 赵詹的心猛地一跳。 “正是在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少主随我来。” 那人起身,佝偻着朝一座小山走去。 赵詹思索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偏,直到踩上一处废弃山道。 沿着山道行走,不久便隐约看到一座被被草木遮掩的破庙。 “少主,房某这些日子就是躲在这座庙里,别看它不起眼,只要不是顺着道走就不会被人发现。四宗的筑基、金丹多少次从上方飞过,都没有发现……跟我来,有些事情,必须在隐秘的地方才能说。” 他说完,当先而行。 赵詹果然跟了上去,只是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祖父赐下的保命符。 很快到了破庙门口。 赵詹发现,它是用石头所造。 每块石头上,还都刻着一只凸起的眼睛。 有大有小,有斜有正。 还有的干脆就是翻转过来,朝向里面。 第216章 九鼎碎片 “稍等。” 为了显示无害,那人先将储物袋放到地上,然后再摊开双手,示意没有暗藏任何东西。 “少主,请!” 他咬破手指,在腐朽的庙门上画了一只眼睛。 然后庙门便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自动打开。 “快进来吧,金丹就要来了,你看,庙门上面出现了一个脑袋……” 赵詹一看,还真有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从庙门上长了出来。 披头散发,面目狰狞。 “这座庙不知道原主是谁,是我父亲当年游历时发现的,父亲的很多手段也都源自这里……方圆五百里之内,有金丹出现会有长出脑袋,有几个就长几颗。筑基长得是爪子,同样有几个长几只……快些,金丹速度很快。”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跳进庙中,顺手还拿走了地上的储物袋。 “快,金丹要来了,一定要跳。” 赵詹只能跟着跳进去。 然后他感觉像是坠进了深渊,不知过了多久,才重重摔在烂泥之中。 但等他爬起来,看到的却不是烂泥。 而是一截截糟黑的肚肠,腐败的手足,和软烂的血肉。 “少主莫慌,这些都是幻象,只要不看,不闻,不念就不会有任何妨碍。” “你到底是谁。” 因为有保命底牌的缘故,赵詹并不是很害怕。 “少主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神煞房家房知举,拜见鬼羊赵家赵少主。” 那人说完,便褪去黑色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果然是你,你房家干的好事,修仙世家毁去一半,小宗小派无一幸免,就连七门都广受波及,太玄门更是彻底封山……” 还有一句他没说,若不是闹魔乱,他至少能少关五个月。 “少主容禀,这完全不怪我房家,全是临阳梁皇安排的毒计……” “哦,怎么说?” “我神煞房家崛起百年,一直安安稳稳,子弟也都谨守本分,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葛敬轩的人找上门……” 在他的诉说里,葛敬轩便是梁皇安排下的毒引,专门将害人不浅的至宝炼制玉简送到神煞房家。 除了玉简的诱惑,梁皇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房家族地中掩埋的一口石椁跳出地面。那口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存在的石棺非常邪性,于是他的父亲,神煞房家的老祖房严复便让他将其运到临阳,物归原主。 谁知,石椁刚下阳江,里面便钻出一顶花轿,被梁皇控制着通过传送袭击太玄门。 他们得知后全家惶恐,这才不得不躲了起来。 他自己更是早早跑到父亲发现的小庙安身,就算打探消息,也不得不伪装成黑脸中年…… “这么说,全是梁皇的错了。” 赵詹在心底不住冷笑,对方消息不太灵通,不知道他当时就被关在城内。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房知举对气运至宝的描述,解开了他心中的许多疑惑。 临阳是如何崛起的? 城中灵气从哪来? 那么多半妖出自哪里? 三阶防御如何布设又如何运用? 皇室怎么突然就有了种种高深的术法手段?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也让他间接完成了探查大梁皇室的任务。 想来哪怕被关一年,也不至于让族中竞争者嘲笑。 “少主,那大梁皇室乃是鬼羊赵家的小小分支,所以房某刚刚在路口遇到少主,才会迫不及待现身相见。还请少主诛灭叛逆,为天下修士伸冤……”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枚玉简高高举过头顶:“这其中记载的便是那梁皇的恶毒手段,还请少主明鉴。” 【这就是打算投靠赵家,用至宝的炼制方法换命了。】 赵詹接过玉简,反复试探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开始阅读。 【竟如此神奇!】 许久后,他将玉简紧紧攥在手里。 好像害怕一松开,对方便会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房知举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他之所以敢在脑袋价值百万灵石的情况下接触对方,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枚玉简有多诱人。 没有修士能逃过它的吸引。 “房知举。” 沉默良久后,赵詹终于开口道:“你很聪明,知道在被宗门通缉的情况下,只有我赵家能够保住你的性命,也只有我赵家出面作证,天下修士才有可能相信你的那套鬼话。毕竟,我们是大梁皇帝的宗主,拥有掌控生杀的大权……但是,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说作证的时候,用的是我们。指鬼羊赵家。 但在话尾,用得却是我,代表的是他自己。 由此入手,意思就很明显了。 他先私吞玉简,然后再杀房知举领百万灵石,不比将之带回赵家获得的利益更多? 而且还能避免此后一系列的麻烦事。 要知道,哪怕他们是梁国皇室的宗主,出面指证也不能保证人人相信。 更不能保证几个金丹宗门相信。 想让他们放弃追究,说到底还是靠利益交换,而不是什么狗屁证据。 作为聪明人,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便能想到求生的托词。 他再次以额触底,行大礼道:“少主救我,自然不是全无所得。首先,那花轿需要匹配的石椁才能压制危害,目前,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藏在哪里。其次,想炼气运至宝,必须有能够承受气运的载体。天地间,有下落的可用之物就那么几件,九鼎,射日弓,人皇剑,黄钺,传国玺……其中传国玺出现时间最晚,效力最低,已经被梁皇使用。” “九鼎则在天陨大劫后陆续被毁,如今只有残片收藏在合山堂……黄钺则在前番被我家老祖祭炼成至宝,后来被梁皇收走……至于新铸或者用其他物品代替初时也不是不行,但是上限太低。” 赵詹沉默片刻:“你知道射日弓,人皇剑的下落?” 房知举五体投地:“正是。实际上,黄钺原本与他们封存在一起,我父亲后来只取走黄钺,其他两样仍在原处。”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久,赵詹才开口道:“你就不怕我赵家抓了你搜魂?” 第217章 误会 “赵老祖搜了我的魂,然后取走射日弓人皇剑,炼成气运至宝,由此赵家称霸天下,老祖突破元婴,甚至……重立天庭,与少主您有什么关系?老祖那么多儿孙,元婴本身又有千年寿元……您目前是少主,可未必永远是少主……” 赵詹又沉默许久,问道:“你有何计策?” “少主魔乱之后回家,误入一处险地。在险地深处发现一人,在谋夺某样宝物。于是,少主将计就计,隐藏在侧,关键时刻不仅炼化宝物夺得控制权,更是查明,那人乃是神煞房家的房知举,准备依照随身携带的玉简,炼制气运至宝。少主心有疑惑,便追问玉简来历,由此得知,一切都是大梁皇帝的奸谋,于是便带着房某回见老祖,并将此事公告天下。” “于是,在我已经炼化至宝的情况下,赵家只能让我执掌此物,所有好处都是我的。另外,想要炼制至宝,首先就要夺国。对于鬼羊赵家来说,还有比大梁更好的选择吗?毕竟鬼羊才是赵家宗主,取之名正言顺……顺便还为你家正了名报了仇。好个房知举,算计得面面俱到……” “事出无奈,请少主恕知举自作主张!” 房知举再次叩首。 “罢了,起来吧,从此后你我便我一体,我荣你荣,我败你死。” 终究是金丹家族正经培养的少主,因此,没用多久便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准确拿捏。 房知举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大喜道“多谢主公!” “那射日弓天子剑是在哪里?” “回主公,就在这里!” 说完,房知举抬起脚,往某个位置狠狠一跺。 地上腐烂的血肉,糟黑肝肠全都跳了起来。 “哈哈哈……” “嘿嘿嘿……” “桀桀桀……” 赵詹听到无数笑声。 那些笑声一排排,一行行,一摞摞整齐排列在头顶。 排成了一座井壁的样子。 赵詹抬头,看到的是一轮昏黄灰暗的月亮。 月亮周围还有一圈猩红色的毛边。 笔直得正对着深井。 仿佛随时可以流淌下来。 “少主,请看!” 房知举在此出声。 他的手却指向赵詹的后方。 赵詹回头,便看到一座巨大的雕像。 约莫十几丈高,如井壁一样,由流脓的烂肉断肠组成。 看起来,就像一根根肺管上的鞭毛。 在不停地舞动,跳跃,奸笑。 “主公,这座神像不知何时由何人所建,也不知祭拜的是谁,我父亲发现时,就是三臂,独目。手中握着的,则是天子三宝。父亲因炼至宝,取走了杀伐最重的黄钺,没想到便宜了临阳。如今便只剩射日弓和天子剑。” 赵詹仔细打量,果然见神像如房知举所说,只有一只闭着的苍白眼睛。 但神像胸部,却长了三只巨手。 仿佛被剥了皮的巨手,看起来猩红,恶心。 其中位于左右的两只各自握着一件武器。 “你的父亲有没有说,如何取下武器?” 房知举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语气恭顺地说道:“没有特意交代,不过倒是提过一句:‘万事皆有代价。’” “代价,必须要代价?” “是的,不过主公不用忧虑,我已经为主公准备好一物。” 说着,他便从腰间解下一口御兽袋。 将御兽袋打开,翻转,掉出来的却不是妖兽,而是一个紧闭双眼的修士。 “青木宗人间监察凌丹子!” 赵詹一惊,脱口而出。 “主公认得此人?” “曾经见过。” 他在被关押的时候,数次见到凌丹子出场,因此虽然谈不上熟悉,但还是能一眼认出。 “那却是不好办了,这雕像每次被唤出,都必须一个祭品。不取物的话,还可以用妖兽替代,取物必须用活着的修士……” “无妨,只是见过,没有交情,你只管去做。” “那属下就斗胆了!” 说完,他便恢复了原先极黑的面貌,然后一盆水浇醒凌丹子。 “这位道友,这是哪啊?” 醒来的凌丹子被环境吓了一跳,连忙开口。 “自然是能给你提供重要线索的地方。” “哦?” 凌丹子一喜,似乎连害怕都忘了:“线索在哪?若是能抓捕房知举,贫道定保举你入青木宗。” 原来,他竟是被房知举以提供线索的名义,骗到偏僻处弄晕的。 “哈哈,入宗倒是不必了,只不过房某人说到做到,定给你提供重要线索。你可知这是何处?” 凌丹子再次环视四周。 越看就越惊心,不过他还是认出了赵詹的身份,开口道:“原来赵家少主也在此。想来线索就不会错了。” 他觉得,或许有人敢骗他,但却没有人敢骗赵家。 除非梁皇那个疯子,谁都不怕得罪。 “道友误会了,我来此处另有别事,与线索不线索的没有任何关系。” 赵詹连忙撇清。 修仙界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手段,一旦沾上,谁知道是会是什么下场。 “赵少主不是吗?” 凌丹子预感到了种种不妙。 “咳咳!” 房知举再次出声道:“闲事莫管,还是说说这是哪里吧……据我父亲所言,他第一次来这里,门口曾有一张封条。上书剥皮二字。所以他就猜,应该叫做剥皮庙。而庙中祭祀的关键,也是剥皮。后来经过反复尝试,他更是发现,只要将一个清醒的修士现场剥皮,就能换取神像手中的武器。” “不仅要清醒,还必须要知道来龙去脉,所以,你看,我给你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啊!” 凌丹子一个激灵,感觉尿都要吓出来了。 他连忙翻滚,想去摸腰间的法器符箓,但可惜,却摸了个空。 “哈哈哈……你不想想,我会把那些东西留给你吗?” 房知举狂笑,然后又道:“还有答应你的线索,我现在也要给你!” “你看,我是谁!” 说着,他一抹脸,变成了房知举的样子。 “是你!” 凌丹子更加吃惊。 “赵家少主,他是房知举,他就是房知举,不仅价值百万灵石,脑袋还能在我青木宗换一颗筑基丹……” 第218章 归去 原来,这是宗门私下开给弟子们的奖励。 没想到,正是这奖励,让一时目盲的他上了大当。 【若是没有气运至宝,我还真会稀罕这些,可惜,它们在至宝面前,连个葱都算不上。】 赵詹一边想着一边后退。 事实上,在得知对方姓房后,他不止一次想出手偷袭。 也幸好他生性沉稳,才没有错失宝物。 “嘿嘿,你却不知道,我已经投靠主公,这颗项上人头,随时可以为主公而献,何须你来挑拨离间。” 他说着,伸手一指。凌丹子便僵立当场。 一阶上品定身术。 “下面,开始吧” 房知举伸手从储物袋掏出一个x形的木架,安放在烂肉雕像面前。 然后,他又将定身的凌丹子抱上木架,捆住手脚。 如此一来,凌丹子便也成了x形。 除去衣物,物品。 房知取出一柄月牙状的尖锐弯刀。 此时的凌丹子虽然四肢僵直,但人是清醒的,感觉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当对方将蝉翼般的薄薄刀刃贴在他身上,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刀锋喷薄而出的冰冷。 房知举首先在他额头划了个小小的十字。 鲜血如泉水般流出。 从额头开始,经过山根,泪沟,下巴,再到胸腹,腿足,最后一点点溅落在地上。 “神!” 房知举以手蘸血,以凌丹子为中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圆成后,鲜血开始加速喷涌。 也就片刻功夫,便在地上形成一条川流不息的圆形河流。 房知举也跳进圆中。 开始以血书画各种诡异的符号。 像字却不是字,像画也不是画。 只有无尽的扭曲,阴森,狂躁和矛盾。 赵詹只是看一眼,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阴阳失序,五行颠倒的世界。 所有的规律都被打破,所有常识都被倾覆。 他的身体更是仿佛每一个部件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就连体内血液都在相互厮杀,碰撞。 【不好!】 他赶紧闭眼,远远躲开。 而这时,房知举也完成了最后一笔。 只见他高举双手,开始对着雕像匍匐跪拜。 同时,口中还在说着疯癫的话,什么‘提渎酸矩,所以为框摞,无域马住,成光会晖,山三仙束,罗日负岳……’ 听得赵詹一头雾水。 但古怪的是,他的肌肉在跳。 好像在被某种神秘的伟力召唤,想要脱离自己的身体。 赵詹无奈,只能拼死捂住耳朵。 但是没用。 他的肌肉带动着他的身体,在以某种让害怕的频率震动。 通过这种震动,他再次“看”到了凌丹子,看到了捆绑凌丹子的刑架,看到了跪拜的房知举全身燃烧起了朽黄的火焰。 “啊~” 凌丹子发出了叫声。 却是他的血肉在震动中开始了扭曲,蠕动,挣扎,跳跃…… 它们疯狂的,亢奋的,沿着他额头的十字切口,向外暴突。 而他的体表皮肤,却在这场惨烈冲突中纹丝不动。 看起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啊!啊! 凌丹子惨嚎不断,似在经受难以忍受的巨大苦痛。 房知举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开始出现一道道裂口。 通过裂口,甚至能够看到一根根如菊花般炸开的肌腱,在相互吞噬,缠绕。 【这是什么鬼!】 有那么一刻,赵詹开始后悔被房知举带了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啵得一声。 凌丹子的血肉骨骼,竟然通过十字切口,钻了出来。 然后每一根肌腱,每一条血管,都像刺猬一样炸裂在表面。 “哈哈哈哈……” 赵詹似乎听到了某个快乐至极的声音。 那尊血肉组成的雕像突然张口,将血刺猬一样凌丹子吸入口中。 咯嘣,咯嘣,咯嘣…… 雕像在咀嚼。 暗红色的血液四下飞溅。 恰似人类在吃某种爆浆的食品。 有几滴汁液落到了下方的房知举身上,立刻便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整个过程,房知举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然后,雕像终于将它抓着弓的手伸了出来。 “射日弓!” 房知举面现喜色,立刻起身将架子上的完整人皮卷起来,放到雕像手里。 轰! 巨大的射日弓摔在地上。 雕像则握着人皮蜷缩回去。 霎时狂笑,深井,血肉,统统消失。 地上,只有留有一张两人高的华丽巨弓。 “主公,结束了。” 房知举的声音传来。 赵詹试着睁开眼睛,入眼看到的却是一个荒凉破败的小庙。 没有神器,没有雕像,甚至若不是x形刑架尚存,他都要怀疑一切是不是全是做梦。 “主公,请试弓!” 此时的房知举,中气十足,精神奕奕。 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伤口。 似乎就连修为都有极大精进。 “主公,请试弓!神器会认第一个接触的修士为主……” 房知举见他不动,再次出声提醒。 “是吗?” 不知为何,现在的他有点不太敢相信对方。 但犹豫许久后,他还是一步上前,抓起巨弓。 嗡! 弓弦动了起来,似乎是在庆祝新生。 而赵詹也一不做二不休得开始炼化。 没有陷阱,没有抗拒。 在璀璨耀眼的光华中,弓身突然一轻,缩小到合用长度。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房知举再次跪在地上,大声道贺。 “起来吧,这事你功不可没,等到至宝炼成,一颗筑基少不了你的……但现在,却不适合带着你回家。” “为何?” 房知举一愣。 “我虽是赵家少主,但一路上盘查重重,只要有一次露了马脚,理就说不清了。” “也是!” 房知举再拜:“那属下就任凭主公吩咐。” “很好,你就等在此处,等我回家禀明老祖,再让老祖来接你。毕竟,少主的扈从他们敢查,金丹老祖的却没那个胆子。” “那属下就在这恭送主公!” 他说完便走到门前,同样咬破手指,在门上画眼。 然后破烂的庙门噶地一声打开:“和进来一样,只要跳出就可。” 赵詹依言而行,果然在一跃之后,来到了外界。 怪石,乱木,荒径,破庙…… 一切都和他来时一模一样。 只有头顶,不时有三两个修士飞过。 其中一行似乎怀疑到了他,法器一兜,便降落到他面前。 第219章 回归 “晚辈见过胡长老!” 来人赵詹认识,百炼堂内门长老,筑基后期修为。 也是修仙界公认几个有望冲击金丹的存在。 “还真是你,因何在此?” “晚辈被那临阳强留做客,刚刚才得归家……如今是赶路累了,找个地方休息。” “原来如此。” 胡长老点头。 他虽位高权重,但最近许多传闻他都是知道的。 就不清楚那临阳梁皇到底是何来历,如此头铁。 “既如此,那便早些回去,替我向赵真人带个好,就说等忙完这阵子,我再亲自上门拜见。” “晚辈遵命!” “对了,一路要小心神煞房家的余孽,尤其是房知举,据说带了很多邪器。已经有好几家人遭了他的毒手。” “晚辈一定注意。” 赵詹瞥了一眼破庙。 不知为何,似乎那胡长老毫无所觉。 即便就站在不远处,都看不到庙的存在。 那可是堂堂的筑基后期。 【这庙也太诡异了,还有那房知举,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他如此想着,很快送走对方,然后再次上路。 其后进行盘查的,就以炼气居多。偶尔遇上筑基甚至金丹,也都因他赵家少主的身份而没有遇到刁难。 就这样,在离家将近一年后,他终于再次踏上那条熟悉的门槛。 “哎呀,是大少爷!” “大少爷回来了。” “见过大少爷。” 山门处,赵家奴仆在纷纷行礼。 在赵家,没人称呼他为少主。 虽然他是当代家主的长子,但并不一定能够顺利接手族长之位。 因为赵家真正做主的是金丹赵真人。 而赵真人早在四百年前就定下嫡位可争的规矩。 他的父亲,就是当年夺嫡之战的胜出者。 历来家主之子能顺利接替父位的,甚至都不到一半。 之所以外界认他为少主,只不过一种延续的习俗而已。 等他们行完礼,再次围上来的,就是他自己的仆人了。 “大少爷,小的不知道您回来,迎接来迟。” “大少爷家中一切安好。” “大少爷,舅老爷家的儿子再过两月庆生,礼单已经拟好,放在了书房,请大少爷过目。” “我们这一房的年俸拖了半个月,管事去领,被顶了回来,如何办,请大少爷示下。” “大少爷是先去见老爷还是先去见夫人,若是见老爷,小的提前过去问一声,何时得闲。” …… 一时间七嘴八舌,有请安的,有报信的,有让他做主拿主意的。 赵詹正要一一处理,就听门内响起一个豪爽的声音。 “哈哈,这不是我那位好大哥吗?听说被小小的分家抓了当球踢,真是不堪其辱,不堪其辱啊……” 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是个虎脸壮汉。 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无一不像山君在世。 他特意将“不堪”二字拖长,讥讽赵詹没有羞愧自杀。 “你懂什么!” 赵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这个赵庄五大三粗,勇力过人,虽然嘴巴贱了点,但其实没有什么城府。 对他的威胁很小。 “我不懂!” 赵庄果然被撩起了怒火:“我哪里不懂?我什么不懂?你说说,你要是说不清楚,今天就别想好过……” “怎么?我刚回来没拜真人,没见家主,就要先跟你打一架?你算那根葱?” 赵庄一怔,他虽然气焰滔天,但还没滔到敢无视真人家主的地步。 “起开!” 赵詹见达到目的,带人就往里走。 “真不愧是大哥,轻易就把二哥拿捏了。好威风啊好威风。” 这回说话的,是个面如纺锤的男子。 上下都细,唯有颧骨又高又粗,再搭配他那眯起来的三角眼,真真能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赵烝。 赵家七房所出,排行第三。 虽然没有胆量跟赵詹正面放对,但一直以来阴招不断。 也是真正有能力动摇他地位的人。 “你再挑拨离间也是无用,为兄我虽因执行任务荒废一年,但赵庄他想超越我,还差得远!” 一直以来,赵詹的修为都是同辈第一。 这也是他能一直以来的底气所在。 “哈哈,那可不一定,你还不知道吧,二哥的父亲,给他找来了一颗筑基丹。很快,二哥就会变成我赵家小辈第一人了。” 这话一出,立刻便有无数人羡慕地看着赵庄。 对于鬼羊赵家的高层来说,筑基丹并不很难。 现在在场的三位,只要不出意外,早晚都能轮上一枚。 但能轮上不代表能及时轮上。 所有筑基丹的分配大权都在老祖手中。 赵家那么多人,在排队等筑基丹的可不止是小辈。 什么时候轮上全看老祖的心情。 但不通过家族,额外弄来的筑基丹,老祖是不管的。 赵庄他爹只要有本事弄来,就能随时给赵庄服下。 一个筑基大修,跟一个小小炼气争位,落败的,基本只能是小小炼气。 修仙界,哪怕莽一点,心境差一点,只要有实力,都能如履平地。 但反过来,哪怕智计百出,没有实力也只能是镜花水月。 “呵呵呵……” 赵庄高高地昂起了头。 第一次被那么多人羡慕重视,他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哦,那又如何?” 赵詹轻轻刺了他一句。 “如何?我赵家小辈第一人,难道还没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你,是不是该考虑让贤了?” 赵庄一听这话,高昂的头立刻收回,就盯着赵詹看他如何面对逼宫。 谁知赵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如此说来,你是打算以后鞍前马后,尽心辅佐二弟了?” 这下反将一军。 他若承认,便等于当众放弃家主之位,以后有心之人也不会再聚集到他麾下。 若不承认则是在推翻自己的前番言辞,是在打自己的脸。 赵烝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赵庄见此,立刻虎视眈眈地盯着。 仿佛第一次认清他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 见目的达到,赵詹也不穷追,当即让人去后山询问能否面见老祖。 “你就跟老祖的童子说,我这次出去有重大发现,急需面禀。” “是!” 那心腹仆人听后当即便行,不敢怠慢。 第220章 独眼石 但他刚迈两步,就听赵真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道: “不必问了,你直接过来。” 却是老祖一直在关注他回山的情况。 “是!” 赵詹对着后山方向恭敬一礼,然后前往。 原地,则留下无数懊悔之人。 早知道老祖一直盯着,他们何必露出那等丑恶嘴脸。 若是惹得老祖反感,那这辈子只怕就和族长之位无缘了。 不说他们各怀心事,单说赵詹,穿过漫长的族地建筑,最终到达了真人洞府。 洞府外,两个童子打扮的修士对他行礼道:“真人吩咐过,直接入内便可。” 赵詹拱手:“多谢两位道兄。” 这二人,可都是炼气圆满修为,只待机缘,便可构筑大道根基。 …… 赵詹幼时,曾跟随父亲去青木宗,给金丹真人贺寿。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洞天福地。 偌大的世界,仙山林立,灵泉环绕。 入口却只是一个狭长的山洞。 那一次的经历让他终生难忘,同时也彻底改掉了他身上的骄躁恶习。 在万年古宗面前,他们这些世家算个屁? 人家稍微动点底蕴,都能让所谓的十三家灰飞烟灭。 现在机会来了。 只要抓住,他眼前这座低仿版的老祖洞府,就很有可能换成真正的洞天。 想到这,他一直沉稳的手,都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詹小子,有什么天大的急事,闹吵吵非要见我?”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唤醒了赵詹。 他抬头,就看见老祖高坐在精美华丽的长椅上面。 四周洞壁,也装饰得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每次赵詹看到这些,都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想那青木洞天,何尝需要如此不伦不类的装饰? “老祖,还请布下隔绝手段,越强越好……” 他没有回答老祖的问题,反而提出要求。 赵时其微微蹙眉:“哦,莫非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一挥手,不见任何手段,整个洞府便成了浓稠的黑色。 “现在,可以说了吧。” 赵詹不敢拿捏,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得将事情说了一遍。 根本不是原先和房知举商量好的那些说辞。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伎俩,都不可能瞒过金丹真人。 “老祖,这便是那射日弓。” 说完,他还主动取出神器,摆放在赵时其面前。 赵时其却没有惊喜的反应。 反而将眉头皱得更深。 良久后,他才缓慢开口道:“你做得很对,没有试图隐瞒我,更没有私自将他带回来,否则我鬼羊赵家必有大难……” 赵詹一惊。 他不隐瞒老祖是因为自知瞒不住。 至于不带回房知举,则是因为一路困难重重。 现在听老祖口气,却分明是暗藏了巨大玄机。 “痴儿已入魇矣!你再想想,当时那雕像手中有两件神器,为何你只取了一件?” “因为……” 赵詹张口就想说出原因。 但话卡在嗓子里,就是蹦不出去。 是啊,当时两件神器,他为什么就只取了一件? 因为祭品不够?因为事情紧急?因为只有房知举会主持仪式? 笑话! 虽说取一件需要活祭一个修士,但在修仙界,修士还不是像狗尾巴草一样,到处都有。 不拘从哪骗一个绑一个落单的,都能将天子剑顺利拿到手。 至于房知举反噬,更不用考虑。 但他当时怎么就想不起来要取天子剑? 是因为不贪吗? 是因为不忍吗? 是因为可怜房知举吗? …… 那显然是更大的笑话。 可他当时浑浑噩噩的,就是忘了这茬。 就像一个木偶,被人牵着做这做那,一切都显得极为自然,顺理成章。 但如今回想起来,却不由让他冷汗直流。 “明白了?” 赵时其轻轻一弹。 一点明黄色的火苗飞到赵詹头顶,瞬间爆开。 似乎有某种难以言说的黑雾被焚烧一空。 而赵詹灵觉也仿佛脱去了一件厚衣般,变的轻松起来。 一时间,无数过往在他心头流过,许多先前不曾注意不曾怀疑的东西,都像竹笋一般迅速冒出。 “多谢老祖!” “此魇虽是歹毒,但只要点醒,破除不难……” 赵时其收回手,接着道:“倒是以后,外出要多长些心眼。你这孩子心性不错,即便中魇也没稀里糊涂做下错事。” 跪在地上的赵詹只能暗道一声好险。 如今想来,他要是真收下房知举并带回,以对方的神秘,还不知会对赵家用出什么阴毒手段。 “这神器倒是不假……” 赵时其的目光转向了地上的长弓。 霎时,无数火花在其表面闪过。 却是短短功夫,就被金丹真人以莫测手段,探查了成千上万次。 “似乎也没有什么暗门留下,要么是那房知举道行不足,要么就是这等神器不容奸邪近身……” 射日弓被他以神识端在空中。 “老祖,是否要我解除与它的联系?” 赵詹试探地问。 “不必了,一来已经认你为主,不可轻换。二来福祸难料,若是由我亲自掌握,万一失策,赵家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其他他还有一点没说,就是心性修为方面,赵詹远超同辈。 当继承人倒也勉强够格。 “倒是那房知举,用了什么手段,却要探查清楚。” 他说着,扔出一片竹叶。 那竹叶迎风便长,然后主动盘旋到他脚下。 “随我来!” 他站到竹叶前端,赵詹则尾随在后。 光芒一闪,眼前景物如流光彩影般掠过。 再次看清物体,已经到了废弃山道附近。 但人在空中,无论他怎么寻找,都看不到当初破庙的影子。 “哼!倒也了得!” 一束火花从赵时其手心蹦出。 那火花却像黑云压城一样,在空中迅速铺开。 十里之内,瞬间变成了火树银花的世界。 “在这!” 赵时其一挥衣袖,如蒲公英般漫天播散的火花立即消失。 他本人则带着赵詹降落到一块巨石面前。 巨石三分之二的位置处画着一只眼睛。 如果将巨石看成一张脸,那么就正好和赵詹见过的独眼雕像面容一致。 赵时其绕石三圈,开口道:“这般高深的手段,却不是小小房家能够掌握的……” 第221章 吞丹 说着,他从储物袋取出一只净瓶,将其中的暗红色血液滴进独眼的眼眶。 毫无征兆的,巨石消失,换成了一座斑驳破庙。 “来吧。” 赵时其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里面是一个根本不大的空间。 有一座石案,一张石桌,还有一个赵詹异常熟悉的三臂石像…… “原来这才是剥皮庙的真正模样,我那时中了房知举的邪术,看到的全是魇像!” 赵时其点头道:“正是如此。” 赵詹再看雕像的另一只手,却发现天子剑已经消失。 原本应该等在庙中的房知举,也已经不知去向。 “走吧。” 那赵家老祖却没一点意外的样子:“我之所以来,只不过是要亲眼看一看这座庙宇。” 说完,他便带着赵詹转身离开。 路上已经被惊动的万兽山金丹正好与他们遇了个正着。 “赵道友,一向少动,这是要去哪里?” “原来是武道友,也无甚要事,就是魔乱四起,家中有个小辈独自在外,父母不放心,就求到我这来了。” “哦……原来是赵詹这娃儿,那就难怪了。” 父亲是族长,母亲是水家嫡女,本人又得老祖看重,亲自出来寻找也不是说不过去。 “武道友这是要去哪里?” “我能去哪里?还不是被一只老鼠弄的焦头烂额,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刚刚感应到同级波动,怕的是有别域金丹前来捣乱,因此才匆匆赶来。 七门总揽天下,太平时享受好处,危难时就不免操劳。 与此相对的,是十三家,家家都要按时向所属宗门朝贡。 上五家也不能免。 只不过有金丹的他们,多少能得到一些表面的礼遇。 如此,又说了几番客套话,赵时其便带着赵詹离去。 武解多多少少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说辞,只是在附近千里反复寻找即便,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便只能当他说得是真的。 回到家后,赵时其仍旧用法术,将洞府与外界隔绝。 “你是不是想问,刚刚我为什么不对那座雕像出手?” “老祖,我只是觉得,就算神器已失,那雕像的来历也值得探究……毕竟哪怕单独一件神器都是了不得的东西,而一尊雕像却凑足了三件。” “它从哪来?何人所雕,又是何人将三神器交给它执掌,目的是什么?另外就是它的种种神异……” “唉,也罢!” 赵时其站起身,走到赵詹面前,语重心长地问:“你可知修仙界有句话,叫不可预知,不可预闻?” “其实,这句话说的再完整点,是筑基以下,不可预知,不可预闻。因为一旦知道,听到,见到,它们就会把你找到,终身纠缠,不死不休……” “下面我要告诉你的,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你知道后要立刻闭关冲击筑基。” “那枚记载了至宝炼法的玉简我检查过了,虽然没有血咒陷阱,但却是转录的。也就是说,这世间根本不止这一份。加上那房知举又将天子剑取走,究竟想干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这气运至宝的炼法一旦天下皆知,那就是不亚于天陨的又一次大劫。所以,我赵家明知道有阴谋,也得踏进去。” “因为赵家不炼,连家、刘家,水家也会炼。等到他们炼成,第一个吞并的就是没有至宝的我们。所以,以后生死就在你一人肩上了……” 似是感受到了老祖话里的沉重。 赵詹点头道:“一定不敢懈怠。” “我还是看好你的,当时那种情况,换我年轻那会,都不一定能逃脱对方算计。你虽然没有洞悉奸谋,但一贯的谨慎却让你躲了过去。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心性通天,王道无敌……” “你听好,其实天陨之后,再无筑基。现在的所谓筑基,不过是食尸……” 赵詹的眼睛陡然睁大。 并且还随着赵时其的讲述越来越大。 “桀……桀……居然……居然……” 到了最后,他的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不仅垂头丧气,就连嘴巴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唉!我当年凭着天赋出众,向父亲讨要筑基丹的时候,也如你一般……但世界就是如此,我们这些大修,看起来不可一世,威风凛凛,实际不过是一群丧心病狂的可怜虫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储物袋。 “这里有两颗筑基丹,还有我赵家秘传的躲灾法……拿去闭关,记住,不成功就不要出来,大不了,我再去给你化两颗筑基丹回来。” “还有这个,带上,如果成功,你就直接在里面将射日弓彻底炼化……” “是!” 赵詹接过老祖递来的玉简,射日弓,储物袋。 赵家闭死关的地方,就离洞府不远,他出去后直接便走了进去。 轰! 随着断龙石落下,赵家也开始了沸沸扬扬的谣言。 “听说了吗?赵詹自作主张,跑去凡间,结果被小小支脉的梁皇给扣了,关了差不多一年,听人说,饱受折磨,惨不忍睹……” “怎么没听说,早就听人说了。被人提在手里,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就说做人要本本分分,不能逞强。这下好了,惹得老祖震怒,给他圈起来了。” “那断龙石后门可是我们赵家的绝地,还真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 “怕不是要被圈禁至死了。” “活该,也就早生了半年,就在外面自称少主。”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进去筑基去了?” “哈哈哈……筑基?我爹爹排六十年了,都没轮上筑基丹,他凭什么?为家族拼过命,还是给家族立过功。” “可我看那个架势,不像是圈禁,一般圈禁族长都会当众宣布罪状。” “你别忘了,族长可是他爹。能丢的起这个面子?不如直接圈起来拉倒。” “哈哈,我看族长这支是完了,以后得大位的,不是赵庄就是赵烝……” “这两人实力相当,要是斗起来肯定分外精彩。” “哈哈哈……” 许多人在偷笑。 而这时,赵詹已经将第一枚筑基丹纳入了自己口中。 呕~ 因为先前老祖的话,他有点想干呕。 但转念一想,筑基丹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吗?都近万年了,一代代人接连不断地服用,别人能咽,他为什么不能咽? 他紧握拳头,牙关用力,猛地将筑基丹吞入腹中。 第222章 畏虺 另一边的方从,这个时候却在向众人展示水府。 使用闭环如意纹炼制的七间五进大宅,缩小了实际却只有芝麻粒大。 再让楚秉杰和王致君在江底勘探一个合适的安置节点,历史上规格最高的河伯水府便算大功告成。 王之孚无所谓,他只是功德存身,先前并无灵智,如今也只能勉强算一只鬼。 作为鬼,护城河连同城墙那么大,哪里不能躲着吓唬人? 哦不对,是躲着护佑一方。 所以,有没有水府真的不耽误他找乐子。 黑柳当初直接拒绝了水府,现在哪怕再好也没有变节的道理。 只有白如是真心喜欢。 一会摸摸金砖,一会抱抱玉柱。 这么美轮美奂的豪宅,她还是第一次住呢。 最关键的是,以后离职还可以随身带着,走到哪享受到哪。 要说现在,最让她满意的地方还不是住,而是吃。 临阳库是个好地方。 各种一阶灵草灵植不限量供应,偶尔找老板诉诉苦,还能捞到二阶。 就算价格贵点,拿出几样祖传边角料,就能换不少灵石。 也不知道那个老板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一棵棵参啊果啊,馋得她半夜睡不好觉。 不过她的修为,倒是短短几天增长不少。 如此下去,金丹恐怕也不是不能奢望一下。 等到水府安置好,方从问黑柳:“道友。我欲使你彻底掌控氻水,不知有没有什么困难?” 如今的九曲阳江阵威能已经到达二阶极限,只要贯通氻水,立刻就能晋升三阶。 三阶和二阶极限看似差距不大,对敌却完全不同。 “倒还真有些困难。” 黑柳挠了挠肚子上的瘤体,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那氻水源自书山,现如今山阴属金,山阳属卫,中间三百里是个没有官府敢管的地方。里面有一部族,名叫畏虺。也不知怎的就占了半条氻水,老黑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里面。” 方从想了想,道:“那是得去看看。” 封了河伯却不掌控源头,关键时刻万一被人阴了怎么办。 “主公,戍卫府请求出战!” 封成实这阵子待在临阳,有点无聊。 虽说抱紧主公大腿有利进步,但憋久了就想出去散散心。 “不用,你带人去换防,时刻注意尸魔变化……” 抢夺源头是水战,戍卫府十有七八发挥不了作用。还不如盯紧外界的变化。 “是!” 不能去书山散心,端州也不错。 行完礼,他就开开心心布置换防去了。 方从这边却左手一伸,将大常招来。 那十二旒大常,其上日月生辉,星斗环绕,四方更有风云雷雨,山川神只。尤其是活灵活现的阳江,涌动着乳白色的澎湃灵机,竟仿佛是真实的江水氻河在上面的投影。 “陛下,那就由我和黑、王两位道友陪同出征。” 白如吃得开心,干活就积极。 方从点头同意道:“黑道友,人多,却是要借用你的腾云之术了。” 事实上,如今的坊舟,哪怕再豪华方从也买得起。 他要乘云,是为了将来图穷匕见打埋伏。 “自然义不容辞。” 说完,便有一团一团白云从老黑脚下生出。 眨眼功夫,便有一间屋子那么大。 “陛下,请!” 方从按下羡慕,踩了上去。 脚感软绵,但又有承托,就像踩在厚地毯上一样舒服。 接下来是白如,王之孚。 四个妖魔鬼怪,也不过占据腾云的三分之一,面积还是极为宽敞的。 “起!” 那黑柳一掐诀,云朵便飞出了临阳。 速度竟比坊舟要快很多。 “道兄这腾云之术,来历不凡啊!” 白如咂着嘴,嫉妒嘴脸一览无余。 “惭愧惭愧,都是小主人教的。当时还教了许多别的,可惜,都没有学好。” “哦,那你家主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你可知道道号?” 老黑的脸难得更黑了一点:“这个……小主人却是没有说过。” …… 巨大的白云悬在空中,很快沿着氻水来到龙王庙的位置。 这里再继续向前不到三十里,就是黑柳无法触及的区域。 方从示意老黑降下云头,又将法剑法衣的灵光遮住,这样从表面看,就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陛下,我没有这等法诀。” 王之孚第一个不知如何是好。 方从将大常展开道:“你且入内。” 他当即领悟,一头扎进旗面的护城河中,化作其中的一点星辰。 “这阵旗还有如此作用?竟能内部演化天地……” 白如似是没有料到那大常是一件重宝:“据我所知,就算有炼制古法,也要相当等级的材料才能做到……” 她想的是,能弄到四阶以上金性灵物,那木性想来也不难吧。 就不知道啃一口是何美妙滋味。 “呵呵,陛下之能,却不是我们可以妄加揣测的……” 三河伯中,虽然王之孚距离方从最近,但对他最了解的却是黑柳无疑。 “陛下,老黑却是没有敛息掩法之术,还请陛下也让我进入旗中。” 方从招手:“道友请。” 黑柳蹬着磨盘粗的短腿,猛地一跳。连滚带爬钻入旗中。 又一颗璀璨星辰在氻水正中出现。 “道友是要入旗还是……” 他看向白如。 白如却道:“我却不耐进那劳什子的地方,还是外面舒服。” 说完,摇身一变化作一尺长的晶莹玉蛇,盘在方从头顶。 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蛇形玉簪。 想了想,方从将法剑背在身后,手举缩小的大常前行。 速度,只相当于凡间的一流高手。 过龙王庙后有一个极大的庄子。 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烟。 方从过而不入,很快就进入一条峡谷。 峡谷初时没有人踪,渐渐两边就变得开阔起来,野草乱木也变成了一些有条理的桑田地垄。 再向前,宽阔处越来越大,终于在较高处出现了村庄。 只是庄里的房子却不是方从常见的样式,而是一个个下部中空,上部以板合围的木楼。 木楼顶部铺着泥草混合的屋顶。 此时,木楼之中却没有一个活人。 第223章 萨族 “奇怪,难不成都死了?可我没在附近发现尸魔入侵的痕迹……” 白如在他头顶轻声念叨了一句。 方从也自不解。 但这里已经远离端州,超出了他早先的注意范围。 他只好沿着氻水继续前进。 再向前,不时还是会有木楼出现。或华丽,或简陋,但无一例外,都是楼中无人。 “白如道友,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方从想打听点过往之事。 白如却道:“没有,因为越往这边,寒季就越长,我不耐住……” 好吧。 又前进了大约十多里,她却突然奇道:“边上土坡全是坟吗?修得好奇怪。” 两人为了伪装,都没外放神识。 方从扭头,便看到一个个倒扣圆杯般的建筑。 在坡边排得错落有致。 建筑顶部还勒刻着一些线条,看似文字,不过并不属于大梁,也不属于仙篆。 “应该是坟吧,要是阳宅不会那么小,不过这边倒也奇怪,楼基用木,坟却用石,似乎死人地位比活人更高。” 白如点头:“造型也怪,细细长长,竟似个人站立其中。” 两人继续前进。 又过了三四十里,木楼之中还是无人。 但岸边的坟却不再是单调的灰色,而是有很多描画。 有红底黄人,有黑底白人,有褐底红人。 并且那人也不是真正人的形状,而是有扭曲的四肢,长长脖子,还有仰天的巨嘴吐出蜈蚣一样的舌头。 让一看就感觉头皮发麻。 若是普通人半夜到这,估计都能被活活吓死。 “我记得黑道友说,那生活在此的部族叫做畏虺,听名字就是萨族,或许是不一样的风俗……” “有可能。” 方从继续向前,但警惕之心却是暗暗拉满。 “要不要用神识探查一下?” “不行,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在暗中观察。” 神识一旦外放,除非境界高过对方一阶,否则就一定会被发现。 不说白如,即便是他的金丹初期,都不一定保险。 “好吧。” 白如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并且还把大部分身子藏于方从发髻,只留一个小小的带着一点殷红的脑袋。 如此,渐渐的两人便看到了一座高耸的山脉。 山脉最高处四四方方,再加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瞧着还真像一卷巨书从九天落到了大地之上。 “我算是明白这山名的来历了。” 白如悄悄扭了下身子,活动筋骨。 方从则盯着脚下的河水。 按常理来说,江河都是在发源处最窄,然后到中末端变宽。 但方从却看到,这里不管水面宽度还是水流速度,都远远高于龙王庙处。 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 ——沿河的湿地和可以种植的平原面积极大。 方从找了个稍缓的河床,攀上去便果然看到一望无际的沃野。 但奇怪的是,沃野的田里并没有人耕种。 四周分布的村庄也没有人影和炊烟的痕迹。 倒是一座座细长的石坟,像木头桩子一样星罗密布,到处都是。 “看这样子,应该没有遭受过尸魔,但是人去哪了呢?” 修仙界已查清,尸魔是从各地坊市向太玄门左道坊迁徙,也就是说,不在这个范围内的凡间地界并没有受到破坏。 “去书山看看吧,既然能阻挡黑道友,就肯定不是凡物。” 方从小心翼翼地避开石坟,继续向书山进发。 如此,到了山脚,天便完全黑了下来。 “看,灯火。” 白如突然向侧方伸出半个蛇头。 方从转身,果然看到山脉一边陆陆续续亮起了许多火把。 先前寂静的山林也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有男人说话,小孩嬉戏,女人欢笑。 方从紧了紧衣袖,朝火光走去。 白如则僵直着身子, 把自己彻底变成一支玉簪。 “你是何人?” 就在他越靠越近,即将进入火光范围时,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跳了出来。 那孩子上身赤裸,下身穿着用七彩流苏精细编结的裙裤。 脚上的鞋是藤制的。 手里还拿着一柄黑黝黝的树棍。 奇怪的是,他说得却不是异族语言,至少方从不动用法术也能听懂。 “我?我是武林中的侠客,因为躲避魔乱在沿着河走到这里……” 他话没说完,便有十几个男女打着火把过来。 “彘儿在跟谁说话?” 一个年龄不大的女人冲孩子招了招手。 那孩子便连蹦带跳地跑到女人身边,摇着她的手道:“娘,他说他是侠客,从外面来的……” “你这孩子,怎得如此不懂规矩。” 她说完,便领着孩子走到方从面前,鞠躬道:“远途的客人,请不要怪罪彘儿无礼,请跟我到火篝那里,吃些东西,见见我们的首领……” 方从见她下身也是流苏式样的裙裤,上身则套着巨大的毛料披肩。 头发不不编不绾,自然下垂,倒真的和男孩一脉相承。 于是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 起初他还担心对方听不懂他的话,没想到口音虽然不是很对,但并不妨碍交流。 就这样,女人连同十几个同伴共同举起火把,把他带到了深处燃着一堆巨大篝火的地方。 围坐在这里的,全是年纪偏大的老人。 他们每一个都在小心操持着架在火上的食物,有兔,有鹿,甚至方从还看到了几只剥皮的狼。 另外一些,则在煮果茶和奶。 他们不仅衣服华美,头上,手上,还戴满了华丽的金银首饰。 “阿公,这位是原来的客人,正巧被彘儿遇到……” “哦。我们这已经很久没有客人到来了。” 那被叫做阿公的首领,约莫四十多岁,身上虽然穿着华丽的绸衣,但却没多少金银饰品。 他一边说,一边往火架奶罐中加盐,然后捧到方从面前。 “远道而来的客人,盐是大山最珍贵的东西,奶是养育我们的母乳,请喝下它。” 方从不知道这个行为的具体缘由,但大致能够猜到,属于一种宾客权力。 客人吃了盐,喝了奶,主人就要保证客人的安全。 他微笑接过,大模大样地仰头喝了一口。 围观的所有人都高兴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想来与宾客权对应的,应该是宾客义务。 比如,不能觊觎主人的财物,妻女,不能伤害主人之类。 第224章 断树 “哈哈……我叫断,是他们的首领。他们叫我阿公,你叫我断就好。” 断将奶罐重新放入火架,然后拉方从坐在火边。 方从扭头看火,趁机将刚刚的那口奶吐进阴暗角落。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傻了才往肚子里咽。 “对了,客人是从哪来?沿着河走的吗?” 方从道:“正是,我的家乡闹了魔乱,无处可去,便沿着氻水向这边走,一路走到这,才遇到你们。对了,我叫袁拒。” “袁拒……袁拒……” 那首领连说了几遍,才将这两个字说得差不多正确。 “哈哈,见笑了,我们不太会说这种很多字的名字……对了,客人一路走来,可遇到什么人吗?” “没有。我一路经过许多村子,竟没有看到一个人。” “那就对了,这是我们畏虺的传统。每年日头最长的那天,我们就必须从家里出发,来到神睡眠的地方。白天的时候,我们要睡觉,不吃不动,等到晚上再起来点燃篝火……如此,要连续进行十四天,然后才能回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路上看不到人。” 方从恍然。 “哈哈,以前也有很多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知道这些。我告诉他们,他们都很惊讶,还问我,白天不吃不动,会不会饿得睡不着。其实我们晚上吃得很饱,白天基本不饿。” 正说着话,有一个老人将烤好的肉送了过来。 断接过肉,先用随身的匕首细细切成三块,然后再取过盐,均匀撒在上面。 “客人很饿了吧,请吃它。这是雪狼的肉,非常难以狩猎。也只有现在这个季节才能吃到,等到雪落下来,它们就变得非常强大。吃完人会感觉浑身火热,有用不完的力气。” “是吗?” 方从大喜:“那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 他将肉抄在手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哦,好烫……好吃……肚子里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汗都出来了……” 实际上,每次方从以袖口擦汗,都会把肉吐进暗藏的空储物袋。 身处陌生环境,他是不会让不明物品轻易入口的。 “哈哈,吃了肉,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等到他把东西吃光,断的态度立刻转为亲近。 就连四周一直关注他的畏虺族人,表情都明显轻松下来。 “来吧来吧,到篝火这边,认识一下我们的壮小伙子。这是鵟,他能跑得飞快,尤其是在树枝上,谁都追不到。这是嶦,力气很大,可以肚子抱起一棵巨木。这是束,细长细长的,看着不结实,但很强大,尤其是眼睛,能洞穿黑夜。这是鬣,我们的很多鹿和兔子都是死在他手里……” “你是叫袁拒吗?我看你背着剑,它好不好用?” 那个叫做束的,是个社交白痴,一上来就要看方从的武器。 方从将剑摘给它。 反正已经做过处理,从表面看,它就是一把异常精美的普通剑器。 呛得一声,束抽出了剑刃。 然后就是大呼小叫地惊叹:“这钢火,这蚀刻,完美,太完美了……估计能一剑斩下一只狼头。” “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 鬣站到近前,也在盯着剑刃:“你要知道雪狼的骨头有多硬,我们最好的砍刀,都要很久才能割下……” “你看看!” 束不耐烦地打断他后,挥剑斩向旁边两人粗的栗木。 剑刃擦木而过,无声无息。 “哈哈……” 鬣笑起来:“连个木屑都没崩飞。” “傻x!” 束回了一句。 然后他们就听到头顶传来咔咔咔的声响。 却是栗木上带刺的青果在相互撞击。 “不好!树要倒了!” 远处有人惊呼。 “快跑,快跑!” 更多的人则是冲着他们大叫。 鵟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为什么让他们跑? “快跑!快!” 女人们也加入了呼喊。 大篝火旁边的老人则已经在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束,你他x把树砍倒了!” 嶦抬头观察,终于通过越来越大的树身明白发生了什么。 最可悲的,是他正好站在树下。 “xxxxx!” 连同首领断在内,所有人都问候了束全家一遍。 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判断哪里安全。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跑有四分之三的几率生存,跑就只有二分之一。 咔咔咔…… 倾倒的巨大栗树不停用树枝拍打附近的一切。 然后就是轰得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鵟感觉自己脚下的大山都狠狠颤抖了一下。 好消息是没人被砸死。 坏消息是,篝火上烤制的食物,大部分都埋进了炭里。 蛋白质烧糊的刺鼻味道,弥漫的到处都是。 “这剑……那么快?” 鬣愣了。 他和方从一样,全程都没有躲。 方从是因为知道砸不到自己,他则是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一剑下去,没看到木屑纷飞。 ——因为太快,像刀切奶浆一样,根本遇到不阻力。 “袁拒兄弟,你这剑太锋利了,感觉都和传说中的神器一样了。” 断拍了拍身上的土灰,跑了过来。 “是吗,我这是祖传的宝剑。” 方从之所以没阻止束砍树,就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祖传。” 断明显一愣。 “是啊,他们都是很厉害的先天武者,可以化掌为刀,气血成罡。也就是,不用武器,只用手就能砍断这根手臂粗的树枝……” “这么厉害?!” 束、鬣等人满脸不可思议:“那你可以吗?” “我不行!” 方从打了个哈哈:“我现在只是一流高手,还不能在体外形成护罡。其实,先天高手很少,好几个国家才能出一个。” 方从张着嘴巴胡扯,毫无愧疚感。 “怪不得那么厉害,原来是少。” 束握着方从的法剑,有些依依不舍地还给他。 方从接过,重新背在身上。 “好了,壮小伙子们,现在吃得没了。你们弄的,就要你们在月半之前,把足够的肉带回来。要不,老人们白天可撑不住。” “我会的。” 束首先站出来。 他的武器是一杆很长的矛。 矛头寒光闪闪,镶嵌在刺槐木芯上。 第225章 虎狼之词 “我也去。” 鬣的武器是长弓重箭。 由于弓身太长的缘故,握持位甚至位于下端,移动时也是绑在背上。 “等等我!” 鵟在自己的腰上插满长匕。 他没有鞋子,三两下便爬到了树上:“去那边,那边能隐约听到动静。” 于是,嶦当先而行。 束跟在后面。 鬣走在最后。 方从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袁拒兄弟,你不用去,他们这些小子弄倒树其实也不错,至少一夜不用为柴发愁了。” “我还是一起吧,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东西。” “好吧。” 断点头,要给他找武器。 方从拍了拍背后的剑:“我有它。” “哈哈,差点忘了,它很强。” 于是,方从就这么跟在了四人后面。 虽然束在篝火旁话有点多,但一旦进入黑暗,立刻便换成谨慎的样子。 不仅不说话,还不停用梭巡四周,为队友排除危险。 就这样,沿着水流连续走了四五里路,方从发现,他们除了耐力较强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是普通凡人的水准。 又前进了一些距离后,鵟突然翻身下树,向众人招手。 鬣等围了上去。 “河流上方有动静,像是雪狼在围捕雄鹿,我们摸到后方,就能带回它们。如果狼的数量很多,就上树,由鬣射杀。它们很机警,只要死上几只就会撤退。” “好!” 束等同意了这个计划。 五人变换队形,由束带头,绕着圈子前行。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便听到了短促嘈杂的声音。 方从抬眼,发现两大四小一共六头鹿,被十几只浑身灰白的巨狼围住。 狼没有嚎叫,鹿也没有惊慌地四下乱撞。 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几人再次放缓脚步,慢慢靠近。 这时,整齐 埋伏的狼群突然冲出一只公狼,扑向位于最外面的小鹿。 小鹿受惊,高高跳起。 其他鹿也跟着一起跳起。 十二只强健的后腿,瞬间形成了一片死亡陷阱。 只要公狼被踢中,至少也要断一根骨头。 但公狼没有上当,很随意自如的在原地一顿,就让鹿群的蹬腿化作了无用功。 鹿群开始了逃窜。 它们似乎知道落地就会再次遭到攻击。 公狼没有追击。 其余埋伏的狼群却同时移动,跟了上去。 它们似乎是想先用这种办法耗尽鹿群体力,然后再进行捕杀。 这时候,五人已经悄悄移动到距离狼群足够近的位置。 鵟压低着声音道:“老规矩,我先上,鬣给我压阵。” “知道了!” 鬣也上了树。 然后束和嶦开始向狼群前进。 鵟却开始在树枝间跳跃,那敏捷的身形,看起来更像是习惯树上生活的猿猴。 树枝摇动的声音在晚风声中并不显眼。 等到距离狼群不足十丈,它们才终于发现不妙。 嗷呜~ 有狼发出了警报。 其余狼立即四散开来,寻找可能存在的敌人。 就在这时,鵟像只大鸟一样从天而降,将匕首插入一只小狼的颈部动脉。 嗷呜~ 小狼的惨嚎和狼群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它们当即起跳,扑咬敌人。 鵟很机灵的用小狼尸体遮住自己。 与此同时,鬣射出了第一支重箭。 嗷! 一头雄壮的公狼倒地不起。 只见粗长的重箭从它的后尾射入,直透下颌。 方从嘴角一抽,心说总算知道对方为什么叫鬣了,原来同属肛肠医生。 刷! 第二箭紧随而至。 又一只狼被前后贯穿。 但鵟那边却传出一声闷哼。 却是他手忙脚乱之际,被一只巨狼咬住了小腿。 “杀!” 潜行的束和嶦同时暴起,想要唬走狼群。 事实确实和他们设想的差不多,许多狼面对突袭第一时间选择了后退观察。 但咬住鵟的那只却不知为何,死不撒口。 鵟弓腰,同时掏出另一柄匕首去斩巨狼。 巨狼却以头迎刀刃,嘴巴加速撕扯。 “不好!那是小狼是它的崽!” 鬣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但他却不敢继续射箭。 鵟和狼纠缠在一起,一箭下去,绝对是同归于尽。 束和嶦只能尽量狂奔。 方从也跟在后面,同时取出法剑,高举起来。 该说不说,至少看起来是在努力拼命。 咔! 一声脆响,似乎是鵟的腿骨被巨狼活活咬断。 束再也忍不住了,挺身将长矛投出。 悄无声息地,茅尖穿胸而过,将巨狼死死钉在地上。 嗷呜~ 远处,嚎叫声响起。 狼群似乎接到了命令,开始有序撤退。 “呼!” 嶦轻舒了一口气。 似乎终于达成了目标。 果然,下一刻狼群便放弃了围猎,远远离开。 几只鹿也三跳两跳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样?” 嶦跑到鵟的面前。 “还好,就是被咬了个洞,出了点血。” 鵟伸出了被咬的小腿。 果然,除了看起来鲜血淋漓,实际并不影响他的活动。 “好吧,这次的猎物不用你扛。” 嶦说着,便将两只巨狼抱上自己肩膀。 鬣和束也赶了过来,收武器扛狼。 方从将剩下的那头小狼抱在怀里。 “快走,血腥会引来其他巨兽,并且,雪狼也没走远。” 鵟催促一声,当先而行。 方从盯着他的脚若有所思。 “哈哈,收获不错!” 到了安全处后,嶦忍不住开口笑道。 “是啊,就算没有先前多,至少也不会有人挨饿了,最关键的是没过去多久,还来得及。” 几人速度不慢,包括看起来一瘸一拐的鵟。 等重新回到篝火旁,方从便看到妇女和年幼的孩子在吃有些焦糊的肉食。 那些都是被树压进火中,然后又抢出来的。 “你们回来的正好,这个月头,不会耽误明天!” 断招呼人,将他们肩膀上的巨狼接过去,一顿熟练的剥皮,剔骨。 许多年轻人赶过来,询问他们狩猎过程。 束的的口才不怎么样,但却极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于是很快他们便知道,这次狩猎全靠他一矛钉死母狼,拯救全队! “束,你果然很厉害,我姐姐邀请你黎明时去她那。” 一个半大小子说道。 附近的年轻人开始嘘喝。纷纷说弥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屁股很大,腿很粗。 尤其是下巴,又宽又方,一看就很有力气。 第226章 狩猎 这般虎狼之词,让方从暗暗怀疑他们是在说反话。 看来,这个叫做畏虺的部落不仅谈恋爱的方式特别,就连审美都不太一样。 也有不少人来找方从说话,问一些他们好奇的问题。 然后就有一个头发很长的小子说道:“你吃了我们的肉和盐,就是我们自己的兄弟。怎么样,想好黎明要几个女人了吗?” “这位袁拒兄弟身手很好,一直跟着我们没有掉队,值得大屁股女人跟他交往!” “那可不好办,现在剩下的都是瘦条条的!” “其实腿细也不是不行……” 鵟很认真的打断他:“那怎么可以,会断的。” “你说得对!” “那就多找几个,一个会断,几个就不会!” …… 听听这都是什么牛马。 方从不禁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就在这时,鬣开口了:“你们别瞎操心,忘了?这事归首领安排。” 好吧,他们顿时就对这个话题没有了兴趣。 接下来说的就是什么什么样的猎物,用什么什么样方法更容易捕获。 或者在田里,哪些虫子是可以吃的,哪些吃了会恶心干呕闹肚子。 神奇的是,短短一会,鵟就彻底好了起来。 不仅活蹦乱跳,就连撕咬的坑洞都开始结疤。 “轮到壮小伙子们吃了!” 断的声音响起。 却是他们扛回来的猎物已经被烤熟。 方从被拽着坐到火边,开始分食需要牙口的筋和瘦肉。 容易嚼烂的肥嫩部分则留给了老人。 除了肉,还有还有一种很像烤饼的谷物,以及微甜的果酒。 据鬣说,只有像这样的节日,他们才能喝到。 他依旧是装模作样,然后吐进储物袋中。 这一顿吃喝用了很久的时间,直到月亮斜挂,东方隐隐有些发白。 “好啦,到了时辰,都快收拾好!” 断的声音再次传来。 鬣、束等人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篝火边的老人则将火熄灭,食物,调料之类全都装进箱子。 “壮小伙子们,都去吧!” 巨大的欢呼传来,早就有所安排的男男女女相互凑到一起。 他们拿出毛皮铺在地上,然后钻进去。 小孩们则跟老人一起睡在靠近篝火的内圈。 “袁拒,你和我们一起吃盐,分肉,又和壮小伙子们一起狩猎,就和我们是一体的。现在,你把她带走吧。” 断领着一个女人走到方从这边。 却是熟人,正是彘的母亲。 “黎,你们见过。她的阿扎被野猪顶穿了肚子,救不过来。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你的了。” 方从猜测,阿扎可能是丈夫的意思。 “我们的很多规矩,她都会告诉你,你只要照做就行。” 断说完便离开巡视整个营地。 黎毫不扭捏地说道:“请随我来。” 原来,她也有自己的兽皮褥子。 铺在一块由干草和树枝铺成的床上。 说完,她便当先钻入其中,然后招手:“快进来,天要亮了。” 方从只好跟着一起钻入。 两人并排躺在温暖的毛皮上,黎说道:“第一,等阳光出现,整个白天,你和我的身体,都不能离开毛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行,哪怕有虎豹靠近,或者你想小解。” “第二,你最好能蒙头睡。” “第三,别碰我的流苏。” 方从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不能离开毛褥对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至于小解,就更不存在了。 他闭眼,心中想着八荒禁断符,不一会功夫,四周便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身边的黎似乎也很快睡着。 装了一天玉簪的白如忍不住扭动着身子,趴到他耳边。 “你说,他们这样安排人睡到一块是什么意思?” 白如的声音极低,低到只有方从才能听见。 但方从却不能张嘴回答,也不能动用神识,就只好轻微摇头。 “怎么?有蚊子吗?” 另一边黎的声音传来。 她也趴在方从耳边,同样声音很小:“记住,不能说话,实在万不得已,只能像我这样,不让声音透出被子。” 方从小声回了句:“知道了。” 然后便开始沉默。 “这边的习俗还真古怪。” 白如又说话了。 这次方从干脆不作回应。她似乎也不需要,只顾自言自语:“还有那个盐,你注意到了吗?很奇怪。” 方从心说,我要不是觉得奇怪,会一口肉不吃? 实际上,他是以灵力隔绝食物,看似入口咀嚼,实则根本没沾边。 “那个鵟,伤得很重,我能肯定骨头都断了,但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只有几个犬齿咬出的血洞……” “还有束的能力,你当时在侧面,没注意,我看他的眼睛,流出了绿油油的东西。” “那些老人也很奇怪,很像在强颜欢笑,明明他们吃得最好,做事最少。” “阿扎到底什么意思?我都琢磨半天了。” “看她也不像要侍奉你的样子,就连旁边那些人也没做啥。” “一会会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 就这样,方从忍受了一个白天的叽叽喳喳。 但是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中间,是有鹿,兔,甚至熊从营地经过,但是畏虺人没有反应,它们也没有攻击。 “好了,第四个日头过去了,壮小伙子们,先起来!” 断的声音传来。 然后就是淅淅索索爬出毛褥的声音,再接着便是点起火把。 小孩子们见到光,立刻疯一样的四处乱跑。 老年人则开始摆放木材,引燃篝火。 再接着拿出肉,饼,调料,开始准备食物。 “袁拒,怎么样,昨天还舒服吧?” 鬣走了过来,冲他挤眉弄眼。 方从一愣,他的耳目之灵,根本不是对方能比的。 白天别说他, 整个营地都睡成了死猪,这猥琐表情是从哪来的? “哈哈,看你这样子就知道,都说不出话来了。我们畏虺男人的享受,根本不是外面能比的。好啦,走,打猎去,希望今天还能吃上雪狼。” 鬣开始整理长弓重剑。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 这一次是集体出猎,只有老幼妇孺和二三十个青壮留在营地。 其他全部整装出行。 第227章 横目 说话间,黎带着彘走了过来。 她将一副破旧皮甲给方从穿在身上,又接过彘手中捧着的水和干饼,塞到他手里。 “这一次出发,会猎三四天的肉食,你要注意虎豹。” “我和彘儿等你回来。” 方从有点懵,但看到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仿佛是件很正常的事。 他只好点点头,将水袋食袋挂好。 然后青壮们便陆续出发了。 这一次,束和鵟被分到了别的队伍。 他,嶦和鬣依旧在一起。 另外还有一个叫做篁的。也可能是凰,方从没有细问。 四人接到的任务,是迂回到右侧,如果有猎物向这个方向冲突,他们和其他队伍要负责将其挡住。 “这个任务很轻松,不要像昨天那样自己找目标。我宁可跟老虎打一架,都不愿意不停游走。” 嶦的敏捷偏低,因此不喜欢干快速移动的活。 鬣是远程肛肠医生,也同样有这种偏好。 “就怕驱不散,都往一个方向冲,我们挡不住……” 篁的话还没落地,远处就传来尖锐的呼哨声。 鬣的脸变了:“你他xx的还真灵。” 他一伸手抱住一棵粗树,爬了上去。 嶦和篁则靠在身边,端起武器。 轰轰轰! 巨大的践踏声传来。 高处的鬣大叫道:“角猪,是角猪!” 嶦的脸瞬间雪白。 篁叫到:“鬣,只有你能活下来,我的刀和女人都交给你了!” “你家那泼妇,老子不要!” 鬣说着,射出一支重箭。 嗷得一声,一只全身黑色,头有硬角的野猪被射中了脖子。 可能是防御很强的缘故,能钉死雪狼的箭支,却只深入猪身不到半尺。 受伤的角猪一边飙血,一边猛冲。 稍微细一点的树,只要被它擦到都会立刻像草一样折断。 “我跟你们拼了!” 嶦大叫一声,主动迎击。 因为正向这边奔跑的角猪,有足足二三十头之多。 面对这种规模的冲撞,躲哪都没用。 “死!” 篁扔出了自己的金属短矛。 沉重的短矛看起来速度不快,但只一眨眼,便贯穿了一只角猪的眼睛。 嗷~ 失去平衡能力的猪重重摔到地上。 同时,还绊倒了旁边的一个同伴。 嶦跳跃而起,直奔那只倒霉猪。 不管一会能不能在猪角下活命,至少他已经避开死亡冲锋。 “真他x的准!” 树上的鬣骂了一句,再次一箭射中另一头猪。 这一次是前腿,入肉三寸之后,被跑动的势能带歪落地。 篁拿出了另一支短矛,也学嶦一样主动跳起。 此时,角猪的距离已经不容他再次投矛。 方从抽出背后法剑,装作很惊慌的样子,实际轻轻一挥。 一头角猪被均匀得分成了四支猪腿和一截猪身。 然后他侧跳,不让猪血溅到自己身上,顺手又将另一只角猪切成了左右两瓣。 啊! 后方传来惨叫,却是持矛的篁与一只角猪狠狠撞在一起。 本不瘦弱的篁立刻倒飞出去。 角猪左肋下则被矛捅出一个血洞。 轰轰轰! 猪群狂奔而过。 嶦很走运得在角猪没起来之前先杀了它。 然后他动作敏捷地将鬣射中的两只一一结果。 “怎么样?留下了吗?” 远处,断带着十几个青壮走了过来。 “我们四个人,留下了五只角猪……” 鬣回道。 “好,你们合格了!” 断和他带来的人都很高兴。 “只是篁可能活不了了。” “是吗?” 断环视一圈,找到了篁所在位置,然后吩咐道:“你们已经完成了义务,可以带着一部分猎物和篁一起回去了。如果篁……那就尽量照顾好他。” “好,阿公!” 鬣扛起了篁,方从扛了一只猪,嶦则扛起半只。 他刚刚肾上腺素分泌太多,现在只感觉手脚发软。 “你们回吧,剩下的一会我会叫人送回去。” 断走到众人前头,说道:“壮小伙们,这些可不够吃,我们还要继续。” 其他人轰应一声,一起远去。 方从他们则开始往回走。 等到了营地,有妇女和老者迎了上来。 “他怎么了?” 黎问道。 “角猪没有被驱散,冲着我们来了。多亏了你的阿扎,连杀两只,要不我们都完不成任务。” “是吗?” 黎两眼闪着光芒得看着方从:“他好强壮。” “当然!” 鬣一把搂住方从:“不过也有武器的原因。要不我把我的重箭和女人都给你,换你的剑。” 方从点头:“可以。” 这下轮到鬣尴尬了:“哈哈……我闹着玩,我们畏虺人的传统,是兄弟和武器不能拿来交易。” 好吧。 方从问:“完成任务是怎么回事。” “也是我们畏虺人的传统,每次出猎,如果猎物朝我们的围口过来,我们就必须杀死比人数多一只的猎物,否则就算脱逃。下一次必须打先锋,做最危险的事。” 明白了。预防出工不出力。 另一边,已经有老人检查了篁的伤势。 “他还活着。” 老人宣布。 女人和孩子欢呼起来。 然后开始围着篝火跳舞。 流苏样的裙裤,在火焰下摆动地异常好看。 然后老人们排成一排,对着书山上的皑皑白雪叩拜起来。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异口同声的共鸣越来越大,女人和孩子也跪在了火边开始叩拜。 方从盘膝坐在地上,尽量让自己不显得扎眼。 许久后,老人中的一个突然起身,用刀在自己的额头划出一个半寸长的横目。 血自横目中流出。 由于皮肤外翻,再加上可以清晰看到头骨,那被刀划出的横目,看起来真有几分流血眼睛的样子。 女人和孩子开始转而叩拜持刀的老人。 他站在火边,在自己的左脸上刻下一个符号。 接着,又在右脸刻下一个。 “这是神的尊名,是至高无上的道。来,跟我一起念诵。念诵神的尊名,神就会赐给我们无边的法力……” 老人开口,发出九个拗口的音节。 然后所有人都跟着念诵起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整齐,方从发现,周围空间开始了颤抖。 石在颤抖,树在颤抖,空气在颤抖,大地在颤抖…… 甚至,就连天空都开始了颤抖。 第228章 尾羽 明月变得黑黄,浑浊,并隐隐透出血色。 一个死鱼一样惨白的眼珠,突然从横目中鼓出。 恐怖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就连方从都感觉自己仿佛被沉进了刺骨的冰中。 白如更是悄无声息得贴紧了他的头皮,不敢稍有动作。 咔吱!咔吱! 鼓凸的眼睛开始了转动。 听动静,更像是一块粗糙硬石在狠狠摩擦持刀老人的眉骨。 方从低下头,不敢与眼睛有任何接触。 眼睛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停在了篝火上。 篝火立刻变成了腥绿的颜色。 老人走到火边,跪下,不停地高声念诵,同时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削入火中。 篝火轻轻一跳,旋即恢复平静。 老人将左手高高抬起,狠狠斩断。 血和手同时滚入火中。 火苗窜起一尺多高,但还是转瞬平息。 老人的嘴在颤抖。 就连念诵都出现了数次失误。 他最后鼓起勇气,将刀插入了自己的肩关节处,狠狠一旋。 手臂落入了火中。 火焰疯狂舞动。 “不够……不够……” 老人已经疼得开始扭曲。 血正像喷泉一般激射,落火中,滋滋作响。 他一咬牙,猛地将刀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然后纵身跳入火中。 轰! 腥绿色的火焰彻底狂暴起来。 然便有一只眼睛形状的死白烟雾从中飘出,钻进了篁的鼻孔。 呵~ 篁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众人疯狂欢呼起来。 等到篁睁开眼睛,看到的只有熄灭的篝火,和篝火中站立的灰暗骷髅。 “牁,是牁吗?” 他问。 “是牁!” 另一个老人回答道。 “神恩再造!” 篁起身,对着篝火叩拜。 这时欢呼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但依旧保持跪姿。 “去吧!” 另一个老人递给篁一柄玉刀。 篁接过,走进熄灭的篝火,然后用刀顶住牁的头骨轻轻一刺。 一枚眼睛状的眉骨滚落下来。 篁接住,双手捧着走回老人身边。 老人拿出玉钵,开始用玉刀的柄研磨。 不一会功夫,眉骨便变成了灰白色的粉末。 然后加入盐中。 沉默的众人再次开始念诵起来。 对着盐盒顶礼叩拜。 然后篁从地上捡起一块干净的石头,放在牁的脚下。 其他人也依次加入,围着牁的骷髅开始堆石。 不一会功夫,一个倒扣茶杯式样的坟便出现在方从面前。 “这是我们神的赐福,能够让老人荣登极乐。那些盐吃了之后,可以抵御寒冷,伤害……哪怕被野兽咬伤,也会很快痊愈。” 黎见方从傻傻坐着,便来到他身边开口解释:“你刚刚加入我们,第一次经历奇异,等以后就会清楚,毕竟,你和我们一样吃着神盐。” “是吗。” 方从强忍恶心,心说牛马才跟你们一起吃过骨灰。 到了这个时候他总算明白一路看到的坟是怎么来的了。 不过,那个苍白的眼睛确实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仅层级远超金丹,甚至还可以复活死人。 道脉修士可没有这本事。 除非预先使用替死符一类的手段,否则谁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坟堆好后,篁将自己的手臂划破,让自己血流在坟上。 “这样,牁的魂魄就能依循血脉,转世成篁的儿子,与我们再次相聚。” 方从点头。 这倒符合他看到的情况。 比如彘,醒时在老人指导下,和其他孩子一起劳动,进食,学习。 晚上也和老人睡在一起。 实际有些像蓝星的远古部落。 “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可以休息,吃饭了!” 鬣将一块涂满灰盐的狼肉递了过来。 方从嘴巴直抽,但还是装模作样吃下。 他这次进山,原本的目的是帮助黑柳掌控氻水,现在看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作为死而复生的战斗英雄,篁受到了极大欢迎。 不仅可以和老人们坐到一起,享受最肥美的猎物,甚至还有不少年轻女人在向他暗送秋波。 鬣,嶦和方从也顺带沾了不少好处。 有人给他们送肉,有人给他们送酒和奶。 还有一群小孩子,围着他们要求讲述英雄的故事。 鬣下手很脏,但不擅言辞。 嶦嘴巴和性格一样腾挪困难。 于是到最后,就成了类似逼供的现场。 小孩子们问一句,他们俩答一句。 后来,连女人们都加入了进来,问各种感兴趣的话题。 “你只有黎一个女人吗?” 说话的人皮肤很白,看起来最多二十。 “是的。” 方从借着被打搅的机会,尽量避免喝酒吃肉。 虽说这些东西实际根本没有与口腔接触,但耐不住实在心理不适。 “那她能让你舒服吗?我们每年都必须在这个时候生下孩子,但我又不想和太脏的人睡在一起……” 方从不知道怎么回答。 据他所知,白天营地所有人都在熟睡。 甚至还可以说睡得很死。 “我叫菊,还没有过阿扎,要不,让我加入你们怎么样?” “这个,我刚来,不知道……” “你是阿扎,一切都应该你来决定,黎不能管我们。” “那好。” 方从答应了。 “行,我去做准备!” 菊快乐得好像吃下了三斤滇蘑。 整个过程,把化身玉簪的白蛇笑得肚皮乱颤。 嶦则投来同情的目光:“菊很怪,一天到晚说奇怪的话,而且还很瘦,皮也太白了点,做什么都不行……” “是啊是啊,我劝你最好告诉阿公,让阿公解除你们的关系。要不以后会有想不到的麻烦……” “为什么?” 方从不是很明白他们的逻辑。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会害你。” “刚刚我拼命眨眼,你都没看见。” “你要不好意思,我一会帮你说。” “算了,我先试试。” 方从装作吃饱的样子,去外面方便。 实际却是在观察这个古怪的部族。 又过了许久,断带领的大部队终于回到营地。 这一次的收获很丰盛,不仅有狐兔,鹿,野羊,角猪,甚至还有不少体型硕大羽毛华丽的鸟。 “这些尾羽终于够用了。” 老人们首先拔掉了漂亮的羽毛,小心晾晒。 “是啊,而且食物也终于储备充足,明天就可以向神庙进发。” 第229章 女儿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族人都在欢呼。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站着。 被扛回来的青壮有七个。 经过老人们检查,宣布还活着的只有两个。 方从看了半天,也分辨不出七具尸体的差别。 但经过和篁一样的仪式后,真的有两人死而复生。 当然,新篝火处,也多了两个新坟。 如此营地很快升起了第三处火焰。 真正死去的五人,却没立坟的待遇,而是被埋葬。 连个记号都没留下唉。 “这些都是没有得到神恩赐的,只能在泥土中被虫咬,被蛆吃,或者还有恶心的秃狗把他们翻出来……” 嶦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们要努力,多生些孩子,才能得到生的奖赏。” 方从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 休养,吃喝,在快接近黎明的时候,断又开始大声命令所有人做准备。 黎和菊找到了他,将他引到一个更大的树枝床上。 这次方从没要人教便钻进被褥。 菊和黎则一左一右将包围起来。 “你不能碰我的流苏。” 黎还是老规矩。 方从示意自己明白。 “你可以动我的流苏。” 另一边,菊则这样说。 方从还是示意自己明白。 然后很快整个营地便鼾声四起。 这次,就连白如都不敢再说话,因为他的两边都有人。 一个白天毫无波澜的过去。 方从已经在心底将八荒禁断符拆解的差不多,只待有机会便可以试着炼制。 “快起来了!快!快!快!不能耽误,今天开始,要向神庙前进。” 断开始了大声催促。 然后整个营地陆续亮起火把。 老人女人孩子在烤制食物,收拾东西。 吃完后青壮被分成两拨,一拨在前后开路保护。 另一拨则背抱各种沉重的器具。 方从被封到了殿后部分。 他便装模作样地跟着束一起四下游走。 如此一夜过去,居然在接近黎明的时候,与另一支庞大的队伍汇合。 两队互相赠送了鲜肉,食盐。 然后便左右分开,开始安营做饭。 就这样,酒足饭饱后方从又和菊、黎钻进了毛褥。 日上三竿的时候,打山上来了一只白眉吊睛猛虎。 猛虎左嗅嗅右嗅嗅便追着流水离开。 这多少让方从有些意外。 “好了,快起快起,还有一夜就能抵达神庙,可不落下!” 天一黑,断的催促声音就开始响起。 旁边的那支队伍也同样点起火把。 吃饱后,断的队伍先行。 这一次,方从被分配到了前面。 一路曲曲折折,又前后遇到多支队伍。 就这样,当点燃火把的数量超过一万,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座位于山间的巨大黑庙。 黑庙周围,分布着无数倒扣茶杯一般的坟墓。 “好了,女人们,去吧。” 断朝黑庙一指。 所有和阿扎同睡过的女人,全都朝黑庙走去。 “我们怎么办?” 方从问束。 “我们在外保护,这个时候她们很危险。” 果然,束的话刚落音,断便开始指挥队伍安营扎寨。 其他几支也是如此,很快就将巨大的黑庙团团围住。 天亮后,依旧是睡眠。 方从钻进黎、菊留下的毛褥,偷偷开始画符。 三阶的八荒禁断符当然不好画,他也没想过能够一夜成功。 倒是一些缺失的符卡,让他趁机全部补齐。 到了晚上,燃起篝火的部族只是聚在一起吃喝,最多也就在附近巡视一番。 方从便趁被派的机会,找地方练习画符。 经过连番努力,在第七天的时候,他终于将八荒禁断符炼成一张。 大喜的他刚将东西收起,就听黑庙方向传来嘹亮的哭声。 “生了!” “生了!” 束他们在兴奋地高呼。 有一些甚至勾肩搭背的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接着,黑庙方向的哭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吵吵闹闹中,有女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阿扎,阿扎,快看,快看。” 她们开心地笑着,满脸成为母亲的幸福。 方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进去时肚子平平,七天后喜得贵子,这玩意比子母河水的速度都快。 “阿扎,阿扎!” 菊冲他跑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雪白干净的强壮婴儿。 “快看,这是咱们的孩子。” 她很幸福,笑得如同春天的牡丹。 白如则忍不住地蛇躯乱颤。 方从更是脸成了圆形。 天地良心,他真的啥也没干。 又过了一会,黎也走了过来,手里也同样抱着一个孩子。 “阿扎,是女儿。” 她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方从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没有从任何一张脸上看到怀疑。 似乎在他们的认知里,孩子就是这么诞生的。 并且整个过程,他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睡在被褥里没有,来到黑庙外也没有。 甚至,就连黑庙在他的灵目之下,也普普通通没有一点值得怀疑。 “太好了!今年非常顺利,等完成了献祭,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断很开心。 等到第二天天亮,所有人都没有再入睡。 他们在黑庙之前堆起木柴,又将肉,酒全都整齐架好。 新生的孩子被老人插上羽毛。 各个部族的首领聚到一起,开始用一种红色的草抓阄。 断抓到了最短的。 队伍中的老人目光沉重起来。 他们将待收拾的食物交给了妇女,自己则抱着木材,开始在庙门口搭建木台。 到了傍晚,木台搭好。 老人们走了上去。 “吴瓯!” “吴瓯!” 所有人开始了高呼。 断抱着一只活羊,用刀将羊颈割破。 滚烫的鲜血从头淋下,让他变成了一个鲜红的血人。 “阍起!” 他抬起双手,在自己左臂上狠狠划一刀。 “喾颅!” 接着右臂又是一刀。 羊血人血混在了一起。 然后,断舞动起来。 每一个动作,都看起来极度扭曲,诡异。 就像是一只传说中的恶魔,在疯狂欢喜自己即将到手的食物。 “极乐!” “极乐!” 周围的人也跟着着一起高呼,舞动。 “跳!快跟我一起跳。一会神就会带我们进入极乐!” 菊拉着他,教他如何弯曲脖子,扭动身躯。 方从没办法,只能照做。 第230章 奸细 轰! 当最后一缕晚霞彻底消失,火堆猛地自燃起来。 “极乐,我看到了极乐!” “好美!” “我们将来就要进去那里吗?” “真是幸事!” 所有人都在盯着燃烧的木台。 仿佛那不是火,而是一个打开的神异之门。 只要通过门,他们就能得到永恒的幸福。 “他们怎么会这样?” 白如也惊呆了。 因为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一个个老人,在烈火中痛苦挣扎。 那悲惨的哀嚎,绝对和极乐扯不上关系:“我们看不到,会不会和那些盐有关?只有吃了盐才有可能和他们一样。”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们似乎能够进入另一种世界。醒来后仍能保有那个世界的记忆,要不根本没法解释他们对待生育的态度……” 跑进黑庙就能诞下婴儿,这玩意也太违背常理了。 “神降临了!”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顿时都看向一个方向。 是神庙的屋顶。 “神恩!神恩!” “啊!神的力量好强,我感觉我都快碎了!” 篁突然重重摔倒砸倒在地上,开始七窍流血。 其他人好不到哪去,或战栗,或跪伏,似乎真的有一个恐怖存在来到了世间一样。 “要不你也趴在地上,我看到好几个人都在看你。” “是吗?” 方从扫视一眼,没有发现。 “在背后,别忘了,我现在是发簪。” 方从决定听劝,谁知他还没蹲下,就听断在高台上大声叫道:“有奸细,神说我们中混入了奸细!” 刷!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仍在站立的方从。 “袁拒!奸细是袁拒!他没有吃我们的盐!” 断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手也抬起,指向了他所在的位置。 “是你!” 篁愤恨地看着方从,眼角流出了许多黑色汁质。 转瞬间,原本正常的眼眶就只剩死一样的灰白。 “杀了他!” “杀了奸细!” 越来越多的人眼睛变成了死白。 他们纷纷站起,取出武器。 方从伸手一招,法剑到了手中。 “杀!” 束刺出长矛,鵟射出了重箭…… 就连距离他最近的菊,都张开了牙齿,想要咬下他的血肉。 方从冷笑一声,挥剑。 霎时,一圈两半的尸体,连同破碎的武器一起倒飞出去。 而被攻击的方从,则好端端地站在原处。 若不是手中有剑,甚至都有人要怀疑他根本就没动过。 畏虺人一愣。 方从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们的惧意。 至少从这方面来说,他们还是个正常人类。 “你!你撒谎,你根本不是什么江湖一流高手,你是先天,先天!” “奸细,叛徒,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 断的声音显得怒不可遏。 方从没有解释,事实上他刚刚动用的战力,还真只到先天层次。 这帮人虽然看起来诡异,但还不至于让他动真格的。 “神说,奸邪必须死!” 断又将刀取出,这次是斩掉了自己的左臂。 呲! 高台上的火焰猛地一涨,但没有持续多久。 “不够,神的祭品不够……女人们,快,献出你的孩儿!” 断大叫。 毫不在意自己喷血的左肩。 女人们动了起来。 纷纷带着自己的孩子奔向木台。 就连幸存的黎,都将幼婴和彘拼命推进火中。 “哈哈哈……那是你的孩子,那是你的孩子,叛徒,间谍!” 黎在大笑。 这一下,火便开始疯狂燃烧起来。 天地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一片一片硕大的灰色雪花,落尽了畏虺人的死白眼睛。 啊~ 他们高叫。 然后身上开始长出各种各样的诡异器官。 有黑色的脑袋,有畸形的手臂,有爬虫一样的烂腿,还有一看就让人觉得恶心的褶皱肉球。 唯一相同的是,嘴巴全都撕裂到了耳根。 张开时露出了无数锋利锐齿。 “叛徒,去死!” 断的手臂重新长了出来,只不过已经是黏糊糊的触手。 嗷~ 畸形的畏虺人丢弃了武器,开始像恶狗一样向他扑来。 “远强于普通人,但是还不够。” 方从法剑连挥,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所有怪物的脑袋一一斩去。 但畏虺人并不知道怕。 仍在前仆后继地疯狂扑咬。 方从脚下的尸体也越积越厚,最终竟然形成了一座庞大的山峰。 “骗子,骗子,你根本不是先天!你是修士,你是修士……” “不过,你别以为你就赢了,女人们,现在轮到了你们!” 高台下的女人听到了召唤。 她们毫不犹豫地一个接一个跳进了火中。 疯狂的火焰瞬间变得黑暗起来,直直烧到了九天的尽头。 而那些灰粉状的细腻雪花,也开始打着旋往畏虺人的眼睛里钻。 “吴瓯!” “吴瓯!” 他们低吼着分辨不清的语言。 说不出是愉悦还是痛苦。 然后他们便开始低头啃噬起同族的尸体。 随着尸体越吃越多,他们的外形也越来越脱离人类。 最后,甚至齐齐爆出危险波动! “炼气!” 发髻中,白如大吃一惊。 原本对于他来说,炼气不算什么。 但现场炼气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千…… 没准,五千都有可能,这么庞大的数量,已经足够引起质变。 “陛下,要不要我们出来帮你?” “不用!” 方从拒绝道:“我怀疑这不是它最后的手段,你们先潜伏起来……” 他将剑归鞘,怒意的种子开始萌发。 作为剑修,越级之下,他根本就不害怕数量。 等到怪物们将地上的血肉吞食干净,断下令道:“杀!” 无数怪物,瞬间便将方从淹没。 有那战力超过炼气中期的,还飞上了半空,朝方从所在的位置喷吐黑色的毒水。 滋啦! 滋啦! 树木,山石,纷纷被毒水腐蚀出青烟。 但让它们没有想到的是,一道白光自他们身后斩出。 甚至,都没等白光斩老,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身影便再次消失。 接着又是一处亮起了耀眼匹练。 所有怪物的攻击,不管速度多快,在那人面前都好像笑话一般。 他的那柄长剑,收割起它们,并不比野草困难多少。 第231章 浊月 轰!轰!轰! 一排一排的怪物堕地。 不是脑袋爆裂,就是肢体分离。 更神奇的,是方从感觉有无数狂暴热流,在向补魂灯聚集。 那质量,那强度,甚至远远超过斩杀修士。 “唔!” 他的炼体修为,瞬间突破到了筑基四层。 并且还在疯狂飙升。 “神!神!” 终于,面对神鬼莫测的斗剑步,断崩溃了。 他用刀狠狠划破自己的额头。 横目般半寸长的伤口,开始喷涌鲜血。 与此同时,断在自己的左右脸上各刻下一个复杂符号。 然后他高声念诵起来。 依旧是根本无从分辨的九个拗口音节。 天地随着音节开始了颤抖。 一个死鱼样的惨白眼珠,突然从横目中挣扎而出。 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就连方从都感觉到了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变缓。 这是一种扭曲的力量。 狂躁,矛盾,又让人感觉刺骨寒冷。 就连高空,都出现了一轮浑浊的黄月,并隐隐透出黑暗的血色。 “神诛!” 断喊出最后两个自便沉寂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眼睛转动的咔吱声响。 就像粗糙硬石在眉骨上狠狠摩擦。 “呵呵呵呵……剑修……” 断没有说话。 但恐怖的波动却让方从清晰感觉到了它表达的意思。 “多少年了,你们总是不停地找事,当初就不该放过你们。” 随着天地的颤抖,方从发现,那些数量恐怖的坟墓在簌簌落砖。 一块一块的砖石落下,露出的却是一个一个的苍白脑袋。 那些脑袋上稀疏下垂的却不是头发,而是一根根长满了鞭毛的触手。 “降魔卫道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你们亲口说出那么好笑的笑话,既然来了,那就去死吧。” 苍白的脑袋飞了起来。 然后开始相互重叠。 就像半影子生物一样,重重叠叠挤在一起。 成了缝合怪一样的恐怖存在。 自身威压,更是不断攀升,很快便超越了筑基初期。 “原来是打算好了群殴!” 方从笑了笑,一翻手掌。 大常出现在他手中。 代表临阳氻水和代表临阳护城河的线条瞬间点亮。 白如更是化作一道青烟,投入旗身。 旋即,代表阳江的线条也放出了璀璨光芒。 三水联通,九曲阳河阵成! 苍白的眼睛瞬间盯上了大常,不过左顾右盼的似乎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于是它轻蔑道:“不过如此!” 重重叠叠的脑袋怪物像是接到命令一般,朝方从扑来。 数量过百的筑基战力,莫说是他,就是堂堂金丹都不一定能扛住。 但方从丝毫不慌,只轻轻一抬便将大阵祭起。 接着,一道阳江,氻水还有临阳的虚影,便自高空重重落下。 轰! 天地剧震。 暗黄色的浊月被一击而碎。 束缚着方从的扭曲威压也瞬间消失。 “这……” 它似乎想说什么。 但方从却根本不给它机会。 大常一卷,天上的江河投影便将三个重叠怪物吞入旗中。 想那怪物体量再大,又怎么可能是滔滔江水的对手?只一眨眼,便被拆得七零八碎。 咯嘣!咯嘣!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旗面里传来咀嚼声音。 想想王之孚,似乎还真有这种邪恶的爱好。当初他吃护城河残魂,就故意嚼得掷地有声。 嘎嘣!嘎嘣! 虚空中的三江投影似乎明亮了几分。 轰轰轰…… 其他没被吞噬的重叠怪在奋力攻击,却根本无法对大常造成丝毫损害! 好好好,真不亏是上古大阵! 至此,方从才彻底放心。 接着江水一翻,又将两个重叠怪拍成碎片。 “哈哈……真没想到,我老黑也有如此厉害的一天!” “那不是废话,这阵的原型,即便在封神也是天地知名。” “额!” 王之孚一愣。 他光知道老板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 封神的东西都能搞到。 “可笑的蝼蚁!” 断的身体突然炸开。 然后他那长着横目的头颅便飞上了天空。 四周的重叠怪也停止了攻击,反而转身投入苍白眼球。 随后,眼球便开始了增大。 随着重叠怪的增多而不停增大。 恐怖的气势也直接越过筑基后期,来到金丹初期。 “不好!” 大常中,白如叫道:“陛下快逃!” 拥有上古传承的她知道,九曲灵河阵属于同阶无敌。 也就是说,越阶无力。 “现在才想跑?迟了!” 恐怖的波动,瞬间便将空间再度封锁。 这次不仅是方从,就连大常中的三河伯都感觉到了行动困难。 “小小筑基,就敢过来找死!” 硕大的苍白眼睛挂在空中,看起来要诡异就有多诡异。 “是吗?” 方从伸手一弹。 一张符卡旋转着射向眼球。 还未及身,便砰地一声,变成一个身穿道袍的修士。 “金丹!” 方从明显感觉到了眼球的慌乱。 那被召唤来的刘望婴突然看到对方也被吓了一跳。 然后下意识的便使出了自己的最强攻击。 砰! 可怜的眼球,金丹境还没彻底稳固,就被同阶修士一招打碎。 随后,限于某种规则,刘望婴消失。 破碎的眼球想要重振旗鼓,却不料早有准备的方从激活了八荒禁断符。 眼球凌空一滞。 然后便看见一道耀眼的虹芒从方从口中飞出。 “缺……”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甚至都没来及说完。 热! 无边无际的燥热! 疯狂冲进补魂灯。 甚至将原本材料并不算好的灯体彻底虚化。 只留阵纹在吸收能量。 并形成全新灯体。 这个过程好像用去了一个劫元。 又似乎只是一刹。 等到完成,方从紫府中的补魂灯便成了一种完全无法描述的存在。 它有,是实在的。 且能发挥作用。 但它又没有可以描述的真正实物。 至少方从已经不知道它的灯体,是由什么构成。 斩破眼球的收获还远不止此。 方从发现,他的炼气修为瞬间突破到了筑基。 并且还不是一层。 而是节节攀升,直到五层才逐渐停止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筑基丹就绝对无法筑基吗?】 【难道和眼球有关?】 【如果有关,那么它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232章 打不过就堵门 方从一边思索,一边观察战场。 由于眼球破碎,此刻,重叠在一起的人头已经彻底分开。 白如,王之孚,黑柳正操纵着九曲阳河阵进行捕杀。 王之孚的恶趣味不减。 一边吞噬还一边发出瘆人的咀嚼声音。 倒是大常,得到了这些好处,旗面变得愈加精美,鲜艳。 方从很有耐心得等他们完成,这才将其召回手中。 “怎么样,这一次能彻底掌控氻水吗?” “陛下,虽然已经可以感应到氻水的这一部分,但还是被抗拒在外……” 黑柳已经尝试过多次,但仍无法获得突破。 “也就是说,刚刚那死去的眼球并不是它的本体,或者它并不是掌控这书山的幕后主宰?” “恐怕是这样!” 黑柳点头。 白如则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后者还好,前者的话,光投影就有金丹实力,本体只怕一巴掌就能拍死我们……” 方从看了看仍在远处的雪白平顶,明白她说的没错。 事实上,书山西北和东南分属两国。 中间的连绵山脉,万年以来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建立有效统治。 鬼知道那眼球在其中经营多少年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仅仅是书山山脚,别说中心位置,就连十里都没有深入。 像断这样的部族,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 “陛下,要不就放弃,反正我们也掌握了大半氻水,它们想要入侵也不容易。” 方从摇了摇头:“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计较,不过还是要探一探前方黑庙才能决定。” “那黑庙只怕不是好地方,我老黑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 “或许,它就是关键。你们注意到没有,那眼球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吸收坟中的头颅,而头颅又都是被献祭的活人。所以我猜测,只要将它们逐一清理,就能极大削弱眼球,甚至一点点夺回氻水。” “那好,我们就陪陛下走一遭。” 白如首先同意。 王之孚和黑柳也不会反对。 方从手持大常,背负法剑,小心朝黑庙走去。 一路所见,全是裂开的石坟和触目惊心的肢体。 到了庙前方从才发现,巨大的黑庙被建得横平竖直。 更像是一个盒子。 无数蜂窝样的入口,密密麻麻排列在盒子四边。 想来当初畏虺女人,就是从这走进的黑庙,然后出来就“生”下了孩子。 “陛下,让我先去看看……” 王之孚主动请缨:“我是鬼体,聚有形,散无质,一般不容易被留下。” 方从想了想,拿出套《替死符》给他种上。 王之孚挑了一个敞开的巢口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大常突然一震。 他化做了一股青烟,在旗中重新凝聚。 “怎么了?” 白如赶紧询问。 “如你所见,死了。若不是陛下早有准备,估计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筑基……就这么死了?” 黑柳有些不敢相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刚进去,看到的就是普通的路,四周也是光滑的黑壁。但没多久就开始扭曲,盘绕,还似乎有什么声音。到了最后,连路都没有了,万物都漂浮在空中,没有尽头,没有界限。” “重重叠叠的,好像是许多个世界扎堆挤在一起,又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我在其中不由自主得穿梭,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直到看到一个白球,像死月一样高挂在空中……我就看了它一眼,身体就炸了。” “幸好冥冥之中,有一条线把我快速拽了回来,要不真的连渣都不剩。” 方从一怔。 这说法,怎么听着和孙小五形容过的很像。 “照你说来,那这黑庙其实只是一个入口?通往那个不可视也不可言之地?” “是!” 尽管是鬼,但王之孚想起适才经历,仍忍不住发寒。 “那恐怕就不好办了,黑庙只是一个入口,受敕封的筑基河伯都没撑过一个照面……” 白如的话没说完。 不过意思大家都明白。 就算金丹,在人家面前恐怕都翻不起浪花。 “怎么办?” 三水神一起看向方从。 方从沉吟片刻,道:“凡间无灵,筑基金丹没有补充,都待不了多久。那个东西只怕更是如此。若是能通过黑庙出来,整个人间界谁能挡得住它?必然是有某种限制。那我们换个思路,不是跟它拼死拼活,而是堵住黑庙,不让它继续渗透影响,然后再慢慢清理那些石坟。” “这办法好!” 白如大喜。 只要不可视不可言的东西不出来,她还是不怎么怕的。 方从抬手,大常跃上半空,化作一条滔天巨河。 其上日月生辉,星斗环绕。 其下风起云涌,雷电振振。 “着!” 方从左手一压,大常笔直插进黑庙前的土中。 那日月山川阳河临阳的投影,则结结实实将蜂巢包裹起来。 “这样的话,只怕它的任何影响力都无法再越过我们……但我们也被困在了此处,无法清理石坟。” 书山面积那么大,情况又错综复杂,总不能让方从一个人慢慢搞拆迁吧。 “这倒无碍。你们先镇守此处,我回去想办法。” 他取出挪移符,瞬间便回到端州。 然后就是入城。 “主公!” 留守文阁的封成实、昌平见到他立刻行礼。 “这几天有什么情况发生吗?” 封成实回道:“没有,内外皆安。甚至有传言,尸魔之毒已经自解……” “哦?怎么回事?” 方从来了兴趣。 “是商会。魔乱四起,商路断绝。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它们。尤其是五道盟,当初修建了大量传送阵,如今都被关闭。手中又积压着海量货物。如此,他们便想了个办法,让三个炼气修士携带大量物资,从清河坊飞到通天坊。” “原本以为是必死的任务。就连三个修士的抚恤都发给了他们的家人,没想到到了通天坊交割后,三人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于是他们便开始传讯各地分会,让想办法证实。” “原来如此,恐怕是真的。” “那可如何是好,商途一复,临阳库的货恐怕就不好卖了。” 第233章 打骨折 方从心说,来得正好。 他正愁没有足够理由做那件事,现在正好趁火打劫。 “通知褚晋文,让他停止发布针对魔灾的炼制任务。遇到人问,就把刚刚的说辞散布出去。另外告诉百草生,城外的传送阵可以立即恢复使用……” 封成实跑过去传令。 没过多久,临阳库外就聚集了大量散修。 他们都是跑过来交任务,然后被告知已经停止的。 “为什么,你们怎么说不收就不收,那我们炼好的法器符箓怎么办?” “是啊,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用来进灵材了,好容易炼出来,你却说不收成品……这不是坑人吗?” “一夜返贫!” “这也太快了。” “到底怎么回事,总要给个说法。” “刘师兄你也来了?” “可不得来,我在屋里炼丹呢,突然就被告知临阳库不收了。你说,那我一炉子材料投进去,没人收不就白瞎了。” “快快快,多通知些人,一则让他们及时抽身,别亏太多。二则也一起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 随着人越聚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若不是筑基期的楚秉杰一直在内坐镇,只怕就有人要鼓动造反了。 “给个说法!” “给个说法!” 渐渐,临阳广场上的修仙者开始异口同声。 褚晋文看人到的差不多,于是起身飞到半空,开口道: “诸位!” “诸位!” 临阳商业大管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修仙者们慢慢安静下来。 褚晋文团团一揖,做足了姿态,然后才道:“自从魔乱降临,我临阳坊市就一边低价供应材料,一边高价收购成品。再加上敞开大门,不限量接纳修士,为得就是稳定局面,也算尽了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漂亮,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得当真。 “褚总管这么说,倒也没错。我一家老小,若不是蒙临阳收留,现在只怕已经葬身魔灾。” “虽说房租贵些,但本人还是感临阳恩的……” “虽说没赚到什么灵石,但这些日子我从一阶下品炼符师晋升到一阶上品,也算收获满满……但是!你们不能说不收就不收吧,那我一堆成品囤积在手里,以后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交租?” “是啊是啊,总要给个说法!” 眼见七嘴八舌又乱起来,褚晋文只能赶紧把话兜回来: “诸位!并非什么说不收就不收,可能大家还不知道吧,如今的魔灾已经过去了!” “什么!” 修士们大惊。 实在是这个消息太提前了,莫说散修不知道,就算宗门修士,也仅限于高层得到消息。 毕竟还没有完全证实。 提早散布,万一出错就会闹乱子。 “褚总管,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不要诓我们!” 有个青木宗的内门弟子,站到了最前面。 “褚某多大的肩膀,就敢诓骗大家?这事是真的!就在半个月前,五道盟让三个……” 他将五道盟的那次破釜沉舟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然后道:“诸位,五道盟在我临阳也有分号,不信的话,可以找他们掌柜百草生求证。” “好,我去!” 一群内门弟子仗着身份,当真跑去了五道盟商会。 其他人则安安静静等着。 片刻后,他们便表情复杂得跑了回来。 “怎么样程师兄,是不是真的?” 有人问。 那领头的程师兄只能点头:“是!” 虽然百草生一再强调没经过彻底证实,但那三个修士现在确实还活蹦乱跳。 从这点上说,临阳就没撒谎。 “啊?” “哈哈哈……” “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可怜我那孩儿……” 得到确认后,在场修士的表现不一而足。 褚晋文等他们宣泄差不多,这才接着道:“实不相瞒,我临阳库中,如今已经堆满了各种成品,实在吃不下了。再加上如今商路已通,不日传送阵也要重启,就算大家囤点东西在手里,拿到别的坊市也依然能卖上价钱。” “所以,我家陛下才在左右为难中选择了停止收货。还请各位见谅。” 说完,他又是一揖。 这下散修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材料是真的,童叟无欺。 做出的成品虽然停止收购,但商路这不是通了嘛,又没有禁止人外出。 就是这货物积压的风险,得他们承担。 毕竟,他们炼制的大部分成品都是针对魔灾的。 如今魔灾消失,需求降低,价格肯定会暴跌。 “另外,我家陛下顾念诸位艰难,房租,入城费一律降低八成,也就是说,原本需要十灵石的房舍, 现在只要二灵石……” 这么好? 散修们有些不敢相信。 “我家陛下何时有过戏言!” 褚晋文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这种人,也太小瞧主公的器量了。 当然,主公每一步都有深意,啥时候也没亏过就是。 “看来是真的,那以后住在临阳,简直太方便了……” “哎呀,亏了,我先前交了整整一年,岂不是错过了降价?” “我也是,上个月刚交了半年。” “褚总管,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为何不早点说,就看着我们吃亏。” “哈哈……” 褚晋文打了个哈哈,然后道:“事发突然,谁能想到魔灾它就突然消失了呢。说起来我家陛下也是仁厚,提前通知各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另外,各位多交的房租,都可以来找我退。” “真的?” “自然不假!” “入城费也降到两灵晶了?” “是!” 那还等什么,无数人拿出凭证,涌向褚晋文。 弄得他只能竭尽全力大喊:“诸位,都有!都有!一个一个来!” …… “主公,这是为何?” 文阁中,昌平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需要一批修士干活,但怕他们耽于安逸,不肯前去,所以就先把财路给断了。” 方从一边解释,一边调取了一对传送阵盘。 其中的母盘,他让郭采文安放到了十字石后,自己则带着子盘准备外出。 “原来如此。” 昌平总算知道了这么做的原因。 第234章 合山堂 她就说,库中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存货,而战斗类物资的消耗速度还一直在增加。 无缘无故的话,任谁也不可能这么做。 方从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传送子盘被他安放在了黑庙之前,并于十字石后的母盘联通。 由于黑庙没有灵气,所以整个传送阵的驱动全靠灵石。 若不是他当中间商赚两地差价,光这个都能把他烧破产。 整整一天,褚晋文都在处理退款。 刚拿到灵石的修士,初时还觉得高兴。 等到第二天他们就乐不起来了: 五道盟迟迟不愿开启通往其他坊市的传送。一问就是没有和对面沟通好,别人存在顾虑。 这话按道理说也没错。 毕竟魔灾那恐怖景象谁都看过,万一把魔毒带过去呢。 但问题是,别人可以耐心等,他们等不了。 临阳断了灵石来源,他们先前积攒的修行资粮,那是用一点少一点。 这不是逼着人发疯吗? 但他们又似乎谁也怨不了。 临阳事出有因,还跟你敞开了心扉有一说一,毫不隐瞒。 你总不能要求人家捏鼻子进滞销货吧。 并且人家还主动把各项费用降低了那么多。入城只要两灵晶,跟白给有什么区别? 五道盟不开启传送阵,那是对面的宗门世家不愿意开,可不是他们卡着故意刁难。 但要说谁都不怨吧,他们这些散修可是结结实实要断粮了。 也有头铁的,想要自己飞去其他坊市。 但都被亲朋好友拦了下来。 一是路上吉凶难料,二是就算过去,人也不一定会让你进。 到时候白跑一趟不说,还浪费仅存不多的家底。 就这么,他们人心惶惶的度过了两天。 第三天,一条通过商会传来的消息,彻底让他们傻了眼。 合山堂的物资被劫了。 那可是与五道盟齐名,拥有金丹坐镇的三大商会之一,在运输的途中都被劫了。 那他们还能随便出去找死吗? “怎么办?” “怎么办?” 相互熟识的散修聚在一起,商讨办法。 有社交牛人,则跑到褚晋文面前打探消息。 “实不相瞒,我前两天就向陛下说了这事,陛下说要不给诸位找些事做。” 有那久在临阳的立刻便注意力集中起来:“何事?” 却是他们先后经历多次临阳任务,每次不说发财,起码都有许多灵石入账。 “这事我却是知道点……阳江前方有条河,叫做氻水。氻水源头的书山中有个邪祟,万年以来,控制了好几百里地内的所有部落。那些部落原本也没什么产出,但我家陛下有次前往游历,却发现邪祟人祭后的圆塔内,留有一种头颅,可以入丹,代替……那个……” “哪个?” 这下不止老人,许多新进临阳不久的都竖起了耳朵。 “就是那个!” 褚晋文支支吾吾地不说。但手却有意无意指向楚秉杰。 有那脑子快的立刻反应过来,用口型惊到:“筑基丹!” 褚晋文不答,只自顾自说着:“陛下就说,既然有用就不能放过,哪怕无法代替主材,不也可以炼制法宝吗?” “是是是,陛下说的是。” 有了好处,那帮孙子连称呼都变了。 俨然成为天子治下的良民。 “但是那些圆塔太多了,根本拆不过来,并且头颅还是有些能力的,尤其是圆塔上带有彩绘的颅怪,甚至有炼气后期的战力。” “那么厉害?” 有人开始暗自打鼓。 “若不是那般品质,只怕也无法入丹。” 另一些人则说。 “言之有理!” 褚晋文不管他们,只按方从要求继续说着:“所以陛下就说,不如发布成任务。每灭一个初期颅怪,拿回头颅,可得二十枚灵石。中期颅怪,得七十枚。后期,三百枚!” “这么多!” 这个价格不仅比魔乱前的同等任务要多,而且还多了几乎一倍。 “自然,陛下可是仁君。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那邪祟本体虽然无法到凡间,但通过畏虺祭司,还是能有所作为,所以危险是一定会有的,并不是轻轻松松前去捡灵石。另外,陛下念及魔劫艰难,凡前往做任务的修士,都可免费使用传送阵。除此之外,第一次还会赠送三张《破邪符》,三张《护魂符》,三张《护身符》,三张《御空符》。” “有了这些,想来再加上小心,保命不难。还有个隐形好处是从此后,在临阳库购买成品,一律打八折……二阶保命圣物《替死符》知道吧,五折。” “替死符不替死符的无所谓,倒是八折和赠送不错。” “是啊,可以考虑考虑。” 替死符是真正的二阶上品符箓,效果神奇,当然,价格也神奇。 哪怕打了五折,他们都买不起。 所以惦记那个没用。 “会不会很危险?”有人疑疑惑惑地开口。 “废话,没有危险,临阳会出那么大的价钱购买?说不定还有可能遇到二阶诡异。” “可是陛下不都没遇到危险吗?” “人家是筑基大修,当然没有危险,我们大多数不过中期而已……” “不过富贵险中求,若是能多找些帮手,猎下后期颅怪应该没问题。” “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只有畏虺祭司。大不了我们见到祭司就先下手,或者赶紧跑。” “怪不得给三张御空符呢,这陛下还真是想得周到。” “干不干?” “我想试试,一颗后期的头颅能换300灵石,只要杀十颗,筑基就不是完全没希望了。” 这一刻,那修士眼中的火焰,烧得旺盛至极:“我们这一辈子图什么?别说机会不小,就算只有一线,也要拼一次。” “说得对!我跟你一起。” “我也一起,我们组个队,相互照应!” “好!” …… 看着眼前的火爆场面,褚晋文不禁再次佩服主公。 当初他在聆听吩咐的时候,曾建议将筑基丹一类说辞删除,因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但主公坚持说,若没有筑基丹,那帮散修可没勇气拼命。 现在看,还是主公说得对。 简直把散修的想法,把握得透透彻彻。 第235章 悬赏任务 第二天,十字石碑旁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任务栏。 栏内张榜公布了书山周遭五百里的种种怪异,尤其是畏虺人的祭祀手段,和奇特习俗。 关于石坟和坟中头颅,更是描述得极为详细。 任务一,查证畏虺供奉祭祀的诡异跟脚,全面详尽者,奖励十万灵石。有线索者根据重要程度给予不同奖励,最低三千。 任务二,调查畏虺人供奉诡异后的种种怪诞之事,并它们背后的缘由。完成者,奖励五万灵石。 (重要提示:畏虺人不明情形接触,会被误认为正常人。同时,他们又随时可以是祭品,通过献祭获得诡异神通。) 任务三,清扫书山境内的诡异残留。每消灭一个初期颅怪,凭所留头颅,可领取二十枚灵石;中期七十枚灵石;后期三百枚灵石。 (重要提示:颅怪藏身的石坟,通常非常集中。) 任务四,发现畏虺人所建的黑色神庙,奖励一千灵石。 (重要提示:神庙内部极为危险,请勿进入。) 禁止事项: 一,不允许携带任何畏虺人进入传送阵,否则格杀。 二,不允许携带任何畏虺物品进入临阳,否则物品销毁,监禁十年。 三,所获颅怪必须收于储物袋中,不得暴露。违反者,罚灵石三十,没收颅怪。 …… 告示一经发布,就挤满了修士。 有许多是昨天报过名,领过符箓的,此刻都排在传送阵前等待进入。 更多的,则是在忐忑观望。 毕竟,他们大多数都距离筑基尚早,最关键的是天性求稳,害怕被临阳坊市忽悠过去坑了。 这一观望就是整整一天。 等到太阳将落,早前前往的修士都传送了回来。 “哈哈哈……” 有人大笑:“我还以为畏虺的石坟有多厉害呢,上去一棍子打翻一片。” “谁说不是,这灵石赚的,比抢都快。” “咱们队伍一天下来,每人少说也能分到二十,虽说都是初级,但架不住多啊。” “我说,老褚,快给我们兑灵石!” “就是就是,你动作快点,我家婆娘还等我吃饭呢……” 另一些人看褚晋文不像带着很多财货的样子,不由疑道:“不会是临阳没那么多灵石吧?我不管,说好的数目,一个都不能少。” “你们可不能因为我们赚得多就眼红……”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暴富呢,刚挣点钱,褚总管就变成了老褚。并且还质疑起了临阳的商业信用。 “就你们这点东西?” 褚晋文不屑地笑了一声,拿出储物袋往下一抖。 哗啦啦啦…… 灵石转眼就堆成了小山。 不用细数也知道,足有上数十万枚。 “这临阳怎么如此有钱,莫不是把七门挨个抢了?” “谁知道呢,那么晃眼的灵石堆在一块,我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 “他们就不怕被惦记?” “惦记?你敢?看看周围都是谁,戍卫府!” 那人扭头一看,还真是,大批的戍卫府背着法剑,将整个广场都围了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新晋的筑基楚秉杰端坐在传送不远处。 就这配置,加上大阵,当真是谁动谁死。 “好了,上来吧,初期二十,中期七十,后期三百,当场验付,童叟无欺。” “验付完成后,再去楚道友那检查有无违禁,没有就可以回去了。” “别挤别挤!都一个个排好队,那么多灵石,你们换不完!” 想那修士,有几个愿甘落于人后的,因此口角和小动作不断。 褚晋文也不惯着他们,凡是动手的全都扔到末尾,这才终于将队伍捋顺。 然后就是开始逐一核验。 “初期,十一枚,二百二十灵石,数目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修士听到二百二,嘴都咧得能塞下自个脑袋。 褚晋文先收下颅怪,然后伸手一引,二百二十枚灵石分毫不爽地跳到对方手里。 “哈哈……” 他开心的抚摸着小可爱,似乎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褚晋文一把把他推开:“下一个。” “老褚你看好了,二十一,整整二十一,四百二十灵石,一个都不能少……” 这个比较豪放,数字算得也不错,就是嘴巴略欠。 褚晋文深深看了他一眼。 和自家主公一样,他也不记仇,只是对这张很有个性的脸感兴趣。 “四百二十,拿好,下一个!” “十三枚,你看看,是不是。” “十三枚,二百六十灵石,对吧?” “对对对!” “拿好,下一个!” …… 另一边,结算完灵石的修士,都要到楚秉杰那打开储物袋。 楚秉杰神识一扫,见没有自家主公交代的违禁物品,便挥手让人离开。 第一批吃到螃蟹的人一走出广场,立刻就被人围了起来。 “怎么样?收获不错吧……” “哈哈,不多不多,就那么一点。” “四百多灵石,还一点?” “那都是兄弟们努力,再加上小心谨慎……” “说真的,危不危险?” “还是挺危险的,具体看运气,这个我可说不好。” 实际上,他们一整天都在野外拆零散的石坟,其中的颅怪没有被唤醒,危险性极小。基本等于捡钱。 但他可不能那么实话实说,要不都捡光了以后可不好办。 “有危险啊?” 一个散修听后立刻愁眉苦脸起来:“算了,本想跟着发些财的,有危险就还是待在城里的好。” “是啊是啊。” 另一些人跟着附和。 也有悄悄跑进临阳库报名领符箓的。 被拽着的同伴不解:“不是说有危险吗?” “你傻啊,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怎么说?” “你仔细看看那些回来的队伍,全须全尾,一个不少!不少也就算了,身上连个伤都没有,能有多危险?” “唉?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帮孙子,没一个好东西!” “嘘嘘嘘!别吵吵,让人听到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回头把老五老七他们都拉上,明天我们也去捡钱!” 几个人开开心心的领到符箓,刚回广场,就见许多人扎堆在一起。 挤进去一看,却是有个叫牛彭的散修,被楚大师一指镇压在原地。 第236章 牛彭 “前辈这是为何?” 牛彭虽然身不能动,但不误说话。 “检查。打开储物袋。” 楚秉杰面无表情,语气也不掺杂任何情绪。 刚刚,眼前之人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储物袋,但却把另外一个空间法器藏在了腰间。 可能是不知道筑基修士拥有神识。 或者,干脆就觉得他楚秉杰好糊弄。 “前……前辈,已经打开了……” 好个牛人,还试图蒙混过关。 “腰间那个,我不说第二遍。” 说完,他便松开了镇压。 牛彭自知躲不过去,颤颤巍巍将一个黑色皮袋攥在手中。 “打开吧。” 楚秉杰的手开始掐诀。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牛彭的脸瞬间就红了:“我这袋子里,可是有干系全族的秘密,你们临阳坊市就是这么对待定居者的?非要强抢修士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高举另一只手激烈挥舞。 “大家都来看看,都来评一评理,你们临阳凭什么那么霸道,凭什么把我们散修往死路上逼!” “哼!” 楚秉杰却不吃他那一套:“有秘密就该留在家里,别带在身上。进传送之前,本坊可是提醒过的。无论是谁,回来都必须检查。” “你想检查就检查,凭什么。这坊市是你们家的吗?没有我们这些居民,你们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今天我还就是要为广大散修讨一个公道……” 他叫着,终于找到机会捏碎了神行符。 但那点伎俩,如何逃得过筑基修士?楚秉杰再次一指,那缠绕在腿上的符光便悄无声息破碎。 同时,人也被再次镇压。 这下,楚秉杰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牵引皮袋,往下一抖。 哗! 一个浑身上下,只着流苏的女人掉在地上。 那女人肤白貌美,长发披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座晶莹剔透的雕塑一样。 没有一处不完美到极致。 咕噜! 在场修士,不管年龄多大,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就是你干系全族的秘密?” 毕竟是筑基修士,楚秉杰根本没受影响。 “前辈,前辈,听我解释……” 这下,牛彭也不喊冤了,连忙哀声求告:“不是我非要用御兽袋装她回来,实在是这个人干系重大!” “前辈,我是在一个畏虺人部落外遇到的此女。一开始晚辈也非常小心,直接将她擒住。后来审问之下才知道,她的身份非同一般,是畏虺圣女。她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圣物,想要献给我们的首领。所以晚辈才斗胆将她偷偷带回,想着等到没人,再献给梁皇陛下。前辈要是不信,可以当场审问……” “这……” 楚秉杰犯了难。 他自然不是相信对方的鬼话。 什么献给梁皇,企图蒙混过关,自己吞下好处才是真的。 但他又不能确定那什么圣女的身份。 尤其是还有什么圣物。 谁知道陛下知道后会怎么处置?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报的时候,那趴在地上的圣女动了动。 那好看到挑不出一点毛病的纤纤玉指,在地上轻轻划过,就仿佛划在现场所有男人的胸口一样。 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呼吸一滞 “嗯~” 圣女发出了好听的鼻音。 像一团湿热的棉花封住了男人们的口鼻。 就在所有人如痴如醉的时候,一轮璀璨剑芒从天而降,将圣女一刀两段。 “有携带畏虺人入传送阵者,杀!” 方从的声音传来,接着剑芒一闪,那叫牛彭的修士,也被斩成两段。 接着,就是熊熊紫焰从剑刃喷出,将圣女和牛彭烧成了人形粉末。 “遵旨!” 楚秉杰和戍卫府同时躬身。 他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热闹的修士也齐齐一凛。这陛下,不管是谁都下得去手,他们可不敢再找麻烦。 于是,原本菜市场一样的广场,顿时就变得鸦雀无声。 修士们在换取灵石后,都老老实实接受检查,然后悄咪咪离开。 倒是其后所有人,都没出现一个像牛彭那么大胆的。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至此,已经没人相信什么献宝的话。 都觉得是对方色欲熏心,才将畏虺女人冒险带回来。 …… 到了晚间,褚晋文带着满满两储物袋颅怪觐见。 方从刚从十万大山回来,正整理满地的各种材料,于是便示意他放在一边。 “主公,今天送出去的灵石共有两万三千一百三十枚……” “怎么,心疼了?” 褚晋文讪讪。 主要是他主管商业久了,每花出去一颗灵石都感觉心疼。 更别说两万多枚。 “没有必要,现在他们获得得多,是因为传送附近已经没有危险。等收割完这部分,后来就没这种好事了,只有可能是苦战……先期不给足够甜头,是吸引不来人的。” 三五百里方圆的大山,让他一个人搜寻,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并且更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他刚镇压完东边的,西边就跑了出来。 镇压完南边,北边又死灰复燃。 “既然趁着魔灾赚了不少灵石,那就将灵石花在有用的地方。都储藏在临阳库,莫不成还能生小灵石?再说,他们手头宽裕,还不是要在临阳买手艺,买材料,买功法?等他们陷入苦战,还得买各种丹药,法器,符箓……灵石转起来,才能壮大临阳。” 还有一句方从没说。 临阳吸引的修士越多,他以后能通过任务掌控的势力就越大。 收入也就越多。 真等到仙城住满修士,哪怕七门找他麻烦, 都得掂量掂量。 “这倒真是我鼠目寸光了。” 褚晋文其实还是不太理解方从的思路,毕竟他是江湖出身,根本没见过蓝星那般成熟的商业社会。 不过这么多年,他何尝见过主公吃亏? 所以不理解可以,照做就行。 “主公,这些破碎的颅怪如何处理?” 用破碎这个词是一点没错的。 那帮做任务的修士,生怕头颅危险,那是能砸多碎砸多碎。 若不是还能勉强拼成一个个脑袋,他都准备不付灵石了。 第237章 倒反天罡 “一会我会带走。” 片刻功夫,方从已经将方氏精品那边的收获整理完毕,然后交给昌平一一入库。 他自己则带着头颅,传送到了黑庙。 “怎么样?” 他先问大常中的白如老黑。 “白天还好,入夜有一个若有若无的东西想要潜出,被我们压回去了。倒是经过修士们的敲打,我对氻水这一段的感知清晰了不少。” 方从点头:“那就好,说明我们找对了方法。等彻底掌控氻水,不管那黑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都别想再翻起风浪。” 他说完,便将头颅倒出,堆在地上。 大常旗面一拂,便将十几颗破碎头颅盖住。 接着苍白死色一闪,一个个长满鞭毛样触手的颅怪便苏醒了过来。 只不过,已经被九曲阳河阵覆盖的它们,一转眼便被嚼得咯嘣有声。 不用问,做这事的是王之孚。 也只有他才对吞噬诡异提升实力孜孜不倦。 之所以不在白天,让修士直接投喂,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拿去炼丹的假象。 等到大常将所有颅怪吃光,方从才传送回去。 第一件事,当然是制符。 《御空符》《护身符》《破邪符》之类的可以外包,二阶《替命符》《僵死化厄符》却需要他亲自炼制。 尤其是替命符,相信随着探索加深,牛马们一定能用上。 哪怕打了对折,以他弱二阶符纸符墨的成本,都能大赚一笔。 《僵死化厄符》则是为将来准备的。 戍卫府早晚要筑基,一旦筑基,就是一百多个三灾九难同时降临。 准备少了,根本扛不住。 第二天,广场传送阵前,散修们早早排好队伍。 这一次数量比前番多了好几倍,看来聪明人到底还是多的。 倒是那些宗门世家子弟仍在观望。 他们命比散修好,自然就更珍惜点。 。。。 与此同时,寿阳,皇宫。 太后抱着年幼的太子赵续端坐在高处。 皇后宋清妍则坐在稍下一些的位置。 正中的龙椅没人敢坐。 它目前在名义上仍属于临阳城内的那位。 “启禀三殿,目前不仅寿阳,整个端州的粮食都极为充足。端州之外情况不明,但想来不会很好。另外,长公主传来讯息,说魔灾已过,可以着手组织百姓返回家园,复产复耕……” 苏全道总宰全国,位极人臣。 但仍坚守臣礼,不肯在殿上就座。 也幸好,方从对他多加照顾,又是渣丹又是灵气,让这老头年轻了至少三十岁。 太后沉思了一下,问:“陛下那边怎么说?可有旨意传来。” “没有。不过老臣觉得,陛下既然让太子监国,那便是真正的监国,无须事事等待旨意。” “哀家倒也不是明白,就是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没底。” 说到底,还是眼界不足。 若是普通民事,以她先皇妃后太后的经历,足以应付。 但涉及修仙者,尤其是魔灾这种巨变,就有些拿不准了。 她拿不准,作为赵续母亲的宋清妍就更拿不准了。 说白了,她俩都是普通人,既不了解修仙者,也不明白其中利弊。 “这点,三殿倒勿需焦虑。既然长公主时时跟在陛下身边,给出的建议自然便是最好的。” 太后,太子,皇后都是殿下,为了避免一个一个叫得麻烦,所以在同时出现的时候,干脆就以三殿作为敬称。 “还是苏卿考虑周详。那就照此办理吧,各地的衙门差役,里正甲长,也都趁机筛选一下。” 由于方从不管庶务,所以这些年各地基层有些混乱。 朝廷想要掌握地方的真实情况,就要安插上听指挥的人。 接下就是具体的商议。 先前隶属泾王府的旧班底足够他们使用。 再加上大兴“仁”君在位,专治各种不服,所以端州政务绝对可以用摧枯拉朽形容。 第一天,快马奔驰传递皇命。 第二天府城县城以及各地坞堡便开始带领百姓收拾家园。 就连地位比较特殊的道院,都大开城门,放任百姓自由出入。 就这样,仅仅用了两天时间,端州就一下恢复了生气。 不仅路上能够看到络绎不绝的商队,行人。 就连江面也终于有了来往的船只。 第四天,有一个面容枯槁,眼睛发黄的老头下船来到寿阳。 他颤颤巍巍地望着出现的高大城墙,仿佛若有所思。 接着,便拄着木棍,来到了靠近官道的崖边。 崖边风景依旧,但他想找的东西却不见了。 “小哥,小哥……” 他声音嘶哑地叫住路过的一个年轻小伙。 “这位老丈,何事?” “哎呀,你看,我这老了,记忆都出问题了……我怎么记得以前底下有个马车……” 他指着崖下。 “那你还真没记错,是有!” 说到这,年轻小伙顿时就不困了:“我也见过,透新透新的马车,做工没法说,真像是天上神仙的座驾,别说你老惦记,就算我也惦记,可惜,太陡,弄不上来……” “哦……我就说虽然糊涂,也不可能弄错那么大的东西。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被临阳城里的仙人弄进城了,我亲眼所见,坐着一口红漆大葫芦,拔开葫芦盖,就把车吸进去了……” “原来如此!” 老头恍然。 但年轻人总感觉他似乎在咬牙切齿。 “老丈无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要离老头远点,越远越好。 老头也不回应,就这么一直拄棍站着。 一动不动。 。。。 各地复建复耕的奏章是通过昌平传过来的。 每个地方情况不同,所遇困难也不同。 有的是家园尽毁,有的人口损失较大,还有的是缺乏粮种和工具。 方从想了想,便让褚晋文再发一篇悬赏。 大意就是帮助百姓修整房舍,打造工具,培育田土,筛选良种。 此任务一出,立刻就引得修士哗然。 自古以来,听说过凡人任修士宰割的,给修士为奴的…… 从来没听说修士给凡人干活。 简直是倒反天罡! 因此,所有修仙者都打定了主意,绝不屈服。 他们虽然斗不过梁皇,但梁皇还能逼着他们干活不成? 第238章 奸佞 但这般高洁的骨气持续没多久,便被一些奸佞打破了。 他们竟偷偷出城,去给凡人施展法术。 什么灵雨,沃土,催生,定根,植物沟通,病虫感知……只要是会的,就会来上一遍。 另外还有一些器修,将边角料加入凡铁之中,打造好用的农耕工具。 由于不用刻录阵纹,所以产量极大。 等到有人将他们堵住,质问为何背叛时,他们竟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已经定居临阳。 作为临阳修士,服从临阳调配有什么错? 就好比你入了宗门,宗门命令你去长老的世俗亲人家帮忙,难道你能选择不去? “我呸!巧言令色!” 一个被反问的修士怒道:“什么宗门不宗门,不就是那梁皇给的多吗!” 还真是给的多。 按任务,养土育田百亩,给三十块灵石。 五件掺了边角料的光板农具,给一块灵石。 那玩意,炼制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赚灵石速度跟抢的一样。 就算土属性修士去给凡人修房舍,一天也能捞到不少。 作为底层散修,他们是不怎么看重尊严的。 或者说,若是没有临阳,他们这些人在宗门世家面前,连跪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中胆大敢拼的,早就跑到书山赚大钱去了。 留下来还不就图个安稳? 既然能安稳,又能赚灵石,他们为什么要拒绝。 “我不跟你们争辩,总之,我们吃陛下的饭,就服陛下的管。你们要是不忿,就去皇宫找陛下理论。” “额!” 找茬的修士们被噎住了。 去皇宫找茬? 他们已经见过好几个被活活揍死的筑基大修了! 好好的你说这个,不是诚心耍赖嘛。 “诸位,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这就告辞了。” 散修见占了上风,立刻招呼一声就跑。 。。。 复建复耕的速度极快,在各种法术加持下,各种作物几乎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当然,全程都指望修士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是在关键的点上使用法术帮忙。 但即便如此,也是普通凡人一辈子不敢想象的情景。 在许久以前,他们还因为陛下沉迷修仙,将好好的临阳折腾成坊市颇有微词。 现在,实实在在享受到了修仙带来的好处,想法立刻就变了。 尤其是刚刚过去的魔乱,陛下带人拯救他们于水火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激,经过此事刺激,立刻便彻底爆发出来。 以至于正在制符的方从,眼睁睁看着传国玺中的气运增加了一倍。 这一倍的突破,也让它多出了一样全新功能: 查验灵根。 “昌平过来!” 他唤过正在库房忙碌的昌平。 运起至宝一看。 果然没有发现灵根。 只不过在她的身上,却有代表灵根的光芒闪烁。 五属性俱全。 长度也有一尺多。 这就意味着,她能一直修到筑基后期。 想成就金丹却是困难。 不过别忘了,她原先可是没有灵根的凡人,能有如此底蕴已经足够幸运。 接着查验封成实。 也和昌平一样。 只不过他的五脏光芒,长度只有八寸。 仅能勉强筑基。 由此可见,他所用妖灵,底蕴不如昌平。 “有此能力,我何不去各地道院看看?将有灵根的孩童提前找出来培养,尽快形成真正的势力……” 临阳想要崛起,就必须培养大批忠心的门徒。 只有这样才能在修仙界站住脚跟。 那些花灵石招聘来的修士,平时做做事还行,真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根本靠不住。 打定主意后,方从交代一番,便改头换面离开文阁。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寿阳。 那里的道院因魔乱收拢了不少孩童。 毕竟包吃包住包习字修仙的地方不好找,尤其是乱世。 他们的父母哪怕只是想减轻负担也会选择把孩子送进去。 方从没有御剑。 只沿着官道,一路步行至寿阳。 寿阳城九门大开,过往行人货物皆不收税。 这不是方从下的命令,而是朝廷那边在按他过往的行事风格施政。 其实,这种情况倒是可以收商税。 总不能偌大的朝廷,全靠上下节俭度日。 但一想到魔灾刚息,需要先恢复民间活力,他也就默许了这种行为。 到了道院,方从找到驻守的武术教习。 那叫汪郭福的小子还是蛮机灵的,一听传音便知道谁来了。 “属下叩见主公。这次主公亲自到来,莫不是要给属下换班?” 他一脸狗腿像地问着。 主要是教小孩习武太拘束,哪有去外面瞎混有意思。 【唔,是该换了。】 方从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说得却是:“早呢,每人轮一年。” “啊?” 汪郭福瞬间就觉得有些暗无天日。 但他又不敢在主公面前瞎提要求,便只能自我安慰:“一年就一年,反正也不是很长……” 其实教孩童习武不需要戍卫府亲自出马。 但培养忠诚就需要了。 换成随便招来的普通武者,谁知道会把孩子们带上哪条路? “陪我走走,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汪郭福一听是领导视察,立刻打起精神,一一汇报:“因着魔乱的关系,如今的寿阳道院,共有七岁以下女娃三百一十二名。其中有一小部分甚至父母下落不明。” “七岁以下男娃一百六十五名。七岁到十二岁的女娃七十九名,男娃五百八十一名。之所以差距那么大,主要是大部分父母认为,七岁以上女娃可以留在家中做事,等做到十六又可以直接嫁人。男娃送过来读书习武,算是比较好的出路。” 方从点头,认可了他的分析。 这种情况,其实也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接下来,就是循着道院走一圈。 别说,还真被方从发现一个拥有灵根的男孩。 他让汪郭福将人带去临阳,交给楚秉杰。 自己则出城,去往济阳道院。 一路仍是步行。 此时的端州,已经在他的命令下到处修桥铺路,因此显得极为繁华。 就在快要接近目的的时候,方从看到了一个独行的老头。 老头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头顶闪着九寸多长的三色毫光。 第239章 魏子臼 三属性灵根! 身上还有隐藏极深的灵力波动。 是个炼气后期。 堂堂炼气后期修士伪装成凡人。 简直是名副其实的硬币。 想到这,方从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满脸褶皱。 又老又丑。 不过他倒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如今的端州修士来往频繁,出一两个苟货实属正常。 他自己不也在装普通人吗。 巧的是,对方也是去道院的。 来到门口,就见一排七个武者,站在高耸的城门楼上。 门的上方则刻着四个巨大仙篆: 济阳道院。 不时有霞光在仙篆与城墙之间肆意倾泻。 说明它不仅是高,而且还有不俗的防御。即便是修士见了,也要在里打一个突突。 只不过,此时的道院却是人来车往,热闹的像是在赶大集。 “小娘子,小娘子……” 老硬币叫住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问道:“不知这济阳道院为何那么多人来去匆匆?” 那妇人先是被他丑陋的面貌吓一跳,然后才收敛心神回答:“老丈,是魔灾。先前魔灾的时候,陛下仁慈,通知我们入道院躲避。现在灾难过去,这不都想着赶紧回家看看……” “原来如此。” 老人点点头。 “老丈若是无事小妇人就先走了,我家丈夫还在前面等我。” “好好,小娘子请便。” 老人拄着木棍,颤颤巍巍进城。 装得还挺像。 方从一乐,继续不紧不慢跟在后门。 没走多久,他又抓住一个武者装扮的小男孩。 “小哥儿,你可知道院的魏子臼魏教习住在哪?” “魏师吗?” 小男孩指向一个方向:“就住在书院,你到那边一问就知道了。” “好。” 老人放开男孩,继续前行。 路上人车众多的,但生怕碰到他,都会主动给他让路。 就这样,他又花了一段时间,才最终走到书院。 到了这里,已经算是重地了,不再允许随便出入。 他又一步三晃地上前,拉住一个值守武者:“这位小哥,我找书院的魏子臼魏教习,不知可在……” “魏教习?” 那武者一愣。 “就是魏夫子,一天到晚不怎么说话的那个。” 旁边有人提醒。 “哦……” 武者恍然:“他啊,天天在。你找他的话,就进去吧。” “好,好……” 他又拄着木棍前行。 方从等过了一会,这才走向里面。 “等等,你找谁?” 守门的武者拦住了他。 “景新过。” “景统领?” 武者一愣。 那可是大人物,道院三巨头之一,真正的主宰。 据说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师。 “你找景统领有什么事?” 他决定,先探探对方来路。 方从不答。 武者久等无果,正觉得不耐,就见一个矫健身影,以他无法无法分辨的速度跑了过来。 等到身影近身,突然就是一个急停。 然后就对着他眼前的陌生人,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去。 “参见主公!” 方从无奈了。 他只是用神识通知了一下对方,谁知就心急火燎的跑过叩拜。 还真是沉不住气的老性子,一点不知道收敛。 这下想装都装不了了。 还好附近只有几个武者,没有引起太大轰动。 “主公,快快请进!” 景新过拜完,立刻嬉皮笑脸地爬起来给方从引路。 此时的方从,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老硬币身上,因此没有像在临阳一样,先探查学员。 他们由书院正门而入,直进中庭。 然后再由中庭转往武院。 武院气象与书院完全不同, 这里的学员全都集中在演武场,奋力修习武艺。 “嗯,晋汝七教得还不错。” 方从扫了众学员一眼,见他们无论男女,基本功都练得颇为扎实,便夸奖了一句。 “谢主公!” 景新过听后仿佛自己被夸一般:“可惜晋汝七那小子命不好,一大早护送百姓返乡去了。要是被他亲耳听见,还不得乐上天……” “其实主要是济阳这边的娃太多,一个人教不过来,属下就不得不帮着尽一份力……” 方从就说怎么这小子听到夸奖如此开心。 原来是绕着弯给自己表功。 不行,这种气焰得压一压,要不岂不是会变成骄兵悍将? “孤果然没有看错人,这般,以后你就永驻济阳,多多教练学员。” “啊?!” 景新过愣了。 这这这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弄巧成拙? 可怜他还以为干好了能尽快调走呢。 【哈哈……】 看着对方的便秘表情,方从不由心底暗爽。 这帮江湖溜子,可不能太娇惯了。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压制对方轮调,要不干得好反而被按在原地,以后谁还会好好干。 说话间,方从已经将学员扫了一遍。 连一个有灵根的都没找到。 他心知这才是正常比例,因此也不灰心。 。。。 与此同时,伪装成凡人的老者,也曲曲折折来到了书院后面的一间房前。 “请问,魏子臼魏先生在不在。” 他拄着木棍,有气无力地开口。 “在,是哪一位?” 回答的是个女声。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从门内走出。 她疑惑得打量了老人好几眼,见没有回答,便再次问道:“请问是哪一位当面,找我家先生何事?” “你就说,晋国故人有事相扰,还请先生赐见。” 少妇眉头一皱。 她有点拿不准晋国故人是什么意思。 不料她还没做出反应,就听里间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婉娘,让他进来吧。” 那少妇听后,直接让身道:“请进。” 老人也不客气,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少妇也想跟进,清亮的声音却道:“婉娘且去邻家借点瓜果米面来招待贵客。” 她知道这是支开自己的意思,便顺从地离开。 另一面,老者一进屋,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端坐在主位上。 “君既知我是晋人,当是来取命的吧?” “取命?” 老者听后一愣:“可怜我这副老朽之躯,有何能耐取人性命。” “呵呵……” 书生轻笑:“你虽然看着颤颤巍巍,但跨门过槛,却无丝毫阻碍,只怕真战起来,大宗师都未必能当一合。” 第240章 大晋皇子 “殿下果然目光如炬!” 老人被揭穿,索性不再掩饰地直起身子:“如今殿下身在大梁道院,院中又有三大半妖坐镇,何不试着挣扎一番,说不得就能获救……” 书生再笑。 “君明知道院有三大半妖还敢前来,岂会毫无把握?” “殿下临危不乱,鞭辟入里。实不相瞒,莫说三大半妖,就是再来三大,我也不放在眼里。” “这么说,你也是仙师了?想我一介凡人,能死在仙师手下,也算三生有幸。就不知仙师能否告诉我,是我的哪位兄弟,花得什么代价,请得你出山?” 老人一笑,丑陋的脸上挤出了更多褶皱。 “这且不说,本座还想问殿下,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心愿……想我前世不修,生在晋国皇室,能安然活到如今已是大幸,如何敢奢望更多。” “也是。那大晋自立国便行那养蛊之法。皇子想要活着,要么杀尽兄弟登基,要么登基杀尽兄弟,再无第二条路可走。殿下又生不逢时,排在倒数第三。别的兄长羽翼丰满,培植势力的时候,殿下却在襁褓之中。若不是殿下母妃颇有势力,安排你外出避难,只怕已经早死好几年了。” “唉!” 书生叹道:“说这些又有何用。要说心愿倒还真有一个。” “殿下请说。” “我当初假死外逃,自认为也算安排的天衣无缝。后来更是趁着魔乱,投靠道院成为教习,我那些兄弟是怎么把我找出来的?” “其实倒不是你的兄弟找到你,而是本座找到你。” “怎么说?” “殿下可知,我非普通散修,乃是东域十三家中的房家家主。当年你母亲安排的一系列退路,都是我房家凡人的手笔。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取殿下性命,而是要助殿下登上皇位,扫平天下。” “皇位?天下?” 书生心中一动。 但他久经磨难,自然不会被凭空出现的大饼砸晕脑袋:“我魏子臼何德何能,能得仙师看重?” 他没有把话说开,但其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大晋那么多皇子,你房家凭什么挑中我。 是我比其他兄弟英明神武,还是比其他兄弟更好控制? 且不说宗门安插在世俗的人间监察,就算房家能把他强行推上位,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莫说仙师,就算普通凡人不也是无利不起早么。 “哈哈……” 老人笑道:“却是殿下小看自己了,你却不知道你有灵根!” “什么!” 魏子臼猛地站了起来。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淡定。 “你有灵根!” 老人的眼睛不知为何,变成了黄色。 像猴子一样的黄色,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力:“当年你的外公以厚礼求我房家在晋的族人,那族人又辗转求到了我那七房侄儿的头上……他也是一时兴起,给当时尚未长成的你做了测试,确定你有灵根。于是便安排你逃离了大晋都城。原本,他是打算引你入族地拜入我房家。谁知半路遭遇强敌,死在了外面。如此,你才最终流落去了宋,后又辗转来梁。” 说到这,他将声音一顿。 似是在等待魏子臼消化。 “可是……可是纵然有灵根又如何, 我如今已经三十有七,早就过了入道的年纪。就算能够入道,待有所成就,只怕也要五六十岁,到那时,皇位只怕早就传到了我侄儿手里。” “大晋虽然有弑亲传统,但想得位,就必须是当朝皇子。我这皇叔甚至黄祖,就算回去也只能成为供奉,而不能成为皇帝。” 不能成为皇帝,还巴巴地跑回无灵之地,不是找不自在吗。 “哈哈,这正是我今日来见殿下的原因!” 老人手往袖中一缩,取出把黑绸包裹的宝剑,双手捧过头顶。 “此,乃天子剑!微臣房知举,愿以此剑奉于陛下。” “天子剑?天子……剑?” “正是!三圣器之首,天子剑。” 魏子臼手脚颤抖地将剑接过,然后打开黑绸。 只见一柄古朴,精美,上镌无数铭文的宝剑呈现在他眼前。 那紧握在手时感受到的澎湃力量在告诉他,这绝非赝品。 但不知为何,在反复抚摸多遍后,他又将剑重新包好,放在了房知举手中。 “房仙师,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感谢你的一番好意。但这剑我拿着又有什么用?德不配位,骤得神器,不过是取死之道而已。所以,还请仙师收回。” “殿下无须妄自菲薄,若是仅有此剑,微臣自是不敢前来献宝。主要是臣在得到此剑的地方,又得了另一件宝物。” “何物?” “气运至宝的炼制玉简。” 魏子臼不是很清楚具体所指,因此闭口不言。 房知举于是详细解释一遍,然后又道:“昔日周得天命,便是以三圣器镇压气运。如今天子剑与至宝炼制玉简同时出现,足可证明天命在晋,而拥有灵根的殿下,便是这应运之人……” 说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纯白玉简。 “如今,殿下只要手持天子剑回到大晋,立刻便能杀父登基。然后再将所有兄弟姐妹斩杀,立刻就能炼成气运至宝。这至宝根据记载,妙用无穷,莫说防御,就算二阶三阶灵气也是唾手可得。” “你是说……梁……梁……” “正是!否则殿下以为他那灵气是从哪来的?莫不是真的靠烧灵石?” “梁……晋……我……我……” 魏子臼已经激动得说不出完整话来。 房知举干脆跪在地上,左手举剑,右手举简,口中高呼:“微臣参见陛下。” “可是……可是……我已经三十有七,哪怕有灵根,也已经太迟。” 没见七门收徒,超过一定岁数的都直接不要。 “陛下勿忧,臣家中有一无属性功法,名曰《神煞养生诀》,配合专用丹药,可以无视年龄根骨,迅速修成。莫说如微臣这般炼气后期,即便筑基都是小菜一碟。到时陛下以惊世修为取宋灭梁,再将其余诸国收入囊中,便能完成天子伟业,成为万古仙帝!” “仙帝……” 魏子臼的眼睛亮了。 并且越来越亮。 隔壁,用神识看到这一幕的方从被气得笑了起来。 好好好,你们就这么玩是吧! 老子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色。 第241章 巡防使 “房仙师快快请起,你既奉至宝,又授我家传功法,岂不正是我的恩师?哪有恩师跪学生的道理?” 真不愧出身皇家。 魏子臼很快反应过来,去扶房知举。 “礼不可废,这是微臣应当的。将来陛下君临天下,众仙来朝,似我这等炼气修为又算得什么。” “哈哈哈……” 魏子臼畅快笑道:“不管将来如何,你都是我的恩师,也是我大晋国师。” “多谢陛下!” 房知举感激涕零地起身。 “朕年幼出宫,才疏学浅,不知具体要如何去做,还请恩师赐教。”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自然是离开梁国。想那赵家小儿,得宝幸进,这些年只顾倒行逆施,陛下在这边久了,只怕性命不保。” “恩师所言极是,离了大梁之后呢,我们去哪?” “也不需要完全离开,想那伪皇,不过是占据了小小一州。只要离开,陛下就能安心修习仙法。待到有所成就,便可直驱晋都,登基御极。” “哈哈,好,朕这就收拾收拾。” “些许俗物,有何可恋?陛下这就请随微臣上路,免得夜长梦多。” “那……婉娘……” “不过是陛下落难之时讨的一房小婢,将来念及情分,给他一个妃嫔的恩赏也就够了。” “这……许多年来,婉娘一直尽心随我,任劳任怨,我如今富贵,怎忍弃之?” 房知举满是褶皱的脸轻轻颤了一下,然后夸道:“陛下仁德,正巧,微臣这有不少世俗金银,连同洗筋伐髓的仙丹,便一起留下。有了这些财物,必可衣食无忧长命百岁。” “多谢恩师!” 魏子臼向他郑重行了一礼。 “陛下太过客气,这都是微臣应当做的。” 说着,房知举便从袖中取出几件金银珠宝打造的摆件,连同一瓶丹药,一同放在案上。 “唉,不想我魏子臼漂泊半生,也有出头之日……婉娘,是我无法带你一起上路,你等我富贵之后回来,接你享福。” 说着,他将怀中的一本书册,也放到了案上。 房知举一眼扫过,见是一本《五行拳谱》。 “恩师有所不知,那婉娘本是江湖人家的女儿,后来随父走镖,救下了昏迷于道旁的我……一晃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本五行拳谱便是当年我们私定终身时她交给我的信物。好啦,不说这些,我们走!” “是,陛下先请。” 房知举一瞬间便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样子。 魏子臼则施施然地背手向外走去。 一路上,不少熟人看到他都会主动招呼:“魏夫子这是去哪?” “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夫子雅兴。” “同雅同雅。” …… 魏子臼是凡人。 房知举装老。 因此花了很长时间,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出道城。 与此同时,回到家中的婉娘看到桌上拳谱,顿时就掉下泪来。 她和丈夫相识于萍末,早在成婚之时就相互约定: 见谱即死! 来找丈夫的那个古怪老人,只怕就是他口中势力大过天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存在,让她一个小小女子如何应对? 难道真如丈夫交代的那样,见到拳谱就赶紧逃走,然后一个人隐姓埋名地偷藏起来? 不,她不想。 当初魔乱刚起,进道院投靠教书就是她的主意。 她虽然不知道一直想要追杀丈夫的是谁,但想来,在人间这块地方,谁又能大过梁皇? 危急时刻,请求官家庇护,正是她当初就有的主意。 想到这,她立刻抹去眼泪,找布将物品包好,直奔统领大殿。 道院不大,运起轻身功法,也就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外间。 出人意料的是,首位武者直接招手让她进入。 “是因为我家丈夫是教习?” 她有些发愣。 原本准备好的一堆说辞,居然一句都没用上。 进了大门来到院中,就见统领景新过和一个五官普通的年轻人一起站着。 “民妇见过统领。” 她上前行礼。 “嗯。” 景新过点头:“东西放下, 回去吧。” “啊?” 婉娘彻底呆滞。 可怜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对方就要把她赶走。 这怎么行? 就这么走了怎么救丈夫。 她喏喏地,还想再开口解释。 景统领旁边的年轻人便言道:“你很好,不贪。要知道,那丹药和那金银玩物,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丹药,一枚下去神仙难救。你先回去吧,只要安心等待就好。” 似乎……景统领和年轻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她包里有什么都一清二楚。 怪不得都说道院三巨头是神仙,这也太可怕了。 如此这般,他们百姓还有什么隐私能瞒得过朝廷? 不提婉娘的战战兢兢,只说魏子臼,先随房知举出城,然后又在山下雇了一辆驴车,朝固州方向前进。 过了固州就是宋国。 再过宋国,便是大晋。 因驴车较慢的缘故,这一行花了整整两天。 “两位老爷,前方就是固州了,我们万万不敢进入,还请老爷们另雇车马。” “哦,为什么?固州不也属大梁吗?” “呵呵,属是属,可是没有陛下照拂,早已是十室九空。如今那边,见到我等这般的活人,便直呼肉菜。就是可以砍了炖煮填肚子的那种肉菜。如此,我等小民哪里还敢过去?” “原来如此,既然那边活不了,何不逃到这边来?我见端州衣食富足,想来多几张嘴也不至于拖累。” “老爷们哪里知道,那固州边境早已被宁皇布满兵丁,有敢越境者一律格杀。” “似这般吗?那我们倒也真不好连累于你……” 书生打扮的人说着,便要下车。 丑陋老者不耐,似乎想做些什么,但他刚抬起手,便听到奔腾而来的马蹄声响。 “是巡防使!” 车夫兴奋地爬下驴车:“若不是陛下英明,派巡防使安靖地方,我端州哪有如此祥和气象。听说,领头的都是仙人,骑得也是仙马,要不哪有那么快速度……” 他一说,一边向路过的巡防队伍行揖礼。 队伍首领也挥手相答。 第242章 穷山恶水吉祥地 只有房知举暗自撇嘴,不就是有那么一丝妖马血脉吗,还真当宝了。 却是这些,都是当初十八铁骑繁育的后代。 如今数量已经过百,便被封成实派给了负责巡防的同僚。 “你这驴车卖吗?” 担心巡防使杀回马枪的房知举改变了主意。 “回老爷,却是不敢卖。只因我家七口,全靠我操持这项生意过活……” 房知举不等他说完,便抛过一锭黄金。 瞧样式,足足有十两。 “金子给你,车我们留下。” “是是是……” 这下车夫便不再拒绝。 十两黄金,足够买他这样的好几辆了。 无非就是走着回程,多大的事。 他这边刚把私物取走,那边老态龙钟的人便上了御位。 “走!” 说来也怪,对方只是一声轻呵,那犟驴便动了起来。 整个过程,甚至连鞭子都没动一下。 完全没有了桀骜不驯的样子。 踏踏踏踏…… 骑着高头大马的巡防队伍果然又跑了回来。 其中那个领头的,看了眼车夫手中的金锭便呵住战马。 “老丈,你那金锭瞧着很漂亮,兑给我如何?” “老爷瞧得上,自然没话说。” “哈哈哈!” 首领大笑着下马,将金锭握在手中:“嗯嗯,十两,只多不少。这般,我按官价给你兑成银子,花起来方便……” 车夫一听大喜:“多谢老爷。” 如今的端州虽然富庶,但民间交易,还是以铜钱为主。 连银子用起来都不大方便,更何况黄金。 若是他自己去银铺兑换,还要另付一笔火耗,所以能这般处理实在是好事。 至于白银成色,他是不担心的。 自大兴皇帝登基,官府出来采买,使用的都是足色白银。 从来没听说过坑骗百姓。 首领见他同意,立刻从腰间取出四个雪白银锭。 一锭50两。 四个共200两。 正好是一兑二十的官价。 车夫喜笑颜开的接过,揣进褡裢。 200两听着吓人,实际十六两一斤,200也就是十二斤半。 这点分量,也就和拎一块砖差不多。 “欠货两讫,走!” 巡防首领一招呼,战马便飞奔着远去。 等行至无人的地方,他才再次勒停马匹,用一块极厚的毛皮,将金锭包裹起来。 “大人,这是啥宝贝,让你如此看重?” 一个叫吴山的巡防武者好奇地问。 “宝贝?要人命的!没见我里三层外三层的供着,就怕它出纰漏。” “啊?” 吴山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玩意,看着可不像能要人命的样子。就算能要,首领又何必眼巴巴的换到自己手中。 不是找不自在吗? “你知道个坤儿!” 首领似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若不是主公通知,你以为我发了疯的没事就找人兑金子?” “陛……” 这下,吴山更呆了。 他们老大是仙人的事人尽皆知。 有时候马屁拍得高兴,老大还会给大家露一两手仙法。 老大都如此厉害了。 老大的老大在他们看来,那就是遥不可及的天。 他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执行陛下亲自下达的任务。 虽然全程都在躺,但以后搁不住吹啊! 谁还能跑进皇宫询问不成。 。。。 驴车一进固州,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这里没有宽敞的官道,只有颠簸曲折的土路。 除此之外,路上也看不见多少行人。 除了关隘处把守的大批兵卒,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像一座荒凉的坟墓。 “老爷们,可怜可怜,行行好……” 有一个老妇,横亘在路上。 她骨瘦如柴,双腿俱断。 房知举驾驭的驴车,直接从她身上轧了过去。 啊~ 身后传来惨嚎。 魏子臼没有说一个字。 因为她知道老人只是一个诱饵。 只要他们停车,不管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不忍,都会被很快包围。 至于包围之后,是劫财还是劫肉,就无所谓了。 反正结局都一样。 车继续前行。 咕噜噜的硬轮撞在泥块上,颠得人极不舒服。 “将来陛下横扫六合,也不是不能学那大梁,把路修好一点……” 难得的,房知举夸了梁国一句。 哪怕他贵为修仙者,也无法在绝灵之地,时刻维持法术让自己舒服。 “大梁吗?” 魏子臼隐晦地看了后方一眼。 他不知道婉娘现在怎么样了,像他这种人,来到人间就仿佛背着诅咒一样。 总是一个苦难接另一个苦难。 从来没有过过一天的安宁日子。 有时候,他就想,要是能出生在普通家庭该多好。 父母可能不贤。 兄弟也可能不悌。 但至少不用你死我活。 哪怕是他,想尽办法逃亡,最后不还是被人找到了门上? “陛下!” 他正想着,马车前方的房知举便再次开口:“这固州看似混乱,实际却是陛下的福地!” “恩师,怎么说。” “我家那《神煞养生诀》,修得便是天地间的各种煞气。煞气品质越高,未来成就和进境就越快。如今的固州妖孽横行天怒人怨,正是陛下的大好机会……” “所以,微臣就觉得,不如在前方找一个隐秘之地,先让陛下引煞入体。等也拥有了修为,陛下回到大晋登基不过是探囊取物。” “恩师所言甚是。” 魏子臼脸现期待之色:“等朕登基,必与恩师共享天下利脍!” “哈哈,那微臣就在这里多谢陛下!想我堂堂房家,只要得陛下看重,必能一飞冲天,成为那第六家族。” “何为第六家族?” “这却是修仙界的说法,反正现下无事,微臣便为陛下一一道来……” 就这么,一边赶路一边诉说,很快天便开始变黑。 “就这吧,穷山恶水的,一看就是大吉之地。” 魏子臼将驴车停稳,然后找了个不堪之处,住了进去。 “恩师,这临近乱葬岗的土穴,能住人吗?” 哪怕魏子臼心大,此时也多少感觉背脊发凉。 “我房家功法,却是一定要这种地方才好。” 说着,他便取出一个肮脏的黑色袋子,向外倾倒。 噗噗嗤嗤的声响传来。 却是一具具饱受折磨的残缺尸体,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第243章 地蛞尸煞大阵 这些都是路上对他们不怀好意的凡人。 房知举顺手就将他们装进了袋子。 有些聪明想跑的,则被他驭使一种黑烟钻进鼻孔。 接着他们就会像行尸走肉一样自己进袋。 “这么多冤魂,先是遭逢大难,接着又被官府欺压,最后更是死在邪法之下,积累的怨气已经足够成煞,供陛下修炼。只是,日后想要筑基,还需提炼一番才好。” 说着,他又从储物袋中拿出许多魏子臼没见过的物什。 有粘稠缭绕黑雾的浓血,有小山一样堆起来的婴儿头颅,还有一根根血迹斑斑的铜钉,看那长度,应该不是钉手钉脚,而是钉脑袋的…… “陛下稍等!” 他先用浓血,将整个乱葬岗圈成圆形。 然后再在其中勾画极为繁复的纹路。 等到纹路弄好,魏子臼发现,所有笔画的中心,都指向他所在的土穴。 “这个位置……这是巧合还是早就规划好的?” 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外面的房知举,则开始将头颅长钉之类的器物,摆放进关键节点。 如此,又忙碌许久,等到第二天天明,才终于大功告成。 “地蛞尸煞大阵,我神煞房家的不传之秘……” 房知举盯着自己的作品,面露得色。 “多谢恩师教导。” 魏子臼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 房知举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你已经学会?” 魏子臼道:“学生略有所得。这地蛞尸煞大阵其实暗藏的是五行阴阳之道。恩师选择的地方,有污土,厄水,朽木,阴火,烂金。因地制宜,成相克之势……”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番自己的理解,最后道:“我虽然不知道所谓的煞是何物,但也明白,必出自阴阳。因此,仅从先天等级上说,恩师家传之学就远胜一般五行……” “没想到,你还是个阵道奇才!只可惜……你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用不到这般微末本事。” 说完,他让魏子臼盘坐在兑位上。 自己则来到艮位。 “陛下,这便是我神煞房家的最强功法,还请过目……” 说着,房知举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 瞧其上斑驳的岁月痕迹,想来应该是原本,而不是可以随意篡改的抄本。 “多谢恩师。” 魏子臼郑重作揖,然后双手接过翻看。 修仙功法果然非同寻常,哪怕他已经可以在凡间教书,其中的很多字词他都不是很清楚。 房知举则一一给他详尽讲解。 这一来一去便又用了一个白天。 待到月上中天,天地极阴之时,房知举低呵一声:“陛下开始!” 说完,他便以指掐诀。 然后土穴外的尸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起黑雾。 桀桀桀…… 嘿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子臼从黑雾中听到了古怪的笑声。 然后房知举一指,黑雾便向四面八方分散,然后被打入污土朽木中的铜钉吸收。 魏子臼也在此时,运起了神煞养生诀的基础心法。 “着!” 房知举大喝一声。 铜钉中的黑雾涌出,凝聚成了不同的形状。 每一个都如妖魔,如怪兽。 张牙舞爪的看得人心惊胆战。 “去!” 房知举法诀再换。 满地的婴儿头颅升腾起来,逐渐变大。 呜~ 呜~ 它们张嘴,说不清是在悲泣还是在亢奋。 然后,它们便动了起来,开始撕咬妖魔鬼怪一样的黑雾。 咔滋!咔滋! 咯嘣!咯嘣! 撕咬与咀嚼之声此起彼伏。 “陛下!” 房知举再喝。 魏子臼心领神会,放开毛孔。 一个巨大的婴儿头颅飞了过来,朝他一喷。 一口精纯到极点的煞气迎面扑来,转瞬没入身体。 “好!完全吸收,陛下真乃天纵之才!” 房知举满意得点头,然后再喝。 又是一个骷髅扑来。 同样喷出已经变成暗红色的煞气。 如此一个接一个的,直到全部九九八十一枚头颅全部喷完,房知举这才向上一指。 满地的法器,残血,全都冲进了他的黑色袋子。 同时,魏子臼也睁开眼睛。 “恩师,我怎么感觉全身吸饱了煞气,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洗炼成灵力,步入炼气一层……” “这个自然。你年纪已大,又兼亏空了身子,入门艰难也属正常。” “这可如何是好?” 魏子臼哀叹道:“要不,我还是回那端州,做一个普通教习了此残生……” “陛下说哪里的话?自古成大事者,无不坚毅刚勇,一往无前,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唉!终究是我辜负了恩师的期望。” “陛下切勿骄躁,微臣这里有一枚药丸,名曰聚气丹,能够帮助修士迅速凝聚灵力……” 房知举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黑瓶。 那瓶子非金非玉,看起来竟像是一截两端封闭的脊骨。 “陛下服下此药,必能一跃成为仙师,从此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凡人。” 他的手一抖,倾出枚暗红的药丸。 约莫手指大小。 魏子臼颤颤抖抖的接过。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从自己皮肤接触到药丸,对方脸上的褶皱就增加了许多。 就连眼睛都变得朦胧浑浊起来。 “如此珍贵的药……被我糟蹋太过可惜,要不就请恩师收回,将来留给资质好的房家后辈……” “陛下这是要退缩了吗?” 房知举纯黄色的眼睛暴射出凶光:“须知世间事,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既然陛下生在晋国皇室,不拼命就只能去死!” “恩师……恩师教训的是!” 魏子臼以手掩面,悄悄擦去泪渍。 正要张口将丹药吞下,就听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你为什么不愿服药?” “不必惊慌,朕乃是大兴皇帝。你只要在心底回答,朕便能听见。” “陛下!” 魏子臼在脑中急呼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你在我道院任教,自然就是我道院之人。朕岂会容人欺负?你心中所想,只管道来。” “是是!那叫房知举的老妖,突然孤身上门,岂会有好事?我虽不知他具体谋划,但想来不过是被他利用罢了。 第244章 黑鼠 “况且这一路走来,他都自己行事,从不问我是否饥渴,可见完全是把我工具。现在又逼我服药,那药丸闻着就有一股恶臭,只怕服下之后,想死都不可得。” “为何在道院不向统领求告?” “一是不知统领在哪,二是我若大声呼救,他必恼羞成怒,先把我杀了!我……我……终究是贪生怕死,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所以才给婉娘留下暗号……” 在方从的神识感知中,对方没有一丝慌乱。 应该说得全是心里话。 怕死嘛,人之常情。 于是,他点头道:“莫慌,你且当面把药吞入口中,朕自有神通让它无法害你。” “多谢陛下!” 魏子臼大喜,急忙撤掉衣袖,当着房知举的面将药丸吃进嘴巴。 方从与他的对话,看似冗长,其实不过三四息而已。 因此,没有引起房知举任何怀疑。 “呵呵……不错不错,只要将聚气丹服下,陛下立刻就能成功!” 果然,下一瞬魏子臼身上就爆发出了灵力波动。 一举进入炼气一层。 “好!好!好!” 房知举也是大喜:“今日巩固一下,明天我就教你几样法术。” “多谢恩师成全!” 魏子臼做欢喜状,自去角落炼煞。 实际却是趁房知举不备,将被方从做了手脚的药丸吐在地上。 然后就见药丸一闪而逝,却是被土遁在下的方从取走。 再一闪,方从出现在十几里外的地方。 以神识探测,可以感知丹丸中有一股狠厉残暴的意念,在核心处悄悄潜伏。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移魂的邪术。 就是将一个满足了某种条件的躯体当做鼎炉,然后自己入主其中。 “呵呵,想得美!” 由此,方从便想通了房知举的李代桃僵之计。 他笑完伸手一招,摄来一只肥大老鼠,将药丸塞进老鼠口中。 那老鼠,刚脱离方从的控制,身体就不由自主膨胀起来。 毛发开始变硬。 四肢开始变长。 就连眼睛都变得通红起来。 吱吱吱吱~ 它在蹬腿,尖叫。 似乎忍受不了变异的痛苦。 “这是要进化成妖啊,可惜本身血脉不够,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方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定魂丹,塞入老鼠口中。 同时,又将黄芽丹掰下八分之一,一同喂入。 如此一来,老鼠的自身底蕴终于跟得上变异消耗,又继续挣扎片刻,终于安静下来。 吱吱吱…… 它趴伏在地上,对着方从叩拜。 似是在感谢救命,又似是在表示臣服。 “原来已经诞生灵智了吗?那这移魂的手段,还真是堪称恐怖。” 刚刚魏子臼体内的煞气,明明已经足够催生灵力,但就是卡在最后一步无法修成。 想来必是房知举在功法上做了手脚。 只等移魂丹药入腹,才能闯过最后一关。 ——若非方从以自身修为暗中推动,无法凝聚灵力的魏子臼必然瞒不过对方。 “拿去吃吧!” 方从将剩下的黄芽丹扔给大黑老鼠。 老鼠张口吞下,然后老老实实钻进脚下的御兽袋。 与此同时,石穴中的房知举,已经将一应布阵器物收拢。 “陛下,走吧。” 他将打坐的魏子臼叫起,然后慢慢走向驴车。 不知为何,魏子臼感觉他的动作变得僵硬不少。 如果说,以前是一个少年伪装成老人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一个经常腰酸背痛的中年在伪装老人。 两者虽然都不老,但少年的蓬勃朝气,是中年人无论如何都表现不来的。 他知道其中必有变故,但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驴车在房知举指挥下很快上路。 奇怪的是,自从到他手里,那驴不仅不再需要吃喝,甚至连夜晚都如履平地。 “陛下,陛下……” 魏子臼有些慌,忍不住开始在心底呼唤。 “魏道友现在已成修士,以后与我道友相称即可。” “不敢不敢……无论怎样,我都是陛下道院的一名小小教习,即便有所成就,也是蒙陛下所赐。我听景统领他们在谈到陛下时都称主公,就不知我是否也能一样……” “可以!” 方从收下了魏子臼的效忠。 毕竟一路跟来,对方也算通过了他的考验。 “请问主公,我那发妻现下是什么情况。” “你放心,我已命封成实将她接往临阳,以后就留在坊市做事。” 魏子臼大喜:“多谢主公。” 他自是知道,临阳乃大梁腹心之地,没人敢在那边随意造次。 其实,方从一直缀两人后面,还没安排婉娘,但那又如何,他的神识现在已经可以覆盖三州,给封成实传令即可,连人都不用回去。 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房知举又让驴车停下。 “陛下,这里又是个风水宝地。大约五十多年前,金国铁骑攻梁,梁皇纠结百万雄兵出征,谁知却被围在此处,切断了水源粮草……此战,金国坑杀梁兵三十万,就埋在这个堡中,经过近一甲子的孽变,已然成了气候,正合陛下所用。” “好……好……” 魏子臼越听越是心凉。 他这一路,怎么走,走多远,何时停下,在哪练功,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幸亏婉娘识机,让他早早投靠了主公,否则一路下去只怕连三魂七魄都别想保住。 “陛下请在此稍待,微臣前去布阵。” 斑驳铜钉,婴儿头骨…… 又是那一套布阵器具,只不过其中的浓血,却是路上房知举屠掉一座军营所得。 “请陛下继续修炼吧。” 地蛞尸煞大阵很快沿巨大的土堡布好。 激活后,房知举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很像脊骨的罐子。 魏子臼心惊胆战地接过。 他已经被方从告知,这玩意是真的脊骨。 房知举的脊骨。 那种移魂邪术,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保证效果。 或者它本来是一次性的,但他为了控制过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呵呵……陛下放心,今晚必能突破炼气二层。” 看着魏子臼吞下丹丸的他似乎终于放心:“微臣去外面看看,千万别被不怀好意的劫修盯上。” 他刚出石穴,魏子臼就想吐出药丸。 第245章 谋划金丹 方从的声音却道:“且慢!” 果然,下一刻满脸皱纹的房知举就又走了回来。 他看着盘腿打坐的魏子臼咧嘴一笑:“好好好,陛下果然是勤奋有加的好皇帝,将来必定是大晋之福。” 魏子臼的脸抽了抽,说道:“我这算什么,还不是恩师栽培。” “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他又转身走了出去。 许久后方从才又传声:“可以了。” 魏子臼张口将腥臭的药丸吐出。 一只黑大老鼠从土中猛地窜出,将之吞下。 方从则给了对方一枚黄芽丹。 此丹除了有辟谷功效,还能增长灵力。 就这样,等房知举再次入内,魏子臼已经突破到了炼气二层。 “哈哈哈,好好好,陛下荣登大宝,指日可待。”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又苍老了几分。 “这就是修仙者,这就是炼气二层吗?竟是如此感觉……” 魏子臼双眼迷离,装作陶醉的样子。 “嘿嘿,炼气二层算得什么,修了我房家《神煞养生诀》,再谋夺大晋气运,一举突破筑基甚至金丹都不在话下!” “竟有这般造化?!” 魏子臼很配合地大吃一惊。 甚至主动忽略了话中的某些东西。 “自然,莫要小瞧我房家的传承,那可是万年之前的大老爷……” 房知举说到这,纯黄的眼珠一转:“也是时候传授你一些法术了。” “修仙护道之要,不外乎一攻一防。攻的方面,大晋不过些许武者,不成气候。倒是千军万马飞箭流矢的需要小心。这般,我先传你一个一阶下品护身术。虽说只是小术,但对付凡人却是足够。你且听好……” 尽管魏子臼已经三十有七,但学起法术却速度飞快。 以至于教授的房知举都连续吃了好几惊。 但一想对方在阵法方面的妖孽表现,便又能理解了。 “可惜啊可惜……” 他又喃喃自语了一声。 “恩师,可是这样?” 魏子臼手诀一掐,一道七彩光罩出现在他身体周围。 “好好好,不错不错,关于此术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 实际上,宗门世家对于核心弟子,是要求做到护身法术瞬发的。 否则实战起来,谁给你时间掐诀念咒? 但他房知举又不是真来当保姆的,因此关于这点,提都没提。 “既然护身术已成,那就出发吧。毕竟,我们距离大晋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颤颤巍巍地出去,爬上驴车。 “恩师,要不换我来驾车?” “嘿嘿嘿……陛下莫不是以为老头子我快不行了?” 房知举眼中暴射出一道利芒。 魏子臼忙道:“不是不是,只是不想恩师太过劳累,毕竟有事弟子服其劳。” “嚱!凡间的那套酸腐东西,在我修仙者看来算得什么,不过是些狗屁,只有实力才是真的。” “是!” 他只好乖乖上车。 这一行却是用了两天时间。 魏子臼尽管已经炼气二层,但还是没有学会辟谷。 房知举在侧,他也只能辛苦忍着。 到了第三天,驴车驶入了大晋。 晋与梁不同。 梁多水,多湖,多平原。 晋却到处是山。 即便官道,也仅能容下独轮小车,其他不通官道的地方,运输只能靠牲畜和人背挑。 房知举当即将车弃了,自己骑在驴上。 魏子臼正准备牵行,他便开口对一队看似行商的人道:“把你们的马交出来。” “嘿!这位道爷,你这就不太讲理了吧?” 行商头儿站出来,将袖子撸得老高:“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凭啥子要我的马?” 房知举懒得跟他废话。 一弹指,对方便被一团黑气钻入鼻孔。 然后,他的脑袋就嘭得一声炸开。 红的,白的,黑的,溅了周围人一头一脸。 “娘嘞!” “妖怪!” 商队大惊,四散奔逃。 房知举冷冷一笑,黑气分成十好几股,别分钻入所有人鼻孔。 砰砰砰! 烟花般的响动过后,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 黑气则重新合为一股。 只是变得更黑更大。 “陛下,这便是微臣要交给陛下的第二个本事:万魔蛊。” “你别看它们细不可察,轻如烟尘,但用来对敌却是无往不利。并且,杀得越多,繁衍得就越快。哪怕起初只有三五只,养到最后,都能攻城略地,灭杀百万大军……” 魏子臼只觉浑身发寒。 他今年三十有七,已经不是懵懂少年。 自然明白,养出这东西的“恩师”,只把并不把徒弟的命放在心上。 “有了护身术,再有万魔蛊,你到了大晋,还有什么对手?” 房知举笑了笑,绽开得脸像一朵干朽黑黄的菊花。 他取出一个血红色的葫芦,以盖摩擦芦身。 万魔蛊好像听到了某种命令一样,成群结队地飞来。 “既然吃饱,就回来吧。” 他摩擦的手势一变。 黑烟果然听话得钻进了葫芦。 “陛下拿去,只要每日以鲜血喂养,它们便会熟悉陛下的味道。等到再放出,便只会攻击别人。” “多谢恩师。” 魏子臼郑重接过。 但手却是抖的。 这不是在拿他当养蛊原料吗? 等达到一定数量,他一天要放多少血才够蛊吃? “走吧,天黑前到达堰城,才好让你继续修炼……” 他伸手,在马匹脑袋上一拂。 原本骄躁不安的马匹立刻安静下来,就连眼珠都变成了红色。 魏子臼翻身上马。 房知举则再次取出黑袋,将满地尸体摄入其中。 山路崎岖,比预计的速度要慢。 直到月挂中天,两人才看到一堵建造在关口的黑暗城墙。 “到了,这就是堰城。晋之所以能够毗邻金宋,不被入侵,就是因为这座关城。但这座关城内外,却也埋葬了无数怨骨……” 房知举又开始了布阵。 这一次大阵的规模远超前两次。 为了不让自己的谋划被修仙势力察觉,他甚至还在地蛞尸煞大阵外套了一座迷阵。 只可惜,那玩意根本挡不住拥有金丹神识的方从。 “主公,我该怎么办?” 趁着房知举布阵,魏子臼连忙求援。 方从从地下抛给他两个小瓶。 一瓶装着大黑老鼠血,一瓶则装着黄芽丹和灵机丹。 第246章 麒麟儿 “吃下丹药一会可以顺利晋级,血现在就喂给万魔蛊。” 魏子臼遵命而行。 鲜红色的血滴刚落入蛊瓶,大黑老鼠就开始了抓耳挠腮。 好像有无数跳蚤在身上不停撕咬一般。 方从把这段景象共享出来。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的吞下丹药,满地打滚。 果然,方从刚把两个瓶子收走,房知举便走了回来。 “陛下刚刚喂了万魔蛊?” “是是,但是好痒,好痒,不知道为什么。” “呵呵,万事总要付出点代价,这点小不适,陛下忍忍,一会就过去了。” 果然,半刻钟后魏子臼停止了打滚。 房知举也终于露出放心的笑容:“大阵布好了,陛下这就开始修炼吧。” 魏子臼听后,乖乖盘坐在石上。 他刚做好准备,对方便激活了大阵。 无边无际的煞气,大江大浪一般朝他涌来。 就算炼气二层的躯体,都感受到了撕裂的痛苦。 “陛下莫慌,这是正常现象,只要一心炼化,就能平安度过。” 房知举的声音响起。 但魏子臼已经无心听他说话。 因为海量煞气正像无数刀刃一样在疯狂破坏他的身体。 若不是刚刚方从给他服下的丹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断修复伤口,他只怕已经变成了一堆烂泥。 到了此时,哪来还由得他不对方从更加感激? 除此之外,他也庆幸自己得遇婉娘。 若不是那个坚强善良的女子反复劝说,他也不会投奔道院,成为教习。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看出自家主公只是对手下极为照顾,其他不相干人的死活根本不放在心上。 别的不说,一路枉死的劫匪商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没见主公救过谁。 “好好好!” 房知举感受着他不断提升的灵力波动,兴奋说道:“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晋升炼气三层。你这娃儿,天赋比我预料的还好,说不得就是极品灵根。成功只在今日,只在今日,哈哈哈……” 房知举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已经确定,一路走来,所有路线都是对方盘算好的。 就连这堰城,恐怕都做了很久的准备。 那将整个城关连同埋尸地一同囊括的大阵,就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建成。 “好好好……” 越是到后来,房知举就越是坐不住的乱走。 仿佛正在努力突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一样。 不知不觉间,远处传来鸡叫。 魏子臼正想起身,却被一把按回原地。 “莫慌,继续修炼!” “可我已经突破到了炼气三层……” “三层有什么用,御不得器,炼不得宝,想要祭起天子剑,至少也要炼气四层!” 房知举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块脊骨。 “服下它,今天就突破到炼气中期。” 魏子臼接过,疑惑道:“恐怕不行吧,刚刚的煞气已经被我炼化了七七八八,再想进一步,需要的……” “这可不用陛下操心。” 他无奈,只当面吞下。 对方这才满意点头:“一点煞气,又有何难。” 说着,他朝天空射出了一团绿色火球。 火球到了抛物线顶端后,砰地一声炸开。 天地间霎时浓烟滚滚,鬼哭狼嚎。 接着,便是睡梦之中的凡人惨叫。 他们在燃烧。 不知哪里来的绿色火苗,从他们的脚底钻入,囟门涌出。 他们的耳鼻眼口,都在狂喷火柱。 “这……” 魏子臼看着陷入火海的堰城,目瞪口呆。 “关键时刻,哪容耽误!” 房知举用手压住他的头顶:“快快运功。” 【这是怀疑我了吗?】 他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极为诡异的能量进入了自己身体,并且还在全身上下四处探查。 无奈的他只能运起《神煞养生诀》。 谁知功法一动,便将对方注入他体内的诡异能量尽数弹了出去。 房知举不怒反喜:“不错不错,正是我房家秘法,炼气三层就能反弹我的炼气九层,可见层次之高。真不愧是我动用百年底牌培养出来的……” 他满意地收手,然后走到远处开始引导大阵。 魏子臼则趁机吐出丹丸,同样被一只大黑老鼠吞进肚中。 只是不知不知为何,他感觉这次的老鼠比上次大了一倍还多。 “桀桀桀桀……”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远处的房知举在狂笑。 接着,魏子臼便感觉自己被无数绿色的火焰包围。 那些原先布下的铜钉,头颅,则齐齐飞上天空,将整个堰城死死钉住。 “主公,我该怎么办?” 这一次,他感觉自己比先前更加痛苦。 如果说,先前所受之刑是千刀万剐的话,现在就是被亿万钢锯细细锯切。 那种无处不在的痛苦经过层层叠加,简直连一秒都撑不下去。 “安心运功!” 方从的声音传来。 不知为何,听到了这个声音,魏子臼便感觉不再疼痛。 就像一滴仙露,滴进了他痛苦干灼的身体。 他竟神奇地感到了甜意。 接着便在清凉的舒适中睡了过去。 《凝神草露》 二阶中品灵材。 莫说他那点小伤,就算筑基大修的身体神魂受损,都能有效治愈。 不仅如此,它还是筑基丹的重要主材之一。 对于普通修士来说,一滴难求,但对偷搬了十万大山的方从来讲,却不过小菜一碟。 迷迷糊糊中,魏子臼见到了许多线条。 有红色,绿色,蓝色,白色…… 但每一种的颜色都极为不正。 比如,红色是很脏的暗红。绿色,透着诡异荧光。 白色直接就苍白的如同死人表皮。 还带着无数恶心的黑斑。 “这是……煞的本来面目,它们说白了,就是种种的扭曲、极端、恶毒和失序……” 这一刻,他对自己一直以来所接触的东西有了某种明悟。 随着明悟出现,聚集在他身周的煞开始了相互挤压。 煞体越挤越小,纯度却越来越高。 最终,倏地化成了两条绿蛇,相互咬住对方的嘴巴。 房知举瞪大了眼睛。 他有些不敢相信。 当年他第一次目睹此场景是在他的哥哥身上。 那个被父亲称作房家麒麟儿的哥哥,据说拥有千古难寻的独特资质。 能够将房家功法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第247章 如假包换 可惜,第二年,他的哥哥便被人害死。 房家也彻底断绝了更上一步的希望。 他没想到,这种恐怖的资质,自己居然还有重新见到的一天。 “哈哈……好!好!” 他鼓掌。 魏子臼的天赋越好,他就越该欢喜。 与此同时,对方的灵力波动也在迅速提升,很快便突破到了炼气中期。 房知举正想停下大阵,却不料那股强烈的波动并没有就此停歇。 反而在以比先前更为勇猛的势头节节攀升。 炼气四层! 炼气五层! 炼气六层! 眨眼之间,便到了炼气中期的顶端。 只差一步便能步入后期。 “会不会……” 这一刻,他居然有了一丝惊慌。 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担心的不可能发生。 房家秘术,从未出错。 …… 炼气六层后,魏子臼体内的恐怖波动开始收敛。 房知举上前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一切全靠恩师栽培。”说这话的时候,魏子臼脸上堆满笑容,似乎极为高兴。 但房知举却感到了刺眼。 他此时的身躯已经开始佝偻,就连走路都不稳起来。 “恩师这是怎么了?” 魏子臼伸手,欲要搀扶。 对方却躲开了他:“无事,只是连续赶路,有些累了。” 说着,他又将一套极为华丽的黄袍取出:“陛下,请更衣,我们这就去大晋继承皇位……” 如果说到这停止,一切都算正常。 但可惜,随后房知举又加了一串笑声:“嘿嘿嘿嘿嘿……” 那难以言说的恐惧,听得魏子臼直冒鸡皮疙瘩。 他只好将布衣脱下,换上袍服,最后又戴上八宝金龙冕。 “不错不错,果有帝王之相。” 房知举说完爬上驴背,当先而行。 魏子臼只能骑马跟着。 两人就这么沿路径直穿过了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堰城。 之后便正式进入了大晋。 大晋国土狭长。 只有上下两州。 上州辖三府,与修仙界接壤。 下州乃都城所在,由晋皇直隶。 由于地处边缘,又四面环山,所以这次竟没有受到魔乱的丝毫影响。 只是天亮之后,乡村城镇仍少有行人外出,显得死气沉沉。 骑在马背上的魏子臼不由感慨道:“原来这就是大晋了……” 他自幼便被外家送出国境,因此只对都城有些许印象。 如今,亲眼看到故土,再与生机勃勃的端州对比,就显得好像走进坟场一样。 走在前面的房知举却不知他在感慨什么,兀自说道:“陛下很快就将君临这里,再横扫金、宋,破灭大梁,何愁帝业不成!” 魏子臼只能出声应和:“恩师所言甚是。” 到了晚间,一驴一马终于到了晋都明京。 这里地势平缓,耕种便利,乃是大晋得以立国的基础。 房知举却不进京,只将他带进一座距离城门不远的破庙。 “今晚你要学会御器,明日才好登基为帝。” 说着,他便取出天子剑,将种种祭器御器的手段讲解出来。 魏子臼注意到,他的眼珠已经完全浑浊,很多时候都像是个仅剩一口气的垂死老人。 一夜过去,魏子臼能够自如操纵天子剑。 房知举道:“不错不错,这最后一颗聚气丹,你就吃了吧。”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块脊骨。 比前面几块都窄,看起来像是属于颈椎部位。 魏子臼无奈,只能接过吞下。 房知举这才满意地掐诀。 庙外的驴子跑了过来,跪地将他驮起。 魏子臼则背着天子剑上马。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来到明京门下。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 按规矩,天亮之后,打乾治门首先入城的,应该是给皇宫送水的车队。 此时,一驴一马抢在前面,就让守城兵卒显得有些失职。 房知举却不管这些,有气无力地道:“大胆!皇子臼入城,你敢阻拦?” 兵卒们听后哄堂大笑: “哈哈哈……皇子……” “在哪呢?皇子在哪呢?” “你说他?他要是皇子,那我就是皇弟!” “穿着戏袍,人模狗样!” “就敢冒充皇子,也不怕被砍了脑袋!” …… 原来却是房知举并不明白凡间建制。 他只以为明黄,华丽,看起来威风就是龙袍。 却不明白,真正龙袍主打端庄威严,绣得五颜六色的只有可能是戏服。 他怒道:“找死!” 一挥手,兵卒魂魄便全被抽了出来,填进黑袋。 砰! 十几具尸体同时摔倒。 围观群众还没反应过来,仍津津有味地看戏。 “哎哟,这是哪一出?” “卧倒勾枪,专攻下九路,尤其是马腿。” “瞧瞧,整齐划一,没少练啊。” “那可不!” …… 房知举嫌聒噪,再挥手,将他们的魂魄也塞进了黑袋。 远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吓得四散奔逃。 房知举这才满意地催动驴子,朝皇宫前进。 一路上,奔逃的众人起到了净街效果,让他们畅通无阻地直达宫门。 魏子臼看着门上刻着的三个大字,念道:“御极门……” 至此,记忆与现实终于有了某种程度的重合。 一个守门将军跑过来驱赶道:“大胆,这里是你们能来的,还不快滚!” 原来,他也把一身戏服的魏子臼当成了胡闹之辈。 房知举这次却不杀了,而是冷声道:“去通知你家皇帝,就说皇子臼回来了,让他赶紧禅让皇位。” “皇子……臼?” 那将军毕竟是帝国高层,因此是知道有臼这么一号人物的。 他再抬头,看向马背上的中年。 果然眉眼间有几分皇帝的影子。 想了想,他躬身问道:“阁下……真是皇子?” 魏子臼答道:“幼时外出避难,如今刚回,如假包换。” 将军见回答的与他所知相符,不由信了,躬身道:“拜见殿下!” 房知举不耐道:“莫玩虚礼,快去通知你家皇帝。” 那将军只得反身,先与同僚商议,然后再顶着盔甲,朝大内狂奔。 房知举却没有等待的意思,直接道:“陛下我们走。” 说完当先而行。 呛! 守门的侍卫见此,全都抽出了武器。 “殿下!非诏不可入宫,请恕臣等无礼。” 房知举冷笑:“呵呵呵……” 黑烟闪过,所有人全都摔倒在地上。 第248章 无人反对 “陛下,请!”房知举身子佝偻的更低了,简直就像在以脸蹭地。 魏子臼下意识得抓紧天子剑,跟在后面。 两人走得很慢。 跨过金水桥,穿过御极门,首先看到一个辽阔的广场。 以麻青石铺就的广场上,站满了身穿锦服,手持长刀的侍卫。 “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禁宫!” 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太监,高声厉喝。 房知举却仿佛根本听不见一样,继续带着魏子臼前进。 “找死!” 那太监抽出个金色铁尺,高高飞起。 看样子,竟是个先天高手。 “高公公出手了!” “大晋之神!” …… 溢美之词还没说完,那身穿蟒袍的太监便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阳光自南而来。 将两人的影子照得十分狭小。 好像两个黑豆一样,在石面缓慢移动。 侍卫也在移动。 不过却是向后。 他们虽然不懂先天,也不懂法术。 但都能看出这事有点邪。 同时他们也在心里暗恨门外同僚,这么扎手的点子,咋不派个人进来知会一声。 房知举慢慢穿过广场,来到正晋门。 穿过这道门,就是大晋规制最高的大殿。 也是皇权的象征。 原本,正晋门是有外八内四,十二名当朝将军值守的。 但他们在目睹高公公坠地后,已经“抢”着去向皇帝报信。 正晋门的台阶很高。 房知举一步一步艰难穿过。 到了台上,却见正门紧闭,两侧小门开着。 他随手抛出一物,那十几人高的巨门便轰得一声炸开。 木屑铜钉飞了出去,将铁缸石墙砸出一个个深坑。 两尺高的门槛房知举却没动,而是艰难地爬了过去。 “陛下回宫御极,焉能走侧门?” 他说完,继续向前。 魏子臼只好跟上。 穿过影壁,看到的便是巍峨高耸的奉天殿。 此时,满朝文武正惊慌失措地站在殿前。 因为在房知举走路地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抄小路将发生的事上报。 “赫赫赫……” 房知举抬起头,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 笑完,他对魏子臼说道:“陛下,请随微臣登基。” 奉天殿前的广场甚大,虽不如正晋门,但也小不了太多。 房知举一步一步前进。 大殿上的群臣一开始还敢惊慌地交头接耳,后来却是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监察,快请天魔门监察。” 皇帝已经无法在龙椅上安坐。只见他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袍冕,然后就往后跑。 他这一动不要紧,立刻便引得心腹跟随。 只是苦了那些不是心腹的侍卫、太监,不得命令,就只能原地守着。 宏大的奉天殿,听不到一点声音。 房知举和魏子臼就这么在窒息的安静中一步步走向龙椅。 “原来龙袍是这个样式的吗?” 看到实物,房知举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可怜他房家当初用得也是大红大黄的款式。 他将龙袍冠冕捡起,递给魏子臼:“陛下,请换上龙袍登基。” 魏子臼只能脱掉戏服,穿上父亲的袍子,戴上父亲的皇冠。 “嗯……这样就看出几分威严了。” 房知举显得极为满意,然后转过身问道:“皇帝弃位潜逃,皇子臼后继,百官可有不服?” 朝臣面面相觑,不敢说服,也不敢说不服。 房知举干脆抬起手,指向距离最近的一个老者:“你是何人?” “我……我鸿胪寺正卿霍连英……” 那被指者本待不说,但终究不敢。 “原来是霍正卿,皇帝潜逃,皇子臼继位,你说,可有不妥?” 豆大的汗珠当场就从霍连英的鼻尖滚了下来。 他思前想后战战兢兢地说道:“没……没有。” 房知举笑了起来:“好!很好!” 说完,他又指向第二个官员:“你是何人?” “我是……我是监察院左都御史张传芳。” “皇帝潜逃,皇子臼继位,可有不妥?” “没有!没有不妥。” “好!” 房知举的指尖划向下一个,这次,连姓名都懒得问了:“皇子臼继位,可有不妥?” “没有!” “哈哈!” …… 满朝文武一个一个指下来,竟没有一个表达反对。 房知举扶着龙椅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这就举行登基大典吧。” 百官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礼部尚书勉为其难地站了出来:“启禀……殿……陛下。这自古登极,都必须首先郊祭告天,然后再安置黄案,宝玺,表章,舆图于奉天殿,再由礼官引导群臣宣读继位诏书,三拜九叩……匆忙之间,是不成的,也不会得到百姓承认。” 房知举听后急躁道:“这么麻烦?” 不过他旋即想到自己家当初似乎也走了很多流程,便压下怒火:“你是礼部尚书,那好,今天就由你代替皇子臼去南郊祭天。霍连英,你来安排其他事宜,明天必须登极!” 群臣不敢硬刚,又想借机出走,于是齐齐称是。 但随后,房知举便道:“霍正卿,你需要谁帮忙,现在就点出来,其他人不许乱动。” 众人希望破灭,只能眼巴巴指望霍连英来点。 霍连英则担心点得人跑路,连累自己,于是只找了三个真正有用的。 房知举满意道:“还算实诚,去吧。” 四人连滚带爬的滚蛋,其他人则老老实实坐在台阶附近。 可怜他们一大早参加朝会,接近中午的时候被堵。 一直滴水未沾,饥肠辘辘。 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吃口热饭。 …… 不说群臣,单说逃跑的晋皇,带着心腹一路狂奔到东大营,被过万将士包围,才算稍感安心。 “杨卿家,如今可如何是好?” 他喘着粗气问京营节度使。 “陛下只管安坐,臣这就带领兵马前往皇宫讨伐逆贼!” “杨大人不妥,那仙家十分厉害。” “再厉害又如何,千军万马之下,即便是神仙也挡不住。先前侍卫之所以无功,一是顾忌陛下,二是军械不足。换成我等羽林,铁骑强弩,自当是另一番景象。” 晋皇听后有些犹豫、 他已经派人求告监察,不想再此之前生事。 但他身后的心腹太监却知道,若是皇帝失势,自身富贵就保不住了。 于是撺掇道:“陛下,奴才看行。杨将军能征善战,带兵前往一定能够马到成功。” 这就是在说,他一个人带兵去,成固然好,不成也害不到陛下。 第249章 劝降 晋皇想了想,道:“那朕就赐你调度兵马的大权,前去剿灭妖人。” 杨将军抱拳道:“遵旨!” 说完,便跑出帅帐,擂起军鼓。 一时三刻,大晋京营兵马全都集中到演武场上。 杨将军道:“刚刚宫中来报,有妖人占据奉天殿,图谋不轨。朝廷颁下圣旨,命本帅即刻点起兵马,前往镇杀妖魔。先锋官!” “末将在!” “命你尽起本部,先将皇宫围住,务必不使一个妖人逃脱。” “遵命!” 先锋军尽是快马,一声令后,如长龙一般一个接一个奔驰而出。 “后营官!” “末将在!” “命你征调檑木,驮拉床弩,在奉天殿外架设攻势。若有妖人胆敢冲击,你直管发射,不用顾虑内宫事物!” “末将遵命。” 所谓床弩,就是民间俗称的攻城弩。 哪怕城墙城门都有可能一弩而碎,众官兵还就不相信哪个妖人能够挡住一下。 后营官接令后,轰隆隆的重车声便开始朝着皇宫不断响起。 “前营官!” “末将在!” “命你即刻收集狗血恶物,装载起来,助我破妖道邪术!” “末将遵命。” 那前营官接令后脑筋一转,便想到了粪车。 明京辽阔,人口众多。每天清晨开始,收粪卒子便走街串巷吆喝收“夜香”,直到下午,才集中到一起出城。 然后堆集在距离城门不远的上坝发酵。 因此,那附近的居民,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亲王郡王,每天都得在“香”味中度过。 此时,粪车却正好集中在一起,还未出城。 于是他带领兵马,火急火燎将所有粪车全都截住。 然后又让手下沿路“征用”一些猫猫狗狗,装在车上备用。 剩余左右中三军,则全部穿着重甲,前往皇宫。 一时间,旌旗蔽日,人马喧嚣。 尤其是那些兵卒,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入宫城。 尤其是明火执仗得携带兵甲,不由感到一阵兴奋。 就这样,一个时辰不到,奉天殿便被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 杨将军看守势已成,骑着高头大马越众喝道:“吾奉皇命,前来诛杀妖邪。里面的人听着,凡我大晋子民,心向朝廷者,就立刻出来输诚,否则一会见了刀兵,莫怪本将军不留情面。” 他喝一声。帅帐亲兵便共同学一声。 因此单论气势,倒也天雷滚滚,振耳发聩。 奉天殿内外,有官员听了动心,便伏地了身子,沿汉白玉台阶悄悄溜号。 房知举也不管,一直扶着龙座闭目养神。 魏子臼就更没有反应了,因为他早已通过方从共享的神识看到了城内的一切。 甚至城外,他一路走来的迢迢长路,只要他念头涌起,也能尽收“眼”底。 由此他才明白,民间为什么传说神仙不可议论,不可亵渎。 那真的是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你骂一句,人家可能不跟你计较,骂多了,直接一道天雷劈死你那是你活该。 “杨节度,杨节度,你可来了!” 有那抓住机会逃得一“命”的官员,见到杨节度使,立刻放声大哭。 “亏得杨节度奉旨前来营救我等,要不我等再无见天之日了。” “你且住悲,那奉天殿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且详细道来……” 作为总指挥,他需要第一时间掌握具体情报。 “妖人,一共两个,有一个自称是皇子臼,要来继承大晋皇位,他……” 你官员也不耽误,详详细细将自己所听所见说了一遍。 “什么,明天就要登基?这帮妖邪,还真敢想。” 听到敌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皇子,没见有什么用处,杨将军彻底放下心来。 “这位大人快去营中休息,等我一时三刻破了邪术,再随我去迎圣驾。” “好好好,杨节度真不愧是皇朝砥柱!” 可能是觉得距离奉天殿太近,不安全。他一边夸一边着急忙慌地朝中军大营跑。 正好这时,有一个官员跑了过来。 又是如此这般的一问,果然与前面得到的情报相差无几。 杨将军的心由此大定。 他也不敢久待,生怕皇帝派来的监军责怪他存心怠慢。 于是,在又叫了一遍,接收了三个官员后,他开始喊话妖邪,让他们乖乖投降。 “吾皇仁德,只要你等投降,必能保住性命……” 一直闭目养神的房知举至此终于睁开了眼睛:“聒噪!”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响在所有官兵的耳中。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坏了!” 不知为何,许多士兵心中突然有些慌乱。 他们虽然不了解修仙,但也隐隐感到这次的妖邪只怕和他们平日所见的不太一样。 “不知好歹!” 杨将军大怒一声,下令道:“杀!” 无数沾着屎尿脏污的箭支射向奉天殿。 同时,中军重甲也开始了向前冲锋。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却是箭支射程不够,全都坠落在汉白玉的丹陛台阶之上。 房知举不由大怒。 他辛苦筹划的登基大典,居然被泼屎尿,这如何能忍? 只见他随手一挥。 天地间立刻倾盆大雨,乌云密布。 再一挥,所有冲锋的兵马,全都重重摔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这……” 京营兵卒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床弩,床弩!” 杨将军本人则是像着了魔一样,大声下令。 可能是他明白,对方不死,自己的下场就绝对不会好。 “呵呵……” 房知举看到一辆辆对准龙椅的攻城弩,冷笑道:“本座本待留你们在继位大典上装声势,没想到却是如此不知好歹……陛下,请施展神通。” 魏子臼知道这是让自己使用万魔蛊了。 他伸手,将血红色的葫芦取出,捧在腰间。 这时,对准龙椅的床弩已经在绞盘作用下开始上弦。 如此巨物,真要是射出,不加闪避的话,还真能威胁到炼气修士。 魏子臼不敢怠慢,立刻拔下葫芦塞子。 无数黑色的烟雾疯狂涌出。 它们似乎是具有某种意识一般,径直放过殿上群臣,朝着外围兵卒便扑了上去。 第250章 小安子 青烟一样的黑雾。 分作数百股,钻进了操作床弩的兵卒鼻孔。 初时,这一变化并未引人注意。 然而,转瞬之间,二三百个同时爆开的脑袋,便将热辣的红白之物,溅到了兵卒脸上。 “妈呀!” “妖……妖法……” “快逃!” 有人丢下武器就跑,有人却双腿战战,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起开!” 一个军官急了,拔刀就想砍绊脚的部下。 那部下服从惯了,丝毫不敢反抗。 就在这时,三五粒黑点钻进了军官鼻孔。 他先是感觉眼前一黑,接着便有一股刺痛从鼻腔直冲大脑。 再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脑袋炸开。 原本的三五只万魔蛊,如今变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团。 瞧数量,绝对不下三千。 那三千个黑点又迅速分成数百份,钻进数百个兵卒的鼻孔。 嘭!嘭!嘭! 广场上,脑爆声此起彼伏。 暗红的鲜血,白色的脑浆,黑色的粘液,喷射得到处都是。 接着,它们又在疯狂的暴雨冲刷下,流入金水河中。 使得青石板上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桀桀桀……”房知举开心得笑了起来。 也就片刻功夫,数万京营兵卒便死了个干干净净。 爆了脑袋的尸体,更是从奉天殿,一直逶迤到御极门。 那些撤回的万魔蛊,更是密密麻麻地匍匐在宫墙之上。 将原本的红墙变成了黑墙。 给整个奉天殿添加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侥幸逃过一难的百官更是被吓得当场失禁。 房知举皱了皱额头的细纹,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又是一阵暴风暴雨。 这一次却是淋在奉天殿的屋檐之下。 将官员们全身上下浇了个通透,同时也带走了他们身上的腥臊之气。 房知举这才感到满意地掐诀。 霎时,风停,雨收。 “都回家去,换身鲜亮的衣服再来,别想着擅离职守,你们和你们家人的脑袋,都指着你们呢……” 房知举的话刚说完,宫墙上的万魔蛊便飞下一些,叮在官员脸上。 那些见识过它们威力的官员哪敢再起二心? 全都屁滚尿流地爬向宫外,生怕逆了杀神的意思。 “等等,兵部官员,去找些兵卒过来,将尸体搬走。陛下的登基大典,可容不下这些不长眼的东西。” 兵部尚书连同侍郎、主事,趴在地上就是砰砰的磕头。 磕完了头,这才高叫一声遵旨,然后继续奔逃。 一时间,广阔的奉天殿上,就只剩房知举和魏子臼在尴尬的坐着。 “陛下勿忧,左右不过再等一日而已。”房知举开口。 魏子臼心说,我着急吗?是你着急吧。 不过他却不敢将这话说出,只敷衍道:“一切全凭恩师做主……” 房知举开怀道:“陛下深明大义,纳谏如流,将来一定是一代明君,永垂青史。” 魏子臼这次却不再捧哏。 因为他从主公共享的神识里,看到了一个架着舫舟的修士,正朝这边赶来。 也就两三个呼吸的功夫,那硕大舫舟便来到了奉天殿上空。 那舫舟之上的修士,清瘦,高挑,眉毛像是不服天地的火焰一样,朝上支棱着。 再配上他那凶狠的三角眼,普通人光是看一眼都会感觉心惊。 “吾乃血神教人间监察裴广度!” 他开口,首先亮了名号,然后问道:“殿中何人?报上名来。” “赫赫……”房知举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怪笑:“大晋皇子臼!” “皇子?”裴广度皱眉。 他接到的报告是有邪修侵袭皇宫,却没想到是皇子。 如果是皇子,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毕竟大晋的皇位继承千百年来都是这个尿性。 哪一次不杀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期间,也有不少取得修士襄助然后成功夺嫡的例子。 不算稀奇。 更不在他的监察范围之内。 “不错,正是大晋皇子臼,逃难归来,正典继位。” “是不是大晋皇子,也不全靠你说。”裴广度说完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再度睁开:“真是出生在大晋宫内……” 却是他和当初的青木宗一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确认了魏子臼出生之地。 “既然如此,那便是你大晋自己之事!” 裴广度说完一甩长袖,架着舫舟远去。 京营内,站在了望台上的太监看到这一幕,顿时跌坐在地上:“完了完了!” 作为晋皇心腹,别人改朝换代或可无事,他却必死无疑。 “老祖宗,老祖宗……” 身边的小太监以为他犯了什么毛病,急忙去拉。 “小安子,你说,人要是死了还能不能活?”那太监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小安子不知何意,支支吾吾道:“可能……就活不了了吧……” 太监浑身颤抖起来:“是啊,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旋即他的眼睛一瞪:“既然活不了,那就不能等别人,要自己闯一条活路!小安子,扶我起来。” 小安子连忙连抱带拽扶起太监。 太监站起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自己的衣冠。 等到冠正衣平,这才手脚并用地走下了望台。 全程小安子都心惊肉跳的,担心他一不留神摔落下去。 等到了地面,那太监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并将腰间的拂尘取出,在手里端着:“走,小安子,随我去帅帐面圣。” 小安子答道:“是!” 一路上,也学老祖宗的样子,整理衣冠。 作为没有品级的小宦,他的衣服当然没有老祖宗华丽,所以,整理不整理的区别不是很大。 待到帅帐,侍卫径直便放了两人进去。 “秦伴,怎么样了?” 晋皇心急火燎地在案前转圈,看到太监立刻便问。 姓秦的太监端出一脸笑容,答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一开始奉天殿内铠马冲锋,箭羽齐飞,可没过多久就安静下来。想来是杨节度兵峰无敌,已经平定了叛乱,只等报捷之人前来,皇上就能摆驾回宫,重新御极……” “是吗?哈哈哈……”晋皇听后大喜:“赏!所有功臣,统统有赏!” “谢皇上!” 秦太监当先跪下谢恩。 帐内帐外,不管亲兵还是宦官,俱都跪下口称万岁。 就在这时,秦太监站了起来,作势要扶晋皇安坐。 晋皇不疑有他,但秦太监的手却突然从拂尘末端抽出一把匕首,刺入晋皇胸口。 第251章 紫色气运 晋皇的嘴在哆嗦。 按照秦太监的想法,他应该会挣扎,会怒骂,甚至还会找什么东西,来跟他这叛徒拼命。 但实际,胸部中刃的晋皇,就这么抽搐几下,便断了气。 砰! 失去了平衡的尸体倒在地上。 满帐皆惊。 有抽刀防身的,有作势欲跑的。 还有瞪大了眼睛想要尖叫宣泄压力的。 更有两三个晋皇的贴身心腹,指着秦太监就要下令诛杀。 秦太监明白自己到了危急关头,急忙大喝一声道:“站住!” 短短两个字,竟似有什么魔力一般,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京营死光了!全死光了,我在了望塔上亲眼所见!” 秦太监一边说,一边用匕首切下晋皇的脑袋,拎在手里:“所以,现在你们是要给旧皇殉葬,还是要随我一起,前去投靠新皇?有了这份投名状,新皇就算不赏我们的功劳,至少也不会加以诛戮。” 这是大晋的传统项目。 每一代帝皇不是杀尽兄弟逼父上位,就是逼父上位后杀尽兄弟。 改换门庭对于臣下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我……我随你一起!”刚刚还准备下令诛杀的掌玺太监改变了主意。 “我也随你一起!”御马监管事也和秦太监站到了一起。 如此,内廷掌玺,兵马,司礼三大监便达成了一致。 他们如此,其他帅帐中的外官,当然也不会选择逆流而行。 “好,那大家就都一起去参见新皇,功劳人人有份!”秦太监当然明白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道理,没有一个人吃独食。 于是,一群人这么欢天喜地的簇拥着他前往皇宫。 这一切,当然也被监视着全城的魏子臼看在眼里。 尽管,他对自己的那位所谓父亲全无记忆,但当亲眼看到他身死,还是有一种被什么堵在胸口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着,直到秦太监一群人小心翼翼来到奉天殿。 “陛下,陛下,罪臣等参见陛下……”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膝行到丹陛下面,对着魏子臼就是一阵猛磕。 “陛下,罪臣等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又是一阵猛磕。 “陛下,罪臣等久盼王化,今日终于得见天颜,实在三生有幸!” “陛下,罪臣等之所以来迟,全都因为在奉皇命,追讨凶顽。陛下请看,这便是前恶首级,罪臣等奋力取来,献于陛下阶前。” 秦太监一边说,一边将白布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脑袋。 房知举仔细辨别一番,咧嘴大笑道:“好好好,尔等尽管前期附逆,但知错能改,何罪之有?” 大小太监外官们听后头磕得更加卖力:“多谢陛下洪恩,多谢陛下洪恩。” 房知举生怕魏子臼不解,传音解释道:“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太监,都是原先真正掌握这座皇宫的人。有他们在,那些象征皇权的印玺,仪仗,旗幡,才能正常布置,不出错差。气运至宝,自然是越合于礼,就越容易炼成,威力也就越大。你要看着不舒服,等到大事底定,杀光就是。” 魏子臼毫不在意地答道:“一切全凭恩师做主。” 房知举于是便下令道:“明日便要举行登基大典,你们看有什么缺失的,快去速速办来。” 命令一下,顿时便让众人提起的心落回了肚子。 有了这泼天的从龙功劳,他们不仅小命可保,未来的富贵更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遵旨!”他们喜不自胜地跑出殿外,开始操持。 有了地头蛇的指挥,就连清理尸体的速度都陡然增快了一倍。 等到夜晚,一切终于全部完成。 累瘫的兵卒太监全都聚集在广场休息,房知举则一步一步走下丹陛,将晋皇的脑袋捧到正中的位置,再找魏子臼要过天子剑,狠狠刺入头颅。 “如此一来,威势当更胜一筹!” 他绕着插剑的脑袋,满意地不停转圈。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逼近晨曦。 当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金瓦脊上,百官终于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奉天殿广场。 “圣上有旨,百官上朝!” 秦太监一身新袍,红光满面的站在鳌头之上,大声宣命。 站在广场外缘的众官这才按照品级,一个接一个拾级而上。 等到队伍最前的三公九卿在奉天殿内站定,掌玺太监这才拿出一卷圣旨,开始朗诵。 这份半个时辰前才草拟完成的圣旨,大意就是数落前皇的种种失职,导致阴阳失序,天下大乱。幸好,遭了天诛,如今,皇子臼深明大义,雄才伟略,正是能给国家带来繁荣的不二人选。于是,群臣商议,慎重选择在今天拥立皇子臼登极为帝,继承大统…… 等到圣旨念完,然后便是在京各级官员以及外任文武的贺表。 掌玺太监挑其中有代表性的,一一念诵出来。 等到念完,将贺表在龙椅右侧安顿好,掌玺太监又取出虎符、套玺,安置在龙椅左侧。 至此,整套流程算是走了一半。 只等群臣三拜九叩,定下名分,然后再由御马监将继位诏书运至天坛焚烧,晋国皇位便算正式完成变更。 “听我说!一会群臣下跪,你便要祭起天子剑,然后这般这般……” 房知举声色俱厉地将至宝祭炼方法传音给了魏子臼。 而他自己,则跌坐到龙椅背后,开始不停掐诀。 通过神识看到这一幕的魏子臼,心中就是一突。若不是有主公在侧,他恐怕立时就要爬起来逃跑。 啪! 奉天殿外,司礼太监狠狠甩动了三十丈长的巨鞭。 “跪!” 哗~ 衣袂之声响作一片。 “一叩首!” 太监洪亮的声音传来。 房知举急道:“快!” 魏子臼只能祭起天子剑。 那剑尖插着晋皇脑袋的古剑慢慢飞升起来,看得底下群臣一阵目瞪口呆! 嗡! 天子剑律动起来,开始吸纳四面八方汇集来的紫色气运。 “好好好!”房知举在龙椅背后忘情的叫嚷起来。 不是他控制不住情绪,实在是皇朝气运,比他家当初凑的那点强盛了不知多少。 “二叩首!” 无边紫气随着秦太监的礼赞滚滚而来。 律动的天子剑,更是放出了大日一样的璀璨光芒。 “三叩首!” 第252章 鲜血与皇权 秦太监的礼赞声在巨大的奉天广场回响: “起!” 群臣起身。 “跪!”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所有人都在跟着指令跪拜。 魏子臼注意到,进行到二拜六叩的时候,房知举从怀中取出了一柄腐朽的骨刀。 那刀不知是用谁的肋骨所制。 整个看起来,晦暗,斑驳,仿佛被岁月侵蚀得一碰就能化为粉末。 “起!” 秦太监的礼赞还在继续。 随着仪式进行,代表大晋国运的紫气也越聚越多。 天子剑真不愧是圣器。 吸纳起来,比当初的传国玺速度快了很多。 “跪!” “一叩首!” 进行到三拜七叩的时候,房知举突然举起了骨刀。 通过神识看到的魏子臼赶紧掐起法诀,随时准备护身。 却不想,他举刀却不是刺杀,而是反手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毕竟是炼气后期的肉身。 那强劲的血注暴射在梁椅案几上,打得大殿狼藉一片。 “二叩首!” 大殿外的司礼太监看不到殿内情形,兀自在按流程进行礼赞。 殿内的三宫九卿虽然听到了动静,但他们乃是前朝遗臣,将来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如何敢多管闲事? 于是,端庄威严的大殿上,一出意想不到的闹剧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 鲜血与皇权,构成了一幅极为古怪,又让人不禁头皮发麻的画面。 “三叩首!” 鳌头上,秦太监的声音依旧平稳,清亮。 群臣低首,进行最后一叩。 就在这时,鲜血流干的房知举大笑道:“哈哈哈……成了!我房家本命魂丹成了!只待至宝炼成,我房知举便能魂种归位,君临仙朝……” 官员们连死人都不敢管,又哪会理会杂音? 他们只如鸵鸟一般,把头埋起,进行最后的叩拜。 “起!” “礼成!” 嗡! 大地一震。 天子剑高飞而起。 所有气运全都被吸纳入剑中。 就在至宝即将成型的最后一刻,房知举的三魂七魄突然出现在了剑上! 与此同时,魏子臼也失去了与天子剑联系。 “哈哈哈,小儿,没想到吧,天子剑真正的主人一直是朕,一直是朕!哈哈哈……”房知举阴恻恻的冥音自剑身传来:“无知之辈,你当你服的真是聚气丹吗?那是我房家秘术炼成的本命魂丹,而你,不过是我精心挑选的转生鼎炉!只待我在你身上复活,成为晋皇,君临天下,就再也不用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房家的一切过往也都将一笔勾销,秽土复生……” 天子剑在房知举的控制下,微微一转,朝魏子臼暴射而来。 只要剑身触及躯体,完成魂种与鼎炉的合一。 房知举立刻便能复活。 气运至宝也能瞬间成型。 “哈哈哈……” 魂种在猖狂大笑!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魏子臼身前,如蜻蜓点水一般轻易将剑抓住。 “怎么可能!” 房知举大惊。 他浮现在剑身上的鬼脸,也因此被扭曲成了极为抽象的形状。 “你是谁?你是谁?”他惊慌地喝问。 一个年龄不大,俊美如仙的少年,随后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房知举惊异地发现,对方身上展现的灵压,不仅远胜自己,甚至还要超过他的父亲。 但这么年轻的筑基大修,他却从来没有听谁提起过。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对方站到了魏子臼那边! “我还当你有多高的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那少年终于开口了。 却是以本来面目出现的方从。 如果他以大兴皇帝的形象现身,房知举还能勉强辨认。 本来面目,见过的真没几个。 “我算计魏子臼小儿,似乎与阁下没有关系吧?”不到最后关头,房知举仍不打算放弃。 “怎么没有关系?孤为天子,敕封天下。这大晋皇帝魏子臼,亦要敬天守德,你等宵小怎敢为所欲为!” 房知举听后狂笑道:“哈哈哈……天子!周天子早死一万年了!再说,气运至宝在手,即便你是筑基,我也不惧你!” 说着,他便发动起了天子剑。 想要以气运之火,焚烧敌人。 但是—— 没有动静。 原本还汹涌澎湃的气运,在他发动的一瞬间便偃旗息鼓起来。 “怎么回事?”房知举吃惊得再次催动,这一次,甚至连天子剑都不再听他使唤。 “你很聪明,先行祭炼了天子剑,然后再交给魏子臼。按道理来说,核心被刻下的精神烙印,根本无法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清除。但很不巧,我精通血炼之法,又有隔绝时空的宝物,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让这剑换了主人。” “好好好!阁下果然手段通天,房某佩服,房某认输……”他说着话,魂种形成的鬼脸却突然一闪,冲向魏子臼。 却是他当机立断,放弃了天子剑。 只要魂种进入鼎炉,他便能立即复活。到最后,顶多只能算输了一半。 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方从早就料到了他的打算,但却丝毫不加阻拦。 砰! 房知举感觉神魂一震,却是根本没有进入鼎炉之中。 怎么会?! 他懵了。 “哈哈哈……不知好歹的老儿!有主公在,你还想害我?实话告诉你吧,你那本命魂丹我连一颗都没吃!”魏子臼仰天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角便流出了眼泪。 他一生坎坷,前半生过得苦不堪言,直到遇到婉娘,投靠道院,才终于有了一份保障。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每一颗都盯着的!”房知举魂种,像一团黑球一样悬浮在空中,张牙舞爪。 “你说的是它吧。”方从招手,一只硕大如猪的老鼠从地下钻了出来。 魂魄相依的感觉瞬间清晰。 房知举震惊得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话语。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夺魂成为一只大黑老鼠。 “上!” 方从命令一下,老鼠便猛地跳起,将空中魂种吞入腹中。 砰! 大黑老鼠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但很快,它便爬了起来,看看左爪,再看看右爪,最后崩溃地大叫:“吱吱吱……你杀了我吧!吱吱吱……你杀了我吧!” 第253章 处决 不说奉天殿内上演的转折。 只说殿外鳌头上,司礼太监秦甫忠礼赞完毕,立刻便将诏书副本递给御马监的一名小宦。 小宦跑下台阶,登马直奔天坛。 秦甫忠这才气沉丹田地再次高喝:“带罪庶!” 一队盔甲鲜明的羽林将军,将一群捆绑结实的男男女女押到了丹陛之下。 他们中有的看起来四五十岁,有的却只是三四岁的孩童。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都身穿极为华丽的蟒袍。 “禀公公,罪庶宜,敛,喾,玉,旻,大堇,大蕙,大婂……八主犯,并主犯所有直系子女,共七十三口,全部带到。”领头的羽林将军朝着鳌头抱拳说道。 “罪庶还不跪下,尚不知悖逆焉?” 秦甫忠厉喝。 羽林将军顿时以刀鞘,狠狠击打一群人的膝盖。 有人吃疼不住,直接跪下。 有人却朝着奉天殿怒目圆睁,似想破口大骂。 但可惜,他们的舌头已经被搅碎。为了防止在殿前胡言乱语,甚至口中还被塞满麻石。 砰! 羽林将军见此,干脆再次举刀,将其髌骨敲碎。 那人这才彻底归服于地。 “什么东西,还以为你是大皇子呢?!” 接着,又是一刀背,狠狠斩在背部,将他打得口鼻喷血。 原来,这些却都是魏子臼的兄弟姐妹,并他们所生的子嗣。 三大监投靠新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传统,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秦甫忠见羽林控制住了场面,便接着开口道:“宗人府,大理寺,刑部上前,验明正身!” 却是大晋立国千年,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处决皇子皇女方案。 整个过程,甚至都不需要魏子臼过问。 三部主事果然上前,按宗谱一一核对身份,确认无误后高呼:“验明无误!” “斩!” 御马监总管一声令下,七十三个没了脑袋的胸腔便将鲜血喷在丹陛之上。 做完这一切,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至此,大晋的朝局便算彻底安定下来。他们又可以苟到下一次大争。 至于下一次谁赢谁输,他们实际也不怎么关心。 毕竟,自己脑袋都不知道何时搬家,何必想那么远。 。。。 奉天殿内。 随着诏书被焚烧,天子剑开始疯狂震动起来。 就连原本纳入剑中的紫气,都有了崩溃的趋势。 方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是至宝真正的主人,但他却不是晋皇。 “好好好……吱吱吱……”房知举大喜。 拥有过玉简的他能够看到气运,因此,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至宝不妥:“太好了……遭天谴了!太好了,遭……” 说着说着,他突然暴起发难,朝魏子臼扑去。 却是他明白,只要杀了魏子臼,就能导致皇位空悬。 以晋皇气运打造的至宝,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魏子臼大惊,立刻施展护身术。 房知举冷笑。 这玩意就是他教的,岂会不留后手? 咔! 果然,下一刻看似完好的护身光罩,就被大黑老鼠一爪刺破。 “找死!”方从举手打了个响指。 大黑耗子突然身子一僵,凌空摔落。 “啊!吱!啊啊……” 落地后,他开始痛苦抽搐起来,仿佛在遭受什么难以承受的酷刑。 却是这老鼠被方从捕获已久,早就布置了种种手段。 每一种都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这时,至宝中的紫气也开始了崩解。 眼看情况紧急,一枚交钮大印立刻从方从头顶飞出,镇压在天子剑上。 轰! 剑中溃散的紫气立刻像散沙一样被攥成了团。 方从以手持剑。 剑脊压在魏子臼头顶。 问:“魏子臼,你可愿受天子敕封为晋皇,从此敬天崇道,保护臣民,安靖疆域?” 魏子臼神色一肃,单膝下跪道:“我,大晋皇子,臼,愿受天子敕封,从此奉天行道,绝不敢违。” 方从以剑轻拍魏子臼三下,道:“即刻起,你便为皇帝。持天子剑,永镇大晋。” 魏子臼双手将剑接过,高举于顶道:“遵天子命!” 嗡! 天子剑一震。 无边无际的紫气涌入传国玺。 方从甚至能够肉眼可见地感觉它在增强。 仅仅片刻功夫,精纯的深紫气运便增加了两倍有余。 却是他虽然得了大梁帝位,但实际控制的只有一州。大晋无论国土面积还是人口,都是端州的数倍。 若不是刚行敕封,格局不稳,只怕还会更多。 ——即便如此,变强的至宝都仍给他增加了一项功能: 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勉强看清每个人识海中的魂魄。 这或许没什么。 但恐怖的是,所有人的魂魄上,都趴着一个五爪邪物。 那邪物似人一样长着眼鼻,却没有嘴。 触须一样扭曲的长爪,紧紧盘踞在魂魄之上,其中有一部分,甚至都刺进了深处,完全与魂魄纠缠共生在一起。 “这是什么鬼!” 有那么一刻,方从都怀疑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 他也很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能不能照出自己的灵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丹陛之下,群臣再次齐拜。 连番出现的变故,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做什么都不好,不做又万万不行。不是,他们便成了机械执行流程的机器。 反正以往皇帝登基该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做错大不了所有人一起受死,总比一个人当出头鸟要好。 至于什么天子,什么敕封,他们听是听到了,看也是看到了,但完全无法与过往联系起来。 “啊!饶命!陛下饶命!天子饶命!” 万岁之声平息后,大黑老鼠的惨叫就变得格外清晰。 方从掐诀,暂停了它的痛苦。 大黑耗子翻身。 想跑,不敢。 想咬,没胆。 只能张牙舞爪,对着方从无可奈何。 “怎么,不服吗?”方从作势再欲掐诀。 半人高的大黑耗子立刻高叫:“服!服!陛下,奴才服了!奴才彻底服了!” “那就好!”方从一张封魂符打出,将其彻底禁锢在耗子体内。 然后又是七根长钉,将它死死钉住。 他没打算留下房知举,哪怕是变成了耗子,神煞房家的种种诡异手段都让人防不胜防。 留下来,只怕将来一不留神,就会让他吃个大亏。 第254章 再建道院 按流程,登基大典之后,原本要由鸿胪寺赐宴。 九卿与司礼监也在匆忙之间对此有所准备。 但现在,大殿之上不仅出现了皇帝,还出现了天子。 天子敕封君主,这不是万年以前的神话传说吗?怎么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那么一来,问题就复杂了。 他们应该听谁的? 换句话说,他们要站在哪边才能保住小命? “皇……皇上……” 万籁俱寂中,霍连英被同僚目光逼着站了出来:“皇上,登基大礼已成,接……接下来要如何分处,还请皇上示下……” 魏子臼听后看向方从。 他自小远离皇宫,既没有当过皇帝,也不知道怎么当皇帝。 最关键的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厘定主公与自己的关系。 方从想了想,觉得还是一次性讲清楚比较好。 有些事,在早期画好基调才不会走样。 否则只会越拖越乱。 “孤为天子,普天之下,无论凡人,修士,妖魔,还是邪祟……都要接受约束,不可悖逆。你为皇帝,受天子敕封,荷一国之重,所有国事,凡奉天之道者,皆可自决。只是如今这大晋……父子相残,兄弟相杀,妻妾仆婢殉葬,民不聊生者比比皆是。祸端,全由皇室所起。所以,当首先革新皇室。以后,继承皇位之人,有嫡为嫡,无嫡为长。嫡庶皆无,当选近支。皇之兄弟姐妹,不得自相残害,但无故也不可轻封爵位。禁殉,禁葬金银,禁弃养欺压父母,禁祸害屠戮凡人……” 方从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不过是把临阳的那一套复制过来。 群臣听后也终于明白,他们以后只要伺候好晋皇便能万事大吉。 天子不天子的,与他们的关系不大。 魏子臼也听明白了,于是对着群臣挥手道:“卿等且回,明日再来共议国是。”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唱着喏拜退。 鸿胪寺准备好的大席自然是开不成了。不过还好,偌大的帝国,还经得起这点浪费。 “主公,这些大臣早就习惯了前朝的恶习,会不会顽固难改?刚刚他们甚至未经请旨便杀了我那些兄弟姐妹,继续使用只怕将来后患无穷……”待人走后,魏子臼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方从点头道:“后患自然会有,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不过是随波逐流的凡人。世道是什么样,他们就顺应世道过什么样的生活。你为帝王,打击恶事,他们就不敢为恶。奖励善事,他们就争相为善。这就是建极绥猷。世间一切,都随着你的指挥转动。但真正的奸佞也不是没有,比如你提倡孝道,为孝可以为官,可以得财,那么就有人敢杀自己的儿子给父母吃。因为大家都正常,他就显不出来,必须出格才能得到好处。那等连儿子都杀的奸佞,才是真正可怕之人。目前要做的,就是赦免所有人的前恶,然后观察他们中谁是凡人,谁是奸佞。见到奸佞,斩尽杀绝就是……” “至于你的安全,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一队戍卫前来,另外还有筑基修士和灵矿师,他们会改造皇宫,修建火井,转化灵气,架设传送,以后你即便居住在宫中,也能正常修炼。有什么难办的刺头,就交给戍卫执行。” 魏子臼被传授过至宝的具体功用,因此一听就知道方从想要做什么。 他想了想,请求道:“主公,不知我大晋能否也如大梁一般建造道院?” 虽然不明白具体原理,但他一直觉得道院是他见过最好的地方。 甚至,有些好到近乎魔幻。 不挑出身,不挑财力,只要有向学之心,就能进入其中得到培养。 喜欢文就学文,喜欢武就练武,不仅包吃住,甚至还有机会接触修仙。 他当初之所以义无反顾的投身道院做教习,除了婉娘规劝,最大原因就是喜欢这种比家更可靠的温馨感觉。 “道院自然可以。不过,所有教习,宗师,都要你自己招募培养。”方从相信,有端州道院打底,对方做起来肯定不会出错。 “我能不能就住在道院之中,而不是这冷冰冰的皇宫……”魏子臼趁机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方从点头:“那就将道院建在明京附近,朝廷有事将奏章送到院内处理。” 魏子臼大喜:“多谢主公。” “还有就是你的功法,那房知举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所以你就暂时不要修炼了。不过以煞养气,确实是个不错的路子,也不至于废掉不修。等我让褚晋文给你找到匹配的新功法再说……” “属下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望修仙,如今拥有炼气中期修为,寿元可增至120多岁,已经很是惊喜了……”或许是明白这话有多没出息,因此魏子臼在说时显得很不好意思。 方从却笑道:“无妨,人各有志。再说,筑基有时候恐怕也不是好事。”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对方识海。 那隐藏在识海深处的魂魄背部,正盘踞着一头黑色的怪物。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很像他老家的海星,但触手却如章鱼那般扭曲细长,并布满锋利倒刺。 其中向上的那根,已经深深扎进了头部。 在其中寄生。 他很想大问一声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但又不知道该去问谁。 “主公,这个……该如何处理?”魏子臼指了指被钉在地上的大黑老鼠。 方从道:“时候差不多了。” 原来,他虽然一直说话,但神识却始终盯着对方。 眼见过那么长时间,房知举都没有使出诡异手段,这才终于有些放心。 他取出斩空符,对着大黑老鼠施放。 半人高的耗子,就这么被悄无声息斩成两半。 接着,又是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将其劈成碳状。 按道理来说,房知举在这番打击下绝无幸理。 但方从却看到,一丝极为清淡的轮廓,自老鼠体内飘出,迅速钻进脚下的血红葫芦。 “好个神煞房家,真是鬼神手段,层出不穷!” 方从赞了一句,封魂符再出。 第255章 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若不是方从即天子位,获得海量气运。 传国玺又在气运加持下,增加了一项功能,方从甚至都没有能力察觉到房知举逃脱。 不得不说,神煞房家的种种手段,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但方从也不是毫无防备。 只见他右手一翻,一张卖相不凡的符箓便被他激活。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 不仅明京,甚至就连三晋万物都在瑟瑟发抖。 奉天殿内,更是瞬间亮起整整四十九道天雷。 每一道,都像参天巨树一样。 将殿内的一切全都熔毁。 包括金鹤铜犀,也包括万魔蛊和血红葫芦。 轰轰轰! 但一切却没有停止。 下一刻,环奉天殿的宫墙便也被巨雷光顾。 上面原本爬满的密集蛊虫,全都在一击之下消失殆尽。 雷暴符! 二阶上品。 号称金丹之下最强攻击。 用来打一阶的房知举,说起来都能算大材小用。 但三遍雷过后,方从的脸色却越发凝重起来。 原来,血红葫芦和万魔蛊虽然都消失了,但那一丝淡淡轮廓却依然健在。 【难道因为那个怪物?】 他很早便注意到,房知举的魂魄上,趴着一只血红色的怪物。 样子有些像蓝星水母。 薄,韧。 泛着惊心动魄的腥光。 锅盖一样套在魂魄上面。 内侧却长满细长倒刺,深深钩进魂魄内部。 这玩意带给他的冲击比触手海星更大,更狠。 毕竟,触手海星盘踞的都是普通魂魄。 而房知举是个炼气后期修士。 嗡~ 一团火云出现。 围着轮廓疯狂燃烧。 但是没用。 轮廓还是那轮廓,没有因为火云的威能有所损伤。 接着是毒。 高达二阶的毒丹被方从以灵力化开,包围轮廓。 那淡淡的轮廓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方从急了,伸手招来天子剑。 熊熊的气运之火在剑上燃烧。 方从一剑斩向轮廓。 只听咔地一声,原本雷火难伤的轮廓瞬间破碎。 但盘踞在轮廓上的水母,却像见到仇人一般,转身射向剑刃。 紫色火焰忽地一暗,旋即复燃。 方从隐隐之中,感觉自己被头顶的什么东西看了一眼。 他抬头,却没有在火烧火燎的殿中找到任何物体。 而原本让人头皮发紧的血腥水母也不见了踪影。 【气运紫火能够克制这玩意吗?】 他在自己身前凝出一面水镜,却没有在镜中看到自己的魂魄。 【是没有,还是用这玩意看不见?】 相比于看不见,他明显更害怕自己魂魄上趴着一个什么恶心东西。 “主公,这大殿是否有甚不妥?”一旁的魏子臼紧张开口。 他看不见魂魄,也看不见魂魄上寄生的邪物。 因此,见自家主公又烧又砍,便越发感觉不安。 毕竟修仙世界波诡云谲,他一个初出茅庐的白丁,知道什么。 尤其是主公砍完烧完,还在上下打量,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出来吃人一样。 “无甚不妥!”方从没打算告诉他真相。 毕竟连自己都搞不明白其中缘由,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另外,你以后也不会住在这里。戍卫府来了……” 事实上,早在魏子臼进入明京之前,方从便用《挪移符》回了临阳。 不仅调了十二名戍卫,甚至就连楚秉杰和王致君都一起叫了过来。 他们在安排好事务后同样以《挪移符》赶路,如今已经出现在明京城外。 “一会他们就会出现,而我要去氻水处理急事。其中,王致君会帮你选址建造道院,楚秉杰会钻探出火灵井。十二戍卫以后便常驻在侧,帮你处理棘手之事。至于婉娘,如今已在临阳,等建好传送,你自己去接。” 魏子臼听到妻子的消息,惊喜异常。 以至于就连主公消失,都没有立刻注意到。 接下来,光影一闪,十四条身影同时出现在殿内。 “哈哈……你就是魏子臼吧,陛下已经跟我们说过了。都是一家人,无须客套,无须客套……”社牛王致君第一个跑上前勾肩搭背。 十二戍卫则是一起拱手,态度不骄不躁。 楚秉杰也是如此。 原本以他的筑基修为,还不需要先向别人行礼。 但他却有另一番想法。那就是同在主公座下效力,暂时的修为领先并不算什么。 按照亲厚来说,在临阳,谁能比得上戍卫府那一帮没正行的戍卫? 按势力来讲,受到主公敕封,独掌一国的魏子臼,将来成就也可能高过他。 毕竟他之筑基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主公赐下了一枚筑基丹。 同样的丹药,主公赐给他就不能赐给别人? 所以同僚之间,还是不要随意拿大的好,要不将来人家修为上去了,甚至成就金丹了,岂不是会被啪啪打脸。 他这般思维自是没错。 但在魏子臼看来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尽管他接触修仙不久,但早就被房知举灌输了森严地等级观念。 一个筑基大修主动向他行礼,他如何担待的起? 于是,他立刻以大礼回敬,楚秉杰等人则是给他好好灌输了一番既进一家门便是一家人的概念。把自小便看惯生死炎凉的他感动了个稀里糊涂。 等魏子臼彻底融入集体,王致君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这地方根本没法住嘛,烧得乌七八黑……走走走,哥哥带你去建仙城。” 却是他自从建完寿阳已经歇了好一段时间。 人嘛,忙的时候嫌累,闲的时候又闲无聊。这次得到机会,却是决定将新城建得比寿阳还宏伟,完善,好好展现一下他王家的祖传绝学。 尤其是连建几座仙城后,他已经有了许多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就将方从命令的“建个道院”自动翻译成了建个“仙城”。 不仅带来了海量仙城材料,就连二阶护山大阵都准备了一个。 要知道,自从这套大阵出现在临阳库,他就一直心心念念的,这才终于逮到机会,可得好好“布置”一番。 “仙城?”魏子臼听后有点懵。 心说不是说好道院吗,哥。 王致君却恬不知耻地一拍他肩膀:“那不必须?!你也不看看,陛下什么时候小气过。实话告诉你,就临阳那库房,每天收得灵石都能把你们明京埋了。埋了你懂吗?几人高的那种……” 反正是吹牛皮,那不得吹张大的才不掉身份? 第256章 棋盘塬坊市 “那么多?”魏子臼瞪大眼睛。 他可是听房知举说过灵石有多难得,他房家位列十三家之一,每年灵石收入都不过万,扣除消耗,族人俸禄,人情往来,基本不剩几个。 却不想,主公名下的一座小小城池,就能赚那么多。 “哈哈,以后你就知道跟着陛下好处有多少了!我才多长时间,修为就已经接近后期,我那妹妹更猛已经是炼气七层!” 不得不说,王家功法不差。 尤其是在有充足灵石丹药的情况下。 “七层吗?”魏子臼本想说也不是很快。 他从接触修仙开始,到如今的炼气六层,不过短短几日。 但一想自己是被房知举当蛊喂起来的,修炼的功法又居心叵测,那点小骄傲又瞬间就被浇灭了。 “当然,进了炼气七层就不一样,尤其是年龄,越小后劲越足。照此下去,我妹妹十八之前打磨圆满绝无问题,到时再找陛下求一枚筑基丹……”王致君一边给他科普常识一边自吹。 一旁的楚秉杰张口想说筑基只怕没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最近就又有了一种灾劫将至的紧迫,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过。 但转念一想,人不都是这样吗?就像当初的自己,只能看到筑基大修的风头无两,就算被告知不妥,恐怕也是将信将疑,非要试一试不可的。 于是,他便闭嘴,来了个沉默是金。 当然,做为同僚,等他们真到了筑基那一步,该说得还是要说。 否则事情成了,反而会被责怪。 “你这大晋我来时就看了,两端细,中间广,四面环山,像个葫芦。葫芦的前端不太适合筑造仙城,但是后面靠近修仙界的那侧却十分合宜。最关键的,是有个山势平坦的巨塬,如棋盘一样方正。怎么样,干脆就把仙城建在这塬上,然后再开个坊市,赚他个盆满钵满……” “坊……坊市???”可怜的魏子臼,一辈子的梦想就是有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却不料刚投靠主公,连修仙坊市都有人给设计好了。 这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要么不建,要建就建最好。反正陛下给咱规划了二阶灵气,再加上临阳库中那么多用不上的东西,在这开小坊市还不是绰绰有余?” 没等魏子臼反应过来,戍卫中负责带队的甲七就开口道:“我看行。” 他这次是和甲十,甲十三,甲十四,甲十八一起被调来,用意是整编大晋军士。 他们自从脱离宁王,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服。 只是见惯了修仙世界的繁华,这次被调驻凡间多少有些不适。 现在好了,有人要建仙城开坊市。 他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好……好吧……”能建坊市,魏子臼也打心底开心。 毕竟他自幼遭亲人迫害,于凡俗权力并无多少留恋。问道求长生,反倒更契合他如今心境。 棋盘塬距离明京一百多里。 等到了地方,魏子臼才发现是个平坦光滑,寸草不生的地方。 甚至他都怀疑,若不是风吹日晒造成表面崩解,都有可能呈现镜面效果。 完全就像是被谁用剑切出来的。 “这地方……不普通啊!”有同样想法的是楚秉杰,他本来想说古怪,但是硬生生忍住了。 王致君则从怀里掏出块罗盘,左右巡视一圈:“是很不寻常,按道理说,此地拢星聚势,是可通天地之所……很像上古传说中的升仙台!没错了,地轸之象也异常符合,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又如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魏子臼听不懂,不敢说话。 甲七等人问道:“是吉是凶,还能不能建城?” 楚秉杰道:“能做上古升仙台的岂会是凶地?” 众人点头:“也是!没有天大的福分,想来也升不了仙。” “就怕后来发生变故,所以,风险还是有的。” 王致君则咬牙道:“管不得那么多!先干再说,没准我等还能在此撞一番机缘。” 一句话,把众人说的心头火热。 万一底下真孕育着什么天地奇宝呢? “楚老,我打算因塬筑城,将整座棋盘塬下切二十丈,只留边缘位置的三十丈不动。然后雕刻阵纹,通挖甬道,将临阳布置的所有系统全都安排进来,形成基座。然后再用切割出来的石料,沿塬边筑城。以后的道院,坊市,房舍也全部用它们修筑。这样建造出来的防御能力,甚至比临阳都不差……”王致君将计划原原本本说出。 当然,为了严格“执行”命令,他还是会把整座仙城取名“棋盘塬道院”。 整个大晋,就这么一座道院。建大一点,应该说的过去吧? 道院大了,住得人多了,开个坊市也没问题吧? 有了坊市各种配套设施都上一遍,简直合情合理…… 总不能浪费那么大的地方不是。 最关键的是他知道,这样做对陛下有利。可能短时间看不出来,长久之后,不管发生什么变化,只要这座直属临阳的仙城还在,大晋就掀不起风浪。 楚秉杰认真把筹划听完,然后便开始测量。 用了大约一个时辰,他终于找到了开挖火灵井的最佳位置。 不是中宫,而是偏巽位。 “这里的话,那道院便也建在此地,正门在乾,建坊市……”王致君很快做出相应的规划。 楚秉杰则开始挖掘。 只见他取出一根蓝光闪烁的杵状长棍,往空中一扔。 长棍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转了起来,一头扎进地底。 也就是一时三刻的功夫,钻孔处红光一闪,热浪彩光开始奔涌而出。 “成了!”楚秉杰收杵,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事先炼制好的井壁,将之一一打入孔洞。 “那么快!?”王致君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我记得你以前在临阳,可没那么省事。” 楚秉杰一笑:“那时我修为是炼气,用的也是一阶法器。如今,早就今非昔比,就连一应器物都换成了二阶上品。” “怪不得都说你老楚赚得多,这才多久,就全都换成二阶了。”王致君的话多多少少有点酸。 “那还不全是主公所赐!”每次说到这,楚秉杰都忍不住笑呵呵的。 主要是主公给的待遇确实好。 比给宗门卖命好几倍。 第257章 清酒 火灵井成之后,就是建调节中枢。 这一次王致君心野,领取的是一套超大型井材。 和临阳后建的那个一模一样。 因此,造起来也就颇费时间。 等到第二天朝阳斜挂,才差不多全部完工。 “好手艺好手艺……”王致君看着设计精妙一套成品,忍不住夸赞。 赞完,又从储物袋拿出几包油纸包裹的肉食,并一坛清酒:“忙了一晚,都饿了吧,来来来,尝尝这妖兽肉……” 哐哐哐! 说着,又有一张圆桌十几把椅子落地。 众人虽然早就可以依靠丹药供应所需,但方从不戒口舌,他们也就跟着一天到晚吃吃喝喝,因此要说饿还是多少有一点的。 至于魏子臼,更是连续好几天水米没粘牙,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这肉,看着不凡啊。”甲七拿起筷子,深深吸了口气。 “那可不!”王致君得意起来:“乃是我发小的师父,贾道长亲手所制。那味道……” 他一边说,一边竟就馋出了口水。 幸好,量不是很大,也没有流出来丢人现眼。 楚秉杰同样拿起筷子问道:“贾道长?是不是住在小青羊宫里的那位?” 因为知道真正青羊宫来头的缘故,所以现今的临阳坊市,都管贾老道弄的那个道观叫“小青羊宫”,以示区别。 要不不停“青羊宫”“青羊宫的”,外人听见,还以为三宫搬到凡间坊市了呢。 王致君点头到:“就是他,我也是属实没想到,他能做出那么一手好肉菜。说起来也是巧,若不是我天天急着打听我那兄弟的下落,也不会寻到那边去……” “兄弟?”甲七他们互相看了看,心中都道观主目前不就只有一个徒弟吗? 难道又收新的了。 “对呀,我兄弟,方从……” 噗! 甲十三口中刚含的一口酒,突然就喷了出来。 咳咳咳…… 甲七他们也在用咳嗽强制掩饰尴尬。 “怎么,你们不认识我兄弟吗?听卞强说,他一开始也进入过戍卫府,担任账房。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有事赖他,他有事也拉我打掩护。有一次,他偷懒没有画符,就说符纸被我擦屁股擦了。害得我被我爹一顿好揍!我也是仗义,楞是一句真话没说。再后来……我们的父母就一起死了,那些人不止一次想害他,我每次都拿出家里传得一枚霹雳子,要引爆和他们鱼死网破。后来他们干脆派人绑了我的奶奶,把我拖在家中整整三天。等三天过后,我那兄弟就不见了。后来到了临阳,这才重新打听到他的消息。可惜,贾道长总说他出去执行师门任务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他这个没良心的,出去混野就不管不顾,可我妹妹不能等啊,就快要及笄了,他俩可是有婚约的,再不下聘礼成何体统?那小子,不会是外面找到狐狸精了吧?!” 咳咳咳咳咳咳…… 不知为何,十二戍卫咳得更厉害了。 甲七心说,怪不得打一开始主公就对这脸皮厚的家伙放纵,原来是大舅哥……不,国舅爷啊。 另一边,楚秉杰似乎也看出了什么,但他人老成精,只是风轻云淡地夹起一块瘦肉,轻轻放入口中。 香! 无法形容的香! 即便以他灵敏的筑基灵觉,也没在肉中尝出任何浊污。 反而只有丰富鲜美的口感和精纯的生机能量。 甚至,似乎还对悟道有不小帮助。 “好!”他忍不住赞了一声。 甲七他们正要寻由头缓解尴尬,于是纷纷询问:“真有那么好吃?” “诸位,真就是了不得仙馔,恐怕就连传说中的龙肝凤髓也不过如此了!” 甲十道:“那我可要尝尝。” 他夹起一块像是蛇类的长段,送入口中。 旋即,两只眼睛就瞪浑圆。 戍卫府并肩战斗已久,哪还不知代表什么?于是立刻不吱声蒙头出击,仅仅片刻,便将桌上吃食一扫而空。 而正主王致君,则肉疼的看着空油纸包。 可怜他就夹了三筷,三筷,就没了! “呵呵……”许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楚秉杰开口道:“这位贾观主还真是神人,旁的不说,光这门煮妖兽的手艺,就能四处安身立命。” 王致君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早就劝他在坊市开铺,别的不说,光陛下这些日子发给他的灵石,就足够初期成本。临阳库中,他也有不小的权限,很多妖兽灵材别人买不到,给他却是成本价,他却和灵石有仇一样,死活不愿意……” 甲七有心逗他,便说:“那何不把手艺讨来,自己去做?” “别提了!”王致君叹口气:“我也不是没想过,可那老道非说要我拜师,否则不交。我王家却是有祖训有传承的,不允许另投别门……” “原来如此!” 戍卫中有心动想去讨方子的,立刻便熄了心思。 那位贾仙师可是主公多次关照的人物,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肉吃完了还有酒。 十五个人轮流喝了几杯,工作餐便到此结束。 魏子臼问王致君道:“建仙城的工作量很大吧,不知需要我大晋如何配合。” 戍卫府中的秦得中道:“这点,主公早有交代。他说共分两步,首先召集满朝文官,修订新法。要将晋皇受天子敕封写进法典,做到人人知晓。然后便是以此为根基,废除残暴无道的旧法。以后的大晋,要孝敬父母,和睦兄弟姐妹,而不是相互残杀,逼夺父母财产,甚至杀害父母。更不得滥杀无辜,用活人,牲畜,金银铜钱殉葬。总之,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他一口气将文官方面说完,然后又道:“武将和兵卒,则全部召集起来,采石铺路。这样,那些旧势力才没有和胆子跳出来捣乱,虽说咱们随手就能捏死他们,但总是不停地捏也嫌麻烦不是。再则,主公一路走来,看到的是大晋凋敝,民不聊生。是以特别关照,要赈济灾民,停收农税。另外还要雇佣贫困劳力,铺路修城,工钱要超过以往一倍。” 第258章 筑基台上 “这……”魏子臼听后犹豫道:“却是难办,我昨日听户部尚书说,国库已经亏欠了整整三年,就连各方官员的工资,都凑不出来,高价雇佣劳力就更无可能了。再说,农税一停,只怕连最基本的州府运转都维持不住……” 秦得中听后哈哈大笑道:“农税算得什么,你怕是不知道,我大梁端州,如今半个月的商税,就顶过去一年!全州府库中的银钱,根本就花不完!” 说着,他连续取出十个储物袋,将之全部倒在地上。 哗啦啦一阵声响后,魏子臼看到了堆成几座大山的银两,铜钱…… 其中银两成色雪白就不用说了,铜钱更是八铜二锡,肉厚得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舒坦踏实。 他将一枚黄澄澄的铜钱拿在手中,看见上面刻得正是“天子通宝”四个仙篆。 “主公真乃神一般的人物!”魏子臼低声感慨。 这一路走来,方从确实给他一种岳峙渊渟,算无余策的感觉。 让他觉得自己哪怕再强一百倍,都赶不上主公的一个小手指头。 计议已定,魏子臼立刻在甲七,甲十,秦得中的保护下,返回明京安排文臣兵卒。 甲十三他们,则在王致君指挥下,进行基础的挖掘整理。 已经完成火灵井的楚秉杰,则启程回临阳。 那边张榜清理书山仍在进行,必须要有一个筑基修士坐镇。 。。。 方从之所以没有留在明京指挥新朝,是因为氻水那边出了问题。 他连续使用七八张《挪移符》,才最终出现在黑庙前。 “主公!你可来了……” 大常中的黑柳神情有些焦躁。 方从问:“发生了何事?” “两件。一是经过这段时间的不断清理,我差不多已经能够感知氻水全域,九曲阳河阵的威力也彻底突破到三阶。再遇到当初的那个邪祟,甚至都不用主公出手,我们都能轻松碾压!” 《九曲灵河阵》号称同阶无敌,可不是说着玩的。 方从点头道:“另一件呢。” “另一件也和清理有关。那些散修的效率很高,一开始还是沿氻水破坏零散的石坟,后来就侵入到了村庄附近。他们并不与畏虺人正面作战,而是找机会一个个伏杀,一片一片清理。等差不多了,再纠集众人一鼓作气推平。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他们便深入到了氻水支流。我也因此获得了不少权柄……” 黑柳协同其他两河伯,将大阵显化在空中。 果然,方从看到了比以前完整了许多的氻水投影。 黑柳继续道:“畏虺人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后来就各部落相互通风,甚至聚在一起,共同进退。昨天,就有一个叫做篂的首领,纠集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族人在祖山筑寨。那祖山中的石坟数量原本就多,再加上篂是一个强大祭司,当场召唤出了二阶邪祟,杀了七个修士……如今散修们人心惶惶的,有不少都打算放弃任务。” “这般么……”方从扩散神识,很快便找到了对峙的双方。 祖山那边,聚集起来的畏虺人不下五万。全都密密麻麻分散在山上。 除此之外,山脚山腰,还有无数年代久远的石坟。 其中至少一半拥有彩绘。 这东西可不得了,遇到强大祭司,甚至能够凭借颅怪弄出三阶甚至四阶邪物。 难怪三河伯会着急忙慌给他传讯。 另一边,与畏虺人对峙的散修就没什么气势了。 他们三五成群,藏在草木中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间或还会有一些中人,忙碌于各个小团体之间,相互交换情报。 “大哥,你说我们可怎么办?”其中一个散修群体,在坐着互相商议。 “能怎么办,昨天于六他们都死光了,那死灰眼球也不知是啥东西,光是转动一下,于六他们就动不了了,然后眼睁睁被一个一个吃掉……” “唉,这灵石是越来越不好赚了!” “谁说不是。” “要不我们撤吧,反正前番咱兄弟也捞了不少,足够富足生活在临阳了,到时候再接一点任务,或者摆个小摊……” “我也如此想,没必要拿命挣灵石不是。” “对了,听说老褚给于六他们开出了每人五百灵石的抚恤,已经交到了家属手上。还说是陛下很早就定下的规矩。” “陛下仁德啊。有了这五百灵石。他们的妻儿家小,起码能平平安安传承五六代。若是出了一个有灵根的,修炼到炼气中期,甚至后期绝无问题。” “这不就是咱们兄弟此刻还在书山的原因?若非如此,只怕所有人早就怨声载道了,但陛下给的足,给得够,让咱哪怕死了都无话可说。毕竟,那榜文可是提醒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隐瞒咱们。” “于六死得时候我就在不远,亲眼看着呢。他们啊,就是撤满了,那祭司横目中的死球刚出来,我们就跑了,他们还非要射几张符再走,然后就走不成了……” “唉,人各有命!” “那大哥,要不我们就这么回去吧,陛下可没说一定要让我们死在这里,不是偷奸耍滑,实在是打不过。” “对啊。没有办法。”很多人听后都点头。 就在这时,队伍最边缘的一个老者开口问道:“你们……甘心吗?” “你们甘心吗?”老者说着,站了起来:“别人我不知道,这些天,光是拆那些零散的石坟,我就攒了一千多灵石。这一千多灵石换做以前,别说攒,只怕连拿全家的命换都换不到……” “可是老姜头,灵石虽好,也不能不要命吧?”另一个忍不住插嘴。 “我可没打算拼命!我只是问你们,甘心吗?一千多灵石,已经被我全部换成了药材和灵丹!筑基丹单方,临阳书库就有,只要三十灵石就能查阅……老汉我已经凑齐了九成九的材料!九成九的材料,就差一点,就能开炉。诸位,你们想想以前,再想想临阳……灵材平价,敞开供应,丹方平价,随便可以查阅。筑基丹啊,近在眼前,就差这么一点,你们甘心吗?反正,老汉我不甘心!我这辈子命不好,没生在宗门,也没生在世家,但这不代表我就没资格筑基!就算死,我也得吃一颗筑基丹,然后死在筑基台上!” 第259章 摸底 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姜头命不好,他们的命又好到哪去? 这辈子,能进临阳,可能就是他们唯一的幸事。 “可……可是不一定能炼成,楚大师筑基是我们亲眼所见,听闻两炉都失败了……” “那也比一点机会都没有强。再说,陛下不是说过,颅怪可以提升成功率甚至代替主材吗?陛下仁德,何时骗过我们!” “说得对!” “说不定就能保证一半的成功率!” “筑基!谁又不想?” “反正我们赚到的灵石,拿出一半能将修为砸到炼气圆满!” “老姜头说得对,何不拼一次。” 群情激奋起来。 但很快便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将他们的热情压下去:“但是死球太厉害了!” “……” “……” “……” 激动的众人再次坐下唉声叹气。 姜老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前几天在书库发现了一个合击阵,能够让多位炼气修士合力激发越阶符箓。临阳库中,恰巧就一种二阶中品,叫做《光火符》的售卖。价格并不很高,而且很有可能克制死球。” “真的?”负责领队的大哥一跃而起。 众所周知,因灵力神识所限,修士不能越阶使用法器符箓。 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只不过这些办法平常散修接触不到,也非常偏门。 “《合击阵》《光火符》都在临阳库中,大家一看便知。” 这事是撒不了谎的,因为很容易拆穿。 “好!反正大家都不甘心,就去买来试试!那《火光符》售价并不很高,按照二阶邪物所给的奖励,哪怕两张杀死一个,都有得赚。三张也不过稍微亏一点而已。” “走,大家都去。” 众人一起拥护着老姜头往黑庙而来。 听到这的方从心中一动:《光火符》能够克制死眼球邪祟? 这符是通天坊的方氏精品收购的,似乎是有一个家族专门擅长做这个,一天的产量约是十七张。按常理推测,至少需要两个二阶符师才能做到。 也就是季连薰听从命令,来者不拒,才让他们一直不停炼制。 换做普通商铺,绝无可能敞开量地收购这种效果不明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去试试。】 方从从储物袋中摸出几张《光火符》,然后一闪,出现在祖山脚下。 只见那山高三四百丈,站在底下有种能够割裂阴阳的压迫感觉。 除此之外,畏虺人还在其中修建了许多仿佛龟壳一样的寨子。 那些寨子整体呈长条形,表面封闭,用巨木和土石一层覆盖一层磊压。 人则藏在寨中,不仅有泉水,存粮,就连各寨之间都有密道相互来往。 【这阵势,完全就是在针对修士。表面封闭,躲在里面的人就无法被直接攻击。水火一类的渗透打法,又会被高达数丈的土木混合层阻挡。雷、邪等手段在这种厚度下更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就算修有撬动地土的法术,在整个岩山面前也是蚍蜉撼树。至于升空飞过……躲在寨中的祭司立刻就能召唤邪祟教他们做人,尤其还是在被截断后路的情况下。那围绕在土寨附近密密麻麻的石坟可不是摆着留看的。看来,畏虺那边是来了高人指点,并且还偷偷进行了不止一天……” 方从可不相信,这么大的工程,三两天就能竣工。哪怕是在神诡世界。 整座书山不用多,只要出现五个这样的寨子,就能让散修束手无策。若是再能联手召唤出三阶甚至四阶邪祟,莫说临阳,就算七门都得折戟沉沙。 更何况,万一其他地方也有黑庙呢? 当初若非在关键时刻偷袭,他只怕早就被庙中出现的存在弄死。万一黑庙再与祖山这样的寨子联手……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行,我还得按原计划苟着,能不主动攻击就不主动攻击,要不万一被谁有针对地设下陷阱,我这小命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原本方从就打算与书山缓慢拉锯。 并且目标也很灵活。 毕竟他要的只是氻水,并不一定非要将整座山收入囊中。 而让一部分好斗的散修有事做,有灵石赚,也非常有利于临阳发展…… 最好再安排一两个筑基神话。 要知道,无论哪本小说,底层逆推都是万年不破的爽点。 到时候一定会吸引散修,源源不断地来临阳定居。 抢人头是商业发展到极致的蓝星才明白的操作策略,被他用到人间界多少有点当年祖先到爪哇欺负土着的感觉。真不是他有多厉害,全靠同行衬托。 不过既然来了,一些必要的试探还是要有的。 方从将自己的面貌改成了常岳的模样,然后踩着一团二阶云纱飞到了土寨顶上。 可能另有观察手段。 寨中的畏虺人立刻便知道有敌来袭。 他们迅速集结起来。 老者们一个个点起篝火。 其中一个在颂拜声中用骨刀划破了自己的额头。 鲜血流出。 老人以手指蘸血,在自己的左右脸各刻下一个符号。 接着所有人都大声颂念起来。 方从的灵觉明显感到天地仿佛被罩上了一层厚膜。 他被置身于无尽的错乱之中。 甚至五官都各自有了不同的想法,开始疯狂扭曲。 咔!咔!咔! 粗糙尖厉的摩擦声响起。 一只死鱼样的眼睛自横目中跳出。 老人不再使用骨刀献祭肢体,而是直接跳进了火中。 轰! 碧绿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死鱼眼珠瞬间涨大。 围绕着土寨的石坟开始一圈圈崩解。 一个个狰狞的苍白头颅自其中跳出,堆叠在一起。 咔咔咔。 粗糙尖厉的声音再起。 却是那磨盘大小的死白眼珠不知用什么方法,突然出现在了土寨外面。 有它在的地方,空气都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玻璃。 而它则仿佛浑身长满看不见的铁刺,每动一下都刮得玻璃咔咔咔作响。 一个堆叠起来的颅怪被死白眼球吸入体内。 然后眼球瞬间涨大一倍。 接着,又是一个。 眼球再次涨大。 第260章 梳头 方从所感受到的扭曲混乱也在逐级攀升。 肉身甚至有了即将崩溃的错觉。 要知道,此刻他的炼体修为,已经是筑基中期。 难怪那些散修恐惧害怕,这玩意一旦出现,筑基以下哪怕是炼气大圆满都不堪一击。 并且,似乎增长还没有上限。 如果任由对方吞噬下去,天知道能不能变成三阶,甚至四阶。 咔!咔! 那死白眼球似乎能够知晓敌人的境界。 当它以为能够碾压方从的时候,便停止了吸收颅怪。 【这似乎是一个可供利用的点,如果来的是一群炼气修士,又有联手激发二阶符箓的手段,就比直接派遣筑基更占便宜……】 这个念头刚从方从脑海闪过,死白眼球便动了起来。 咔地一串刺耳的声音。 接着他便感觉躯体仿佛被什么牢牢捆住。 幸好,偷听了散修对话的他对此早有准备,一个土遁退到了三里之外。 接着《光火符》便被激发。 只见一条仿佛长枪一般的跳动光焰,朝着死球一闪而去。 死球感受到了威胁。 蓦地长出一只溃烂触手,挡在身前。 轰! 祖山一震。 炸裂的触手碎成无数恶心脓液洒向山中。 但它并没有完全挡住光焰。 有一部分枪柄已经刺入了苍白眼球的内部。 看着就像一团已然引爆的炸药,被巨大胶质暂停了一般。 方从轻笑。 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张《光火符》接连被激发。 死球连忙长出更多溃烂触手。 但是每挡一下,它便会被枪柄击中一次。 连续五次之后眼球已经有十分之一的体积被光焰攻占。 咔咔咔! 就像人体内被塞进了燃烧弹一样。 死球开始了极为痛苦的扭动。 但是,火焰并没有因此熄灭,反而在不断壮大。 咔!咔!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一两个眨眼的功夫,死白眼球便轰地一声爆开。 无数发绿发白的脓物暴雨般四下飞射。 方从连忙再遁。 等到脓物全部落地,土堡四周已经再也看不见一丝绿色。 全都变成了恶心的坑洼焦土。 但同时方从也注意到,有根鞭毛一样的东西,被留在了空中。 他用控物术将其摄到附近,小心观察。 没有动静,没有威胁。 似乎就真是一小段长在动物肠腔中的普通鞭毛。 但方从却不敢大意,用了一个空白玉瓶将其小心封印,这才塞入储物袋中。 这时,土寨中的畏虺人似乎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立时便有三个老人站到篝火旁举起骨刀。 这是准备三个一起了? 并且方从的神识还“看”到,附近的两个土寨也好像接到了通知一样,在向这边集结。 他立刻退走。 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 并且,他身上仅有的《光火符》已经全部用光。 万一蹦出一个更厉害的,可不好收场。 还是按原计划,将它们交给做任务的散修,慢慢收拾比较好。 虽说,他杀死死球用了五张符,但那是因为他展露了筑基修为,死球相应提高了战力的缘故。 几个十几个炼气修士,对方肯定不会摆出那么大阵仗。 估计两到三张《光火符》,就能杀死一只。 这个成本,与临阳所给的奖励刚好持平。 也就是说,一开始的时候,散修们可能赚不到什么灵石。 但只要改进策略,将代价控制在两张符以内,就能获得丰厚回报。 【还有这鞭毛一样东西,虽然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完全可以当成发放奖励的凭证。】 【另外则是,单一奖励数额变大,有可能勾起某些人的不良之念。杀人夺财,可是修仙界最有效的致富之路……】 将事情通盘考虑清楚后,他立刻回到黑庙。 首先是告诉三河伯严密监视不法,遇到劫修,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 然后又到临阳,调了两队二十四名戍卫在黑庙附近驻守。 这些如今已经炼气大圆满的戍卫,一旦组成剑阵,立刻便有筑基战力。 两队便是两大筑基,再加上大常,想来已经足够镇压贼修。 至于祖山,等到石坟被耗光,躲在里面的畏虺人便只能乖乖接受拆迁。 。。。 光影一闪,方从出现在十万大山侧的地下空间。 他检查了一番阵法,见没有侵入的痕迹,又补充了一些灵石,这才遁到虎头蜂所在的巢穴。 或许是灵气充足食物丰盛的原因,此时,蜂巢中的女王已经晋升二阶中期。 十几只雄蜂则是二阶初期。 剩下的普通工蜂,多半都是一阶后期。 只有刚出生不久的幼蜂,才以初期和中期为主。 群蜂闻到他的气息,立刻欢喜地围着他舞动。 蜂后更是连忙从蜂房深处爬出,用头顶的两个触角不停触碰他的手指。 “哈哈~” 略感痒痒的方从笑了一会,然后用手指抚摸它的脑袋。 如今的蜂后,已经有半截手臂大小,等发育到三阶,想来应该会超过一米。 只可惜这种生物无法离开巢穴,要不带着打架是个不错的选择。 与群蜂玩闹一会后,方从离开了巢穴。 过小径,入通天坊。 负责检查的修士见是他,连储物袋都没让打开,便将他放过。 这其中除了展现出的“背景”,当然也有郭玉的功劳。 他遵照方从命令,到了执法队屁事不管,每天就是跟同僚迎来送往,吃吃喝喝。 因此,上级喜欢,同级亲近,下级敬服。 如今已经是通天坊市叫得上名字的“大人物”之一。 相应的,方氏精品口碑也越来越好。 再也没有人敢造谣生事。 即便不算临阳韭菜,光坊市内的外包都足以维持店铺利润。 “东家来了。” 季连薰见他从后院进来,急忙躬身行礼。 仅仅一年的功夫,便让原本有些畏缩腼腆的孤儿,变得开朗干练起来。 就连头发,都由垂髫变成了上拢。 这一般是嫁做人妇才有的改变。 方从也曾问她原因,她只说梳头之后,经营起来方便。 至于外界的风言风语,什么嫁给东家做小,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第261章 传位 “不用那么客套,你我道友相称就好。你的修为眼看便要圆满,如果有机会,可以托关系试着兑几粒筑基丹了,费用从公账走……” 方从对于忠心的人向来不吝啬。 前世那种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最后还想马儿死忠自己那口破槽的老板,他最看不起。 再说,临阳那边的筑基丹缺口越来越大。 这边若是能有门路弄到,至少能让那边的散修安心效力。 “是。” 季连薰却不假意推脱。 反正她已经决心终身给东家打工,这筑基丹只当是福利便可。 “炼制《光火符》的那家人你熟吗?最好能说动他们增加些产量,嗯……可以适当提高些收购价格。如果可能,最好让他们出售炼制法门,我们这边可以保证一直敞开收购他们的成品,另外也绝不在通天坊售卖。” 季连薰摇头道:“东家的条件是很优厚,但据我所知,他家有两位筑基修士,在东域也算有名的世家,是绝对不会出售这些的。事实上,他们之所以愿意售卖《光火符》,完全是因为想从我们这打折购买二阶灵材……” 前番方从曾推出过积分规则。 根据与方氏精品的不同交易额度,享受不同的优惠。 通常来说,即便售卖二阶成品,修仙家族也更倾向拿出对他们本身威胁不大的品种。 比如《光火符》。 适用范围极窄。 若是雷暴符,打死他们也不会拿出来卖。 万一谁买去,对着他们头顶来几张,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与此相对的,就是他们一般只卖成品,不卖法门。 售卖独家法门,在他们看来就完全是败家行为。死后也得被祖宗追杀。 “天魁高家么……”方从略一思索便想起了对方是谁。 十三家之一,虽说只是下七家,但也没沦落到出卖祖产:“那就算了,只想办法让他们多卖些就行。” 反正先前还有不少库存。 再说,临阳那些散修,好几个甚至十几二十个才能联手触发符箓,一天其实也消耗不了多少。 如此,两人又商议了一番生意上的事情。 最后方从更是与郭氏兄妹见了一面,又留下几瓶蜂浆,这才带着收获改头换面离开。 如今的蜂群,刚好能做到普通一阶蜂浆有盈余。二阶的蜂王浆暂时还无法收割。 。。。 等到方从再回临阳,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好消息传来。 散修们凑钱买了四张《光火符》,结果只用三张便干掉了邪祟,并拿着死白眼球爆炸后的鞭毛前来兑奖。 方从传音褚晋文让他将鞭毛密封,再给他们增加500灵石,作为首杀奖励。 接过灵石的散修们当场便感动地掉下泪来。 他们还以为自己这次亏大了,没想到陛下仁慈,转瞬便让他们扭亏为盈。 甚至还有些小赚。 “怎么样,兄弟,好杀吗?” 另一些见他们领了许多灵石的修士立刻凑上来。 “不难……实际上只要摆好阵势,慢慢靠近,等死眼出现立刻触发符箓就行。我们就是一开始没有经验,才浪费了一张。等明天恢复好了再去,两张我就有信心干掉那个恶心东西。” 一般来说,寻摸到全新门路的前人,是不愿意告诉后人得。 但奈何他们修为不够,联手之下,一天只能斩杀一只邪祟。 与其秘而不宣,导致将来被多只邪祟围攻,还不如大大方方公布出去,让自己身边多些帮手。 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但乱哄哄只要跑得够快,就有可能活下来。 “是吗,那我们也试试!” 很多人都被说动了,吆三喝四地寻找亲朋好友组队。 方从见状干脆让褚晋文宣布,每个登记在册的队伍,都能获得首杀奖励。 并且也随队伍颁布了一些禁令。 比如,不得劫掠,不得谋害同道等等。 算是初步定下了规则。 就在这时,传国玺微微一颤。 气运增加大约百分之一。 【原来厘定某处疆域的秩序也能增加气运。】 方从又发现了一个新赛道。 然后他便想起一件事:太子赵续搬到寿阳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朝廷运转良好,不需要他操心。何不趁此机会,将大梁皇位的事情理顺,也算完成了他当初的承诺。 想到这,他立刻找来昌平,问道:“寿阳那边可遇到什么困难?” 昌平摇头:“回主公,没有。就是续儿渐长,吵着要见父亲,弄得我母亲嫂子只能暗暗垂泪。” 方从瞬间便想起当年的泾王。 不仅死去许久,就连尸首都没能留下。 “其实昌平还要多谢主公。若是当年临阳也能如现在一般,修士不能杀害凡人,大修不能侮辱小修,我那哥哥也不至于死去……他没有福气见证盛世,他儿子却生在其中,也算一种补偿了吧……” 她说着,便朝方从盈盈下拜。 方从挥手将她托起。 其实,他由始至终全都是利己打算,何尝有对方口中说得那样伟大:“如今时机差不多了,你跑一趟通知那边准备登基大典。梁皇正式遁入青羊宫修道,皇位由太子续继承,皇后升太后,太后升太皇太后,监国……天子亲临敕封。” 前面是早就商议好的。 敕封的具体流程因为有了大晋打样,所以方从心中有数。 两人随后将细节商议稳妥,然后由昌平传达。 整个大梁转瞬便动了起来。 可能是想起泾王的原因,太皇太后数次哭晕在地,起来就对着临阳皇宫方向谢恩。 太后宋清妍也一直不停抹泪,闹得朝臣不明真相地胡乱议论。 说得最多的就是皇后色衰失宠于帝。 要不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诞下其他皇嗣? 等到七日后,大典正式开始。 先是帝师苏全道代表大兴皇帝陛下宣旨传位。 然后再由监国太皇太后代表皇室,宣布大梁接受天子敕封,从此建立人间仙朝。 同为敕封国的大晋皇帝专程前来道贺,并一同南面拜见天子。 方从脱去龙袍,着九章法服,戴十二旒冠冕,左手牵日,右手拈月,正式敕封赵续为大梁皇帝,承天修德,护佑臣民,安靖疆域。 那赵续却也神异。 竟不哭不闹,肃容领受,看的群臣啧啧称奇。 第262章 蚕变 敕封完成后方从消失。 引得众大臣直呼神异,但也有些心思活络的暗自琢磨:这天子行事,怎得和大兴皇帝一般无二,都是拿他们当道具,用完就扔。 也不知道将来用上的时候,会不会再叫他们爱卿。 方从走后,大典依旧按流程进行。 直到最后完成赐宴,大长公主昌平才返回临阳。 出她意料的是,文阁中的主公并没有恢复本来面目,而是依旧套着她哥哥的马甲。 她不是很理解。 方从自然也不会告诉她是为了自身安全。 毕竟,顶着别人的外貌干坏事,挨骂的是别人。 另外临阳的黑暗中还潜伏着无数诡异的敌人,甚至都不能算“人”。 这些东西不知道他是谁,只会对他有利。 他始终忘不了自己自大晋返回后看到的情形。 ——这里每个魂魄上,都如晋人一般盘踞着邪物。 昌平的邪物是一只长满了尖爪的黑蛆,浑身上下布满了眼睛。 卞强的则是一个肿囊,每一条褶皱都像裂开的食人鱼齿。 封城实的魂魄已经被无数猩红色的线虫寄生,它们不停舞动着,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皇后,太后,苏全道这些在玉京出生的,都和昌平一样是蛆。 在端州等地出生的,则和临阳土着卞强一样是肿囊。 封成实出生于金,那边几个州过来的散修,都和他一样被线虫寄生。 晋国得旅客则和魏子臼毫无区别…… 就连还是婴儿的赵续,灵魂深处都有一个小小的肿囊在蠢蠢欲动。 这点,便与他的母亲,姑姑,奶奶全然不同。 由此也使方从想起当初青木宗收徒,就直言只要某几个特定州出生的人。 有其他地方冒充的,一眼便能识破。 当时方从就觉得奇怪。 如今看来,如果对方也能看到魂魄上的邪物。 或者能有其他方法,分辨或接收不同邪物的不同回馈,便能轻易判断这个人出生于何处。 青木宗只要肿囊。 坊市也要求进入者如实上报出生地。 尽管不明原因,但方从猜测绝不是凭空想象的那么简单。 到了最后,这种随时能够看到邪物的能力,甚至让他感觉极为不适。 ——跟生活在恐怖片中似的。 没办法,他只能摸索着,将传国玺的这项功能暂时关闭。以此来麻痹自己,不往上思考。 。。。 另一边,魏子臼在参加完大典后,立刻被当做上宾对待。 就连住处,都选在了皇宫东所。 这里是传统上招待各国君主的地方。 婉娘也被送了过来。 至此,两夫妻终于全须全尾地团聚在一起。 抱头痛哭是免不了的。 当婉娘得知自家丈夫如今已是大晋皇帝,慌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犹犹豫豫地就想下跪。 魏子臼连忙把她扶起:“娘子莫要如此,你我结发于青萍,怎能像戏文里那般生分?再说,没有当初婉娘的救济,我只怕早就死了……” “呸呸呸!别瞎说!” 婉娘去堵他的嘴,两人便顺势腻在了一起。 “我听说,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哈哈哈!”魏子臼大笑道:“那是别人,我可不同。我如今已是炼气修士,哪能沉湎于凡间女色。就不知婉儿你有没有灵根,待我多立些功劳,以后找陛下为你求一本功法,练一练便知晓了。” 方从很想告诉他不用了,因为婉娘没有灵根。 但人家夫妻团聚,他突然诈尸,看起来实在有偷窥的嫌疑。 其实,他是想通知魏子臼,明日到文阁领功法的。 前天他又去了一趟通天坊,将该送的送过去,该带的带回来。 其中就一本新收的功法,叫做《蚕变》。 大致是让修士如蚕一样,吞食天地奇炁,然后织茧蜕变。 一变一阶。 三变金丹。 九变成仙。 当然,方氏精品收罗到的只是残简,没可能九变。 他拿到后画图观阅,发现非常适合现在的魏子臼,便想交给他试验一番。 但偷窥终于不好,想了想,他便让封成实明天去人又(东北话,通肉,怕被封)通知对方,以显示他方天子光明磊落,从来不干坏事。 第二天,魏子臼果然带着妻子一起觐见,并请求方从敕封婉娘为后。 方从想了想,满足了他的要求。 毕竟在魏子臼看来,婉娘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嫔妃,也不是他大晋皇室娶来繁衍后代的工具。 让婉娘得到主公的认可,封敕,才能让她真正拥有地位。 普通的皇后嫔妃,朝臣可以议论,皇帝可以兴废…… 得到了天子敕封哪个敢上来指手画脚? 敕封完成后,方从赐二阶主动防御法器凤冠为信礼。 婉娘喜不自胜地戴上。 魏子臼则趁机求测验灵根的法门。 方从心说,那玩意我都不知道是啥,不过他还是如实告知婉娘没有灵根,让他不必再瞎费心思。 “至于你,我这有一本《蚕变》,能够让你吞噬煞气,完成蜕变……当初房知举盯上你,并非事出无因。那大晋数千年来,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民间更是纷乱争斗不断,已然沉淀了无尽煞罡,修炼凝煞类功法能够事半功倍。你既已经以煞入门,便正好利用这些,顺便也能勘正道理。另外,还有一些丹药,法器,符箓,也一并交予你们夫妻防身修持……” 魏子臼感动的无以为加,下拜道:“多谢主公!”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区区废物,能得主公如此青睐。 不仅危难时救命,就连后进之路都给铺设完全。 “多谢主公!”婉娘随后也反应过来。 她已得天子敕封,以后便是与夫君一样的天子之臣,再也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 随后,方从便让昌平赐下诸般物事,尤其是《替命符》,俱都当场用了,这才退出文阁,去找楚秉杰请教功法疑难。 毕竟是筑基修士,经验、感悟远超常人,令魏子臼大起豁然开朗之感。 。。。 皇太子赵续登基,拟改元奉恩。 只等到正月,便昭告天下。 同时,监国太皇太后也颁下谕旨,整饬三军。 只等兵强马壮便要讨伐反王。 第263章 贯通沣晋 对此,方从不甚支持,但也不怎么反对。 只因临阳方面的力量,全都用在了书山。即便是一些不想征战的散修,也在其他方面为此贡献。 因此,多开一条战线并不十分适宜。 但还是那句话,方从并不反对。因为征讨宁王的,只是普通武者、军卒。 这些人成固然能够开疆拓土,给他增加气运。 败,也不至于连累端州。 别的不说,保一州不失,他还是有那个底气的。 “主公,我母亲这样做,是不是太急躁了……”昌平心底其实不太赞成这道旨意。但她并不是基于谋略考虑,只是觉得既然主公这么长时间不征逆贼,就必然有不征的道理,母亲这般冒失,只怕不是好事。 她哪里知道,方从之所以不征,是忙着更高层次的布局。 无暇顾及。 “无妨,你告诉他们,要多培养武者,不要吝啬功法药材,最好所有兵卒都能晋升三流。” 练武同样需要资质,但门槛却不像修仙那般严苛。 只要吃好,喝好,再配以相应功法,晋升三流并不困难。 “具体的讨伐时间可以再议,先把根底打牢……另外,临阳库中不入流的药材,还有那些渣丹,都可以让他们用银子兑换。” 这便等于是在给大梁朝廷开挂了。 因此,昌平立刻感激跪拜道:“谢主隆恩。” 方从用灵力将对方扶起。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梁和大晋一样,都是他权势的延续。 两朝实力每增加一分,他的气运就会相应增强一分。 至于药材收费,则是他制定的一种规则。 既不能吝啬卡住凡间变强的途径,也不能白送让人逐渐不识好歹。 便只能用这种看似锱铢必较的方法。 另外,晋、梁朝臣也并不纯良。 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敢各种欺上瞒下,捞取好处。 如若药材白给,他们只怕就要先漂没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也是优先供给自己的七姑八姨三堂四表。 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收正价。 也能从另一种程度上,调济民间银两分配。 方从打算拿收取的财物,雇佣民壮治理河道。 阳江乃东域第一大河,不仅向东出海,还向南连通沧、蒙、丹、乌、雾,向北连通渚,浒,澥,洸等等水系…… 这等体量,每隔三两年,就必然爆发一次洪灾。 有时候倒起霉来,连续四五年大水漫灌也不稀罕。 因此,方从打算兴修水利。 不仅加固各处河堤,还要开挖贯通一批水库、塘湖、沼泽,以便在洪水来袭的时候分摊压力。 真要是做成了,利国利民不说,光是九曲阳江阵的威能,都能直接破仙。 到时候,这满人间界有一个算一个,谁能是他一合之敌? “你看,寿阳临阳这段,沿岸高耸,水面宽阔,是难得的水患绝迹之地,因此并不着急。倒是浒水这般,上连东域第一大湖,北连第五大河,流域庞杂,延绵四国,每次灾害都能造成数百万民众罹难……” 方从命人取来东域地图,对着上面的水系滔滔不绝。 说着说着,突然眉头一皱。 因为他发现,大晋的晋水,朝西与东域第二大河勾连。 而朝南,流入了宋国,与阳江的支流沣水,最近处,只有不到三十里。 并且中间还隔着一座小湖。 这要是将两者连起来……那整个东域的所有水系,便全是他方从的势力范围! 九曲阳江阵,也将彻底覆盖所有地方! 咚!咚!咚!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争气的狂跳。 实在是这个图谋太大。 当然,收益也出奇的高。 昌平见他说着说着突然怔住,连忙关心道:“主公……” 方从按下心情,平静道:“无事。” 然后继续讲解关于临阳临近水道的工程计划。 这些他都准备交给昌平去做。 至于打通沣晋,这种惊天之谋,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不是他不相信在场的昌平,封成实,而是这种天大的事情,只能自己悄悄推进,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等到讲解完毕,颁布下任务,方从便道:“我这几日要远行一趟。或三或五的才能回来一趟,有什么事你们几个先商量着处理。” “是,主公!” 方从一闪消失。 到了隐秘处,他先脱下一身朝服,然后再改换面目,穿上粗布衣服。 再一闪,已经到了大梁边境。 越过边境,便是宋国。 他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以“奇人”的身份进入。 只因这奇人,是自古以来上下限都很充裕的存在。 上可以出将入相,左右帝国;下可以沿街乞讨,混吃混喝。 而且情况不明,一般的下三滥还不敢招惹。 打定主意后,方从从储物袋翻出根不起眼的木棍。 又剪了一块绸布,做成长幡。 上提“赛半仙”三字。 只是,别人提招牌,纵然口气大,也用黑墨。 他却直接用朱砂。 让那字看起来鲜血淋漓的好不瘆人。 入境,没有经过边关,而是直接来到靠近沣晋二水的地方。 这里也是大宋都城封京所在。 方从微微调整下面貌,将自己变成四五十岁饱经沧桑的模样。 同时左手持幡,右手捏铃,一摇一晃朝着城门走去。 “等等,你这贼巫是哪里人,为何到我封京来?” 城门处,他那“震古烁今”风格,果然引起了兵卒的注意。 “我乃天上之人,自然是从那天上而来……” 方从对着他就是一阵满嘴胡诌。 守门兵卒大笑道:“哈哈!你从天上来?那么说来,你是神仙咯?” 方从肃容道:“神仙不敢当,半而已……” 说着,他还特意指了指长幡上的字。 “呸!真不要脸!” 这下不止是兵卒,就连排队等待入城的民夫商贾都忍不住暗暗鄙视起来。 “你是半仙,那我问问你,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要答得上来,我今天就不收你的入门税!若是说不上来,莫怪我拿你进步军大牢,好尝尝滚钉板的滋味。” 方从冷笑道:“我乃半仙,怎会未卜先知……” “哈哈,胡吹大气,妖言惑众,正好拿了你请功!”兵卒说着抽出刀来。 方从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你辱及仙人,却是要受那死去活来之苦。” 说完,他举起右手铃铛,轻轻一摇。 叮铃铃~ 咚! 兵卒脸色煞白,应声而倒。 第264章 立成人设 周围商贾民夫全都一寂。 有那兵卒同僚上前,往鼻子底下试探:“妈呀,没气了!” 众人大惊。 也顾不得排队了,全都神色慌张地四下奔逃。 “杀人了!” “贼巫杀人了!” “要造反,要造反……” 不提百姓的慌慌张张,只说税兵,全部抽出武器,将方从远远围住。 有多远?差不多一射之地。 基本就是躲在城门洞里,远远冲着方从吆喝。 “大……大胆!你那贼妖怎么,怎么能胡乱杀人。” “我……我大宋可是有有王法的地方。” “还不速…速…速退去,莫不是要等着被拿下吗。” “本官劝你莫要自误!” …… 他们一边战战兢兢地说,一边还在私底下商议: “怎么办?” “要不……咱们也跑吧。” “要死了,丢门逃命是要夷三族的!” “那…也不能上去送死啊。” “有妖法。我亲眼所见,就摇了摇铃……” “要…要…要不试试黑狗血?” “我去找狗!” 有个机灵的,转身就跑。 这下仿佛打开了新天地的大门,一时间众兵卒纷纷自告奋勇。 “我去报告上官。” “我去拿盛血的盆瓮!” “我去取绳勒狗!” “我家阿大养的狗,又黑又壮……” …… 等到方从将铃铛重新别好,偌大的城门已经不见几个兵卒。 只有一正两副三个城门史,因为职责所在,不敢擅离。 当然,他们也没闲着,而是在滚动木栓,准备封门。 不大会功夫,一个穿着两层甲的年少将军带着几骑奔驰而来。 律律律…… 到了近前,他们齐齐勒住缰绳。 少年将军下马,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然后又看了看血淋淋的“赛半仙”三字,最后才抱拳道:“这位先生,小将张严。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来我大宋封京有何贵干?” 方从摸了摸有些皱皮的下巴,道:“好说好说,我姓赛,名无敌,号半仙。来自十万大山,到封京只为寻找故人。” “故人?” 那少年将军一愣,但旋即明白这不是重点:“先生莫不是仙家?小将不才,略听说过些修道的故事,知道十万大山乃是卧虎藏龙之地。” 方从再次摸下巴道:“正是,吾乃胡黄常蟒之蟒家弟马,所以号半仙。” 少年大悟:“原来如此。” 弟马在民间又被称为大神。一般身边还会跟着位二神,双方一起完成捆翘。 因为经常在凡间出没的缘故,所以并不神秘。 硬要说的话,就是各家法力不同,有的灵验,有的却像骗子。 “不知赛大神是要找哪位故人?我乃京兆尹之子,对京师颇为熟悉。” 方从没有犹豫,信口胡诌道:“我亦不知那人如今是谁,何等相貌。只因七十年前,它自天空衔来一叶灵芝,助我登仙,又留言将会在七十年后于封京转世为人,所以我才来寻。” 张严双手不由掐在一起,心说:“原来是要找一只鸟……” 但他也难辨真假,只能顺水推舟道:“那就难了,不过先生神通广大,想来必能如愿……”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向地上的苍白尸体:“我已闻报,这卒子不识好歹,冒犯大神,如今身死也是咎由自取。还请大神看在凡俗无知的份上,放过他的家人。” “身死?”方从伪作一愣:“谁人身死?” 张严疑惑得挑起眉头,看向兵卒。 “他吗?他有眼无珠,只是被我罚受死去活来之苦,却不是身死!”方从说完又取出铃铛轻轻一摇。 叮的一串声音过后,那脸色苍白的兵卒动静极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睁开眼睛。 “你这畜生,如虎狼一般盘踞在城门,盘剥百姓,欺软怕强。我今让你受这死去活来之苦,是在诫你早日改过为善,否则终有一日要在劫雷之下化为飞灰,永世不得超生!” 方从说完,果然便有一道碗口粗的天雷自晴空降下。 巨大轰鸣震得众人目眩耳鸣,心惊胆战。 “神仙!活神仙啊!” 围观的商旅,凡是被兵卒祸害过的,全都齐齐跪下参拜。 原来,这城门税卒,不管哪国,就没有不从中渔利的。 你要是会做人,每次进出主动上交好处,他盘查的时候便走走形式,让你顺利过关。 若是没眼色,那就是凿开箱袋,抛洒货物。 甚至直接砸醉踏破,让你一车东西全都报废。 是以方从这么义正词严的一说,他们便感觉好像救苦神仙下凡,来为他们声张正义了一般。 商旅们参拜,眼见死去活来晴天霹雳的其他人哪还站得住? 立刻全都跪了下去,连叫神仙。 就连跟着张严过来的一众官将,都不能免俗。 方从一笑,再次摇响铃铛:“诸位请起,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劝诸位,早日积德行善……” 众人心服,做恭领教诲状。 方从心说:“成了!” 他要装奇人,立人设,怎么会选杀人立威的下乘路数? 还是这般站在制高点训人,更容易刷得成就。 “仙家大德,大德啊!” “真无愧半仙称号。” “我等有幸目睹仙颜,真三生有幸!” “多谢仙人教诲!” …… 全场一片赞扬之声,只有一个人还在懵闭之中。 那就是死去活来的兵卒。 不过,他如今已经沦为方从登仙的垫脚石,没人再把他当一回事。 “赛大神不远万里莅临大宋,实在是我大宋幸事。还请随下官去往寒舍,清洗风尘。”张严连忙起身,恭敬相邀。 方从道:“方外之士,哪里敢叨扰官家?我自入城找一客栈住下便是。” 张严如何肯放,一个劲说自己父母如何渴仙慕道,硬是要拉他回家。 方从无奈,只得“勉强”同意。 张严大喜,叫手下“征”来一顶轿子,然后又亲自打帘,恭请半仙上轿。 原来这大宋因为女帝临朝的原因,很多习俗与别处不同。 别朝比如大梁,文武无故俱不可乘轿,否则立即贬为庶人。 大晋,大金,大齐,大朱……等等无不如此。 只有大宋,不仅上下一体乘轿,并且男风盛行。封京之内,满大街油头粉面,摹画眼线之辈。 第265章 叫魂邪术 方从坐着轿子,七转八拐来到一处官衙前。 衙上牌匾提着“京兆府”三个大字。 那张严见到地方,更是快速滚下马鞍,前来撩轿帘。 “大神请看,这便是我父任职居住之所……” 京兆尹虽贵为三辅,但其实是个受气角色。 在京师,三公九卿,公侯伯子,哪一个拿出来不比他大? 更何况还有王子皇孙公主国丈,谁他又能得罪得起? 是以,对方之子见到他这个奇人,立刻便邀请回家倒也容易理解。 危险嘛,控制在自己身边总比冲撞了贵人要好。 “大神,快快里面请……” 张严没有选择走偏门入衙。 虽然按道理来说,私人性质的邀约,就应该走那里。 但他怕啊,怕一个不好激怒对方,给自己也弄个死去活来。 若能活过来倒也罢了,若是光死不活那可如何是好。 “嗯。” 方从面做高冷地随着他入门。 此时,早已有“懂事”的小厮,提早将来龙去脉告知了主家。 所以当他绕过影壁,看到的便是空空荡荡的京兆衙门,不仅没有功曹少尹司户,就连办事的小吏都不见一个。 “大神请先随我去客房休息,待家父早朝完毕,就来拜见。” 张严怕在前衙待久了,有不长眼的过来惹祸,因此极力把他带往偏僻客房。 方从伪作不知,跟着前去。 京兆尹从三品,虽然受气,但品级规制不低。 因此客房也就建得宽敞大气。 另外张严还给他拨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在门外听用。 “大神一路远来,请先用些茶点,再去沐浴更衣……” 尽管身上不脏,但方从还是从善如流的吃喝洗漱。 张严竟还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一套华服。 方从见了皱眉道:“我仙家子弟,怎能耽于这等俗惑之物?” 说完依旧只取粗布旧衣穿在身上。 看得张严等人一阵暗服,直恨不得大叫一声:“高人!有道高人!” 装完了闭,方从脚踩七星的回到中堂。 此时,中堂内已经摆了满满一桌酒席。 张严本人更是脱下甲胄,换上了窄袖便服:“大神见谅,我家大人被陛下留在了宫里,所以未能及时拜见。” 方从大度道:“自当以国事为重,何来见谅之说?” 他猜对方是在躲着自己。 底细不明之前,作为京畿主官,哪能随便现身相见? 并且此时注视他一举一动的,也绝对不止京兆府一方。 “大神高义,快请上座。” 方从也不推辞。 等双方坐定后,各种茶点酒水时鲜蔬果就流水一样的被端了上来。 方从随口吃了些大梁不常见的东西,待差不多了它们便被撤下,换上各种热菜。 张严也天南海北地换着花样劝酒。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突然叹了口气。 方从心道来了,就着坡问道:“小郎君因何叹息?” 张严立刻告罪道:“大神勿怪,实在是因我家大人处境堪忧,这才不自觉流露,搅了雅兴……” “何事竟使京兆尹为难至此?” “既然大神问起,那我便说说,也好向大神请教……” 张严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这事还得从两个多月前说起,彼时宇州刺史向陛下上了一道奏章。说境内发现多起邪案,邪案的受害人,都中了一种叫做【叫魂】的邪术。这种邪术十分诡异,据说只要被人取走头发衣服,就难逃魔掌。甚至,都不需要头发衣物,只要知道姓名、职业、家居何处就能施展邪法。” “中法者情况各不相同,有急病,有发疯,有精神恍惚失足落井跌崖,有狂躁杀人剥皮食肉……也有一夜噩梦骇死在榻上,总之种种邪诡不一而足。一时之间,宇州人心惶惶。当街被疑为邪徒打死打伤者不下千人。刺史不敢怠慢,急命各府严查,甚至封锁乡里,逐户搜检。如此,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被捕入狱不下万人,才终于找到几个学习过邪术的乞丐……” “但当堂验测,发现他们所学不过是些皮毛。将狱中死囚头发交给他们,竟无一人能够将死囚咒伤咒死。” “刺史大怒,连审之下,他们只反复交代,是两个书生到他们栖身的破庙,教他们的【叫魂】邪术。那两个书生,一个名吴法一个名吴天。在教会他们邪术后,已经离开宇州,前往京畿……” “如此陛下便严令我家大人,搜查叫魂妖邪。我家大人接到旨意,如何敢怠慢?当天便命人在所辖十县之内详加搜捕。但搜捕来搜捕去,都没有一个人见过那叫吴法吴天的书生。不仅书生没有找到,就连修习邪术的狂徒也没有发现一个。” “我家大人无奈,只能据实上奏。结果陛下盛怒,下旨打了我家大人十棍,并严令七日之内找出书生。天、地、宙三州协查。” 张严说到这,见方从脸色有些古怪,便解释道:“陛下大德大圣,神功无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以,四州之名,便只有【天地宇宙】才堪可用。我大宋在圣皇元年,便行新名,是曰天州、地州、宇州、宙州。” 方从点头:“原来如此。” 穿来人间界那么多年,他可算见到比自己更不要脸的人了。 张严解释完继续说道:“我家大人挨了十棍,背脊鲜血淋漓,不得已只能催促各县,努力翻找……” “结果如何?”方从见他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便知道该自己开口了。 “哪里能有结果?根本就是查无此人!定是那宇州刺史办事不利,一味浑推职责,编造了吴法吴天入京的消息。” 方从附和道:“小郎君言之在理。” “眼看七日将近,我家大人真是急得头发都白了。幸好,昨日万年县抓住一个叫做沈志强的奸人。那人本在县城经营生药铺子,谁知猪油蒙心地看上了县丞家新纳的妾室。按说,他那等身份,怎敢起如此妄念,但他竟真腆着脸上门去求。县丞不与浑人一般见识,只将他轰出家门。谁知他竟起歹念,找到了营造圣皇陵寝的石匠黄三,要行叫魂邪术,咒死县丞……” 第266章 刀子扎心 “但那黄三只是普通石匠,如何肯沾这个?所以等他一走,便向官府举告。万年县抓到人后不敢私自审问,便送到我家大人面前。如此三堂之下,那沈志强交代,自己是听人说皇陵石匠修有祖传法术,能够只凭姓名便将活人咒死,因此才准备了公鸡猪头,并二十两银子,寻石匠出手。” “他还说,那县丞所纳小妾其实并非贱籍,而是地州良家的女子。只因生下不久死了父母,便被传言克星下凡,因此被姑家(婆家)退婚。她退婚后不久,便因相貌出众,被一直惦记的当地盐商,以三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为奴。” “那盐商本打算买下女子后立刻纳为小妾,但奈何妻子善妒,坚决不允。他又生性喜欢显摆,每次宴请都让女子端茶送酒,如此一来二去的,又入了县令的法眼。” “那县令也是狠人,直接寻个由头将盐商锁拿入狱,当天晚上便病死在狱中。县令自己则第二天带人,将盐商家中财货并女子一起打包带回。出了如此变故,那盐商妻子如何甘心?回到娘家一顿哭诉。她那娘家虽然没出过什么官员,但一直负责给内苑烧制银丝碳。一来二去的,识得不少内官……” “内官被求上门,推脱不过,只能让监察御史去查。这一查就坐实了罪证,县令罢官赐死,参与分财产的其他官吏也大都流放。但古怪的是,那女子却不知为何,消失在犯官的家属名册上。再出现时,已经经历过多番抢夺,最后被那位县丞强纳为妾。” “那沈志强其实也经历过前几次争夺,可惜每次都势不如人。如今眼看再无希望,才起的咒杀恶念。至于皇陵石匠会叫魂邪术的传言,据他所供,是在酒楼听到的坊间闲话。我家大人也连夜严审了其他石匠,并城中保甲,侦得此言为实。 因此可以基本确定,我大宋京畿并无妖人潜入为祸,所谓邪术,都只是些外州传过来的流言。” “因此我家大人一早便带了人犯和一干证人入宫,向陛下陈述案情。我因深宫似海,不知消息,这才屡屡走神,还请大神见谅。” “原来如此!”方从点头道:“小郎君一片孝心,实在感人。这事想来也必如所料那般,被朝廷采纳认可。” 张严听后大喜:“那就承大神吉言了。” 方从暗自冷笑:“我就是逗你玩,你可别当真。” 原来他方才神识一扫,便发现张严他爹,正在金水桥边被宫女打板子。 大宋如今女帝在位,因此皇宫多用宫女,少见太监。 但用宫女打板子,可不意味着板子会轻。只因那些宫女,个个腰肥体壮五大三粗,一板子下去,屁股都能烂成八瓣。 这不,如今的京兆尹已经被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原因也很简单,那“沈志强叫魂邪术案”的未遂被害人——万年县县丞,当今女皇的远房侄孙——死了! 就死在县衙床上。 据下人所说,是梦中忽的惊恐,大叫一声莫要吃我,然后暴毙而亡。 因女皇重亲族的缘故,万年县正堂不敢隐瞒,一大早便差人入宫禀报详情。 而忙于整理口供的京兆尹,对此毫不知情。 这不,万年县刚把噩耗上报,张严之父便对女皇说,京畿根本没有妖人使用邪术。 ——没人使用邪术,那她老人家的远房侄孙是怎么死的? 死了远房侄孙也不要紧,但那叫魂术如此诡异,万一哪天用在她女皇陛下的身上怎么办? 仅仅大宋女皇四字,便能把诅咒目标准确定位到她身上。 连姓名住址都省了,你让她如何不慌? 事实上,女皇从一开始就不是要侦破邪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光是要侦破邪案。 她要的是,全权负责京畿事务的京兆尹给她一个保证。 保证叫魂邪术不会用在她身上。 那张严之父,其实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力气瞎使。能不挨揍才怪。 这事的来龙去脉方从知道,但方从就是不说。 两人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那么一番拉扯,然后京兆府下吏便哭着脸进来报丧。 “郎君,大事不好,老爷……老爷他在皇宫被陛下打死了!” “啊?!”那张严被吓得双手一抖,杯子顺势跌落在地。 那小吏也是个没眼色的,以为他没听清楚,就又重复了一遍:“老爷他在皇宫被陛下打死了!” 这世上,比刀子扎心更痛苦的,是被刀子扎两遍心。 那张严直恨不得一脚把小吏踢死。 但他也清楚,小吏虽小,但身后代表的却是朝廷体制。 绝无可能让他随意出气。 不过他终究不是蠢人,三五分后便从慌乱中清醒,对着方从下拜道:“大神救命!“ “哦?“方从摸着满是皱纹的下巴,问道:”小郎君何出此言?又要我如何救你?“ “大神,并非是要救我的性命,而是我家大人!“ 张严说着,重重叩首道:”大神法力通天,能够断人生死,乃是小将亲眼所见。如今我父蒙冤身死,还请大神救上一救,事成之后,定当以阖府财货相酬,甚至……甚至奏请圣上,为大神立庙塑身!“ 方从琢磨,这是个接触大宋上层的机会。 他的谋划,真要说实行很容易,只要调楚秉杰和戍卫府将两河打通,连三天都不需要就能做成。 但突兀去做,太玄门的修士一定会有所怀疑。 到时候修仙势力一掺和,走向就不可控了。 但若是大宋朝廷“自己“想出的主意,比如,沟通两河,方便货运,那别人就不会有过多猜忌。 他也可以从容布局,将九曲阳河阵的势力范围扩展到整个东域。 到时候在这块地上,就问谁还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可不敢说断人生死,自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我等小修可以妄言干涉的?不过小郎君既以厚礼待我,我也必不能袖手旁观。“ 张严听后大喜道:“多谢大神!多谢大神!“ “快快请起,为今之计,当是先去皇宫,迎回你家老爷,看看还有救没救。然后则是去那县丞住处,详查致死原因。“ 第267章 日落西山那就黑了天 因有急事,张严就没再准备轿子。 两人乘两匹快马,沿直道朝皇宫一路狂奔。 这种直道,不仅普通百姓不允许走。官员若无急事,也不允许在上纵马。 不过张严乃是防卫京城的牙将,因此催马快行勉强也算应当。 等到他们来到皇宫正门,京兆尹的尸身已经被太监用车装了出来。 噗通!噗通!噗通! 今天一早,被当庭杖死的官员可不老少,因此太监们也没耐心卖好,直接就一一掀在地上。 张严眼珠顿时就红了。 但他又不敢得罪宦官,只能忍气吞声上前,抱起父亲的尸体。 “大神,请帮我看看,还有救没救……”他目露哀色地看着方从。 方从当即表现出急人所急的侠义心肠,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号脉的一通忙活,最后摇头道:“才疏学浅,无力回天,小郎君还请节哀。” 都死透的人了,他有什么办法挽回? 若是提早种上替命符,或者行刑时他就在身边,还能用一丝真灵勉强吊住性命。 两样都不沾,那就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从阎王口中夺食。 “爹!”至此,张严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他一哭不要紧,立刻带的其他死官家属也跟着一起嚎啕。 守宫的太监大怒道:“你们好嚎什么丧,不要命了?!” 众人这才想起是在皇宫门口。 万一声音传到大内被女皇听见,恐怕就不是死几个官员的事了。 张严当即抹掉眼泪,对着方从就是一阵叩拜:“大神,旁人不知你本事,我却在城门口亲眼所见。别的不说,那死去活来可做不得假,还请大神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求我父一救。只要救活,莫说官爵田宅,金银俗物,就算阖府性命,都任由大神取舍……” 说着,他便在地上咚咚地磕起头来。 每一下,都撞得石板鲜血淋漓,皮肉横飞。 四周之人见此,更是目瞪口呆地盯着方从。 不知他这个其貌不扬地布衣,如何能让羽林牙将跪拜哀求。 咚咚咚…… 一眨眼地功夫,又是十几个头结结实实叩在青石板上。 眼看对方要把自己活活磕死,方从只好道:“罢罢罢,小郎君至孝动天,我又如何能无动于衷?且尽力一试,就算不成,也对得起看重之意!” 他知道救不活,因此把话说得极为漂亮。 核心意思就一个,弄不好别怪我。 “还请大神搭救!”张严见允,立刻把父亲的尸身放到空地上面。 方从先前自吹蟒家弟马,当然也不是全无准备。 只见他装模做样地双手打开,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勾住对侧手指,食指大拇指对齐,然后横于印堂之前,开始念诵一段他自己都听不懂地咒词。 咒词完毕,他伸手入袖,一掏。 掏出件插满羽毛的萨满宽氅,披在身上。 然后又拿出一件长羽头饰,连同五色颜料一起,仔细妆戴。 这一幕,把宫门前的众人看得那叫一个心潮澎湃。 “袖里乾坤……袖里乾坤……”有人失神的低语。 另一些则再也不敢小觑穿着布衣的方从。 然后他伸手入袖,再掏。 一口斑驳古旧的鼙鼓出现在手上。 接着又入袖。 这一次拿出的是一个半人高顶着红色盖头的草人。 有知道出马规矩的,便忍不住在心里念叨:“看来这就是二神了,只是没有想到,竟可以用草……” 方从将草人安置在尸身脚部。 然后闭眼,狠狠敲了一下鼙鼓。 咚! 声量不大,但低沉入魂的鼓音,将整座封京都震得跳了一下。 咚!咚!咚!咚! 方从很快又敲动了第二下,第三下,地四下…… 神秘,苍凉,仿佛天地在泣在诉的鼓点响了起来。 渐渐的,所有人都仿佛被擒住了灵魂一样呆立当场。 方从开口唱道:“这帮办我左手拿起卯兔辰龙那是龙皮的鼓唉嘿……” “那右手拿起丑牛寅虎那是虎骨的鞭呐……” “我这才双手一合那就连通了天……” “敲打着双簧我来请那个神仙……” “你看这日落着西山那就黑了天……” 一大段抑扬顿挫的唱词,都是上辈子方从曾听过的,因此学起来毫不费劲。 他原先的打算是把词唱完,然后再疯狂的舞上一段,为了增加可信度,甚至还可以打几道雷,喷两口火。最后再告诉张严,请来的老仙也无能为力。 这样里子面子就都有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唱完正在尽情发疯“表演”舞蹈,就听四周的凡人突然倒吸凉气。 接着就是惊恐,畏惧,战战兢兢的小声议论: “来了,来了,来了……” “它……它……” “好可怕!” “动……在动……” “啊~” 方从睁眼,然后便看到,他先前放在地上的草人,正在伸“手”掀盖在自己头上的红布。 那举止,那动作,完完全全就“似”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子。 而不是胡乱扎就的草人。 “卧窍!”方从差点没忍住飙出经典国粹。 不等他有所反应,草人便将红布掀开,露出一张不知何时,用黑墨描画的脸来。 看样,竟是风情万种,栩栩如生! 豁~ 围观众人齐齐惊叹,像着了魔一样痴痴望着草人。 草人却轻起莲步,慢慢走到尸体的头部。 然后它也开始了舞动,配合着方从的鼓点,表演着一场仿佛来自鬼神的华丽舞蹈。 咚!咚咚咚!咚! 方从有点慌。 那草人是他在来的路上随便扎的。 不仅用的不是灵材,甚至连精挑细选都谈不上,完全是在草堆顺手一搂。 可这玩意,怎么活了过来? 要说有人暗中捣鬼,以法术遥控,那纯粹是在侮辱他的金丹神识。 看那张千娇百媚的草脸,看那婀娜多姿身段…… 方从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麻到他甚至都不敢停下疯舞和鼓点。 要不谁知音乐一停,对方接下来又要上演什么节目? 咚咚咚…… 随着鼓点渐密,另一段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那草人居然开口唱了起来:“叫声仙帝为应声,你拦住鸿轿姓名我伏问,那前来地跪着中郎将,原是他父死中身。死中身,魂何囵,却是我家住在九幽地,还有那炼狱十八层……” 第268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十八层,酆毋轮,铜锅热油红铁焰,却要把那十魄做媾烹……” 草人的舞姿越来越急。 渐渐躯体四周,居然就升腾起火来。 众人分明从火焰中看到幽冥惨象。 有斧劈人体,有锯切胸腹,还有那白骨为柴,膏皮为薪,铜鼎铁锅,热油滚滚…… 噗通!噗通! 一个接一个的人跪了下来。 完全不顾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疼痛。 但奇怪的是,草人本身,却在那火焰中毫发无损。 “自古奸邪多应事,却将天德抛作羹……” 阴恻恻的唱声中,火焰越烧越高,最后猛地一涨,将京兆尹的尸身包在了其中。 “幸得今日帝垂怜,拘来十冥殿前陞,前陞虽有千万兵,不敢而正拿灵温……” 焰中的场景变了。 变成了黑山,灰水,雾蒙蒙的万物星辰。 一轮惨月高挂在星辰中间。 “眼睛!我的眼睛!”有人高呼,眼角分明流出血来。 “不可看!不可听!不可说!”有人如鸵鸟一般,把头埋在了地上。 恐慌痛呼中,突然传来一阵长嚎:“闷煞我也!“ 却是那京兆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爹!“张严大喜,不顾眼角如泉的血流,猛地扑了上去。 “痛!痛!“ 京兆尹背部受刑,哪经得起折腾,立刻惨叫起来。 “是儿子不好,是儿子不好!“张严连忙将老爹扶起。 “活了?活了?真活了?“有人不敢相信地盯着京兆尹。 尽管在他眼中,所有人都是一团血雾,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这也……这也……“另一些人则在喃喃自语,不知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咚!咚咚…… 方从还在敲着鼓点。 因为根本不敢停下。 那草人在使手段救活人后,居然又将红布捡起,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咚!咚…… 草人只有半人高,因此每一步的距离都不大。 看起来,就像是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踏水舞动一般。 上辈子方从曾听人说过,请神不难。 难的是送神! 民间经常有好奇的家伙,学人出马。 结果就是请来的大仙赖着不走,一会要烟,一会要酒,一会要吃鸡,一会要杀狗。 还有更过分的,睡人家炕头的闺女媳妇。 直到把弟马整得钱财散尽,家破人亡。 方从在装大神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风险,觉得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尤其是人间界,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胡黄白灰柳,跳一跳应该没事。 结果就招来了这么个玩意。 刚才别人眼被鲜血蒙住,没看仔细。 他却分明看到,是一只长相酷似海魔的怪物,自灰白惨月降下。 一头扎进了京兆尹身体。 也就是说,如今复活的京兆尹,是不是本人实在难说。 而他那能召唤惨月的二神,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根本没人知道。 只在海魔邪物降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浑身发冷。 连同神识魂魄被一起冻僵的冷。 就连补魂灯的火焰,都被彻底冰结了起来。 由此可见,那海魔邪物的层次有多高,只怕一条虾须就能将他拍得魂飞魄散。 咚!咚! 伴随着鼓点,草人走到方从脚下。 然后对着他妩媚一笑。 这一笑把方从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草人双手伸展,将红布一抖,盖在自己头上。 方从急忙从记忆中搜寻送神的方法。 好像是要用咏叹调先来一句:“送神~~~” 然后是急切地鼓点。一过后唱:“你要走来我不拦,阳人不入火重山,上燎三十三天上,下烬地狱十八盘。把神送到大门外,弟子撒个鞋半沿,先生你在前头走,弟子我在后面颠,把神送到鸿都城,弯腰捡个破烂钱……” 说实话,方从也不知道有用没用。 但已经如此了,只能先试再说。 他开始按记忆中的鼓点急敲,然后开口唱道:“送神~~~” 微风一动。 方从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 好容易缓过劲,他接着再唱:“你要走来……” 又是一阵微风吹来。 这一次被堵的嗓子眼微微有了辣意。 方从不敢唱了。 这么明显的“明示”,他要是再不领会,那就是纯粹找死。 别忘了,他现在的炼体修为可是筑基四层。 可以硬刚二阶法器的强度。 居然就被一阵风撑破了嗓子。 继续不识相,下次破的就不知道是啥了。 方从收鼓,脱氅,也不再使用储物袋,而是将东西包在手中。 有这么个东西跟着,展露的手段当然是越少越好。 神奇的是,他一收鼓,顶着红布的二神便不再动弹。 好像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草人。 “我信你个鬼!” 方从可不敢碰它,正踟蹰间,有老者膝行着来到他面前,叩首道:“大神,大神,请救救我的儿子,请救救我的儿子……” 那老者泪流满面,头发全白。 人世间的众多苦中,最难以承受的恐怕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方从不忍他继续跪行,伸手扶起道:“老人家,不是我不愿救,实在是这请神,一天只能一次,否则人受不受得了不说,神也该怪我贪得无厌,说不得就降下怒火,弄巧成拙……” 他可不认为被邪祟附身是好事。 那样的人,就算活过来,又怎么可能还是老者的儿子? 但老者却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继续哀求道:“明天,明天可以吗……” 没等他说完,便有七八个汉子将他挤到一边,连声道:“大人救我家老爷(郎君)(小郎)(主人)……” 吵吵闹闹的,撕扯在一起。 方从不想多事,解释道:“明日不行,三五个时辰魂魄就散了,救不回来……” “大神是否有同门同道?烦请指条明路,救活了我家郎君,必然也如那张家一般,以阖府财货相酬!” “我家一样,我家也一样!” “我封京黄家,累世三公,必不让大神失望!” “金矿!金矿!我家在宇州的三座金矿,全都赠与大神!” …… 方从只好再次开口:“并无同门,也无同道!” 可怜那些人哪里肯信?纷纷拽住他手中道具防他走脱。 方从岂会在意那点东西,立时松开后撤。 第269章 都是大好人呐 张严扶着老父,正好走到他身前,施礼道:“多谢大神相救,之前所允酬劳,不敢克扣半分……” 方从故作大方地道:“何出此言,我救令尊实不为财。为今之计,还是先送令尊回家养身,然后赶紧去万年县衙调查为宜。毕竟圣皇限期,案件一日不破,令尊便一日不得安生。” “大神说的是,我这就去雇车。” 被救活地京兆尹不知是疼还是未适应躯体,走得颠三倒四,有几次都差点摔倒。 众人包括张严,对此都毫不怀疑。 毕竟刚刚死而复生,若是立即如常人一般,反而不正常。 “何须另雇,我家马车就在道旁,贤侄拿去先用……” 张严循声一看,见是父亲的朝中好友,因此只道一声谢,便将父亲抱上马车。 方从不敢跟复活的京兆尹同处一室,很自觉跳上副驾。 “老爷们坐好?这就走咯……” 车把式一扬马鞭,车便开动起来。 还没走出两步,就有人好死不死的冲着马车大喊:“大神,大神,你遗落了二神,你遗落了二神……” 方从嘴角一抽,沉声道:“真是多谢你了!” 是恨不得沉入江底的那种沉。 好好的将草人“遗忘”在现场,不拘是被谁“捡”回家,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摆脱。 却不料,真有人能克制贪欲,将东西捧着送还给他。 “大神,还有羽氅,还有羽氅!” 另一些人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怕被报复,纷纷将鼙鼓羽氅送到跟前。 方从示意他们将东西放在车上,然后言不由衷得道了句谢。 马车再次启动,没用多久便回了京兆府。 下吏,家奴,丫鬟,小厮,见京兆尹死而复生,顿时就沸腾起来。 有的忙着报信,有的忙着迎接。 还有的赶紧去扯门上挂着的白绫。 那玩意也不知是哪个性急的主事让人弄的,事后若是追究,一顿好打是少不了了。 鸡飞狗跳间,京兆尹被送进后宅。 “老朽这次能活,全赖大神,我行动不便,你们快代我向大神磕头拜谢。”京兆尹如此吩咐围上来的妻儿家小。 那些人听后当真要跪。 方从赶紧躲开。 开玩笑,钻进京兆尹体内的海魔邪物,十个他捆起来都不一定能打过。 他又如何敢拿大? “道友福缘深厚,自然百难不侵,我一介散修,哪有什么功劳……”方从半真半假地说着。 京兆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没有再强求。 如此,又客套了一会,张严道:“父亲此次被杖,实非京兆府办事不利。今日一早,那万年县丞就被发现死于后衙……”他原原本本得将来龙去脉一说,全家顿时就恍然起来。 “父亲,如今想要洗脱罪责,就必须去县衙调查清楚,我已与大神约好……” 京兆尹听他说完,开口道:“你且去,正事要紧!一定不能辜负陛下重托。” “是!”张严行礼后带着方从离开。 谁知到了前衙,那送他们来的马车还没有走。 张严以为他是要赏,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 “这可如何使得?!”车把式一边说,一边伸手接银子:“小的在这里等待,主要还是因为大神的宝贝留在了车上……” 张严扭头,果然便看到了鼙鼓羽氅,以及头顶红布的草人。 于是他道声谢,将东西抱在怀中。 而这时,方从已经骑上了衙前的官马,作势欲走。 “大神,你这……”他急忙喊。 方从道:“你先带着!” 他是真恨自己不了解人性。 为啥好好的世界,突然就没人贪图便宜了呢。 要是车把式顺势把那套东西带走,他还有什么烦恼可言? 张严听他说不要,只好找块绸布,将东西包裹严实,然后背着上马。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直奔万年县衙而去。 封京以中轴为线,将京城分作东西两块。 东名长安,西名万年。 万年县衙实际就在封京之中,只不过是位于偏远的西南角。 因此,两人没用多久,便抵达了衙门。 “见过张将军!” 守门小吏是认识张严这个上司家公子的,因此根本没有阻拦。 转影壁,走垂花门,然后再经过一个小花园,便来到了县丞居所。 如今小小的居所可谓人满为患。 毕竟是圣皇侄孙,今年才二十有一。 下放到万年县任佐二不过是积累资历。 因此,不管是他的家人,亲属,还是上司六部,全都派人过来吊唁。 把整个后衙挤了个密不透风。 县丞少年得志,尚未娶妻。 因此,灵堂薄纱下跪着守灵的便是他的唯一妾室。 也是引发“沈志强叫魂邪案”的当事人。 只见她容貌惊艳如仙,身形婀娜多姿。 哪怕是悲泣,都让人看得心驰神动,恨不得搂在怀里好好呵护。 “奇怪,这人怎么与二神的脸如此相像,莫非原本就认识?”张严奇怪得看了方从一眼,又看那小妾。 兴许是盯得久了,身后有人不乐意地问道:“张小郎,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张严回头,却是看到天州刺史的公子在怒目圆睁。 作为大宋唯三的封疆之家,他是根本不怵羽林牙将的。 漫说牙将,就算他爹京兆尹,来了都照样得客客气气。 “莫非又是一个被美人所迷的?”张严暗自猜测。 说实话,今日若不是陡遭大难,说不得也会小妾迷住。 “原来是丁公子,我爹奉皇命调查邪案,由于刚刚受刑,不方便活动,便让我来代替……我观那小妾,似乎非是祥物……”张严好心地提醒了他一下。 谁知对方却不领情:“你懂什么?那柳娘子自小失怙,又被无良商人骗为贱籍,反复遭劫,够可怜了,还要忍受你这等人的流言蜚语……“ 张严只能闭嘴。 他怕再多说一句,就要跟对方打起来。 灵堂上,祭奠的队伍逐次向前,过了许久,终于轮到了张严。 他取出路上买的成套祭品,交给对方小厮。 然后又被引导着上前行礼。 如此程序走完,却是向主丧之人说明了来意。 第270章 她果然不是对我无情的 “既然是圣皇所命,自然要遵行。小郎君要查什么就查什么。请便。“ 主持县丞丧礼的自然不可能皇族高层。 因此,说话倒也存了几分体面。 “那就多谢伯爷了!“张严恭恭敬敬行礼。 别看对方跟圣皇关系不大,如今已经封伯。说不得再过两年,还会封侯封公。 离开队伍后,两人来到后院。 由于是官衙的原因,后院本并不大。 张严问方从道:“大神,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方从摇头。 因二神在侧,他不想动用至宝,也不想表现神识,因此一路都是肉眼观察。 还真没看出什么。 恰在这时,连接灵堂与后院的走廊传来吵闹声。 一个尖细的嗓子说道:“那狐媚子,这些年因她死了多少男人?你们去打听打听。” “大嫂说得对,打小就克父母,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绝不可让她入门,要不我们一家的老爷们会落到好?” “可千万别死绝了!” “那要如何处置?毕竟三弟刚走……” “二姑就是顾虑太多,我家大宋独尊,就算杀了谁又敢说什么……” 因距离不远,这话直接就透过薄帘,传到了灵堂。 那柳氏哭得更加悲切起来。 然后就爆发了一阵吵闹,须臾后,五大三粗的丁公子带着一伙人闯进了后院。 “我看看……我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要杀柳娘子……” 他们身后,则手忙脚乱地跟着皇族家丁。 因办丧事的缘故,皇族竟没有布置多少防卫力量。 “滚!“ 丁公子一巴掌将一个拉扯自己的家丁打翻在地:“什么东西!” 那家丁滚倒后,张口吐出混着牙齿的鲜血。 奸细嗓子脸色难看起来,高喝:“丁有贞,莫非你想造反?” “哈哈哈……”丁公子怒极而笑:“造反?你们跟圣皇八竿子都打不着,也配?!” 这下所有皇族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那丁公子仍怒气冲冲地挥舞着拳头:“今天有我在,任谁也不能欺负了柳家娘子!” 在外主持丧礼的皇族长辈走了进来:“那是我曹家小妾,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丁家指手画脚!” 丁公子不屑道:“不就是二十两银子买的嘛,我出黄金!二十两!” 说着,他便从腰间取出两枚金锭,丢在地上。 曹家之人,不论男女都脸色铁青。 那长辈更是气得手直哆嗦:“我今日不仅要她死,还要拿她殉葬,看你姓丁的有什么本事!” 方从有些不想看狗血剧了。 他生平最讨厌活人殉葬,但也不想多管闲事。 只因那小妾身上有股怪气,让他多看一眼都会感觉心烦意乱。 “好哇!姓曹的,你们篡了周家的江山不说,还敢草菅人命!我跟你们拼了!” 那丁公子是真的猛,一人推开阻拦的众多奴仆,跑到灵堂就要带走浑身白衣的柳娘子。 “公子不可!不可!”柳娘子挣扎。 “嗨!再待下去,他们就要拿你活埋了!”丁有贞急得抓耳挠腮。 “那也是我的命!丁公子,还请回吧,再迟祸事就要来了……” “你都要死了,还惦记我的福祸,果然不是对我无情的。我今日就算拼命,也要把你拉出火坑!” 丁有贞被感动的两眼通红,然后一把扛起千娇百媚的柳娘子,就往外闯。 “好!”跟随着他的一帮同道齐声叫好,然后也跟着向外跑去。 每一个都似乎被两人的真情感动到了。 但可惜,皇家毕竟势大,短短功夫,便召来了金吾卫将县衙团团包围。 一伙人转瞬之间便被明火执仗的军队控制。 如此,又哭天喊地的闹腾半晌,丧礼才终于得以继续。 方从和张严都没有看热闹的心思,他沿着居所走了一圈,哪怕开启灵眼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那县丞又是怎么死的? 两人埋头走回灵堂。曹家长辈见状拱手道:“两位可看出什么端倪?” 张严道:“暂时还没有,屋中摆设齐整,一切如常,莫说打斗暗害,就连病痛顽疾的痕迹都瞧不出一丝。” “这可如何是好?圣皇既然将案子交给令尊,就必然是觉得令尊可以胜任,还请小郎君一定要找出凶手,要不……” 要不谁还睡得着? 好好的活人,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但他作为皇族,有些话又不好说。 “一定尽力!”张严也不知是在保证,还是在给自己鼓劲。 方从突然插口道:“目前只还剩一处关节没有查看,若说线索,那处发现的可能比其他地方都多……” “何处?”皇族长辈疑惑问道。 “便是亡者的尸身。”方从没有一点想跟他客气的意思。 “你们要开棺验尸?不行,死者为大,万万不行!” 方从将声音压低,缓缓开口道:“圣皇对此事甚为着紧,原因想必你也知道。那叫魂邪术,既不用见面,也不用信物,直接就能在梦中杀人,圣皇……” 对方脸色难看起来。 他被方从一点,便明白了其中真正的关窍。 他们怕被咒死,圣皇又何尝不怕被咒死?现在莫说他这样的远房亲戚,哪怕是亲生儿子,敢阻拦查案,都落不到好下场。 往轻了说叫不识大体,往重了说就是居心叵测! “既如此,那……那你们就开吧!”迫于形势,他终于点头答应。 方从不想自己动手,于是找理由道:“毕竟是圣皇亲眷,当堂开棺极为不美,不若烦劳贵家将棺木停到后院,然后再起钉……” 曹家人不知他的算计,反倒感谢他考虑周到。 于是,十几个小厮就把棺材抬到了后院,并将女眷驱赶到房内。 接着就是叮叮当当的卸钉声音。 那棺木用得是上好的整块金丝楠,因此极为费劲。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将棺盖打开。 县丞遗容露了出来。 四肢卷曲,面目狰狞,仿佛遇到了什么巨大恐惧一样。 难怪亲眷不想让其见人。 “如何?”曹家长辈问道。 方从沿着观察,仔仔细细观察一圈,还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其实,他之所以对此事上心,一半因为谋算,另一半则是因为他当年也曾遭遇过类似“叫魂”的情形。 连续几天魇梦,若不是有异宝护命,只怕早就死了。 第271章 黑色珠子 张严也在观察。 他看的角度和方从不同,甚至还动手,将尸体的鞋袜衣物都脱了,但仍没有什么发现。 “等等,这是什么?” 一颗黑沉沉的珠子突然死从者嗓门滚出。 它刚出现,方从便感觉自己胸口发烫。 当然不是他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一直贴身收藏的符卡,其中一张出现了变故。 他有些奇怪的伸手,结果发现是画着厉鬼的那张。 按道理来说这不可能。 除非他主动,否则符卡绝对不会自行激活。 那么这种反应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它的本体突然出现在了附近,因两者的特殊联系,而刺激到了它。 “应该就是这颗黑珠了,全屋只有它符合条件……难道,当初小石山的厉鬼,就藏在其中?” 有了这个想法,再看县丞尸体以及恐怖表情,哪是什么被邪术所害,明明就是被鬼活活吓死的。 但是,袭击小石山的那只厉鬼,不是二阶吗? 一只二阶厉鬼,有什么理由专门来吓一个凡间小官。 直接吃掉不是更省事吗,更何况还没有伤及旁人,什么时候厉鬼变得那么善解人意了? 二神在侧,他不敢使用神识,只能努力调用灵眼。 看着看着便发现了不同。 那枚看似不起眼的珠子,居然是三阶魂珠。 并且,还是经过高人施法,将一切波动尽数掩藏的魂珠。 怪不得就连他起初都没看出异样。 【有那么一个人,拥有金丹修为,或者亲属中有人拥有金丹修为。他或她想在凡间谋划某样东西,这样东西必须通过某种方式取得。于是,他(她)就抓了一只厉鬼,或者,那厉鬼本就是他(她)豢养的。然后他(她)将厉鬼藏在魂珠中,卖给了万年县丞。在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厉鬼出现,活活吓死了万年县丞……他或她的计划还在继续,而我很意外的参与了进来……】 方从很快便理顺了一些猜测。 不一定对,但起码能将线索联系起来。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万年县丞是如何得到的三阶魂珠。 并且那魂珠中的厉鬼,还极为克制的只吓县丞,不伤旁人。 “大神,这是何物?”张严伸手捡起了魂珠。 方从摇头道:“我不认识,可能就是普通的含物。” 张严不太同意:“口含多是玉器,并且是蝉形……” 方从干脆不答。 一是不想暴露实力,二是不想打草惊蛇。 “两位,这可是我侄儿口含之物,还请归还。”一直盯着他们的曹家长辈开口说道。 “非是不愿还你,而是太过奇怪,我想找人问问……”不知为何,张严就是觉得这玩意有问题。 “张牙将,你这是何意?莫非贪图我曹家东西?” 其他人见状不乐意了:“再说,这没了口含之物,如何下葬?” 人间界的凡人认为,魂自口出。 口含能够让死者的魂魄不离开身体,从而避免灾劫,万古长存。 所以因此发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这……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此物太过蹊跷,很有可能与邪术有关。圣皇限期破案,任何一丝线索我都不敢马虎放过。至于口含,这般,我家为老父准备了一块无暇昆玉,如今事急,就先取来用上可好?” 昆玉色白,油润如脂,其中无瑕者更是万金难求的宝物。 所以他这般说,曹家人倒也不好再纠缠。 张严于是拜托熟人前往他家取玉,自己则将魂珠贴身装着,打算离开。 这一幕,看得方从一阵头皮发麻。 莫说是他,就算自己,陡遇二阶厉鬼都得九死一生。 但他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等等,你们不能走!” 张严刚想出院,就一个曹家小辈被拦了下来。 张严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曹家小辈答道:“自然不妥,你家玉蝉未到,便要空口白牙的带着珠子离开,万一一去不回可咋办?” 张严失笑道:“我张家虽然并不显贵,但还不至于为了一颗珠子如此不要面皮。” “那可说不准,你家父亲今天早上可是被圣皇叉出去打了,这回说不准已经咽气。下一步就是抄家,趁机逃跑也非不可能!” 原来,他们这些人一早得到噩耗,便赶了过来。 因此并不知道宫门外的死而复活。 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火性。那张严被怀疑为贼,自然满脸涨红,正要开口理论,门外突然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 竟似有千军万马在朝这边疾袭。 “快看看,怎么回事!” 曹家人再也顾不得珠子。 那小辈因为腿快,第一个跑了出去。 但没过多久,便又用更快的速度奔回:“爷爷,爷爷,不好了!圣皇派兵来拿人了!” 他爷爷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慌什么!我等何人?圣皇会派兵来拿?” 那小辈一听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圣皇派兵来拿他们,那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想想也不可能。 果然,片刻之后,便有一队铠甲鲜明的武将冲了进来。 “圣上有旨,押【叫魂邪案】一干人等并罪证入宫审问!” 刷! 武将齐齐抽出长刀。 张严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意思,第一个束手就擒。 接着是衙内负责伺候县丞的丫鬟仆役并文书吏员。就连柳氏和县丞的棺木尸体,都被装上了大车。 到最后,更是有个将军走到方从面前,道:“还有你,邪修赛无敌!” 说着,还从腰间解下一根贴满黄符的长绳。 方从一笑,让对方将自己五花大绑。 于是,一排十几辆囚车,押着人和棺材,就这么进了皇宫。 当然,只是进到外朝。 此时外朝广场上,排满了等待被审的人物。 不仅包括前翻捣乱的丁有贞,就连早先回家养病的京兆尹张昱都被抬了过来。 一时三刻后,有将领回禀所有人犯全部到齐。 中宫太监开始唱和:“圣驾亲临。” 士兵、官员、将领开始下跪叩拜。 方从因为绑着的缘故,省去了此项礼仪,倒是不用与对方虚与委蛇。 “起!” 三拜九叩后,太监又叫。 于是众人起身。 方从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穿着黄袍的胖老太太,高坐在九龙辇上。 辇边还有两个俊俏官员,在伏低着身子说话。 第272章 踢君入瓮 那两个官员,不仅年轻俊俏,还涂脂抹粉的,显得极为妖娆。 三人就这么叽叽咕咕不知说了多久,太监才传旨道:“着光禄大夫,柱国张宗;紫金光禄大夫,冠军大将军,御史大夫张昌;中散大夫,大理正王显;共同审理叫魂邪案。凡案件所涉,无论何人,俱要全力配合,不得推诿。” “遵旨!” 朝臣们再次叩拜。 然后,两个涂脂抹粉的俊俏后生,就和一个身穿绿袍的中年一起下了丹陛。 俊俏后生一挥手,许多将官便冲了过来,将所有在押人员分开。 嗨哟~ 嗨哟~ 接着便是一些太监,喊着口号,将一口铜瓮架在广场正中。 瓮底更是摆满了大腿粗的木材。 俊俏后生中的一个站了出来,说道:“本座张宗,本没必要跟你们这些凡人一般见识。但你们闹得太凶,都惊扰到了陛下,那本座就不能不管……” 他说着,向铜瓮走近了一些:“这东西你们也都看见了,一会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有敢欺骗或者隐瞒的,本座也懒得理论,直接就丢进瓮里,明白了么?” 他虽然问了一句,但其实并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 火,被点燃了起来。 不一会,巨大的铜瓮便开始泛红。 一个县衙小吏被兵卒拎到了瓮边。 张宗道:“知道什么,说吧。” “是!是!小的名叫马叔垌,万年县书押,一向本本分分,实心任事……” “谁叫你那么多废话的!”张宗一脚将人踢进铜瓮。 那人被烫的吱哇乱叫,努力想爬出来,但偏偏瓮口极小,无处借力。 就这么又惊又痛地蹦跶几次后,终于不再有动静。 “再有废话连篇者,跟他一个下场。” 张宗站在火红地的瓮边。 瓮中不停有焦糊恶臭的黑烟飘出,但他却似乎一点不受影响:“下一个。” 这次被抓过去的,是伺候县丞的白役。 所谓白役,就是按律被征调的民夫,一年服役三个月,自备钱粮吃食的那种。 可怜他一介凡人,何时见过这等阵仗?早就被吓得尿了裤子。 张宗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小……小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万年县丞死的时候,他并不当值。 “废物!给他叉进河里洗洗!” 那白役一听只是洗澡,立刻喜出望外地不停磕头。 张宗也不理他,继续道:“下一个!” 这一次是个侍女,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 她虽然也怕,但还是口齿伶俐地将那天前后发生地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那曹德彰前后一日都没有离开过衙门,身边也没有出现过古怪东西?” “奴婢是粗使丫鬟,只负责打扫浣洗,实在没注意到什么东西。” 张宗道:“扔一边去。” 当即便有兵卒将其拎走。 接着,所有最近与万年县丞曹德彰有接触的人,差不多都被问了一遍。 以时间为线进行梳理,大致经过如下: 五日前,万年县令告病,朝廷委任县丞曹德彰暂摄县务。 当天,曹德彰带领衙役,翻查了七户有嫌疑的人家,没收三件有嫌疑物品。 分别为黑木剑一柄,写有字的黄娟布一张,并旧草人一个。 查俱在府库,无遗失。 当天中午,因公干在鹤楼饮食。 鹤楼掌柜,是当朝三公主家奴,圣上所出,因此嫌疑不高。 晚间,曹德彰回衙歇息,未会见可疑人物。 四日前,有多家宾客前来道贺,但因叫魂邪案紧急,未见,亦未收礼。 当天曹德彰虽未出门公干,但在县衙签发七道令牌,锁拿了十三户人家。 经审问,十三户中只有两户嫌疑最大。 下令羁押两户,其余放出。 三日前,有里正举告,庶民鞠大形迹可疑。 曹德彰签押拿问,审讯后得知是捡了一枚黑色珠子,想要售卖。奈何人皆不识,所以才多方联络打探,被人注意。 案结。 鞠大昧物不报,因涉案价值不高,申斥放归。 黑色珠子亦因此未入库房。 二日前,有密告马裤坊有异动者。曹德彰统领快班前往搜查,最终查实驸马杜威贩运私盐,因涉勋贵,将案件移交有司。 下午奉诏入宫,不知详情。 一日前,即事发白日。会见崔侍郎、王都尉等诸家公子。 当日审案三起,皆无嫌疑,放归。 午饭为侍妾柳氏亲手所做。 当夜无事,第二日卯初(凌晨五点)有更夫听到惨嚎。 数声后,房中传来女子哭声。 县衙众人皆被惊醒,询问才知曹德彰过世。 更夫更是明确听到三声“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这……“ 丹陛下,王显听完供述,愁得直皱眉头。 涉案人员已经审得差不多了,就这点供述,哪怕神仙都毫无头绪。接下来,可怎么向圣皇交代。 现今的圣皇可不比当初。 当年追随她的老人,已经赐死的赐死,流放的流放。 就算他的父亲,高至宰相,半年前也被夺爵贬黜。 如今他他这关只怕不太好过。 “三位爱卿,可有线索?“果然,龙辇上传来女皇有些不耐的声音。 她刚刚已经睡了一觉。 醒来也没收到什么好消息。 “回圣上……“王显跪着想要寻找托词。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找到。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宗张昌嘻嘻一笑道:“回圣上,已经差不多了。 “哦?”大宋女皇曹泠总算睁开了眼:“究竟怎么回事?” 张宗道:“圣上且安,目前只是猜测,想要服众还需要一些证据。” “卿自为之!”曹泠再次闭上眼睛。 张宗转过身,看向被审的众人:“那黑珠,尔等可知去了哪里?” “回大人,我知道……” “我知道……” “我也知道……” 一时间,好几个人同时抢答。 张宗一指贴身侍女:“你先说!” 那侍女道:“是曹大人,曹大人收了起来,并时常把玩。奴婢曾听大人自语说:‘这珠子用料见所未见,便又无甚神异之处,当真古怪!‘” “还有吗?” “有有!曹大人死后,那珠子不知怎么的,被卡进了嗓眼。报丧后,曹家长辈过来,说既然已经噙入口中,想是天意,就没命人取出。” 第273章 邪修养鬼 张宗听完,一笑,道:“还有谁要补充的?” 一个小吏当即开口:“有!有!县丞大人身死当天,是小人在屋内帮忙敛容,小人亲眼看到,是柳夫人将珠子塞进了大人口中……” “属实吗?” “句句属实,不敢诓骗!” “好,还有没有?” “有有有!奴婢虽未看到柳夫人往县丞大人口中塞珠子,但前几日,确实经常见到大人拿着珠子在手中把玩……” 连续几人的供词已经相互印证珠子的存在。 张宗于是问:“现今珠子在哪?” 还是那个小吏,开口道:“想必还在县丞大人口中,小的这就去取出来……” 但他屁颠屁颠跑到尸体前,却傻了眼:“不……不见了……” 张宗脸色一寒。 被赐了座的曹家人,立刻站了起来:“好叫张先生知晓,那珠子原本确在曹德彰口中,只是不久之前,京兆尹张昱之子张严前来县衙查案,不巧惊动了遗体,导致珠子滚出,现如今,珠子就在张严手中。” “张严是谁?”张宗如电般的眸子扫过全场。 张严只能上前参拜道:“正是标下。” 张宗是光禄大夫,柱国,二品。 他一个牙将,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张宗眯眼道:“哦,事实如何,快从实招来。” 张严只能将为何要去县衙调查,以及整个调查经过,并自己的怀疑说出。 “这么说,你是看到宝物,就想用自家的昆玉换到手咯?” 张严额头上的汗立刻就滴了下来。 这话让他如何敢认? “哼,我也不说你是居心叵测想要销毁证据,还是真的误打误撞……一切只能请圣皇御裁!”张宗说完,看向九龙辇上的曹泠。 曹泠开口道:“怎么回事?” 张宗道:“回陛下,案件起因其实是有人想杀万年县丞,于是便找来一枚珠子,巧妙安排一番,让县丞拿到。那珠子粗看不甚奇特,其实藏着一只厉鬼,普通凡人不明所以,但我等修仙者,一眼便能看出那县丞尸体,阳气缺损,是被鬼物缠身所致。” “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叫魂邪术,曹县丞是被仇家以鬼物杀死!至于仇杀原因……” 他没有说,但却看了跪在尸身前的柳氏一眼。 众人点头。 那柳氏前有克死父母富商的经历,如今再克死县丞,也不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整个京畿的叫魂邪案,起因正是沈志强要买凶杀曹德彰。 只有方从,在疑惑地盯着张宗。 他左看右看了许久,都没发现对方身上有灵力波动。 再开启灵眼,结果还是如此。 难不成是有什么厉害的隐匿功法?以至于连他这个筑基大修都被瞒过。 草人在侧,他又不敢动用神识,因此只能一个人瞎猜。 另一边,九龙辇上的曹泠则在反复打量被张严托在手中的黑色珠子。 良久后,她开口道:“你是说,这里面藏着厉鬼?” “回陛下,正是!”张宗眼睛斜睨,有一种天下尽在掌握的气概。 他本就英俊,又涂脂抹粉的一顿收拾,所以看着更加鲜嫩可口。若是寻常,那女皇早就心啊肝啊的胡言乱语了。 如今大事当前,她倒还没有失去理智:“若是厉鬼,怎的不见伤别人?” “陛下有所不知,那谋财害命的邪修,都有手段控制鬼物。或以特殊邪物和制粉末,标记在受害人身上,或事先打探受害人的生辰八字,或在魂珠上设下禁制……总之,既要阴谋害人,就有法子不旁生枝节。” “原来如此!”女皇颔首示意认可:“可如今鬼物在侧,搅得朝廷动荡,可如何是好?” 张宗道:“那有何难?且看我为陛下除忧。” 说完,他便神奇般的从官服中取出一沓黄符并一柄木剑。 “仙法!” “袖里乾坤!” “不想我等凡夫俗子,也能开此眼界!” 丹陛上下,许多人发出惊呼。 张宗面露得色。 也有趁人不备,暗自撇嘴的。 自从两个月前,张宗张昌兄弟出现在后宫,圣皇便开始迷恋修仙。 不仅将居所改名集仙殿,就连整座皇宫所有殿阁楼台,都换了与仙有关的名字。 就说他们脚下的广场,如今便唤作登仙台。 圣皇本人,更是整天跟两个小白脸腻在一起,三修那“外丹法”。 闹得不堪入目,天下尽知。 听说,不日还要颁旨,广罗天下鼎炉入宫。 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手握木剑的张严并不知道某些人的腹诽,只见他抽出一张黄纸穿在剑上,然后开口叱道:“呔!且看我灭鬼神符!” 话刚落音,就见黄符轰得一声燃烧起来。 方从憋气。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当年贾老道就是这么干的。 “嚯!” “仙术!仙术!” …… 众人齐齐高呼。 九龙辇上的圣皇,更是有彩光从浑浊眼中溢出。 若不是满脸皱纹,那副小女儿姿态当真可用我见犹怜形容。 “孽障!还不速速显形!” 桃木剑一闪,径直点在魂珠之上。 然后,一只无形的巨手,便将所有人按压在地上。 尤其是高坐在龙辇上的圣皇,更是被压得骨节爆响,面目狰狞。 紧随威压之后出现的,是一只比临仙殿还要高大的黑色巨鬼。 那鬼没有实体,浑身缭绕着无数烟雾。 凡是距离它近的,哪怕只被雾尾扫到,都会瞬间变成冰坨。 张宗一见,暴怒道:“大胆妖邪,还敢当我面伤人!” 他又取出一张符,隔空“激活”朝厉鬼投去。 轰得一声,厉鬼中招。 半个身子都被“打”得烟消雾散。 “真人饶命,真人饶命!” 那鬼虽不说话,但却用另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手段,传递意念。 张宗威严地道:“饶你?你害人无数,罪孽等身,却要本座如何饶你?” “真人容禀,小鬼也是被邪修种下蛊毒,才不得不听命害人,实非本愿!” “哦,到底这么回事,速速说来!迟了,可莫怪本座手快!” “是是是,小鬼我本大梁人士,住在临阳城中,谁知那年突然来了个邪修,将半城百姓尽数屠戮,然后养蛊。小鬼便是最终养成地蛊鬼之一,受那邪修控制,四处祸害百姓,散修。” 第274章 赐婚 “前些日子,那邪修先是命人在大宋传播叫魂之术,然后又将我送来,让我杀死曹姓县丞。我亦知祸害无辜,天理难容,但无奈本命被控,只能听命行事,不敢违逆……” 张宗道:“既如此,那你将幕后主使之人姓甚名谁如实道来。” 那厉鬼听后,居然浑身颤抖起来:“小鬼不敢,小鬼不敢。” 张宗再次取出一张黄符,重重打在厉鬼身上。 比上次更为巨大的声响传来,这次,厉鬼的整个身躯,已经缩小到只有一尺,并且还在随飘摇,有种随时都会散去的感觉。 “大胆!你惧那幕后主使之人,难道就不惧我焉?” “真人饶命,真人饶命。那幕后主使之人虽然凶残,但法力不及真人万一,小鬼自然是更惧真人,更惧真人……” 张宗道:“算你识趣,速速道来,否则性命难保。” “是……是梁皇!梁皇就是那邪修,害人无数……” 哗~ 这下,整个朝廷算彻底乱了锅。 有不信的,有怒骂的,还有口口声声要准备军队,与宁王合击端州的。 “散布邪术,刺杀官员!” “狼子野心!” “我堂堂大宋,岂能容那邪皇残害?” “罪不容诛!” …… 只有方从一脸懵逼,他若不是梁皇本人,差点就信了。 张宗这次没有约束众人议论。 就连厉鬼,都仿佛僵化了一样,不言不动。 许久后,好容易从威压中舒缓过来的圣皇,开口道:“小小梁丑,欺人太甚!” 张昌乘机出列:“陛下说得是,那梁丑作恶多端,自然不能放过。” 张严却将目光转向厉鬼:“你这恶鬼倒也诚实,本座本应该放你,但奈何你杀死皇亲,属十恶不赦,实在留你不得。” 那鬼听后本想讨饶,但在张严的威严目光下,终究不敢。 于是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还请真人慈悲,赐我速死!” 张宗道:“自然,你且去吧!” 一道神光自他袖中射出。 然后厉鬼便炸做无数灰粉,逐渐消散。 “启禀陛下,臣已将恶鬼消灭,从此再无隐忧。” 圣皇大喜道:“好!张爱卿有功,赐开府仪同三司。” 张宗矜持道:“不过微末功劳,多谢陛下厚赐。” 说完,他便捡起地上魂珠,揣进衣袖。 到此,方从总算明白为什么要用三阶魂珠装二阶厉鬼。 厉鬼只有到了二阶,才会诞生神智,从而配合演戏。真弄只一阶的来,只怕片刻功夫,广场就没活人了。 可是,到底是谁弄出那么大手笔,又究竟想干什么? 仅仅是为了栽赃梁皇? 方从可不相信。 原本事情到这也算圆满了,但圣皇赏完张宗,就想起同样姓张的两个人来。 她厉声叫道:“张昱!张严!” 张严父子赶紧跑到前列跪下:“臣在。” “你父子二人,办事不利,居心叵测!朕也不问你们到底有何托词,念及君臣一场,着金吾卫抄家,革职,贬为庶人!” 张昱张严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广场边缘,上来八个大汉,四人捉臂,四人捉脚,便把两人拎到边上。 只待夺走官印鱼符,便能进行抄家。 处置完张氏父子,女帝又想起了曹德彰的小妾,便命人押到丹陛之下。 好一个柳氏,貌如刀削笔画,肤若白脂凝结。 原本被押在地上还不明显,这一走动,立刻就展现举世无双的完美身段。 哪怕自诩仙人的张宗张昌都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 女帝面色一寒,厉声道:“贱婢,你为何要将黑珠塞进曹德彰口中?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柳氏一听,急忙解释道:“启禀陛下,并无人指使。只因奴婢见主人生前欢喜此物,时常拿出把玩,别想着让他带入地下。” “哼!” 女帝冷哼,正想寻个由头。那张宗便好死不死地开口道:“陛下,臣修有一术,可断人所言是否属实,这柳氏方才句句不假。” 曹泠的牙槽轻轻响了一声,但她刚刚夸奖对方办事得力,又赏了开府仪同三司,自然不好驳斥。 但这四处撩人的狐媚子,也绝对不能放过。 她的眼神在丹陛下的众人身上扫过,好巧不巧,看到了一个身穿粗衣的身影。 大宋等级森严。 当朝官员有官员的服饰,衙门役夫有衙门役夫的穿戴。 只有这身粗衣,在秩序分明的队伍里显得格外扎眼。 于是她开口问道:“那是何人?” 有知道方从身份的,便在请示后开口解说了方从的身份。 “哦,原来就是前番救了张昱的大神,朕可是久仰大名。” 是人都能听出她这话的阴阳属性。 毕竟不过是在宫门出了一次马,怎么就能用“久仰”形容。 但她是皇帝,也没有人敢暗自腹诽。 方从因被捆着,免去了叩拜磕头的程序,因此大大方方回道:“不敢不敢,我不过一介闲人,哪有什么真本事。说到底,还是那京兆尹命不该绝,不过是吃痛昏死,恰巧被我遇上。” 女帝这才龙颜稍霁,心说这恐怕才是真相。 她可是问过张宗张昌,都说绝无可能起死回生。 要不,这世界还不彻底乱了套? 她又何必再追求长生,只要将蟒家弟马拴好,死一次复活一次便是。 她转头,想问问张宗张昌,要如何处置弟马。 但看到的却是,两兄弟盯着柳氏目不转睛。 那燃烧着熊熊欲火的目光,只怕下一刻就能生出手来。 这下,女帝再也忍不住了,随手一指满脸皱纹的方从:“柳氏,你虽无过,但终究不详,不能入我曹家之门。朕今日便做主,将你赐给蟒家大神为妻,以后你务必尽心服侍丈夫,不可懈怠,更不可再生歹念,否则朕必将你五马分尸。” 张宗大急,想说什么,却被张昌以眼神阻止。 柳氏自知命运不在己手,于是叩拜道:“谢陛下赐婚,必不敢忘陛下宝训。” 看看满脸褶子的方从,再看看俏丽无双的柳氏,女帝这才感觉舒畅起来,于是吩咐道:“此间事了,起驾……” 第275章 赐殿 方从哪里肯要这女子? 于是没等女皇把话说完,便大声叫道:“陛下容禀!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是弟马出身,不能娶妻。” “哦?” 女皇来了兴致,问身边的人道:“果是如此?” 有近臣知道些的回道:“是有这么个说法,凡出马弟子,必犯七病,是谓鳏寡孤独残贫伤。这男子无妻曰鳏,女子无夫曰寡,无儿无女曰孤,幼时丧父失母曰独,五体不全曰残,衣食不济曰贫,灾病缠身曰伤……” 群臣一听,心道好嘛,感情主打一个了无生趣。 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连女皇都听乐了,但她原本就是为了恶心柳氏,一听反而觉得两人是绝配。 强拧在一起,就看谁的八字更硬一点。 左右不过是瞧热闹。 于是她道:“朕乃至尊,金口玉言,朕命你娶妻,必然无碍。” 好吧,方从没话说了。 但他哪是轻言放弃的人,立刻便新生一计道:“陛下,还有一事,实在为难。我出马弟子,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实在无力供养妻子……” 没吃没喝没地方住,你总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吧? 他这么一说,朝臣中有动了心思的,立刻便开始帮腔起来。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不可送人去死。 尤其是张宗,若不是顾及面皮,都恨不得直接开口讨要柳氏。 但他越是这样,女皇就越是不会让他称心:“那有何难?查有民间异人赛无敌者,老成持重,法力通玄,曾于皇宫门前,救活京兆尹张昱。实为济世辅国之才,特进承务郎,任太祝,赐居原武英殿。” 张宗张昌楞了一下。 不是因为特进,也不是因为太祝。 承务郎是散官,只有品级待遇没有实职不说,还是小小的从八品下。 芝麻绿豆一样。 太祝就更小了,只有九品。 虽说它是个实职,但不过是在朝廷祭典时敲敲边鼓。 说句不好听的,负责给皇帝做饭的官都有五品。 九品算个坤儿。 但住在武英殿就不同了。 武英殿就在内宫墙边,可以随时接受召见。 原本入值武英殿的,都是朝廷的重要武臣,每一个都战功彪炳。 后来女帝当朝,重要将领逐一被废,武英殿也就随之除名。 如今,将方从安排在那,显然是信了他蟒家出马弟子的身份,准备以后有事随时召见。 这对同样玩神秘的张宗张昌来说,可不算是好事。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很担心,因为赛无敌太丑了,注定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 他们刚入朝廷的时候,封的可是正四品上朝议大夫。 小小九品,拍马都别想赶上。 不说众人的心思各异,但说女皇,看到张宗张昌的错愕表情,不由心花怒放起来。笑着吩咐道:“起驾回宫。” 五大三粗的宫女抬起龙辇,朝集仙殿而去。 群臣恭送。 等龙辇消失,立刻便有七八个太监将方从身上的绳子解了。 “兄弟,恭喜恭喜!” “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们说。” “走,兄弟,先去你那武英殿,然后再买些酒食庆祝庆祝……” 虽说武英殿位于内宫门外,但由于处在皇宫之内,所以负责扫洒事务的多以太监为主。 他们身上或有品级,或没品级,但无一例外,都显得极为热情。 方从有些想不通,于是拿出几块碎银道:“诸位兄弟,同喜同喜,只可惜,我初来乍到,连俸禄几何都不知晓,喜钱自然也拿不出……” “赛兄弟你这是做甚?我等同朝共事,自该肝胆相照,你拿出银子,遮也太瞧不起我等了!” “就是就是,自来规矩,新上任的兄弟,就该大家伙轮流坐庄,吃几日席面,至于瓢盆被褥,也是兄弟们一起帮着添置。” “赛兄弟这是第一次,我等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拿银子出来,休怪翻脸!” …… 七嘴八舌之下,方从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皇宫之中,有几个职位是可以随时入宫不避嫌疑的。 比如,太医。 总不能女皇快病死了,还得巴巴地抬到外朝,让太医问诊吧。 除此之外,尚衣,尚药等等职位,都有这等便利。 太祝也是如此。 内宫除了官庙,还设有皇帝地私庙。 比如,当今与祖母感情甚厚,就在集仙殿外,单独修仙了祭祀祖母的地方。 那些地方的祭祀活动,就需要由太祝进行准备。 于是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入内宫。 日久之下,太监们便将这些职位统统视为自己人,上任自然也按“自己人”的程序进行。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不懂规矩了。” 方从笑嘻嘻的收起银子。 虽说他不缺钱,但有便宜不占,那不成了傻子。 再说,这一趟大宋之旅,虽说比预想得复杂,惊吓不断。 但多少也算触及到了权力核心,只待有机会,向上进言一番,开挖运河,便能达成他不可告人得目的。 “哈哈,这样才对!” 一个身穿八品官服得太监大笑道:“自己人,客套可不就见外了。” 另一人道:“快快,去定席面,就摆在武英殿。” “赛兄弟,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马炬,正是武英殿的管事,以后你们就是一个锅里讨饭吃的了。” 武英殿虽说弃用,但原先的品级规制还在,所以一直有人张罗打扫。 正八品的管事职位也没撤掉。 其实按道理来说,对方品级高过方从。 但奈何女皇将殿赐给方从居住,方从便成了暂时的主人,他得花点精力小心陪着。 一团和气下,众人离开。 这时又有太监喊住了他们:“陛下既然将她赐给赛兄弟为妻,那就烦劳赛兄弟带回去吧。” 却是人家直接将柳氏领了过来。 “哈哈,恭喜赛兄弟喜得娇妻。” “我见犹怜啊……” 太监们只是没有功能,不是没有贼心,因此纷纷起哄。 方从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四五层了。 不知为何,他每次看到对方,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正哄闹间,那张严被一个武将领着,走了过来。 “大神,大神,我来是多谢你救了我父,但可惜,我家即将被抄,先前许你的金银财货,就再也没了。”他虽然外形狼狈,五花大绑,但神态语言却丝毫不见作伪。 第276章 宣入内宫 方从道:“其实我没有半点功劳,是京兆尹命不该绝……” 他说京兆尹,不说张昱或者尊父,暗示就只能暗示到这了,至于对方能不能听懂,他管不了那么许多。 “大神拿着,这是先前那些东西……” 张严显然是没听懂,只着急将那个包着草人的包裹递出。 方从哪里肯接,只道:“你且放下。” 等他放下,方从就招呼一众太监离开,至于东西,无论被谁捡走都行。 “好!” 张严还以为对方是照顾自己行动不便,于是将包裹扔在地上。 方从正要按计划行事,就见那柳氏弯下柔软的腰肢,将其捡起,抱在怀里。 “这……他妈妈的是有病吧!” 方从真想破口大骂一声,但奈何环境不允许。 有太监挤眉弄眼道:“这媳妇知道疼人。” “会过日子。” “那就跟你过?”天地良心,方从这话真心实意。 “哈哈,兄弟开玩笑了,陛下所赐,谁敢乱来。” 得,这回想扔都扔不掉。 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去往武英殿。 既然叫殿,那显然是极大的。 不仅在寸土寸金的皇宫拥有两进院落,甚至还是三开间的格局。 说句不好听的,比贵妃住得都宽绰。 安顿好后从御膳房定的上好席面也到了。 众人开吃,满嘴流油。 这一顿是武英殿管事马炬付的银子,算是为同僚接风洗尘。 下一顿是在殿中供事的其他太监合伙付账。再下一次,是隔壁的管事与太监…… 总之,外朝所有太监都要以供职殿房为单位,轮流请上一次。 与方从不同,他们虽然供职于外朝,但并不住在这里。 包括马炬在内,吃饱喝足之后都告辞离开。 如此,偌大的武英殿,除了门口的值守,便只剩方从和柳氏。 那柳氏却也乖觉,竟主动打来热水,伺候方从洗脸洗脚。 可怜的方从,鸡皮疙瘩掉了三层,还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夫君,陛下既然将奴婢赐予夫君为妻,日后奴婢便唯夫君马首是瞻……但有一事,还是得请夫君见谅。” 方从道:“何事?” “夫君也知道,我原本是那万年县丞曹德彰的妾室,虽说妾不是妻,但主人身死,礼却不能尽废。所以,奴婢想请夫君宽限七七四十九日,待过了孝期,再行侍奉……” 方从赞道:“真是知恩懂礼的好人家,我又如何敢不允?这般,日后你就住内院,我住值房,我们双方互不相扰,可好?” 柳氏拜伏道:“多谢夫君成全……”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方从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岂会容她反复?他道:“便如此定了。如今不方便,待日后有了机会,我便一纸休书,放你自由。” 柳氏大惊:“夫君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既得陛下赐婚,便是一辈子不分离的大雁。如若夫君嫌弃,我便一头撞死在石上,省的夫君再费笔墨写休书……” 方从心说,你倒是撞啊。嘴上却道:“是为夫孟浪了。实在是你我年纪差距太大,我已老朽不堪,怎忍耽误了你……” “夫君切莫如此。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那柳氏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直滔滔不绝。 方从只能耐着性子跟她周旋。 等到最后,她把脏水端出去倒了,再进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包裹。 方从赶紧摆手道:“不用拿来,你且收着。” 柳氏道:“那好,我便先替夫君保管,等用时再拿出来。” 她珍而重之得将其抱到后院。 方从怕草人诈尸,老老实实睡在值房。 谁知半夜的时候二神没反应,皇宫就先闹出事来。 “有刺客!有刺客!” 方从听到有人在喊。 然后是无数火把亮起。 兼而有激烈的打斗之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内宫大门在龙吟声中闪开一条巨缝。 十几个太监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武英殿。 “赛太祝,赛太祝,快起来,陛下有旨,宣你入内……”他们隔着门大喊。 首先回应的是武英殿守门太监。 只听他惊呼道:“老祖宗,您怎么来了……” “是小栓子吗,快把门打开。” 那被称作老祖宗的太监,声音不仅不嘶哑,反而显得中气十足。 小栓子不敢怠慢,急忙开门。 而这时,值房的方从也来到了门口。 “你就是赛大神?快,陛下有旨,宣你入内……”领头的太监身穿蟒服,头发雪白。 不用开口,方从也能看出他有宗师修为。 想来便是传说中投靠了大宋女皇,帮她平定了二十年叛乱的绝代宗师王念先。 “何事如此着急?” 方从手忙脚乱的,表现得完全就是个普通人。 “太祝无需多问,快随我入宫。”王念先却不多说。 “好好好……”方从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朝门外走。 这时,一个仿若天籁的声音从黑洞洞殿内响起:“夫君,带上法器。” 回头看时,却是柳氏抱着他那个包裹跑了出来。 可怜她一个娇弱女子,就算拼命又能有多快?王念先一拍巴掌,他身后一个二十露头的太监便三两下跳到她身边,将她拦腰扛起。 “走,快些。” 王念先再次下令。 一伙人迅速朝宫门跑去,展现的实力,至少也是二流高手。 只有方从,虽然也能勉强跟上,但三步中倒有两步磕磕绊绊。看得众人是一阵鄙视。 从宫门穿阁,到女帝居住的集仙殿,花了许久功夫。 待到地方,方从看见的却是满地尸体。 有宫女太监,也有身穿黑衣的刺客。 “快,跟我来。” 王念先直接领着他上了集仙殿。 女皇寝宫,就是不同,不仅装饰华美,甚至还有许多玉简法器之类的修仙物品。也不知道是从哪收集来的。 大殿之内的尸体不多。 穿过大殿,再往里,则是一个小小的庭院。 此时,庭院中灯火通明。 女帝,张宗张昌,还有许多内廷人物都位于其中。 王念先首先开口道:“陛下,人来了。” 女帝也不等方从行礼,就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道:“快,复活他。” 方从打眼一看,是具男尸,约摸十七八岁。 由于时间不长,此时身体还是温的。 第277章 忠心有加 他自知推诿不过,于是手舞足蹈地唱了起来:“这帮办我左手拿起了羊皮鼓唉,那鼓面用得是沸羊皮;会右掌我敲着了白山的锥嘿,是锥山一棵顶了天的松,松上有挂五颗果,果里藏着五声钟……” 歪瓜烂词,方从是张嘴就来。 主打一个别人听不懂,自己也听不懂。 如此跳了一段时间,地上的尸体毫无反应。 方从于是装作有气无力地样子,道:“不行……救不回来!” 女皇的脸当即便垮了下去,凶狠目光更是不停闪烁,也不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哼,不过是个江湖骗子。”张宗开口嘀咕了一句。 女皇表情阴沉地更加厉害。 方从为了人设,只能开口解释:“这自古出马,弟子都不过是个摆设,能不能灵验,全看大仙……” “那么说,是你家大仙酒囊饭袋,救不了人了?”这回说话的换成了张昌。 方从心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何必多问。但他毕竟是“出马弟子”,无论如何不能承认自家大仙不行,于是只好摆出一副无言可辨,但又绝不服气的表情。 “没话说了吧!”张宗可不是饶人的茬子,抓到机会,就想把方从彻底按进泥坑。 “够了!”女皇不耐烦地开口。 没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十次倒有八次,落在死者的腰间。 那里拴着一块五色佩,龙形。 张宗面露不服之色,转过头,看向边缘站着的柳氏,眼中燃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欲火。 曹泠注意到了这个,变得更加心浮气躁:“这点能耐都没有,要你何用!” 庭院边缘有太监抽出刀来。 他们追随女皇已久,知道她每次这样说话,都会死人。 十多把明晃晃的刀对准了方从,只待一声令下,便血溅五步。 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叫个女仙儿为应声,那血海扎下的跟脚莫乱问,眼见它地上伏着二九的郎,却无九幽来寻魂……”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 却见一个顶着红布的草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柳氏的肩上。 它一边唱,一边以难以言喻的风姿,伸手揭下头顶红布。 “怎么会?”有人惊呼。 “太像了!” 却是那草人脸上用黑墨描画的五官,竟与柳氏极为神似。 若非两者一个是草一个人,只怕当场就要有人怀疑是复刻出来的。 “来寻魂,该几层,红油热火铜铁鼎,滚一滚就是那碾碎的轮……” 草人还在唱。 她唱一句,地上包裹里的行头就跳出来一件,披到柳氏身上。 先是头饰,后是羽氅,然后则是五颜六色的涂料,像有人用手一样,一笔一笔的画在脸上。 片刻功夫,原本婀娜的绝世美女,就变成了一个浑身都是羽毛的妖娆大神。 大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能让男人狂野的异样诱惑。 “十魄九魂乱了心,猿马意鬼神难存……” 草人继续唱。 鼙鼓,擂槌,就这么飞到了柳氏手中。 她本人更是圆睁着双眼,但眼眶内却看不到一点黑色,完全是瘆人的白。 咚!咚!咚! 鼓点响了起来。 却是翻白眼的柳氏开始了舞动。 草人的吟唱速度也陡然加快,甚至有种让人难以分辨的感觉。 渐渐地,柳氏和草人身上便燃起了火焰。 疯狂地火焰,变幻着种种难受至极的颜色。 比如绿,人间界有心存怜惜的嫩绿,赏心悦目的碧绿,心神安宁的深绿…… 但那火焰中的绿,却斑驳,腐朽,充斥着让人不安躁动的混乱。 红黄蓝…… 也是如此,每一种都让人感觉五官飞离了自己的身体。 “啊~” 有人摔倒在地上,痛苦惨叫。 还有人不知为何生生抠出了自己的眼珠。 “陛下,不好!” 王念先一个闪身,挡在女皇前面。 然后才是张宗张昌兄弟的声音:“闭眼,快闭眼。” 他们各自伸手,抓住曹泠的一只胳膊,似乎是怕有突然出现的邪物将她掳走。 “都别看,都不能看!快转过身去。” 王念先不仅闭上了眼睛,甚至还用真气堵住耳孔。 但是没用,草人唱词好像细针一样,能够穿过世间的所有阻拦。 王念先感觉自己的耳孔长出了蛆。 在蠕动,在爬行。 好像…快要…已经…进入了脑子。 嘎嘣……嘎嘣…… 脑壳内传来了啃噬的感觉。 他脑袋上的白发,也变成了一条条癫狂的锯齿,在来回刮擦头骨。 这一刻,他是无比后悔从前的狂妄。 或许,当初女皇决定召见邪徒,他就应该阻止一下? 好痛~ 好痛~ 耳朵边,惨呼此起彼伏。 女皇更是不顾形象地跪在了地上,双手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脑袋。 此时,全场只有方从一人没有受到影响。 他多鸡贼,看到火起第一时间便闭上了眼睛。 不过为了不露底牌,他还是顺势倒地,装做不舒服的蜷缩着身子。 就这样,痛苦不知持续了多久。 突然,鼓点就停了下来。 所有疯癫,扭曲,狂乱,痛苦,也仿佛听到号令一般,从人间消失。 皇宫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直到王念先发出颤抖的声音:“陛……陛下,他……他活了!” 方从睁眼,然后便看到腰间拴着五色佩的少年,坐直了身子。 “老贼受死!” 刚复活的少年似乎行动不便,但仍对着曹泠咬牙切齿。 “哈哈哈……”女皇丝毫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活了,你活了……来人,抓住他,重重有赏!” 侍卫太监们只能挣扎着起身,将少年压住。 那少年没能耐逃脱,便一个劲怒骂。 “真是天可见怜,二十年前,让你爹跑了,弄得朝廷动荡不安,如今你这不知死活的小鬼,竟然自投罗网,哈哈哈……”曹泠看着被捆起来的少年,开心地手舞足蹈。 可惜,她忘了自己刚刚曾狼狈地趴在地上,左脚到现在还踩着裙裾。 刺啦! 裙裾在她的舞蹈下裂成两半。 她那肥胖的身子也因失去平衡而向前翻滚。 “陛下小心。” 张宗忙上前一步,将女皇抱在怀里。 女皇十分受用的媚了他一眼,夸赞道:“还是你们兄弟最忠心。” 第278章 太祝夫人 “当然,陛下就是我们,我们就是陛下,分不开的……” “哈哈,说的好,有朕,才有你们的富贵!” 女皇的嗓门很大,显得意气风发。 “逆贼,窃我石家江山,秽乱宫廷,你和你那些奸夫,俱不得好死……”被按的少年仍在怒骂。 女皇厉声道:“住嘴!” 立刻便有太监,脱下臭袜塞进少年口中。 “呜!呜~”说不出话的少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你们大部分可能都不认识他是谁……” 女皇高高在上地看着少年:“二十年前,先帝查出,他那个满朝文武交口称赞的好嫡长,好太子,居然是废后偷情所生!先帝大怒,正要下旨捉拿,就被那畜生收买死士刺杀!” “弥留之际,先帝下诏立我儿石闲为太子,并拉着我的手,将朝廷交托于我。如今一晃已经二十年过去。而废太子,见事情败露,也从事先挖好的密道逃出封京……” “他是前废太子?”张昌盯着少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才多大?恐怕都不满二十。 前废太子二十年前就已经成年…… “他当然不是!” 女皇指着少年腰间的五色龙佩道:“这东西你们虽然很多人听过,但却一定没见过……它,便是太子印信!” “太子印信!”太监侍卫们惊呼。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这枚印信,在大宋传得太过魔幻。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必然有人拿出来说事。 【奉诏征讨淫妇】六字,已经成了朝廷挥之不去的噩梦。 “哈哈……不自量力的小丑,可不就落到了朕的手上!来人!拖下去好好审问。” “是!”得知对方身份后,侍卫太监们捆得更加用力。 皇宫没有地牢,可也不缺囚禁人的秘密场所。 等少年被带走,女皇目光终于挪到了方从身上。 她先是打量片刻丑脸,感觉一阵心烦,然后又看向安静站着的柳氏。 这下就更烦了。 不过,她还是违心地赞道:“很好!这般看来,蟒家弟马都是有真本事的……” 方从哪肯沾包,连忙分辩道:“并非如此,刚刚全是这位柳氏的功劳,我已分明技穷……” 你要用人,就赶紧把她连同她肩膀上的玩意一块带走,免得日后连累我。 但女皇不知怎的,就是不往上买账:“呵呵,赛太祝过谦了,你们夫妻一体,她的还不就是你的。传旨,擢承务郎,太祝赛无敌为朝散大夫。” 承务郎从八品下,朝散大夫从五品下。 直接从郎到大夫,跳了十二级,这晋升速度,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看得附近侍卫太监一阵眼热。 “随我来!” 女皇转身,带人走入内间。 方从无奈,只得跟上。 那柳氏此刻已经恢复成了黑眼珠,不知为何,也跟着他一起向内走去。 一行人在宗师王念先的保护下,进入了一座假山。 位于地底的假山十分宽敞,而佩戴太子印信的少年,则被绑在铁架子上。 “参见陛下!” 女皇的到来,让石窟内的一众人等慌忙行礼。 “免,快审。朕要撬开他的嘴!” “是!” 有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太监,拿着柄薄刃走到铁架前。 他却不着急动手,而是沉默地端详了少年好一会,才开口道: “像,很像!” “殿下今年应该不足十九吧,如果老奴没猜错,是十八年零七个月。那时候太子妃才刚有身孕,先帝大喜,拟了两个名字,男孩叫宽,女孩叫灵。如果你父亲太子之位不废,那你现在便是太孙石宽。莫说我这样的老奴,就算大内总管,见了你也得跪下磕头。” 少年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被臭袜堵嘴,说不出来。 “可惜啊,是世事无常,谁叫你父亲就谋反了?如今你落在了老奴的手里,陛下又命老奴审问,所以有些干碍性命的事,老奴得跟殿下说清楚。首先呢,是你不能说冒犯陛下的话,否则听到这些的老奴固然活不成,你也绝对落不到好。” 老太监转了转手里的薄刃。 小小的刃面,在他手里迅速转成了一朵冰冷的蓝花。 “然后就是,我不会问你问题,你要主动交代。知道什么交代什么,直到陛下满意为止,如果停下或者欺瞒,下场都不会好。对了,老奴的名号,想来殿下也曾听过,叫做活扒皮。” “别人的外号,一般是形容,而老奴不同,老奴的外号是写实。因为老奴真的活着扒过不少人的皮。在皮没扒掉前,那些人可都活得好好的,甚至能亲眼看到自己的皮长啥样……” 铁架上的少年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不知是当真听过名号,还是太监形容得太好。 “好了,现在我要开始了,不过我一直以来都有个习惯,那就是先要开了第一刀,然后才能心情愉悦的继续……” 蓝光一闪,少年身上穿的黑衣,沿缝裂成了三块。 竟是眨眼的功夫,便将缝合线全部从中切断。 接着再一闪,内衫等物便飘落在地上。 “好啦好啦,就一刀,很快。” 这一次,甚至连蓝光都若有若无。 少年的脖子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白线。 “嘿嘿,不疼吧?老奴今年七十有五了,万幸手艺未曾放下。等会你要是老实交代,那老奴便也不再动手,若是陛下不满意,老奴便接着从这下刀,直切到会阴穴。然后啊,再从会阴穴下刀,左边切到足底涌泉,右边也切到足底涌泉,这样就能把整张皮子完整剥开。对了,对了,还有脑袋,脑袋是最精细的,我会一点一点下刀,最后剥出一个没有瑕疵的头套。可惜,陛下在旁,要不老奴还真想拿出以前的作品,请殿下欣赏欣赏……” 老太监手中的刀每比划一下,少年的身子便僵硬一分。 直到他把话说完,这才用刀柄绞住臭袜:“该说的都说尽了,现在老奴就把殿下口中的东西拿掉,希望殿下识趣,不要说什么要命的言辞。” 说完,他轻轻一拉,袜子便脱离了少年。 少年果然如他所料的一般,没有再对女皇进行任何辱骂。 第279章 山野之驴 老太监笑了:“看看,这多好。你的性命暂时无碍,我的也能保住。说吧,快说吧,姓甚名谁,从哪来,干什么……记住,不要隐瞒,也不要遗漏,直到陛下满意为止……” “你们不都知道了么,没错,我叫石宽,父亲石丰,乃是先皇亲封的太子!二十年前,先皇撞破了毒后的奸情,欲要废除,却被毒后勾结奸夫当场杀害。随后便矫诏窃国,追杀我父……” “住口!”老太监扬起右手,准备下刀。 女皇却开口阻止道:“让他说。我倒想看看,那个‘贤’太子,这些年是如何编排我的。” “编排?呸!我父一生光明磊落,何尝说过半句谎言?至于你,做得那些丑事,莫说大宋,即便在大梁都人尽皆知。张宗张昌,不过山野之驴,一朝侍寝,就被赐予三品官身,日夜淫乱……” “住口!”这回说话的,却是张宗。 只见他擦着粉的脸此刻已经变作羞红。 双手更是各抓一张黄符,显然是恨不得将人立即烧死。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反正他今日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女皇拉过张宗的手,放在腿上安抚。 “哈哈,恼羞成怒了?你有什么功劳,什么本事,能够与满朝文武相提并论?不过是仗着驴大,伺候得老娼婆舒服。等过两年,老娼婆玩腻了,也不过是和那些前任一样,尸骨无存!”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张宗这回气的腿都在发抖。 但女皇却毫不在意:“说完了?你要是只会说这些,可就别怪我命活扒皮动手了!” 少年神色一黯。 他本打算激怒淫妇,求个速死,却没料到她并不上当。 想来也是,对方当初可是仅凭一人,就将他的父亲爷爷玩弄于股掌之上。 论手段心机,他拍马都不及。 接下来,少年便一五一十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原来,他的父亲,前太子石丰去年病死。 临死前,将这些年暗中经营的势力全交给了他,并叮嘱一定要耐心等待机会。 但他少年心性,哪里忍得了这个? 来封京几次,打探出女帝“不得人心”后,便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发动袭击。 却不料,皇宫守卫强出他的预料太多,由此才落得前功尽弃的下场。 “看来,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样,至少识趣……” 女皇似乎对石宽的交代颇为满意,她起身,对近侍太监道:“继续问,把关键地方问出来。尤其是这些年,都有谁窝藏资助了他们……朕可不信,一个小小的丧家之犬,能够仅凭自己活到现在!居然还培养了死士强攻大内。” “遵旨。”那心腹躬身接了旨。 女皇则招手,带着张氏兄弟、方从等外臣离开假山。 可能是因为有什么他们不方便知道的内幕。 “闹了一夜,朕乏了,先去休息。” 方从听后,就想告退。 谁知王念先张宗他们却缀着女皇,走到了集仙殿外。 “赛大神,就委屈你和老朽,在殿门外守几天了,这废太子的人马,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停。” 方从明白了,对方不放自己回去,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倒也无所谓。 反正这集仙殿门房,大跟宫殿一样,别说睡几个人,就算睡几十个都绰绰有余。 门房内无塌,只有被褥。 方从抱了床新的铺在角落。 还没来及躺下,就见柳氏也抱着被子走来。 王念先连忙阻止道:“赛夫人,虽说你和赛大神是夫妻,但在陛下门外,却不适合同床共枕……” 那意思,明显是怕他们半夜兴起,上演活春图卷。 万一被女皇听到,宫女太监们还要命不要。 “如此……那我离夫君远些?”柳氏指着距离方从约摸三丈的一个地方。 王念先考虑了一下,道:“可!” 方从心里却暗怪他不讲原则。 这种时候,不应该把女的赶到另一边吗?只距离三丈有个鸟用。 柳氏在得到许可后,开始铺被。 方从注意到,草人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她的肩膀。 不管她的身躯处于什么位置,哪怕弓身,草人和草人头上的红布,都没有任何脱落的迹象。 “唉,也不知道牛顿的棺材板能不能盖住!”他干脆钻进被窝,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他这边刚睡好,那边就有一个太监,从外面急冲冲跑进门房:“快!快禀告陛下,就说犯人死了!” “什么!”同样躺好的王念先一跃而起。 他全程参与了今夜的护驾,因此知道,为了复活石宽费了多大劲。 事实上,在方从没到之前,女皇已经叫了四五波人,试了七八种方法。 好不容易复活,如今又死,还不知道要折腾多大动静。 但他惊归惊,却还是让其他值班太监入内禀告。 片刻功夫后,集仙殿开始鸡飞狗跳起来。云鬓衣衫不整的女皇,二张,一起匆匆跑向假山。 王念先和方从只能跟着。 等到了地下,第一眼便看到,被剥了一半皮的石宽怒目圆睁,躯体发硬。 “怎么回事?怎么又死了!”女皇急呵。 那受命的近侍连忙跪下道:“回陛下,那逆贼先前还好,等问到具体势力,以及包庇官员,竟死活不说。没办法,奴婢只能让活扒皮动手,吓唬一下。谁知,胸腹的皮刚翻开,就把他活活骇死了!” “你可真有用!”女皇此时,真恨不得将太监拉出千刀万剐。 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于是扭头问二张道:“可有什么救命的法子?” 张宗走到石宽面前,探了把鼻息,然后道:“陛下,已然死绝,回天乏术。” 女皇又看向方从:“赛太祝,可有什么手段?” “陛下,上回我都无能为力,更何况又死一次……”方从怎么可能沾包?立刻一推三六九。 “朕倒忘了,是你家娘子。”她说着,又看向柳氏。 柳氏却似乎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样,只傻傻站着,并不接话。 “柳氏!柳氏!”有太监在她旁边小声提醒:“陛下问你,能不能再把此人救活。” “啊?”柳氏大吃一惊道:“我……我……我不知道!” 第280章 再遇熟人 “不知道?!” 女皇脸色一寒。 柳氏变得更加局促起来:“我……我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张宗看她那样,顿时感觉异常可怜,解释道:“陛下,凡人请仙,有时候是会失去记忆,只因凡人之躯,受不得仙家之力。” 女皇怒火这才稍减一些,但仍恨声问:“小畜生死了,可如何是好?!” 张宗开解:“左右不过是一些居心叵测的臣子,就算这回抓不出来,时间久了也必然露出马脚。再说,石丰石宽父子已死,他们的念想也随之断绝,以后必然不会再掀风浪……” 女皇不语,看着石宽。 许久后,亲自上前,解下其腰间的五彩龙佩。 那龙佩很厚,与长度接近一比二,其上九龙相交,栩栩如生,完全不符合玉佩常见的形制。 “你知道太子印信,为什么选择它吗?”女皇问。 “臣不知。”张宗答。 女皇将玉佩翻过来,露出底部。 只见上面刻着“仙蚨极宝”四个仙篆。 “传说,大宋开国君主石敬,曾误入仙府,见其中藏有宝物无数。但他自知福浅,便只取一丹。后来,服下丹药的石敬寿三百载,铜筋铁骨,刀剑难伤……” “仙丹?!”张氏兄弟双眼一睁。 女皇点头道:“此事国朝起居注有详细记载,并且,后帝接位也确实是在开国后的第一百二十三年。是石敬的重孙石亨。若是石敬没有活那么久,从他死到石亨接位的这段时间,绝对不会不露出马脚。但起居注每日每夜,都记载的详详细细,不似捏造……” “也就是说,仙府是真的?”张昌捏着张宗,因心情太过激动,把张宗捏得龇牙咧嘴。 “正是,那石敬脾气很怪,不仅自己不愿再去仙府,就连子孙都不允许去。只说是仙缘不足,留待后世。这太子印信,据说便是入那仙府之门的钥匙。具体位置,也由皇帝太子口耳相传,绝不泄露给第三人。” “怪不得陛下一定要救活石宽……怪不得他父子落魄至厮,还有人愿意窝藏资助……”张宗恍然。 只是这事一说开,便能百分百确定曹泠当初是杀夫篡位。 否则来不及给玉佩,至少也能告知详细位置。 【这是准备不拿我们当外人了!】 方从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他和柳氏,其余都是女皇心腹。 严格来说,他现在其实也是女皇心腹。 毕竟高官得做,美女得赐,作为有点小本事的弟马,还有什么更高追求? 不死心踏地效忠女皇,简直说不过去。 “朕自登基,就一直在寻找仙府下落,可惜翻遍大宋,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幸亏上天垂怜,让这孽畜生出刺杀的心思,因此落到我手里。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一次……他绝不能死……你们……明白吗?” 张宗上前一步道:“臣……明白!臣虽然法力低微,但有一师兄,却或可一试,只是臣那位师兄脾气高傲,可能会怠慢陛下……” 女皇不以为意得摆手:“无妨,朕胸怀四海,一向礼待有真本事的高人,你只管去请。” “是!”张宗转身就走。 方从所在的位置,恰巧能看到曹泠微微翘起的嘴角。 由于可知,她是故意泄露的仙府机密。 没有这等天大的好处,也确实很难让真正的修仙者参与进来。 就不知那张宗张昌背后的人是谁,接近女皇又有什么目的。 “赛太祝,你的蟒家大神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若有办法,尽可一试。朕允你事成之后,仙府宝物可得三成。” 三成! 饶是方从,也被曹泠的手笔吓了一跳。 旁的不说,张宗张昌知晓了此事,又去请了本事更大的人。 不管是和他们一样的骗子,还是真正修士,既然来了,就必然要分一杯羹。 然后是女皇自己的势力。 她及笄入宫,步步为营,不仅斗掉了一众嫔妃,甚至还把皇后,太子掀翻在地。 就连皇帝都死于她手。 要说背后没有什么势力,只怕鬼都不信。 就这么,她还敢许诺给方从三成,那就要么是白痴不会算术,要么就根本没打算兑现。 方从可不觉得她是个白痴。 所以,就只能是第二种。 “我……我……我没办法啊!”他装作心动,但又确实没那个本事的样子。 女皇也不失望,继续道:“你那妻子好像比你更容易通灵一些,只可惜,记不得具体经过……” 这是要方从去找柳氏想办法了。 可惜,他根本不愿靠近草人,于是装糊涂道:“是啊,我听师傅说,有种人和弟马不同,天生就是灵体。比如,胡家仙得道后化形渡红尘劫,就有可能在凡间留下血脉……” 女皇眼睛一睁,上下左右地打量柳氏:“你是说,她……她……” 方从先点头,后摇头:“只是听说,做不了准,做不了准。” 女皇低头若有所思。 方从大乐。 这要是对方动心,把柳氏收为麾下,他就算解脱了。 至于说柳氏是半妖? 那纯粹是胡扯,半妖哪那么容易诞生。 再说,真有个化形父母,她又何至于落得为奴为婢的下场? 那张宗也不知用了什么报信手段,出去后没多久,便领着一个身穿青袍的俊美少年进来。 方从一看乐了。 原来是熟人,鬼羊赵家少主,赵詹。 幸亏,他不是以梁皇面目出现,要不可就有热闹瞧了。 同时赵詹的出现,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二阶厉鬼三阶魂珠,可不是普通势力能拿出的。 那女皇看到赵詹,眼睛顿时便放出光来。 也不怪她,实在是赵詹容貌太过出众,根本不是凡俗男性能够相提并论的。 “陛下,这便是我那师兄。只是他道法高深,已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所以……” “无妨无妨,倒是我能见仙君,三生有幸,哪里还能要求仙君向我见礼?” 女皇挺着胸,收着腹,以一种近乎完美地姿态对着赵詹。 赵詹却没有想象中地高傲,反而略一抱拳道:“一介散人,赵詹,见过陛下。” 第281章 讨饶 赵詹一礼貌,顿时把女皇美得找不到北。 原来,她还以为对方放低姿态,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魅力。 虽然如今她老了,皮肤也松了,但想来成熟的气质却应该更加出众。 迷倒一个仙君,兴许不难……吧? “呵呵……仙君见礼,臣妾如何敢当?” 她矜持地笑着,不仅没有以“朕”自居,甚至还甘愿降格为“妾”。 “陛下折节下交,实在令人感动……” 赵詹说着,习惯性地外放,扫描整个封京。 这一下把方从惊得暗道好险。 若不是草人在侧,逼得他一直收敛,说不定两人神识就得撞到一起。 到时候,同级之下,谁都别想瞒谁。 好家伙,这才放归几天,就升筑基了? 上五家还真是底蕴不凡,至少现在让临阳造一个筑基出来,就绝无可能。 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发现草人的不同寻常。 “臣妾姓曹,单名一个泠字。仙君若不嫌弃,叫我曹泠,或者小泠都行。” 女皇说着,走下丹陛去拉赵詹的手,却被赵詹巧妙避开。 她也不尴尬,继续说道:“那以后,臣妾便唤仙君为赵真人,可好?” “自无不可。” “赵真人……此番之所以让张柱国冒昧请你前来,主要是我大宋遇到了一件天大难事……” 她详详细细将仙府奇缘,石敬开国,石丰谋逆,石宽刺驾,蟒家复活等一一说出。 最后道:“此间干系重大,臣妾一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还请真人一力主持。” “哦?” 那赵詹听了描述,却不理会其他,而是盯着柳氏、方从反复查看。 方从只作不知,和寻常凡人一般反应。 柳氏就不同了,紧张地浑身微颤。 赵詹冷冷一笑:“我却不知,凡间何时有了这般活死人肉白骨的法术,敢问是哪位仙家在此?” 柳氏不答,但颤抖地更加厉害。 显然是用某种方法,感受到了筑基威压。 方从不动声色地后退一些。 柳氏可能没什么本事,也打不过筑基,但她身上的草人却不一定。 可出人意料的是下一刻柳氏便跪在了地上:“上仙容禀,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都是这个草人,是它,它控制了我……” 说完,柳氏便将草人双手捧起。 “它?” 赵詹疑惑地以神识探查,可是不管他怎么窥视,草人都显得极为普通。 “是真的!一开始是这个赛半仙施法,可是毫无效果……然后草人不知怎么就动了起来,与她配合着把人救活。”可能是害怕柳氏吃亏,张宗急忙替她作证。 “这么说来,与他无关?”赵詹又看了眼方从。 “确是如此,不敢乱说。” 赵詹这才似乎对方从有些放心。 他从储物袋取出一柄木剑,用剑尖轻轻一指,草人便飞了起来。 “好胆!哪里逃!” 赵詹轻叱。 却是那草人似乎遇到克星一般,在借机飞遁。 一张符箓被赵詹打出。 方圆十里内的空间一凝,草人便无法再动。 “邪物,还不快快受缚!” 赵詹左手一圈,木剑便化作铁索,将之捆绑拉回。 “你这东西,倒也有些道行,能人言否?”他并不接触草人,而是任其悬于空中。 草人不答。 赵詹轻掐法诀。 铁索开始像毒蛇一样抬头,拉开红色盖头。 “竟然如此相像!” 看清草人面目后,就连赵詹都觉得关系不同寻常了。 轰! 突然草人炸开。 数十根草茎如刀一样刺向赵詹。 “哈哈,来的好!” 他却仿佛早有准备一样,浑身溢出无数彩光。 那些寒芒四射的草茎,未及近身,便被彩光牢牢束缚。 以至于远远看去,赵詹的脑袋就像个刺猬一样。 “不管你是何方邪物,都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本座手重!” 他一边说,一边取出一盏琉璃灯。 那护着他的千条瑞霭,竟全部来自于灯头火焰。 仅仅是将灯取出,被束缚的草茎便纷纷露出不支之态。 有的甚至干脆被烤得弯曲起来。 “前辈饶命!饶命!” 终于,草人开口说话了。 但发声的部位,却是覆着盖头的柳氏肚皮。 闹得方从都搞不清到底是盖头在说话,还是柳氏在腹语。 不过,好像赵詹不太关心这个:“好个邪物,还不快将跟脚来历从实道来。” “前辈容禀,小人本是那野地里的棒头锤,那有天,天上圣帝他下了凡。圣帝见我春生秋灭太可怜,便施了法力让我抱成团;抱成团不堕践踏苦,抱成团不受火焰燔。小人自此受那轮回日月照,天长地久地边有了些手段;无手段时那还好,有了手段便在这险恶人间遭了难;有位仙家自称蟒,它把我,千样摆那万样蘸,又腥又臭又涂抹,阴干后就往幽冥里使劲穿;就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日,小人便能挑着人儿请蟒仙;只一样,需先画了那人在脸上,如此才能请神銮,至于神上身后如何做,小的一介草人实在不敢胡说蛮缠……” 可能是职业病。这些话,它居然是唱出来的。 别人听着还好,只有方从,是越听越想笑。 无他,草人是他亲手扎的,哪有什么日月轮回腥臭幽冥,说得那么邪乎,还不是为了七实三虚的骗人。 果然,赵詹听了一番唱词,点头道:“难怪你要装扮成柳氏的样子,原来是与她一体了。至于救人,那也是蟒家大神的力量,与你无关。” 草人连忙唱道:“桩桩件件断得准,老爷真不愧是大青天!” 女皇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他太监宫女也想笑,但却害怕冒犯女皇,因此强行憋着。 赵詹却不管这些,只厉声道:“休要糊弄,前番你是如何救活的石宽,还不速速再演一遍。” “是是是!”草人连忙答应:“只是仙家大老爷,小人如今动弹不得……” “谅你也不敢造次!” 赵詹手一挥,彩光内敛,数十根稻草终于得以自行动作。 它果然没有弄妖蛾子,而是老老实实聚在一块,重新变成草人。 “大老爷,小的这就开始了?”它请示道。 “可!”赵詹点头。 第282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得令!”草人学着戏文里的样,对着赵詹抱拳。 然后又催柳氏:“兀那惫货,青天大老爷有命,还不快快装扮起来!” 柳氏不敢违抗,战战兢兢地打开包袱。 油彩,颜料,撒了一地。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 每捡一样,就用画笔蘸了在脸上涂抹一道。 等到所有颜料捡完,她那张千娇百媚的俏脸已经变成浓彩重墨的陶俑。 接着就是头饰和羽氅,被一一穿戴起来。 都弄好后,她却如雕像一样立在场中,不言不动。 “你这惫货,属算盘珠的吗,让你装扮你就只会装扮,连家伙什都不知道拿起来!”草人怒喝。 柳氏这才像重新通电的玩偶一般,将鼙鼓和槌握在手中。 “别支愣着,跳起来!” 咚! 得到命令后,柳氏轻轻一槌敲在鼙鼓上。 顿时,整个皇宫都似乎震了一下。 赵詹一直不以为意的脸也变得极为严肃。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柳氏一边念,一边张开如葱白般的纤指。 其中,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勾住对侧,食指大拇指对齐,横于印堂之前。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她仍在念,但方从越听越是耳熟。 那不是他一开始在城门口忽悠人弄得吗,怎么被原封不动的照搬了过来? 等到把一段前后不搭的东西念完,柳氏又张开丰润的玉口唱道:“这帮办我左手拿起卯兔辰龙那是龙皮的鼓唉嘿……那右手拿起丑牛寅虎那是虎骨的鞭……我这才双手一合,那神通就能连着了天……连天后敲打双簧请来那活神仙……你看这日落西山……” 柳氏在唱。 在敲。 唱着,圆睁的双眼就变成了死白。 草人则应着鼓点,在婀娜的舞动。 然后它也开了口:“叫个儿青天为应声,那九天上的跟脚莫乱问,眼见它枷锁躺着剥皮的郎,却有那冤魄丢了魂……” 它一边唱,一边将红色盖头再次戴在头上:“丢了魂,莫相问,热锅铁鼎意难存……” 草人越舞越急。 突然轰地一声,它和柳氏同时被火焰点燃。 只是这一次却不再是五颜六色,而是只有让人恐惧的黑。 好处是,黑中的一切都不可见。 因此,也就没人再痛苦地扭曲,流血。 更没有人去抠自己的眼珠。 咚咚咚…… 鼙鼓还在作响。 “疼!我好疼啊……“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回头,便看到铁架上,被剥了一半皮的石宽睁开了眼睛。 “还有这种事?“赵詹的眼睛瞪得比石宽都大。 他刚刚一直在用神识监控一切,可以说,除了那团黑焰,其他所有都在他的掌握之内。 可是他没有察觉任何异常,死人就活了过来。 这也完全颠覆了他过去的人生经验,以至于都在怀疑,草人是来自那不可测度之地。 但不可能,真来自那个地方,又怎么会对自己伏低做小? 只怕他家老祖,在对方面前都不值一提。 “哈哈……他活了,他又活了……”女皇高兴的,三层下巴都在乱颤。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张宗忙不迭地开口。 众侍卫,太监都跟着一起跪地讨喜。 “罢了,都起来,都起来,一切全都仰仗赵真人……” 她一边说,一边对着赵詹敛裙道:“臣妾多谢真人!” “陛下不必如此。”赵詹挥了挥手。 女皇只觉被一团温热托起,忍不住舒爽地哼了一声。 恰在此时,柳氏,草人停止了舞动,而被剥了一半皮的石宽,声音却越叫越大:“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陛下小心!方才他就是这般叫死的……”活扒皮急忙出声。 “真人?”女皇顿时没了主意,只能看向赵詹。 “这有何难?”赵詹凭空拿出个黑色小瓶,将一滴绿液滴在石宽被剥开的皮上。 顿时,皮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开始卷曲,并迅速覆盖肌体。 “好了……好了,他愈合了……”有太监惊呼。 “这……这……”活扒皮不敢相信地去摸,结果发现严丝合缝,根本没有曾经被剥开的痕迹。 “赵真人当真神仙手段。”女皇笑得更加灿烂。 石宽看不下去了,再次骂道:“淫妇!” 曹泠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若再想受那剥皮之苦,就只管混说,反正有赵真人在此,死多少次都能救回来……” 石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多言。 曹泠冷笑道:“赵真人和我想知道什么,谅你也清楚无比,到了如今这地步,继续瞒着却是没有任何好处……不若你从实招了,还能少受点苦……” 石宽闭上了眼睛。 女皇以为他不肯就范,正要命令活扒皮继续施刑,就听他开口道:“是为了仙府的事吧,那我便……” “等等!”女皇抬手,示意回避。 太监侍卫们立刻排着队走出假山。 接着是王念先,活扒皮。 方从紧接着跟上,就在柳氏也要随他一起的时候,赵詹开口道:“你们留下,以后就跟着我行走。” 方从暗喜,心说可算摆脱这两头货了。 柳氏却跪下道:“启禀真人,奴婢已经有丈夫……” “那有何难?你们亲事是朕所赐,朕收回便好。” 谁知战战兢兢的柳氏却道:“都说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先前奴婢在曹县丞处是妾,自可随陛下心意赏赐。如今已然嫁于赛太祝,却是正妻,不能再侍奉别人……” 曹泠有心怒斥一声不识抬举,但因为真人想要,因此不敢多说。 赵詹却道:“我要你随我行走,是看重你的能力,不是要你侍奉,更不涉男女之事……况且,你至今仍是完璧,说嫁人什么的,恐怕并不相宜。” “完璧?”张宗张昌听后,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但更多的,似乎是惊喜。 曹泠对他们这种神色极为不喜,但目前明显不是发作的时候。 “原来如此,那奴婢以后就跟随真人行走,不过在真人闲暇时,却要能常回夫君身边……” 赵詹点头:“理应如此。” 就这么,柳氏与草人便留了下来。 方从则是在心底感谢好几遍他们八辈子祖宗。 第283章 土鳖 假山外的世界黑乎乎的,好在很快有人点起火来,相熟的太监、侍卫,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那石呆子,落在陛下手里,却不是活脱脱的天意?” “正是,二十年前他父子谋反,没成想让跑了,如今吾皇稳如泰山,他不就落到了现在的下场?” “终究是天命在宋。” “正是!正是!” “就不知逆贼连吃几番苦头,能不能学乖……” “学乖又怎样?”一个太监不解地问。 “学乖怎样我是不知,但他要继续隐瞒陛下,却还要多吃剥皮之苦。先前赵真人没来,还能一死了之,如今真人来了,想死都不容易……只是苦了我们,得一直在这盯着。” “是啊,老朽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是我偷懒不愿为吾皇效力,实在是老了,身子吃不消。” 这话不宜多说,因此,很快有人转到别处:“你说,那仙府秘藏是不是真的?” “吾皇自登位以来,一直在追查此事,我看不假……” “不假啊,绝对不假!” “那石呆子果然是呆,不去取仙宝,反倒来行刺!” 好几个人听后同时点头,显然是有一样的想法。 什么严令,什么祖训,在生死存亡面前算得了什么?都混到这般地步了,拿着开门的钥匙都不去仙府,被抓被打,那就是活该! “只希望那呆子能老老实实交代,到时开了仙府取了宝藏,没准咱们兄弟也能得到些许好处,不说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能身康体健活到一百五十岁我就知足……” “哈哈,不难不难。咱们都是跟随陛下久了的老人,真开了仙藏不会少了咱们。那大宋的先祖爷不就活了三百岁吗,听说刀枪不入,等闲七八个宗师都不是对手。” “宗师……”有人想起宗师风采,开始无限向往起来。 更多的,则是双眼火热: “干!说什么也要让那个呆子开口,寿元三百,力压宗师,这种日子谁人不想?” “没准还能在偏僻之地开国称祖!” “若是能赐下仙丹仙法……” “那我们……那我们……” …… 坐在角落里的方从,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切。 长生不老,谁又不渴望呢。 只是那所谓仙缘,真的如他们想象一般唾手可得? 由于与他相识的都在外朝,所以也没人前来打搅他,就这样过了许久,天都开始微微发亮,张宗才出来唤他们进去。 “这是审出结果了?” “一定是招了,否则就不会唤我等。” “是极是极,若是又熬不住死了,唤也该唤那什么太祝。” 对于仙法仙术,他们也是崇拜畏惧的,但几次三番方从表现平平,他们就敬不起来了,在心里把他当成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甚至,连姓名都懒得去记。 “走走走,快走!陛下终究没有忘了我等……”有人催促。 显然是以为这一去就是为了分好处。 等一群人进入假山内部,按班次站定,女皇这才喜形于色地宣布:“诸位,不曾想,那仙府就在我大宋境内!怪不得逆贼父子一直不愿离国避难。张将军,朕命你即刻整顿五十大军,少带兵甲多带工具,三日内便要开拔!” 这里的张将军,指的是张昌。 他是紫金光禄大夫,冠军大将军,正三品。 得令后,张昌立刻拱手出列道:“臣,遵旨!” 女皇满意的点头,然后看向张宗:“朕是真没想到,堂堂京师,居然有那么多官员依附逆贼,侍中,上都护,詹事,卫尉,京兆尹……怪不得逆贼入宫行刺,如入无人之境!更别提京外还有刺史这等封疆大吏作为奥援。张柱国,朕命你带兵封锁京师,按册拿人!” 张宗本是柱国,光禄大夫,但不久前因立功升了开府仪同三司。 这是从一品的高位,仅次于诸王,就连宰相尚书令见了都得低头行礼。 张宗杀气腾腾地道:“遵旨!” 然后扶剑而去。 等他走远,女皇又对其他人道:“诸位在宫中各有职位,这一次却不能尽随朕出征,否则封京空虚,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诸位替朕看护后路,事业有成,朕绝不会忘!” 这就是在表示,就算不去,有所得也会分润。 因此,众人都感激地下跪行礼道:“多谢陛下厚恩!” 显然并没有什么怨言。 “刘司监,朕出征后,你便负责掌控内宫,一应人等,没有朕的手书,不得出入!” 所谓太监,只是一种统称,实际上内廷各有官职。也都以官职称呼。 那姓刘的司监出列跪拜道:“奴婢定然殚精竭虑,不负圣人重托!” 女皇满意点头,又道:“马监尉,内廷之外的皇城,就交给你负责,朕出征后,一应官员往来,都要小心勘察,一有异常,不管王公贵妇,还是公主外戚,朕都允你先斩后奏!” 马监尉个子不高,脸却很长。 整个看起来,就好像脑袋占了一小半身子。 他也是跪下表忠心谢恩。 接着,曹泠又做了一大堆人事安排,将整个封京弄了个滴水不漏。 “剩下的,都随朕,随张真人出征。回去后各自准备妥善。赛太祝……”女皇说到这停了下来。 方从属实没想到这种场合还有自己露脸的机会,不过被点名,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太监侍卫们见他如此,不由眉头一皱。 一个不入流的太祝,见了女皇不跪不参,也太没有规矩了。 不过一想到,他之前就是个民间跳大神的骗子,旋即又释然。 土鳖能懂什么规矩? 女皇本人见他如此,也是眉头一皱,但并不发作:“赛太祝,你家娘子被真人看重,召作随侍童女,朕已封她为三品县君。她为三品,你这小小承务郎,太祝便显得与她不般配了……” 承务郎是散官,从八品下 太祝虽说是实职,但只有九品。 不要说什么芝麻绿豆,人家七品县令才有资格自称芝麻官,九品,连芝麻都排不上。 这么看,两者确实差距巨大。 “那要不,陛下赐我们和离?”方从终于感到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 第284章 走马上任 “朕何尝不是如此说,但怎奈她不听劝。” 好个女皇,鄙视起人来丝毫不加掩饰:“她虽然为妾多次,但毕竟是被诓骗……且为完璧,与你和离后跟随真人,自然好处不尽,又不是要做大妇,争什么名节?” 方对这位女皇的想法只能叹为观止,正思索着,便听她继续道:“罢!朕便擢升你为少匠,主管……河工!赐勋护军,从三品。这样也能勉强般配。” 方从大喜,道:“多谢陛下。” 河工少匠虽说只是从四品下,但在职权范围内却可以独立做主。 从这点上说,除非下旨罢免,否则连宰相、大匠都管不到他。最关键的。是这个职位与他此来的谋划完全契合,只待机会成熟,便可以着手开凿沣晋。 在场所有人看他高兴的样子都不免有些吃味。 一个民间骗子,一眨眼就夫凭妻贵,登了高枝。要知道,御史中丞,给事中,中书舍人这些要职也才五品。 京兆尹才能与他的实职勉强持平,而他的勋位,已经高达从三品。 正四品上的尚书左丞,正四品下的尚书右丞,见到他都要首先行礼。 你说这叫什么事? 而他们这些侍卫,内监,兢兢业业一辈子,都别想赶上人家一根臭脚指头。 能不羡慕吗? 能不嫉妒吗? 尤其是张宗张昌,四只眼睛都快冒出了火星子。 以前他们或许还能不将位卑的方从放在心上,但如今几乎处于同一起跑线了。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做,只待自家媳妇立功,就能再次高升。 一想起柳氏那娇美无双的脸庞,张氏兄弟的火立刻就变得更大。 ——他们只顾嫉妒,却忘了还有一双眼睛在观察一切。 女皇见此,不快地冷哼道:“免了,快去中书门下领旨,整备工匠,三日后随朕出征。” 方从口中应是,心中却道: 【我说为何点我为河工少匠,原来却是要随队出发。也就是说,这次探索仙府,很有可能需要用上治河手段……】 他这边出去领旨,那边侍卫太监就开始犯难。 原本作为女圣私臣,他们中但凡有人晋升,都需要相互庆贺。 就算时局紧张,不大操大办,下朝后也得命人送一些礼过去。 但方才女皇一哼,就让他们拿不定主意了。 这好像……仿佛……是在表达不满。 谁知道这不满啥时候会表现出来,若是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就把他的官撸了,这礼岂不是白送? 白送也就罢了,万一再让女圣误会自己结党营私,那岂不是要死? 【罢罢罢!我就暂时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如此琢磨。 …… 出了宫的方从并不知道自己损失了一大笔财货。 大宋实行三省六部制。 中书省负责制定书诏,政策,然后交给门下省审核。 审核不通过的,可以打回中书,进行修改。 审核通过的,才会交给尚书省执行。 所以方从想要履职,就必须先去中书省传旨。 中书接旨后拟定诏书,交给门下省审核。审核完成后,诏书才会送尚书省,然后由尚书省移至将作府,交给负总责的大匠。 如此一套程序走完,方从才能算正式上任。 也才能使唤得动负责河工的一应机构。 “小栓子,我升官了,从三品护军,将作府河工少匠!”因为不认识路的缘故,方从决定找一个向导。而大宋,除了张严,也就武英殿守门内侍小栓子跟他相熟,所以他便绕了一圈,先回武英殿。 “是吗?那真的要恭喜赛大人,贺喜赛大人!” 与先前宫内诸人不同,小栓子是真心替他高兴:“赛大人,这是五两银子,您可别嫌少,是小栓子这些年的所有积蓄了,你收着,留一会赏人。” 将作府有多肥? 看看前后各朝的工程状况也就明白了。 因此,五两银子,虽然能够养活一家老小一整年,但对一个少匠来说,还就真不比一枚烂钱多多少。 方从听后却豪爽大笑道:“你这是作甚?女圣将武英殿赐给我居住,你守武英殿的门,就是守我的家门,自家人,升官只有赏钱哪有献礼的。” 一句话,把小栓子说得双眼泛红,豆大眼泪不停绕着眶打转。 “拿着,老爷的赏!”方从从储物袋随手掏出一锭黄金,抛给对方。 那金锭虽然体积不大,但分量却足足有十两。换成银子,可就是百两的巨款。把小栓子吓得,连忙跪下推拒。 “瞧你那点出息,以后跟着老爷,会缺钱?”方从一脸嫌弃。 小栓子一想,可不是嘛!河工少匠,那是治河吗?那是从河里往外捞银子啊,区区一百两,也就是擦擦手的事。 但他终究还是明白事理的,知道他是他,老爷是老爷。 老爷可以赏,但他不能拿得理所应当。 “快收下,老还有中书门下要跑呢,你起来带路!”方从见他还是不敢收,便佯怒地说出了目的。 那小栓子也干脆,爬起来就将武英殿锁了,然后前面带路。 有了熟人,又有女皇口谕,事就办得极快。 哪怕中书门下这个时辰,只有一两位官员值守,也不耽误书写诏书。 于是等到官员们正式上衙,方从已经手持书、诏,来到了将作府正堂。 “这位是?”正堂上,有书吏见他虽然穿着普通,但身后跟着内侍,因此丝毫不敢怠慢。 “我是新上任的少匠,这里有陛下的诏书和尚书省的行文。” 方从先是亮了亮诏书特有的帛轴,然后再将行文递出。 那书吏接了,仔细阅读,辨别官印,最后才慌忙下跪道:“吏员崔昊参见本堂大人。” 巧了,他正是河工少匠的属员。否则虽然要见礼,但不用下跪。 “原来是一家人,快起来吧,何须如此?” 方从假惺惺地让他起来,然后问:“不知大匠在否?实不相瞒,陛下催差事催得急切,我需赶紧上任,才好应对。” “大人却是有所不知,自上官大人病逝后,我将作府已经三年没有大匠了。平时都是少匠们各管一摊,遇事不决,就找宰辅商议,或者直接面圣请旨。” 方从暗喜道:“原来如此。” 这般一来,还有谁能制得了他? 第285章 抢就完了 将作府河工一块,涉及范围极广。 盖因自古工程,大莫过于治河。每年所需调拨的物料,劳役,都是一个庞大到让人咋舌的数字。 所以,方从就任后,只是传了女皇谕旨,便在一日之内,征发了民夫三万,马一百,牛两百,骡子驴共五百,大车五百五十,小车过千。 “大人,半月前朝廷准备筑堤,因此民夫,车马都是现成的,就驻扎在城外。倒是物料,都集中在各水患处,想调集却至少需要十天……再就是,粮不够。驻扎在京师,可以奉旨在广平仓就粮;随陛下出征,他们却是不会轻易放出粮食,必须另行请旨……” 那崔昊真不愧是积年老吏,不仅将征发办得稳妥迅速,就连其后的一系列难处也都据实说了出来。 方从道:“物料不用携带,女皇既然没有下旨,就是暂时用不上。但车,牛马,工具,却不能少。另外,再多征一些民夫,毕竟一路远行,运得粮食不够肯定会出乱子。” 这个时代,所谓的车运载量其实不高。 再加上大宋山路崎岖,很有可能运十份粮食,到了地方人吃马嚼的就只剩三份。所以,必须准备充足。 “至于开仓的文书,我现在就去找人商量。” 方从说完,便跑到了尚书省。 他所谓的商量,便是找到尚书左丞,讨要十万石粮食。 “什么?十万?!” 头发花白的丞相听后,胡子都不小心抓了一撮下来:“你知道十万石是多少吗?够你吃多久?再说,开仓你先得去请旨,然后让中书拟诏,门下审核……”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流程嘛,在哪不需要走?但方从那么长时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只见他呵呵一笑道:“我来之前,陛下的口谕是‘快去中书门下领旨,整备工匠,三日后随朕出征。’这民夫,草料,车,粮,可都在整备之内。莫不成陛下日理万机,一件事还要我去请两回旨?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 丞相见难不住他,只好把皮球收回来,改用第二套说辞:“话是这么说,可这十万石也太多了!我朝连续三年灾难不断,有的郡县颗粒无收……” 这就是推诿不成,改成诉苦了。 方从继续呵呵一笑:“十万石是多,但是左丞可别忘了,我虽是少匠,但跟随的却是陛下。陛下仓促间尽起大军,必不能事事皆备,万一路上遇到阻碍迁延时日了,万一部分粮食洒落了,淋雨了,遗失了,难不成还让陛下的大军饿肚子等待哗变?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多准备些,陛下……” “得!打住,批!我批!”左丞哪敢再让他说下去? 再说下去,他就成了欲置陛下于不利的叵测之辈。 传到女皇耳朵里,他那九族就不一定能保住了。 “呵呵……” 方从又笑,不过心里想得却是早点识相多好,能省我不少口舌。 拿了尚书省的行文,再到广平仓,仓监就不再横加阻拦。于是,早就带人等在外面的崔昊,立刻招呼人往车上搬粮食。 十万石粮食,把所有车马全都塞了个结结实实。 “大人,粮是够了, 草……草可怎么办?”崔昊眼见没车再装草料,又不禁开始犯难。 古代行军,草其实绝大部分并不是喂牛马的。它们最主要的作用是铺在地上当床。 否则荒郊野外,人直接睡在泥上,即使裹两层被也会被活活冻坏。 “河工这边的库里还有银子吗?”方从问。 “有,由于没动工,筑堤的银子都没动。” “那不就好了,去取银子买车买驴,然后装草。” “可……可……”崔昊心说,这不是挪用专款吗?将来陛下追查,脑袋可不好保。 可方从毕竟是顶头上司,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你怕个锤子,咱们为什么花这个银子?是为了保障女皇的安全!懂吗?” 怪不得那么大岁数了,还只是个小吏。真没眼力介! 这做官,有些事看着正确,一做就掉脑袋。 有些事看着错误,但做了却能换得个似锦前程。 作为皇帝,尤其是篡位的皇帝,她曹泠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下面三心二意。 只要你为她考虑,哪怕错得再离谱,都是值得褒奖的忠臣。 砍脑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不……不太懂……”那崔昊倒也实诚,有一说一。 大宋此时的制度,是官吏一体平等。 也就是说,小吏做得好,会来事,不说升到高位,起码也能摆脱吏员的身份。 但这么多年对方还只是小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方从懒得跟他多解释,直接道:“你只管去做,出了事有我顶着。实在不放心,一会我再给你补个文书,按了手印!” 崔昊终究没有傻到家,没当真让方从写文书按手印。 有了钱,又是在封京这样的国都,采办车马速度很快。等到第二天,就又有近三百辆装满草料的大车,加入了河工队伍。 第二天傍晚,女皇传旨让他入宫。 方从当即晃悠到集仙殿。此时的大殿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随驾出征的相关人等。 老熟人赵詹带着柳氏也在。 只不过他们俩都把眼睛闭着,仿佛不愿意沾染凡俗琐事。 仗着人多,入殿后方从直接趁乱往角落钻。却不想曹泠早就在观察大门,一见他立刻笑道:“赛护军来了?这回的差事,你办得好,很好!” 显然她可不是放权之后不闻不问的主。这两日方从表现,都被她的眼线看在眼里。 结果,当然是十分的满意。这种无论何时,都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忠臣,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 方从见躲不过,只能朝上抱拳道:“多谢陛下夸奖。” “哈哈……” 曹泠显得更加满意了,鼓励道:“用心为朕效命,你有贤妻在朝,将来即便开府义同三司也不是不可能!” 开府义同三司是从一品,再往上就只有正一品的亲王之流了。 这个夸奖,不可谓不大。把刚刚才获得这个官爵的张宗气得,脸都开始红了起来。 第286章 分赃不均 就这样,吵吵闹闹的集仙殿实际成了帝国中枢。 所有重大事项都在这里决策,然后交给三省执行。 御驾亲征的准备工作,也都在天黑之前告一段落。 这时御马监总管前来觐见:“启禀陛下,京师反贼连同家人皆已成擒,记有前上都护裴元及其女眷七人,男丁五口,孩童一口,无一脱漏。前侍中商荥及其女眷十三人,男丁八口,无一脱漏……” 御马监总管气定神闲地报着,女皇听后显得极为满意。 但到最后,他却说:“只是前京兆尹张昱,无论如何受刑,都坚称自己不曾附逆,审问其妻、子,也都是如此。尤其长子张严,已经数度昏死……” 女皇听后大怒道:“石逆言之凿凿,岂会有假?来人,把他带来,朕倒是要看看,他是如何嘴硬!” 御马监总管道:“遵旨。” 不一会,奄奄一息的张昱便被两个内廷侍卫架了过来。 曹泠看着他那一身伤痕,只觉无比快意。 她厉声道:“反贼,你还有何话说?当年,你不过一个小小守门史,是朕不顾物议,简拔你于微末,最后又将你放在京兆尹的高位上。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居然暗通废太子,聚兵谋刺!你说,你该当何罪?” 张昱已经被打得没有力气站立,只是颤颤巍巍地哀辩:“陛下……臣冤枉……臣冤枉……” “冤枉?” 曹泠脸色变得更加寒冷:“你冤枉,那朕冤不冤枉?对!朕不冤枉,朕瞎了眼,活该!把他押下去,捆好,还有他那一大家子,全都捆起来,随朕一起出征!” 侍卫们遵命而行。 集仙殿一时变得落针可闻。 张宗张昌很自然地站到女皇身后,给她捏肩捶背。 那女皇却像心虚一样,先看了眼赵詹,见他依旧闭着眼睛,这才重新恢复正常:“罢了罢了,明日就要出征,你们兄弟总管一切,就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张昌很有眼色的退下。 张宗却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被拉了下去,点阅兵卒。 “真人,真人……” 曹泠开始呼唤赵詹。 赵詹睁眼道:“陛下有何吩咐……” “也无甚事,就是此去堕仙湖,我这心里总有些打鼓。那湖我小时候也去看过,水深浪急,仙家怎么会将府邸建于彼处?不是极不方便吗?耗工也大……所以我总担心,是那逆贼欺瞒真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处陷阱……” 赵詹道:“这倒是陛下多虑了。修仙之人,不管境界多高,灵力属性总不过那么几种。其中有修习水属性的,水越是多,对修为就越有利。所以,修仙界的水府屡见不鲜……至于耗工,对于修仙来说,并不是多大困难。” 女皇听后,似乎去了很多烦忧。她又问:“那欺骗呢?” “欺骗倒不是不可能,这也是我不阻止陛下调遣大军的原因,有什么机关险难,让兵卒先试出来,陛下就可保无忧!” 女皇听后大喜:“还是真人贴心,朕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报答真人才好!” 赵詹道:“陛下不必如此,那仙府所得,我也是占三成的。” 昨天他们在一起商量了打开仙府后的分配方案。 赵詹占三成,柳氏占一成,女皇占五成,剩下一成拿出来酬功。 毕竟大小官吏们跟着辛苦一趟,不给点真好处,说不过去。 至于赛大神?曹泠连考虑都没考虑,他凭什么分仙物?就连柳氏那一成,她都不想给,不过碍于赵詹,她并没有说出。 “要我说,真人就该独得五成,就是六成,七成,我也是甘愿的。”她又道。 赵詹还是淡淡的:“多谢陛下厚爱,不过我并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 方从暗暗撇嘴。 真要是出现好东西,只怕整个大宋势力加起来,都不够杀。 到时候,谁还能阻止得了他? 曹泠果然是心存试探,听赵詹如此作答,高兴得满脸皱纹都挤成了菊花,不过她嘴上却说:“却是绝不敢负真人的,到时候有用得上的,只管取走,不用管几成不几成的……”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柳氏:“你也是如此,不用拘泥什么成算,有可用的直管拿走。” 柳氏似乎还有些怕她,躲躲闪闪地行礼道:“多谢陛下。” “哈哈……” 曹泠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不过很快便被笑声遮掩。 又叙了一会,女皇才宣布就寝。 其他人有职司的,回去盘查点验。 没职司的则忙忙碌碌收拾东西。 方从自然算有职司,还是重大职司,因此也随着队伍一起出宫。 到了宫外,有人首先停了下来,小声道:“诸位,诸位,刚刚在里面可曾听见,那仙府,打开后陛下要拿五成,真人拿三成……轮到我等手里,只有一成……” “一成……” 第二个人跟着叹息,显然对这个方案也不是很满意。 另有人出来圆场道:“我等不过是凡人,真得了仙宝想来也是用不上的,一成……足矣。” 众人皆知他口不应心,不过还是附和道:“正是,正是,天大的福气。” 这时,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又道:“原来此行目的地是堕仙湖,那处我却是知道,处于沣水晋水之间,水面宽大,也不知仙府藏在何处,若是水底,十几二十万人,根本就不够填,诸位到时,还要多加小心。” 原来他先拿分配说事,引发共鸣,真正的目的却是自身安危。 世上果然不缺聪明人,有个穿紫袍的立刻便接话道:“既然如此危险,那我们可要注意相互帮衬。” “正是正是。” “秦大人说得对。” “同朝为官,岂能不同舟共济?” …… 于是一个联盟便在三言两语之间迅速成型。 这不能怪他们,只因集仙殿上,赵詹说话毫不避人。 虽然有时候为了成事,付出一些代价是在所难免的。但无论谁,都不想成为代价不是? 取得共识后,很快又有人朝方从拱手:“赛大人,你统领河工,位高权重,到时候万一有难,还请多多照拂。” 方从笑道:“自然自然。此行我虽然权重,但责更重,有何不妥,还请诸位大人及时提醒。” 第287章 拔营 一团和气后,结党营私的大臣们各自散去。 其中笑得最真诚的就是方从。 因为此行不仅他的职位有利于谋算,就连目的地都恰巧为谋算而生。 到时候只要见机行事,就有可能一举打通沣晋。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没亮,京外大营便开始埋锅做饭。 喧闹的声音将劳役营寨也给吵醒,他们这才想起来要随队出征,于是也开始做饭。 城内则九门洞开。 羽林金吾等亲军早早排列在御道两侧,充作仪仗兼护卫女帝安全。 日头升起时,宫门打开。 女帝龙辇在太监侍卫环拱下缓慢出宫。 一队传令兵在御道上策马狂奔。 首先命京营先锋军开拔。 然后是城外大营五千人充作前军,五千人充作左军,五千人充作右军,同时出发,为女皇护驾。 城内羽林则分出一部三千人,跟随在前军后面,作为警跸之军。 然后便是三万中军,前前后后将女皇亲军团团围住,保护的密不透风。 这么大动静,光是出城都耗费了半日时光。 等大军彻底北移,民夫,河工们才被催促着运送粮草物资上路。 “早知道,就不起那么早做饭了……” “我肚子都饿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吃下一顿。” …… 随河工前行的方从,听到队伍开始议论抱怨。 这时,吏员崔昊出声道:“莫慌,再前进一段就能扎营吃饭了。” “大人莫不是在哄小的?”有个老者不太相信。 “就是,哪有刚出发就扎营的?前后不过二三里路,不如不走!” “起码营中有搭好的锅灶,还有填平的炕土!” “怎么也不可能就挪二三里吧?” “闭嘴!”这时,一个老河工听不下去了,大声斥责道:“你们懂什么?这叫军法。前部开拔后,无论何时后营都得立即跟上。等到申初(下午三点),大军就要开始选择营地,造寨做饭,那时我们后营也得跟着驻扎,哪怕只走了二三里……” “原来如此!” 有人恍然大悟。 有人则道:“那老董,你是个积年的军汉吧,怎么混成了河工?” “河工有啥不好?”老董一翻白眼:“跟着大军,每日里不急不慌,不耽误吃饭。就算遇到敌人劫营,那也是先打中军,与我等无碍……” 有人笑道:“这么一想,还真是。” “比当兵的强。” “老董,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混成河工的。” “对呀,老董说说!” 七八个人一道开始起哄。 老董道:“那有甚么不好理解的?我老汉在边军当了三十多年兵,年过五十就退回了老家。老家里就一个侄儿,本该轮到河役,但家中不能没有壮丁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折在外面,一家子人就绝了后。没办法,只能老汉我顶上来。” “原来如此!” “那你做了几十年边军,就没点积蓄?” “怕是舍不得银子吧?要不拿二两出来,有的是人愿意顶役,你也能落得清闲。” “你娃顶个球!”老董怒道:“边军哪里有钱?自从圣驾临朝,我大宋边军就一退再退,莫说战利,就连两餐都顾不周全,营寨里到了冬天,饿死冻死的不计其数……” “那么惨?” “别说了!”崔昊急忙出声打断他们:“圣朝战事,岂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众人这才想起脑袋上的刀来,不敢再言。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没有人再叫饿。 又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果然前方传令,安营扎寨。 “还真就只走了三里多!”一个少年,用手比划着河工老营。 那老营里的一个个灶坑,居然都能历历在目。 “唉,没法,赶紧铺草埋锅。” “大人,我们在哪扎营?”这时,终于有人想起了身穿红袍的方从。 毕竟是大宋所有河工的总头目,不请示说不过去。 方从抬眼看了下地形,指着一块临河的高地道:“就那!” 于是,众人又开始推车前往。 “为啥选高处?不如就在路边,平坦好走,推车也不费劲……” 有人嫌累,忍不住出声抱怨。 “就是!一路走过来都没那么耽误功夫。”有人附和。 老董怕他们得罪方从,急忙道:“究竟是少年人,见识短还不自知!你道大人为何选高处?” “为何?”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这玩意扎营后下起雨,平地洼地就会积水,到时候,你娃儿还怎么睡觉?不睡熬一夜也能过去,草湿透了可就会被沤烂,莫不成以后你都睡地上?再则,临近河流,取水用水都方便。就算万一遭遇敌袭,背后有河,也不虞被抄后路。” “还有这么些道理?!” “当然,学问大着呢,以后记得听大人的就没错。” 众人心悦诚服,开始卖力推车。 扎营实际很繁琐。 划定区域,搭帐篷,垒灶,取水……等到忙完,天已经渐渐发黑。 等吃完饭就彻底黑了。 所有人各自归位。 作为现场最大的官员,方从当然不用亲自动手。 他的指挥帐篷也没有选在中心,而是最边缘的位置。 没过多久,崔昊便走进帐篷抱拳道:“大人,朝廷派下巡防使前来校点。” 方从出去,果然见到一个身穿绣袍的太监,带着几十铁骑等在营旁。 “原来是御马监全公公……” 方从呵呵一笑。 他现在是从三品,对方见到他要先行礼。 “不敢不敢,全德见过赛大人,请恕盔甲在身,不便下马行礼。”全德在马上抱拳说道。 “你我关系,何须客套?” 原来,两人都参与了昨晚的结党营私,属于名副其实的自己人:“不知公公此来,可是有女圣旨意?” “那倒没有,只是奉旨寻查,二三十万的队伍,可不能出了差池。” 虽说大宋此次正规军只出动了五万,但配套的辅军,民役,河工却不下二十。所以才有二三十万的说法。 “自然自然,公公辛苦。” “奉命入营巡视,还请大人见谅。” “请。”方从命人打开营寨,一骑唤行入内,没过多久便跑了出来。 全德当先道:“大人治营严谨,深合军理,佩服佩服。” 第288章 堕仙湖中 方从也不揽功,直言:“都是因为营内有一董姓老军。” 他刚刚,直接将老董提拔成了代管,由其指挥安营。 实际,他连屁心都没操,主打一个我信任你,你就去当牛做马。 “原来如此,可能是受贬的指挥,游击,否则也没这能耐。” 女圣临朝后,大宋边境溃缩了三分之一。 有大量中高级军官因此被杀被贬,所以全德才做如此猜测。 正事办完,两人又客套两句,便即分离。 第二天还是天刚亮便开始喂马造饭,等到卯正(六点),大军便结队出发。 一天过去,走了大约三十里地,前方传令驻扎。 这一次方从连选址都交给了老董。正偷着懒,有太监来宣命觐见。 方从上马跟着去往中军大营。 皇帝所在,营盘规模自然极大。方从在太监带领下,绕过重重护卫,终于进入了核心金帐。 金帐内依旧满满登登。 方从也不行礼,直接往人群里一站。 丹陛上,女皇正与张氏兄弟等近臣据案商讨事宜。 赵詹和柳氏则坐在后面闭目神游。 良久后,不知说到了什么,女皇开口道:“赛护军何在?” 方从出列抱拳道:“在此!” 女皇命:“上前。” 方从走到案边,看到案面铺着大宋全图。 尤其是堕仙湖附近的区域,更是被单独放大成一张。 “还有几日,便能行至堕仙湖,据石逆交代,那仙府就在湖中心。石家先祖石敬,当年是乘船落水误入的仙府,以后整个石家就再也没有人去过,具体位置不知……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有个太监试探着开口道:“奴婢以为,可以调水军入湖。到时在湖面铺开阵势,再派水师下潜寻找……” “可堕仙湖并不通沣水,我大宋战船无法进入……”有人提醒。 “那就只调小舟,行到绝处,命士兵拖舟上岸,抬入堕仙湖……” “这倒也是个办法,就是水师调动不易,再抬舟入湖,需要耗费许多时日。” “臣倒是觉得无妨,毕竟仙府玄奥,本就不是心急之事。” …… 全德见女皇听到议论后并不点头,于是开口道:“奴婢倒以为此计不是很妥当。一则,船小事杂,征调不易。二是水兵下潜之后,难保不藏私心,万一有所发现,但隐瞒不报……甚或只身潜入,独吞仙宝……” “全公公说得是,臣幼时爱看戏文,凡戏文说起仙府,入口都不甚大。就算水兵不藏私心,在乱石嶙峋的湖底,只怕也不方便寻找。” “是有很可能错过……” 女皇听后微微点头。 其实她更担心被人渔翁得利。 方从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赵詹。 他如今已经是筑基修士,真想在水底找东西,直接放开神识便可。 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 显然是害怕其中有诈,想让凡人给他探路。 “要不就发动大军,将水舀出……” “不妥不妥,不说水域宽大,就说舀出的水,又往哪里倾倒?堕仙湖既然能形成湖,自然是附近地势最低的区域,舀远了,来回输运耗费功夫,舀近了,又会回流湖中。” “那可如何是好?”有人愁道。 女皇转头看向方从:“赛护军,你统管河工,可有什么良策?” 方从假做思索状,然后才道:“我有两个思路,其一是在附近挖一个深池,将湖水排入池中。其二是挖通晋河,让水自然流入河内。这般,堕仙湖变成了旱地,有何仙迹,陛下一望可知。” “倒是个办法……” 女皇抚手道:“但朕以为,不如两者全用。挖深坑,因地势更低,便可让湖水全数流入。通晋河,又能将绝大部分水流排走,减少深坑的长度……不若,两边都挖,一边通晋河,一边通沣水!反正堕仙湖四圈处于高地,不怕倒灌回来。” 张晋听后鼓掌道:“妙啊!主上圣明!” 群臣太监们也一起心悦诚服的道:“主上圣明!” “哈哈哈……”女皇大喜,转身问赵詹:“真人以为我这办法是否可行?” 赵詹睁眼正色道:“陛下聪慧,绝世无双。” “过奖过奖,都是群策群力的结果。”曹泠嘴上自谦,实际满面春风:“只是此事浩大,牵涉颇多,需找一人总揽才好。” 全德道:“陛下所言甚事,开渠引水,涉及数府。挖渠人力又有河工,民役,兵卒。工具更是要全朝调集,没有德高望重之大员坐镇,很难捋顺。” 女皇点头,眼光在几个高品之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张宗张昌身上:“你二人,一为开府仪同三司,柱国;一为紫金光禄大夫,冠军大将军,御史大夫;不仅位高,职责也广,足以号令兵将朝臣,就由你二人统御此事吧。张宗为正,张昌为副,事成之后,皆晋三公!” 张氏兄弟一听,立刻喜不自胜地下拜:“多谢陛下!” 三公是正一品。在大宋位同亲王,公主。除了丹陛上的那个皇位,已经没有比他们更高的了。 定下基调后,全朝便开始商议民夫兵卒如何使用。 各级官员如何配合。 最后计算下来,后日便可派遣一部分人开掘沣渠。 大军沿着渠的走向前进,走一路派人挖一路。等到堕仙湖,再绕到湖边。朝晋河方向派遣人力。 如此,便可多点同时开工。 “大约多久便可做好?”定策后,女皇问张宗。 张宗道:“最多一月。” 女皇心急道:“一月太久,朕怕夜长梦多。” “那就请陛下再发二十万民夫,可保十五日完工……” 沣晋之间本就距离不多。再加上湖体宽大,实际工程并不是很长。 “朕允了,中书门下,这就拟旨。” 两省官员立刻躬身领旨。 方从这边,女皇也没忘了褒奖:“想不到你人品猥琐,关键时刻倒也有用。用心为朕效命,将来位至开府也不是难事。” 方从心说,我真谢谢你全家。 她那主意,本就是方从的全盘算计,之所以不直言,只是为了洗脱嫌疑。 到时候就算被别的势力侦知,那也是女帝曹泠自己的主张,跟别人没关系。 第289章 七彩石珠 倒是张宗,此时已经没有一点嫉妒之心。 刚刚,女皇已经亲口许下三公之位。比起方从那句将来或可,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小丑终归是小丑,就算得了老婆的便宜,也走不远。 不像他,只待打开仙府,便能官至极品,无人可制。 计定后退散,方从正要返回河工营,就有太监上前将他拦住。 “赛大人,我这有故人相托,赛大人要不要听听?” 方从问:“不知是哪位故人?” “犯官张严,自知难逃一死,特请故人前往一见。” 方从道:“我一介小民,受圣人简拔,才得官至三品。如何好私见谋逆之辈,公公还是不要寻我开心为好。” 那太监听后冷笑:“赛大人真是公忠体国,不徇私情。” 方从听出了他的讽刺之意,厉声道:“住口!为朝廷做事,岂可三心二意?!” 说完,牵马就走。 什么水平, 就敢跑过来上眼药。当年在大梁,他但凡天真一点,都会被那帮二五仔坑到死无全尸。 “赛大人留步!” 太监见试探不成,于是道:“此乃陛下定计,让你见见逆贼……” “哦?”方从停下脚步,问道:“公公所言为真?” “哈哈,自然为真,前番不过相戏尔。” 相戏,还尔! 是在传旨的时候故意那么说,只要我答应私见,就把这事“原封不动”,报告给曹泠吧。 到那时,一怒撸掉官帽是小,因此怀疑我有私心,改变计划才是事大。 看来,有些人真的把他当成了乡下土鳖,以为用点小计谋就能轻易除掉。 就不知这太监到底是谁的人。 有草人、赵詹在侧,他可不敢动用神识侦查。 可能是感觉自己解释得有些勉强,那太监尴尬得摸了摸鼻子,继续道:“陛下有旨,让你去见见张氏父子,如果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劝他们从实招供,未尝没有戴罪立功之日。” 【这是让我去劝降了?】 方从略略拱手道:“那就烦请公公带路。” “不敢,请赛大人随我来。” 说完,他当先而行。 方从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环境。 大营安札时他不在场,谁知道哪里是禁区,哪里是王帐,万一再被安排一出误闯白虎堂,他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 幸好,太监带他走的路颇偏。 这要是在皇城,自然不是好事。 皇城内人员越少,重要程度就越高。 但在外扎营,因随时都有可能面临袭击,所以越是重要的地方,护卫人手就越多。 三转两转之后,两人来到一处破帐篷前。 “大人请吧,逆贼就在里面。”太监一边说,一边挥手。 方从以仪刀挑开帐门,然后便看到张昱一家在地上躺地整整齐齐。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个人都被捆着,伤口处苍蝇蚊虫乱飞。 因为缺食少水加上帐篷闷热的缘故,多数都已经昏迷过去。 方从环视一圈,找到张严。 他还好,虽然受刑严重,但至少还醒着。 “赛……赛大神……” 见到方从靠近,他眼中露出一些喜色。 “小郎君竟至于此……”方从伸手欲将他扶起。 他却急到:“莫动……不能动……全身已无一块骨头完好,躺着还少些疼痛。” 方从这下是真的动容了,问:“小郎君何至于此?” 受这么严重的折磨,作为一个普通人,只要意志稍弱些,也就去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苦苦坚持? “大神,家父蒙冤,家人受不过刑,俱都被逼攀诬。我却是不敢死……只要我坚持,总有一天能上达天听,得到面圣申辩的机会。我父自入朝为官,每日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真有谋逆之行,别人能瞒过,我这个长子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自我记事以来,父亲没有一件形迹可疑之事,着实是冤枉啊……” 方从道:“此事我固是知道,但不在其位,也不敢为令尊申辩。” 张严道:“我求见大神,却不是为此事……到了如今这地步,除非陛下垂恩,否则谁说都没用。” “那小郎君是为何?”方从也不跟他绕弯了,直接问。 “请大神看我口上槽牙……”张严勉强把嘴张开。 方从却是见他上槽牙缺了一齿,其中却嵌着一枚光晕流转的石头。 “这是?” “烦请大神将之取走,算作救活家父的报酬……说来惭愧,本来该以阖家财产相赠,但陡遭大难,再无余力……这枚石珠,乃是先祖偶然所得,只要持珠,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能事半功倍。我之所以能熟读韬略,父亲之所以能高中进士,全都赖此。听闻噩耗后,我第一时间便将牙齿打烂,藏珠其中,只可惜,在大殿之上,大神没有听懂我的弦外之音……幸好,如今有了重见大神之时,将石珠赠你,也算了结了我的一番心思。” “你敲齿藏珠,只是为了给我报酬?” “本也没打算给,只想以家中金银田产相酬,不料祸起萧墙,我张家只有这东西了……” “小郎君有心了。我虽救不得你,但却有一张师传往生符,用过之后,可保顺利转世,不受打搅。” 往生这玩意,民间常见。 比如家人死后,一般都会请道士打醮,为得就是阴路平安,顺利转生。 张严听方从如此说,也就把它当成是和打醮一般作用的东西。 真不真不好说,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于是他坦然道:“多谢大神,待面见圣人陈述冤屈,之后虽九死亦无悔。” 方从伸手入怀,掏出个假人,以他体表血液浸染。 然后又取出一符,悄悄激发。 张严立刻便感觉自己仿佛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因有至宝,方从自信不会被任何人看破袖中动作,因此他收起假人道:“等我回去,将假人烧了,便等于替你买通了冥路,这样等你下去它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张严歪了歪嘴巴,勉强道:“多谢大神。” 方从这才将石珠从他口中取出,然后轻拍他道:“放心吧,百试百灵……” 说完,方从便自行告辞。 第290章 上仙公主 到了帐篷外,那太监便问道:“如何,可有什么收获?” 方从道:“有倒是有一些,不过却不是招供。” 太监却道:“那我不问,你只管去回陛下。” 说完,转身就走。 方从心说,我就知道。 于是笑呵呵地跟上。 两人又是一番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一座不甚起眼的大帐前。 “站住,何人?” 阴暗处,一个陌生的武者跳了出来。 瞧气势,居然是先天宗师。 “集仙殿执事少监黄元,奉旨觐见。” “原来是黄公公,请恕职责在身,必须严加盘查……” “自然自然,毕竟是护卫陛下,哪敢松懈。”那叫黄元的太监,很大度的表示谅解。 从这也能看出,他的权势有多滔天。就连宗师,都得刻意讨好,生怕误会。 毕竟,集仙殿乃是女皇寝宫。 主管寝宫之人,怎么可能不是绝对心腹? “这位是?”那宗师以前应该是外任,这次为了以策万全才秘密召回。 否则不认识黄元倒好说,毕竟是深宫之辈。 不认识他方大红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河工少匠方从,也是奉了陛下旨意。” “原来如此,进去吧。” 对方从,宗师可就不怎么客气了。 方从也懒待理他,直接入帐。 帐篷内,除了环侍的宫女,太监,还有张宗张昌兄弟,赵詹,以及一个穿着暴露,极为妩媚妖娆的女子。 “这是朕最小的女儿,上仙公主……”曹泠先说了句,然后不等他行礼,便开口问道:“如何?那逆贼父子可有交代罪行?” 方从拱手,道:“未曾。我进那帐篷不久,张严便让开口让我取一石珠。言道只要持有珠子,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能事半功倍。他父亲高中进士,他自己熟读韬略,都是因此……” 说着,方从便将那枚彩光流转的石珠捧在手中。 “竟如此神奇?本宫早就听闻张昱过目不忘,原来是因为珠子。” 曹泠还没说话,她下首的上仙公主便首先说道:“黄元,快去给本宫取来。” 黄元道:“遵旨。” 说完便走到方从身前,将他手上的珠子拿走。 “快来快来!”那上仙公主竟是急到一刻都不愿等待。 黄元只好三步并做一步,将珠子呈给公主。 “端是神奇之物,圣上,我这身体突然就变得温温热热,就连大脑都清醒不少……” 她竟将石珠紧紧攥在手中,一副爱若珍宝的样子。 女皇道:“你这丫头,还是这般猴急的性子。” 听口气,竟没有让其归还的意思。 方从也识趣的不提。 “你这差事没有办好,但胜在诚实,不曾欺君……下去吧,好好统帅河工。” 方从心中妈卖批,口里却道:“遵旨。” 然后退下。 “怎么样?”等他走后,曹泠转头问赵詹。 “句句属实。”赵詹点头。 原来,他刚刚一直都在用神识监视方从。 这事方从知道,草人很可能也知道,唯独曹泠等凡人不知,只觉得仙师手段神秘莫测,甚至可通过去未来。 “那就好,探索仙府可容不得三心二意之人。” 她舒了口气,又问:“真人可知,那发光石珠,究竟是何宝贝?” 赵詹忍不住含笑道:“无他,一颗灵晶而已……” 修仙界最低货币单位,别说他所在的金丹家族,就算坊市散修,也能随手拿出二三十粒。 有所成就的大修,根本就不屑使用。 倒是凡人,长期持有,也确实会有些增益作用。 “原来如此!” 曹泠点头,虽然她还是不明白灵晶是什么,但听真人说而已,也就不再当回事:“那便赏给上仙玩吧。” 上仙兴高采烈地道:“多谢圣上!” 然后把灵晶死死按在半露的胸前,看得曹泠多少有些怒意。 她这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刚二十,是比人老珠黄的她更加引人注目。 事到如今,她已经后悔当初命其伴驾。 但不让她来,她自行招揽的那位宗师又不可能单独奉诏……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安全重要。 至于女儿,暂且忍一忍便是。 眼见方从退远,赵詹稽首道:“陛下,那我也先告退。” “如今时光尚早,赵真人为何不留下一起行乐?” 曹泠还没有表示,上仙公主就着急开口道:“我与母亲一样,素来喜好修仙,若是能有幸聆听真人讲法,真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她据案,前倾。 修长白皙的脖子高高昂起,再加上从侧面照来的灯火,把五官映得秀美无双。 “公主仙缘浅薄,却是不必强求。”赵詹却仿佛石人一般,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 至于仙缘,他早就受托看过,对方确实没有灵根。 “哼!” 不知为何,上仙公主竟起了性子,径直跑到赵詹跟前:“真人,你仔细看看,你再仔细看看,本宫不信你看不出缘分来!” 她穿得本就暴露,再加上刻意挺起,那风景立刻便把张宗张昌迷得目不转睛。 “好了乐儿,不得放肆!”曹泠发火。 上仙公主石乐却不管不顾,直问赵詹:“真人,比起柳氏那个下贱狐狸,本宫样貌才情出身,那样不是更高一筹?怎么她就能跟随真人修行,本宫就偏偏跟不得?莫不是她有什么秘术,能将真人魂儿伺候上天?” 赵詹本就外形俊美,再加上修仙有成,因此夸一句世间少见并不为过。 难怪能把公主激得做出不顾身份之举。 “这仙缘却是无关相貌出身,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赵詹还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说,灵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跟长相没有一毛钱关系。 谁知他越是如此,上仙公主就越是不忿。 她立刻咬起好看的碎玉牙齿,面色一会转红,一会转白。 “乐儿,莫要失了礼数,快下去吧。” 龙辇之上,曹泠看到这一幕,居然神奇的有种快意迸发。 “我不!” 石乐仍倔强地站在赵詹面前,高挺着胸。 只不过,若是看她的眼睛,就能发现其中滚动着大颗泪珠。 第291章 不知好歹 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立刻便让张氏兄弟慌了。 他们急忙上前,想将上仙公主扶回座位。 公主却怒道:“滚!不过是伺候过我的两只狗,以后贱爪子不许再碰本宫一下!” 原来,两人本是上仙公主的入幕之宾,后来公主将他们引荐给了女帝,才被女帝留下,开始飞黄腾达。 这母女同享面首的事,在大宋本不算什么,但当众叫破就不太好了。 女帝因此脸色大变。 公主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将灵晶砸在黄元脸上,然后飞奔出去。 “这孩子,从小让我娇惯坏了,一点不懂规矩,还请真人海涵。” 赵詹道:“无妨无妨,上仙公主天真直率,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女皇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好再留。只能将他礼送出去。 这边,赵詹还没回到帐篷,那边上仙公主就怒气冲冲地跑进了看押张严的所在。 “公……公主!” 张严初见上仙,还以为事情出现转机。但转瞬便发现公主的脸色不对。 他的心立刻咯噔一下。 “逆贼!母后让我来问你,她待你家不薄,为何你们要随废太子造反?” “公主,我父……”张严刚想申辩,还没说完,就见公主抽出一柄错金短刀,狠狠刺在他的手上。 “唔~”他忍不住痛呼。 公主显得很满意地道:“好!不错,本宫就欣赏你这样的,那些吃软饭的小白脸,抽一鞭子都能叫半天……” 她口中说着欣赏,实际却拔出短刀,对着张严的另一只手就刺。 悄无声息的,刀刃穿过手掌,没入土中。 看来所用材料极好,足可以说削铁如泥。 唔~张严再次痛哼。 可能是因为有了准备的缘故,这一次的声音极小。 “哈哈哈……”上仙又将刀抽出来,对准张严左手手腕。 一声轻响过后,左手与手臂差点分离。 热血如泉一样冒了出来。 “公主……臣一家……冤枉……” 张严没有再哼,而是很努力得将重点说出。 上仙却道:“冤枉?你是说陛下冤枉了你,还是本宫冤枉了你?或者,是那逆贼石宽冤枉了你?” 寒光一闪。右手手腕也被一刀刺穿。 “臣……臣……” 这一次,张严嘴唇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哈哈哈哈……” 上仙眼中的泪珠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红光。 刀芒再闪,这一次刺透的却是手肘。 “你还有脸说冤枉?私藏灵晶那么好的宝物,却不献给本宫……” 刷!又一刀,贯穿了另一边的手肘。 张严痛苦的,脸都开始扭曲起来。 “不给本宫,不给圣人,却反倒给一个杂碎。你还指望他收了东西替你说好话?他到圣人面前,转头就把你卖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上仙公主好看的红唇因为愤怒抿成了一条线。 然后又是一刀,将张严的左臂卸下。 张严直感觉天在旋,地在转。灵魂也跟着飘摇起来。 实际上,上仙公主说得话他也不是不理解。 如果他当初选择将灵晶献给公主,再由公主到女圣面前求情,就算不能洗脱嫌隙,至少也能救全家性命。 但他却不想那么做。 一是已经答应了给赛半仙报酬;二是,那样换回来的赦免并不光彩。 他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没有附逆就是没有附逆。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力坚持,女皇就能看到他们一家的忠诚。 “冤……冤……” 他努力着,想要继续申辩,却很难再将话说完整。 “不知好歹的东西!” “不知好歹的东西!” …… 上仙像发了疯一样喝骂。 每骂一句,就向张严刺一刀。 如此,等她秀发凌乱地停下,地上张严已经变成了十好几块碎料。 尤其是死不瞑目的脑袋,更是被她踢的在帐篷内咕噜噜转圈。 “哈哈哈……这就是忤逆本宫的下场,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你还敢不敢!” 她也不知道是在说谁,疯疯癫癫地将宝刀一扔,然后香汗淋漓地离开帐篷。 帐篷外,张氏兄弟在忠心耿耿地等着。 “哈哈哈……两只狗儿,不去伺候我老娘,候在这作甚?难不成本宫还能封你们做开府仪同三司?” “公主说笑了,我兄弟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伺候圣人也是奉公主所命……”张宗上前一步,去扶上仙。 似乎根本没有因被骂而生气。 “哈哈哈,本宫倒是忘了,是我让你们去伺候我那个老不死的娘,等把传位给我圣旨哄到手,就把她……” 张昌唬得脸色煞白。 上仙冷笑道:“怕什么,你们忘了?负责护卫禁地的可是我公主府,有公主府宗师在,哪个不要命的敢偷听?” 张昌这才面色稍济,但仍劝道:“还请公主小心。” “哼!” 上仙公主轻蔑笑道:“没卵狗!”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世上男人,无论样貌还是气度,都没有能比过赵真人的。尤其是她身边的那些凡夫俗子,真是要多不堪便有多不堪。 “公主,夜深了,快请回宫吧。” 张宗握着她的滑腻手臂稍加用力,上仙立刻便感觉像被蛤蟆舔过一样恶心无比。 “不用了,本宫自己回去!” 她甩手,一步三摇仿佛醉酒一样回到自己的帐篷。 张氏兄弟面面相觑,最后一起扳起面孔。 “怎么办?”张宗问。 “还是问问少主吧。”张昌答。 两人取得了共识,朝另一座帐篷走去。 到了门口,就听里面一个清亮的声音道:“进来吧。” 张氏兄弟也不意外对方未卜先知,他们揭开帐门,进去便看到在主位盘膝而坐的赵詹。 另有一个绝美女子,肩上骑着个蒙红盖头的草人,侍立在另外一侧。 “赵家凡俗子弟,赵宗(赵昌),叩见少主!” 两人一起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 原来,赵才是他们的真姓。 “起来吧。”赵詹一挥手,便将两人托起。 两人虽然没有灵根,修不得灵力,但出身修仙界,因此对此毫不意外。 第292章 替命符 沉默片刻,张宗(为方便阅读仍用化名)首先着开口道:“少主……恐怕计划有变……” 赵詹没有回答,只示意他继续说往下说。 “原本少主之策,是让我兄弟接近女帝,坐实夫妻,然后再培植党羽,夺取大宋……” 细数曹泠登基之路就会发现,她正是先成为皇后,然后再插手朝政,最后完成的李代桃僵。 所以,原本他们的计划就是复制此路。 等控制了朝廷,赵詹再以真身登基,铸造至宝。 这也是法理上最快的夺国方法。 如果只是简单粗暴的诛杀某国国君,是无法聚拢气运,更无法炼制至宝的, “只是如今看来,上仙公主的动作可能要比我们更快……她过去三年,曾数次监国,最近更是推动朝臣,建议女帝更换女储。” “‘女帝旷古未有,传位女子才可续延政风,传位男子则必生变。’是那些奏章的原话……” “还有一点,是全宋心知肚明的。那就是太子石闲只有一半可能不姓石,上仙公主却绝对不可能姓石。否则先帝也不会在她出生时被活活气死。曹家篡了石家的江山,杀了石家的忠臣,如果再让石姓之人上位,报复起来,满朝文武有几个能保得住脑袋?所以,更换女储之事必成。我兄弟观女帝,似也早有此心,只是在等待时机……” “半年一年之内,我兄弟未必能完全掌控朝政。但只要两三个月,更换女储的旨意就有可能昭告天下……到时,就算用厉鬼杀了女帝,并推给邪术,大宋人望也会归于上仙公主。” “并且那公主还广揽高手,不仅涉足朝政,就连皇宫护卫都收买了不少,就以此次行营为例,高阶武者公主府占了一半还多……就连我兄弟,在她看来都只不过是她安插在母亲身边的细作。她不知我们的真正身份,多次唤我们为狗,不过是想加深权威,让我们习惯服从。就和她肆意使唤黄元等女皇近侍一样,等到了火候,她再取国登基,就没有人再敢生异心……” “是以,今后无论我兄弟如何腾挪,都必然会落后于她……” 赵詹等他把话说完,才赞赏得轻叹一声:“是我小瞧了凡人,不想竟如此精于谋算。” 认真说起来,修士觉得凡人如猪,不过是绝对力量的压制: 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一剑下去就可转瞬成空。 ——如果双方力量对等,玩起各种手段,胜负最多五五。甚至,早已习惯了简单粗暴的修士,没准还会被活活玩死。 “那要如何破局呢?”赵詹问张(赵)氏兄弟。 张宗纠结片刻,最后还是狠心说道:“我看那上仙公主,似乎对少主极为倾慕。不若……不若少主假意娶她,等她登基,少主便可名正言顺谋国。” “少主莫要嫌慢,那上仙公主志气不小,等到储位稳固,必然会紧接着逼宫。不拘是弑母,还是强迫退位,都能快速完成更迭……到时只要少主略施手段,就能彻底掌控朝政……” 他们并不知道赵詹的真正目的。 铸造气运至宝,目前属于赵家绝密。两兄弟只以为他的最终目的是夺国,好利用凡人进行一些诸如收集资粮类的事情。 如果按两兄弟设计行事,甚至赵詹都不需要弄死石乐。 只要在她上位后,仿照女帝当年,弄一个双圣临朝,就可以立即着手铸造至宝。 毕竟气运这玩意,说到底还是天下人望。 “但你们还是低估了人心。” 赵詹开口道:“没那么容易,你以为那上仙公主真的是倾慕我吗?只不过是因为我表现出了对她母亲的影响力。她怕自己的谋划出差错。也想通过控制我,对她的母亲进行间接控制。女人是没有感情的,只有利益和掌控利益的欲望。等到她自以为能够驭使我了,会同样唤我为狗……” “不过,倒也是个选择。一切等开启仙府之后再谈,我总觉得,那处地方会发生很多变故,你们到时也千万小心……” 他说完,取出两件纱衣,交给两人:“这是一阶主动防御法器,尤其擅长御水,即便落入江中也能自如呼吸,可坚持一天一夜。” 张氏兄弟接过,感激道:“多谢少主。” 随后两人告辞。 赵詹则微闭眼睛,开始打坐。 只有柳氏,始终静静站着,好像人偶一样,不听,不言。 。。。 另一面。 方从骑马,刚回到大帐,袖中草人便轰得一声爆燃。 《替命符》被触发! 说实话,方从想到会用上,但绝对没想到会那么快。 传国玺一闪,将整座帐篷隔绝成独立的空域。 然后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便出现在地上。 正是刚刚被上仙公主四面插刀的张严。 那替命符的作用,是代替本体承受致命一击。 先前,张严受过无数创伤,但都没有完成最终击杀,所以一直没有触发符箓。 等脑袋被割,触发了,脑袋以外的肢体又被替命规则排除在外。 所以,帐篷内便上演了这幕只剩头颅活着的怪谭。 “我嘞个乖乖!” 方从一见,连忙往外掏药。 什么疗伤,固魂,培元,生机…… 反正只要能用的,通通都用了一遍。 等好不容易忙完,张严终于睁开了眼睛。 “大神!” 他惊呼,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没有死?” “没有。” 方从点头,然后很无情地告诉他真相:“不过跟死也差不多……而且随时有可能死。” 说实话,若不是方从,哪怕随便换一个筑基修士,今天都不一定能够保住他的生机。 毕竟只剩一个脑袋了。 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像他一样随手掏出许多救命的奇珍异宝。 张严显然没听明白,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上仙公主狂斩的时候。 又过了片刻,他问道:“我这是在哪?是大神救了我?” “师传的一张救命符,当时我就跟你说过。只是我没想到,会只剩个脑袋……” “那我……到底是怎么了?还有父母家人,他们有没有……” 方从懒得多费口舌,直接取出一面铜镜。 第293章 隐患 张严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我……我……” 原来,替命符的生效原理,是符主在遭受致命攻击时,以假人代替。 同时将位置互换。 所以,方从在种下符箓后以为会换来一具重伤的躯体。 到时候,他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将其治好。 也算对他心性纯良的一种回报。 但万万没想到,张严遇到了一个变态,二话不说,就把他剁成了十好几块。 所以,现在回来的就只有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正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盯着镜中的自己。 由此倒也让方从明白,替命符能让伤口完全愈合。 否则,理论上他是应该能感觉到自己没有身体和四肢的。 当然关于这点,方从也不是很确定。 “我……我……” 半晌过去,张严似乎还是难以接受事实。 方从干脆用块布将他盖住,同时撤去传国玺的空域隔绝。 “等下会来人,不要乱说话,否则就真保不住你了……” 他说完,便躺回草里。 如今的大营,除了女帝公主,其他官员都多半备有软榻。 只有方从,嫌每次收放麻烦,才干脆和民夫一样睡草。 没睡多久,果然就有河工营的大小管事前来回报情况。 方从听了,一一做出安排。 最后又将女帝的开凿计划告知众人。 “大人……” 有老河工,叫做江岭的愁道:“这事不好办啊……” “为何?”方从问。 “那堕仙湖老汉虽未亲自勘测过,但既然是千万年的成湖,四周泥土就必然松软多水。在松软多水的地方开挖深池,根本就不可行……会被涌上来的积水冲垮边岸。莫说开池,就连挖渠都不方便,这边挖了,那边就开始返水,若是开到地下水脉,还不知要死多少河工……” “这样么。”方从捏了捏鼻子。 他当时只是想当然的一说,没曾想有那么多难处。 主要是他在临阳,每逢建造就甩给王致君,而王致君不仅有祖传手艺,还是修士,因此没有遇到过无法克服的困难。 于是,就造成了他看似高明,实际在凡间根本行不太通的谋算。 “大人,不是小老儿扫兴,实在是这活计太过凶险,河工们知道了,只怕没人敢干……” 本来就是应付差事,没有把自己小命应付进去的道理。 “还有就是,积年河工们不干,就难免有人来探问。河工们并不是天生地养,总有亲朋好友三姑六姨,到时候把情况一说,立刻就是民怨沸腾,只怕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那江岭倒也实诚,不仅有问必答,甚至还将更深的忧患据实剖析。 “你很好!” 方从从袖中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 “这……大人厚赏,如何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凡对我尽心的,我总不会让人落个没着落。” “那就多谢大人了!” 江岭开开心心地将银子收起。 方从余光微瞥,看到许多人露出羡慕之色,心知这银子花得值,便继续问道:“那明天或后天,先从沣水这边开挖,会不会有问题。” 江岭道:“那倒不会,危险只在堕仙湖附近。” “如此便也无妨。女圣那边有仙人,你们知道吧。明天我就将这情况禀告上去,仙人必不会袖手旁观,到时自然有仙法相助。” “是吗?如果仙人肯出手,那就可保无虞了。”江岭大喜。 方从环视四周,沉声道:“诸位,本官可以给诸位一个保证,那就是只要有危险,就不派河工上场。但诸位也知道,挖湖排水势在必行,今日所议之事,如果有半点风声传到外面,引起慌乱,女圣不放过本官,本官也不放过诸位。到时,我不管谁说,谁没说,今日进了帐篷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诛九族。哪怕是车轱辘大的孩子,都不会放过,诸位,听明白了?” 方从杀伐已久,平时收敛着还好,这一毫不顾忌地杀气外放,立刻便让所有人颤抖起来。 “遵……遵命!” “绝……绝不敢胡言乱语……” 他们心惊胆战的,话都说不完整。 方从挥手,让他们离开,只将崔昊、江岭和老董留了下来。 “大人,那赵真人,真的会以仙法帮助我们修渠挖池?”崔昊问。 方从摇头:“我不知道。虽然这事上报女圣,女圣自然会做要求,但仙人岂是凡间帝王能命令了的?到时会发生什么,实在不好说。” 说着,方从问江岭:“如果没有仙人出手,可有什么办法顺利修挖?” 江岭沉默片刻,道:“也不是全无办法,首先可以找一些地基为岩石的地段。在这种地段上,无论怎么开挖,都不会被水破坏……但既然是湖,想来此类地方并不好找。再就是,如果附近有石山,也可以开山取石,每挖一段,就用巨石垒筑一段堤坝,如此便不再惧怕软泥或者返水。但石料……” 石料无论开采,还是运输,所费人工都巨大。 他们这二三十万人,光挖河都够呛,根本没有余力再寻山采石。 方从却道:“有解决办法便好,你们莫要小瞧女圣求仙的决心,既然已经征召了三十万人,那就不怕再征召五十万。” “这,小的倒是有所耳闻,圣人所在之宫,听说都名集仙殿。” “正是。”崔昊连忙附和。 方从见稳定了军心,又问:“但是这事,我又不想亲自禀告女圣,诸位可有什么办法?要注意保密,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他作为一个外行,能“编”出挖渠的想法都已经属于意外了,如果再排除隐患,就显得太过惹眼。 对大计不利。 “这……”几人还真被问住了。 到最后,崔昊试探着问:“要不我替大人寻一位上奏之人?” “你打算怎么做?” “是这样,我有一位妻兄,乃从八品小官,一直感叹怀才不遇。此次,他就跟在队伍中,我明日便去找他叙旧,谈论时无意说出隐患。他郁郁已久,听闻此事,一定会向上禀奏。不管是奏给朝廷,还是直接上奏女圣,大人的目的都能达到,并且还不会引起怀疑。” 第294章 船新鸟笼装 “女圣登基后不久,就下诏建通政衙门,凡大宋臣工,不拘品级,都可以往通政衙门递奏章。我那妻兄是个醉心功名的性子,得知此事必然不会放过。如此,便能如大人所想那般不为人知……即便事后调查,也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方从点头道:“可!” 作为经管河工多年的老吏,看出点什么实属正常。 事情定下后,方从又对老董道:“河工加民役,人数众多,不加以约束,时间久了恐怕不一定能保守秘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董寻思良久,回道:“我是个粗人,只晓得些治军的法子。这事若是在军中倒也简单。首先挑选可靠之人,分做数队,在营内不断巡查……再就是每十人选出一个什长,每百人选出一个百长,每千人选出一个都头。大人将事情都交给都头,再由都头催促百长,什长去做。出了问题,也拿他们是问……” 方从装模作样的思考一会,再次点头:“可!治营如治军,就交给你去做。用心些,等到开启仙府,陛下论功行赏,我这小小少匠,保举几个七品八品不在话下。” 老董顿时就像被箭射中了神经一样振奋起来。 就连腰板都挺得笔直。 可见官帽对他有多大吸引力。 “还有你们,也是一样。” 方从随手,又将大饼抛给了崔昊,江岭。 两人和老董的表现毫无二致,方从这才满意的让他们出去按计行事。 待到夜深人静,方从将脑袋上的绸布揭开。 此时的张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大神,我还要多谢你相救。” 方从一笑,示意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大神,我如今……怕是死了吧?哪有手脚身子全无,仅剩一个脑袋活命的?即便是评书神话,也没有那么离奇的事情……” “是死了!”方从肯定了他的猜测。 其实真说起来,用药吊住对方小命并不难。 他方从也完全负担得起,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不说得不到好处,即便是对张严来说,也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当初他想的,只是随手救对方一次,就当天子在赏善罚恶。 这样是能增加气运的。 但谁知就出了意外,救人变成了救脑袋。 “你现在能活,完全是因为那张符箓的缘故,要不了多久符箓法力就会消失,到时候再想活命,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方从的犊子,一向是开口就扯,根本不受条件限制。 “那大神,我还能活多久?” 方从道:“那可不好说。” 心中想得却是:这取决于我想让你活多久。 “大神,能不能坚持半个月?我父母家人尚被囚禁,奇冤也未昭雪……” “问题是,你这样也做不了什么。哪怕是我将你带到女帝面前,她也只会把你当做邪祟,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方从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妄念。 谁知张严却道:“我如今已经不求自己伸冤,但我仍相信天道至公,所以我要活着,活到亲眼看见结局……” 方从知道他注定要失望。 因为他父亲现在到底是什么,连方从都不知道。 但他仍说道:“那我就保你半个月不死,全你的一片孝心。” 张严大喜:“多谢大神。” “只不过你以后可不能以这个面目出现……” 方从想了想,又拿出一个草人,不过这次却不是动用替命符,而是将张严脑袋装入草人腹中。 “感觉怎么样?”他问。 张严答道:“大神,很好,这草一点都不扎人,还有一股仙丹一样的香气,真舒服……也不耽误听和看。” 方从心说废话,这可是二阶灵草。要不怎么搭配二阶上品的替命符。 你小子要是在草里待久了,寿命都能增加几年,就可惜,没有身体了,无处可增。 他紧接着,又用帐外毛竹随手编了一个鸟笼,将草人放在笼中。 又用遮蔽符,将不能暴露的部分遮了。 这样即便是被赵詹神识扫描,也看不到什么。肉眼见的,只是一个装着草人的普通竹笼。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对外只说是我新找的二神,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也能看到结局,但不可说话,也不可让人察觉。” “是,大神放心。” 于是,方从找了块红布,将笼子遮盖起来,然后睡觉。 第二天行军,河工营就变得整齐不少。 到了晚上,小太监传谕,女圣召见。 方从知道是崔昊那边得手,便驾笼骑马前往,谁知却在金帐中看到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女帝高坐。 上仙公主偏下一点。 张宗张昌侍立在两人身后。 其他文武则分班站定。 只有赵詹与柳氏,双目紧闭,好像在神游天外。 “好个不学无术的贼子,居然大胆诓骗圣上,说!是不是受石逆指使,想要以湖水冲淹中军?!” 真不愧是上仙公主,女帝还未说话,她倒先扣下个帽子。 方从心知不对,装模作样道:“公主这是何意?我才刚来,什么都不知情……” “好一个不知情!本宫问你,奏议开挖深池的是不是你?作为河工少匠,你岂会不知湖岸松软,会返水返涌冲垮堤坝?到时,只怕圣人危矣!” 方从明白了。 他本意是通过崔昊亲戚,将河工难题奏报上去。 到时候,自然会有解决办法。 却不曾想,上仙公主却要抓住这次机会,把他坐实为逆贼。 这疯女人,跟狗一样,不仅变态,还见谁咬谁。 至此,方从已经顾不得藏拙,一脸怨愤地反问:“谁告诉你的?” 上仙公主冷笑:“怎么,你还想打击报复检举之人?” 说完,她一挥手,就有侍卫抽刀,将方从团团围住。 方从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大宋朝廷竟如此不顾颜面地栽赃大臣,抢夺功劳!” 公主不屑道:“大臣?你也配!不过是个请神哄鬼的骗子!” “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方从做凛然状。 上仙公主得意一笑,正要下令,就听上首女皇开口道:“且慢!” “你说朝廷栽赃,有何依据?” 第295章 当堂对质 方从心知计谋得售,不由暗笑一声。 毕竟是帝王,不可能如上仙公主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否则朝廷声誉坏了,以后谁还敢给她卖命。 “依据?还要什么依据?我自被圣人封官,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如今仅凭一个查无实据的猜测,就要被打入逆党,不是栽赃陷害又是什么?” “哦,那你怎么解释湖岸松软的事?”女帝眯着眼睛,看起来像一头正盯着猎物的秃鹫。 上仙公主则得意一笑。 这种从心的事,只要结果对女皇不利,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任谁也不能把心掏出来展示给别人看吧? “湖岸松软也叫事?”方从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一般。 “大胆!陛下驻军湖岸,你却偏偏要引水冲击,不是欲害陛下还能是什么?” 公主声严色厉,表现的很像一个担忧母亲安危的女儿。 “谁说湖岸松软,就一定会被湖水返冲?自古挖渠,都会同时筑坝。挖深池也是一般,河工先在牢固处开挖,及深便铺垒巨石,以成高坝。有坝在,莫说湖水,便是江水海水,也不能逾雷池半步,更别说冲毁岸崖,危害圣人……” “什么?”上仙公主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能这般操作?” 方从道:“天下河工众多,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宣人来问。” 女皇挥手,示意全德去找人。 那全德,本就是当夜结党的一员,因此出殿后,找的全都是对方从有利的证人。 “陛下,有少匠府书吏二人,匠作二人,白役二人,以及州府官员二人,工房书吏二人,河役二人,皆在殿外等候。”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 所以全德每种类型,宣的都是双数。 且少匠府与地方州府各阶层都有,已经具备了广泛性。 所以,女皇对他的这次表现很是满意,点头道:“宣!” 宣见的程序并不繁琐,引荐大臣上奏,女帝允奏,礼官接引上殿,宣礼,叩首,祝颂,女帝赐起,然后便是问话。 崔昊首先道:“启禀陛下,先以挖掘出的泥土筑堤,再以巨石打底,做榫卯状,相互筑垒,只一层便可抵御返水;两层者,即便遇到洪流也不会溃坝,若是三层相互勾连,千年都可保无虞。” “好,你且退下。” “遵旨。”崔昊语气虽然平静,但手却在发抖。 他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亲自面圣。 大人昨天刚许他官位,转眼就让他见到了陛下,这能力……说句只手遮天恐怕都不为过吧。 女皇可不知他有那么多心思,转而问下一个州府书吏:“他说的可是实情?” 书吏道:“启奏陛下,大致无错。不过千年无虞却有些冒失。毕竟,若是不管不顾,平日不加修缮,一二百年,堤坝就会被狐兔鼠蚁破坏。” 曹泠让他退下,然后又问另一个匠人:“你来说说,以石筑堤,有什么缺陷。” “缺陷?”那人一呆,然后才继续道:“若说缺陷,可能就是费时费工……毕竟开山,采石,打磨,运输,都需要极多人力,对衙门来说,耗费巨大。” “会有溃坝之危吗?” “若是海岸,会有一些可能……湖岸绝对不会,除非偷工减料。” “好,你且退下。” 曹泠又一一问过其他人,所得答案都差不多。 只有一个白役,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敢妄答。 女皇很是满意,给了赏赐然后将众人遣散。 “乐儿啊,这次是你错了,冤枉了赛护军。” 上仙公主道:“是,是女儿听闻对圣人不利,乱了心智。” 事情到了这步,哪怕是她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赛护军,你公忠体国,多有建树,这般,升你为上护军,今后务必恪尽职守,不得荒怠。” 护军升上护军。 从三品升正三品,别看不起眼,其实却是从高级干部一跃成为国家领导人。 这个品级的实职,都是中书令(中书省主官),侍中(门下省主官)之流。 “多谢陛下。”方从装作喜不自胜的样子。 上仙公主的脸却肉眼可见的青了起来。 “真想不到,一个乡野之人,竟也精通河工……”她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方从立刻回击道:“都是圣人慧眼如炬。” 你再敢说我来历不明,就是怀疑你妈眼瞎。 公主果然不再多言。 女帝却饶有兴致地接道:“是吗?朕也是好奇,你从哪学来的河工知识。” 方从拱手:“启禀圣上,若说选址挖渠,各种工艺,我自然不通。但说筑堤,却是见惯了的。大宋各处河岸,只消看一两眼便会明白需用巨石铺垒。” 女帝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精通河工,原来却是瞎猫遇上死耗子。” 满堂莞尔。 不过也知道这话纯属打趣。 会不会不打紧,忠不忠才是问题的关键。 “既然取石筑堤可行,下面就请各位估算一下,需要增加多少人力。” 当即便有工部官员出列,奏到:“堕仙湖方圆百里,皆历年冲积之泥沙,无石可取。如若从百里之外运来,需增加民夫七十到八十万……” 他没说完,户部便急道:“陛下,我大宋连年灾害,已经无法抽调如此多的民役,且库仓空虚,过百万的工食实在难以接济……” 一百多万人集中在一起,朝廷哪供养得起。 “如此,仙府之事只能暂缓咯?”女帝的脸寒了下来。 户部官员懦懦的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就在全帐俱静的时候,赵詹突然开口道:“陛下勿忧,我曾习得一门化泥为石之术。到时,只要河工用泥将坝垒成,我就有法子让它变成石头。” “真人还有如此仙术?”女帝的眼睛亮了起来。 上仙公主也不遑多让,一闪一闪的,犹如天上星辰。 只不过她似仍对昨晚心存芥蒂,所以也未曾开口。 “区区小术,不足挂齿。”赵詹坐回原位,依旧闭目养神。 女帝看着帐内振奋的诸人,高声道:“既然朕得仙人相助,就请各位奋勇向前,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群臣齐齐行礼:“多谢陛下。” 第296章 找场子 赵詹出手,没有太出方从意料,但却在情理之外。 不是说他自恃身份,不愿参与凡人劳务。 而是他的修为,已经达到筑基。 筑基修士在凡间,必须不停吸收灵气,才能维持自身境界。 这也是他经常闭目养神,显得莫测高深的原因所在。 这还是在不出手的情况下。 如果出手,那灵石丹药手段尽出,都不一定能正常维持。 ——不能正常维持,就具有一定风险。 至于说不出意料,则是放从觉得,他有可能不愿花时间等大宋缓慢完工。 方从不知道赵詹的具体目的,但不管什么目的,与草人搅合在一起,结果只怕都不会太好。 相反,他开渠却只因势利导凡间力量,被破坏的可能很小。 哪怕就是破坏了,只要他河工少匠的身份还在,随时都能卷土重来。 一通许诺后,群臣退散。 方从也上马返回河工营。 谁知他刚出禁营没多久,就被几十匹马团团围了起来。 方从无所钓位的看着。 又过了一会,骑者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骑着白马踱进了包围圈。 “好个上都护!好个河工少匠!说吧,你今天让我在朝堂丢了面子,该当何罪?” 却是上仙公主带人找场子来了。 “什么丢了面子?我不太清楚……”方从装糊涂。 “大胆!” “无耻!” “莫不是要造反!” 公主身边的扈从,个个金鞍银辔,一看便是富贵出身。他们的斥责声也大,仿佛上仙公主受到了什么莫大侮辱一般。 “哈哈。” 方从一乐,指着一个肤白男子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很得意的抬起脖子::“听好了,吾乃当朝宰相中书令嫡二子,韦俊韦实清!” “哦……”方从做恍然状:“原来是宰辅之子,韦氏嫡脉……” 韦俊头抬得更高。 方从又问:“不知官居何职?” 韦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黑。 “不知官居何职?”方从又问。 “上……上府果毅都尉。” “尊驾今年不满二十吧,已经是从五品,真是年少有为……” 方从笑吟吟地说着,然后话风一转:“不过,我乃将作府少匠,上都护,正三品!与令尊同级。” 韦俊心说果然,表情也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旁边的一众少年心有不忿,但都没敢开口。 他们总不能为了贬低方从,说堂堂宰相是垃圾吧? 方从一笑。 这就是官场的好处,大一级能压死人。 上仙公主原本就厌烦他那张丑脸,现在又得意洋洋的,就显得更加恶心。 她转头,便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五大三粗壮汉,于是计上心来:“牛逄,本宫这次本打算把他拿下让你去做少匠的位置,可惜他巧言令色,蒙蔽了圣聪,现在你过去,把他打死,替我母亲剪除奸佞。” 方从恍然。 他就说怎么上仙公主无缘无故找他麻烦。 原来是惦记河工少匠的职位。 这个这个职位放在平时无关紧要,但现在却成了重中之重。 不管是事情不顺随机应变,还是事成之后论功行赏,都能占据极大便利。 更何况若是胆大一点,动动手脚,甚至还重演当年的玄武门之变。 “原来是你这个恶人抢我的官位!” 那牛逄翻身下马,仅仅一个起落,便来到方从面前。 “好!” “真不愧是牛家七郎。” “已经是一流巅峰,很快便能步入先天了吧。” “到那时,牛家便是一门双宗师,当真羡煞旁人!” “要我说还是上仙公主慧眼识人,若不是公主府鼎力相助,牛七郎哪能进步如此神速?” “正是正是。” …… 一番马屁,把公主拍得脸颊晕红,更增妩媚。 有那思春少年,更是眼睛都瞪直了,恨不得立刻化身她手上抓的绳子,股下跨的鞍子,甚至脚上穿的靴子。 “恶人去死!” 牛逄是个聪明人,没等公主下令,便发动了攻击。 如果她开口,事后追究起来便是由公主指使,用心未知。 一声不吭,则最多也就是挟私泄愤。 至于打死一个没有根基的官员,在他们这些二代眼里,根本就不算事。 前几年,太子府的别驾,不就弄死了一个侍郎。 事后女圣也只是罚俸了事。 朝廷,说到底还不是他们这些世家的?弄死一两个打工仔,根本无伤大雅。 一流巅峰的肉身,已经达到了凡俗极致。 以至于牛逄全身肌肉,都像被吹了很多气一样。 方从见他出拳,有些剑招痕迹,便知道他的本修其实是剑术。 不过再高明的凡间剑术,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他只是微微一动,如出膛炮弹一样直奔他脑袋的拳头便落了空。 牛逄一愣。 强劲的拳风将地上灰尘都鼓动起来,造成了狼烟滚滚的震撼效果。 “好!” “牛七郎神勇!” 旁人不知个中缘由,只以为他想先吓唬对方。 “该死!” 牛逄心中有些不安,不过仍不是很确定。 于是他错足,提气,再出一拳。 “哎呀,我的二神,可不能被吹坏了!” 方从神色夸张地弯腰,去抓后侧挂着的鸟笼。 牛逄这一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再次落空。 劲爆拳风,将马头上的璎珞和马背上的鬃毛吹得猎猎作响。 “好!” 纨绔们又是一阵鼓掌。 更有人怂恿道:“打死他,快打死他!” 牛逄却不傻。 如果换做旁人,或许还不能明白两者差距,但他有一个随时给他喂招的宗师爷爷! 因此他很清楚,当一个人能够轻轻松松做到让他挨不着边,那就说明,对方比他强大了不知多少。 “牛七郎,莫再戏耍,天都快黑了!” “动手,赶紧动手!” 牛逄很想把所有人的嘴都缝起来,这帮坑货,关键时刻就没一个能帮得上忙。 但他也不敢叫破方从身份,谁知对面那个强者,打得是什么主意。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方从怀抱鸟笼重新坐直了身体。 “还好还好,没被打坏。” 他掀开红布,只见里面草人仍全须全尾得待在其中。 “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 牛逄一转身,便朝着圈外跑去。 弄得一众纨绔大起头重脚轻之感。 第297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牛逄搞什么?就这么跑了?” “虎头蛇尾!” “还家中有急事……出来的时候也没见有急事!” “哄谁呢!” 好戏没了,一众纨绔怎能不急? 尤其是上仙公主,本来都以为能看到一个烂西瓜般的脑袋,却不想打手倒先跑了。 “你,去杀了他!” 她也不装了,索性对着一个少年直接下令。 那少年獐头鼠目,一直在用痴迷的眼神看她,让她感觉恶心难耐。 “啊~” 少年却似没有听清一样,显得浑浑噩噩。 上仙公主更加厌烦,不耐道:“去杀了他!” 纤长细嫩的白指指向方从,看得少年又是一阵目眩神迷。 “杜老二,楞啥?” “公主唤你呢!” “快醒醒!” 那杜二不知为何,嘴角都流出了口水。 “不争气的东西!”上仙公主的马鞭狠狠抽出。 响亮的鞭鸣,把杜二吓了一跳。 刚刚那一下,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不到半寸,险些就将他的招子抽爆。 “去杀了他!” 公主岂能不知他的龌龊脑袋在想什么? 现在他已经与方从一样,成为了必杀目标。 最好两人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让她少费点手脚。 “是是……” 少年抽出了剑。 真是把好剑,剑身寒光四射云纹密布。 当年驸马都尉登杜府,千金相求都没能如愿。 “快!愣着干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上仙公主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却是又急又气。 杜二这才挺身拍马,朝着方从挥斩。 “你要当众刺杀上官?”方从手拎鸟笼,似笑非笑地开口。 那杜二果然一怔,不由自主就慢了下来。 “窝囊!”上仙公主大怒。 “那杜秃,有公主在,你怕什么?” “杀了他,陛下还能砍了你不成?” “我等父辈从龙定国,岂会因一个跳大神的骗子问罪?” “是男人就上!” …… 杜二人虽猥琐,但却不傻。 他将剑一转,剑柄对着嗓门最大的少年:“既然如此,那刘兄你就去替公主报仇!” 刘少年脑袋一缩,躲于人后。 杜二环视道:“诸位,剑在此,你们哪个愿往?” 这是深怕有人以没带家伙为由拒绝,连凶器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众马踽踽,不停小范围变换方位,让所有人的脸都时隐时现的看不清晰。 他们也不傻。 三品在大宋是个鸿沟。 能过三品的,那都是国家级领导人,当众杀了,怎么可能不予追究? 他们可没有一个宗师爷爷。 虽说不会抵命,但下狱也好,流放也罢,罪却要自己受。 “废物!一群废物!” 上仙公主一把抢过杜二的剑,挺起朝方从直刺。 就在这时,一声“住手”如雷鸣般响在众人耳边。 “京营重地,岂容你等在此喧哗!” 随着声音出现的,却是大宋战神,先天大宗师王念先。 这王念先不仅战力第一,还统帅着大宋最精锐的侍卫,因此,一众纨绔立刻便开始偃旗息鼓。 就连上仙公主脸上都出现顾忌之色。 “快快散了!” 王念先说完便回转金帐。 纨绔们也开始逐渐散开。 “你等着!” 公主咬牙切齿地蹦出三个字,然后策马退走。 方从笑了笑,返回河工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将作府派出一部分吏员河工配合民夫开挖沣渠。 其他人则跟着中军继续前进。 令方从没有想到的是,当晚赵詹便出现,使用法术将一段挖成的河坝点成巨石。 “神仙!神仙!” 这下万众沸腾了。 任谁看着大片泥土在发光后瞬间变成岩石,也无法自持。 他们跪下,不停地、叩拜。 赵詹则特地升高了许多,方便万民瞻仰。 “这是赵家真君,我等多多敬拜,等日后有难,只要口呼真君法讳,就会现身相救……”更有人趁机在人群中如此宣扬。 上仙公主也在看。 她神情迷离的,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双腿更是连连发抖。 “陛下有旨,请真人回营接受封赏!” 传旨的太监们生怕赵詹听不见,十几个人站成一排,齐声高呼。 “多谢陛下。” 赵詹微微稽首后,踩着祥云朝禁营飞去。 这一手,又引得下方之人叩拜不停。 【这是想立庙还是想争人望?】 隐隐约约,方从似乎抓到了一些关键。 不等他多想,集仙殿少监黄元便找了过来。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呵呵,这赵真人还真是道德高深,法力莫测……” 方从赞同道:“公公说得甚是,真恨不得有一日我等也能站上云端。” “唉,谈何容易。” 黄元叹息,很不甘的样子。 然后他一拍脑袋:“瞧我,净说这些……陛下口谕,宣上都护少匠赛半仙入营议事。” 方从道:“遵命。” “那赛大人就紧守着点时辰赶紧过去,奴婢却还要去其他大人那宣谕。” “是是是,黄公公请。” 方从将他送出营门,然后提笼上马,前往禁营。 今日的禁营特别热闹,不仅大部分随驾官员到场,就连精锐兵卒都在外圈载歌载舞。 “呵呵,好生繁盛。”他抛出句感叹的话。 果不其然,立刻就有人上钩: “可不是嘛!刚刚陛下传旨,封赵真人为护国真君。塑像立庙,天下大赦。军营更是金吾不张,大庆三日。”有个不知道几品的官员,对着方从就是一顿眉飞色舞。 “那还真是应该普天同庆……”方从以手加额,做庆幸状。 “哈哈,当然当然,你是没有看到那赵真君的能耐。站在祥云之上,手只一指,堆起来的泥土便开始放光,明亮得跟太阳一样。然后,光还没熄,你猜怎么着?它们就变成了石头!货真价实的石头,又硬又实,我拿刀去斩,刀都被崩豁了口,石头居然毫发无损!有人用磨刀铁棒去划,居然都没有印子,倒是铁棒,被磨秃了一分……” 那人滔滔不绝,很快便让方从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连女帝与真君在金帐中的对答,都说得无比详实,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 “哎呀,忘了,陛下有召,我得赶紧过去!” 方从朝他微微拱手,然后直入大内。 那人一愣:“我的妈呀,入营都不用通报,这得多大的官!” 第298章 塑像 方从不仅能入营,还能直接进金帐。 金帐内倒没有载歌载舞,女帝,赵詹,张氏兄弟,以及一众高高官全都聚在一起,观看一尊木像。 “仓促之间,只塑得这般,不知是否能入真人法眼?如果能用,朕即命人上彩,真君庙也择日敕造。这边一座,封京一座,等打开仙府,再修缮改造一番,来个三生万物,也算合了道家之理……” 赵詹首先表示了一番感谢,然后道:“如此就好,却是不用再上彩了……” “素雕啊,会不会太委屈真人?” 御马监总管全德适时替女帝开口。他知道,陛下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封国师,其实是为了让天下百姓看到仙人站在自己这边,稳固统治。 所以,这事无论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庙也好,像也好,都务必要求精美,最好能让百姓一见便兴起崇拜之念。 “素色才是本真,何来委屈一说?”赵詹摆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 其实现场只有方从知道,那看似简单的塑像却不简单。 首先,它就不是出自凡间匠人之手。 其次它选用的材料也是高达二阶的玄灵木。 这种木又有个“通灵木”的雅称,是造像最好的材料之一。 也就是说,看似由女皇下令的立庙造像,其实不过是某些人早就拟定好的计划。 包括人前显圣,推动舆情,朝堂鼓吹……直到最后达成目的。 甚至就连立庙的木像都已经事先准备妥当。只待看似掌控一切的女帝一声令下,便即呈上。 “既然如此,那就定下。” 红光满面的女帝,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 张宗更是适时揉捏她的肩膀,让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同意!” 就在这时,一声清喝打断了满堂和气。 却是上仙公主进了金帐。 “哦,我儿为何反对?是真人所施法术有误,还是有别的不妥?”女帝委实没有想到她会反对,因此显得有些诧异。 “女儿自然不是说法术,而是自古以来,立庙塑像都是浓妆重彩,衮服帝冠……只有那些野祭的邪神,才只用一块破石或者一段烂木造像。如果真君庙也是如此,让天下百姓看到,会以为是沐猴而冠的骗子……” 她说着,还瞥了一眼方从,看得众官只能憋气忍笑。 “公主这就是多虑了,仙家道法自然,当然不会崇尚浓妆重抹。至于百姓,一开始可能不太习惯,时间久了便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张宗开口转圜。 但那公主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就只一个劲说不行,必须要选用最好的绸缎,最精的绣工,再命封窑老匠前来为木像上彩……如此才能保证威严肃穆,千年不损。 “公主殿下实不必如此铺张……”赵詹感觉有些无奈。 现在的问题是,自称代表朝廷的公主非要大操大办,实际却是在暗中坏事。 而作为被尊重方的他,却不能强硬拒绝。 “吾儿所言有理……”女皇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被说动了。 黄元紧接着道:“真人晋封国师,乃是我大宋万年不遇之盛事,陛下要隆重些,也无可厚非。” 他有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反对女帝,也不得罪上仙公主。现在,难得双方取得一致,他还有什么顾忌可言? “臣等也以为陛下、公主所虑甚是。” 其他官员也不傻,明白怎么观望风向。 赵詹见事不可为,干脆闭上眼睛。 张宗张昌则互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朝议便偏到了如何昭告天下,如何隆重立庙,如何请高手雕刻绘制塑像上面。 然后才是开渠。 “赛少匠,你河工营今日派出了多少人手与民役配合?” 终于,对手戏的一边换成了方从。 方从答道:“共有五百人。” “那你河工营有多少民夫,多少治河匠人?” “回陛下,民夫三万,匠人两千。今日派出的五百人中,有五十匠人,其中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匠,由他统帅全员。” 女帝听后点头道:“嗯。其后还有三四天,才能抵达堕仙湖。堕仙湖要留一千匠人,其余才能分配给沣、晋二渠。你这么安排,倒也算妥当尽心。” 方从道:“不敢言尽心,只求不耽误国家大事。” 别看他说的好听,其实数字都是现诌的。真正的河工事务,他早就撂给了老董,江岭和崔昊,一点插手的想法都没有。 方从过后,是工部,户部,兵部的其他官员,接受女帝质询。 如此一套程序走完,距离天黑已经不远。 兴奋的河工民夫,也被朝廷派下的吏员一一安抚,开始了埋锅做饭。 礼部更是早早在禁营一侧搭设凉棚,烹制御宴。 “今日普天同庆,诸位臣工就留下来,与朕同乐。” “多谢陛下。”众官行礼。 然后礼部开始遣人安置几案,摆放杯箸。 等一切妥当,女帝首先入座,然后是赵詹,上仙公主。 接着才是张宗等大小官员。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留在帐中,绝大部分官员都在外面的泥地上铺席落座。 再小一些的,则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方从很有幸,以三品之身,坐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上。 上仙公主嫌恶地剜了他一眼,他也不怎么在乎。 等到庖厨将酒温热,前餐分好,女帝首先举起一爵酒,道:“今日真人施展仙术,顷刻间烂泥变巨石,看得朕叹为观止,只恨遭遇真人太晚,白活了这许多年……” 方从正琢磨这话不太对味。就听她继续道:“乐儿,真人法术通神,乃真正的神仙之流,请代朕敬真人一爵。” 别看她平时对赵詹放低姿态,但在正式场合却仍端着。 以帝皇之尊敬酒,,终究会损害威望,所以她才让上仙公主代替。 谁知,公主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大声道:“我不去!赵大真君堂堂神仙,我一个丑丫头的敬酒岂能入眼?让那柳氏去敬,柳氏好看。” “乐儿!”女帝做怒目状。 上仙公主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席,扭扭捏捏接过酒爵,走到赵詹面前:“我说你瞎了眼,如今你认是不认?” 她问。 第299章 攀升 赵詹疑惑道:“公主这是何指?” 上仙公主道:“哼!我虽不知你为何非要用那素雕,但它一看就气象不凡,此物既为朝廷所有,你想要,我就偏不让你如愿!”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 为了怕赵詹听不清,她还故意前倾身体。那股说不清楚来源的幽香,就这么钻进了对方鼻孔。 但赵詹却不为所动:“殿下误会了,莫说那物不算珍贵。就是珍贵,修道之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还真没说大话。 二阶而已,作为筑基大修,不敢说要多少有多少,至少也不难获取。 “你莫要唬我,张宗张昌那两只狗,看塑像就差没吐舌头了,全程居然都没瞄我一眼……你知道他们平时是怎么看我的吗?眼睛眨都不眨,恨不得吞了我的样子……” 真不愧是女人。虽然不认识灵木,但却能从旁人的态度上推断价值。 “怎么,不说话了?怕了?你求我,求我啊,只要你求,我就告诉母亲,尽快给你立庙……” 她的脸开始红润起来,穿着白靴的脚,也在不由自主前伸。 仿佛在等一只心仪的小狗前来舔舐。 “那公主请便。” 赵詹岂会受制于一个小小凡人?尽管他已经有了别的算计,但也不可能对上仙公主屈服。 “哼!” 上仙公主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缝里透着怨毒的光:“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她一仰头,将爵中的酒饮尽。 却连酬酒的辞都没说一句,也没等赵詹举爵,便砰地一声将酒器摔在地上。 “石乐!”这下女帝的鼻子都气歪了。 上仙公主却不管不顾的直接走出金帐。 “混账!给我拿下!”她下令。 “是!”侍卫们蜂拥而出。 但这玩意谁敢真拿? 你今天仗着帝王震怒拿了公主,明天她娘俩和好了,第一时间就找你算账。 于是,一群侍卫拖拖拉拉的把上仙公主送回帐篷,然后便回来报告说遇上了牛宗师,不敢动手。 “一群废物!退下吧!” 女帝佯怒,然后对赵詹抱歉道:“都是被我娇惯坏了……” 赵詹会在乎一只蝼蚁对自己态度好不好?因此只是轻轻一笑,便将此事揭过。 欢宴持续了一个时辰,散宴后方从剔着牙,骑着马,正走着,突然被两个男子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是牛逄,另一个则是他以前在禁营见过的先天宗师。 “爷爷,就是他。”牛逄一指方从。 牛逄爷爷则抱拳道:“不知阁下何门何派,何时晋升的先天,牛鹏在这里见过同道了!” “同道?什么同道?”方从醉醺醺的,摇头晃脑。 “阁下难道不是宗师?” 牛鹏疑惑地感应,却当真没在方从身上察觉异常。 他不由看向牛逄。 牛逄却信誓旦旦道:“爷爷,没错,当时我的攻击,都被他不动声色躲了过去,和我跟爷爷对招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哦~” 他想着,孙儿就算会弄错,一般也不会空穴来风,因此很是慎重地再次抱拳:“阁下勿怪,公主不明阁下修为,下令诛杀阁下。所以,老夫不得已必须要和阁下过几招……只要能打个旗鼓相当,回去就算有了交代。” “打……打架?”方从明显一个激灵。 似乎相当害怕。 牛鹏不由怀疑起孙子的眼光起来,也不废话,直接就想出拳。 方从慌忙转身,去抓马后鸟笼:“等等!你们等等!” 他说着,掀开盖布,露出里面的草人:“不是我怕你们啊,你们也知道,我蟒家弟子,一身本事全在这上面,你们可不能趁我没准备的时候搞偷袭。” “这……” 牛鹏想了想,道:“那老夫给你时间准备,反正只要能与老夫战平,回去便算有了交代。” 主要还是他顾忌方从的三品身份,害怕随便弄死,见疑于帝。 先天虽然是凡间武力的最高代表,但所需的资源也极其庞大,全靠自身经营的话,能把他活活累死。 这也是几乎所有宗师,最后都选择为朝廷效力的原因。 既然为朝廷效力,那代表朝廷的帝王态度,就不能不管不顾。 方从也不取草人,就对着鸟笼大声唱了起来:“你看这日落西山就黑了天,天上地下都住着活神仙,活神仙不游那君王的堂,活神仙也不渡那冥间的殿,活神仙入住了山间的洞,洞里还有那冰冷冷沉羽的渊……” 方从每唱一句,鸟笼便射出一道彩光。 等唱到十二句满了黄道之数,所有的光都猛地射入他的身体。 然后他的肉身波动,便明显开始增长起来。 普通武者…… 三流高手…… 二流高手…… 一流高手…… 一流巅峰…… 到了一流巅峰,方从身子忽然一颤,增长的气势便停了下来。 “他这是……一流还是宗师?”牛鹏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乱。 你要说一流吧,明明已经突破了那道桎梏。 你要说宗师吧,却又没真正站稳先天。 “那老头,还要跟我过招吗?” 方从将鸟笼高高举起,做不可一世状:“那咱可要事先申明,出马弟子与二神一体,打架的时候从不落单,一会二打一可别说我耍赖……” 牛鹏眼神变得慎重无比。 连方从都在他眼皮子地下突破了桎梏,他不相信二神自己没有更强的本事。 他思前想后,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冒险,于是拱手道:“阁下还是误会了,老夫奉命而来,并不是要与阁下为难,现如今阁下已经展现出了宗师实力,我回去便有了交代,何必打生打死?” 反正无论谁来,都不能说方从不是先天。 如此,他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走了。”方从轻轻一触马肚,马儿便开始奔跑起来。 他本人则是做警惕状,怀抱着鸟笼就不撒手。 牛鹏一笑:“呵呵……阁下请自便!” 他倒是不觉得方从的态度有什么奇怪,走惯了江湖的,怎么可能对别人没有一点警惕之心。 马蹄声逐渐变密。 就在方从将要提速奔行的时候,一匹俊美白马突然斜冲了过来,拦住去路。 “等等!赛都护见了本公主,为何不下马见礼?” 却是上仙公主石乐不知从哪跑了出来。 第300章 二神的贡品 “见过公主,请恕卑职有甲在身,不便行礼。” 宋律,披甲者即便见到皇帝也无需跪拜。主要是甲重,跪下去再想站起来就难了。 但方从穿着衫,骑着马,身上哪有一片重甲? 不过是在打马虎眼。 上仙公主冷笑道:“呵呵!” 想要刀他的眼神越加明显。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若是无事,卑职就回河工营了,毕竟夜色已深,明日还要奉旨修渠……” 上仙公主不答。 方从也不尴尬,就这么任由对方打量,然后继续道:“既然如此,卑职告退。” 他轻拨马头,就想绕过公主。 谁知公主却将嫩白的手指塞进嘴里,重重吹了一个响哨。 轰轰轰轰…… 如雷般的声音响起。 却是数百铁骑,从帐篷后面转了出来。 那些铁骑全都身披黑甲,弯刀出鞘,朝他排山倒海般涌来。 轰!轰!轰!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震得漫天星辰都开始了颤抖。 “玄……黑甲军!” 牛逄双手紧紧攥着,手心在不断冒汗。 大宋黑甲军,独属于公主府的铁骑,素以残暴着称。 当年为了征讨叛将,甚至将一座军镇内的人口尽数剥皮,就连孩童和婴儿都不放过。 他是委实没有想到,公主会将这支队伍召至中军。 就不怕起误会?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公主冷声开口道:“你觉得你能走得掉吗?” 眨眼间,数百铁骑便占据了方从的去路。 领头首领铁拳一攥,奔驰的马匹便骤然停了下来。 竟没有一人一骑违反命令。 【好马!】 方从由衷赞了一声。 他能看出,这些马纵然质量不如当初缴获的十八神驹,差距也不是很大。 刷! 数百柄弯刀同时举起。 刀刃,全都对着方从。 “刚刚,牛宗师说你也是先天高手,本公主不信,却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在铁骑冲锋下活命。” 她的眼睛眯着。 似乎在看的不是方从,而是另一个让他更痛恨的人。 “公主还是不要好奇的好,否则刀剑无眼……” “怎么,你怕了?” 上仙公主不等他说完,便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现在才怕?迟了!本公主今天就是要你死!” 她左手的两指再次塞入嘴中。 哨音响起。 数百铁骑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 “二神,今天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了!如果大难不死,我就一天给你贡半扇羊一只鸡!”方从装模作样的对鸟笼许愿。 然后鸟笼果然便射出彩光,待光散去,出现的却是一对卖相不凡的拳爪。 普通拳爪,不是法器。 虽说大宋凡人分不清这两样东西,但赵詹却能一眼明辨。 所以,方从没有动用任何修仙手段。 至于宗师战力,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再加上一些障眼法,又是光又是火的,让凡人看起来仿佛真是拜二神所赐。 就连拳爪,都是事先在鸟笼中藏好的。 “哼!又来这套!”上仙公主不屑地冷哼。 她聪明绝顶,早就看穿了方从的很多手段。 轰轰轰! 铁骑越来越近。 马背上的骑士已经抬起了弯刀,只待近身便要斩下。 方从干脆将鸟笼挂后方,只身跳下马背大叫:“公主,卑职奉劝你住手,要不有所伤亡,卑职可不负责任!” 上仙公主却以为他是怕了,连话都懒得搭理。 方从只好将拳爪戴好,同时向怀内收臂,搭成斜十字状。 “嗷呜~” 他开口,发出的却是熊吼。 同时,他的体型也开始了膨胀,眨眼间便陡增半尺,肌肉更是如坟一般堆叠起来。 熊拳! 当初方从因对战木魅而独创的拳法。 起步便是先天,上限未知!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眨眼的功夫,冲过来的铁骑,便与方从有了第一次接触。 但却不是常人想象的以刀击爪,而是方从侧身,以肩撞马! “找死!”马上骑士笑了起来。 要知道,光他所骑之马本身便有一千多斤,再加上成套的精钢马甲,又有将近三四百斤。 这就一千六七了。 骑兵自己,有一百八十多斤,整套铁甲一百多斤。 合起来,妥妥的两千斤重。 换成蓝星的单位,就是整整一吨。 以一人之力,对抗狂奔的一吨重物,都不能用找死形容了,简直是找铲。 ——被撞成肉泥后,只能用铁锹一点点铲进棺材。要不,连下葬的尸体都没有。 砰! 短促的巨响过后,方从并没有如意料的那般斜飞出去。 倒是铁骑,竟生生的被撞停在了原处。 但洪流却没有因此停止。 方从左脚一旋,来到了另一匹铁骑的侧方。 然后,他如熊一样挥爪。 悄无声息的,那马连同它背上的骑兵一起飞了起来。 尚未落地便分裂成了两段。 滚烫的鲜血因为离心的缘故,竟排列成了一朵绚烂的红色菊花。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却是刚刚被方从撞停的铁骑,被紧随而至的黑甲军撞倒在地上。 没有人注意到,倒下的人和马,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除了牛鹏。 【怎么会,居然被活活撞死了!】 虽说他是宗师,但他也不敢与奔跑中的铁骑硬刚。 那不是比武,那是找虐! 轰! 铁骑倒下后,撞它的人马也同样摔在地上。 只不过,它俩都是活的,因此双双发出痛苦的哀鸣。 而这时的方从,已经对着两匹后马同时挥拳。 双马立刻便被撕成了上下两半。 轰轰轰轰…… 大队骑兵,一旦冲锋起来,是根本无法停止的。 所以,除了直接接触方从的铁骑,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等他们跑远,调转马头,再看战场,发现地上居然躺着整整三十七组铁骑。 也就是说,整个黑甲军,仅仅一次冲锋,便损失了差不多十分之一。 而他们的击杀目标,则气定神闲地站在同僚尸体上,对着他们似笑非笑! “该死!我不信你还有力气撑一波。” 说完,黑甲军首领便一踹马腹,带着全军再次冲锋。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大地。 远处的营帐陆续亮起了熊熊火焰。 在火焰照射下,黑马黑甲的黑甲军看起来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 而方从,则像一根直面洪水的渺小木杆。 第301章 封王 双方很快撞在一起。 马在嘶鸣,人在嚎叫。 鲜血,内脏,破碎肢体……如雨一般洒落大地。 等到铁骑调转马头,却发现又减少了接近三十人马。 上仙公主瞳孔一缩。 至此,已经由不得她再怀疑方从展现的实力。 这个丑陋家伙,居然是先天宗师! 前番在他面前似乎有点……托大了。 “黑甲军!” 铁骑首领努力控制住不安的战马,接着就想发动第三轮攻击。因为他觉得,哪怕对方真是宗师,也有撑不住力竭的时候。 但公主很快就做出了暂停的手势。 她驾着马,一步步走到方从面前。 那纯洁的白马,那华贵的衣服,那美到难以形容的容颜,让她看起来好像拥有决定世间万物的权力。 “我要冲击禁营,继承皇位!”她的第一句话,就有石破天惊的效果。 以至于方从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有媲美宗师的战力,虽然不是你本人的……还有一个能被仙家看中的妻子,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做个小小的从四品?别说什么上都护,那是虚的,没一点权力。过来吧,投靠我,事成之后,我封你们夫妻为王!” 她把话说完,方从没有反应,牛逄倒先被唬得双腿发软。 上仙公主……这是要造反啊! 怪不得黑甲军会突然出现在中军。 再看他爷爷,脸上也有几分讶色,说明事先并不知情。 “怎么样?禁营一半守军出自公主府,宗师高手二比一,若是再加上你,就是三比一,本公主想不出,还有谁能阻止我登基为帝!” 方从看着她骄傲抬起的侧脸,忍不住纠正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不从的话,宗师就是二比二,你好像没什么胜算……” 公主笑道:“哈哈……你以为我看不出吗?你那实力,不过是镜花水月,离了二神,什么都不是。今日你从我,得封王爵,开府建军,以后就有了自保的实力,若依旧是从四品,别说开府,就连护卫的人都没有,你就不怕其他人惦记你的二神?上一个如今还在柳氏手里呢,莫非你忘了?下一个想抢的,未必不会先出手取走你的性命……” “说得倒也有理!”方从点头:“不过,你能封我为王,女圣也未必不能。” “哈哈哈……” 上仙公主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你以为你忠心,她就会赐你高官厚禄,甚至封你为王?做梦!也不看看你的长相。” 这话若是别人说,十有八九是指方从痴心妄想。 但出自上仙公主之口,却是本意。 在大宋,你长得不好看,就根本别想升官。 方从能得到三品虚职,完全是因为柳氏被赵詹看重。 属于爱屋及乌之丑羽。 “我不信,女圣公正严明,又有赵真人相助,岂会亏待忠臣?” “赵真人……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但他岂会甘心服侍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不过是互相利用,既然如此,等我上位,他凭什么不会转投向我?” “原来你是为了赵真人!”方从做恍然状。 上仙公主被叫破心思,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 不过她终究是有城府的人,并没有破防。 “做梦吧你,我赛半仙可是忠字当头!”方从转身上马,朝禁营飞驰,看样竟是想报信。 上仙公主冷哼道:“不知死活。牛宗师,杀了他!” 牛鹏接令后有些犹豫。 他明显不想参与造反,但无奈上仙公主对他来了个先斩后奏。 作为公主府的多年老人,就算他不出手,等到尘埃落定,女帝也不会相信他无辜。 事到如今,似乎就只能跟着公主一条路走到黑。 大不了失败,就带着孙子远走高飞。 作为凡间的顶端战力,战场脱身的自信他还是有的。 想到这,牛鹏一咬牙道:“好!” 说完,便以飞快的速度朝着方从疾追。 方从所骑只是凡马,哪里会是宗师的对手? 眼看就要追上,方从干脆一抓鸟笼,然后踩着马鞍落地。 “不好了!公主要造反了!不好了,公主要造反了……” 他一边狂奔,一边大叫,将原本就乱糟糟的营地闹得更加混乱。 “站住!” 接近禁营的时候,有兵卒列队阻止他进入。 方从叫道:“快去禀告圣人,黑甲军打来,上仙公主造反了!” “哈哈哈哈……” 兵卒们哄堂大笑。 原来他们全是公主府的部属,已经接到了造反的命令。 “死!” 兵卒首领弯弓,瞄准方从。 “好啊,原来你们也是乱臣贼子!” 方从做大怒状,不过并不直接冲击,而是脚步一旋,跑去了侧面。 “杀了他!” 有立功心切的小将,立刻就想带人去追。 卸了弓的首领却道:“慢!我们奉命守营,如果擅离,一会妖婆援军到了该如何处理?” 众兵卒这才按下立功的心思。 另一边,方从跑到侧面后依然口不停呼:“不好了,公主造反了,宗师打来了,黑甲军打来了……” 如今的中军,女皇势力没有准备,因此听后大都惊慌失措。 而公主府所属,则早已知晓,所以丝毫不乱。 他这么乱喊,看似忠诚,实际作用却是负的。 好处也不是没有,当他跑过营房,炸锅的兵卒多少能够阻挡牛鹏一二。让他无论多卖力,都追不上看起来速度稍慢的方从。 就这么你追我赶的,两人很快来到金帐附近。 这里和外圈不同,外圈一半公主府势力一半女皇所属,这里却全是死忠。由御马监总管全德统领。 “全公公,不好了,快!快禀告女皇,公主造反!”方从一看有熟人,立刻朝着飞奔。 全德似乎挺信任他, 并没有下令侍卫攻击。 等到方从近前,他问道:“怎么回事?!” 方从回头一看,牛鹏已经追到外围,便道:“来不及了,快,快阻止他,他是来刺杀女皇的。” 全德一挥手,便有兵卒从帐篷中推出一辆辆巨大的弩车。 那车,轮子就有两个人高,整齐上弦的十发弩矢,每一根都有婴儿手臂粗细。 莫说宗师,就算炼气修士挨一下都得对穿。 牛鹏看到密密麻麻的弩箭,果然便不敢再追。 第302章 投索火油 “牛宗师,赛上护军告你谋反,不知是不是真的?” 全德展现出来的态度,有些不偏不倚的味道。 尽管他也听到了营外嘈杂的声音。 “这……我并不知道,只是公主命我擒下此人!”牛鹏一指方从,他也没把话说死。 更没有直认造反。 正说话间,轰隆隆的马蹄声逐渐清晰。 全德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 “戒备!”他下令。 立刻,侍卫们的武器全都出鞘。 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所有侍卫都能看到面目狰狞的铁马铁甲。 原来,公主府所属布置在禁营左侧,黑甲军直接就从那边冲了进来, 没有遭遇任何阻拦。 “你们要干什么!” 全德显然是认识黑甲军的,因此已经相信方从。 黑甲军不答。 但很快就有一队队臂缠红巾的兵卒,推来小型投索。 那投索不大,木杆仅长一丈,只需四个兵卒就能自如操控。因此,理论上威力并不大。 但不知为何,全德看到索端绑着的陶罐,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一个可能,在他脑海不断盘旋,最后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火油!” “哈哈哈……” 驾驭白马的上仙公主终于赶了过来,她赞道:“真不愧是全公公,既然你知道是火油,就该明白它的威力有多大,只要我一声令下,这几十罐东西就会全落进金帐……” 金帐并不只是一顶帐篷。 实际上,在它的前后左右,还有许多功能各异的区域。 御医,御膳,敬事,浣洗等等,都围绕在金帐周围。 除此之外,还有外朝的一些机构。 在机构之外,就是驻守侍卫了。 他们大约有三千,全都是女皇嫡系。 名义上的大统领是王念先,实际平日管理调动归全德负责。 在驻守侍卫营之外,才是由鹿砦、陷坑、床弩组成的防御工事。 这也是黑甲军没有直接冲击金帐的原因,那些立体防御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本,它们足可以抵御威胁。 但谁也没想到,上仙公主包藏祸心,竟将火油秘密藏到了金帐外围。 也就是说,是在开拔之前,就策划好的。 那么多罐同时投进金帐,只怕神仙都得被活活烧死。 “全公公,你的忠心本公主看在眼里,但事已至此,光忠心又有什么用?我也并不是要害母亲,只是她年龄大了,做事难免糊涂,又只顾宠幸面首,闹得边境溃败,民不聊生……今日,只要母亲答应退位,本公主便自行撤离。你只管放我进去便可。” “公主要见陛下,奴婢自然是不敢拦的,但带领铁骑觐见,自我大宋建朝以来就没有这规矩,请恕奴婢无法擅自做主。”全德这样说,比硬生生的武力阻挡要柔软些,但表达的意思却没变。 上仙公主轻笑:“你们还真是忠心耿耿,能不能告诉本公主,到底为何?” 她的眼睛先看侍卫,接着又瞥向方从。 方从叫道:“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 其实心中想得却是:封王?我信你个鬼,等你上位了,不仅王我捞不到,河工少匠的实权也得丢。 前两天上仙公主可就在明晃晃的算计他。 等到大局底定,这个要害位置岂会容它落入外人之手? 当然,一些糊弄人的补偿可能不会少,比如,封他个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太子太傅,不也是一品吗。 跟王爵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哈哈哈哈……好一个忠臣不侍二主,只可惜,你忠错了人!” 她又看向全德:“你呢?是为了什么?” 全德心说,我不能再说忠臣烈女了,要不会被比下去。 但他可没接受过系统的蓝星教育,因此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更好的词,只得道:“奴婢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职责所在,任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上仙公主听他还是想让自己孤身入内,不由暗想莫非以为我是傻子。 不过,闹到现在,她那位好母亲都没露面,多少让她感觉有些不安。 要知道,以女帝的性子,在威严面对挑战的时候,不可能选择做缩头乌龟。 “殿下,莫要中了拖延之计,须知一不做二不休!” 上仙公主并不是一个人造反。 片刻功夫,她的四周便围满了扈从。 其中多是年轻权贵,尤其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基本都站到了她这边。 “是啊公主,不能拖了!” “现在中军没打起来,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情况,老妖婆又没下令。等到令下,我们这点人马,可挡不住全部援兵,更何况,前后左右加先锋五军随时可以回援!” “公主,请放下仁念,下令吧!” “公主请下令!” …… 众人七嘴八舌,上仙公主“迫”于形势,只好咬牙道:“罢,我已尽力,可奈何别人不听。你们只管放手实为!” 投索头目听后立刻下令:“投索手,准备!” “是!” 一架架投索展开,纷纷对准金帐。 另有兵卒手持火把站到火油旁边,等待点燃的命令。 “上仙公主公然造反,还动用火油这等凶物,莫非已经不把王某放在眼里?” 大宋最强宗师王念先终于现身。 上仙公主一笑:“自然不敢忘记先生。但本公主这边也有牛宗师,足可一战。” 她没有试图拉拢王念先。 对方和女帝是捆绑关系,就像牛鹏与公主府。 在公主没有败亡之前,牛鹏是不可能转投他人的。 这点就像方从前世所在的蓝星,一个普通打工人有可能背叛老板,但世界知名ceo却绝对会尽职尽责。要不名声坏了,以后的路也就断了。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王念先朝着投索奔来,显然想先破坏火油。 牛鹏只能迎上,两人转瞬战在一起。 投索首领生怕夜长梦多,急命:“点火,发射!” 兵卒将遵令而行。 那火油是大宋特产,遇火便燃,水泼不灭,一旦点起,立刻便将金帐照得纤毫毕现。 上仙公主,甚至在金帐内隐约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303章 战神李骥 是那个男人! 他会知道什么是后悔! 嗖! 斩断的绳索,将一个个火罐抛向金帐。 突然,金帐之内,飞出十数道寒芒。 那寒芒去势极快,瞬间便来到火罐附近。 砰! 火罐碎裂。 燃烧的火油兜头浇在铁骑身上。 人马同时惨叫。 被烧的马匹更是不管不顾地开始横冲直撞。 嗖! 又是十数道寒芒,打在火罐之上。 这一次,因铁骑移动位置,落下的火油又再次浇在他们身上! 啊~ 着火的面积扩散起来。 有的马更是惊慌失措地调头,冲向公主府所属的队伍。 首当其冲的就是投索营。 因为排列密集,仅一个照面便被撞缺了一角。 再加上铁骑带来的火焰与油,又将另外的一角迅速点燃。 “妈呀!”兵卒崩溃了,迅速丢下武器逃走。 但寒芒却未停止。 接着又是连续两轮,直到将所有火罐全部击穿。 这一次,被点燃的便不止是乱撞的铁骑,还有侍卫布下的拒马,陷坑,鹿砦…… 但偏偏,大部分铁骑朝向的便是这个方位。 因此等于受了第三茬的伤害。 数百黑甲军,眼看便要全军覆没。 “谁!是谁!”上仙公主见自己的底牌尽毁,不由红了眼睛。 “是老夫!” 冲天火光中,一个手持长弓,身穿山纹甲的瘦高将军,自阴影走出。 “李骥!” 公主身边的青年将领,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大宋战神李骥!” “他不是在边疆吗?怎么回来了……” “一弓十箭,一弓十箭,李家射技,果然名不虚传。” …… “哼!我那老娘果然不是吃素的,什么都有提前准备。不过你一个普通将军,又能翻多大浪?” 上仙公主回头,高叫道:“事急,还请莫老出手……” “哈哈,公主所请,岂敢怠慢。” 一个身穿彩衣的老头,不知从何处跳入了场中。 只见他那彩衣,其实是由一片片布卷缝合而成,再加上他矮胖的体型,穿在身上,看起来就像一只抱窝的母鸡。 “阁下是居住在长峡的莫城莫宗师?”李骥口气虽是试探,但其实有十足把握。 毕竟,大宋宗师就那么几个。 对号入座简直不要太容易。 “正是老夫,你战神李骥的名字,老夫倒也听过,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速速让开吧。” “那却是不行。我辈军人,若不能誓死护主,要来又有何用?”李骥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锐利得犹如鹰目。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成全你的忠义……让你马革裹尸!”莫城从腰间解下根长鞭,接着便如大鸟般高高跳起,滑向禁营。 “当我大内侍卫是摆设吗?” 全德一挥手,立刻便有数十侍卫朝他射箭。 “雕虫小技!” 莫城长鞭一晃,便将箭雨尽数挡下。 “那你试试我的。”李骥开弓,这一次却不是十数箭齐发,而是只有一根小儿手臂粗的黑羽。 “好箭!”落地的莫城赞了一句,但显然没放在心上。 李骥面露奸笑,然后发矢。 黑羽一闪,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先天!”莫城脸色变了,急忙撑开护罡。 但莫城本人却被打得一个跟头摔翻在地上。 “哈哈哈!好好好!真没想到,大宋还有你这等人才!”吃了亏的莫城怒笑。 李骥朝天拱手道:“不敢,都是陛下栽培之恩。” “原来你是刚晋的先天!”莫城恍然。 心说,怪不得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正是,若非陛下,哪有我李某人的晋升?所以今天这营门,你们除非踩着某家尸体,否则休想踏入半步。” “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莫城抖鞭,再次跃起。 李骥继续张弓,发矢。 但这次,高空中的莫城竟毫无来由的凌空一转,轻松躲过。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老莫当年杀鱼的时候,就是靠这招屡次活命!” 原来,那莫城一开始乃是在沣水打鱼的渔家,自小在水中耍弄,对暗流别有心得。等到机缘巧合晋升先天,就用到了气流之上。 因此得外号莫敌老仙。 意思是在空中,能够像仙人一样挥洒自如,谁都不是对手。 说话间,莫城已经落地再起。 此时,他与李骥的距离已然不远。 李骥急忙再次搭箭,这一次,却是三矢,呈品字形射出,意图封锁莫城所有退路。 “哈哈!” 莫城兴奋地再次大笑。 只见他凌空一折,再一折,居然异常丝滑的又一次躲过攻击。 “原来他是利用鞭子!”李骥恍然。 他就说,人好好的,怎么可能像鱼一样在空中游动。 原来每次都是借助鞭身进行的转折。只不过速度太快,才让人难以察觉。 不过,如今知道已经晚了,连续两次转折的莫城已经距离李骥不足十丈。 李骥急忙弃弓,抽剑。 莫城的长鞭却如蛇一般绕到了他的身后。 他只能侧身抵御。 谁知鞭影一花,又转到了前方。 李骥横剑,护住前胸要害,注意力更是瞬间提升到极致。 但鞭稍却出人意料的卷向了他的下盘。 这就是长鞭类武器恐怖的地方。 像蛇一样神出鬼没,难以招架。 再加上李骥本来就来就以箭术闻名,近身搏杀非其所长。是以,仅一个交锋便落了下乘。 …… 金帐内,眼见此幕的女帝,紧张地看向赵詹: “真人,这可如何是好?李骥他不是莫城的对手……你法力高强、神通广大,要不就出手帮他一次……” 谁知赵詹却道:“非是我不想相助,实在是修仙界早有规矩,修士不得干预皇位更迭。” 说完,他竟再次将眼睛闭上,摆出不闻不问的态度。 集仙殿少监黄元见此,开口提醒道:“刚刚小的们来报,说那赛都护不知从哪又结了个二神,拥有宗师实力,陛下何不命他出战?” “还有这事?”女帝大奇。 在她看来,宗师可是了不得的战力。 哪怕方从先前神神叨叨的能让死人复活,分量上,都比不得先天宗师。 要不当初岂会给他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太祝? 但她也知道,黄元不敢骗她,于是命众太监大声叫道:“赛护军,陛下命你速速出战,相助李将军!” 第304章 转鬼 【片刻前】 投索一出,侍卫便相信了方从。 他也因此能够进入禁营。 入了营后,他却没有去往金帐,而是捡了个没人的帐篷钻进去。 传国玺一闪,立时将帐内的时空与外界隔绝开来。然后,方从将鸟笼放在地上,说道:“你快死了。” “我知道……” 鸟笼中的张严显得并不意外。 主要是这段时间,方从不仅没有继续给他使用灵药,甚至还故意将部分灵气从药中抽离,造成一种后继无力的假象。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再活长一点,我的父母还没有得救……”张严的语气近乎哀求。 方从摇头做无奈状:“没有可能。你躯体四肢早已失去,就仿佛是没有根茎枝叶的树冠,如何能够继续存活……” 说到这,他见时机成熟,立刻话风一转:“不过,活是不行,但却可以转鬼。” “鬼?”张严有些不太清楚他的意思。 “周天之内有五仙,是为天地人神鬼。有五虫,是为蠃鳞毛羽昆,凡五仙者……” 虽然方从不怎么了解鬼,但并不妨碍他张嘴就来。 反正能把人忽悠住就行。 “原来大神并不是让我死后自然成鬼,而是转修鬼道……”张严恍然。 方从点头:“正是如此,不过虽然鬼是一种存在,但它却与人完全不同,甚至都不能完全说是存在,你可以再思量思量。” “能有记忆吗?能为父母伸冤吗?能如大神一样获得神通吗?”张严来了个一连三问。 方从道:“记忆当然有。” 然后在心里补充:【但有多少我不保证】 “至于为你父母伸冤,可不是想伸就能伸的,取决于大宋帝皇……至于神通,倒是可以保证一定会有,实际上,鬼修也是修,可以获得的能力超出你的想象。上古时代,可是有真正鬼仙的……” 张严不等他说完,便道:“那我愿意转鬼修。” 方从点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倒是不用我再多说。但其中有几处关隘却必须事先申明。一,你是普通凡人,莫说修为,就是连灵根都没有。所以,你死之后按常理是转不成鬼修的。这就需要我在你魂魄之上,加些烙印,才好动用其他手段。二,用了那手段,你虽说能正式成为鬼修,但并不是毫无风险。那手段所用的对象,如今已是二阶,相当于人修的筑基,你若不明白什么是筑基,就把它想象成神仙便可,从神仙身上捞好处,肯定不是那么舒服,甚至会影响你的心智,能不能平安渡过,全看你意志是否坚定。这点我倒是有些把握,毕竟你天性至孝,执念已深。三,我那烙印的手段,颇有些狠辣。因为转修之时,我必须完全控制你的鬼体,待到转修成功,那烙印也无法去除,也就是说,今后我依然能完全控制你……” 方从一口气,将种种弊端全部道来。 那张严听后,果然便犹豫了。 方从也不催他。 过了大约几十个呼吸,他才终于下定决心道:“不被大神控制,死后只能烟消云散。被大神控制,还有为父母家人伸冤的机会……天下哪有既得便利,还不用付出代价的好事?请大神放手施为,待日后心愿了却,我必唯大神马首是瞻!” “好!” 方从也不废话,直接取出一柄鬼刃。 此刃得自通天坊市,据说乃是用二阶鬼修生前的遗骨磨制。 是上佳的冥器。 若不是前番大乱,即便是方氏精品也很难收到这种宝物。 “一会,我会用此刃击穿你的眉骨,痛是免不了的,但一定要忍住,不要惊叫,因凡人魂魄松散,一惊骇就很难保持聚拢。而那个时候,我没来及打烙印,如果散了,就是彻底散了。等到烙印入魂,不论你如何感觉不适,都不要抗拒。一抗拒就容易散不说,还会影响烙印的品质……” “大神放心,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痛算什么,我一定会忍住!” 方从道:“莫要轻视。” 实际上,转鬼修这事,成功率只有不到一成。 他之所以愿意尝试,首先是因为张严执念甚重,比旁人容易成功。 再就是,他先前在营地里一番表演,已经让人知道鸟笼中有能让普通人暂时成为宗师的二神。 如此二神,总不能一点神通都没有吧。 把它搞成一种能够占据人体,兴风作浪的鬼物,在赵詹眼里就能解释的通了。 毕竟,鬼上身在修仙界并不稀奇。 而跳大神,说白了,不就是招神神鬼鬼的? “不敢轻视,请大神动手!”张严说这话,多少有些悲壮的味道。 方从将草人从笼中取出,然后以冥器抵住张严眉骨。 暗红色的血瞬间流出。 方从开始念诵:“如冬起雷夏造冰,死尸能行,枯木能华,豆中摄鬼,杯中钓鱼,画门可开,土鬼可语……” 这是一篇鬼修秘箓。 方从需要利用鬼刃,在张严死亡之时,将其刻入对方魂魄。 因是他刻的缘故,所以也就等同于他亲手创建了张严鬼体。 控制效果,比所谓的灵魂烙印更强。 之所以不做修详细解释,是因为对方理解烙印都困难,想解释鬼修的诞生完全没有可能。 如果侥幸成功,日后踏上修行之路,即便不解释,他也能明白前因后果。 “鬼云为魂,鬼白为魄,于文则然!鬼者,人死之所……” “所”字出口,方从猛地用力,将鬼刃刺入张严眉心。 入骨将近一尺。 “嗬~嗬~” 张严痛苦得嘴巴在不停张阖。 那不止是肉身所承受的苦难,还有生魂撕裂,面对改造的极致疼痛。 这种疼痛,简直无法以常理衡量。 所以方从才认为成功的希望不足十分之一。 若是换成别人,只怕千分之一都没有。他都懒得出手。 “嗬~嗬~” 好一个张严,牢记方从的交代,楞是没有叫喊出声。 就这样,等到鬼刃吸饱鲜血,突然化作一股浓烟,钻进了他的灵魂。 而他,也在没有彻底死亡的情况下,开始了转化! 第305章 恶灵 这就是方从的办法。 严格说来,根本不是什么转鬼修,而是炼生魂! 把张严炼成类似鬼伥的东西。 而所谓“功法”,则干脆就叫做《恶灵经》。 成功之后,张严便会成为天地间一尊专擅迷惑夺舍的恶灵。 当然,究竟有多恶完全取决于其本心。 就像蓝星的很多武器,用之正则保家卫国,用之恶则毁天灭地。 冥器化作的黑烟像亡水一样,但凡遇到皮肉,都会瞬间枯消。 就连坚硬的骨头和柔软的大脑、眼球都不例外。 一时三刻后,张严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黝黑圆球。 寒雾如火焰一般在其上缭绕,没有身形,没有四肢,更没有躯干和脑袋。 ——与凡人印象中的鬼毫无相同之处。 “吾主!”到了此时,张严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 “莫动!你前身不是修士,转得十分勉强,一动,可能就要坏事!” 《恶灵经》实际的使用对象是修士,最少也要身怀灵根。 张严什么都没有,原本到了这一步就该消散,但方从早有准备。 只见他右手轻动,便有一张绘着厉鬼的符画出现在他手中。 接着,他将符画激活,扔在张严脚下,然后便接管了这具新鲜出炉的灵体。 下一瞬,一个浑身上下灰雾缭绕的厉鬼出现在灵体面前。 真不愧是二阶厉鬼,不用动手,仅仅是自身威势便将张严灵体冲得如灯火般摇摇欲坠。 方从哪能容它坏事? 立刻运起补魂法诀,狠狠一斩。 那灵体虽然没有四肢,但却有千变万化的神通,因此斩出的竟不是一只手,而是他惯用的缺月剑! 原来,他在攻击之时,确实使用了剑招。 而恶灵因意起而化真,不仅外显了剑形,更是内蕴了剑意。 因此,毫无声息的,“缺月”便刺入了厉鬼身躯。 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阴鸷像江河一般涌入了灵体。 “这不对!这不对!” 一开始,方从还沾沾自喜得按照《恶灵经》增强实力。 但是,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灵体便从毫无修为的杂鱼,提升到一阶巅峰。 这个速度……怎么说呢。 百公里加速五秒,四秒……都好理解。 毕竟只需要气动好,马力足。 但是百公里加速0.1,就难免让人犯迷糊了。 更何况,从不入门到一阶巅峰,根本就不是从0到百,而是从0到千。 千公里加速0.1,怎么听怎么感觉是在做梦。 而现在,梦已经照进了现实。 并且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大江大河一样的阴鸷,突然就变成了海洋 般的阴鸷猛地一晃,变成了大海大洋。 莫说张严坚持不住,就连同样拥有筑基实力的方从都感觉浑身被冰彻底封住了一样。 “这不对……这不对……按以往拘神的经验来看,最多只有本体的十分之一,但现在,哪有十分之一的样子,完全就是厉鬼的本体……难道它升级了?” 如果厉鬼因缘际会,升到了三阶,那么这个表现就能勉强说通。 三阶初期,实力正好是二阶巅峰的十倍。 但旋即,方从便将这个念头抛到一边。 因为厉鬼绝不可能升到三阶。 它们可不是善茬,一旦拥有实力,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反噬。 哪一个主人,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不是升级,那么……” 猜测还没做出,方从便听到“咔”的一声。 然后,张严的灵体便破碎成了无数小块。 “啊~” 张严的灵魂终于忍不住开始嚎叫。 因为他本人正是灵的“核心”,灵受到伤害,便是他受到伤害。 更何况,真正恐怖的还不止于此。 那些随阴鸷而来的怨碡,如巨浪一般冲刷摧毁着他的信念。 让有一种天地尽覆,世界崩塌的错觉。 以至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我怀疑的声音。 “我这么做对吗?” “有用吗?” “明明不关我的事。” “又不是我在迫害他们。” “家人算什么?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理。” “只要我强大了,谁敢忤逆我的意志?” “皇帝算什么,我现在的力量,可以屠灭整个大宋……不!整个天下!” “我有底气,也有功法,吞噬的越多,力量就越强!” “不止天下,还有修仙界,无穷无尽的修士!” “什么三宫,什么七门,什么十三家……都不过是我口中的猪羊!只要吞了他们,我就能升成三阶!” “三阶,整个人间界谁能奈我何!” “啊啊啊……” …… 怨碡满心的张严,除了开始发癫,还试图夺取方从的控制权。 方从没有回击,更没有停止吸纳厉鬼的本源。 不是他相信张严。 原本他就预计成功几率不足十分之一。 之所以不停,一是没有预料到张严灵体会被撑碎——这种时候,只要停下,它就会永远碎下去,再也没有挽救的机会。 二是,哪怕万一失败,失控的张严也不会对他造成危害。 他只要停止控制,然后以传国玺隐藏自身便能安然无恙。 至于外面的大宋兵卒,生死关他何事? 又不是大梁大晋,伤及百姓,会损害他的天道气运。 再说,外面不还有赵詹在吗? 作为筑基修士,又在大宋有所图谋,这种情况,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吧? 就算置之不理,禁营高层全部死光,他作为河工少匠,也还是有能力暗中推动开渠。 左右不过是耗费一段时间,因此,他赌得起。 反正输的是别人,赢了归自己。 “啊啊~” 张严的灵魂在继续惨嚎。 但渐渐的,他的声音便有了一种力量。 “不行!不行!我行之于天地,当走正道!” “何为正?忠孝节义智信礼!” “我父母蒙冤,不加理会是为不孝。” “皇帝听信谗言,不加详查,我不劝阻是为不忠!” “我听信厉鬼动摇信念是为不节!” “兄弟姐妹蒙冤受刑,危在旦夕,不加援手,是为不义!” “些许幻境,区区妖言便能惑我心灵,是为不智!” “与吾主有约,妄图反悔是为不信!” “违逆主公是为不礼……” “我张严岂是不忠不孝不节不义不智不信不礼之人?” “不!我欲立誓,终一生绝不行此无耻之事!” 第306章 升格大仙 轰地一声,张严的灵魂开始发光。 有了光的灵魂,便仿佛实质一般将所有碎片笼照在内。 吸纳并没有停。 厉鬼的本源连同怨碡一起,源源不断地冲入光中。 只是这一次,无论多浓多重的负面能量,都不能再影响张严分毫。 甚至,还全部都被分解,粉碎,最后成为光的燃料。 “哈哈哈……我悟了我悟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这一次,也不知得到什么的张严,开始了连方从也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是谓,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岂不然?人既如此,鬼其不然?生众生者曰天,人失形者曰鬼。鬼失人形,未失人神,是以可通于天。通天者,此神非彼神,此神亦彼神,彼命非此命,此命亦彼命,是以擅道者,即一物中,知天尽神……” 张严在滔滔不绝。 方从暗道糟糕,这家伙也不知从哪弄来的这些。 为了以策万全,他干脆放开了对灵体的控制。 就在这时,厉鬼突然尖啸一声,碎成了无数黑尘。 ——就如同当初被它吞噬的沐壬央一样。 只是这次灵体却没有让它们随风而散,而是一鼓作气,全都吸纳进了光中。 光的威压由是开始攀升。 轻易便突破了炼气巅峰的桎梏,到达筑基一层。 那些被光吸入的黑色粉尘却和怨碡不同,没有被燃烧,分解。 而是快速褪去黑色,变成了一种粘性非常强的物质。 所有灵体碎块,只要被它触到,都会被迅速捕捉,粘合。 光的威压越强,粘合的速度便越快。 等达到筑基三层的强度,它们突然一缩,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纯白球体。 光,被球体包裹在内,不再透露出来。 威压,也迅速缩入其中,再也不显分毫。 又过了片刻,白球坍缩成了人形。有手有脚,有脑袋有躯干,只是高度不足一尺,五官也极为模糊,分辨不出到底是谁。 “我这是……” 灵体发出了声音,似是在疑惑现在的状态。 方从则干脆手持传国玺,一旦发现不妙,便隔绝时空以策万全。 毕竟,刚刚的张严,可是把厉鬼全给吞了。 谁知道现在的它,是张严,还是厉鬼?或者干脆就是张严厉鬼的混合体。 若是再加上别的什么存在,他就算暴露实力都一定打得过。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说好的拘神,这一次拘来的却是本尊。 难道是距离太近? 毕竟他所藏之处,距离金帐已经不足百米。 幸好他如今已经是炼气五层,炼体四层,要不都压不住对方,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正乱想间,人形灵体似是终于搞清状态,朝着方从跪拜道:“张严多谢主公成道之恩。” 原来,吸收了厉鬼记忆的他终于不再是修道白痴。 能将一个毫无灵根的死人救活,还能将那个死人提升到二阶,会是跳大神的江湖骗子? 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 方从仔细观察对方,甚至动用了神识,片刻后才终于有些肯定,对方就是张严本尊。 至于好好的恶灵为啥变成白色,他也说不清楚。 他道:“无需多礼,你之成道,乃因天性纯良,换做旁人,即便是投入再多心力,也不可能成功。” 莫说大宋,即便大梁大晋加起来,想找这样一个人都不容易。 但要说不可能成功,却也不是很对。 因为吸收厉鬼之后,即便是被怨碡缠魂,丧失心智,那也会重新诞生一个恶灵。 只是不受控制罢了。 “主公,今后如何行止还请示下。” 如今的张严,知道自己很强。 莫说大宋那些兵卒,将领,宗师,即便上仙公主求而不得的赵真人,他都有一战之力。 他都如此,造就他的主公有多强,简直无需想象。 这么强的主公,宁可扮演江湖骗子都不以力直取,在他看来一定是在谋划大事。 虽然他着急清洗家耻,拯救父母,,但也不敢坏了主公之谋。 所以如何做,还要事先请示。 方从想了想,道:“那赵詹是筑基修士,拥有神识,因此你不方便单独照顾父母。这般,今后每天我都会找机会去那边给他们喂药,免除痛苦。至于你,就还是扮做二神……为了防止惊吓到你父母,即便去了那边,你也不可现身,更不可说话。” 张严以己度人,觉得如果自己有儿子,某天儿子突然变鬼出现在眼前,也会吓的半死,更何况父母兄弟奄奄一息,更受不的刺激,因此毫不犹豫答应。 但其实,他哪懂方从的打算? 灵体本就擅长隐匿,因此隐藏自身威压连敛息法诀都用不上。 至于赵詹的神识,传国玺一出,立刻便能迎刃而解。 在传国玺护持下,他想过去照顾父母简直不要太简单。 但方从不许,却是因为那张昱如今到底是谁非常难说。 一个二阶灵体,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绝对会打草惊蛇。 目前的大宋局势极为复杂。 肉眼可见的便有赵詹一伙,柳氏张昱一伙,和他方从一伙。 另外隐藏的,则有厉鬼之主一伙。 鬼羊赵家并不擅长驱鬼,更不可能仓促之间拿出二阶厉鬼。 要知道,如今仙法凋敝,任何一个二阶都举足轻重,赵家若是真有这等力量就不可能藏着不露。 那么一来,到底是谁给他们提供的厉鬼? 他还记得,当初这只为了增强实力,甚至还要去小石山那种地方吞噬底层修士。 类似一种牧鬼手段。 那辛苦牧鬼之人给赵詹提供二阶战力,岂会毫无所图。 所以,他们这边不能还不能暴露。 一丝一毫都不能暴露。 “遵命!”张严不知道他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一门心思觉得主公顾虑得对。 方从道:“你以后依旧藏身在草人之中,对外只展现附身的能力,借力给人的上仙是宗师。如果需要突破,我事先会告诉你。总之,一切看起来就像普通二神一样,你也可以对外自称蟒家大仙。” 这不是跳大神吗? 只不过由二神上升到了大仙。 毫无困难。 第307章 裙下 于是张严点头道:“我明白了。” 方从道:“很好。” 说完正要再交代什么,突然感到冥冥之中似有人在呼唤自己。 于是他让张严进入草人,自己则撤去传国玺的隔绝之力。 然后他便听到,众太监在齐声高呼—— “赛护军,陛下命你速速出战,相助李将军!” “赛护军,陛下命你速速出战,相助李将军!” …… 方从心说妈卖批,演到现在都不放过老紫。 但想归想,人却还是提着笼子,跑到了帐篷外面。 到了外面一看,却是手持长鞭的莫城,已经将李骥逼得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落败。 并且,两人已经进进退退到了金帐边缘。 【怪不得如此着急!】 方从恍然,然后大叫一声:“圣人莫怕,赛某在此!” 他叫得欢,身体却很诚实得一动不动。 他想看看,等莫城闯进帐篷,那些有所图谋的势力都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他将手中的笼子高高举起,然后对着笼中草人说道: “大仙在上,今日圣人危难,命我迎敌。想我一介凡人,哪有什么制敌的本事。所以,便求到了大仙这里,只要大仙助我,待打退敌人,得了封赏,我必每日贡给你一整只羊和三整只鸡!小的说话算话,绝不敢食言!” 他絮絮叨叨,把一通话说完,还不急着上,而是在原地跳起了大神: “你看这日落西山就黑了天,天上住着九霄云端的活神仙……” 唱到这,方从轻敲鸟笼,示意轮到了张严表现。 张严果然外射出一道先前的白光。 白光入体后,方从继续唱:“活神仙不惧那九地幽冥里的池,也不怕那洞天山间里的渊……” 他一顿,张严便不待指示得朝他放射白光。 然后他又满意地接着唱第三句。 就这样,等到十二句唱完,莫城打进了帐篷,张严灵体才晃晃悠悠钻出笼子,依附在他身上。 他那原本平凡无奇的躯体,也开始展露波动。 三流……二流……一流……宗师…… 到了宗师,不断攀升的气势才开始逐渐平息稳定。 这一次,却不是方从自己显露得实力,而是张严的本事。 真的将他提升到了宗师境界。 【竟是个灵,怪不得自称大仙,蟒家的话……莫非本体是条大蛇?】 以神识目睹一切的赵詹想着,但旋即脸色一变。 原来他“看”到随身携带的魂珠竟然变得黯淡无光。 取出一扫,才终于确定,里面的厉鬼没了! 【怎会如此?】 二阶厉鬼,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他,连一丝异样都没有察觉! 【它是自己跑的?还是它的主人用了不知什么方法将它召唤了去?按说不可能,我乃筑基大修,一只鬼离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过我的灵识。若是召唤,那它栖身的三阶魂珠何等珍贵,岂会弃之不顾?】 在很多修士眼中,三阶魂珠价值远远超过二阶厉鬼。 因为厉鬼可以再养,三阶之物却不可多得。 那么看来,对方就绝对不可能悄悄将鬼摄走,从而留下魂珠。 赵詹捏着珠子,越琢磨就越觉得不通。 他哪里能想到,世上竟有只凭一张符画,就能拘拿万物的存在? 这次离得近了,拘得都不再是神,而是本尊! 赵詹在一旁自闭。 莫城却已经赶着李骥进了帐篷。 “快保护陛下!”黄元着急得大叫。 但帐篷中的一众文武,却都只顾着仓皇逃窜。 有几个太监,甚至开始合力推压帐的石块,显然是想掀起一角钻出去。 “陛下……陛下…… 眼见如此,黄元急了。 他站在女帝身后,女帝安全则他安全,反之,女帝不安全他也不安全。 所以他才会第一时间想到保护女帝。 但如今来看,帐篷里可没几个拼死护主的忠臣。 于是,他干脆缩到龙椅之后,开始四肢伏地瑟瑟发抖。 砰! 打斗中的鞭尾扫到一条长案。 长案瞬间崩碎。 四射的碎块,将逃窜众人打得头破血流。 就连女帝龙袍,都被其中一根尖锐木刺,死死钉在龙椅之上。 宗师之威,恐怖如斯! 不过这样一来,即便女帝想跑也不可能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龙袍,可不是想脱就能立刻脱下的。 也不知莫城是不是故意! 曹泠本人则难得的脸色煞白。有心向赵詹求救,则发现他皱着眉头,似乎在神游物外。 看来是真不把她的性命放在心上。 【罢罢罢,我以至诚对你,呼风唤雨,与朕平齐,奈何你眼中完全没有朕的踪迹,唉,终究是人老色衰,不负当年……】 当年她只是仁宗的一个小滕,便把先帝迷得神魂颠倒。 刚一即位,便不顾天下反对,策封她为皇后。 后来,为了拉拢内宫,聚集群臣,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以至于,哪怕先帝后来想要废后,她只要对那些人说一句:“我若被废,我那几个孩子真正的生父会是什么下场?” 便逼得他们与自己一起铤而走险,从而奠定二十载的女帝天下。 这人间界,历数各国,可从来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历史,她是独一! 先前,上仙公主的那点小心思,小手段,在她看来简直低劣无比。 她若有女儿的年龄,迷倒赵詹也不过几日的功夫。男人说到底,都是腥的,只看你能不能用对方法。 但可惜,她老了,空有一身的本事,却失去了迷人的资本。 而她的女儿,手段虽然可笑,但狠辣的性格却不下于她。 迂回不成,干脆就来了个逼宫造反!最近几年,她对所有儿女,尤其是太子都严加防范,唯独没有防这个最小的女儿,总想着不过十几岁的丫头,能有多大雄心? 却不料她忘了,不管多大,也不管生父是谁,身上总归流着她一半的骨血。 寻到机会,还就真的敢孤注一掷。 ——也可能早就有了此心,只是一直在寻找机会。 而她仓促起驾,前往堕仙湖,却是露出了实实在在的破绽。 别的不说,那些火油,那些投索,可不是能够临时凑出的。 更何况还有严禁私自调动的黑甲军。 第308章 马监尉 又过了三五息,李骥便被莫城逼到了女帝旁边。 “陛下,快逃!”李骥艰难地出声催促。 女帝听后却只能苦笑。 逃?她何尝不想逃,只是她左侧龙袍已经被一根木刺死死钉住,导致她连动弹一下都难。 因此,乍看起来,就仿佛是她临危不惧,非要坐在龙椅上硬刚宗师一样。 轰! 又一张桌子被鞭尾扫中,当场炸裂。 裂片在强大的力道打击下四射而出,打得数层皮革夹铁造就的金帐砰砰作响。 “哎哟!” “破了,破了!” “我的腿!” 有没来及逃走的官宦开始了哭爹喊娘。 更多的则是连体面都不顾了,连滚带爬的滚出帐篷。 “陛下!” 李骥在催。 他以骑射见长,近战根本不是莫城的对手。 女皇若是逃了,随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摆脱莫城。 作为宗师,尽管是新晋的,真跑起来,别人也拿他毫无办法。 但无奈,那女皇却仿佛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就死死坐在龙椅上,寸步不移。 她不移,作为臣属也就不能跑。 要不有了背主而逃的经历,以后还去哪找饭辙? 【这不是害人嘛!】 【非要我死在这里!】 李骥开始在心里大吐苦水。 砰!砰!砰! …… 接连几声之后,金帐内已经再无完好的桌凳。 太监们屁滚尿流的逃了个一干二净。 曹泠看着空荡荡的帐篷,再看向迫在眉睫的威胁,一时不由悲凉无比。 这些人,平日口中千般忠心,万般忘死,真到大难临头,连一个护主的都没有。 “哈哈哈哈……李骥小儿,我劝你快快投降,趁现在绑了皇帝献出大位还来得及,要不一会公主带兵过来,你就不过是一个不识顺逆的乱臣贼子。” 李骥大怒:“猖狂!这禁营之内,全是陛下的侍卫,禁营之外多是陛下的臣子,小小公主,不过是纠集了几个不知死活的纨绔,就敢妄言大位!小心失败之后,无路可退,被诛九族!” 他这就属于心理战了,是朝臣们惯常的拿九族吓人。 但宗师岂会惧怕这个? 于是莫城再次大笑道:“小儿,你莫非是当官当傻了?” 这一次李骥就怒不起来了,仔细一想,他还武将世家出身,一辈子扎根边寨,后来被女帝秘密培养,还真是从未离开过朝廷。 纵使说一句当官当傻了也不为过。 那边,莫城见他不吱声,又接着道:“你拼死抵抗,是不是以为大营前后兵卒只要接到警讯,就会前来勤王,到时候,公主那几千人,不过是被包成饺子的肉馅?而宗师,我们双方各有两位,相持不下最后就只能护着公主逃跑?” “难道不是?”李骥反问。 “哈哈,那你就小瞧公主了!你以为她凭着几百铁甲军,就敢当真造反?你也小看了我,只有那点实力,我也不会跟着掺和这事……” 正说着,突然有光从帐门外面射入。 金帐是全营灯火最盛的地方,外面的光能够压过金帐内部,甚至让人感觉刺眼,可以想象数量到底有多恐怖。 轰轰轰…… 光之后,是沉重的脚步。 整齐,震撼。 老于军事的李骥,一听就知道来者不下五万。 轰!轰!轰! 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莫城和李骥干脆各自退到一侧,专注对峙。 轰轰轰…… 龙椅上的曹泠感觉椅子都在颤抖,然后她便透过帐门,看到了高举明亮火把的千军万马。 当先兵卒,合擎着数面鲜红的旗帜。 帜上绣着: 【经营节度使】 【上仙公主】 【提督中外诸军事】 中间则是一面黄旗,赫然绣着四个硕大的金字:【大宋皇帝】 作为朝治高手,她瞬间便明白了很多关窍,不由怒道:“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儿,有我的几分真传!” 旋即,旗开。 骑着雪白神驹的上仙公主从中走出。 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黄袍。 那明黄色的袍子,将她娇美的容貌衬托地更加出众,宛若不在人间的仙子。 公主身后,则有三宰(尚书中书门下)之子韦实清,天州刺史之子丁有贞等一众青年。 他们也是促成这次公主造反的主力和底气所在。 除了他们,叛营各主帅也都围在上仙公主左右,其中一个最耀眼的,却是被女皇命令留守京师全权处理军事的马监尉。 “好好好!朕这边命你节制京师各营,你那边就整顿精锐,随上仙造反是吧!” 女帝曹泠气得脸都红了。同时,也终于明白她那乖女儿,怎么敢逼宫。 当年,她的手里若有这么几支势力,做皇帝哪还需要如此曲折? 现在看,上仙公主明显是跟她一个想法。 “押上来!” 衮服金冕的上仙公主一挥手,便有人将捆得结结实实王念先抬了上来。 【怎么会!】 这回,曹泠真的有点吃惊了。 堂堂宗师,打不过别人很正常,被生擒就不正常了。 “母亲,你看到了吗?王宗师已经选择束手就擒,禁营官兵也都被关押了起来,你如今已然是孤家寡人……不若投了朕!你与朕是母子,朕莫非还能要了你的性命?今后,你只管在后宫养尊处优,前朝烦心之事交给朕便可!至于堕仙湖,等开了仙府,朕还能不孝敬母亲?必然先请母亲挑选,绝不食言!” 曹泠没有回答,只是一味脸色铁青。 上仙公主本来就没指望自己能三言两语劝降女帝,她不过是为了在德行表现一番,今后好治理大宋。 “母亲,原本朕只要安心等待,便可以顺利继位,母亲可想过,朕为何铤而走险?如今大宋已然生死攸关,但母亲却只顾宠信面首,歌舞升平!母亲请想,我大宋这些年丢了多少领土,失了多少百姓?大宋,四战之地,前有大梁,后有大晋,左有金国,右有高川!如今已经四面皆敌,亡国只在旦夕之间,朕是不得不造这个反,还请母亲看在满朝文武,看在大宋百姓的份上,暂退后宫,指导新皇!” 所谓暂退,指导,不过是好听的说法。 哪有得了皇位的人,愿意接受别人指教? 因此,不管上仙说得多好听,曹泠就只冷着脸一言不发。 第309章 俘获 “母亲意下如何?” 上仙公主说完,并不立刻逼迫,而是俏立在远处,给母亲考虑的时间。 或者说,在等待大军彻底展开阵势。 曹泠冷笑,不答。 赵詹就仍盘膝而坐。 柳氏也是一般,甚至都没睁开眼睛。 龙椅之后,黄元在瑟瑟发抖。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他的位置太过尴尬,想逃就必须绕过两宗师的交战范围。 问题是,宗师之侧,岂是那么容易绕的,还不如继续趴着,至少他们并不想杀皇帝。 如此一来,龙椅上的皇帝反而成了他的肉盾。 不说曹泠的心灰意冷,只说帐篷之外,逃出去的太监与全德的禁营汇合到一起。 禁营有心不退,但看着潮水一样铺天盖地涌来的敌军,也不由心中胆寒。 “儿郎们,如今形势已明,天下皆愿从上仙公主,需知,这远赴而来的千军万马做不得假。京营尚且如此,各州刺史更是早就对公主输诚。天州刺史之子丁有贞,就是这位,你们都认识吧,既嫡且长,乃是天州丁氏的代表,如今出现公主身边,态度不言而喻。地州刺史虽然没有派嫡子来此,但那是因为嫡子抱恙已久,如今,他家剩余三子皆在公主身边。宇州宙州也同样如此。而我,韦俊韦实清,乃当朝宰相,中书令嫡子,能随公主征战至此,朝廷的态度诸位想来已经明了。是以,我劝诸位还是顺从大势为好……” 韦实清骑者枣红色的骏马,来到禁营阵前侃侃而谈。 全德作色道:“韦家郎君莫不是来劝降的?我禁营忠心不二,时局艰难,唯有一死而已,唯死岂会做那等背主求荣之事!” “哼!”韦实清冷哼:“既然全公公选择忠义,那就莫要怪我!” 他一招手,便又有人开始在一根高高的木杆上升起灯笼。 那灯笼有红有黄,错落有致得连升五个。 等五个灯笼全部到达顶端,公主方大军的前部便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首先推出巨大弩车,远远得对准禁营。 接着便有身穿重甲的盾兵,如蚁群一样蜂拥到前沿,将弩车团团护住。 大军调动,说起来快,但实则却耗费了接近两刻。 等两阵对圆,韦实清这才回到公主身边。 “怎么,姓全的不降?”公主皱着好看的眉头,看得韦实清一阵目眩神迷。 但他旋即醒悟,答道:“降是不愿降,但很识时务,暗示我不会死守。所以,我已经命前部将其包围,做守势。” 盾兵在前,弩车在后,中军是长枪兵,这就是完全的守势。 全德话虽说得漂亮,但里里外外的意思却只有一个:我们不会死保女帝,但也不会投降。 作为久经官场宰相之子,对方言外之意他一听就懂,所以排出守势,实际是在给对方保证。 保证对方的生命安全。 “为何如此不识时务!”显然,上仙公主并不满意全德的态度。 韦实清解释道:“他乃一介宦官,能有什么见识?所想的,不过是拥兵自重。自以为手里捏着禁营,等公主登基,也会投鼠忌器,却不想想,大势在公主,等继位了,有的是办法让他明白首鼠两端的后果!” 上仙这才满意地点头:“不错。” 至此,控制金帐的所有障碍全部被清除,她也不装了,高声道:“母亲,半个时辰已过,不知意下如何?朕今日指沣水为誓,只要母亲退居后宫,一应开销供奉,绝不减少分毫。母亲所生诸子诸女,朕亦不加迫害。太子石闲,依旧为太子!” 曹泠听后,依旧高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 她此时最恨的反而不是上仙公主,而是宗师莫城。 若不是莫城故意用木刺将她钉死,她何至于动弹不得? 金帐可不是看着的那么简单,就在她身后,丹陛之下,就有一个开启的机关,可以从后面直接逃走。 只要她能逃走,到了安全地方,召集大军,鹿死谁手就真的不可预知。 作为皇帝,她很清楚,受命包围禁营的大军,多半并不知道自己要造反。 都是被诸如“清君侧”“解救陛下”一类的理由诓骗来的。 就算其中有部分清醒意识到问题,也会选择装糊涂从众。 道理很简单,跟着大部队,成功,他们是从龙巨勋。失败,他们是被奸人伪造圣旨蒙骗,就算有处罚,也不会太重。 毕竟很多人当真是被蒙骗的。 是以,挫败眼前这支看似庞大的大军并不艰难。 只要她手捏一军,并现身传旨,对方那些底层兵卒就动摇疑惑,从而丧失战心。 没有了底层兵卒,不管是宰相之子,还是刺史之孙,都不过土鸡瓦狗。 但偏偏莫城就用一根烂木头,把她死死钉在了原地,让她无法动弹。 “母亲不言,是相信女儿了么?那女儿这就进营,迎母亲摆驾回宫!” 上仙公主一挥手,死忠们便领着族兵护着她朝金帐进发。 一路果然没有遇到反抗。 全德更是早就溜到到了看不见前门的位置,仿佛木头一样,一言不发,一令不下。 族兵行动迅速,其中还多是三流二流武者。 就连一流都不少见。 这些人才是大宋各个世家的真正底蕴所在,也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力量。 原本,他们是一盘散沙,朝廷的力量足以压制。 现如今,他们团结起来,女帝的底牌就显得不够看了。 鹿砦,陷坑,沟壑,拒马…… 上仙公主就这么毫无困难地越过重重障碍,最后站到了金帐门口。 金帐之内一目了然。 那个不知好歹的真人,果然如她所料一般两不相帮。 他们说得对,仙家所图,必然与凡人不同。 她作为凡人,看重的皇权,金银,珠宝,面首,在仙家眼里一钱不值。 仙家对女帝假以辞色,不是因为女帝有多了不起,不可替代,而是女帝坐着的那张椅子,能给仙家带来便利。 只要她得了大位,真人就照样会对她委曲求全。 到时候,她不信,凭着自己的美貌,不能俘获仙人。 毕竟,有用就意味着必须求她! 第310章 好大闺女 公主在团团护卫下踏进了帐篷。 事情至此,曹泠反而消了怒意,只冷冷地看着公主,安静得可怕。 “这妖婆莫非还有后手?” 不止是公主,就连韦实清,丁有贞等一干人,都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他们纷纷驻足,不敢上前一步。 “母亲,既然已经你已经允了我的呈请,就请起驾吧……”上仙公主试探了一句。 曹泠不答。 苍老褶皱的脸显得更加威严。 不得不说,似她这般能成为人间至高的,本身具有旁人难及的特质。 她不开口,在她的气场压制下,就没有一人再敢多话。 直到—— “哈哈哈,公主莫惊,女皇非是不想起驾,实在是因为龙袍被我用木楔钉死,所以动弹不得!”一旁持鞭的莫城,满脸得色的开始炫耀。 他从进帐篷就算计到了这步,难得能在高光时刻宣布出来。 只此一下,从龙首功的位置,想来是跑不掉了。 他一说,很多人果然就发现了曹泠肋旁那根不起眼的木棍,于是齐齐松了口气。 丁有贞更是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好个娼妇,死到临头还敢装蒜!” 他一抽随身长剑,冲着曹泠就刺。 噗! 不知是手滑,还是故意。 剑没有刺中曹泠心脏,而是偏到了腹部。 “住手!”上仙公主急呼。 只是她声音虽急,但却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甚至连令都没有下一声。 一旁的牛鹏,莫城等宗师,更是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平心而论,丁有贞刺死曹泠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到时,不仅公主不用背负骂名,就连各地人心都可以从头收拾。 毕竟女皇都没了,忠于她的势力便只能改投新皇。 好个女皇,被长剑刺了个对穿,居然都咬着牙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丁有贞知道自己盛怒之下做了恶人,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接着再刺第二剑。 但不知为何,这第二剑依旧没有刺中要害。 倒是女皇的鲜血,开始从第一个伤口处向外狂飙。 韦实清眉头一皱。 逼宫杀驾,一剑就够了,何必反反复复弄得那么血腥。 女皇旁边的宗师李骥看不下去了,刚想动作,就被莫城牛鹏联手围住。 “我还不信了!” 再次失手的丁有贞拔出长剑,对准曹泠就要刺第三下。 突然一个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住手,你们怎么敢刺杀圣人,以下犯上!” 众人回头,就看见一个极丑的人拎着鸟笼,站到了门口。 却是终于赶来的方从。 不得不说,他有些失策了。本以为上仙公主伤害女皇,必定会有背后势力相救。 却没想到,所有人都是乐见其成。 可能他们的算计,不需要特别借助女皇。 但他们可以放任自流,方从不可以。 上都护是散官,当不当无所谓,河工少匠只要龙椅换人,都一定会被拿掉。 既然没有人救曹泠,那就只能他来救。 “以下犯上?哈哈哈……” 被女皇鲜血溅了一脸的丁有贞,状若疯狂地大笑起来:“她算什么上?她算哪门子上?不过是八品小吏生下的贱种,蒙仁宗恩惠,收入后宫。却一点不守妇德,勾引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以至于闹出奸母诞子气死仁宗的丑闻。这还没完,先帝在时,她便敢秽乱宫廷,黄门,大臣,太医,道士……甚至有些清秀的小太监都不放过。先帝察觉,刚想废后,就被她联合众人勒死。那地上的王念先,就是当年亲自扯住黄绫的凶手!没被荡妇勾搭之前,不过是普通的三等侍卫,后来得了宝库之力,才升的宗师!如此贱人,我等杀之不过是为仁宗,为先帝报仇,还大宋一个朗朗乾坤,何来以下犯上?!”丁有贞一番话说得慷慨激烈。 但听众却没有几个附和。 原因很简单,上仙公主能继承大统,是因为她在名义上是先帝之女。 现在丁有贞急怒之下,将这层遮羞布扯去,不仅扒光了曹泠,就连公主也被一起扒光。 他们若是赞同这话,就是实认自己乱臣贼子的身份。 那还不如干脆洗洗脖子自杀。 那丁有贞不知是真傻还是别有用心,即便没人附和,也没意识到其中微妙,而是抽出带血的银刃,指向方从:“还有你,不过一个跳大神的江湖骗子,有何资格身居高位?把这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全都踩在脚下!还有那柳氏,无辜之身,就被胡乱指派婚姻,你这得了天大好处的从逆贼子,有何脸面说我等造反?” 方从冷嘲道:“好一个忍辱负重的丁氏,就是不知道你们处心积虑二十年,到底效忠得是谁?” 既然你打着上仙公主的旗帜为先帝复仇,那么上仙公主被说成野种,就有些尴尬了。 “这……”丁有贞果然语塞。 方从演道:“烈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君,今日我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们伤害圣人!” 他大义凛然得扬起拳套,就往里闯。 有知道他一些传闻的赶紧让开,另一些武者却不识趣,直接跳出来阻拦。 方从双臂一挠,将两个一流高手撕成四段。 再一挺身,撞飞一个二流。 接着身形如熊般张开,连续扑死三个族兵。 “不好!先天!”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叫道:“三位宗师,请来相助。” 三位? 方从一愣,不是牛鹏莫城两个吗,哪里又多一个,难不成王念先叛变了? 柳氏,赵詹在场,他没有使用神识,只能凭肉眼观察。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气质不凡的黑脸汉子,跟着莫城牛鹏一起,朝他包围而来。 【好个上仙公主,居然暗中笼络了三个宗师,看来已经处心积虑不下五年。】 【那时候她才多大?十五?十六?】 【大宋女皇还真是生了个好大闺女。】 【真不愧是皇家,一生下来就懂得争权夺力。】 方从无聊地想着,但表面上却装得有些慌。 毕竟,他是被三个“强大”的宗师包围,理论上插翅难飞。 “大仙大仙,女皇受难,还请相救!” 他念念有词,说完直接将鸟笼抛向曹泠。 第311章 反杀 鸟笼飞起。 众人态度各不相同。 莫城觉得他是故弄玄虚,一个区区小笼,扔出去能有什么作用。 牛鹏则暗自警惕。 他是看过方从提升武道的。 从毫无修为的凡人,到先天宗师,也就眨眼的功夫。 但此次造反,直到最后时刻他才被告知,可见并不是公主府核心,所以也懒得节外生枝。 不知名的黑脸先天有心出手拦阻,但旋即发现鸟笼被抛得很高。 那个位置他想得手就必须跳到半空。 在没有同行护持的情况下,贸然上去还真不一定能安全下来。 毕竟,对面的李骥可是骑射高手。 于是,他也消了出手的心思。 三宗师不动,余下之人即便怀疑也没有阻拦的实力。 就这样,鸟笼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径直落到龙椅之前。 此时,龙椅上的曹泠已经因为失血而视线模糊。 但她还是清楚发生什么的。 就想:“那大神此刻扔这么一个破劳什子的过来,到底能顶什么用,还不如拼死把我背出去,或有转机……” 她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听方从大喊道:“大仙在上,圣驾危急,只要大仙出手相助,事后女皇必会封大仙为人间正神,四时祭祀,三牲不空……” 方从的话刚说完,那鸟笼中的草人就像触动了某种开关一样,突然炸开十二道白光。 那些白光转瞬没入女帝身躯。 然后,她的苍白面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甚至身上沾染的鲜血,都有一部分在神奇力量加持下倒流回伤口。 “这……” 众人大骇。 虽然隔着层层衣物看不见具体,但他们都知道,此时,女帝数处致命伤口,必然已经愈合。 相对于呼风唤雨,还是活死人肉白骨带来的震撼更大。 但是,事情到这一步并没有完。 那女帝在伤愈之后,仍有白光在四周流转。 然后,便有一种隐晦的修为波动自她的躯体透出。 三流……二流……一流……宗师……宗师大圆满…… 到了宗师大圆满,进无可进提升才终于停止。 到了此时,女皇才不敢相信的伸出双手:“我感觉……不一样了,身体不一样了,有使不完的劲,里面还有很舒服的热流,像温泉一样包围着我……” 她半张手臂,露出肋下钉着的木棍。 然后,木棍便“铎”的一声激射出去,不仅击穿了牢固的金帐,甚至还一路斩杀了两个武道高手! 豁! 包括上仙公主在内,众人大惊。 先前动手刺女帝的丁有贞更是不顾一切的抛剑奔逃。 “原来这就是先天,这就是宗师……好强!” 女帝说完随手一弹,她戴着的假指便瞬间消失。 然后,丁有贞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却是脑袋正中已经被假指洞穿。 “哈哈哈哈……” 女帝看众人的眼神变了,由仇恨的冰冷,变成不屑的蔑视。 “一群土鸡瓦狗,居然就敢妄想杀朕?!” 她起身,不紧不慢得整理着龙袍。 莫城牛鹏等人如临大敌。 韦实清等一众权贵则开始了疯狂拥挤。 “护驾!护驾!” “保护我,快来保护我!” …… 他们一边语无伦次的呼唤族兵,一边想逃出帐外。 但此时,方从还在门口。 仅仅片刻功夫,他便完成了由被堵变成堵人的角色转换。 轰!轰! 熊拳两击之下,五个武者倒飞出去。 已然全部咽气。 “完了完了!” “要死了,我要死了!” “妈呀!” “快掀帐篷,快掀帐篷!” 有人听到呼喊,当真去掀。 但那特制的金帐,不仅厚,结实,还有巨石压住了帐脚。 平常时候,有这么多武者,拆卸并不难。 但忙中出错的就不一样了,把众人折腾得满头大汗,也没有掀开一条逃生的出路。 有性子急的,干脆就拿着武器对着金帐劈砍。 软制的帐篷,遇到锐器还好,就算不破也不会有反击力道。、 但偏偏武者中就有手持锤杖的大聪明,一钝器下去,圆形的软帐便开始了反弹。 无规则反弹的帐篷,肆意偏转着锐器的攻击轨迹,于是无数刀剑便不可避免的伤到身旁之人。 一时间,整个帐篷变得如同修罗地狱一般惨烈难堪。 “住手!”上仙公主被气得脸色铁青。 “你们怕什么?!纵使加上老妖婆,他们也才三个宗师,我们也有三个!” 她这么一喊,慌乱的众人才像重新找回主心骨。 “对呀,他们加上老妖婆,不也才三个宗师,我们这边也有三个。” “那李骥只会射箭,跳大神的骗子也没什么能耐,就算老妖婆厉害又能有什么作为?” “好险!终究是久在淫威之下,不自然的就有一股子怵劲!” “无妨,公主言之有理!” “跟他们拼了!” “外面还有大军,胜算在我!” …… 众人重新鼓起勇气,站到上仙公主身后。 “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生的女儿,虎母哪里会有犬女!” 女帝说着,重新坐回龙椅。 那股子从容不迫,看得众人一阵发虚。 【难道,老妖婆还有什么底牌?】 “母亲,你就别装了。纵使那鸟笼中的罕物能让你起死回生,还能给你一身宗师修为,但你年迈体衰,又能坚持多久。它给的是修为,可不是寿元!” 知母莫若女,很快上仙公主便从女帝的行为之中发现破绽。 以她母亲惯常的强势性格,若有余力,早就发动了攻击,岂会再次坐下? 那可不是二十年来有仇必报的大宋女皇! “哦,莫非你要试试?” 曹泠随手从龙椅上掰下一根木条,然后再用手一搓,搓成数根木刺。 那些木刺,根根对着上仙公主,把公主吓得一个激灵。 丁有贞方才的死状,她可是亲眼目睹。 “哈哈哈……”女帝大乐。 “公主莫怕,杜二在此!” 话刚落音,就有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跑到公主身前。 他不仅獐头鼠目,身形也矮小猥琐,看得上仙公主一阵反胃。 但不管怎么说,有对方挡在她和母亲之间,好歹多了些安全的感觉。 “公主,杜二今天就算为你死了,也心甘情愿!” 那猥琐男子只觉得自己在做天地间最伟大的事情,因此激动得浑身颤抖。 但这废物表现,却让上仙公主感到越加恶心。 第312章 逃难 “痴心有,却无才貌。果然,世上之事,难以首尾兼顾……” 高坐在龙椅上的女皇莫名其妙感慨一声,然后射出手中木刺。 铿!铿!铿! 数声轻响过后,捆绑王念先的绳索尽被斩断。 但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趁机逃脱,甚至还有意无意挡在了上仙公主前面。 “哈哈……我那女儿是比我年轻,亦如我当年一样漂亮……” 女皇又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谁知王念先就尴尬起来,懦懦地想解释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即便你不说,朕岂会想不明白。堂堂宗师,哪怕被强敌包围,打不得难道还逃不得?怎么就被被活活生擒。另外,我大军军法森严,又怎么可能让别有用心之人摸到禁营外面……最关键的是我那女儿年幼少知,可没有机会拉拢其他宗师,必然是有人从中谋划,这次造反的主谋,恐怕就是你吧,只是朕想不明白,你已经得到了朕的举国支持,就算改投公主麾下,又能有什么额外好处?” 看向王念先,再看向上仙公主。 无论怎么都想不明白。若说单纯为美色,她是绝不相信的。 到了先天宗师的高度,岂会还如杜二一般为了女人要死要活。 “个中因果,陛下就不必思虑了!” 既然被揭破,王念先索性不装了,直接站到上仙公主身边。 上仙公主得意一笑,高声道:“母亲,就算出现个丑鬼搅局,现在也是宗师四比三的场面。更何况,那丑鬼和你能坚持多久实在难说。要不还是按女儿先前的提议,你宣布退位,回宫养老……” 女皇不答。 公主继续道:“母亲别忘了,我在外面还有数万大军,已经将禁营彻底包围。更何况,如今,京师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即便母亲恋栈不去,我也能强行下诏。” “马监尉吗?还真是一步好棋,可惜你忘了,朕在来时,可是将大内交给了老刘,他没有出现在这,就说明他没有叛朕!以皇宫的防御,只怕没个三五载休想拿下。你想矫诏,只怕还缺点火候。” 上仙公主脸色一寒。 女皇见此,心下大定。 说实话,她先前只是在试探,因为即便刘司监背叛,也有很大可能并不会出现在禁营。 京师重地,总要留人镇守。 如今女儿的反应已经告诉她,她的根本未失。 【不好!】 与此同时,王念先却知道自己这边已经露底。 但此时不是懊悔责怪的时候,他叫道:“公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公主也明白再没有恐吓的可能,挥手道:“诸位,不拿下妖妇你我皆要身死,父兄家人也会受累!她不过是邪祟上身,并无多少实力,都随我一起,杀!” 说着,她竟抽出随身的弯刀,第一个冲向龙椅。 二代纨绔中有胆小的,也有端得清粗细知道今日必须拼死一搏的。 因此,公主当先,他们立刻便带领族兵跟着冲锋。 除了他们,莫城,黑脸,王念先也跟着一起冲了上去。 只有牛鹏,转头迎向方从。 他要将方从阻在帐门,防止他救援女帝。 “陛下!”李骥连忙将手中武器递给女帝。 自己则又抽出一柄短刃。 如今情形,让他以一敌三绝无可能,只希望对方能够分担一些。 但女帝却并不接刃,而是下令道:“背上我!” 原来,她当真如上仙公主预料的一般,只是残躯硬升的实力,看着唬人,实际稍动几下,便感觉力不从心。 就仿佛破旧的老车,即便加了氮气,也跑不多远。强行提速,只会车毁人亡。 “是!” 李骥久经沙场,并不是扭捏的性子,直接将女帝扛在身上。 女帝扬手打出木刺,准确击中龙椅顶端的龙珠。 龙珠就这么陷了下去,接着李骥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不由自主得便往下落。 没过多久,也就一霎,他便再次感受到了坚挺地面。 再看四周,却是一个挖得颇圆的深坑,坑的侧面,还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快!” 女帝见他愣神,急忙催促。 李骥也不废话,当即跑入密道。 密道虽然不宽,但足够人奔跑。因此,两人速度丝毫不慢。 等他们跑出约莫百米,上仙公主那边才终于有人落坑。 仔细看,却不是王念先,也不是莫城,却是那个黑脸先天。 【他是谁?又什么会如此卖命?】 按道理来说,谁都不会选择轻易踏入敌人挖的密道,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阴毒陷阱?所以,女帝才有把握,通过密道逃生。 只是她没想到,王念先,牛鹏等久随公主的老人没有进坑,刚投靠过去的黑脸先天倒先冲了过来。 他是天生一根筋,还是根本不怕死? “老妖婆,哪里逃!” 黑脸先天落地后,毫不犹豫地追了过来。 女帝咬牙道:“快,再快一些。” 原本,她若能发木刺,几木刺下去不说伤害对方,至少也能阻一阻。 但实际上,她现在感觉只要动用宗师力量,立刻便会身体崩溃,因此丝毫不敢妄动。 李骥听到催促,也知事情紧急,立刻奋力加速。 就这样双方一追一逃,很快又前进了几十米。帐篷那边,除了牛鹏对阵方从,王念先留下保护公主,剩下的莫城也跳坑杀了上来。 “停下,停下,去砍那个,去砍那个!” 等李骥赶到密道转角,女帝立刻大声命他砍转角处绷直的绳索。 李骥一刀下去,绳索便被巨力拉扯消失。 接着,轰得一声地动山摇,却是来时的密道,瞬间被巨石泥土淹没。 “哈哈哈……叫你们叛乱!” 女帝畅快大笑,笑了几声,又摇头道:“可惜,我那好女儿没有跟着一起进来,要不有两大宗师陪着,想来百年之后也不会寂寞。” 李骥提醒道:“陛下,未必能埋死宗师。” 女帝这才收敛畅笑,正色道:“爱卿所言极是,松懈不得。快走,密道尽头备有快马!” 李骥再行。 跑了大约一两百米,果然看到一座通往地面的坑洞。 越坑而出,却发现头顶罩着一顶破烂的帐篷。 帐篷之内,还堆着许多草料。 原来,女帝将自己的逃生之路,设在了行营马厩。 第313章 你相信光吗 李骥背着女帝策马狂奔。 另一面,独战牛鹏的方从一指地上鸟笼,说道:“你我老相识,何必打生打死?不若我拿了东西立刻就走,你也算阻敌成功,有所交代。” 牛鹏本来就是被强绑上的战车,听后左右一望,见三宗师连同上仙公主都跳进了坑中,于是假装突刺,其实是让开了堵住的道路。 方从抱拳致谢,然后毫不客气地跳到龙椅前,将笼子拎在手中。 “夫君……小心!” 不知为何,站在赵詹身后的柳氏突然说了一句。 方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好也如凡间丈夫一样,点头道:“为夫省的,娘子不用担心。” 说完,他便拎着笼子,堂而皇之的冲出帐外。 宗师牛鹏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意思。 “你……叛徒!” 有个京师青俊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气得破口大骂:“你等着,等公主即位,第一个找你算账!” 牛鹏冷笑:“那我等着。” 说完,随手甩出一尾箭羽。 那箭羽竟长眼一般,直接没入对方大腿,疼得他滚在地上,大声痛呼。 作为宗师,他只要不明面上与上仙公主为敌,摸摸鱼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方从悠然出帐后,放眼一扫,便看到骑马狂奔的李骥。 他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 宗师之速,当然是快过普通凡马的。因此,没过多长时间,双方便汇聚到一块。 “赛护军,你很好!” 可能是救命的原因,女帝开始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她身躯肥胖,被李骥扛着策马,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笑点。 方从没有笑,而是正色道:“前方有大军阻拦,不如我先去开路。” 女帝点头:“那就有劳上护军了!” 说完,又对李骥言道:“一会且停一停,待我脱下龙袍,这颜色在黑暗中太过扎眼。” 却是她看到了后面紧随而至的追兵。 坑洞果然没有埋尽宗师,也就片刻功夫,莫城、王念先、牛鹏连同上仙公主就追了过来。 方从听后急忙劝阻:“不可!自古上层造反,对下层不是欺哄就是隐瞒,绝无直言造反者。陛下身着龙袍,堂皇而出,就是在告诉底层兵卒,天命仍在。若是弃了龙袍,被别有用心之人捡到,谁知会传出什么谣言……” 关于这一点,方从是亲身经历的。 当初泾王对梁皇,就一个劲宣传梁皇已死,当时在位的乃是冒名顶替的邪物。 要不哪个士兵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造反? 大梁如此,大宋想来也都差不多。 因此,那一身龙袍在如今不仅不是累赘,甚至还是破局的关键。 “爱卿说得是!” 女帝稍加思索,便明白方从和她的判断一致。 甚至,比她还要更明白叛乱。 毕竟,她的最大天赋是宫斗,只是没想到斗了一辈子,最后栽在貌似最没有威胁的小女儿身上。 倒是这个赛护军,不过一民间忽悠,怎么会懂得这些? 难不成,竟是帝王之家出身,后来失国,才落得如此下场。 不说她的胡思乱想,只说方从,见她打消念头,立刻又问:“可有什么圣旨,印信,虎符之类的在身,我拿去前方,只说是圣人之命,他们就算不降,也会降低作乱之心。” 女帝当真伸手入怀,却没有摸到任何物件。 金帐之内,太监们是有保管全套文书玺印的,但乱子一起,谁还顾得上这些。 方从见此,干脆取刀,在女皇龙袍上割下四方的一块,再用木棍卷起,乍一看,是有几分圣旨的样子。 弄好后,他道:“那我先去为圣人开路!” 说完,直奔前方。 前方没有从属于全德的侍卫营,也不知是疏于防守,还是已经降了上仙公主。 方从直接打散拒马,又用拒马的木料填平陷坑,这才来到敌营阵前。 他一举手中明黄布卷,大叫道:“陛下有旨,命尔等领兵护驾!” “哈哈哈……” 对面的兵卒将领听后,齐声大笑。 原来,上仙公主造反,所调集的势力极多。有此次作为主力的京营,有门阀世家的族兵,有从属于刘司监的卫军,还有真正嫡系的公主府兵…… 其中,公主府兵是铁了心的反贼。 不仅知道起事的目标,更是知道,女帝若是不死,他们就得喜提九族套餐。 因此,他们的反心最坚。 其次就是随军作为主力的京营,不仅高层知道全部谋划,就连大部分士兵也都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被一句圣旨吓住。 很不巧的,这次方从女帝选择的突破方向,就是公主府兵所守的区域。 拿出圣旨不仅不好用,甚至还会让对方更加疯狂。 “妖婆犬牙,受死!” 领兵的将军一搭长弓,对着方从就连续射箭。 其他兵卒也没闲着,不是投矛,就是弯弓,一时间,方从周身百米,竟被密密麻麻的箭羽塞了个水泄不通。 “我看你往哪逃!”将领拉弓的速度极快。 普通士兵一射的功夫,他已经连续开了三弓。如此密集的箭阵,只是射杀一人,他不觉得对方还有逃脱的可能。 但可惜。方从从未想逃。 只见他在漫天箭矢之下,轻轻一抬鸟笼。 那鸟笼就悄无声息的射出千道明亮白光。 那些光交织在一起,刺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开始流泪。 泪光和重影中,兵卒们看见,一根根箭羽,不管多粗,多重,射到光上,都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弹落。 就仿佛是打在一面无比坚硬的圆盾上一样。 不仅如此,那举着光的人还在前进,以极快的速度前进,不一会便来到了众人之前。 “你们牛批!我叫你们牛批!” 那人很丑,即便全身沐浴着圣洁的白光,还是挡不住满脸的褶子。 他双手都戴拳套。 因举光的缘故,只有一只手空闲。 但那只手却在粗鄙的骂声中,疯狂挥舞。 凡是在他攻击范围内的兵卒,都会悄无声息裂成两段。 即便那些兵卒意识到不好,纷纷使用盾牌,武器,甚至木桩阻挡。 但那些阻挡物,在拳刃之下就如同豆腐一样不值一提。 若是杀得高兴,他还会停止横扫,改为斜切。 就是从肩到胯,轻轻来那么一下,让五脏连同肚肠一块哗啦啦地流出来。 混合着鲜血,平铺在地上。 第314章 收代价 没有人能阻止方从。 空中的血雾,地上的肚肠,还有时不时砸在脸上跳动的心脏…… 士兵们越战越是心惊。 这不是打仗,而是屠杀。 被屠杀! 那个举着光的圣洁恶魔,无论谁都不能阻挡一下。 当军阵被屠进十分之一的时候,他们还能勉强压制内心的恐惧。 毕竟,那光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只要熄灭了,恶魔就不可能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 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可以诛灭宗师的弩车。 一弦十发。 纯钢所制。 箭杆粗如人臂! 但很快,方从就突破到了军阵三分之一的地方。 兵卒们满脸血珠,想逃,又怕连累家人。 就这么一转念的功夫,方从杀到了军阵中间。 指挥的将领对着弩车下令道:“射!” 早就上满弦的七架车弩,瞬间射出七十支钢制箭矢。 那些箭矢在空中排列的错落有致,将方从所有的进退空间尽数封住。 但方从根本不怕,甚至都没有为此稍停。 仿佛被兵卒寄予厚望的钢箭,就是一个牯牛那么大的笑话。 果然,下一瞬士兵们便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 射中白光的大约十三支箭矢,就这么被轻松弹开。 有一支还倒飞了回来,将军营将领半个身子炸成了血肉糊糊。 “妈呀!” “救……救命!” “跑!” …… 丧胆的兵卒丢下武器,四散奔逃。 再也顾不得九族。 方从略一耽误,后面李骥便带着女帝策马赶上。 女帝还好,看着满地肚肠血肉,心中只有恨意得宣的畅快。 李骥则偷偷皱了下眉头。 他久经沙场,纵使见惯了杀戮,也被血腥场面刺激得有些不适。 方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心说幸亏你没有灵根,要不在邪修手下,都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前方应该还有一营,我且去将路打通。”方从丢下句话,便转身狂奔。 女帝这时才将视线从满地尸体转移到他手中的鸟笼:“你说,那是何等宝物,居然能让普通人拥有宗师战力,还能挡住一切攻击,若是归我大宋,那……” 她本想说,那天下唾手可得。 但她转念便想起自己的枯朽身体,纵然能够拥有宗师战力,也经不住折腾。 如此一思量,她原本强烈到无法克制的占有欲望,瞬间便消失了大半。 甚至,先前觉得这么一件宝物被民间大神得到纯属浪费,现在又琢磨,还是落到粗俗骗子手里为好。 若得到的是她女儿,这一次只怕就得洗干净脖子直接认砍。 【并且这人虽丑,但胸无大志,还有几分可控的愚忠,随时可以召见……】 女帝很快打定了主意。 那边仍在策马的李骥回到:“陛下,何等宝物,臣也是不知。但强悍有目共睹,若是能放在军中,只怕攻城略地直如儿戏。就不知那宝物,一次能让多少人拥有宗师战力,不要多,二十……不,十个八个就足以决定灭国之战的胜负……” 李骥是个将领,首先考虑的便是军阵战事。 他就不想想,这种东西,哪个皇帝会赐给边军使用? 就不怕边军一个不好,弄件黄袍披在身上,来个“进京勤王”? 女帝没有接话,李骥还在兀自发表意见:“还有就是,不知道被那物提升战力后,会不会付出代价,若只是小病一场也就罢了,左右不过将养些时日。若是吸取阳寿,甚至魂魄,那就有些得不偿失……” 一番话,把女王说的背脊一凉。 对啊,她光想着拥有宗师战力,怎么就没想到事后要付出代价? 那赛护军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又唱又跳的,不会就是因为魂魄受损吧?还有,他那么丑,满脸褶皱看起来像九十岁一样,莫不是连魂魄带寿元一起损失? 一想到自己会损失寿元,甚至彻底变丑,女帝就恨不得宗师之力赶紧从她身上消失。 这玩意,赐给忠心的人可以,自己还是算了吧。 帝皇之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没必要亲自冲锋陷阵。 因相距不远的缘故,他俩的一番对话,全被方从听进了耳朵。 【说得好!】他暗暗赞了句李骥。 要不怎么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 这么一个关于“蟒家大神”的漏洞,就这么被对方轻易道破。 跳大神嘛,哪有光给好处不收代价的。 真如此,似赵詹这样的有心人就难免要问一声:“图什么?” 他可是正牌的金丹嫡脉,见识远不是普通凡人能比的。 【那就收代价,但张严已经不是邪物,没办法人吞人魂魄……要不学一些血修的法子,从女帝鲜血中提取精元?损失了精元,人失会像生病一样,并且也会苍老,恰好,方氏精品收到过血修残卷……】 打定主意后,方从并没有现场教学,而是继续前进。 很快他便来到了第二处守军跟前。 “陛下有旨,命尔等领兵护驾!” 方从依葫芦画瓢地又说了一句。 这一次那军营长官却和先前不同,不是哈哈大笑,而是厉声道:“兀那奸佞,劫持了陛下,还想矫诏控制我等,做梦!我等此来,就是为了解救陛下于水火!儿郎们,跟我上!” 说完,他当先持枪,冲了出来。 剩下大部分士兵也跟着一起冲锋,只有一小部分显得有些迷惘的样子。 但上官都冲了,他们也不好裹足不前,于是跟着一起举兵。 好好的军阵,就这么形成了不怎么明显的两个梯队。 方从一看便明白,他们这支就属于京营序列,长官和大部分嫡系都知道造反的真相,但为了保密,却不能告诉所有人。 方从杀惯了的,哪管你知不知情,举着鸟笼就往里冲。 无数箭羽从半空落下,但接触光后又纷纷弹开。 方从自己则左一划右一摆,再次玩起了血流满地。 京营可不是府兵,只是破入军阵的十分之二,他们便彻底不受控制得啸叫起来,四散逃窜。 哪怕各级将领拿着长刀威胁三族都没有用。 至于全营统帅,因为跑得最前,早就被方从一爪抓成了两半。 第315章 阻拦 后来,方从都不动手了,直接站在原地观看。 果然不一会全营两三千人就逃了个一干二净,哪怕参与造反密谋的官长在大势之下,也控制不住手下。 方从呵呵一笑,继续上路。 李骥扛着女皇,策马跟在他后面。 再前方,又是一营。 这一营却没有多少灯火,甚至营地内都安安静静的,显得极为怪异。 “等等,赛大人,小心有诈!” 后面的李骥是老于军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伏兵。 方从不这么认为。 凡人即便到了先天,耳目也灵敏不了太多。 但作为筑基修士,他却能将全营的所有声息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喘息和心跳。 因此他知道,此时营帐内,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没有伏兵不代表没有陷阱。 为了保住跟在后方的女帝,他干脆一手抓起根巨大木料,对着营门就是猛砸。 轰! 营门在巨力下破碎,四散崩飞。 方从也不停留,直接将木料抡得像像风车一般直入军营。 一路上,不管是拒马,路障,土墙还是帐篷,都被他远远地砸了出去。 眨眼功夫,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便出现在李骥、女帝眼前。 李骥是目瞪口呆。 仿佛人生被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 他是属实没有想到,宗师的力量还能这么用。 他以前老是带入射手的角度,以为先天就该集中力量突破一点。 这就导致他在近战时显得手忙脚乱。 如今,主张暴力美学的方从,算是结结实实给他上了一课。 女帝则是大加赞赏,道:“却不想,看似丑陋粗鄙的赛护军,却有如此骁勇一面,有此人物,我大宋何愁不兴?!” 真不愧是女人,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人家脸好不好看。 “只是……看这个旗面字号,应该是京营所属,他们不是早就被石乐收买了吗?又如何早早便弃营逃走?”女帝接着说出了心中疑惑。 李骥道:“营垒整齐,帐篷不乱,应该是被抽调而去,不是逃跑。” 女帝道:“还倒还罢了,朕就说我大宋哪有惧战之兵!” 感情,她还打心眼里希望士兵们全来捉她。 方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呵呵一笑。 越过眼前军营,再往前爬上土坡,看到的就是犹如繁星般的灯火。 那个方向,竟然聚集着不下万人,严阵以待。 “赛大人,这不行啊,就算我们能冲过去,马和陛下也不一定能安保无虞……” 跟上来的李骥望着灯火,急忙说道。 他怕冲阵的时候,有坠物流矢误伤女帝。 女帝死了,他们努力拼搏的意义就会瞬间消失。 谁知,方从还没回答,女帝就首先说话道:“无妨,你将朕放在马上,待朕整理衣冠,便去会一会他们。” “什么?”李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老于军事,但也仅老于军事。 一辈子都在边境打仗,对朝廷政争没有丝毫了解。 “将军放心!” 看得出,女帝对李骥的反应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一个时刻将她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将领,就算不是死忠也不会是叛逆。 “是!” 李骥想了想,还是决定奉命而行。 尽管完全不明白其中缘由。 边军嘛,那么多年可不就这么过来的。 上面的命令一年三变,甚至一日三变,他们每次不都是遵照执行? 于是他下马,将女帝置于马上。 女帝开始整理衣冠,并将所有褶皱尽量抚平,最后才将方从撕下的那块空白,掖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都弄妥后,她道:“两位宗师,这就护着朕前往军营吧。” 李骥躬身道:“是。” 然后牵着缰绳开始狂奔。 方从则跟在后面。 不大会功夫,三人便抵达营前。 有士兵高叫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女帝没有回答,而是对方从道:“你去传旨。” 方从心领神会的举起手中布卷,叫道:“陛下有旨,命尔等领兵护驾!” 他命张严将大部分光射向“圣旨”,那明晃晃的黄色,让上万人的大营为之一静。 “哈哈……你说圣旨就是圣旨,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劫持了陛下,矫诏乱命!” 一个将领,见手下被镇住,急忙开口。 他气势很足,将声音传得很远,明显是一流高手。 “那朕呢!” 女帝策马,李骥牵绳,缓缓走到前面。 方从更是配合得让张严将光打向女帝侧面,衬托地她无比威严。 “陛下……” 军营中有认识女帝的高级将领惊呼。 “什么陛下不陛下,黑灯瞎火,怎么就能一眼确定,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主官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破口大骂。 那将领知道自己做错事,连忙补救道:“是是是,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面目,我只是看到黄色的龙袍,就以为是陛下。想来,那些造反的逆贼,既然占领了金帐,搞一身陛下所穿的黄袍,应该不难!” “这才是道理!” 主官满意地点头,然后又大声道:“尔等逆贼,抢件黄袍就想冒充圣人吗?没门!” 他这一嗓子,就将原本开始浮动的军心拉了回来。 方从热火浇油地道:“阁下如此,就不怕将来圣人脱难诛你九族?”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刘某一生忠于陛下,忠于大宋,陛下怎么会诛我九族,倒是赏我一个九军都督,甚至大都督还有可能!” “九军都督,从一品,大都督,正一品,原来这就他们许给你的好处!” 方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住口,居然污蔑于我!我等是奉了明旨,由京城前来就救驾的,旨中言明,圣人被围,这可做不得假。倒是尔等,直接半夜从金帐走出,又故意穿着黄袍,让我等难以分辨。难不成圣人先前被围的旨意是有人胡扯出来的?我且不管谁真谁假,今日大军就驻守在这,谁也别想进来,谁都也别想出去,只待天明之后,再一一分辨。儿郎们,提起精神来,莫要放过一只苍蝇,等到大日当空,是非对错,便一眼可明!” 方从知道,他这一番话,看似秉公,实际是想困死女帝,不让她脱困。 第316章 受死 方从能听出,女帝自然也能听出。 她问道:“赛护军,可有什么办法,让朕能够用足宗师之力?朕要亲手废了这些逆贼!” 看得出,她是愤恨到了极点。 明知要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 方从做犹豫状,其实是在思考,事情的利弊。 片刻后,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道:“可以是可以,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圣人想必也知道,我是那蟒家仙的出马弟子,本身是没什么能耐的,全靠大仙赏赐。但大仙有个规矩,每有所赏,就必有所收……” 曹泠听得不耐烦了,打断道:“你只告诉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方从道:“大病半年,不良于行。” 女帝皱眉:“病到起不了床吗?那我如何主持堕仙湖之事?” 方从不说话了,他本来就想让张严吸对方精元。 眼看都那么老了,万一一不留神gg,他这个少匠的位置可不好保。 “不管了,平了这次叛乱,想来朕即便是整日坐在龙床上,也无人敢小觑!” 他不做工作,女帝反而自己先想通。 方从先前还有些疑惑,转念一想,这次叛乱,为什么涉及的将领官员如此之多? 还不是看她老了,时日无多。 既然这位置早晚要交到上仙公主的手中,那他们听命上仙公主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公主要等接位就等接位,公主要造反那便造反。 所以,哪怕今日就是平息了祸端,日后她坐在那个位置上也要心惊胆战。 因为她老了。 并且还会越来越老。 皇位总要传给其他人的。 没有上仙公主,还有飞仙公主,下仙公主。 甚至……太子! 相对于公主来说,现太子石闲才是最佳选择。 只不过是她这些年一直防范,才给了石乐做大的机会。 石乐一败,那些有野心的大臣,转头就会投靠石闲。 想通了这些,就会明白为什么女帝要不惜代价亲自动手。 她要展示自己的强悍。 让大宋臣民知道,自己不老。 不仅不老,甚至还能只身打败数万大军,创造一个无人敢于小觑的光辉形象! “赛护军,朕意已决,开始吧!”女帝抿着唇,显得一脸坚毅。 方从无可无不可得将鸟笼高高拎起,然后道:“大仙在上,今有圣人,要借用那先天之力。弟子我肉体凡胎,如何能够做到?因此只能央求大仙,待到事成,圣人必然不吝封赏。筑庙建寺,按时祭拜……” 曹泠初听还好,后来怎么需要她以帝皇之尊,亲自祭拜了? 要知道,帝皇可不兴拜神的。 但转念一想,若是那蟒家大神经此一遭,能永远为她所用,那……似乎也就不亏。 等开启了仙府,再找到仙丹仙法,说不得还要靠大神引入仙途。 那她现在拜一拜,就当行师礼便是。 想通后,曹泠也不矫情,直接对着鸟笼俯首道:“大仙放心,事成朕绝不食言。” 说来也怪,方从支吾白天,鸟笼都没有动静。 曹泠刚把话说完,一连十二道白光便接连射到她身上。 然后,曹泠就变了。 身形变瘦,褶皱消失,满头的白发也瞬间恢复成黑色。 她高跨在马背之上,容颜绝世,风采无双。 哪怕是最美年华的上仙公主,在她面前也要相形见绌。 “陛下!” 李骥只抬头看一眼,便像丢了魂一样。 曹泠这才好像意识到什么,用手去摸自己的脸。 摸到的却不是肥硕的脂肪和松弛的皮肤,而是年轻时才有的紧致。 “难道……” 她有个猜测,恨不得当场找块镜子验证。 但她终究是帝王,瞬间便压抑住了激动的心绪。 容貌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很重要,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手段不能盖过目的! “李将军,将剑给我!” 她眼一瞥,便看到李骥腰间配着的重剑。 那剑不仅重,且长。 因为不善近战的缘故,一直被李骥挂在身上,很少使用。 他现在手持的,就是一把类似匕首的短剑。 短剑配长弓,才是弓手的惯用武器。 “啊……是是!”李骥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解剑鞘。 女帝道:“不用,只将剑给朕便可。” 于是,李骥抽剑,双手奉上。 女帝接过后左右劈斩,很快适应了宗师之力。然后她道:“两位,随朕冲!” 说完,一拍马腹,那属于女帝的神驹便心领神会地冲了出去。 方从拎着鸟笼跟上。 马的速度极快,转眼便接近了对面军营。 “怎么办?” 有将领急声询问主官。 隔着夜幕,他们还可以说天黑看不清相貌,现如今,女帝直接冲了过来。 这要是动手,就是直接坐实的造反,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主官也慌了。 大宋实行兵将隔离制。 带兵将领不负责指挥,负责指挥的主官平时不接触兵卒。 打仗时,无论谁都要听他的命令。 也就是说,事后追责,别人可以一推三六九,他不可以。 你说,他能不慌吗? “怎么办?” 他越慌,手下将领就越催。 眼看女帝骑马就要冲营破阵,他才狠心道:“罢!既然事已至此,哪还容得首鼠两端?逆贼假冒陛下冲营,杀!” “遵命!” 将领们松了口气,开始争相击鼓。 鼓声响起,前排兵卒立刻开始发箭。 无数箭羽,密密麻麻地朝着曹泠覆盖而来。 她也不怕,只是转动重剑,便将铁矢尽数击飞。 方从见她发威,便干脆后退一步,落到了她的后面。 同时也命张严不再以光护持。 箭羽过后,他们距离大营已经不足百米。 由于时起仓促,营地防御并不完善。 没有陷坑,鹿砦不说,就连土墙拒马都没有一座。 女帝见此,更是毫不停歇地高喝:“朱谏受死!” 原来,朱谏便是这上万大军的主官。 也是曹泠现阶段最恨的大臣。 女帝现在拥有宗师修为,发声自然不与凡俗相同。 那一句“朱谏受死”在先天之气加持下,竟然有如惊雷,在军阵顶部不断回响。 “受死……受死……受……死……死……” 啊~ 他突然大叫一声,翻身倒地。 第317章 董国邦 朱谏死了。 说不清是身有隐疾还是被女皇当场吓毙。 但他的死带来的却是军心涣散。 首先看清情况的是附近的高级将领。 他们本来就对造反首鼠两端,现在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也完了,他们还有没坚持的必要? 然后则是他们的手下,那些千户,百户。 他们和高级将领又不同,是世袭的军职。 也就是说,不造反他们是千户、百户,他们的子孙也必然是千户、百户。 造了反,他们有可能提一提,升一升,成为万户,千户,甚至封个爵位。 但造反可不是喝小米粥,盛进碗里十拿九稳。 万一失败了呢? 他们就不再是千户百户。 他们的子孙也不可能再做千户百户,反而会跟着他们一起被诛。 九族啊,那可是只要沾亲,哪怕八竿子打不着也会拉过来砍头的。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而他们正是穿鞋的。 不说比起苦哈哈的大宋百姓,就算比起大部分官员都活得滋润。 那他们凭什么造反? 朱谏不死,还可以说奉上峰之命,朱谏死了,再继续可就不好交代了。 但他们也不敢首先违抗军令。 毕竟,他们头顶还有一群不明态度的高级将领。 身后的兵卒,也不知到底被收买了多少。 脑袋转得慢的不敢妄动,转得快的却不一样。 一个面白百户,对着自己上司使了个眼色。 待上司点头,他立刻扯着嗓子大叫到:“不好啦,朱大帅死啦!不好了,朱大帅落马死啦……” 这可不是违抗军令,而是陈述事实。 我等军人不懂什么弯弯绕,只知道看见什么说什么。 谁要事后以此为借口为难他,那整个京营的老少爷们,谁也不会答应。 他扯着嗓子一喊不要紧,其他千户、百户立刻开始带着手下撤离。 “不好啦,大帅死了!” “陛下带兵打过来了!” “快跑啊!” …… 就这样,当曹泠舞着重剑,冲进敌阵的时候,看到的全是丢盔弃甲的溃兵。 “就这?” 她一愣,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感觉。 她扭头,问跟上来的方从:“这般,我付出的代价是不是要小些。” 方从心说,付多少那还不是全看我,但嘴上却答:“此事我亦不知,毕竟我只是出马弟子,大仙如何行事……难以……那个揣度。” 曹泠想了想,道:“还未脱难,待到安全地方再说。” 说完,她便策马当先奔行。 瞧方向,竟是先锋营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位宋皇,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先锋营可靠。 或者,她认为,反兵从京师而来,必定首先控制后军,然后才能到达禁营。 所以先锋营应该还能保持完整,并且有很大概率没有参与此事。 一行三人都有宗师实力,很快便穿过乱军。 此时天将及亮,前方甚至已经能够看到日出的红光。 待翻过小坡,突然,奔跑的女帝勒住了骏马。 原来,前方的光亮根本不是什么日出,而是整整齐齐举着火把的军阵! “方才朱谏所统,兵力逾万。他只是方面之将,要想团团围住禁营,如此方面之将,至少需要八个,也就是不下十万战兵……现如今,又出现了同样逾万的军阵,若是第二圈包围,那至少也要二十万……两者三十多万,已经是我大宋剩余的全部兵力,莫不成这天下都要反朕吗……” 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无力。 面对丧失的人心,纵然她有宗师战力,又能硬扭回来多少? 不在高位的人想象高位,是生杀予夺,肆意妄为。 实际真正到了那个位置才明白,是费尽心机,笼络人心。 你的权力有多大,完全取决于有多少人,服从你到什么程度。 “罢了!若是这般,那我就将这皇位传给乐儿吧!” 上到三宰下到全部兵卒都要造反,她这皇位即便强行坐着也没什么滋味。 举着火把的整齐队伍,看到一骑三人,立刻齐声高呼道:“将作府赛少匠所属河工营在此,来者报上姓名!” 这就是军阵通名了。 任何军队,只要不是乌合之众,就不会允许陌生人靠近。 “将作府?河工营?” 女帝听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赛护军,这……是你的军队?” 方从脸色一黑。 他一个河工少匠,本来就权财极重,如今又偷偷摸摸搞私兵,那是个人都难免问一声,你想干什么。 所以,他急忙否认道:“是与不是,我实不知。不过,前几日河工营混乱,谣言四起,我是命一个董姓老军整顿过营务,如今的阵仗,是不是他搞出来的,我也拿捏不准,只能前去询问……” “董姓……河工……莫不是董国邦?!” 女帝回头,看向李骥。 “陛下,若是董姓,又能几日将河工营整顿得如此齐整,那就非董将军莫属了。” 女帝道:“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李骥见方从不明所以,开口解释道:“董国邦乃是我朝名将,只因小河谷一役擅自退兵,才被贬为庶人。” 方从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还说自己是个游击。” 李骥道:“董将军颇重脸面,如今被贬,自然不会说出真正身世。” 女帝道:“董将军虽有大过,但为人忠义,料来必不会从贼,我们且过去。” 说完,当先而行。 李骥也不阻止,就这么跟了上去。 倒是那支队伍名义上的上司,方从落到最后。 不过他仍不忘大声喊了句:“老董,是我,我与圣人和李骥将军一同归来!” “啊……原来是陛下!” 河工营中的老董吃了一惊,连声音都变了。 不过他还是下令让全营放下警备。 没过多久,三人便走到了营前,老董领着河工营的大小头目已经等候多时。 但他看到马上的女帝却是一愣。 “哈哈哈……董爱卿,你怎的如此表情?”女帝大乐。 不管男女,哪个会真的不在乎容貌年龄? “真……真是陛下?陛下这……这……” 董国邦能做到边军主帅,就不会没有城府。 他之所以失态,实在是事情太过离谱,就像大白天见鬼一样。 第318章 狗 “哈哈哈……” 女帝继续畅快大笑。 不过她一边笑,一边也没闲着。 入目河工营,尽管队形整齐,但手中所持却不是武器,而是棍棒锄头。 另外,各阵之间,也没有旌旗金鼓相互传递消息。 可见就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民夫队伍,不是处心积虑地练兵“谋事”。 “董将军,你怎会大半夜的,约束队伍至此?”作为女帝,她不仅要自己观察,还要看看手下怎么说。 “启禀陛下,草民被贬后先是归入了户部,然后又被划拨到将作府,这次随着河工营一起开拔,只因新任的少匠觉得营务混乱,才命草民负责整顿。今晚扎营后,刚刚入夜,就听说禁营有乱。草民就想,不拘是大宋之主,还是我河工营之主,如今都身陷金帐,我等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于是便让他们点齐人手,前来援护。不成想,到了近处,却被京营将军朱谏拦下,说朝廷已然派兵解救,无需我等添乱。于是我等只好守在这边,等待赛少匠平安归来。” “原来如此!”女帝听后点头道:“董将军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实在令人感动。从现在起,你官复原职,加任九军都督!” “谢陛下!” 董国邦跪下磕头。但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他知道,以女帝的性格,若不是被逼无奈,绝不会重新启用罪臣。 如今这形势,他得位越高,就越说明危险。 九军都督,从一品实职。 全国的军务有枣没枣都能打上一杆,这等要害位置,岂能轻授? 更何况,如今可是没有大都督的。 也就是说,大宋军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恭喜董都督,都督受尽劫难,如今终于修成正果……” 李骥拱手,道贺。 他俩长期在边境任职,很多时候,李骥都是董国邦的下属。是以,如今即便他是宗师之身,也没觉得对方爬到自己头上有什么过分。 “同喜同喜。“ 两人正客套间,后方突然传来快马声响。 女帝脸色微变道:“有敌至,大军不动,你等随我迎敌。” 她一勒缰绳,骏马便载着她调头奔驰。 李骥,方从只好跟上。 董国邦想了想,下令戒严,然后又找人要了匹马,也跟了上去。 四人没跑多远,便看到一匹神俊白马,领着几人逐渐靠近。 到了一射之地,双方同时停住。 却是上仙公主,带着王念先,牛鹏,莫城追了上来。 至于黑脸宗师,肯定是被埋在了密道深处,死肯定不会死,但短时间上来也有难度。 原本按女帝等人的一路波折,他们早该追上。 但无奈,上仙公主只是普通凡人,三宗师不敢丢下她自行追击。 “逆子,见到朕为何不跪!” 马匹停稳后,女帝首先张口怒斥。 对面上仙公主听到中气十足的声音先是一惊,然后再努力观望,却发现对面马上哪有老母,竟是一个容貌远超过她,看起来最多不过二九年华的绝代女子。 “你是谁?!” 她又惊,又怒,又有说不上来的恐惧。 因为她已经发现,对方无论声音,还是眉眼之间展露的威严,都和母亲毫无二致。 这若是母亲,那她…… “哈哈哈……” 女帝仰头大笑,许久后停歇道:“朕是谁?你问朕是谁?好大的狗胆!” “陛……陛下!” 女帝的威严,首先让扛不住的王念先失声惊呼。 然后是牛鹏。 他是见过女帝风采的,尽管那时女帝已经有三十多接近四十。 但无论气度还是容貌,都要远超上仙公主。 那是久为至尊养出来的一股子气,没有坐过那位置的上仙公主根本不可能拥有。 “陛下……”牛鹏也干着嗓子开口。 只有莫城,一直游离朝廷之外,才没有任何触动。 上仙公主被母亲的目光逼视,起初还担惊受怕畏畏缩缩。 但等被压迫到极致,她突然就像发疯一样大笑道:“哈哈哈……狗胆!你骂我是狗,那你是什么!” 女帝的眼睛眯了起来,是真的怒了。 但已经发疯的上仙公主却根本不想停下,她继续尖叫道:“没错,你就是狗,一条母狗,老母狗!一天不发骚都活不下去。父皇还在的时候,你就四处勾搭野狗,不管堂前台下,屋后祭堂,哪怕巴掌大的平地都不耽误你享乐。你还不知道吧,不止父皇,就连我的哥哥姐姐都不止一次看到你行那狗事,你道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那些不知究竟是谁家野种的哥哥姐姐告诉我的!你也确实是野狗,生完崽子就让他们自生自灭,被太监欺负,被宫女欺负,被面首欺负……我那大姐,你知道是怎么死的?投井?没错,她是死在井里,但她是被你那宝贝心肝温太医用强后害怕暴露,推进井里淹死的!当时温太医如日中天,知道的宫女太监哪个敢说出真相?!只有我藏在柜子里把一切看在眼里……” “你道我就好过了?我才十一,就被你那花和尚男宠用强!我不敢反抗,我怕我也被扔进井里。还有我那些哥哥,被外人欺负也就算了,没想到好容易长大,又被你欺负,不是赐死,就是圈禁,最能活的大哥,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天都要吓得吃土,你看过吗?吃院子里的土,挖出来一捧一捧得往嘴里塞……” 上仙公主越说越疯,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她的头发因为剧烈甩动,慢慢就散乱了下来,到最后,居然真有几分疯婆子的感觉,再也不复公主的高高在上。 “所以,你说我是狗胆!一点都没说错,我这只小贱狗,今天就是要造你这个母贱狗的反!只要你活着,我们都生不如死,一天到晚生不如死!你问问,问问勋贵,问问朝廷,问问官员,哪一个不一天到晚活得战战兢兢。你那些男宠,每次外出,不管是在京还是在州,无不疯狂勒索。奇珍异宝,田地产土,这些要了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用官员百姓家的童男童女炼丹制药,奉给你吞服,每次都达千人!” 第319章 神威 “你害死了先帝,害惨了天下,害死了千千万万的孩童,还不够,你还要长生不老,还要继续祸害大宋……我们受够了!受够了!只要你活着,其他都不能活,都要死,那不如就一起死!” 上仙公主举起了她的弯刀。 仿佛早有安排一样,轰隆隆的马蹄声适时响起。 然后数千骑兵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再接着,是步兵行进的步伐。 沉默,坚定。 出鞘的刀剑和笔直的矛头,在黑夜中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好好好……真不愧是朕的好女儿,居然悄无声息,就搞出那么多黑甲军。” 原来,正沉默集结的军队,无论骑兵还是步兵,都身穿黑色铁甲。 就连马匹都是如此。 正是公主府大名鼎鼎的最强战力。 但黑甲军定额三百,外加两百预备,最多只能有五百人。 但眼前,骑兵不下三千,步兵看规模绝对上万。 这公主府一直在女帝的监控之下,她想不通,对方是怎么拉起的这支队伍。 “哈哈,别以为你从外面捡了个跳大神的,就了不起了。今天,哪怕那什么大仙能给你先天战力,你也别想逃过一死!” 公主将头发重新挽起。 为了以示决心,她甚至直接打了个结。 宋俗,无论男女,将头发打死结就是不死不休的意思。 “呵呵!看来你是要跟朕拼命了,你看看,朕身后的大军……” 女帝说着,一指背后的辉煌灯火,然后继续道:“都是忠君敢战之士,否则也不会危急关头赶过来护主。就不知你身后的那些,有没有跟朕死战的决心!” 方从恍然,心说【怪不得她让河工营原地待命!】 那些手持棍棒锄头的“大军”,远远举着火把是骇人。 但到了近处,就没啥威慑力了。 哪个手持快刀的武夫,会把扛着锄头的平民放在眼里? 但女帝的威慑,却没有取得想象中的效果。 不仅黑甲骑兵听后没有骚动,就连步兵阵营都没有一丝动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女帝心中暗暗纳罕。 这反应,可和她惯知的完全不同。 “哈哈哈……别费神了,没用!” 上仙公主将头发甩到身后,再次举起弯刀:“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他们可不是普通兵卒,也不是普通百姓!这些年,你杀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流放了多少人?他们全是那些受害者的后代!他们活着没有什么目的,只想有一天带着你一块下地狱!他们就想到九层地狱问一问阎王,你这种祸害到底要受什么刑才能抵罪!” 以曹代石可不只是两姓的权力移交。 期间从朝廷到民间,牵涉到的人口超过百万。 旁的不说,就只京郊皇庄,便有十多万人惨遭清洗。 他们若说错,就只错在是跟皇家签的身契,从法理上来说,是石家家奴,曹家当权,自然就不可能把他们留在身边。 其中,大小头目自然是抄家问斩,其他则都被流放到了边地。 只是没想到,有心人却悄悄把他们集结了起来,编练成军。 如今成了上仙公主造反的死忠。 “朕就说,怎么会有百姓造朕的反,原来是那些贬官罪奴的后代!朕悔啊……当初就不该一念之仁,放过他们!” “哈哈哈……一念之仁,母狗也配谈仁!” 公主弯刀向下狠狠一挥,下令道:“杀!” 已经排列整齐的骑兵,立刻开启了冲锋。 那数千人的庞大队伍,看得女帝一阵心惊胆战。 “陛下快走,老臣来拖住他们!” 董国邦没有武器,但仍赤手空拳挡在女帝面前。 女帝不屑道:“水中蚊虫,也敢妄想屠龙。” 说完,将董国邦一剑拨开,然后纵马冲了上去。 李骥和方从只能跟着一起。 那边,上仙公主的马却落在铁骑之后。 双方转眼便撞到了一起。 哗啦一声。 女帝手中的重剑,将一骑活活斩成两截。 无论人身上还是马身上的铁甲,都仿佛纸糊的一般。 “哈哈哈……” 女帝畅快大笑。 她权谋宫斗了一辈子,实在没想到,硬桥硬马的虐杀,是如此爽快。 怪不得那些武夫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拼命。 这拼命带来的刺激,比宫斗赢十次都强烈许多。 打开全新世界的女帝再斩。 又一组铁骑滚了出去。 却是被从中劈了个透心凉。 “哈哈……” 女帝顾不得擦脸上的血。 或者说,血越多,越热,她就显得越加兴奋。 她斩。 左劈右斩。 毫不停歇。 对面的铁骑也没有后退,仍在源源不断地冲锋。 黑压压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想要冲破黑暗,就只有不停挥舞手中的重剑。 等到眼前豁然开朗,再看时,竟是整个铁骑队伍,被她凿了个通透。 双方竟调换了位置。 她恰巧就停在上仙公主原先所在的地方。 而上仙公主,则跑到了对面。 “哈哈哈!痛快!” 她一抹脸上血浆,大笑。 此时她的明黄龙袍,已经变成了红色。 上仙公主却没有被吓住,而是下令道:“这一次,三位宗师只管迎敌,不用再保护我!” 原来,刚刚冲锋的时候,王念先,牛鹏,莫城都紧紧跟随着她,没有和方从女帝接触,更没有对战。 “这……”牛鹏显然有些犹豫。 上仙公主道:“只要她死,我们就能活。她若不死,我们谁又能活得了?哪怕三位是宗师,等她开启了仙府,真有所获,难不成还会一笑泯恩仇?再说,她现在都有宗师战力,日后如何, 还真不好说!” 一番话,把摸鱼的三宗师说得心中一紧。 尤其是牛鹏,更是幡然醒悟。 以前他觉得不怕,是因为女帝不能把他怎么样。 现在女帝拥有了和他同样的战力,已经能够威胁到他。若是再进一步,修成仙法,那他和全家老小还要不要活了? 自古以来,哪有帝王跟反贼一笑泯恩仇的? 都是不死不休! “是!” 牛鹏这一次认真了起来,连眼神都带上了杀意。 其他莫城,王念先,都是如此。 尤其王念先,年纪最大,境界也最高。 但他还有些担心公主安危。 第320章 伤亡惨重 公主一笑道:“无妨,对于她的子女来说,死是一种解脱。战死又是最好的死法。” 王念先突然失语。 他久在大宋,可以说,完整参与了整个以曹代石的过程。 有些事他知道,有些事他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他有他的目的,其中之一就是保证上仙公主的存活。 公主似乎看出了什么,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纵马冲锋。 铁骑二话不说,跟着发动起来。 另一边,包围着女帝的黑甲步兵也像接到了命令一样,开始推进。 王念先无奈,只能冲到最前方,首先迎战女帝。 牛鹏则挑选了老对手方从。 莫城还是李骥。 他欺负李骥最有心得,一条长鞭舞动得如同灵蛇一般,身形借助鞭体飘忽不定,打得李骥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哈哈哈!好个吃干抹净的王先生,朕今日就要挖出你的心肝,看看是什么颜色!” 女帝愤怒地对着王念先就是一剑。 但王念先终究不是普通兵卒,不仅拥有宗师战力,武技是磨炼得天衣无缝。 因此,仅仅一掌,便将重剑击偏。 砰! 肉掌和剑脊碰出了一声脆响。 女帝感觉着手上传来的偏转感觉,心说,真不愧是几十年的老牌宗师,轻描淡写就化解了攻击。 她却不知,对面的王念先也和她一样吃惊。 原来,他刚刚并没有留手,而是全力一掌,想将剑击飞。 最好是划个半圆,反切女帝的脖颈。 却没想到,对方的力道不仅不弱,甚至还在他之上。 若不是他以丰富的对战经验,迅速借力回撤,刚刚就很有可能被顺势斩断大腿。 “那什么蟒家大神真如此厉害?不仅能救治重伤,甚至还能让人拥有宗师战力,就连躯体都能完全恢复至巅峰……”王念先在暗自嘀咕。 是的,没错。他和女帝同样拥有宗师巅峰的战力,他之所以稍弱,完全是被衰老的肉身影响。 “既然如此,那就再接我一剑!” 女帝吃惊之余,迅速反撩。 那重剑便如毒蛇一般咬向了王念先的喉咙。 王念先不得已后退。 心说还真是武如其人。那女帝纵使没练过剑法,也能自创这等阴毒剑招,完全就是心性使然。 就在几人打得如火如荼时,黑甲步兵阵营突然推出三十多台已经上弦的床弩。 铎!铎!铎! 操纵床弩的士兵不等命令便斩断了拉绳。 上百道黝黑铁矢,以迅雷之势射向众人。 “窝草!” 眼观六路的方从急忙提起鸟笼,让白光护持己身。 其他宗师也察觉到不妙,急忙各施手段。 但箭矢来势实在太快,太多,瞬间便穿透了李骥的胸腹,莫城的大腿。 牛鹏更是先被击破护罡,后被炸碎左臂,成了独手的残疾。 只有王念先和女帝,可能因为站位的问题,没有被钢箭直接击中。 “怎么回事!”牛鹏大怒。 这上仙公主,完全是不顾他们死活。 但他目光扫向后方,看到的却是数千铁骑死伤惨重,就连上仙公主自己,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可是数百钢箭,平射出去,当真可谓寸草不生。 “这是在杀敌?还是在自杀?”他想不通了。 另一面,黑甲军的推进仍在有条不紊的继续。 甚至,哪怕有同僚被土坑绊倒,他们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踩踏上去,直到把人踩成肉泥,平铺在地上。 “不对!这不是公主府的铁甲军……” 作为公主府的老人,他迅速分辨出两者的不同,然后连被炸开的伤口都顾不得收拾,急忙就往河工营的方向逃窜。 他逃,莫城也没闲着。 他因为跳得高的缘故,一双腿被同时炸飞,此时,只能匆匆止血,双手撑地倒立着跑路。 李骥死了。 手持鸟笼被白光保护的方从也随大流的撤退。 只有女帝,如鹰般的目光盯着黑甲步兵中的一道身影,大声道:“温太医,莫不是你吗?” “哈哈,皇后好眼力!” 前进的黑甲步兵中,一个男子脱去了面甲。 却是一个面容俊秀身材修长的三十多岁男子。 “你……修有道术!” 女帝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不由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这温太医当初能够治好她的顽疾,远超所有宫廷御医。然后又引导她修炼丹法,血祭童男童女,制作大登仙丸…… 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从古籍中看到的东西。 而是本身就是修道者! 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多年过去,面容还是当初的模样! “哈哈,道术不敢,只不过是一些旁门之法。这里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当年助力之功。”温太医微微一笑,但脚步未停。 “原来是利用我修道,修成之后诈死离开。” 女帝恍然,旋即厉声道:“朕是皇帝!” “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当年那个冠绝天下的皇后。” 这话不知为何,听得女帝双腿一软。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这些,都是你训练的兵卒?你这些年藏得好啊,攒了偌大的家业,你……要杀朕?!” “非是非是,只是要杀人,不管杀谁都可!” 温太医一句话把女帝干懵了。 她不是很理解对方的意思。 但方从却清楚,因为他看到了战场上的怨气,哀魂,全都如旋风一样钻进了对方身后背着的一柄剑中。 “这是第几方势力?莫不是给赵詹提供厉鬼的那个?听两人对话,似乎是几十年就开始了布局,如今的大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对,想想当初的大梁,似乎也早有人在暗中布置,要不梁皇怎么好好的,就得到了那种邪法,并且整个过程还有不少古怪修士参与的迹象,只是都撤离的很快,让人难以顺藤摸瓜……他们到底是谁,如此上蹿下跳又到底在谋求什么?” 方从缀在牛鹏身后,既不追赶,也不超越。 话说间,床弩上坐着的士兵,已经手拉脚蹬,再次将弓弦上满。 每弩十箭,也开始一一布入卡槽。 王念先背脊一凉,急忙拔腿就跑。 女帝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直接跟上。 他们刚跑出一射之地,就听身后“铎铎铎”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却是将所有还能站立的铁骑全部击倒,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第321章 天气刚好 女帝和王念先跑出了一射之地,但只是普通弓箭的一射。 对于床弩来说,甚至还不及有效射程的一半。 因此,王念先首先中箭,半个身子都被炸得血肉模糊。 女帝则因为不会使用罡气护体,钢矢没有被偏转方向,所以径直从大腿穿了过去。 “赛护军,救朕!” 她一边瘸着腿奔跑,一边呼救。 方从无奈,只能回身将她背在身上。 女帝道:“赛护军,没有伤到骨头,能治好吗?” 方从道:“这我一个出马弟子哪里清楚,能不能救全看大仙。” 女帝干脆抛下他,对着鸟笼说道:“大仙在上,只要你救朕,事后什么封赏,朕都答允。” 方从心说你还真敢许愿。但还是让张严发力,将她腿上的筋膜修复。 女帝这边,白光先是一闪,然后收回。 腿上也立刻传来舒适的感觉。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发现没有丝毫障碍。不仅如此,就连先前那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此刻都恢复如初。 “朕好了,把朕放下!” 不知为何,刚脱大难,她伏在方从背上就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尤其是身后,还有那个人的目光注视。。 方从立刻停止,女帝跳了下来。 回身看时,却发现步兵队伍并没有停,还是轰轰隆隆的前进。 倒是温太医,已经重新戴回面甲,且融入了队伍之中。 “他想干什么?”女帝皱眉。 毕竟按常理来说,两军已经分出胜负。 【干什么,当然是杀河工营,然后再杀京营,禁卫,边军……直到炼成那件邪器,甚至可能还要有人借此突破筑基……】 至此,方从觉得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某些谋划。 显然造反是他们暗中推动的。 女帝,上仙公主,都不过是他们算计的一环。 没准赵詹都变成了临时棋子。 只有他是隐藏身份误入,所以暂时还处在局外。 另一边,血流成河的地方,一个矫健身影突然站立,背起了地上的上仙公主。 匆忙中,他扫了眼四周,然后便选择往河工营所在的方向狂奔。 【不错,竟有一流修为,往这边跑恐怕是明白了什么。就不知上仙公主如今是死是活……】即便是方从,在不动用神识的情况下,也难以判断远处之人的死活。 到了近处,倒是可以通过呼吸,胸部起伏加以辨别。 但显然,他不能让河工营折在这里。 河工营没了,他这个少匠岂不是成了摆设?最关键的,沟通沣晋计划找谁执行? “圣人,我看这事不同寻常,他们好像最终目的就是杀人,甚至不惜找机会挑拨大宋内乱。” 迷茫的女帝一听,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样,大声道:“没错没错!一开始,朕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只因患病,才蒙旨宣召太医……然后……然后就被一步步推动着登上宝座。如今想来,每一次危机的发生都极为巧合……还有这次,已经安居皇宫超过十年的朕,本不该得知仙府所在,但那石呆子就直接送上门来。朕身在大内,没人敢动,但到了外面,各种妖魔鬼怪就都出现了……甚至,就连不到二十的乐儿,都好像处心积虑已久一样。世上焉有十二三岁孩童就懂得谋反的道理?只是,赛护军,如今当如何是好?” 她问方从。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我的老家有句话,叫做对付敌人的最好方法, 就是他们要做什么,你偏就不让他们做什么。” “说得好!”女帝情不自禁拍了一巴掌:“他要杀人,朕就偏不让他得逞……” 说完,径直奔向河工营。 方从只能拎着鸟笼跟着。 此时,受伤的牛鹏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看样是打算临阵脱逃了。 拥有宗师实力的两人奔行很快,到了河工营,就发现董国邦见机不好,已经回来。甚至,还提前传令河工收拾家什。 “很好,全营随朕北上,与前锋营汇合。”女帝下令。 董国邦抱拳道:“是!” 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队伍当即便能开拔。 黑甲军战力不俗,但速度仍和普通兵卒没有区别,再加上还要顾忌床弩之类的重械,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河工营越走越远。 “吁~” 黑甲军中突然传出一声鸣音。 偌大的队伍就像突然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停止了所有动作。 “吁~吁吁~” 接着又是一阵鸣音,黑甲军立刻原地转身,后队变前队,朝禁营方向前进。 “陛下,这是吃不下我们,要屠中军啊!”一旁的老董看出了什么。 女帝冷笑道:“一群首鼠两端的孬种,死了正好!” 原来她不是不知道先前禁营的变节,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追究。 现在假敌之手,正好报仇。 队伍不停,一直向北进发,等到天明熄灭灯火,便发现有老将坐镇的好处。 原来,河工营匆忙间不仅粮草携带充足,就连驴马等牲口都一个不落。 “此处可以埋锅造饭吗?”女帝问老董。 走了一夜,河工此刻个个筋疲力尽,因此,哪怕她着急与前锋营汇合,也不敢强行催促前进。 “这里山势水源正好,且能望远,是扎营的好地方。” 董国邦其实一直在观察地势。哪里适合野战,哪里适合固守,哪里适合扎营,哪里适合埋伏,因此便能做到张口即来。 这也是他作为老将的必修本能。 “那就扎营吧。”女帝点头。 命令被迅速传了下去。 但河工营毕竟不是禁卫,没有人来给女帝专门搭帐篷。 不仅她,就连老董,方从等人也没有人前来伺候。 方从看着女帝疑惑的目光,双手一摊道:“都是技术人才,不懂人情世故。” 女帝显然是听不懂这个梗的,一边的董国邦连忙解释道:“先前在河工营,都是个人处理个人的事务,赛大人这边,则是和吏员住在一间,所以大家都没形成习惯。” “罢了!”女帝道:“如今天气刚好,我便在石头上坐一会便是。” 第322章 返老还童 方从最终也没下令让人给女帝搭帐篷。 毕竟,河工营不是禁卫营,没有配备专门的侍奉人员。 饿了一夜的河工吃完饭倒头便睡。 只有被抽调警戒的人在四周散漫的游荡。 女帝这一顿吃得显然并不满意,因为和河工吃啥,方从吃啥。 方从吃啥,她吃啥。 简单来说,就是干饼在火上烤一烤,再配点野菜汤,当真让人难以下咽。 “赛护军,朕这状态还能持续多久?”她咬了两口饼,汤一口没喝,然后扭头问方从。 “这……我也不知道,但想来至少也有两三天吧。” 如今的张严可是整整齐齐的二阶,如果他愿意,可以让对方一直保持到肉身自然崩溃。 但明显,方从不会下这个令。 另外就是,极为消耗潜能,大概一年的寿命,只能换一天的青春永驻。 “两三天吗,就不知够不够收拾乱局……朕觉得还是要尽快回到皇宫……” 她说这话,可能是想放弃发掘仙府。 但方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劝。越劝对方越会觉得你别有用心——尽管方从真的是别有用心。 因此,他装做不在意地回道:“圣人乾纲独断,我等只要跟随就好。” 女帝满意点头,然后又蹙着眉头思索。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她唤来董国邦,:“董都督,不能再睡了,追兵随时都有可能赶到。” 董国邦躬身,道:“那臣现在就去把他们叫醒。” 女帝道:“可,向北,朕要先会合先锋军,然后再回转京师。” 河工营明眼可见的都是农夫,实在难有什么战斗力。所以,她才急着将战力最强的先锋营掌握在手。 叫起的过程并不顺利。 熬了一夜的人哪有那么容易醒来,幸好方从先前命人进行了纪律约束,这才三番五次之后让所有人站直身子。 “吃饭!加肉!” 真不愧是老董,一句话便化解了河工的大部分怨气。 这个时代,平民只能吃粟米糊糊加野菜。 富民也顶多能一天见到一个鸡蛋。 肉,是统治阶层才能享用的。 能吃到肉的河工干劲十足,可等到肉端上来,女帝首先便摇头表示拒绝。 因为是不知腌了多少年的咸肉。 味道并不好,有的甚至都已经变质。 她不吃,老董却稀里哗啦将满是肉的大碗清空,然后队伍便开始向北进发。 到了傍晚,终于看到一支盔甲严明的队伍,出现在眼前。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大宋先锋军所部在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一个斥候,亮出杆绣着“候”字的旗帜,对着河工营大喊。 “你去把侯良叫过来。” 方从老董没有说话,女帝便首先开口。 那斥候不是没有眼力介的,看了眼破烂黄袍,便一声不吭跑了回去。 不一会,便有一支骑兵从先锋营中冲出,片刻便来到河工营前。 “候良,可还识得朕?” 女帝对着骑兵队伍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说道。 原来,他就是先锋营主官。 “你是……陛下?” 那候良将女帝反复打量,最后才跟记忆里的面孔重叠起来。 正是年轻时的女帝。 他认出对方后,慌忙滚鞍下马,惊喜道:“陛下,您……成仙了?!” 在他的浅薄认知里,只有仙才能返老还童。 ——正好,他们此行的目的,又是发掘仙府。一来二去的,这不就对上了?只是不知道,陛下如何在他们之前得到的仙缘。 “非……” 女帝刚想矢口否认,便旋即想到,如今危局,怕也只有她成了“仙”才能重新收拾人心。 否则,多得是首鼠两端诸如全德的那般人物。 毕竟,她成了仙,并且返老还童,就意味着她掌握了人人都想拼死得到的“仙法。” 为了仙法,他们必然会舍生忘死,甘受驱用。 “没错!朕已服下仙丹,否则哪能恢复成年轻时的模样。” “陛下!” 候良一听,双眼都放出了光芒。他希冀的匍匐在地,一脸渴望地看着女帝。 女帝道:“将军还不知道吧,朕得到仙丹和仙家法门之后,立刻便有不臣之人勾结邪修造反,不仅他们,就连朕最爱的上仙公主,都被利欲熏黑了心肝,居然派黑甲军夜袭朕的禁营……” 说到这,女帝注意到候良听得一脸紧张,似乎在担心女帝安危。 不管他这表情是真的还是装的,至少能够证明没有参与造反。 于是女帝继续道:“这一下还真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已然修仙有成,只怕就要被那些奸臣逆子害死!” “陛下获得仙家法门,自然会有奸佞眼红,只是公主……” 事涉皇家,他也不便多言,因此急忙岔开话题:“所幸陛下得天庇佑,遇难呈祥。如今既然降祉先锋营,则我先锋营万千将士,必然竭力护持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至此,他也算明白为什么女帝身上的龙袍会破烂染血。 想是一夜拼杀所致。 只是他不知道,那些血不是别人,而是女帝自己的。 “好!”女帝点头道:“候将军果然是忠君之臣。待朕大驾还宫,必赐一粒仙丹。” 女帝真不愧是suv高手,一句话便让候良热血沸腾起来。 至于真还宫那天,能不能兑现……那就看对方命够不够硬了。 “多谢陛下隆恩!”候良眼角居然开始闪烁泪光。 女帝乘机道:“这是董国邦,相信你曾见过,如今任九军都督。这是赛半仙,上护军,河工少匠。” 候良编制上属京营,董国邦属边军。 是完全隔离的两个系统。 但毕竟同朝为官,还是见过的。 因此,候良见到从一品的九军都督并不担心兵权,因为京营一直独立,半直属于皇帝。 贸然派一个外来官员,根本就指挥不动。 “陛下,我观董大人所领之兵,多无战力,不如请大驾入先锋营,臣等好就近保护。”候良提议。 谁知女帝却道:“不可。朕入了营,你等势必分心护朕,无法专心对敌。如今敌方势大,马虎不得。这河工营多是农夫,但青壮居多,又携带许多粮草,朕会命他们为先锋营提供保障。” 第323章 制造 “多谢陛下。”候良再次拜谢。 女帝又问:“朕要床弩,越多越好。你营中共有几张?” 候良答道:“回陛下,只有三张。但因是先锋营,带有不少遇水搭桥的工匠、器物,可以现场制作。” 女帝大喜,道:“那就趁夜制作,能成几架是几架。” 一路走来,女帝算是亲眼见证了床弩的威力。 只要数量足够,宗师都难以抵挡。 “是!” 候良领命。 女帝又问方从:“河工营有没有擅长此道的工匠?” 方从其实并不知情,但他答道:“营内不是挖土的劳力,就是磊坝的泥工,如何会这等精细手艺?” 他如果说有,河工营就难免被拆分抽调。 这可是他图谋的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也是!” 女帝点头:“如此便让他们在外围警戒,提防夜袭。” 她这是准备把河工当消耗品了,万一敌人打来,先杀河工,起拖延预警作用。 方从哪能容她如此,眼珠一转建议道:“陛下是打算造好床弩之后,便与敌军决战?” 女帝道:“正是。朕若回京,他们必然咬着不放,只有先胜一仗,才能走得安稳。” 到时,不管是大胜,还是势均力敌,都能让敌人有所顾忌。 方从却道:“我看却不一定能行。” 女帝问:“为何?” 方从道:“反贼邪修图谋已久,又占优势,陛下的先锋军却死一个少一个,硬拼之下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到时可就麻烦了。” 女帝道:“那朕就与你并肩突围,先回京师再说。” 方从道:“京师乱象林立,还有几人忠于陛下,实在难以分辨,万一步入陷阱……” 女帝道:“战不得撤不得,那却如何是好?” 方从道:“陛下如今除了有大宋最精锐的先锋营,还有数万河工。这些河工虽不擅长制造器物,但擅长垒石筑墙。何不趁黑甲军他顾之时,选一处地方建造城池,到时,乱军内斗,人员骤减,而陛下以逸待劳,又能依托坚固防御与敌周旋。另外,固守之时,还可以传檄天下,到时,谁来勤王救驾,谁便是忠诚。谁拖延不来,甚或加入匪军,那便是不言而喻的反贼。” “好!此计甚妙!”女帝拍手。 她发现,眼前这个跳大神的,水平忽上忽下,极难琢磨。 有时候蠢笨无比,有时候谋划又极为妥当。想必是出身太低,缺乏历练的缘故。 可惜,太丑也太老,否则真值得好好培养一番。 存着考校的心思,女帝又问:“不知选在何处筑城为好?” 方从张口说出准备好的答案:“堕仙湖!那里湖岸地势最高,不惧仰攻,另外还不怕被围困断水,真等到事急,甚至能掘开湖口,水淹敌军。” “好!就这么办。今日大军休整一夜,明日天明便出发。” 女帝毕竟不是傻子,知道河工营一天一夜奔波,已经到了极限。 另外,先锋营还可以趁着修整制造床弩。 至于床弩使用的钢箭,不好立时打造,但幸好携带数量不少,还可以重复利用。 一直在旁参与听闻的董国邦这时开口道:“臣怕黑甲军趁夜追来,所以想请陛下秘密移驾北面,由赛大人保护。” 那意思就是把河工营做一道保险,再把先锋营做一道保险。 等敌人突破两处营地,女帝早就跑跑得没影了。 女帝满意点头道:“可!” 于是,方从便和女帝一起,越过先锋营的地盘,到达了两支队伍的北边。 好个董国邦,这次不仅给女帝准备了没穿过的干净衣服,甚至还找了八个年轻后生,给她建帐铺床,伺候饮食。 这一夜,八个俊俏后生一个都没走出帐篷。 第二天天刚亮女帝便身穿男袍,命令两营造饭行军。 还好,她为了保全形象,没有如先前一样亲自督促。 等到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所有人才吃饱喝足,开始动身。 与预料的不同,仅仅走了十多里路,翻过一个长长的缓坡,堕仙湖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好大的湖! 整个湖面看起来,浩渺得没有边际。 “好地方,好地势,不管是取石还是垒土,筑成后都能万夫莫当。这旁边还有大片树林,取材极为方便。”董国邦喜不自胜。 “那就这里!”女帝也显然十分满意。 然后就是河工营的老本行了。 经探测,地下十丈内无石。河工们只能先挖土,再装袋,然后用圆木为桩,开始垒建土城。 为了防止敌军突至,河工营按照方从的命令,先建一道直墙,兵卒缩于墙内,然后再逐渐扩大墙体,最终在天黑时分,将一座简陋的防御工事彻底建成。 “好,如此,朕便能稍感安心。”女帝看着厚达一丈的土墙,虽说只有一人高,但想来已经足以抵御床弩。 另一边,八个河工出身的八个后生也没闲着,一天便给她建好了房舍。 不精美,看起码有墙有顶,有门有窗。 不用再风餐露宿。 方从则在吃饭时仔细检查了墙外的拒马,陷坑。 尤其是陷坑,他特别交代挖得深些,再安上长长的铁钉。 因为不如此,很可能不足以制住铁甲军。 那些人,在他看来,已经有不少炼制痕迹,类似于邪修的道兵。 要不也不会攻击起来整齐划一。 “大人,要不要再挖一道护城河?”同样不放心营防的还有董国邦。 他虽然高至从一品,但因为曾是方从下吏的原因,因此一直不敢以上位者自居。 方从道:“我也有这个打算,只是如今先以建城为主,护城河基本挡不住敌人。” 除非能挖得极深,并且让里面水流湍急。否则对道兵来说,威胁不大。 另一面,先锋营却没有参与建设。 他们除了伐木制造床弩,剩下时间都在养精蓄锐。 当然也有眼红的河工,会私底下说各种怪话,但很快被老董骂了回去:“直娘贼!鬼叫个甚!等到敌人打来,拼命的时候是他们先上。” 老董毕竟是河工营出身,又飞黄腾达,因此威望极高。 他这么一骂,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怪话。 第324章 伏击敛气 一夜平安过去。 第二天,方从便与董国邦商议,将城墙至湖岸的段落补足。 这样就会形成一个背靠堕仙湖的“冂”字形城池。 这两段看似不多,实际工程量却不低。 都弄妥后,傍晚便看到了黑甲军的身影。 “大人,如何是好?” 忙碌一天的河工,刚端起碗就看到了这幕。 他们惊慌地看向方从。 方从恨铁不成钢地道:“慌什么,只是在外圈集结,离墙还有五六里呢,就算夜攻,那不也要等到夜里,赶紧吃饭!” 他不慌,河工们很快便镇定下来。 方从又貌似不经意地嘟囔了一句:“一帮没出息的家伙,要拼命也是先锋营去拼,关你们何事?” 于是,大家彻底放下心来。 有那跳脱的,一边吃饭,还一边调侃:“老子们忙的时候,他们坐着看笑话,这不,报应来了……” “就是!活该!”有人迫不及待地附和。 看来眼红不是一两天了。 吃饭速度很快,等吃完,方从立刻集结起了队伍。 “大人,这个时候叫我们,是有何吩咐?” 老河工江岭和吏员崔昊因为亲近的缘故,上前打探消息。 方从道:“看对面的情形,很快就要进攻。不是我吓唬大家,先锋营,挡不住!” 崔昊大惊:“怎么会?我们毕竟有城!” 方从道:“对面那些全是死士,喂了麻药,刀扎不疼,箭射不破,普通人如何能敌?” “竟是如此?!”江岭冷汗不由自主滴了下来。 “大人,如何是好?”崔昊问。 方从道:“硬拼是拼不过的,不过还好我们先行占据了堕仙湖的最高处。昨天我命你们挖的拢口,你们挖好了吗?” 江岭道:“回大人,都挖好了,全是按大人的要求,用巨石垒筑,另外,拢边还堆满了沙袋石块。” 方从点头:“那就好,一会你将所有河工,带到拢口,分列左右。待我一声令下,便将口子掘开,泄洪灭敌……” 江岭眼睛一亮,重重拍手道:“妙啊!先前大人让挖那古怪口子,我还说大人不懂水利,瞎指挥。现在想想,那口子采用的正是好挖好堵的形制。等到淹完敌军,再将早就准备好的石块沙袋抛入拢口,不到半个时辰便能重新堵住!” 方从道:“明白就好,这就带人去吧。” 附近几十米内,但凡能听到对话的河工,此时看方从的眼睛,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崇拜。 谁说人家不懂河工,谁说人家只是跳大神的骗子? 随便设计一个新工程,就有不可思议的作用。 哪是一个门外汉能做到的? 那是天赋奇才,老天硬赏的饭碗。 他们羡慕不来。 集结完毕的黑甲军,果然不等天黑便发动了进攻。 首先是威力巨大的床弩,总数超过百架,每次发射,都有上千钢箭,打得土墙噗噗作响。 到了这,不仅是河工,就连先锋营军士都开始佩服起方从。 原来,建设之初,方从就要求墙厚一丈,少一分不行。 在先锋营士兵看来,一人多高的土墙,却非要建两人高的厚度,岂不是多此一举?有那工程量,还不如把墙垒高点。 这就算了,方从还要求墙下每隔一段,都挖一个藏兵坑。 坑呈内凹形,与地表厚度同样要求一丈。 挖好后,内里还要铺上木桩承重。 原本他们怎么都想不通建这劳什子有什么用。 但现在,当黑甲军发现直射无法破坏城墙后,立刻便选择了抛射。 一次千支钢箭尖啸着从天而降,若不是那厚厚的藏兵坑,只怕先锋营两三轮就会死伤殆尽! “奇才啊奇才!” “不愧是大神!” “废话,人家叫半仙,自然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中间再知五百年,会提前挖坑,再正常不过……” “五百……五百……五百……那不就是一千五百……”有数学不太好的,掰着手指头终于将三个五百算清楚,然后惊呼:“那岂不是比大宋都长!” “闭嘴!” 他上司听不下去,这玩意是能乱说的? 于是士兵们纷纷不再吱声。 将领怕打呆仗损伤士气,于是说道:“好啊,太好啊,送来那么多钢箭,我们正愁箭不够用呢。” 先锋营这两天真没闲着。 紧急制作了四五十架床弩。 尽管质量没有精工细作的好,发射数量也达不到十发,但也是个不小的成功。 “哈哈,一会等狗x养的射完,就该轮到老子了!” 一个弓弩手果然被上司调动了积极性。 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连续二三十轮钢箭过后,不知黑甲军是没箭了还是认为火候已足,开始了停射推进。 “儿郎们,各就各位!弓弩手,推弩!” 听到命令后,士兵和床弩纷纷从掩体中钻出。 正准备上城,就听候良传令,在墙边潜伏等待。另外,还命辅兵紧急收集对面射来的钢箭。 “大人这是不想过早暴露实力,打算等近了再突然出击。” 老于战争的先锋营将士立马明白了上峰的意图,纷纷敛气掩藏。 果然,对面黑甲军见自己越逼越近,都不见敌人活动,还以为是伤亡惨重,甚至最前排的兵卒,都没将盾牌举起防御。 “哼哼!活该!” 躲在观察口的候良冷笑。 这个极为隐秘的观察口,也是方从力主建设的。 设计十分巧妙,不仅拥有极大视野,还不会引起攻城方的注意。 与其他人不同,候良一见观察口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心中佩服不已。 这也是方从要求建造藏兵坑没有受阻的原因。 黑甲军越来越近,等到了候良心里预定的距离,候良立刻右手一挥。 墙上烽火被瞬间点燃。 “杀啊!” 憋了许久的兵卒立刻涌上城墙。 床弩更是被从隐藏处推到了发射口。 那发射口在方从改进下,射角更大,防御更优。已经不怕对面的神射手瞄准开口放箭。 “射!” 候良一声令下,数百根钢箭齐飞。 悄无声息的,黑甲军倒下近三千人。 势大的儿臂粗钢箭,一次贯穿的可不止一两个黑甲军。 但诡异的是,对面无论死亡还是重伤的士兵,都一声不吭。 第325 不对 “不对!不对!” 候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哪有活人能做到重创不叫唤的? 那不是意志不意志的问题,是本能! 对面那些黑甲军,连人的本能都没有! 或者说,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想到这候良背后的冷汗立刻就流了下来。 其实,他也不是对叛乱一点都不知情,几天前甚至还有人专门联系过他。许诺他只要参与叛乱或者保持中立,事后就能官升三级。 这话对别人或许有吸引力,对他根本没用。 因为他是承袭的开国县公,正二品! 升三级,让他当皇上吗? 所以结果自然也就谈崩了。 像这种,啥都不做就能位极人臣,连宰相见了都得主动行礼的,根本没有理由造反。 又不是真想坐那个死亡率极高的位置。 瞧瞧大宋开国才几年,死了多少太子皇帝了,何必凑那个热闹。 但现在,候良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后悔。 早知道对面的敌人全不是人,他就应该保持中立。 但事已至此,连女帝都被他迎进了军营,后悔似乎也来不及了。 “射!” 懊恼的他再次下令。 数百根钢箭飞出,又是两三千黑甲军倒地。 还是一声不吭。 城墙内,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不知为何慢慢淡了下来。 显然已经有不少人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射!” 候良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给士兵思考的时间。也不管是不是最佳距离了,等到上弦完成,立刻便下令射击。 铎!铎!铎! …… 巨大弦响连绵不绝。 但诡异的是,除了弦响,墙内墙外都不再发出任何杂音。 有那胆小的守城兵卒,甚至都开始尿起了裤子。 原来他清晰看到,先前被射倒的部分黑甲军,居然自己拔掉钢箭,重新站了起来。 “这不是人……这不是人……” 一个声音在小兵脑海回响。 四周的空气好像墙壁一样在压迫着他的呼吸。 他想叫,想逃,想发泄恐惧,却不料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 “你要是敢说出一个字,我就下令诛你九族!” 一句九族,将他的呼吸稍微拉暖了一些,他回头,便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丑脸。 但脸虽丑,展现的威严却浩瀚的仿佛没有边际。 那股威严立刻便压过了黑甲军带给他的恐惧。 对方再厉害也只能杀他一人,但身后的恶魔,却毫无疑问能够杀他全家。 不止全家…… 沾亲带故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能因他一句话而掉脑袋。 于是他扭过头,继续看外面不是人的敌军。 “死就死吧,至少战死能捞个勋绩,抚恤家人……”他想。 于是在他淡定后,方从便放过了,来到另一个恐惧的人身后。 还是那句话,还是那样有效。 与此同时,与他做同样事情的,还有不少官员,将领。 必须是官员,换成普通兵卒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 “射!” 防线稳定后,候良继续咬牙指挥。 他发现,并不是所有黑甲军在死亡后都能重新站起。只要射中的位置是脑袋或者脊骨,就永远无法再起来。 若是射中胸腹,或者手脚,就没有那么大威力了,最多就是废掉一条腿,一只手。 但那些黑甲军,哪怕少了半条腿,都能毫不犹豫的用残肢继续前进,好像根本没有痛感一样。 铎铎铎…… 又是数百支箭齐飞。 直到将所有箭矢射完,黑甲军那边已经躺下了大半。 但大半中的至少三分之一,都在挣扎着起身。 “怎么办?” 有副将问候良。 候良苦笑。如今看来,幸好女帝先前着重强调床弩,若不是紧急制造了那么多新弩,只怕对面一轮冲锋,就能把他们拿下。 现在,钢箭已经用完,普通箭矢又很难伤到对方。 基本等于死定了。 “要不大人,派人出城去抢……” 有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开始了瞎建议。 候良都懒得骂他了,普通箭矢难伤的黑甲军,让士兵贴脸肉搏,不是找死是什么?到时候钢箭能不能扛回一根不好说,士兵肯定是一个别想回来。 一个将领小声说道:“不行就撤吧,总比把命丢在这强……” 另一个则赞同:“是啊,反正对面只围了正面,我们可以从两侧逃走,再不济还能入湖游泳……” 候良犹豫不决,他也不是非要舍命报君恩。只是下令撤退,他侯家的爵位肯定就没了。 正犹豫间,对面突然响起了号角。 然后候良便看到黑甲军停止了前进,与此同时,七八匹快马载着人飞驰而来。 到了近处,却看到一个二十左右的绝世美女被绑在了马上。 旁边你还有一个算不上好看的小青年,以及一老一中两个男子。 他们都被绑着。老、中男子,嘴角还不停有鲜血往外流淌。 “上仙公主!王宗师,牛宗师……” 候良大惊。 他已经认出了被绑几人的身份。 “哈哈……” 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等揭开面甲,出现的却是温太医那张极为俊秀的脸面。 “当面可是候小公爷?”他问。 “不知阁下是?”当年温太医风云京师时候良尚未袭爵,因此不识。 “区区一个御医,不值一提。倒是小公爷与老公爷风采一致,不堕祖风,实在让我这个故人看着欣慰。” “原来是家父故交,真是失礼!” 候良虽然说着失礼的话,但没当真行礼。 温太医道:“今与小公爷叙完了旧,就该谈公事了。不知小公爷对现今大宋形势如何看待?” 候良一愣,怎么看待?我一个开国县公,多说一句都是政治灾难,怎么看待?我能怎么看待!我敢怎么看待? 温太医见他不答,继续道:“如今大宋女帝昏庸无道,导致民怨沸腾,四境皆反。幸好,有先帝太子早做布局,偷偷训练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大军。也就是阁下眼前所见的黑甲军。如今,除你部外,各路反叛势力都已经被黑甲军击溃,就连造反主谋的上仙公主,也都被黑甲军生擒……” 说到这,温太医故意顿住。 候良道:“那真是要恭喜了,就不知太子准备何时即位登临大宝?” 第326章 高自在 “登临大宝?”温太医一愣,旋即问道:“小公爷不知?” 候良道:“不知什么。” 温太医道:“当然太子,已于早些时候薨逝,后来世子为了给太子复仇,又独自带兵进攻大内……” 这事候良当然知道。 事实上,仙府所在就是世子透露出来的。他之所以伪作不知,是习惯性的谨慎。 温太医继续说着:“可惜,后来世子失手,陷身囹圄……如今也薨逝了。” 候良道:“那岂不是说,阁下已失故主?不若带领黑家军与我一同侍奉女帝……” 温太医冷笑道:“不才却有另一个提议,不知小公爷想不想听。” 候良道:“愿闻其详。” 温太医道:“女帝昏庸,荒淫无道,任用面首,怠慢朝政,如今已然天下皆反,如何能够服众?更不消说,黑甲军以一己之力击溃各路义军,执掌大势。谁又肯向荡妇俯首?所以,以不才之见,不若小公爷劝女帝退位,传位于上仙公主。然后公主再与小公爷大婚,由小公爷监国摄政!” “这是要……这是要……”候良的嘴开始抖了。 这哪里是尚主,明明就是要篡国啊。 “怎么样!如今这大宋,有资格参与废立的只有你我两家。我乃一心潜修之人,并不热衷权势。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完成太子废除恶后的遗愿。如今太子世子皆薨,能继承皇位者,只有上仙公主近在左右,只要小公爷点头,黑甲军立刻便归入小公爷麾下,任凭差遣。” 候良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沸腾的呼吸。 他苦笑道:“良何德何能,就敢尚公主?此事万万不可!” 开玩笑,就对面那些来路不明,死活不知的“兵卒”,说任凭他差遣,他要相信就是傻子! 另外,听对方口气,似乎对他有所顾忌。 莫非是以为,先锋营还有更多钢箭?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都不能上当,更不能露底。 “唔!” “唔!!” 上仙公主原本被绑得好好的,一听要将她嫁给候良立刻便奋力挣扎起来,以示抗议。 原来,那候良虽然不老,也不说不上丑,但绝对跟帅沾不上边。 上仙公主宁可死了,也不愿跟他生活一辈子。 “闭嘴!” 温太医暴怒,左手一挥,一个巨大的黑色巴掌便凭空出现,甩在公主脸上。 啪! 公主的脸立刻便现出一个通红的指印。 但她堂堂公主,岂能受这等侮辱? 于是挣扎得更加厉害。 啪!!啪!! 又是接连两个鲜红血印。 可能由于用力过猛,塞在她嘴里的麻团落了下来。 只听她愤恨地大叫道:“你打死我!!你有种就打死我!当年大姐就是被你污辱后扔进了井里,还说什么元阴采完后就没有了价值!你以为你做得那些丑事没人知道?!我全都看在了眼里!” 温太医似乎这才有兴致认真打量上仙公主。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摇头:“你不如你姐!” 也不知说姿色,还是什么。 上仙公主怒道:“畜生!禽兽……” 啪! 又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巴掌凭空出现。 这一次,甚至将上仙公主的嘴巴打得完全红肿起来。 “闭嘴!!宋国的野种公主多的是,死几个根本无伤大雅!” 上仙公主终于不再发出声音。 也不知是怕了还是晕了。 他威吓完公主,又看向候良:“如何?小公爷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看在故人份上,我已经反复劝了两回,可没有第三回了。” 他说完,便将右手抬了起来。 候良看到,先前东倒西歪的黑甲军,如今又重新结成方阵。 真正彻底倒下的,只有三分之一。 “可惜了,如果再有数倍钢箭,我甚至有把握将它们全都射倒!” 候良如此想,口中说得却是:“匹夫卑鄙,故意跟我叙旧,其实是拖延时间!” 他不能让对方知道他没有箭。 甚至,就连所谓尚主,都极有可能是一种试探。 “哈哈,我黑甲军的威能岂是你等凡人可以想象?何须拖延时间?你若不同意,你身后那个身穿紫袍的官员,倒也不是不行!” 温太医说着指向方从。 方从是为了稳固防线跑过来的,本想躲着吃瓜,没想到瓜不知为何,砸到了他的头上。 “他?尚主?你疯了!!” 候良严重怀疑对方脑子出了问题:“赛护军已经被陛下赐婚,如何能尚主?” 自古公主高人一等,结婚不叫嫁,而叫尚。 说白了,就是公主是主,男方是奴。 管得松些的王朝,公主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驸马脑袋那是一片绿油油。 管得紧的,公主倒是不能随便玩。 但驸马想见公主,都得先给宗人府打报告,然后等待批复。 总之,日子过得叫一个惨不忍睹。 至于说,驸马已婚,再和公主结婚,那就跟笑话一样。 “哈哈哈……有何不可!” 温太医笑道:“娶了公主便能监国摄政,与皇帝无异。皇帝三宫六院,一个公主又算什么!” 候良被噎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仙公主却用漏风的声音疯狂自疑:“什么?!嫁那个丑鬼?!” 温太医不理她,只管说着:“再说,在场之人,除了你,也就他的服色最高。堂堂公主,嫁人总要捡高品的嫁吧。” 此的人间界,仍讲究门当户对。 守方官员之中,有资格身穿紫袍的,只有候良,方从和董国邦。 其中,候良和董国邦平级。 方从要次他俩很多。但由于董国邦是女帝临时提拔,没有官服,所以在温太医眼中,他就成了身份第二高的。 方从倒是很想提醒对方,董国邦比他更有资格。 但想想,为了不引起注意,还是乖乖闭嘴。 “兀那姓赛的紫袍,你可愿尚主,统领大宋?”温太医注意力转向城墙。 方从装听不见。 温太医见没有回应,严声道:“本人耐心有限,既然诸位都不领情,那便刀兵上见胜负吧!” 说着,他手一挥。 排列整齐的黑甲军再次动了起来。 不知为何,候良感觉经过打击的黑甲军,看起来先前更加齐整,更加灵动。 “等等!!等等!这位大人,我愿意,我愿意!!!” 突然,一个高亢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 却是身穿山文甲的将领,自己跳上了墙头:“大人,某姓高。高自在,乃是从四品的武将,出身世家,身份不低,足可以匹配公主!” 第327章 雕虫小技 温太医听言,暂时止住黑甲军,开口道:“你?四品?呵呵……” 他捋着胡须,似有些不以为意。 那墙头上的将领为了增加说服力,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还算威武的脸:“在下面容不差,虽说不能完全匹配公主,但在军营之中却也是拔尖的鳌头。另外,我家世代镇守天州,勉强也算世族。莫说当今,就是前太子在时,也能入得了尚主的人选……” “哈哈哈……好!”温太医轻拍了一下手掌,道:“大宋岌岌可危,就需要你这样的青年才俊,你和公主的婚事,我看行!” 高自在大喜,躬身道:“多谢先生成全。” 温太医道:“罢了罢了,快过来吧!” 高自在也不废话,直接便牵马出城。 控制城门的兵卒,正好是他的麾下,因此想拦不敢,想放又怕担责。 犹犹豫豫间,高自在便骑马挤出了门缝。 出了门,一众陷阱对他这个级别的将领来说,就是掌上观纹。 三转两转后,轻松越过防区。 副将张弓,搭箭,看向候良。 候良却始终没有下令狙杀。 又过了几个呼吸,高自在已然纵马跑出弓箭射程,他兴奋大叫道:“先生,公主,高某来也!” 可能是自以为安全原因,他说完,又急不可耐地透露道:“先生,公主,高某弃暗投明,只盼莫要上了对面大当,他们如今已经没有钢……” “畜生!” 高自在的话没说完,就听空中响起一声震天怒喝。 接着, 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刀,就如流星一般刺入了他的心脏。 噗~ 长刀伴随着血柱透胸而出。 他的身体也随之悄无声息地碎成数块。 那副血腥场面,看得所有人都头皮发麻。尤其是候良,因为他已然看到,身穿黄袍的女帝,站到射垛之上。 刚刚,正是她出手击杀的高自在。 【好险……若是我刚刚稍不坚定,只怕死的就是我了。也不知道她从哪又弄来身龙袍,瞧着不似胡乱拼凑之物……】 心中如是想,但表面,候良还是立刻拱手弯腰,大声道:“参见陛下!陛下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众将领也跟着一起行礼嚎叫,生怕一个不好,被当成别有用心之人。 “哈哈哈……” 女帝似乎极为满足的仰天大笑。 很快,层层叠叠的笑声便在空中融为一体,如春雷般不停回荡。 先锋营变色。 河工营变色。 这等如天威一般的场景,确实让他们心中生出极大畏惧。 良久后,笑声渐歇,女帝再次开口:“如何?温太医,没想到有朝一日,朕也有如今这般实力吧?” 温太医不屑道:“凡间武夫,雕虫小技。” “哼!我这个凡间虫子,今日非要让你这个世外高人如不了愿!” 温太医一挥手,整齐的黑甲军便再次开动起来。 “去,找木棍,石棍,铁叉……总之不管什么,只要是直的,都给我往床弩上放!”候良急忙下令。 女帝却道:“朕刚刚命河工营送了五百支箭来,都是弩箭,虽说只有头前用钢,但杀敌效果不会太差!” “陛下神机妙算!”候良大喜。 转头看向弩阵,发现果然有大约百名河工,正在搬运木柄钢头的巨大箭矢。 方从也看到了那些人。 并且还看出,领头的,正是那八个俊俏后生。 “原来这些家伙不仅自己伺候女帝,还把整个河工营都给卖了!” 作为内部人士,他们自然清楚工匠底细。因此,早就和女帝暗中勾结。不仅制造了大量简陋弩箭,甚至还在紧急情况下,给她重新弄了一身黄袍。 “还真是做得一笔好买卖,连我这个少匠都给抛到一边了……” 方从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们,心中浮想联翩。 那八人并不知情,因此指挥众河工忙得热火朝天。 这可是功劳,天大的功劳。事后不说其他赏赐,光是女帝亲口允诺的官爵,都能让他们光宗耀祖好几辈子。 平步青云,一步登天,说得恐怕就是他们。 如今乱局,别人是害怕,只有他们自己是喜欢。若不是如此,焉有出头的机会? “上弦,搭箭,准备好。” “记住,不得命令,不得放箭。” “五百支弩箭,用好了,足以将对面的黑甲军打残,我等之困,自然迎刃而解!” …… 候良让人源源不断地传递自己的命令。 军心,就这么逐渐稳定下来。 女帝自己,更是将先前所用重剑执在手中,傲视城下兵卒。 “陛下,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冒险!” “是啊陛下,还请移驾安妥之处。” “陛下,这里有我等几人照看便可!” “陛下放心,定当肝脑涂地,以策万全!” 八个俊俏后生,见女帝迟迟不下箭垛,立刻跑过来劝谏。 “哈哈……” 女帝大喜,看着一众忠心的人儿,只觉无比满意。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下城墙。只是安慰道:“尔等不用担心,这天下,还没人能杀得死朕!朕受重伤,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陛下……那请一定保重,臣等且去督促河工。” 八俊知道不能再劝,但又没有在城墙上陪伴的胆子,便只好找理由跑路。 女帝道:“你几个凡人,连武都没练过,上来何用?快去吧。” “遵命!” 几人立即告辞。 这边他们话刚说完,那边黑甲军便再次进入射程之内。 “稳住!不要发矢!”候良下令。 兵卒果然没有乱动。 等到黑甲军又前进了些,候良再次下令道:“稳住!不要发矢!” “大人!”有个副将急了。 刚刚他们大败对面,就是在这个距离造成的重大杀伤。 错过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莫慌,如今的弩箭前钢后木,没多大力道,若是现在射出,只怕造不成多少伤害……” 候良难得的给他们解释了一遍。 然后传令兵便一个接一个,将这话传递到全军。 “原来如此!”有人佩服得鼓掌:“还得是大帅,料敌机先,运筹帷幄!” 第328章 河工八俊 不说先锋营中的马屁精。 另一边,温太医并没让黑甲军停止进攻。 轰轰隆隆的脚步声,很快距离城墙便不足一射。 这时,候良才大声下令:“射!” 早就调整好角度的床弩,纷纷射出弩箭。 它们半木半钢,在空中划出冰冷的轨迹,狠狠刺入黑甲军躯体。 噗噗噗…… 贯穿声不断。 却是弩矢在透体而过后,再次命中其他黑甲兵卒。 【可惜!】 候良暗暗捏了一下拳头。 由于势能不足,这一波的二次伤害,就远远不如钢矢。 “稳住!不要慌,瞄准了再射!”他继续下令。 众床弩果然停顿了十几息,接着又一轮弩箭飞出。 噗噗噗…… 这一次的效果,比上一次好很多。 有近三分之一,是直接穿透了重要部位。 “很好,再来一轮!” 弩弦应声而响,这一次的准头也非常令人满意。 只是效果却不如上回。 因为有一部分床弩,射出去的已经不是箭,而是木棍,铁叉。 铁叉还好,很多都能穿透护甲。 木棍就只是将黑甲军打得翻身倒地,虽然暂时站不起来,但那玩意只要不击碎要害,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不要慌!他们已经所剩不多,弩车,继续射击!” 随着令下,又一轮杂物飞出。 这一次就不止是木棍铁叉,甚至还有锹把,石条,砸得对面砰砰直响。 “大人,没办法,临时只能找到这些,都是河工营抛下的无用之物……”副将怕他责怪,急忙解释。 候良道:“无需惊慌,传令下去,上墙接战。” 这是要准备肉搏了。 军令如海浪般一声接一声传到远处。 先锋营士兵纷纷上墙。 另一边,损失颇重的黑甲军也终于来到了墙下。 他们没准备云台,更没准备梯子。 副将笑道:“如此也想攻城,莫不是傻子?” 他的话刚落音,就见到城下的黑甲军,居然以脚踩墙,直挺挺朝着上方前进。 “我的娘勒,这到底是人是鬼?” 眼前场景,震惊了许多先锋营兵卒。 有胆小的,甚至浑身颤抖到连武器都拿不稳。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邪魔外道,何足道哉!”危急时刻,女帝娇美的声音传来。 接着,便见她接连丢出数个石块。 那些石块去势如风,将黑甲军砸得不断坠地。 “哈哈哈……不过是银样镴枪头,陛下一眼便知虚实……”候良乘机大赞,鼓动军心:“莫要慌乱,不过是邪修的雕虫小技,轻松便可击退!河工营,去搬石块上来。” 原本,那些搬箭矢的河工不用参战,但八俊立功心切,硬是命令他们跟着上了城墙。 当然,他们自己没有跟上,而是在安全地方躲着。 此时,候良一喊,他们便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纷纷大叫:“听到了吗?大帅有令,快去寻石块搬来……” 八人这就有些想当然了。 当初勘测,附近可都是积土,没有多少石头。 但河工服从惯了的,根本不做辩解,便遵命而去。 “快些!莫要偷懒,耽误陛下战机!”八俊中的另一个,也着急忙慌地高叫表现。 果然,女帝似乎对他的忠心极为满意,百忙之中还看了他一眼,弄的他心脏跳得像小鹿一样慌乱。 “快快!”“都别偷懒!”…… 眼见他得了赏识,其他人立刻有样学样。 只有河工在小声怒骂: “马的,明明不用我等出力,硬被派了过来。” “不仅是出力,还要我们出命!” “你们要升官发财,也不用拿我们的脑袋铺路!” “呸!什么东西,连少匠大人都没下令。” “反了他娘的!” 其他人听到“反”字,立刻一慌,急忙劝道:“两军阵前,切莫如此浪言。” 这个时候的监军,可是弦绷最紧的时候。 他们可不管你是当真还是胡说,听到必定当场处决。 “那你们就能忍得下这口气?看看他们那副嘴脸,呸,小人得志!” “不就是脸白,伺候女人伺候得舒服?” “勾三搭四,恬不知耻!” 也不知他是说八俊,还是说女帝。 但这句也把众人唬得不轻,急忙查看墙垛,发现那个身穿黄袍的妙曼身影没有反应,这才稍感安心。 “唉,也怨不得他们,如此天仙,还是皇帝,谁又能把持得住。” “那也不能踩着我们河工的脑袋上位。” “诸位别说了,依我看去找石头是好事,附近可没有石头。” “对,给他来个找不到!” “另外,小张子,一会你去少匠那磕头,就说我们已经完成了搬运任务,下面是不是归营修堤……” “着啊!赛大人才是我们正经的上司,他八个算球!” “对,我们只听赛大人的命令。” “赛大人让我们归营,我们就归营!” “小张子,别耽误功夫了,快去!” 众人连忙催促。 那小张子也是个机灵的,拔腿就往方从身边跑。 到了近前,只见他跪在地上,砰砰得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道:“河工张得海叩见大人,大人万福。” 嘴还挺甜。 方从笑呵呵道:“快快请起,不用行此大礼。” 那张得海立刻顺杆爬了起来,将先前同伴交代得话问出。 谁知方从却不是他们料想的那般,让他们归营,而是道:“国事为重,尔等既然急难关头挺身而出,就该留在阵前听用。总之,谁遣你们来的,你们就该继续听谁的命令,为国为陛下尽忠!以后这等事情,自不必再询问于我……” 张得海一愣。 方从暗暗冷笑道:“拍马屁抢功劳的时候,你们可没想过我这个顶头上司,如今有危险,就跑来讨命令避难,真当我是傻子吗?替你们扛雷……” 实际上,方从并不怕八俊或者女帝事后找茬。 有张严在,这点小事已经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只是对方做事太不地道。八俊巴结女帝,跑到营里指挥工匠,他们不说拒不奉命,就连知会都没知会他这个少匠一声。 还把他当顶头上司吗? 如此小人,如果他还出手相救,那就真的是傻到敌我不分了。 他不仅不救,看张得海楞在当场,还不忘补刀:“情况危急,你们快去完成任务,休要在这耽搁!” 第329章 黑气 “是……是……” 张得海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离开。 方从懒得管他们死活,回头看向战场。 此时,残存的黑甲军已经尽数上墙。 他们不仅可以违反物理定律的立在墙上,甚至还可以挥动武器进攻,与站在平地上一般无二。 “不用怕!我们居高临下,长枪兵上前……用长枪!用长枪!” 候良不仅下令,甚至还亲自端起马朔,把一个个黑甲军砸落于地。 兵卒们见主帅如此,也倍受鼓舞,直接探出身子去戳。 有个别运气好的,沿缝隙直接刺入头颅,甚至还能将对方彻底杀死。 如此一来二去,黑甲军便逐渐陷入颓势。 “哼哼!温太医,朕是真没想到,你就这点实力……” 女帝依旧站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黑色身影。 那身影却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根本没有在听。 女帝以为对方技穷,不由开怀大笑。 这时,候良已经从一线撤下,拄着朔大口喘气。 一个副将上前道:“大人勿忧,照此下去,用不了一个时辰,黑甲军便会彻底无力再战。” 越打越顺的先锋营,已经学会找弱点攻击。 尤其是眼眶、颔下,对准了,每一处都能一发入魂。 另一个副将道:“只是大人,我军也不是没有弱点……” 候良问:“什么弱点?” 副将道:“我军立于城墙之上,攻击时需探出半个身子,敌方若是有一队弓手,不拘埋伏于墙下,还是埋伏于墙外,只要张弓,三五回合便能让我军死伤惨重……” 候良大惊,急道:“你说得对!快,快去观察,提醒将士注意。” “是!”那提议的副将急忙窜到垛边。 但好在,黑甲军指挥似乎不擅军事,并没想到这层。 “这傻子……”他正想幸灾乐祸地骂两句,就见对方在诡异地对着一柄黑剑叩拜。 那黑剑也确实神异,不用人握持,便能自行漂浮。 “他想做什么?”副将疑惑地皱眉。 突然,黑剑仿佛接到什么指令一般,猛地变大……一飞冲天冲上天空…… 然后无穷无尽的黑气,便从剑身倾泻而出,疯狂扩散。 一里……二里……三里…… 黑气如罩子一般,迅速将大片地域吞噬。 女帝大惊道:“这是什么邪法?” 可能是习惯了使用真气说话,她这声惊问同样具有声震四野的效果。 就连原本忙于奋战的兵卒,听到后都停止作战,看向远方。 准确说,此时已经没有远方。 包括城墙在内,不知多少里的世界,已经被完全黑气笼罩。 大部分兵卒,都明显感觉气温在下降。 有的甚至连续打起了喷嚏。 “这是什么邪法?”女帝再次询问。 这一次声音就被刻意压低,对象则是方从。 方从两手一摊,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自古差生文具多,邪修虽然上不了台面,但花样却完全不是道修能比的。 “弄出那大的阵势,他到底想干什么?”女帝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越是未知的东西,往往便越让人害怕。 除了她,其他兵卒,包括将领在内,也都是一副惊惧有加的样子。 ——答案没过多久便自行揭晓了出来。 因为城墙和稍远的地方,原先因击中要害而死的黑甲军,居然重新站了起来。 不仅站起来,就连眼珠都开始暴射猩红光芒。 “咳……咳……” 有被光芒盯上的军士,立刻感觉如坠冰窖。 喉咙也仿佛被寒冷死死扼住,无法呼吸。 “这……这……” “怎么办?” 将领们看向候良。 他们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候良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轰!轰!轰! 没等他们完成心理建设,黑气深处便再次传来巨大声响。 声响越逼越近。 终于,先锋营看清楚了,是黑甲军! 原先死于床弩之下的黑甲军,正排着整齐队伍向城墙前进。 “老黄,老黄,你看看那个,是不是你先前杀死的?脑袋上还插着我亲自放入弩槽的箭,我记得为了讨个好彩头,我还在上面绑了个红绳子,是我的一半裤腰带……” “是你的裤腰带,没错,整个军营,就你非说本命年要用红色,裤腰带和袜子都是红的……” “妈呀,这玩意……杀……杀不死啊……” 他的脸色煞白,就连长枪都丢在了地上。 这一丢,就像烈性病毒一样,迅速在先锋营传播。 哗啦啦…… 是丢弃武器的声音。 “快跑啊!”“快!快!别挡路!”…… 是兵卒拥挤的声音。 有惊慌到极点的,干脆就穿着甲胄,从墙上跳了下去。 结果自然不会太好。 有摔断腿脚的,有半天爬不起来的。 要是后面有人不长眼,直接跳到身上,还会被踩得当场奄奄一息。 “脱甲!脱甲!穿着重甲,怎么往下跳?” “快脱,起码能跑快点……” 有人在人群中大声提醒。 于是,好好的先锋营,瞬间便开始丢盔弃甲。 女帝看着一团糟的场面,想拦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她落到候良身前,命令道:“候爱卿,快想办法约束兵卒,否则整个防线就要溃了。” 候良苦笑道:“陛下,民心似海,可规可导,不可拦啊!” 当大家都愿意听命时,他才是主帅。 人心乱了,不仅兵卒,就连督军都在争相亡命,这个时候,谁敢阻拦,谁就得第一个死。 他候良可不想做这个枉死鬼! “好!你们都不愿死战,朕愿意,朕亲自去!” 女帝愤而拽住候良,狠狠摔在地上,自己则随手操起那杆精致的长朔,舞弄了个朔花。 “赛爱卿,速速随朕作战!”她高叫。 但可惜,没有回应。 “赛爱卿,速速随朕前去作战!”她又叫。 还是没有回应。 “赛爱卿……” 她扭头,在慌乱的城墙上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丑陋的身影。 这下,她慌了。 细细想来,她之所以如此“勇敢”,如此不惧生死,不正是因为赛半仙的跳大神能力? 如今,跳大神的不在,她若下去作战,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 救不回来。 第330章 海量气运 “朕!” “朕!” 女帝一时气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天下男人,果然没有一个靠得住。 丑的如此,好看的也是如此,关键时刻,都跑得不见踪影。 曹乐没造反前,张氏兄弟鞍前马后,殷勤无比。 一造反,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亏得她一直恩赏不断,多方笼络。 跳大神的赛半仙也是如此,一个民间破要饭的,被她抬上三品高位,不仅不舍命相报,居然一遇危险就先逃命。 这一刻,女帝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凄凉,无助。 仿佛被全世界背刺。 她愤恨地握紧长朔,想转身离开,抹不开面子。 想一跃而下,又实在太过危险。 就在她气恼兼具左右摇摆的档口,一部分黑甲军已经站上了城墙。 也有真心忠君的士兵。 不仅不逃,反而搬起石条、泥袋,往黑甲军脑袋上招呼。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不断。 但是没用。 违反物理定律的黑甲军,被砸后甚至连身躯都没晃动一下。 反而是石块泥袋,被纷纷弹开。 “我的妈呀!” “这是什么鬼!” 忠义的士兵们高呼。 但他们却没有后退,而是转身抓紧自己的长枪,摆出防御姿态。 显然,是想在城头与敌人决一生死。 更有一些武者,直接扛起长长的木料,打算将上来的黑甲军撞下城头。 “兄弟们,忠义死节,就在今日!” “忠君为国,侠之大者!” …… 他们喊着口号,每一个都兴奋地满脸通红。 很快,第一个黑甲军便冲上了墙头。 只见它猩红的目光扫向哪里,哪里的士兵便像被冻住一样,无法动弹。 有鼓起勇气的往它眼窝扎枪。 枪头却“铿”的一声折断。 “兄弟让来,我来!” 一个三流武者抱着树身,往黑甲军身上撞。 但不料刚刚撞实,他连人带树就被反弹了回去,狠狠撞在墙上。 然后,浑身散发着冰冷寒雾的黑甲军动了。 一剑挥出,十几个兵卒同时倒地。 有被斩断武器,直接打飞的。 也有身子被切成两段,如葫芦般在空中不断翻腾的。 但诡异的是,他们的伤口却没有血喷出。 就像是被冰彻底封住一样。 哗! 又是一剑。 近十个忠诚的士兵同时死去。 这一幕,看得女帝血脉偾张,她想叫,想要跳出去保护忠臣。 但她的脚却像被焊死在原地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这时,第二,第三,第四个黑甲军跳上了城墙。 士兵们尽管害怕,但仍不愿退却。 墙下,源源不断的黑甲军已经开到墙边,很快都能“走”上城墙。 “我等小民,贱如草芥!” “生似飘萍,死如蝼蚁。” “愿天垂怜。” “愿天垂怜。” …… 士兵们在一个接一个死去,就在这时,右侧突然爆出一声巨响。 接着就是轰轰隆隆犹如万马狂奔。 女帝扭头,便看到远方天际,出现了一条亮线。 下一瞬,亮线开始变白,变宽,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来。 轰轰轰轰…… 声音越来越大,即便以女帝的宗师实力,都觉得耳膜仿佛尽碎一般。 看到的物体,都模模糊糊出现了重影。 ——是浪。 铺天盖地,巨大无比的白浪。 那雪白的浪头,仿佛一尊尊高达数丈的天神,在怒视着地上的一切。 难得的,女帝从黑甲军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仿佛本能的想躲,但在浩瀚天威之下,又不知躲到哪里。 一排排,一片一片的黑甲军,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被浪吞噬,裹挟。 它们似乎怕水。 就像活人怕火一样。 人在火中会挣扎,会痛呼,然后被一点一点变成焦炭。 而被吞的黑甲军,也是挣扎,惨嚎,如同被扔进了热油中一样,开始全身起泡,溃烂…… “水……水是它们的克星!” “有救了!有救了!” “河工营!一定是河工营,先前他们就在筑坝蓄水……” “我还道他们是瞎耽误功夫,没想到真的有用,真的有用!” “上天垂怜,上天垂怜。” “万岁!” “万岁!” 获救的兵卒在兴奋高呼。 有机灵的,更是直接舀起水缸中的清水,朝上墙的黑甲军泼。 黑甲军果然有些畏惧,但被泼后并没有出现溃烂迹象。 “一定是不够多,一定是不够多!” 有人高叫。 “快!快去运水!” 对他们来说,只要有效就好。 总归是一种希望。 “我试试,我试试!” 一个武者再次搬起树身,狠狠撞向黑甲军。 砰! 巨响过后,原本纹丝不动的黑甲军,被结结实实撞下了城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水可破法,水可破法!” …… 有了办法的兵卒一边流汗流泪,一边朝黑甲军泼水。 接着,便有武者狠狠将对方撞下城墙。 落入巨浪的黑甲军,也和同伴一样,迅速起泡,溃烂……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生还的士兵在纵声大笑。 笑声很快便引起溃逃人员的注意。 他们停下脚步,没多久便从墙上听到了前因后果。 “黑甲军死了,被河工营淹死了……” “不用跑,不用跑了……”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万岁!” “万岁!” …… 与此同时,方从感觉无数气运,以看不见的方式汇入了他头顶的传国玺。 数量,居然有当初拿下大晋的三分之一。 这就有些恐怖了。 毕竟拿下晋国,和获胜一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涉及黑甲军,涉及超凡势力?】方从琢磨。 身后老河工江岭,吏员崔昊齐齐下拜道:“大人神机妙算,救了我等性命,请受一拜!” 别以为黑甲军得胜后屠杀的只是先锋营。 先锋营死光,紧接着就会轮到河工。 这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 所以,河工营在接到方从命令后,毫不犹豫掘开了事先设置的溃口。 因为方从从头到尾指挥设计的缘故,溃口十分高效,快捷。 不仅水急浪高,在冲死黑甲军后,不受控制的洪水,居然顺着地势直奔沣河,丝毫没有连累河工和河工营。 这就是水平了。 别人或许不懂,但作为专业人士,他们一眼便看明白了里面的技术含量。 第331章 抱大腿 “都起来吧。” 方从抬手,示意他们平身。 毕竟久居高位,尽管如今的相貌又老又丑,但冲天的威严,还是镇住了所有河工。 “多谢大人!”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起身。 但并没有站直,而是躬着,就像臣民面见君主。 “奇怪,这位少匠大人,怎么感觉比女帝更加威严?”一个河工,小声跟同伴嘀咕。 “可不是,我也感觉。”另一个附和。 再旁边,年长的河工慌了,劝道:“可不敢乱说!” “我可没有乱说!”先前说话的小年轻不服气的争辩:“就是事实!” “算了,你们两个别争了,如今湖水不停,我们算是被围在了城里,出不去进不来……”一个骑着墙的中年汉子,忧心忡忡地开口。 也不怪他。 如今的堕仙湖开口,仿佛被打开的天河一般,在朝外源源不断的宣泄。 那水奔出后,首先绕着城墙涌动。 然后再转头向下,连续冲过七八个地形的弯折,最后一头扎进先前河工挖好的深渠,最后汇入沣水。 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城墙之外,就是一片汪洋。 就连城墙本身,都快被淹了一半。 若不是最初方从执意造大,造厚,恐怕现在已经被水冲垮。 “怕甚?大人早就预备了极多的粮食,车马。我们河工营,包括先锋军,三年都吃不完。我还不信,那水能困住我们那么长时间。” “嘿嘿,你娃说得还真是。如今水大,只不过是沣水水位较低,等到堕仙湖与它差不多齐平,自然就会恢复平静。” “还真别说,大人选择的这个决口,能让水急冲城下,然后又能全部灌入沣河,简直妙到毫巅,没有一滴水,影响到沿路的百姓……” 经他一提醒,所有人立刻恍然大悟。 “这……这……莫非不是人?” “怎么说话的!” “我是说,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大人本就是请仙的出马弟子,跟仙人接触久了,有些神异实属正常。没准,就是仙人亲自指点!” “嗯,有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 另一边,溃逃的散兵见墙上得胜,害怕被追究,便成群结队得跑了回来。 他们很有眼色的,跟死守兵卒混在了一起。 由于先前太过亢奋的原因,死守兵卒多半都躺在地上。 有机灵的,立刻穿上甲胄,跟着一起躺。 有不太聪明的,反而觉得躺着有碍观瞻,肯定会被女帝不喜。 所以,他们也穿上了甲胄,只不过站得果敢笔直,手中的武器更是光明正大的握在了手里。 八俊不同。 他们争着跑向了女帝,连声道: “陛下!陛下!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尽败敌军,旗开得胜。” “陛下孤身迎战万千黑甲军,那英姿,小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陛下运筹帷幄,早就洞悉敌方弱点。” “河工营陛下真没白带,现在小的还跟同僚抱怨,说战争何必带累赘,没想到,是小的见识短了……” “哈哈哈……” 被八俊围住的女帝开怀大笑。 她觉得自己确实可当此荣耀,毕竟,河工营真是她带来的。筑城,造坝,也都经过了她的同意。 说句指挥若定,毫不夸张。 更何况,危急时刻,一群男人都跑了,就她一个女人孤身迎敌,也确实非同一般。 “要不,我们为陛下献尊号吧?”八俊中长得最似女人的那个开口了。 “什么尊号?”有人问。 “陛下文治武功,远超历代,皇帝之号,已经不足以彰显,要我说,就该尊为圣皇!” “圣皇?!” “对,圣皇!只此尊号,才勉强可配陛下!” “说的对,说得对!” 其他人连声附和。 女帝笑得更加开心。 如今不仅各地反叛势力尽败,就连诡异的黑甲军都尽覆她手。 这个圣皇,用得好,用得妙! 女帝道:“此役你八人献言献策,居中筹措,也功不可没。这般,都进轻车都尉!” 轻车都尉。 勋爵。 四品! 一步登天。 八俊大喜,齐齐叩首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哈哈哈……” 女帝用娇美的声音笑完,又转头看向城墙上的兵卒,道:“此役你们也有功劳,全部勋增一转,位加半阶!” “啊……” 兵卒们实是没有想到会轮上这种天大好事,于是全都喜出望外地叩谢。 忙完河工,正好来此的方从看到这一幕,不由暗暗摇头。 他可算明白为什么大宋会落到现在这种下场了。 亲近之人,屁大点功劳,就从平民到四品,连升十几级。 拼死拼活的兵卒,却只得了个勋增一转,位加半阶。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先前丢盔弃甲逃命的。 当然,那种情况本着人性来说,逃命也无可厚非。 但留下死守城墙的却没有另行封赏,战死也只是按惯例处理,没有另加抚恤。 你让以后谁还敢为你拼命? “赛爱卿来了?朕先前还只道你是怕了,没想到是去决口,尽灭黑甲军……” 方从谦虚道:“一切都是陛下朕指挥的功劳。” “大胆!” “叫圣皇!” 八俊立刻跳起来指出他的错处。 “无需如此,无需如此……赛爱卿乃是随朕征战的老人,不必拘泥于俗礼。” 女帝很高兴地摆了摆手,然后道:“爱卿一路有功,这般,就从加金紫光禄大夫吧!” 方从本就是三品的上护军,现在加了一个同样三品的文散官衔,除了等多领一点俸禄,其他任何好处都没有。 可八俊却是连升十几级啊。 这下,不仅是他替兵卒不值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值。 但幸好,他的目标本就不是当官。 沟通沣晋,炼成无上大阵,才是他来此的原因。 “多谢陛下!”方从懒洋洋的拱手。 还没等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就听一个声音突然在附近炸了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时隔多年,你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谁?” “御前放肆。” “大胆!” 八俊齐齐出声,四下张望。 然后其中那个最俊美阴柔的,就尖声大叫:“不好了,是妖人!妖人复活了!在墙上,在墙上……”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女帝身边,抱着她的大腿瑟瑟发抖。 第332章 京兆尹 女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城墙外,一个英俊中年缓步走了上来。 却是先前操纵黑甲军的温太医。 他面若寒霜,不屑道:“赏罚不明,还是这般的不成器!” 女帝娇躯不明显得一震,就连两眼都隐隐现出泪色。 就仿佛被老师狠狠批评的小女孩儿。 “哼,温先生就算英明神武,不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丧家之犬,也敢狂吠!”女帝同样不客气的回击。 倒是围在他身边的八俊,此时没有一个再敢跳出来呵斥“大胆”。 “丧家之犬?哈哈哈哈……”温太医仰天长笑。 飘飘欲仙的身姿,再加上俊美无双的面孔,看得女帝一阵酸软,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你真的那般想吗?你知道仙凡之别吗?” 笑完的温太医,只是轻轻一挥手,世界便暗了下去。 山河无色,日月无光。 就连城墙下汹涌的洪峰,都失去了咆哮的声音。 就仿佛只是静静躺在那的固体一样。 “只不过碰巧打中了黑尸的弱点而已,最低级的东西,就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温太医脸上浮现浓浓的不屑。 【原来那黑甲军是叫黑尸,听名字应该是类似蓝星的赶尸手段,只是,我为何在修仙界没有听过?】方从缩在恐慌的人群之中,一边隐藏,一边观察。 那温太医再次招手。 先前被他祭拜的黑剑便忽地从远处飞来。 剑柄之上,还拖着一个捆绑结实的女子。瞧妙曼身姿,正是上仙公主。 砰! 上仙公主被黑剑重重抛在地上,疼得她眼泪汪汪,却苦于无法发出声音。 “本想只动用些不惊世的手段,平稳完成过渡,没想到你还挺能蹦跶……不过可惜,今天你必须死,连同所有人一起!” 他的话刚落音,黑剑便直飞冲天。 然后,一队队浑身上下黑雾缭绕的士兵,便从剑中走了出来,站立于空中。 “妈……呀……” 骤降的气温,甚至开始让兵卒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完整。 黑雾兵聚集得很快,也就是眨几次眼的功夫,已经铺满了整个天空。 “你以为黑甲军就真的只是黑甲军?你以为我仙门就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以为,刚刚真的把黑甲军打败了?睁开眼吧,好好看看真正的黑甲军……” 数万悬停在空中的兵士,突然整齐划一的抬起了长枪。 轰! 明明没有声音,但城墙上所有人都立刻脑补出了震天的轰鸣。 黑雾犹如实质。 由黑雾组成的兵士,浑身上下居然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寒光。 尤其是对准了众生的枪尖,更是刺目得让人无法直视。 “赛爱卿,这……是何物?又是何等手段?”女帝声线颤抖的询问方从。 方从道:“我也不知,似这等超凡之事,恐怕只有赵仙师才能清楚,陛下何不召仙师前来询问?” 他这是看出了对方厉害,提醒女帝搬救兵。 一直以神识扫描全场的赵詹,肯定已经看到了这幕,只要女帝能拿出足以让他心动的价码,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女帝哪里明白他的苦心,听后只顾怨道:“我哪里召得动他?” 得! 方从心说,真是好言难劝寻死的鬼。 大不了一会女帝落败,他找机会逃走,然后换个面目卷土重来。 方从还不信了,那堕仙湖的仙府传说,忽悠不到人间帝王。 不管谁上位,只要想求仙,就需要挖沣水。 另一边,完成了集结的温太医,指着墙上众人,一掐法诀道:“杀!” 黑雾军立刻挺枪向下俯冲。 惊恐的士兵发现,自己想跑,已经挪不开双腿。 他们的身子,就像是被彻底冻僵了一样,不仅无法挪动,甚至连知觉都完全失去。 “不要啊……” “我不想死!” 这一刻,无数眼睛,以慢动作的幅度缓慢圆睁。 越睁越大…… 死亡的恐惧,在他们身体表面竟似凝成了实质。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突然传来:“狂徒,休惊陛下!” 当! 仿佛极薄玻璃被打碎声音响在了所有人耳边。 然后,兵卒们便发现,自己不再如先前那么感觉寒冷。 甚至就连手脚都回暖了起来。 “妈呀!” “救命!” 终于,有人将内心的恐惧叫了出来。 而另一面,则是黑雾组成的黑甲军,动作开始明显变慢。 并且越变越慢。 “谁?!”温太医吃惊地四下搜寻。 他没想到,自己的法术能被如此轻易限制。 “乱臣贼子,本官在此!” 远处,传来宏大的呵斥声。 温太医循声相望,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驾着双驷大车,远远停在洪水边缘。 “是你!”他的瞳孔一缩。 来人他知晓,京兆尹张昱! 原本计划中一只不起眼的蝼蚁。 只是不知为何能够死而复生,现在又伤痕累累的,穿着血衣前来坏他好事。 “是我爹!是我爹!”另一边,鸟笼中的张严也“看”到了来人:“还有我娘,还有弟弟妹妹,都在车中,被爹爹拉了过来……” 方从立刻用手段制止了他的激动。 他怀疑,张昱早已不是张昱。 现在跑来,目的也不简单。但这话直接说出并没有什么效果,最好还是先让他冷静冷静。 这边,张严刚被压制,那边张昱就大义凛然地开口:“正是本官。温太医,你先前也是我大宋朝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怎么如今却背义造反,谋害陛下?!” “哈哈哈……朝臣……” 温太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何来朝臣?你们眼中的陛下,只不过是我当初随手捡的一条母狗,养着解闷而已……再说,吾乃仙人,岂受凡俗约束?” “哼!巧言令色,你若是仙就去老老实实做仙,来我大宋搅乱凡俗是何道理?藏头露尾的鼠辈,就敢妄称仙人,其实不过是下三滥的邪魔外道!” “哈哈哈……真是狂得没谱,别以为你有些小手段,就能上天?” 温太医伸手取出一根血红色的粗香,点燃后将香对准黑剑,纳头就拜。 第333章 光网 那黑剑受了血香,狠狠一斩。 轰! 半空传来雷鸣。 却是一道极细的剑痕,开始向四面扩散。 原本行动黑雾军,突然就开始了加速。 却不是要杀城墙兵卒,而是纷纷转身,集结到黑剑旁边。 看来,在温太医眼中,张昱的威胁,远远大过先锋营。 “血魂香,以受尽折磨的血肉魂魄凝聚,只这一根,就要三十万生灵……你好歹毒的心啊……” “哈哈哈!” 听到张昱指责,温太医不屑道:“你装什么好人!大道无情,以万众为蝼蚁,谁会将那些爬虫放在心上?你这辈子,难道就踩过,烧过,烫过那些东西?如今又到本仙面前讲什么歹毒……” “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与人,岂能相提并论?“ “本仙倒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温太医法诀一转,头顶的黑剑便调转锋口,对准张昱:“杀!” 他的命令一出,黑雾兵便开始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击。 “哼,不过雕虫之技,也就吓吓普通兵卒!” 张昱右手张开。 一道薄薄的黑光,像网一样撒出,罩住了数万雾兵。 雾兵便行动迟缓起来,跟原先的表现一模一样。 “哈哈,故技重施,你道我教秘法,就只有这点能耐?”温太医对着血魂香重重一拜。 那香立刻便燃起半尺长的血色火焰。 然后黑剑也奔涌出同样的焰火,如潮水般将黑雾军尽数覆盖。 黑雾军开始了燃烧,爆裂,挤压,坍缩。 不大会功夫,原本的数万大军便尽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上下燃烧着血焰的巨人。 那巨人浑身黝黑,仿佛用沉重的玄铁铸造的一般。 “死!” 温太医再次下令。 血焰巨人右手一张,将半空中的黑剑握在手中。 【原来这才是它的终极状态,虽然具体威能不明,但二阶应该能够达到……】 隐藏在人群中的方从,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小瞧了凡间。 这里虽然灵气不足,但也发展出了种种与修仙界完全不同的道法,器物。 比如那黑剑,一开始放出的黑雾兵,只有一阶偏下威能。 强过宗师,但又没强太多。 对付凡人足够,对付修仙者肯定不行。 所以,它又在血魂香加持下,开启了第二形态,直升二阶。 如果指挥者道法足够,就算他对上也不一定能讨到好。 轰! 手持黑剑的火焰巨人突然高高跃起,斩向张昱。 那来自于二阶的威压,甚至都让洪水出现了断流。 就连厚重的城墙都开始了摇摇欲坠。 “不好!我爹!”张严大叫。 他挣扎着想要救援父亲。 这一次方从却没有阻拦,让他顺利地冲出了鸟笼。 谁知另一边,面对危机的张昱,却大声叹道:“奸邪势大,欲害陛下……可叹自古忠义难两全,昱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的右手保持张开。 由光构成的黑网他手中摇摇欲坠。 他的左手却向下,一把抓起了老妻。 奄奄一息的老妻,跟着丈夫遭受连番酷刑,已经睁不开眼,说不出话。 张昱将她直接抛向黑网。 “以忠为纲,以亲为目,目众则纲强……” 砰地一声,老妻爆开,化作漫天血雾融入光网。 光网陡然凝实了一倍。 “血亲祭!血亲祭……” 胜券在握的温太医,脸色难看了起来。 老妻之后,京兆尹张昱的众多子女,也被他一起投入网中。 砰砰砰地响声不断,光网也肉眼可见的锋利起来。 看着就像由一根根实质的刀锋组成。 “不……”“娘!” 半空中,着急救人,已经跑了一半的张严愣在当场。 他不是没想过全家下场。 蒙冤……熬不过刑……残废……死亡…… 可他无论怎么都没想过,他的母亲,弟弟,妹妹,会被父亲亲手杀死!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至于父亲怎么有能耐对抗二阶法器,连想都没往上想。 万幸的是,他已经转为鬼修,在方从要求下, 一直以特殊功法隐匿身形,才没有被其他人发现端倪。 要不,暴露后很有可能被交战双方群殴。 与此同时,黑剑终于跨过漫长的距离,斩中巨网。 轰! 天地震动。 手撑光网的张昱仰天喷出大口鲜血。 但幸运的是,光网没破! “怎么会?”温太医心中那不好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喷完血的张昱却哈哈大笑起来:“逆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他的右手一拢,巨网便将火焰巨人彻底包围起来。 温太医慌忙对着血魂香叩拜。 一下……两下……三下…… 受了的血魂香燃起了更大焰火。 最高时,甚至长达七尺。 持剑巨人也在火焰加持下,开始奋力挣扎,劈斩。 每一记,都能打得光网不停震颤,张昱本人更是呕血不停,奄奄一息。 但神奇的,是网和人总能在最后关头坚持下来。 渐渐地,血魂香越烧越短,火焰巨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不可能!不可能!”温太医开始疯狂大叫。 原本俊美的脸也变得丑陋起来。 张昱则是畅快长笑。 但每笑几声,必然要喷出一股血柱。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光网终于将巨人彻底缠死。 血魂香也随之燃烧殆尽。 “陛下,快快命人擒住逆贼,此时他已同常人无异……”得胜的张昱急忙出声提点。 女帝听后看向温太医,果然见他面色惨白,似乎生了重病一样。 她大喜,道:“哪位将军能替朕将邪修擒来?” 将军……擒来…… 这是明示,擒来就能做将军吗? 如此,周围的兵卒哪还能待得住?尤其是先前逃跑,后来见战局好转,又匆忙跑回来的,更是第一时间扑了上去。 “哈哈哈……犬马蝼蚁,也敢妄想擒仙!” 温太医大怒,不知从哪掏出个瓶子,砸在地上。 顿时,无数极为刺鼻的绿烟便在周围开始弥散。 “啊!” “我喘不过气了……” “我的眼……瞎了……瞎了……” “谁!谁推我?” 更有人不知何故,不停抓挠皮肤,哪怕已经抓得血肉模糊。 最后不得已,只能纵身跳下城墙,然后被洪水卷走。 第334章 蜡人 “哈哈哈……蝼蚁终究是蝼蚁,居然敢对仙人不敬!” 温太医不知为何,头发披散了下来。 他手中接连不断出现瓷瓶,更是将瓷瓶不停抛向兵卒。 绿烟……红烟……黄烟…… 转瞬便将近千士兵淹没。 中绿烟的还好些,虽然惨嚎不断,变瞎变聋,但人至少没死。 黄烟之下,无论凡人还是武者,都会立刻化为黄水。 更诡异的是,那黄水还在不停流动,人接触立刻消融不说,就连城墙,都被灼得开始发黑。 红烟就更厉害了。 不管沾到谁,都会使其会迅速蜡化。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半透明的红色蜡人,栩栩如生。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们的三魂七魄,全都被困在了蜡中,正惊慌失措的奋力求救,挣扎。 “哈哈哈……凡人还妄想屠仙!” 温太医笑得越加癫狂。 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锁定了女帝。 女帝立刻逃远。 她的感觉很准,下一刻,便有瓶东西落在了附近。 “妈呀……” “要死了!” “圣皇,救命!圣皇救命……” 八俊连滚带爬逃开。 女帝却害怕他们身上带有不好的东西,慌忙再次起跳,三两下便来到方从附近。 “赛爱卿,这可如何是好?” 看得出,她是真的有点慌,已经完全不顾“圣皇”体统。 “这东西看着就厉害,根本无从抵御,但幸好,他孤身一人,总有扔完的时候……” 真要想救,方从有的是办法。 别的不说,拿出件法宝,便能直接将烟吹走。 但不同人有不同人的命运,强行干涉有时候不仅得不到感谢,甚至还有害。 更何况,一旁还有数股势力在虎视眈眈。 女帝一听就有些不愉,但她自己也惊慌失措的,也就忘了开口责备。 这时,张昱的声音再次传来:“陛下勿忧,逆贼强行催动血魂香,如今已经法力耗尽,待臣将他捆住,穿了琵琶骨,就无法再作妖。” “是吗~” 女帝听后大喜道:“张爱卿速请施为。” 张昱道:“臣来也。” 方从探出脑袋,却见洪水的尽头,张昱将双驷车赶得贴墙,然后自己踩着车架,艰难地爬上墙头。 “陛下,臣来救驾!” 上墙后,他跑了起来。 动作如风如电,但速度比常人还要慢许多。 女帝皱眉道:“这张爱卿刚刚挫败邪修还如此神勇,怎的躯体如此孱弱?” “圣皇,小的知道。” 八俊已经趁着空挡重新聚拢在女帝身边,其中那个面相阴柔的开口说道:“看那张大人,身穿破衣,浑身是伤,应当是与恶人血战一番,然后来救的圣驾……” “就是!小的也这么看,这世界就是邪魔外道太多了,害得好人寸步难行!” “等到圣皇回宫,立刻就要把伤害张大人的通通抓起来,凌迟处死!” …… 女帝脸色一僵。 八俊虽然已至高位,但对朝廷的认知却无法跟着提升。 所以他们竟然不知道,下令抓捕拷打张昱的,正是圣皇陛下。 这个建议,岂不是要圣皇下令凌迟圣皇? 也就是他们年轻英俊,女帝才没有恼羞成怒地多想,要不早就拉下去砍了。 另一边,等张昱气喘吁吁地跑到,温太医已经拿不出瓷瓶进行攻击。 “京兆尹……张大人,你真会藏啊……”他看着张昱,面露讥讽之色。 张昱也不答话,操起根木棍就往前冲。 温太医见状急忙掐诀。 可惜,无论玄铁巨人还是黑剑,都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哼,黔驴技穷,还敢狂吠!” 张昱一棍敲实对方囟门,将之打晕。 “快,用最结实的铁链将他琵琶骨穿了!”女帝下令。 可附近哪还有兵卒?早就被温太医用毒药屠杀了七七八八。 仅剩蜡像,依旧直挺挺站着。 “赛卿家,你去!” 她目光转了一圈,最后看向方从。 方从道:“我找不到铁链。” 堕仙湖附近无石,连城墙都是用土垒就,铁链就更稀缺了。 女帝一时语滞。 见此,张昱开口道:“陛下,没有铁链,结实的绳索也可以。” 他四下搜寻,终于在一团黄水前,看到根细牛皮绳。 这种用十几股牛皮条扎成浸油的绳子十分结实。 他走过去,将之捡起,然后把温太医捆了结结实实,拎到女帝身前。 “臣京兆尹张昱,拜见陛下!” 三拜九叩的大礼,张昱行的一丝不苟。 女帝失声道:“张爱卿忠君爱国,实在是千古不易的纯臣,先前,是朕错怪了你……” 张昱道:“陛下言重了,何来错怪之说?先前陛下命臣缉拿妖邪,臣忙忙碌碌许多日,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最后还导致曹县丞遭妖魔毒手,陛下怀疑臣与逆贼勾结,简直再正常不过。原本臣还以为,此生再无面见陛下,呈述内情的机会,没想到天可见怜,终于让臣得偿所愿……” 说着说着,几十岁的人,居然当众哭了起来。 就连女帝,都被感动得陪着一起落泪。 许久后,君臣抱头痛哭的戏码才终于接近尾声,女帝以袖蘸泪道:“此次凶险,朕亦多遭磨难,若不是张爱卿及时相救,只怕朕已经驾鹤西去了。” 张昱道:“陛下得天独厚,岂会因此受损?臣不过恰逢其会而已……” 女帝点头:“你与朕君臣相得许多年,朕竟不知你还有如此能耐,居然能够打败逆贼,那温……逆的手段,一看便不是凡人可挡。” 听到这里,一旁的方从心说,来了。 对方绕了半天,不过是为了打探张昱跟脚。 但张昱岂是原先的张昱? 只怕女帝的如意算盘根本就打不起来。 果然,张昱听后直接道:“臣启陛下,那打败温逆的手段并不是什么能耐,而是臣自小在一处道馆得到的法门。名曰献祭,且不能献旁人,必须是父母,夫妻,子女这等血亲,才能发挥效用……方才臣见陛下危险,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如今,亦是感觉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女帝道:“原来如此,爱卿之诚,可昭日月。” 第335章 复仇 女帝听说必须献祭血亲,心道朕也不是不可以学学。 毕竟,她的子女众多。 没有一个让她省心,还不如拿来废物利用一下。 但这事得从长计议。 不过,倒是因此放下不少戒心。 毕竟,张昱那恐怖实力是拿全家性命换的。如今他已经是孤家寡人,再也没有威胁。 想了想,她道:“爱卿立下如此功劳,朕真不知道该如何封赏才好……” 女帝说着,眼神转向地上的公主,接着道:“可惜,爱卿全家已经为国捐躯,若非如此,当可择嫡长,尚了我这逆女。” 张昱道:“万万不可!臣那些犬子都不成器,莫说已死,就算仍存,也配不上公主!” “唉!”女帝装模作样叹口气。 实际,上仙公主作乱,事后是必须追究的。 虽然传统上来说,刑不加皇子,但贬为庶人后圈禁,流放,都可以让对方消失得不明不白。 她之所提尚主,不过是赶巧而已。 “既然爱卿看不上这逆女,就先关押起来,日后再……” 她还没说完怎么处置,就听城墙远处,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爹……爹……孩儿来迟了……你老人家是否安好……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众人循声转头,却见一个满身血污,肮脏不堪的少年沿城墙朝这边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 “来人……可是你家长子张严?” 女帝分辨半晌,才终于认清来人。 张昱道:“正是犬子,先前禁营大乱,臣不知怎么就被贼人解了绳索,装上马车,臣的一家老小也是如此……臣趁贼人不防,立刻驾车逃走,沿路又听说陛下在堕仙湖,所以寻了过来……当时车上便没有这个孩子,臣还道已经出了意外,没想到侥天之幸,他还活着……” 事实上,当时张严本体在帐篷里承受公主怒火,其他人昏迷,不知到底是何物的张昱却是清醒的。 但他又不能揭破真相。 那样就无法解释自己以后的种种作为,所以,只能如此推脱。 “如此正好,朕就说,忠臣绝后,那苍天就太不公允了!”女帝做欣慰状。 不一会,张严便跑到了圣驾所在之处。 只见他先是深情款款得看了眼父亲,然后再噗通一声跪在女帝面前,大叫道:“臣张严,拜见陛下!” “好好好……”女帝笑呵呵道:“小张将军快快请起……” 她将张严身上的伤痕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然后再接着道:“朕一时糊涂,听信谗言,让小张将军受苦了,还有你那父亲一家……幸而天不绝忠良,让你父子平安,香火不绝……” 张严伏地,放声大哭。 女帝本想说两句场面话遮掩过去,这一哭就闹得她有些手足无措。 于是,她只好讷讷的旧事重提:“小张将军,你一家受了那么许多苦,朕也没有什么可补偿的,要不,我那逆女容貌尚好,你就与她结成一对吧。” 一般来说,领导说要不,就是不要。 比如,要不我们去吃火锅吧。 她要真想吃火锅,她会这么说?不过是表现一下充分考虑下属意见。 只要经历过职场摔打,就都明白其中意思。 但偏偏,事情到这就出了差错。 那跪地痛哭的张严听后,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得赐公主,乃臣之万幸,臣谢陛下,多谢陛下!” 一边说,还一边咚咚咚的行拜丈母娘的九叩大礼。 这下,女帝便尬住了。 左顾右盼想不到反悔的借口,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好好好……不意今日竟成此千古佳缘,张严听封。” “臣在!” “你父子俱忠朝事,当有褒奖。你晋驸马都尉,尚上仙公主,加忠武将军。你父晋京兆牧,加柱国。” 驸马都尉是可怜的从五品,配一品的公主,可见驸马地位有多不堪。 就算加了忠武将军,也不过是正四品。 在正牌公主面前仍是弱鸡。 但张昱的官却不小。 京兆尹升京兆牧,一字之差,却与三少(少师少傅少保),大都督平齐。 至于勋位柱国,则是多拿一份二品俸禄。 “臣等谢陛下!”张昱谢恩。 既然女帝开了金口,他便不能再反对。 一桩婚事,闹得女帝皱眉,张昱皱眉,就连躺在地上的上仙公主,都惊慌失措的皱眉。 无他,张严可是她亲手杀的! 现在不仅全须全尾地站到她面前,甚至还要尚她。 这不是天底下最惊悚的恐怖话本吗? 但她造反失败,不仅被捆了全身,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想说出内情,却无论怎么瞪眼挣扎,都没人看一眼。 封赏完毕后,张严领命,退到边上,然后对着张昱就是一番大礼:“只因圣皇在上,所以孩儿先前不能先行参拜父亲,还请父亲恕罪……” “理当如此,吾儿何罪之有?”张昱伸手,去扶张严。 眼中却在暴射寒光。 他亲眼目睹了张严被大卸八块的过程,对方能死而复生,绝对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 就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 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的真假。 但不管怎么说,都绝对不是好事。 “多谢父亲。” 张严顺从地站了起来,绝口不提母亲、弟、妹的被杀。 “快站在为父身后,听凭圣皇差遣……”张昱又开口。 张严道:“是。” 等他在张昱身后站定,才隐晦看了方从一眼。 方从微微点头,意思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有所顾忌。 却是张严能重得肉身,全是拜他所赐。 方才,张严亲眼目睹了家人被杀,但杀人者,却是他的父亲。 直到方从将他召回,详详细细“分析”了其中因果,他才明白,自己的父亲早已死去,现在顶着“父亲”躯壳的,是一种未知的存在。 身份未知,目的未知,实力未知…… 从那以后,他便彻底放下了对王朝世俗的执念,再也不考虑父亲、自己,以及全家的声誉。 也不再追求向女帝呈情,使冤情昭雪。 他要的,是报仇。 杀父亲的是女帝。 杀母亲,弟,妹的,是诡异的“父亲”。 这些人都在他的复仇名单之上,一个都别想跑。 第336章 聚形丹 于是他求方从,让他放手施为。 方从却暗中传意道:“你知道占据你父身躯的诡物是什么吗?有多大实力,有什么能力?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去报仇,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能打过,你又怎么能保证杀得死它?若是被它遁走,你亲手毁掉的,不过是你父亲的残躯……” 张严听后,幡然醒悟道:“那我就先化身为人,接近它,把它的底细摸查清楚。” 这个想法漏洞很多,换成方从操作,肯定会慢慢谋求一个妥帖。 但那需要很长时间。 如今的大宋局势,波诡云谲,一日千里。 等筹划好了,可能第二季都已经上演大结局。 最关键的,有漏洞但不是全不可行。 反正以诡物张昱肯定会对所有接近者抱有戒心,也不差加一道“死而复生”的环节。 于是,方从悄悄取出粒丹药交给对方,然后道:“这是聚形丹,能助你重新获得肉身,但并不是真正肉身,你要多加留意……” 如果硬要比较的话,灵体服下聚形丹,类似哪吒以莲藕复生。 躯体虽然看着是个人类,但用刀去割,割的实际还是莲藕。 不会有红色血液流出。 张严也是同理,实质还是灵体。 搞明白后,他朝着方从郑重一拜,然后收下《聚形丹》,潜行到城墙的另一端。 然后则是寻衣,服丹,装扮…… 最后血迹斑斑,满身伤痕地出现在了张昱、女帝面前,并成功成为上仙公主夫婿。 …… 八俊不知从哪找了个椅子,女帝端坐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墙兵卒,文武近臣,不由产生一种舍我其谁的豪气。 毕竟,上仙公主反她,如今已成阶下囚。 王念先反她,如今已死无葬身之地。 马监尉,朱谏……等等反她,不仅兵卒一个不存,就连自己都化成了渣滓。 而她自己,不仅越挫越勇,现在更是返老还童,拥有宗师实力。 这岂不是“天命在我”? 再等仙府开启,获得仙丹仙法,那她…… 她强压住心中沸腾的热血,开口问道:“候将军,此战,先锋营伤亡如何。” 候良道:“启禀圣皇,共有两千多人战死,一千多人伤残,七百多人化蜡……” 那些蜡像,如今仍整整齐齐矗立在城墙之上。 其中痛苦挣扎的魂魄,无论谁看到都会背脊发凉。 “唉!都是为国捐躯的好男儿,传旨,受伤者尽心照料,所有人等赏赐、抚恤全部加倍!” 候良道:“多谢陛下。” 但意外的,是墙上兵卒并没有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 女帝只以为是大战累了,也不以为意。 接着,他又问方从:“河工营伤亡如何?” 方从道:“伤亡不多。” 实际是他也不知道。 女帝满意点头道:“此次河工营立下大功,传旨,全部赐勋半转。” “多谢圣皇!” “圣皇天恩!” …… 方从没有回答,八俊就首先跳出来拜谢。 女帝得笑道:“你等只管尽心服侍,吃不了亏。。” 八俊皆大欢喜,一个个恨不得黏在女帝身上。 这时,候良出声提醒道:“圣皇,不知那魔器黑剑如何处理?还有那邪修……” 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温太医。 女帝神色也跟着肃然起来:“魔器……张爱卿,你可有什么建议?” 张昱出列,道:“启禀圣皇,此物邪性,臣以为还是不要轻易触碰为好……不若想办法封存。” 女帝不言,又问方从:“赛爱卿,你意下如何?” 方从道:“我对此物一窍不通,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 女帝无奈只好自己说出目的:“难道就没有可以让凡人收服此器的方法?” 【原来,是她想要!】方从恍然。 也怪不得女帝心动,那黑剑不说巨人,光是第一形态的数万黑甲军,都能让掌握者横扫六合。 但看出来没用。 对于如何掌控这等邪物,满朝文武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昱肯定知道,但或许是为了维持人设,或许是另有打算,反正是一言不发。 “诸位爱卿都没有办法吗?唉,朕本欲将它赐予张小将军,以褒奖张家满门忠烈,却不想无能为力……” 女帝这番话,就有些死装的味道了。 属于既要又要还要。 那八俊之中,俊美如女人的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立刻建言道:“此物如何操纵,别人或许不知,但它的原主却一定知晓。” “对呀!” 女帝听后,拍手大乐道:“朕真是忙糊涂了,舍近求远!” 她的目光随即转向地上的温太医,笑道:“朕只要严加拷问,那他究竟是谁,背后有什么势力,以及邪器如何操纵不就都知道了。还有他所修功法,也不能忘了……毕竟,只有了解这等歪门邪道,朕才知道如何对付。” 女帝最后这句,属实是强行解释。 但所有人都装作没有听懂。 “我的儿,真是出息了!” 她很高兴地抚摸着俊美河工的侧脸,夸奖完然后问群臣:“不知哪位卿家愿意主审邪修?” “小的愿一试!” 说这话的,正是那俊美河工。 他受了女帝褒奖,只觉得已经与其他同伴不同。 如果再办好这件大事,平步青云不说,指不定那执掌黑剑的大任也会落在自己肩上。 驸马张严……呵呵,只不过一个凑巧娶了公主的家伙,如何能跟伺候女帝的他相提并论? 更何况,无论相貌还是身段,女帝都不是上仙公主能够相提并论的。 “好,小谷子,那你就去试试。” 原来,那俊美河工姓谷,本名谷大牛,因伺候了圣皇,所以改名谷俊。 谷俊听到后,立刻轻扭着柔风摆柳般的小腰,走到温太医之前。 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拿刑具,于是转头向候良道:“将军将刀子予我。” 大宋语境里,长且有弧度的叫刀。 短有弧度的叫刀子。 候良一听,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他是世袭开国公,对方不说粗鄙出身,即便新的官位,也差他十万八千里,如何就敢对他颐指气使? 就凭他伺候了女帝,就把自己当皇妃了? 这么些年,伺候过女帝的多着了,也没见谁真正封过一品。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337章 破丹田 气归气,但当着女帝的面,候良纵使有不快,也只能压下。 他上前,将刀子抽出,递给谷俊。 谷俊接过后二话不说,对着温太医就扎。 铿地一声过后,谷俊抱着自己的小腿,大声嚎叫起来:“啊~” 却是刀尖刚接触温太医,就被他的皮肤弹开,然后顺势扎进了谷俊的腿肚。 “啊!”“啊!” 他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疯狂大叫。 鲜血,则是顺着透肉而过的刀尖,不停往外喷涌。 “呵呵呵……”温太医讥讽地看着女帝。 女帝大怒道:“废物!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给他拉下去!” 兵卒领命,抬着谷俊就扔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她小声询问方从。 方从心说,还能是怎么回事,一方面,对方拥有筑基中期修为。另一方面,则是他的肉身用秘法炼过。 等闲刀剑砍在对方身上,别说伤口,就连白印都不会留下一个。 但他可不会说实话,开口忽悠道:“我看那温太医好像不是人,刚刚谷大人的一刀,连火星子都扎出来了,结果谷大人受创,逆贼却一点事没有……” “不是人?”女帝皱眉,似乎是在考虑对方到底有多“不是人”。 张昱看不下去了。 主要是再这么耽误,万一对方恢复了部分法力,收拾起来可不讨好。 他道:“启禀圣皇,微臣以为,不过是那逆贼炼得一些强体邪术,常言道,一力破万法,只要将金物打入对方丹田,就什么邪术都能破去。” 说着,张昱还主动拔出自己头上的金簪,双手捧着高举过顶。 方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张昱,夺笋啊。竟是要废掉温太医的一身修为。 那根簪子也不是简单的簪子,而是通体使用一阶材料材料炼制。 可以说,就是个法器器坯。 绝对一扎一个不吱声。 “原来如此!”女帝大喜,然后环视一圈,最终看向候良:“候将军,你久经战阵,家学渊源,比其他人都有胆色,你去。” 候良心里翻江倒海的,把张昱祖宗问候了一遍。 最后,不情不愿抱拳道:“遵旨。” 他先是走到张昱面前,一把夺过金簪,然后又命人将地上的温太医,抬到女墙垛上。 这样,他就不用弯腰刺簪。 万一出了幺蛾子,也不会落得和谷俊一样的下场。 “温太医,皇命在上,得罪了!” 他手握金簪,对着温太医丹田就是狠狠一刺。 铿! 又是一声脆响。 火星四射。 再看温太医,虽然肚皮上留下了一道白印,但仍没有破防。 “好像也不可行……” 女帝微蹙眉头,看向张昱:“爱卿可有更好的法子?” 张昱道:“并非不可行,而是候将军在刺丹田的时候,怕簪子意外滑开,扎中自己,所以十成力道,倒有七成用于紧握。这破邪法,首先要有锐器,其次则要有力道……” “是吗?”女帝看向候良。 候良见被揭破,知道狡辩无用,便坦承道:“启禀圣皇,是因害怕反噬,所以握得紧了,臣这就再试……” 张昱开口道:“将军莫慌,既然将军害怕猛力簪滑,不若将簪尖顶在对方丹田部位,再以重物砸敲,如凡人打钉子一般……” 候良大喜:“着啊,还是这个办法好,张大人英明!” 他喜滋滋得从地上捡起一块硬物,然后左手持簪,抵住丹田,右手狠狠将硬物砸在簪尾。 砰! 这一次,簪子与肉身的接触点没有发出声音。 响动的是簪尾撞击点。 但簪尖,却结结实实扎进了大约半寸。 “好!”女帝大喜。 “恭喜圣皇!”“贺喜圣皇!”…… 七俊纷纷颂赞,另外一俊则痛苦地趴在地上喘息。 没人想起他。 女帝想不起。 同伴也想不起。 好像他们全都忘了,当初八人在帐内所起守望相助的誓言。 砰! 又是一声响动。 簪尖再进半寸。 “好!” “圣皇福如江海,仙缘不绝……” “恭喜圣皇,贺喜圣皇……” 七俊拍马屁的词汇其实也没多少,只能翻来覆去的混用。 另一边,候良已经彻底放心,因此,抡硬物的力道便越来越沉。 砰!砰!砰! 连续近十声后,女帝看出了不妥:“张爱卿,怎么打入如此深了,都没有效用。” 一次半寸,七八次之后,簪子都快打没了,对方却不见任何反应。 可怜人的肚子,总共才有多厚? “圣皇无须担忧,这邪修当然与常人不同,丹田位置,也不一定就是常人所说的脐下三分,再打打,说不得就快到了。” “那就再试试!”女皇将信将疑地拍板。 候良没办法,只能再砸。 三五下后,簪子尽数入体,还是没有动静。 他就只能找来一根被部将当武器的钢钎,以钎顶簪,再用硬物敲击钎尾。 砰砰砰…… 又是接连不断的十下。 这一次,温太医终于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身子更是因为疼痛躬成了虾米。 屎尿齐流,鼻涕眼泪飚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好好好!” 女帝像是终于解恨一样,开心得疯狂大笑。 聚在一起围观温太医的,则慌不择路地跑开,躲避臭味。 “恭喜圣皇,如今逆贼邪法已破,可以放心审问了……”张昱开口。 女帝点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逆贼丹田是候将军破的,就由候将军接着审问。” “微臣遵旨!” 候良先前不愿意沾包,是怕伤及自己。 现在邪修丹田都破了,剩下的就是抢功劳,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接旨后,为了防止对方桀骜,他又开始以钎撬簪,想着把簪子弄出来当刑具。 但谁知,他每动一下,温太医就痛苦地在原地剧烈挣扎,惨嚎不断,仿佛是被抓住了七寸。 “莫非……这是他的弱点?” 候良灵机一动,撬得更加频繁。 一直死撑的温太医开口求饶道:“停下,我招!我什么招!快停下,快停下……” 却是修行之人,一生功力尽在丹田。 那里不仅辖制肉身,甚至还连通神魂,折磨那里,当然就比单纯的折磨躯体更加难以忍受。 更何况,那张昱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在簪子上悄悄附一个恶法。 那恶法对他的折磨才是最致命的。 第338章 灭天神教 候良见对方愿招,便即停手,问道:“兀那逆贼,你姓甚名谁,出身何处,还不从实招来。” 极致的折磨,让温太医满脸通红,身如虾米,他喘息着答道:“我叫温成服,乃是灭天老祖座下弟子,行七十五,炼气六层修为……” “等等!”温成服刚说几句,女帝就打断了他的招供。 “问问他,灭天老祖是谁,炼气修为又是什么?” 候良抱拳道:“遵旨。” 然后对温成服道:“你也听到了陛下的旨意,就快点招吧,免得吃苦头。” 那温太医此刻只求少受刑法,那还管什么师门不师门,秘密不秘密,立刻竹筒倒豆子般抖了出来:“我灭天神教乃是东域第一大教,教众遍布东域各国,仙法众多,修为高深。灭天神教教主,正是灭天老祖。至于炼气,乃是教主所赐功法的一种境界,其上还有筑基,金丹,元婴等等等等,教主座下排名靠前的师兄,据说都是金丹以上修为……” 这话别人听了不觉得有什么,方从却是背脊一凉。 在此之前,他已经通过种种迹象猜出有一些势力扎根于凡间。 但以为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因为凡间乃是绝灵之地。 万万没想到,那什么灭天神教,居然有不少金丹以上修士。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类势力在凡间还不止一个。 那他们藏在哪?修得又是什么法门,能够在绝灵之地不断晋升。 女帝听后,笑道:“照这般看,他也不怎么厉害。” 七俊立刻答道:“圣皇所言甚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他不过是最底层的炼气,还只有六层。” “那层次,估计至少十二,甚或二十,他不过才爬了一小步。” “必是蝼蚁一般的小人物!” “哈哈哈哈,让圣皇见笑了!” …… 女帝只觉,七俊当真是说到了自己心里。 这些人可能有时粗鄙些,但见识还是有的。 想到这,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横卧在地上的第八俊,皱眉道:“不中用的东西,去给他包扎一下。” “是是是……” 得令的七俊立刻一窝蜂地涌向第八俊。 有人撕衣服,有人摸药膏,另有人则小声说道:“兄弟,不是我们一开始不顾你,实在是圣皇在气头上,便是替你分说,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不,兄弟们忍辱负重,终于让陛下解颐,这才得到救你的机会。” “是啊是啊,还请兄弟勿怪。” “我等也是苦心孤诣。” …… 谷俊这时都已经痛得无法开口,但仍努力张阖着说道:“不……不怪……自家兄弟……都……都是……” 没等他说完,就有人道:“好了,兄弟们都知道你是识大体的汉子,必然能理解苦衷。莫要耽误了,这就开始吧。我先拔出刀子,你们立刻敷药,捆扎。” “放心,必定妥帖,让谷兄弟少吃苦头。”其余人纷纷拍胸脯。 于是,刀子被迅速拔出。 血又飚了出来。 七俊开始手忙脚乱得上药捆扎。 整个过程,疼得谷俊脸都扭曲成了麻花。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不再感觉剧痛。 再看腿肚,虽然被绑得乱七八糟,但最起码是止血了。 “多……多……多谢……” 他后面的“众家兄弟”还没说完,“众家兄弟”就急不可耐地丢下他,跑到女帝身边。 生怕女帝需要人侍奉的时候,找不到自己。 “呵……呵……” 谷俊一笑,继续躺在地上。 女帝那边,早已下令候良继续审问。 这时,已经问道“你所修的是什么功法。” 温成服答道:“无名,无名功法。” 候良怒目圆睁:“胡言!哪有功法叫做无名的?” “真是无名。我灭天教入门,第一件事便是举行祭典。在祭典上,活剥一个美丽少女,然后将她的皮献祭给灭天老祖,老祖便会赐下功法,纪录在皮上。因为所有人得到的功法都不相同,也没有名称,所以只能说是无名功法。并且,老祖还禁止弟子之间相互透露功法内容,如有犯者,必被所知,然后就会……就会……”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问问他,功法在哪?”女帝出声。 候良便依样询问。 温成服答道:“在腰间,在腰间的储物袋。” “储物袋!” 女帝眼睛一亮。这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听名字就非常不凡。 候良不要她吩咐,便撩开温成服衣衫下摆,果然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小袋。 他将小袋取下,却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女帝又道:“问他,怎么打开!” 温成服也不要候良传话了,直接答道:“打不开,现在打不开,必须等恢复法力……” 张昱怕女帝中计,急道:“圣皇,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丹田已破,哪还有法力可以恢复?” 女帝这才反应过来,怒道:“好个逆贼,还不老实。” 说着就要下令让候良继续折磨。 温成服急忙抗辩:“陛下,不敢!陛下,不敢!实是陛下询问如何打开,我这才说必须恢复法力,只因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拥有修为,所以全都打不开……” “你是说,朕不敢?” 女帝神色一冷。 温成服道:“非是非是,说得急了,陛下哪有不敢?” “哈哈哈……”不知为何,女帝突然开心笑了起来。许久后,才道:“问问他,为何要在大宋造反,又在大宋布置了什么阴谋,布置了多久!” 候良道:“听到了?快快从实招来。” 温成服道:“一开始并不是想造反,只因我得到的功法,乃是炼尸炼魂,需要凡间不断征战。于是我便化身医者,游走于侯府高门之间,后来果然有了些名气,被宣召入宫。谁知入宫后才知道,大宋皇室并非对修炼一无所知,并且还曾进入过一处仙府。只是石家谨守祖训,不仅不去寻仙,甚至连边衅都尽量避免,弄得我实在没有办法……幸好,后来找到了破绽,这才能够如愿……” 第339章 王爵 女帝大怒:“好个逆贼,你那破绽就是朕吗?” “不是!不是!”温成服急忙分辩。 “那是谁?” “是……是……” “哼哼…… ”女帝冷笑。 温成服忙道:“是石丰,是废太子石丰!” “这还差不多!” 女帝脸色略缓,但仍厉声道:“问问他,是如何与废太子勾结,祸乱大宋,坑害百姓的。” 候良领旨,道:“快说!要从头到尾,不得有丝毫隐瞒。” 温成服道:“不敢不敢,那是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被人接引,拜入神教,随后便绑了哥哥家的女儿,剥皮献祭……因为心诚的缘故,祭典上被灭天老祖赏识,收为座下第七十五弟子,并赐下功法。那功法先前我也说了,能够炼尸炼魂。但我又没有大量尸体,于是便想到投靠权贵,挑动征战。” “我先是在荒野处埋伏,劫杀客商,修至炼气一层。然后又利用修为,假扮神医,治好了山阴县候的夫人。那夫人的来头却不小,正是废太子石丰的姨妹,于是一纸荐书,将我送到了废太子面前。” “我在太子府住了一段时间,大大小小看了几例病症,但很少能见到废太子。于是,我只能以采药配药为借口,时常外出。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在一家医馆遇上了前来问病的大内总管,略施小计便将他治好。” “从此,皇宫内的大病小灾,就总是请我诊治。直到有一……贵人生病,也被我瞧好……” 温成服差点张口说出贵人名姓,但好在及时刹住了嘴巴。 “再后来,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终于让在铁板一块的大宋朝堂寻到破绽。那一年……发生的事太多。皇后被杀,太子被废,皇帝驾崩,封京血雨腥风……我也乘机炼成了七十数量的尸兵。随后就用这七十尸兵,将被囚禁的废太子及其家人救出……” “我在废太子面前,装作忠于先皇的模样,一边帮他联络朝廷众臣,一边又泄露消息,打压于他。于是就在这种不断冲突中,我的尸兵数量提高到了五百……” “可能是打压的狠了,废太子渐渐心灰意冷,带着家人退到了晋宋边界。我看无计可施,又不能直接杀掉,便以联络志士为由,重新返回封京。幸而,此时我先前救助的贵人登了高位,于是我就一边祸乱朝廷一边以修仙蛊惑她为我四处收集资粮。由此,我的修为也进展神速,只几年时间,便到达了炼气三层。” “炼气三层之后,便是炼气中期,是很难突破的一重关隘。我见在京师已经无法提升,于是借口外出,手持废太子手令,在多处边境挑事……几年下来,多番大战,终于让我凑足了晋升中期所需的尸魂,然后便是闭关。” “破境比我想象得要难,整整用了我差不多一年。再出来,皇宫已经已经物是人非,太子石闲更是察觉到了什么,命人查我。于是,我只能偷偷搅动宫廷风雨,给他按上罪名。然后他便被圈押起来,后虽解禁,但也失去了使唤人的权力,对我也就没有了威胁。” “再后来,整个大宋已经尽操我手。这些年断断续续,尸兵被我积攒了十多万,但我知道光有数量还不行,还必须提升品质。于是我抓了两个公主,再次献祭。灭天老祖很满意我的用心,赐下了种种秘法。” “我见法术完备,便诈死脱身。实际一边招收侍奉的童子,一边继续利用废太子的势力炼尸。又过了几年,我便搭上了上仙公主的门路。由于先前经常出没皇宫,我不便亲身前往,便命座下童子前去引导……” 听到这,原本脸色已缓的女帝,突然又冷了三分,她厉声道:“这般说来,那张宗张昌是你的童子?” 温成服道:“正是。” “然后石乐便献给了朕……好好好!朕就说,行营的许多机密,叛逆怎么尽皆知晓。原来是他俩干得好事!怪不得乱事一起,两人就都不见了,原来早就知道!” 温成服本想说,你才知道多少? 那两人可不止是本座的童子,还在修仙界另有身份。 否则也不可能为我引荐赵真人,然后又花费巨大代价,从我师兄那里换得二阶厉鬼。我虽不知师兄得到了什么,但一贯吝啬的他那次交换后,一直乐得合不拢嘴,想来必是得到了不小好处。 想了想,温成服决定还是不要暴露关于赵真人的事。 毕竟双方是合作关系,虽然这次谋划,赵真人也有所图。但双方并无冲突。 并且,全程对方都没插手,也没命张氏兄弟插手,已然恪守约定,他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曹泠已然知晓功法,就必然会想得到……想得到就不可能杀了我这个可以阅经的引路人……只要我有机会,再次献祭,老祖必然会修复我的丹田……老祖的能耐,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到时,你们这些人,都要通通变成我的黑尸,魂魄化为我的修为!说来可惜,三十年苦心孤诣,明明已经炼成黑金万魂剑,眼看就能仗此晋升筑基,却被那不知什么的东西横插一手,坏了好事!可惜了我那剑,用的乃是老祖所赐之金,据说采自九鼎碎片……】 女帝哪里能知道他的脑中想法,只顾愤恨大笑:“哈哈哈……好好好……你们这帮逆贼,可真对得起朕!信任一二年的背叛朕,信任二三十年的,也背叛朕,把朕当做什么?肥硕的猪羊嘛,吃完连骨头都不吐!” 她说着,目光就转到了黑色储物袋上,道:“这天底下,父母不可信,子女不可信,男人更不可信!朕能信任的,只有仙法,诸位爱卿,可有办法解开这袋子,取出无名功法?不论谁能做到,朕必封他为王!” 封王?! 八俊听后,眼睛亮如灯泡。 不止是他,其余所有人都是如此。 那可是实封的王啊,不仅有封地,还能开府建衙,组建自己的朝廷。 第340章 人皮功法 “圣皇,小的愿意一试!”八俊中,眉毛最为粗重的首先出列。 女帝问:“你有何办法?” 他答:“小的也无甚办法,只是琢磨,凡袋口,都必然不是死的,否则物主如何打开?现在打不开,无非就是不知绳结解法,既然不能巧解,那就干脆硬取,将绳扯断。” 女帝道:“颇有道理,你姑且一试。” “多谢圣皇!” 他大喜着跑到储物袋前,将之抓在手里。 谁知那储物袋却与他所想的不同,非丝非娟,更不是软金硬银。而是捏在手中滑腻腻的,还有不少麻麻赖赖的疙瘩。 “莫非是个活物?” 他嘀咕一声,然后去扯袋口。 谁知却没有反应。 为了蓄力,他干脆将袋子一端踩在脚下,另一端双手扣住撕扯。 但无论他如何用力,袋口就是纹丝不动。 他急了,有些恼羞成怒的抓起块硬物,冲着袋身就是狠狠一砸。 “呱!” 一声厉叫响起。 却是只红眼黑皮的巨大蛤蟆,从袋上飞出,一下咬掉了他持物的手臂。 热血四溅。 咕嘟!咕嘟! 黑蛤蟆也不咀嚼,三两下便将手臂吞入腹中,然后一闪消失! “啊~” 直到这时丢了手臂的他才惨叫出声。 周围的人,包括女帝则看得心惊胆战。 “这……这是什么邪法?莫非它还能害人?”她问张昱。 张昱解释道:“非是如此,只因储物袋对修士来说太过贵重,所以都会布下恶法,防止抢夺。那黑蛤蟆,想来就是如此……” “还好!还好!”女帝听后长舒一口气,然后命人将失了手臂的亲侍抬下去包扎。 “如此一来,可如何打开?”她有些不甘地盯着储物袋。 包括八俊在内的群臣通通往人群里缩,就怕被“圣皇”看到点名。 “能开袋者,不仅封王,逆贼物品,还可任取一样!” 女帝见没人响应,立刻加大筹码。 但还是没人出首。 毕竟,仙宝最好,也得有命享才行。 场面于是便尴尬起来,女帝目光更是不停在人身上梭巡。 良久后,张昱背后的张严突然出列。 “陛下,臣知道一个方法,或可打开此物。” “哦?何种方法,不妨说来,若成,朕决不食言。” “臣幼时,曾结交一位方外奇人,他告诉臣,若是遇到奇物不愿认主,可以自身之血浇淋,同时,念诵三十六字真言,那真言是……” “等等!”女帝出声,阻止他当众复述。 张严却也机灵,立刻跑到女帝身边,将真言小声告诉于她。 这一幕,把方从看得心中暗笑。 好个张严,也不知打什么主意,居然告诉了对方血炼之法。 虽说只是最浅薄的,但掏空女帝全身精血却并非难事。 “小张爱卿,有用吗?”女帝绝顶聪明,只一遍便将三十六字真言记住。 张严以退为进,道:“臣也未曾试过,不敢保证。不过,陛下先前不是得到过一块灵晶吗?把它拿出来握在手里,应该有用……” 女帝极为犹豫地看向张昱。 以张昱的修为,两人对话绝对无法瞒他。 但他就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脸茫然。 然后女帝又看向方从,方从低头看地,面色如常。 她又看温成服。 温成服也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她只能一咬牙道:“畏危不前,非王者所为!来人,把袋子拿来。” 张严立刻找了木板,将储物袋亲自捧到女帝面前。 女帝一手握住灵晶,一手拔出短匕,犹豫了一下,问:“非要本人鲜血吗?” 张严道:“谁的血,奇物便认谁为主。” 女帝不再犹豫,直接划破臂膀。 大股鲜血顺着手指淋在储物袋上,犹如热油遇火板一样,冒起阵阵黑烟。 “陛下,真言!”张严赶紧提醒。 女帝开始一字一顿地念诵。 原本她以为,三十六个字,说快点,血也流不了多少。 但熟料第一个真言刚出口,那储物袋就仿佛活了过来,“倏”一下跳上她的手臂,一“口”咬住血管。 咕嘟!咕嘟! 女帝都仿佛听到了血液入喉的声音。 “陛下快!快!”张严急催。 女帝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心知反悔已经来不及,只能继续。 短短三十六字,她只念三分之一,便感觉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等强撑再念三分之一,更是噗通一声,跪趴在地上。 幸亏她久居大位,心性远超常人,于是坚持着断断续续,把剩下的念完。 立时,她便在满眼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片微光。 那微光很奇怪,很大,像一间屋子。 里面密密麻麻,放了不少东西。 但同时,又很小,似乎就握在她的手里。 她心念一动,立时,一捆缭绕着黑光的皮革出现在了她的另一只手中。 那只手原本握着灵晶,此时灵晶却不见了。 “功……功法,无名功法。”温成服开口,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第一个拿出此物。 “这便是你所修的真正仙法吗?用你侄女的人皮所制?” 女帝其实并不知道那间微光屋子里都有什么,何物珍贵。 她只是很本能的,想要看看这捆放置在角落里的皮革。 没想到就是她一辈子苦求不得的功法。 “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 张严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成功打开储物袋,就不知陛下所允的奖励……” 女帝握住功法的手一紧。 她怕对方惦记此物,不过既然已经当众出口,就不能“当众”反悔。 她道:“朕自然绝无食言之理。从今以后,你便是晋王,封地便是这堕仙湖沿岸百里范围。” 这王封的,绝对没安好心。 宋晋交界,她将一个宋人封做晋王,你说晋国皇帝知道后会干什么? 封地还就在晋国边上不说,堕仙湖附近可不是什么繁华之地。 虽说不是不毛,但也出产有限。 所以王爵的含金量,实在有待商榷。 “多谢陛下!” 那边,张严却好像根本不明白其中缘由一般,大喜着谢恩。并追问道:“陛下所允一物?” 女帝握着人皮的手又紧了紧,就差当众将之藏起来。 第341章 黑金万魂剑 “你所求何物,尽可以说。” 女帝紧张的,甚至忘了自己仍不雅得伏在地上。 幸好,她胳膊上的狰狞伤口,已经自行止血。 “陛下,不知能否将那柄黑剑赏赐于我?” 张严伸手,指向位于远处的黑剑。 此时,捆缚黑剑的大网已经连同巨人一起消失,剑就安安静静横在地上。 “原来只是要剑!”女帝暗舒一口气。 在她看来,能够修仙的功法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一柄剑,就算不凡也没什么大用。 她却是不知道,一柄二阶法器在修仙界的真正价值。 尤其是黑金万魂剑这种,能够助人突破境界的本命法器,更是十万灵石都求不到一件。 “既然张小卿家喜欢,那就自行去取吧。”女帝痛快地允了。 温成服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老实把嘴闭上。 张严大喜道:“多谢陛下。” 他转身,快速跑到黑剑前将之一把抓起。 【嘿嘿,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下场!】一旁的温成服开始了幸灾乐祸。 黑金万魂剑是他的本命法器,不得允许,无论谁触碰都会化成黑水。魂魄则被吸入剑中,永世不得安宁。 果然,就在张严手指与剑柄接触的一刹,无数浓烟滚了出来,如绸布一样将他层层包裹。 “嘿嘿嘿……”温成服开始了冷笑。 那黑雾拥有二阶威能,别说凡俗,就算筑基初期修士,被缠住都难以幸免。 下一刻,黑雾之内果然便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仿佛里面的人正经历世间最不堪忍受的痛苦。 “嘿嘿嘿……” 温成服冷笑不断,但笑着笑着,他便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鬼哭狼嚎的声音持续的太久,久到别说一个人,哪怕一百个一千个都该化成了黑水。 【怎么回事?】他有些惊恐的看向黑雾。 黑雾仍在发出痛呼,但颜色却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淡。 “难道……” 立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温成服心头:“难道,他在净化黑金万魂剑?我的老祖啊,哪得需要多高修为?” 净化一件邪物,大多数时候比摧毁一件邪物更难。 摧毁只要力量足够,再巧妙的调用阵法,同级甚至略低一级就可以做到。 但净化却不同。 净化不仅要保证邪物不损,还要将恶法尽数扭转。 难度,甚至比再打造几件同阶法器都难。 最关键的,是对于神识要求极高,基本上同阶做不到,必须高一阶的修士才行。 “莫非……莫非那张严,其实是金丹修士?”温成服瞪大了眼睛,想要从中找出不同寻常的破绽。 但可惜,没有! 黑雾在变薄。 鬼哭狼嚎在继续。 仿佛那被裹在其中的存在,真的是金丹一般。 张严自然不可能是金丹,但他也不是孤身一人,作为被方从彻底操控的灵体,方从的修为便等同于他的修为,方从的神识便等同于他的神识。 所以,当他发现力有不逮,第一时间便选择了向方从求助。 方从则沿着连接两人的神秘通道,将神识蔓延了过去。 有了高阶神识压制,黑金万魂剑中的恶魂,立刻便老实了下去。 没有它们捣乱,张严的净化过程自然毫无波澜。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包围他的黑雾彻底变成了浓郁的白色。 浓到发光,浓到发亮。 而剑身,则恢复了九鼎碎片原本的金色。 “这材质……非同寻常!”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便是方从。 他因接触过多件气运至宝,因此对它们的特征极为熟悉。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则是赵詹。 一直以神识关注局势的他,对此类物件也有心得。 但他手持射日弓,对于九鼎残片兴趣不大。 若是完好的一鼎倒是可以争上一争。 与此同时,张严也进行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他发现,黑金万魂剑除了原主烙印,在核心处,还有一粒不起眼的符文。 但就是这粒符文,让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接近。 更别说磨灭。 就像两者之间,隔着一座无边的宇宙。 “主公,这恐怕就是那什么灭天老祖的后手了……” 他向方从传递了自己的猜测。 方从点头道:“没错。它看似只赐功法不干预弟子,实际无时无刻不在操纵他们……” “那我只能放弃这把剑了?” 张严觉得怪可惜的,他觉得这柄剑的攻击方式,特别适合灵体。 所以才利用信息差,首先将它骗过来,谁知却败给了灭天老祖的后手。 “放弃?倒是不用!”方从答道。 若是别人,当然对印记毫无办法,但他不同,他有至宝。 “稳住,莫动!” 方从先是提醒了张严一下,然后传国玺一闪,通过两人之间的隐秘通道,投影到黑剑内部。 “轰!” 翻天覆地的巨响过后,隐秘符文被震得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张严仿佛听到了一声震天的怒吼,就好像传说中的万古巨猿被彻底激怒一样。 但他也没有把握。 毕竟撞击一刹的响动太大,很容易听错。 再看主公,神色也没有变得凝重,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嗡~ 彻底易主后的黑金万魂剑,开始向外疯狂喷吐白雾。 浓郁的白雾,只一会功夫,便将城墙以及半个堕仙湖完全覆盖。 “这是怎么了?”女帝有些惊慌地问。 张昱答道:“陛下无需担忧。这是小儿收服了黑剑,正将其中的恶鬼转化为善灵……” “原来如此!” 女帝点头,不管信不信,反正表面看来,是恢复了正常。 又过了不知多久,忽听浓雾正中传来一声大喝,然后浓雾开始急剧收缩,最终形成一个两人高的半大巨人,站在张严身前。 “这瞧着与先前也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黑巨人变成了白巨人……”女帝开口。 张昱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张严开口和道:“着!” 然后白色巨人“倏“得一下,裂成了十七块碎片。 那些碎片你追我赶地飞到张严身边,依附在他的身体各处。 再一眨眼,便构合成了一件光芒万丈的全身铠甲。 身着铠甲的张严,显得高大无比。 他再伸手,黑金万魂剑便自动跳到了他的手中。 第342章 斩温 转眼之间,张严便成了手持金剑的白色巨人。 “注意,不要泄露筑基威压!”方从急忙提醒。 张严回道:“主公,我省的。此宝虽然名义上可以助人突破筑基,但没那么容易。更不可能让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瞬间拥有筑基实力……所以我不能暴露,否则会引起怀疑……以后就算展现修为,也只能是炼气前期。” “你知道关节便好。” 方从满意点头,随后又道:“此剑经过你手,已经将鬼改造成灵,驱使之源也从血魂变成了气运,威能上了一个全新台阶……” “有没有二阶中品?”张严问。 他涉足修仙界不久,很多东西都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并不清晰。 方从道:“至少是上品,时间久了,极品甚至三阶都有可能。” 本命法宝,本就是可以随着主人一起进阶的。 张严大喜道:“如此就好!如此我便可以不惧老鬼,报仇雪恨!只是……此剑已经不适合再叫《黑金万魂》,还请主公重新赐名。” 方从其实也不擅长起名字,但做为主公又不好拒绝。 想了想,他道:“那就叫万灵剑吧。” 张严听后,将金剑高高举起,喝道:“万灵!万灵!万灵!” 女帝问张昱:“你家小郎这是给剑重新起名了吗?” 张昱道:“回陛下,正是!” “万灵……万灵剑……听着就有煌煌正气,不错不错……”女帝似乎很满意。 “臣也觉得如此。”张昱附和。 接下来就是一大票人表示赞同,都说新剑名起得好。 只有温成服耷拉着脸。 他是委实没想到,真有人能收服黑金万魂剑。 ——不仅收服,甚至还来了个彻底改造。如今金光闪闪的,五十里外都能刺瞎人的眼睛。 他只顾懊丧,却没注意到,女帝已经将目光挪回到了他的身上。 “候将军,继续审问,不必留手!” 候良领命道:“遵旨。” 然后对着铁钎就是一顿猛砸,痛得温成服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了几十亿个小块。每一块都在被十把大锯轮番切割。 “停!停下!我不是都招了吗?我不是都招了吗?”他大叫。 女帝冷笑道:“那可没有!问问他,后来怎么造的反,与赵真人又是什么关系。” “听到了?快说!”候良高举着重物。 温成服不敢耽搁,忙道:“这些年,石丰石宽父子对我信任有加,因此我早就知道堕仙湖底藏有仙府。也曾多次入湖寻找,但无奈水面过宽,动静又不敢闹太大,每次都无功而返。后来,张宗跟我说,上仙公主抱怨等待时日过久,不知何时才能登位……而女帝又没有衰病迹象……于是我便想到借助谣言,将石宽送入封京,从而诱骗女帝出城。” “本来事情进行得颇为顺利,我原打算等取了仙府,再扶持公主上位,却没想到,那张家父子,不知从哪找来个搅局的,连死人都能复活……上仙公主更是不知搭错了那根筋,非要提前举事……结果便遭遇了连番失败。我看没有办法,只能亲自收拾残局,却落得个如今的下场……” “收拾残局,哼!只怕是炼本命邪器。”张昱毫不客气的揭破了他的内心想法。 那温成服也不尴尬,辩道:“黑金万魂剑何时不能炼?若不是你父子搅局,我何至于此?” 候良也不管他俩如何撕扯,问道:“还有呢?” 温成服一愣:“还有什么?” 候良重重一锤,砸得他痛不欲生,这才道:“圣皇问,‘与赵真人又是什么关系?’你听不见吗?” “赵真人?谁是赵真人?”温成服一脸茫然。 他这话就纯粹是在扯了,甚至先前的交代,都隐瞒了赵詹的存在。 但若说他和赵詹有多深交情,或者赵詹参与了谋反,又言过其实。 毕竟,温成服的目的是提升实力,炼宝。 赵詹的目的是取国。 两者不同。 并且赵詹还一直推崇顺取,不主张逆推。 否则小小的宋国,哪里经得起鬼羊赵家摧残。 “你不识得赵真人?”候良问。 温成服笃定道:“不识。” “此话当真?”这次开口的却不是候良,而是女帝。 “当真!自然当真!”温成服答。 女帝听后点头道:“好!候良,杀了他!” 候良抽刀。 温成服却不由怀疑自己听错了。 难道,她不想找人引路助她解读无名功法? 砰! 就在他怀疑的当口,候良一剑斩了下去。 结果却是钢剑被崩了个好大的缺口。 “这……” 候良大囧,随后看向张严,道:“晋王殿下,可否借宝剑一用?” 却是他想到,张严手中之剑非同寻常,或许可以克制邪修。 张严道:“自无不可,何须客套……” 金光一闪! 一颗好大的头颅,咕噜咕噜滚在地上。 可怜整个过程,温成服连一句哀求都没来及发出。 原本他以为的剧情,是候良借,张严给,然后候良再接剑举剑……期间他有充足的时间筹措说辞,引诱女帝改变主意。 但万万没想到,那张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就自行挥剑。 不仅斩了他的肉身,就连魂魄和神识,都在那一斩之下尽皆粉碎,然后被卷入白色旋涡。 “主公……我斩这一下,剑中气运居然提升了半成,并且,修为似乎也有松动……”张严惊喜地向方从汇报。 对此,方从却不意外:“你是善灵,或者说,你是白,他是黑,白吞了黑,当然会有提升。” 实际过程当然比这个复杂,但方从这么一说,也没有多大毛病。 斩温成服后,女帝盯着地上的头颅久久无言。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们都傻了吗?没见圣皇仍坐在地上?快!快把圣皇扶起来!” 却是谷俊,竟不顾流血的腿肚,一瘸一拐跑到女帝身边。 “你……很好。” 女帝看着他仍在飚血的小腿,狠狠感动了一下。 “臣不敢,臣没用,连逆贼都审不好,实在窝囊。” 女帝在他扶持下重新坐上龙椅,然后摆手道:“人嘛,各有所长,旁的不说,光你这副忠心,就比其他人强。” 短短一句话,把谷俊说得不断抹泪。 到这时,其他七俊才终于赶来,慌忙七手八脚地开始表现。 第343章 水退 “圣皇,感觉如何?” “圣皇要紧吗?” “要不要传御医?” “你糊涂了,哪里来的御医?倒是赛大人,听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无需!”女帝拒绝。 七俊立刻停止谈论伤势,转而恭贺陛下建立不世之功。 什么天命所在。 什么不可侵犯。 把女帝哄得眉目舒展,显得娇媚无比。 “哎呀,陛下的衣服上面,全是血……”浓眉大眼的那个,不知从哪弄了块湿绒,在给女帝小心擦拭。 擦着擦着,在由臂转手的时候,女帝突然身体一僵。 看他的眼神也充满凶意。 “圣……圣皇……”他傻了,不知哪里做错。 旁边的谷俊,立刻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喝道:“你个失心疯的,如何敢觊觎圣皇仙宝?”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被女帝紧紧抓着的黑袋。 那黑袋是什么,全程观看的他无比清楚。 也幸好,他还有些急智,当即跪下道:“启禀圣皇,小的是无心触碰!莫说黑心觊觎,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往上面想……” 说着,他便哐哐哐地叩起头来。 女帝神色这才变得缓和。 想了想,她道:“好了,起来吧,谅你也不会有那等反逆的心思。” “谢圣皇,多谢圣皇!” 他感激涕零地爬起,这次倒是学了乖,没有再继续上前。 女帝则是下意识的用手,将整个储物袋完全遮住。 如今的她,已经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或者收入囊中。 至于袋中还有什么,同样也不适于当众查看。 “兄弟,疼吗?刚刚哥哥见你没反应过来,只能那么救你,还请不要记恨……”谷俊一瘸一拐走到他身边。 他急忙笑道:“哪里会那么不懂事?哥哥救命大恩,以后定当报答。” “你我兄弟,理当相互扶持,谈什么报答不报答……” 两人正说着话,一直立在墙边的董国邦突然开口道:“退了!陛下,水退了!” 众人听后,连忙跑到墙边探头。 然后果然看到,原本被洪水淹没的墙基,重新露了出来。 却是经过许久宣泄,堕仙湖水位已经与溃口齐平,不再流出。 而城墙,由于选在高位,所以已经能够看到水退后裸露的烂泥。 “水退了!水退了!” “万岁!” “万岁!” 众人大声欢呼起来。 女帝更是欣喜地命令杀牲造饭,犒赏三军。 “陛下,照此下去,明日大水便可尽归沣河……温成服、上仙公主作乱,固然有不少军队参与,但大多数都仍忠于陛下。只是被邪修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溃散……” “这些人无粮无食,如今又失了建制。任其蔓延,难免祸害乡里,甚至转回京师,造成动荡。所以老臣建议,待明日路干,陛下便遣人去各处收拢溃兵,一则防止遗祸,二者增加护卫。”董国邦跪在女帝面前,一脸严肃的上奏。 女帝听后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这般便交予你执行,先锋营辅助。” 辅助的意思,是出工出力,但无权力。 原本是用人大忌,但此时,女帝手中仅有这一支军队可用。 首领候良,还要负责护卫她的安全,不可能分身招抚溃卒。 于是她下完令,又补充道:“待事成,先锋营全体增勋一转。” 这是好处全员都给的意思。 候良道:“先锋营全体上下,多谢圣皇隆恩。” 女帝微微点头,然后道:“还有京师!那些依附叛逆的大小官员,一个都不能放过。候良,你即刻准备五千人马,命裨将带队,返京将他们九族全部抄拿入狱,敢有不从者,就地正法!” 候良一愣。 如今水刚退,路烂泥软,哪里能供大军移动? 就在他不知道该不该接旨的时候,董国邦道:“启禀陛下,臣有一言。” “说!”女帝道。 董国邦道:“陛下,此次封京,至少有一半主官或明或暗地参与支持了上仙公主。若是陛下此时派兵回京,只怕他们会负隅顽抗,造成天下动荡。依老臣之见,不若装作不知此事,等过几日整合了大军,班师回朝,再以绝对优势将他们一举成擒……” 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上仙公主,接着道:“反正主谋已在陛下掌握之中,附逆之人,不管隐藏多深,都不会逃脱一个。” 女帝沉思了片刻,道:“爱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就等开了仙府,再和他们慢慢算账!” 董国邦心说“果然!” 他刚刚如此说,未尝没有试探女帝行止的意思。 如今已经很明显了,还是要掘湖先取仙府。 说实话,作为老将,他虽然羡慕神仙,但很有自知。不觉得以朝中这些人的福缘,能够有幸触及仙道。 强行谋取,只会自取祸端。 这次叛乱,不正好说明了这点? 在他看来,女帝就是在瞎折腾,弄不好连小命都要丢在其中。 但他又实在不敢相劝。 别说他只是个不得宠的外臣,便是女帝至亲,这个时候敢出声阻拦,都会被打入十八层天牢,永世不得出头。 倒是方从,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此行他不想谋国。 一是盯着大宋的势力太多。 二是一国权柄,即便强行夺得,也难以收拢人望。 没有人望,他要大宋有个坤用! 还不如早早连通沣晋,将整个东域水系掌控于手。 “至于石乐……” 女帝看着横在地上的女儿,略微思索后,道:“废除公主尊号,着晋王带回,严加管束!” 晋王就是张严。 新封的。 同时也是新封的驸马都尉。 ——如今上仙公主被废,他的驸马都尉官职便自行解除。 但公主虽然被废,却没有贬为庶人。 也就是说,先前的赐婚依然有效。 那么石乐现在就不是一品的上仙公主,而是一品诰命:晋王妃。 看似品级不变,实际权力大大缩水。 最关键的是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高!真高!不仅惩罚了上仙公主,还能防止张家做大,真可谓一箭双雕!” 作为显贵,候良瞬间便明白了女帝用心。 第344章 如日中天的张家 张严道:“遵旨!” 说完,当真走到上仙公主面前,将她像条狗一样拎在手里。 这一幕,看得候良一阵心惊胆战。 心说,她俩再怎么闹也是母女,你这么一点尊严都不给留,就不怕有朝一日重归于好,再找你算账? 有他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人。 于是场面为之一静。 倒是女帝,看后没有任何表示。 “圣皇,这里偏窄,往前点有处颇大平台,可以作为临时行在。是否移跸还请圣皇定夺。”董国邦出声请旨。 他老于军事,挑选的地方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确实无可挑剔。 女帝望了一眼,点头道:“不错,就在彼处安营,一切从简,无需奢靡。” 河工营携带的辎重,都是粮食工具,想奢靡也奢靡不起来。 所以,她的话的真正意思,是帐篷搭快点。 不知是不是领会到了上意,八俊立刻行动如风,指三喝四的让河工在平台搭起了帐篷。 帐篷外围还设有御膳,浣衣等等机构。 当然,人员都是临时找的,跟真正的皇宫大内没法相比。 “让他们不要失了警惕,等明日地干,河工营还要继续挖渠……” 在进入帐篷前,女帝如此吩咐一干文武。 董国邦,候良等全都躬身道:“遵旨。” 女帝摆手,七俊立刻抬着她走进帐篷。 另外的谷俊则一瘸一拐地跟着。 不说行在,但说外围,也竖起了数个小帐篷。都是候良命士兵搭的。 “呵呵,晋王殿下,张大人,董大人,还有赛兄弟……匆忙之间,只能搭成这样,还请不要见怪。” 现场人中,除了女帝如今就数张严夫妇官职最大。 一个是一品晋王,一个是前公主,一品诰命,所以候良这些帐篷,实际都是为张家搭的。 老董方从等人纯属沾光。 “不敢不敢,候公爷客气了。” 见张严没有反应,他“爹“张昱只能代为答谢。 候良转头,见被拎着的上仙公主正狠狠瞪着张严。 而张严也毫不客气的冷视对方,只以为是他们小两口在闹别扭,因此也不以为意:“如此,就请各位大人先行安歇,等饭造好,我再命人相请。” “多谢多谢。” 在场官员纷纷拱手。 他们跟着晋王沾光,就算没有独享一帐,至少也能跟人挤一挤。 比露天歇息的要好。 客套一番后,众人归帐。 张严拎着上仙公主进门后,发现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稻草。 凡俗行军就是如此,哪怕一切顺利准备充足,将帅能睡的最多也就是便榻。 如今刚刚渡过危机,地上只有草实属正常。 砰! 张严随手将上仙公主丢在地上。 “呜呜!”不知道是不是疼的,上仙公主奋力挣扎。 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极为结实,无论她怎么扭动就是无法松动一点。 她又以嘴蹭地,蹭了许久,终于把口中堵着的物什吐出。 “大胆狗东西!居然敢摔本公主!信不信我把你碎尸万段,再把你一家老小全都凌迟处死……”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尖声大骂。 张严听后缓缓走到她身边。 然后举手。 砰! 上仙公主被抽飞了起来。 先是撞到篷顶,然后再重重落地。 等到她弄清发生了什么,她发现自己的半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呜!呜!呜!” 就连说话,都开始了漏风,但仔细辨认,还是能分辨一些:“狗一样的东西,居然敢打本公主!你那死爹不过是我母亲随手喂的一条哈巴狗,还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了?等我解开绳子,一定要你们全家都弄死,男的送去当乌龟,女的送去当妓女,接完客,再割十万八千刀,每刀……” 砰! 又是一声巨响。 上仙公主再次被抽飞。 这次,她的另一半娇美脸庞,也彻底红肿了起来。 看着就像一个巨大的鲜红水桃。 “该死的狗……该死的狗……” 她还在骂。 张严上前,又是一脚。 她第三次飞起,落地时,双腿肉眼可见的开始弯折。 “够……洞习……够洞悉……有种杀了我……” 张严也不废话,直接再来一脚。 挨完后,尽管被绳索捆着,上仙公主的腰还是痛得躬成了虾米。 “有……有……” 她还想骂,但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砰!砰!砰! 张严连续出脚,把上仙公主几乎踢成了一块破布。 直到这时,他才隐隐听到对方讨饶的声音:“别……别……求……求……“ 张严伸指,绳索应指而断。 解除了束缚的上仙公主,如烂肉一样摊在地上。 她的躯体,如今已经都看不出完整人形 ,但偏偏不知怎么的,她又没死。 只能一直被痛苦折磨。 “说,谁是狗?”张严一把薅起了她的头发。 她本想骂,但无边无际地疼还是让她把话憋了回去。 张严见她不吱声,一拳狠狠砸在她的左臂上,当场将左臂砸碎。 “呜!” 上仙公主全身都开始了扭曲,终于,熬不过的她屈服道:“我……我是……” “是什么?” 上仙公主答道:“狗……狗……” 说着说着,大滴眼泪便顺着她的肿脸流下。 张严松开了她的头发。 其实他由始至终都没打算拷问对方,因为说到底,上仙公主不过就是一枚棋子。 一直被人操纵,算计。 但她嘴太贱了,张严越是在乎什么,她就越说什么。 家人惨死,一心复仇的他如何能忍受如此恶毒的咒骂? 她挨打,那是纯粹自找的。 公主服软后,张严便不再理会。 他在思考,如何让张昱露出本来面目。 单靠自己肯定不行,主公的真正实力也不能暴露,否则谁知道会被哪方算计…… 如此看来,似乎就只有赵真人可以利用。 但赵真人一直秉持中立,想拖下水却不容易。 …… 方从那边,其实一直在“看”张严揍上仙公主。 作为他亲手缔造的灵体,对方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区别就在于他想不想知道。 整个过程,方从既没有干预也没有阻止。 第345章 圣物 托张严之福,方从得到了一个单独帐篷。 虽然不大,漏风,但总比跟人挤一团草好。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有兵卒在外叫道:“诸位大人,饭食已经造好,还请移步用餐。” 想了想,方从装作很饿的样子,第一个冲出帐篷。 饭食不差。 除了有饼,汤,还有块分量很足的煮肉。 “大人,是陛下特旨杀的牛驴,全营上下都有肉吃……”负责做饭的兵卒喜气洋洋。 方从却乐不起来。 那踏马杀的都是河工营的牛驴! 【不行,这个老妖婆,我早晚得让她出出血……】 小气的方从喝了一口汤,发现寡淡无味,还特别腥。于是只将肉、饼吃了,然后回返。 等到所有人吃完,已经是过了两个时辰。 喧闹的城墙也逐渐归于平静。 方从盘坐在草上,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他管这种新发掘的状态叫冥思。 处于冥思中的方从,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一种深不可测的黑中。 这种黑不向外扩张,反而一直不停向内收缩。 但奇怪的是,黑仿佛无穷无尽。 无论内核如何收缩,都无法让它减少一分。 方从的意识就存在于内核的上方。 他能感觉到浩瀚宏大的黑在朝一个无限小的点快速移动,但奇怪的是,他本身却不被其影响。 就好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或者说,受困者。 因为他本身的灵觉也会被剥离,就像凡人睡熟了一样。 好处是,每次醒来,都会感觉灵力、神识变得更加纯粹。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方从逐渐沉迷的时候,一道黄光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他一惊,瞬间向无限远的边缘逃窜。 但黄光的速度却比他更快。 甚至没等他停稳,就已经堵在了他即将落脚的地方。 【怎么可能!】 方从慌了。 要知道,这可是冥思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人间界。 ——这里说到底,不过是他的内心投影。 是绝对私人的领域。 而现在,私人领域不仅被闯了进来,对方甚至还拥有远超他的实力! 方从急忙折返,跑向核心。 同样的,黄光一闪,出现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妈卖批!】 这是方从第二次感到惊恐。 因为核心强大的吸引力,没有对闯入者造成丝毫影响。 【难道,它已经获取了我的内心权限?】 如果是,那就太可怕了。 不仅内心,就连意念、神识,都可以被随时操控。 若是权限比他更高…… 那简直无法想象! 惊慌失措的方从再次折返,这一次是向上。 他想尽快脱离冥思,回归肉身。 但黄光却明显不想给他机会。 只见光芒一闪。 这一次却不是继续围堵,而是开始了变大。 越变变大。 速度,甚至超过了逃逸好几倍。 于是,一霎后,他便被黄光彻底包围了起来。 “桀桀桀……” “嘎嘎嘎……” 方从听到了笑声。 无数笑声。 然后就是一尊锈迹斑斑的青铜器物,出现在了眼前。 那器物,下圆,上尖。 中间雕刻着一个头戴金冠,人身蛇尾的生物。 生物随着底座,在前后左右不停的摇晃。 但无论怎么摇晃,就是不会摔倒。 “小虫豸,就是你坏了老祖好事?”铜器上,人身蛇尾的生物突然开口。 方才这才明白它是活的。 虽然它的身体,完全由青铜铸造。 “哼!你不回答就以为老祖不知道了?老祖赐下的每一件法器,都刻有老祖的一缕烙印……” 方从再次逃窜。 烙印那玩意,虽然他并不完全了解。 但他知道,对于下午发生的事,任何辩解、欺骗都没有作用。 很有可能,事发时人家的“眼睛”就一直在盯着。 只是由于某种原因,才没有出手阻止。 “逃?你逃得掉吗?区区筑基五层,就敢动老祖弟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方从脑海闪过: 它连我的修为都一清二楚!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脚,被一股力量扯住。 就仿佛蓝星的面点师傅,双手各执油条的一端,然后牢牢捏在原地。 “挣扎啊,你挣扎啊……我就喜欢看虫豸无用的挣扎……” 方从哪有能力挣扎? 此时他的周围,就仿佛被人塞满了万载寒冰。 不仅“身体”不能动,就连冥思世界都被彻底冰封了起来。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修为?我的冥思世界,甚至脆弱得不如一张薄纸……” 他的念头还没转完,便感觉自己开始被拉长。 像下锅前的油条一样被不停拉长。 “啊~” 巨大疼痛,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呼叫。 “哈哈哈……哈哈哈……” 他叫的越大声,青铜生物就笑得越开心。 然后,他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对折了一下,接着再次被各执一端,开始了拉伸。 嘣!嘣!嘣! 方从听到,自己如细绳一样被拉到极限,然后开始逐步断裂的声音。 “哈哈哈哈……” 听到声音,青铜生物又是一阵狂笑。 而方从,已经被难以形容的巨大痛苦彻底控制。 以至于除了痛苦之外的任何事物,他都无法再行感知。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不停“断裂”,只待断开,他的生命,他的修为,甚至他的神识,都会彻底消失。 就像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样。 这就是“冥思”维度攻击的可怕,不同于物质,不同于神识,甚至与传说中的灵界也毫不相干。 如果非要取一个名字的话,事后方从很有可能会叫它“意识维度”。 但现在的方从却毫无所知。 在他的感觉里,只有无边无际难以承受的痛苦。 嘣!嘣!嘣! …… 他还在继续崩断。 眼见就剩最后一丝的时候,突然,补魂灯出现在了青铜生物的脚下。 “什么玩意!” 人身蛇尾的生物不笑了。 因为他感觉到了烫。 来自补魂灯那七彩光焰的烫。 然后,黄光开始收缩。 冥思世界再次恢复成无穷无尽的黑。 而青铜生物,也看清了自己“脚”下的东西。 “圣物!” 他叫道:“你怎么会有圣物!” 第346章 追杀 “你完了!” “你是谁?” “你有圣物,你是所有存在的敌人!” “只要我放出消息,全天下都不会放过你!” “你死定了!等着我的本体降临吧!” 青铜生物盯着补魂灯,眼睛里尽是贪婪,恐惧。 此时的补魂灯是没有实体的。 理论上可以变得更大,或者缩得更小。 但他就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巴掌大小,金光灿灿。 七彩光焰就只和豆粒相当。 但就是这么一颗不起眼的光豆,却将青铜生物烧得连连躲避。 无论它逃到哪,补魂灯都能准确出现在它脚下。 “赫!赫!赫!赫!” 青铜生物愤恨地盯着方从,然后消失。 …… 与此同时,方从的六识也瞬间回归了身体。 他急忙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放出传国玺,即便形成隔绝时空,都没有丝毫端倪显现。 方从在心里暗叹一声:“看来这气运至宝,终究只能辅助……” 其实,在炼制之初他就明白这方面的限制。 只是一直以来,传国玺都太好用了,让他有了无所不能的错觉。 事实证明,它既不能主动防御,也不能阻挡所有攻击。 倒是补魂灯,每到关键时刻总能发挥作用。 【那恐怖玩意说它是圣物……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圣物,但来头恐怕不小,最关键的,是似乎所有‘存在’都会觊觎。可补魂灯炼制法明明是我从石像中得到的,像那种石像,青木宗至少还有一座。小石山底下,我曾‘梦’见有无数座,应该……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难道是其中有什么误解?但不管有什么误解,那青铜玩意都似乎要再来,而且还是本体再来……】 仅仅一个投影,就让方从无法抵抗了,若是本体到此,捏死他还不得像捏死一只蚂蚁? 就在他魂不守舍的时候,谷俊突然闯了进来。 “赛……赛大人……快……快!圣皇宣召!” 他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就连腿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都重新开始流血。 “怎么回事?” 方从刚起身,就被谷俊一把拽出帐篷。 别看他瘦瘦弱弱的,手上劲却不小。 两人就这么一路跑进女帝寝宫,入眼看到的,却是铺着锦被的草床上,所有人都神色慌张地瑟瑟发抖。 比较起来,火急火燎的谷俊反而情况最好。 怪不得是他来宣召。 “赛……赛卿家,快来帮朕看看,是怎么回事……” 女帝掀开了被子。 被子底下,有八条只穿小衣的躯体。 分别是女帝和七俊。 此时,他们八个的手脚处,都出现了一圈坏死的压印。 黑色压印,看起就像被人同时捆住了两端。 “还有我,还有我……”谷俊掀起了中空的外袍。 然后方从便看到他的手脚上,也有同样的东西。 方从皱眉道:“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偷袭吗?” 按道理不会,因为偷袭者有能力在他们身上留黑印,就同样有能力将他们全都杀死。 “没!” “有!” 九人同时开口,答案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 方从看向女帝。 久经权斗的她,看起来更镇静一些。 “是有,也是没有。因为都在梦里……一个古怪的物件,不倒翁那样的,下面圆,上面尖,圆和尖之间,有一个人身蛇尾的东西,头戴金冠……” “它很高,很大,朕必须仰着头,才能看到它的脸。也是铜色,上面布满斑驳的锈团。它很生气,说我们杀死它播下的种子,我们都必须死!然后朕就被扯住手脚,横拉了起来……越拉越疼,越拉越长……” 说着说着,女帝的嘴角就开始了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种死法,有些类似于凡间的车裂。 但却比车裂更痛苦,更残酷。 车裂是马车跑起来,一下就能结束。 拉扯却是缓慢进行,整个过程不仅摧残身体,还摧残内心。 “疼……疼……”女帝一连重复了十多次,才终于走出阴影。她接着道:“就在朕以为要坠入地狱,永受折磨的时候,突然,它大叫一声,嘴里说什么‘圣物’‘圣物’‘我的’‘我的’,然后就仿佛被谁打了,不停嚎叫,最后突然消失……” “然后朕就醒了。一摸疼痛的地方,就发现了这些黑印……不止是朕,他们……也一样。一样的梦,一样的不倒翁,一样的人身蛇尾怪物……一样的话和场景……” 方从明白了。 那扬言要夺圣物的东西,刚刚同时找上了很多人。 想要一网打尽,最后被自己的补魂灯惊走。 【那它到底有多强?又有多恐怖的通天手段?】这一刻,方从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抵挡对方的能力。 补魂灯也只能惊走投影,无法伤害分毫。 若是换做本体降临,只怕连个水花都折腾不出。 “赛爱卿,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说完后的女帝,看着方从。 方从答道:“可能与温太医有关。那温太医是真正的修道者,远非我这等出马弟子可以相提并论……修道者都有师父,师父之上,或许还可能有师祖……很多师承都极为护短,或许是施了某种邪法,前来报仇也未可知。” 他这番回答,七虚三实,顿时让女帝感觉大有道理。 “是报仇吗?那今天杀温太医的,可不止我们,还有候良,还有张大人,还有晋王……” “对对!有他们!有他们!” “现场还有许多兵卒。” “所有人,都逃不过……” “还有赛大人,赛大人,你今天也在现场!” “是啊是啊,还有赛大人!” …… 人都是如此,自己遭遇灾难是不幸。大家一起遭遇就会舒坦许多。 因此,三言两语之后,帐篷内是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些许温度。 “我……我去请晋王,公主,张大人……”谷俊开口。 “快去快去。” “把他们请来,一起想办法!” “还有将军,还有候良将军……” “先锋营的许多将领,也不能少了!” 众人齐心协力,出谋划策。 第347章 证明清白 方从站在一旁,没有掺和。 谷俊却双手一摊,道:“我请来不来那么多人……” 说着,他便指向自己正流血的小腿。 其他七俊立刻跳起来:“一起去,我等一起去!” 于是,他们一哄而散,又很快返回。 因为高层其实都住得很近。 “候将军,你这是怎么了?”女帝注意到,第一个走进帐篷的候良,身子在不停哆嗦。 “启禀陛下,是做了一个怪梦。梦里先是黄光,然后出现一个青铜怪兽。那怪兽说是要为它的种籽报仇,然后把臣像泥条一样拉扯。陛下请看……” 他伸出手,手腕上赫然出现一道坏死的黑印。 “陛下,这只是手上的,腿上,腿上也有。还有肚子,我的肚子被扯烂了,差一点肠穿肚烂。若非最后关头,那怪物高叫什么‘圣物’‘圣物’,臣就见不到陛下了……” 女帝这才注意到,他的肚子裹着厚厚白绫。 其上,还有不少血痕。 可能是他肚子比其他人都大的缘故,所以多伤了一处。 “候爱卿,实不相瞒,朕也是如此……” 女帝伸出了手。 这时,张昱,董国邦,张严等人也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张昱问。 “陛下,臣也有这个……”董国邦伸出手,赫然有圈死印在上。 张严疑惑地看向方从。 他没有。 “主公,怎么回事?”他问。 方从隐秘回道:“有未知存在追杀与温成服之死有关的所有人,我也在内。你没被追杀,可能因为你是灵……” 说到这,方从一愣。 瞬间想到,原来灵可以阻止对方入侵意识……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时候,他接着道:“你也在手和脚上伪造这样的一圈死印,以免被人怀疑。” “是!” 灵的外形千变万化,弄个黑圈根本不难。 就在张严应声的同时,死印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虽然并不完全相同,但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差别。 “陛下,臣也是如此!” 他依照方从指示,伸出了双手。 方从问:“你能给我也弄一个吗?” 张严道:“可以,我只要分出一部分灵体附着在主公手上,然后再行变化就行。” 方从听后,慢慢走向对方。 另一边,其他赶来的将领,也跪地露出了手腕。 皆有一圈死印。 “看来,卿等是与朕一般,梦中遭难,险些身死……” 张昱立刻跪地谢罪道:“臣等无能,没有保护好陛下,只是不知陛下梦中情形到底如何,还请详尽说出,臣等好小心防范……” 他这番表忠心的话一说,所有人都在用诡异眼神看他。 尤其是女皇和八俊,更是仿佛在看史前巨兽。 “陛下,臣怎么了?”张昱被看得莫名其妙。 谷俊磕磕巴巴地问:“张……张大人,你没有做那个梦吗?” “臣做不做梦,与陛下被害有什么关系?”张昱顿时有点傻眼。 “是……可能……有那么点……关系。” 谷俊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对。 女帝强自镇静道:“张爱卿,是我们所有人都做了同样一个梦,都在梦里被同一个‘物件’追杀……” 说着,她再次伸手,亮出碗上死印,接着道:“这个,所有人都有!还请张爱卿挽袍,让朕看上一看。” “这……这……”张昱期期艾艾地撸起袖子。 果然,他手上没有任何黑色。 “啊~” 有人恐慌得腿都在打颤。 以张昱为中心,更多人则是惊慌失措地逃开,如避蛇蝎。 “他……他没有……” “他是何方神圣?” “不会是……不会是……” “我就说,我就说,处处诡异,还有什么血祭,一看就不是正常路数……” 众人一边抱团,一边七嘴八舌。 孤独的张昱显得手足无措。 他环顾四周,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叫道:“陛下,臣虽不知为何没有做梦,但臣以为,那追杀之物,也有不及之虞,并不能同时针对所有人。赛大人,那赛大人也与臣一样,没有挽袖,想来也是没有遭遇此事。” “是吗?”女帝看向方从。 立时,方从四周便出现了一圈真空。 没人再敢跟他在一起。 “谁说我没有!” 方从一撸袖管,立刻现出死印。 接着,他不等众人细看,便又拉起裤管。 果然,在他小腿上,一圈黑痕历历在目。 “我不仅有,还能说出梦中的细节……那追杀之物,脸上有三块锈斑,青色,就和寻常人家铜器上锈的颜色一般无二……” “对对对!” “就是那样,三块,没错,我数过!” “历历在目,历历在目!” 他刚说一半,就有人附和起来。 方从接着又道:“那物件虽说是人首,蛇尾,但其实肚子还是蛇形,上面布满鳞片,一直覆盖到胸。只胸以上是人形,手也是……” “是这样!是这样!那鳞片还是三角形的,缝隙之中尽是青锈!” “没错了,赛大人一定是做了梦,否则不会说得那么清楚详尽!” 众臣纷纷接受了方从的解释,再看他就有同仇敌忾的义气。 但人群中心的张昱,就越发显得孤单。 “张……张大人,莫非你与那怪物有旧?若是有旧,就烦请告诉它,我等并未杀温成服,是……” 他想说是张严杀的,但一转念,眼前这位不就是张严父亲吗? 那他说出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于是急忙改口道:“是那温成服恶贯满盈,自有天诛,与我等无关……” “是啊,是啊,与我等无关。” “张大人,你神通广大,又与对方是老相识,还请替我们居中分说……” “趁早消除误会。那怪物临走时,可是亲口说还要回来……” “啊?还要回来?我等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可如何是好……” “对了,还有那什么圣物的,也不知是什么,能让怪物刮目相看,是不是也在张大人身上?若是在张大人身上,就请张大人还给它,免得我等再被波及……” “是啊是啊,些许身外之物,不值得为之丧命。” 女帝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 她记得,好像梦里怪物没说要亲自回来什么什么的。 但她再仔细回忆,又好像确实听到了。 至少怪物也做了这方面的暗示,否则不会所有人都异口同声。 第348章 特进三公 疑疑惑惑的女帝,吃不准怪物有没有亲口说回来。 但她吃不准,方从却吃得很准。 对方一定会回来! 而且还是本体回来。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区别只是,什么时候。 是一刹之后的瞬间,还是给机会安排后事的一两天后? 而且它还扬言,要将圣物的事告诉所有“存在”。 虽然方从不知道那些存在到底是什么。 但想来,层次也应该和它差不多。 反正自己绝对打不过。 幸好,他出于谨慎,一直都以改扮后的面目出现。 就算在意识空间都是如此。 对方看到的,可能是赛半仙的样貌,若是以此为锚,进行追杀,那他的危险就不是很大。 但也说不准。 毕竟,对方曾一口道破他的真正修为。 些许遮掩手段,在它眼中可能就是个笑话。 “这些都可以放一放,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渡过眼前危机……” 方从目光一扫,便看到了一张焦躁的老脸。 正是张昱。 他似乎怀有什么目的。而这个目的,必须获得女帝信任。 所以被千夫所指,才会显得百口莫辩。 想到这,方从灵机一动。 ——既然对方有软肋,那他何不利用这个软肋,让对方顶包? 作为未知存在,他的段位只怕不比怪物弱多少。 就算弱一些,不还有柳氏等帮手吗? 光站在台面上的就那么多,背后还不知有多少在潜伏待命。 要是能让两方斗起来,那就是驱虎吞狼之计! 想到这,方从立刻出声道:“陛下,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直以来,他都只言“我”不称“臣”,因此女帝倒也没有太过在意,直接道:“赛爱卿但说无妨。” 方从道:“刚刚我听了诸位大人的描述,再印证我的亲身经历,就想,那怪物动用莫大神通,侵入我等梦中追杀,就万万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就算看到了什么了不得宝物,那也该先杀了人,然后再取宝。或者径直取了宝物,然后从容杀人。但它只是叫嚣着以后再来,别说取我等性命,就连那所谓圣物都没有拿走。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它不是自己退走,而是被人驱逐……” 方从话刚说完,现场便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董国邦点头道:“赛大人言之有理,哪有饿狼已经入室,面对婴孩主动退走的?诸位,我不是说诸位都是小儿,只是打个比方,实在是我等在那样的存在面前,与周岁小儿无异。” “不怪不怪!董大人只是说了句实话,何罪之有?我等在梦中,哪一个不是任搓任拉?诸位看看,看看我这肚子,皮都裂了,若不是尚有些油脂包裹,只怕就得流出肠子……”说这话的是候良,他的脸色,到现在都没能恢复正常。 “是啊是啊,哪一个不是如此,谁又有资格笑话谁……” “太诡异了,太诡异了,睡着睡着觉就差点死了……” “我等武将,不惧正面刀兵,但这种死法,想想我就全身发寒!” “赛大人所言有理啊,虎狼哪有不吃血食就退走的?一定是不知哪位暗中出手,救了我们!” 他嘴里说的是‘不知哪位’,但眼睛看得却是张昱。 不仅是他,现场所有人,包括女帝,八俊,都在盯着张昱。 整个过程,甚至都不用方从引导。 原因很简单,所有人的手脚都有死印,唯独张昱没有。 那不就很明显了? 要么是怪物不敢惹张昱,要么就是惹了,然后被张昱打走。 没准,对方口中说的什么圣物,就是他身上的某件东西。 那东西可以克制怪物! “哎呀,是末将眼拙,没有识得真人,错怪张大人了,还请张大人见谅。” 一个武将,跑到张昱跟前,邦邦邦就是三个重重的响头。 他的品级本身就比张昱低,磕头赔罪没什么心理负担。再加上那悬在头顶,不知何时再来的怪物,端着身架,岂不是傻? 他聪明,别人也不傻。 候良第二个上前,拱手就拜,口中说着:“张大人,张大人,是我有眼无珠,说了许多错话,还请张大人看在与先父同朝为官的份上,饶了我这一遭。” 他这个时候搬故去的老父,就有自认子侄的意思了。 不可谓诚意不足。 他之后,就是董国邦等一众文武,全都在自行请罪。 还有隆重感激救命之恩的。 方从也不例外,上前就是一顿阿谀奉承,毫不要脸。 闹哄哄的大帐内,只有两个人没动,一是张严。 他在名义上是张昱儿子,不用见外。 另一个就是女帝了,她是大宋至尊,也没有亲自拜谢的道理。 “这……这……” 被感谢的张严表情却很尴尬。 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分了许多好人卡。 “诸位,且慢!且慢!”他不仅伸手扶人,甚至还想解释一二。 但怎奈拜谢的人太多,争先恐后的,就怕因为慢一步被记恨,因此始终没有开口的机会。 直到女帝高声宣布:“张昱忠君爱国,多次救驾有功,特进司徒!” “嚯!” 众文武低呼。 司徒,三公,正一品! 这本不算什么。 虽说大宋立朝以来,三师三公很少封赠,但也不是绝对没有。 真正让他们感觉好似做梦的,是张家先前已经出了一个晋王。 同样是位极人臣的一品。 一门双一品! 莫说大宋,即便放在梁、晋、金等等朝堂,都是绝无仅有之事。 更何况,他身上还兼着京兆牧。 是能将整个京畿掌控于手的要害位置。 这张家,是眼见红到发紫了。 以后的大宋,只怕就是曹与张共天下! “哎呀,恭喜司徒,贺喜司徒。” “司徒大人,末将参见!” “下官等,恭祝司徒福运长久!” 众文武们吃惊之后,争相道贺。 若是别家,莫说先封王再进三公,便是进三公,他们不明面上反对,也要背后说说怪话,使使绊子。 但如今,所有人都有求于张昱,是以莫说反对,连一个敢翻白眼的都找不出来。 第349章 老年斑 帐篷里闹哄哄的。 奇怪的是,原本一脸尴尬的张昱,在听到自己进司徒后,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他首先扶起候良,董国邦,然后再做手势,虚扶众人,最后道:“诸位,休要如此!那怪物来袭时,我不过是仪仗祖传之物略尽绵力,一则保护陛下,二则护持同僚,哪有什么值得礼遇的地方?至于以后,那怪物不来则罢,来,昱必竭尽全力,保证陛下和诸位的安全……” 他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直接认下了此事,并且还信誓旦旦地要保护众人。 方从暗拍大腿,心道,成了! 满朝文武,则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对着张昱就是一阵阿谀奉承。 自然,张严没落下。 什么晋王天纵之才,必能国运昌隆。 什么驸马爷俊美绝世,人品贵重,想来不日便能与上仙公主喜得贵子。 至于张家被血祭的至亲,所有人都机灵的一字未提。 “朕没有看错,张爱卿果然公忠体国,乃不世之臣!”就连女帝,都喜出望外的阿谀了两句。 公忠体国还好,不世之臣实在不是一个皇帝应该说的。 张昱果然跪下,连道不敢。 方从皱了皱眉。心说,他这是要立贤臣人设? 否则实在没必要跪下谢罪。 另一边,女帝对他这番表态却着实受用,眯着眼睛,笑呵呵道:“张爱卿快快请起。朕对爱卿以何宝击退怪物十分好奇,不知爱卿能否取出让朕一观?” 张昱道:“非是什么宝物,只不过是臣祖传的一面镜子。” 说着,他伸手入怀,摸出块铜鉴。 只见那铜鉴约莫巴掌大小,其上双蛇衔尾,日月环绕,显得异常精美。 “这玩意怎么和那怪物如此相像?材质,工艺,以及形制……都很神似。那怪物是不倒翁,这玩意是铜鉴。铜鉴上双蛇衔尾,不倒翁上人首蛇身,在蓝星的神话体系中,都具有极高位格……莫非它俩其实是同一种生物?它的本体便是那代表无穷无尽,又有连通高维能力的衔尾双蛇?那它占据张昱身体,恐怕目的就和人首蛇神的那位差不多,都是散布所谓的种籽……” 就在方从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铜鉴被递给了女帝。 女帝接过,抚摸擦拭,赞不绝口:“张爱卿,这鉴子可真清晰,朕也算见多识广的人了,从未想过有东西能照见脸上汗毛,根根清晰……” 果然,女人还是首先在意自己的容貌。 这么件东西到手,首先看的却是自己的脸。 “居然在灯火下,都不会产生晕光,果然是好宝贝,好物件……” 不知是不是故意,她话里话外充满了想要占有的“暗示”。 若是普通君臣,普通物件,估计张昱已经主动开口献宝。但这次,不仅他装作没听懂,满朝文武,包括八俊,也都没敢把话题往那方面引。 因为关乎所有人性命! 铜鉴在张昱手中可以赶走怪物,在女帝手中就不一定了。 就算到时,张昱可以找对方索要,那索要难道不要花时间? 莫说一时半刻,就是三五个眨眼,都有可能让人死掉一半。 谁也不会为了讨好皇帝,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女帝自己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依然端着鉴子夸赞。 赞着赞着,她的声音突然一停,然后显得慌乱地道:“诸位,既然张爱卿已经答允保障朝堂安全,诸位就安心歇息去吧。” 她将手中铜鉴递给谷俊。 谷俊立刻接过,还给张昱。 于是,众臣开始行礼告退。 方从也要跟着走时,女帝道:“赛爱卿留下。” 方从实在没有想到接下来还有自己的戏份。 他只能停在帐边,等待接招。 片刻后,所有文武都走出了帐篷,女帝挥手,对八俊道:“你们也出去!” 八俊显得很诧异。 在他们看来,满朝文武跟女帝最亲的就是他们。 现在,他们却被排挤在了帐篷之外,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快去!”女帝再次下令。 八俊只能面面相觑的退下。 女帝见人都走了,招手道:“赛爱卿,快快上前。” 方从只能走向对方盘坐的草床。 到了床边,女帝仰起脖子,指着自己的侧脸,道:“爱卿快看,这……这……” 却是一块黑斑,出现在了女帝光滑如玉的下颔。 怪不得她照着镜子,突然就以手支面,然后赶人。却原来是遮丑。 “爱卿可知道,这是何物?” 何物?老年斑呗! 女帝如今的容貌,乃是透支生命潜能获得的。 再加上拼杀,受伤,强行提升武道修为……最关键的还是血炼,亏损了太多精血,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 但她又没有要求方从撤去维持容貌的法术,于是便出现了这种二八佳人脸上出现老年斑的诡异场景。 现在还只是一块,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长满全身。 就像内里已经坏死,还强行用保鲜剂维持表面的水果。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某种瘢痕?我还记家乡每次大水,人身上都会起各种癣斑。昨日堕仙湖决口,水流了那么久,城墙都泡在里面,出现癣斑也在情理之中。” 方从满嘴跑着火车。 他可不愿意揭破事实,要不女帝来一句“爱卿一定有办法, 快帮朕想想。”怎么办? 虽说他坐拥坊市,几乎有用不完的低阶丹药,但在群邪环伺下,拿出来用事就大了。 “只是癣斑么?”女帝喃喃自语了一句。 其实她又何尝不认识老年斑?只不过是不愿意接受现实,顺便还想让方从想想办法。 现在方从来了个死不认账,她也心存一丝侥幸,所以竟开始将信将疑起来。 “应该只是癣斑,待水退去,天地恢复干燥,自然便能自愈。”方从继续顺嘴胡说。 女帝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问道:“爱卿可有办法替朕消去此斑?” 方从略显尴尬地道:“我不会医术,要不我去叫董国邦来,他久经行伍,一定有办法医治。” “董国邦……算了,你且去吧,朕自己想想办法。”女帝只是稍加思索,便否定了这个提议。 一则是董国邦大概率没用。 二则是她不愿让更多人知道此事。 第350章 陛辞 “遵旨。” 方从抱拳,刚想退出大帐,就见女帝脸上赫然出现了第二块老年斑。 那女帝也不白给,通过方从眼神立刻反应过来。 她伸手,从头侧取出自己的铜镜,照看之下,神色大变。 原来,那斑竟长在眼角,想遮都无法遮住。 “赛爱卿,当真没有办法吗?”她手足无措地开口。 方从道:“实在没有办法……要不撤去法术试试?” 撤去法术,一是可以停止消耗潜能。 二是面容苍老,多几块斑就不显得突兀。 谁知女帝听后,却像被毒蛇咬了一样绷直身子:“不可!万万不可!” 她慌里慌张开始在被内乱摸,没用多久,便将一个黑色袋子并一张柔软人皮攥在手里。 正是当初得自温成服的无名功法和储物袋。 “退下吧。” 就仿佛酒君子终于捏住了酒杯一样,女帝瞬间恢复冷静。 方从知道劝说没用,便干脆退走。 。。。 另一边,张严完成觐见后并没有恭喜自己的“老爹”,而是直接回帐。 这番场景落在有心人眼里,便难免议论: “晋王爷是个知进退的,明白自己一门双绝,不宜相互勾连。” “是啊是啊,这朝臣外藩是不好互相联络。” “就是可怜了他们一家子……现在连仅存的父子都不能相认。” “要说忠心,这满朝还只有这对父子,当真是我辈楷模!”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一齐点头。 无人表示不服。 除了他们都有求于张昱外,要说为了圣皇,一口气杀光全家,估计谁都做不到。 人家那满庭的富贵,都是用人命换的。 但这些夸赞,落到张严耳中,却不是那么有滋味。 他的“父亲”,杀了他的全家。 全家! 张严攥着拳头,掀起帐门。 上仙公主仍被捆着,横躺于地。 见他进来,公主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哈哈……这大半夜的叫你去,是不是召你临幸?我那母亲最爱干的就是抢我男人。你道当初张宗张昌是我自愿献上的吗?还不是酒宴上被她瞧上了眼,我若不主动献,只怕得挨一顿好打。临时的野男人都抢,你这终生的男人肯定也不会落下……怎么样,我那母亲功夫如何,是不是比我更能耐。好多面首都这么说,但本宫不服!” “不服,本宫就也去抢她的男人,她头夜玩了谁,本宫第二天就要跟着玩一遍,到底试试谁更厉害……” 张严怒道:“住口。” 公主笑道:“哈哈哈,是不是被她一次迷了魂?开始维护起来了?还是说,你在吃醋,吃本宫的醋?男人,可不都是那样,明明是癞蛤蟆,攀上了天鹅,就幻想着天鹅是初蕊,一辈子就只痴迷他一个,真是做得好一场好梦,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你知道你有多丑吗?丑到让本宫恶心。本宫什么时候拿正眼看过你?就凭你,也想品尝本宫的滋味,做梦!你这蠢货,只配跟那个老白菜邦子鬼混……” 张严再次道:“住口!“ 谁知上仙公主笑的更加欢畅:“本宫不住口怎么了?你本来就丑,不仅丑,还蠢!蠢到什么程度?满封京都在笑话你是白痴,做什么都被人当枪,莫说本宫,就便是给本宫端屎端尿的婆子,都看不上你!我呸,丑鬼!蠢猪,难怪你要死全家……” 她说别的,张严最多只是觉得聒噪。 但辱及死去的母亲,弟、妹,张严就忍不了了。 砰! 重重一拳,砸在上仙公主手上,将她的手臂彻底砸断。 “啊~” 她惨叫,但也不知是不是下了狠心,并不讨饶,而是骂道:“丑鬼,狗东西,全家……” 砰! 又是一拳,打断了另一只胳膊。 上仙公主疼得,肿脸都开始剧烈变形。但她仍不服输,仍坚持开口喝骂:“助纣为虐,难怪家破人亡……” 砰! 又是一拳。 这一次换成了腿。 这一次,上仙公主终于熬不住,昏死过去。 张严一道白光打入她的身体,便不再理会。 。。。。。 一夜无话,第二天,将领们用完早饭,纷纷前往大帐。 大帐外,不仅聚集着众多文武,还有女帝的近侍八俊。 一个偏将见状,上前行礼道:“谷大人,不知圣皇可有空?我等陛辞过后,就要前往各地收拢残兵,整顿军务……” 谷俊其实和他同级,但作为女皇近臣,天生就见官高一级,因此坦然受了一礼,但嘴上说的却是:“杨将军勿怪,实是我等兄弟也未得觐见,所以不知。” 杨偏将道:“八位也未见圣颜吗?那一定是有天大的急事,我等只能安心等待。” 他这话既是给对方递梯子,也是在阿谀奉承。 意思是,他们八俊,在圣皇那里,地位仅次于天大急事。 奉承话谁不爱听? 八俊立刻眉目舒展起来,不停自谦。 其他人见状,哪肯放过交好的机会?纷纷跟进。 直到方从到来,八俊才脸色陡然变阴。 “这……” 众文武不知发生了什么,立刻闭嘴。 八俊中浓眉大眼的那个,忍不住重重哼了一下。 原来,昨天自从方从退下,女帝就再也没有宣召任何人入帐。 所以在八俊看来,就是方从横刀,夺了他们的恩宠。 从此以后,双方就是竞争关系。 但让他们想不通的是,又老又丑的“赛半仙”到底哪里入了圣皇法眼? 莫非是小鲜肉吃腻了,非要尝尝腊肉的滋味? 场面恢复平静后,众人干脆按照班序排好,等待召见。 双班班首,居然都姓张。 其中,左侧文臣政事班列,由三公张昱领头。 右侧勋贵武将班列,以晋王张严为首。 当真一门双首,荣耀无比。 只有八俊,依旧团团围着帐门,并不归入文武班列。 现场礼官当然不会不长眼得制止他们。 就这样,众人耐着性子,从清晨一直等到中午,帐篷内的女帝都没出声宣召。 候良急了,数次出班,在帐篷前左右巡梭。 但他始终没有勇气去掀帐门。 作为军队统帅的他不敢,其他人自然也不敢。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偏斜的太阳开始发红,大帐内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丁点声响。 第351章 设禁 直到夕阳现身,帐篷内才终于传来女帝的声音:“朕身子疲乏,竟不觉睡到此刻,众爱卿不必面辞了,都各自办差去吧。” “遵旨!” 众文武口中答应,心里却在叫苦。 你说,从大清用过饭就在这等,一直等到现在,水米没沾牙不说。这天都要黑了,还把他们赶出去。 村里的驴傍晚还能回圈吃上一口粮呢,他们就这么空肚子去跑,荒郊野外的,谁知道会遇见什么。 怨归怨。 女皇旨意却不能不遵。 于是众人纷纷冲着帐篷行礼告退。 耿直的,当真就带人出城。 机灵的以收拾包裹为名,好歹回去揣了点熟食。 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不知那怪物会不会趁夜找来。 只希望张司徒到时不要睡着,能大老远的发现护持他们。 待到众人散去,八俊全都跪伏在门外,小声道:“圣皇,可要臣等入内伺候起身?” 女帝道:“不用!你们分别前往各处巡视,提防奸邪。以后这大帐列为禁地,不得朕令,无论谁都不可入内!” 八俊面面相觑,听女帝这口气,似乎是他们……失了圣心? 莫非是昨晚那什么赛半仙,给陛下递了谗言,离间了他们和圣皇的血肉之情? 对!一定是这样! 他们心中愤恨地应了声遵旨,然后磕头离开。 当然,巡视是不可能巡视的,河工出身的他们,懂得什么布营,什么军事?别到了下面,被那些粗汉趁机敲了闷棍,吃亏都找不到凶主。 至于找赛半仙报仇,暂时也不可能。 得等机会。 于是,他们远离大帐后略一商量,便决定集体回帐篷休息。 每一个时辰,换一人在外面盯着,看有没有机会重见圣颜,辨明曲直。 与他们同样回帐篷的,还有张严,张昱,董国邦,方从等一干“闲”人。 张严虽然是晋王,此地堕仙湖附近也正是他的领地。 但还没开府建衙的他,实际就是个空壳。 女帝也一直没有下刻印,拨物,选拔属官的旨意。 可能正在心里后悔着呢,想找由头拿掉他这个王爵。 “可能是老年斑增多,不敢见人了吧……” 方从对此并不感觉意外。 他回帐篷后,立刻便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与张严讨论上。 张严首先询问:“主公,这公主太过聒噪,请问是否有什么法子,将她炼成尸体,或者傀儡……” 方从劝道:“有倒是有,但无论怎么练,都可能如真人一般,很容易暴露。” 张严回道:“那便作罢,只是我这么老是打她也不是事。” 方从道:“爱作的女人就是欠揍,你就一直打,把她打服就好了。” 张严有些将信将疑,哪有光靠打就能收服人的。 但方从却不给他醒悟的机会,强调道:“注意别打死了。” 张严道:“主公放心,即便我将法术强度控制在炼气三层,还能保她不死。” 方从道:“那就好。” 张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一直找机会挨揍,是不是在寻短见?” 方从道:“也是,也不是,作为公主,天生的目空一切,怎能甘心嫁给一个无能的家奴?女人都是慕强的,只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存在,才能激发她的情欲,就像她对赵真人那样……” 张严一愣,似乎有一种被戴了帽子的感觉。 然后,他好像还有点不相信,问道:“难道女人都没有爱情?” 方从道:“当然!只是遇到强者,决心依附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爱一样。实际,只要遇见更强的,立刻便能改变想法,依附的目的也不是追随,而是享受强者给予的好处。” 这番逆天言论,说得张严一愣,久久无言。 方从心说,你是不知道蓝星佛教。 那个教的创始人,正是看清了女人的丑恶,才创立了不近女色的教派。 实际上,所有男人都被女人绿过,不是生理的绿,就是心理的绿。 片刻后,方从等对方震惊得差不多了,才问:“那晚‘不倒翁’来袭,你有没有察觉异常?” 张严沉思许久后,道:“有是有,但我不能确定……当晚的月亮很明亮,但有一个时刻,突然就消失了。天地都好像变成了昏沉沉的黑色,我只以为是乌云,就没在意……” 方从道:“灵体呢,你的灵体有没有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张严道:“没有,一点都没有。” 方从明白了,那‘不倒翁’怪物的投影,无法影响到灵体。 他想了想,觉得如果让对方分出一部分灵体,包裹自身,那不就仿佛套了层壳? 能不能防住怪物不说,自己肯定会被隔绝在灵内。 说不准就有什么影响。 但威胁在侧,不那么做似乎又后果难料。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下决心让对方给自己做壳。 张严听后,道:“主公,我有个想法,不如我分出一部分灵,化作器物,让主公带着。等到察觉异常,我便立刻发动……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方从道:“此计甚佳。” 他手脚上,本来就有幻化的黑印。 张严以此为锚,通过隐秘通道,瞬间分过来一团排球大的灵体。 方从琢磨片刻,让对方将灵变成鸟笼形状。 原本的普通鸟笼,则被他丢在一边。 这样就不会因为身边突然多出一物而引起注意。同时,真有危险,鸟也可以瞬间变大,将他罩在里面。 张严接令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便将鸟笼完成。 材质,尺寸,颜色,当真惟妙惟肖,分毫不差。 方从满意地将它拎在手里,只觉轻若无物。与张严沟通,还能借此施放张严的许多神通法术,简直就是一举多得! 正高兴间,突然,头顶炸开了一个声音:“传朕旨意,杀马宰驴,犒赏先锋军,河工营。在营所有臣子,不论品级,皆可前来大帐,领受盛宴!” 却是女帝! 方从疑惑自语道:“她不是腐朽不敢见人了吗?” 张严道:“主公,莫非有甚隐秘?” 方从道:“不知,也罢,就去看看。” 第352章 试探 两人之间,一直以隐秘通道联络。 因此,表面看来,还是各自待在帐篷里,没有接触。 等方从来到帐外,首先便看到跪在地上大声道贺的八俊。 “圣皇恩德如海,一直记挂着我等兵卒,河工。” “圣皇万寿!” “圣皇慈悲,仙业永享!” …… 只是这一次,帐篷里却没有传来女帝爽快的笑声。 让八俊越拍越觉得心里没底。 想了想,谷俊立刻停止尬吹,询问道:“不知大宴要按何等规制办理,还请圣皇示下,臣等好去传令。” 其实,御膳房早就被叛乱冲散,如今的伙食,都是河工营在做。 会的菜,不是水煮,就是火烤。 他这么,实际是想试探,自己等人在圣皇心中的地位。 ——会不会将大宴交给他们负责。 谷俊问完,全场陷入寂静。 同时想知道答案的,可不止八俊。 要是这八人失了圣心,他们就不能与其太过亲近,否则不是在给圣皇上眼药? 让人没想到的是,帐篷内也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女帝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就按上次的规制办理……这荒郊野外的,也做不出什么精食。” 谷俊立刻放下心来,郑重拜道:“圣皇仁德,体谅河工营技粗,河工营全体上下, 永感大恩。” 其他七俊得到指点,也纷纷按照这个思路夸赞。 你一言我一语后,他们再次发现,帐篷内陷入了寂静。 “这……” 没有听到熟悉的笑声,八俊顿时慌了。 “我等这就去用心办差!” 谷俊行大礼后,转身前去河工营传旨。 同时还打手势,示意其他七俊跟上。 他觉得,自己等人已经明显失宠。 一定是那什么赛半仙进的谗言。 在有谗言影响的前提下,越急着辩解,便越不讨好。 还不如老老实实把差办了,维持与圣皇的联系,以备后来。 剩下七俊,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但都选择老老实实跟着谷俊告退。 于是,剩下陆续赶来的文武,只能对着帐篷叩拜,然后坐在地上,尴尬地等着开宴。 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敢掀帐门,进去查看。 女帝也没有传谁觐见。 方从心说,有可能是在玩空城计,既办了事,显示了存在,又没有暴露。 就这样,整座城墙陆续飘来肉香。 反正是皇家的驴马,河工兵卒杀起来毫不心疼。 大约过了两刻,八俊陆续返回,隔着帐篷启奏道:“圣皇,大宴已经准备好,有饽饽,野菜,炙驴,炙马和双色汤食。” 大宋的汤食,类似于蓝星面片,加肉的那种。 可以视为简易馄饨。 就那玩意都做了双色,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帐篷内再次陷入沉寂。 八俊面面相觑,文武交头接耳。 都觉得十分诡异。 只是没有一个真的发出声音。 就这样过了好大一会,连官员都没有兴致交流了,女帝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传膳,开宴。” “遵旨!” 八俊立刻起身张罗。 乱军之营,哪有什么正经桌椅,就是用木头胡乱做的几案,每人一张,然后跪坐其后。 先上的是烤肉。 大大小小好几块,也没有盘碟,就这么油滋滋地扔在几上。 然后是饽饽,野菜。 也是往几上一扔。 只有汤食,是用碗盛的。 还真是双色。 一色是加了野菜的,用得是驴糜。 一色是原汤,用的马糜。 面片则是带麸的粗谷,不过却不难吃。 咕噜! 咕噜! 可怜官员们,在大帐外饿了一天,如今看到吃食哪还能忍住。 但女帝没露面,没下令,他们纵使饿了也不敢动手。 倒是城墙下面,奉命出发的人在喧闹。 “周老三,吃的啥?怎么我等刚走,你们就开伙?” “香,真香!是肉吧!” “哎呀,馋死哥哥了!” “怎么早不吃,晚不吃,我们走了才吃。” “闻过了味,这破干粮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我说城上的,你们吃肉,行行好,把汤给我们拽下来一些,都是同袍兄弟,总不能让我们馋着。” “是啊是啊,若是喝不到口汤,今晚我们连觉都睡不踏实。” “我说刑二,我可救过你小子的命,你不能这么绝情绝义,好歹让我沾沾荤腥……” 城下闹吵吵一片。 城上也不安稳。 只要是女帝没下令开宴,官员不敢吃。 官员不敢吃,小吏也就不敢吃。 小吏不吃,剩下普通兵卒哪会真的没眼色,都眼巴巴地看着肉流口水。 但他们身在墙上,再性急也不敢怨上,于是就只能冲着下面嚷嚷。 “吵甚,吵甚,瞎吵个甚!这才刚布食,还没吃呢。” “没见大人们也没动箸?” “按说我等同袍,有我等吃的,就少不了你们,但谁都没动,我等也没办法。” “你们等着,我去找绳索,一会开吃了,好歹坠几块肉给你们。汤就不行了,会洒!” “别吵吵了,别吵吵了。” “满墙就你们在叫!” …… 得了保证,底下果然就消了不满。 他们嘻嘻哈哈的,一个劲夸上面都是好人。 将来媳妇能生一百个大胖小子。 但官员们不同,他们越坐,便越觉得不安。 因为帐篷内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回应。 “赛大人,你是圣皇宠臣,要不你进去催一催驾?” 八俊中,有不怀好意的过来,给方从下套。 方从岂会看不出这点伎俩,立刻回道:“要说亲近,圣皇可是有目共睹的宠幸你们八人,莫说我,这满朝文武哪一个能比得上?催驾这种事,便是轮也轮不到我这样的小卒……莫非,几位因为小事获罪于上?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圣皇对几位的恩义,莫说小事,便是大事,也没有冷落的道理,想来只要进去说些软话,就能回心转意……” 他这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番话把八俊说得个个面红耳赤。 失了圣宠,这事是能当众说的? 八俊中浓眉大眼的那个,最受不得激,当即站出来,道:“胡说八道,我们兄弟何时失了圣宠?就算有些误会,也一定是你这种小人挑拨离间!我今天就要面见圣皇,当众拆穿你的嘴脸!”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直接跑向帐门。 第353章 二八年华 “不可!” 谷俊急得大叫。 但他只是凡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另一个身材偏矮的,见对方负气之下越跑越快,马上拎起条凳,砸向对方。 砰! 条凳虽然没有击中目标,但却打在了必经之路上。 “你做甚!” 浓眉大眼的家伙怒了,攥紧拳头,直视袭击自己的同道中人。 “兄弟,息怒,息怒,听我一言……” 偏矮的那人急忙上前,用手去扯腰带,同时小声道:“莫要上了奸人恶当!” “奸人恶当?什么奸人恶当?” “兄弟,你忘了,圣皇吩咐过,不得擅自进入大帐……” 谁知,浓眉大眼的家伙听完,越发显得愤怒:“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等是外人吗?我等是外人吗?!圣皇的旨意,那都是对外,我等岂能包括在内!” 说着,他又要转身前行。 偏矮的那位则拼命扯着他的腰带不放。 “好你个刘三,刚刚用条凳袭击本官,本官都没跟你计较,现今又来阻止本官面见圣皇,你到底安得什么心思?”说着,他便举起攥紧的拳头。 “兄弟,莫要误会,这个时候万万不可鲁莽……” 刘三依然拽着腰带不放。 “鲁莽?我看你是害怕我面圣,快快让开,否则休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你这憨货,莫不是吃肉吃糟了心,我等八人,荣辱一体,哪里会……” 刘三正说着话,就听刺啦一声,却是轻薄的单层娟带,被从中扯裂。 哗啦啦啦…… 缀在腰带上的珠宝金玉,全都落到地上。 外袍更是瞬间张开,露出内里。 “豁!” “居然无裤!” “也无小衣!” 一众文武看到后纷纷侧目。 原来,凡间穿衣,至少有三层。 分别是遮羞耻部位的小衣。 作为里衬的中衣,裤袜。 和穿在外面的衣袍衫襕。 那浓眉俊才为了省事,直接套了件襕袍便跑了出来,所以才有一扯之下,现出原形的效果。 “他怎么不穿戴整齐?” “或许是河工出身,不懂规矩。”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也可能是为了便于伺候……”有个将领突然灵机一动。 候良怒道:“闭嘴!” 这话是能乱说的? 那将领醒悟过来,果然便闭上了嘴巴。 还好,他只说了伺候,没有道破具体伺候谁。 要不候良想保都保不住他。 另一边,浓眉羞耻暴露,再加上听到种种议论,顿时便遭不住,一拳打在刘三头上。 “作甚!”刘三被打懵了。 “你这坏心的蔫货,竟敢当众让我出糗?我打死你!” 邦邦邦! 又是三拳。 打得刘三只觉眼冒金星。 “兄弟,我何尝让你出糗……” “那你为何扯断我腰带?” 与之纠缠的刘三,这才低头看清状况。 “哎呀,兄弟是我的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脑袋上就又挨了对方三拳。 邦!邦!邦! 把他砸的阵阵眼晕。 常言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河工出身,卖力气的刘三? “小娘养的,好心劝你你不听,反而坏我颜面,我岂能任你揉捏……” 他旋身,一个勾拳打在对方眼上。 顿时便把眼睛打成了紫色。 “娘的找死!”被打的一把将他抱住,然后张嘴就咬。 刘三也不示弱,以头槌还击。 一时间,惨嚎怒骂之声不断。 其他六俊这才慌忙“追”上两人拉架。 “兄弟,两位兄弟别打了,别打了……” “圣皇驾前,成何体统。” 打红眼的两人却不领情,张口骂道: “小娘养的,来拉偏架是吧!” “我今儿连你一块打!” 邦的一声,那人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好你个刘三,不知好歹!” 于是,被打者也愤怒地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衣带俱裂,袍靴齐飞。 其他清醒的,就算想拦都拦不住。 “够了!” 一声厉喝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听到声音,不止文武官员停止交头接耳,就连奋力厮打的八俊都好像中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原来,发出那声音的正是女帝。 众人循声,看向帐篷。 却见一个二八年华,容貌绝世的女子,矗立在帐门之外。 “臣等参见陛下!” 众文武齐声见礼。 女帝却并没叫起,而是看向丑态百出的八俊,斥道:“成何体统!来人,拉下去,杖三十!” 无人应声。 这原本是御马监的活。 如今御马监的全公公,尸体都不知道在哪。 候良见气氛不对,立刻出列道:“遵旨。” 他本就是先锋营主官,因此,一挥手,便上来几十个看热闹的军汉。 他们七手八脚的抬起八俊,来到远处,然后就是寻找棍子,一顿胖揍。 原本若是御马监干这活,会根据不同情况下手。 比如,女帝想置于死地的,三十棍下去,脏破骨裂。 女帝想教训的,不伤骨头,却能皮开肉烂,趴床上受一两个月的苦头。 而对八俊这种得宠的,便会轻轻下手,只让外表看起来红肿,实际一点不耽误吃喝。 但御马监懂这个,军汉哪里懂? 他们就实诚的认为,皇帝要打,那就打。 如此,三十棍下来,八俊每一个都疼得龇牙咧嘴,唉声震天。 好在没人使坏,要是打碎了骨脏,他们就连叫都叫不出了。 “住口!住口!圣皇让打,是在教我们懂规矩,为我们好,你们这又哭又闹的,知道的是因为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心存不满,毫无悔过之心!” 谷俊到底有些本事,三两句便说得女帝脸色缓和下来。 她道:“打完扔到一边,让他们长点记性。” 这就是表示事情完结,不追究了。 谷俊大喜,忍着疼叩拜道:“多谢圣皇隆恩……多谢圣皇隆恩……” 其他七俊都到这份上了,哪还有不明白的。也都住了嘴,跟着一起谢恩。 女帝不理会他们,对着其他文武道:“北进一路,艰难不断。莫说你们,即便朕也是数度遇险……让朕欣慰的是,尔等始终追随在朕左右,未尝离弃。今日且欢宴享乐,明日随朕收拢残兵,开挖河渠。待打开仙府,若有仙丹,宝物,尔等必然会分得一份。若有修仙法门,所有人都可抄录传家!” 第354章 帝威 “功法?” “抄录传家?” “这……” 群臣激动了,热泪盈眶地跪在地上,叩谢皇恩。 “众卿免礼!” 女皇意气风发的轻抬纤指。 那种煌煌之威,配上她二八年华的绝美容貌,当真是又御又萝,反差又和谐到了极点。 别说八俊,就算群臣,都看得如痴如醉。 心甘情愿为她赴死。 “开宴吧,众卿饥肠辘辘侍奉了一天,想来已经不耐久候!”女帝下令。 群臣连道无妨,不敢,然后起身就坐。 女帝又道:“墙下众卿星夜出城,更为辛苦,肉菜汤食要充足供应,不得短少。” 女帝说这话的时候,动用了内力,因此声震十里,传播得极远。 墙下官员、兵卒,本来怨气满满,一听这话,顿时便激动起来,连声叩谢: “陛下洪恩!” “多谢陛下!” “千秋万载!” “万岁万岁万万岁!” …… 女帝听后,矜持一笑。 犹如世间所有美丽的花,在同一时刻开放一样。 ——尽管叩谢的兵卒,实际上距离她很远,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听不到。 这一幕,看得方从心底一突。 【她不仅脸上的老年斑消失,容貌也年轻了好几岁,以前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现在却完全是少女……】 【能听到几里外凡人的声音,可不是宗师能做到的,难道她已经是炼气修士?是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让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修仙……而且还是本源枯竭的那种。】 【难道赵詹来了?他出于某种原因,终于不再作壁上观……最关键的,是家族中传有某种秘法或者某种宝物……那这宝物恐怕非同小可!】 【还有一种可能是夺舍张昱的那位,瞧他如此重视官职,说不定会力保女帝不损……再或者,是当初开国的石敬给大宋皇室留了什么东西,被女帝用了……】 方从猜测着,一扫眼发现女帝白玉般的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这时,候良已经指挥兵卒,将所有人的几案都摆上吃食。 女帝女帝再次开口:“众卿且尽兴,朕有些不适,先回帐休息……” “恭送圣皇!” 文武们避席行礼。 女帝则退回帐内。 就算如此,一众官员还是痴痴傻傻地盯着门帘,仿佛帘子上仍然留着女帝的完美的身影。 “咳咳!” 董国邦重重咳嗽两声,唤醒众人。 他年轻时就不怎么好女色,要不也不会在边境守大半辈子。如今年老,当然就更不好这口。 “哈哈哈,真香……” “我都闻迷糊了!” “可不是,一天水米没沾牙,哪还能耐得住如此美食……” “哈哈……哈哈……” 大家纷纷开口掩饰。 候良应景地催促道:“诸位快些吃吧,我就要等一等了,先给陛下送一些去。”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陛下要紧!” “候大人快去,耽误不得。” “大人放心,你案上那份我们绝对不抢!”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 “不抢,保证不抢!” 转场完成后,候良立刻捧着一个漆盘,走向大帐。 那盘中,用铜器盛着九种吃食,每一样都不多,但做得比较精致。 算是河工营能拿出手的最高水准。 “陛下,御膳已备妥当,臣请进奉。” 他走到帐门外,恭声说道。 “不用,朕有些不适,不想饮食,爱卿就端回去吧。” 帐篷内,女帝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 候良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坚持。 他将漆盘端回,交给厨子,然后归位,开始吃喝。 与女帝一样,不思饮食的还有一个,就是晋王张严。 他如今已是灵体,根本不需要吃东西。 但为了伪装,还是表现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方从则是真的享受。 他哪怕修仙,都没有真正辟谷。 食物对他来说,就和足疗对于尊贵的凯迪拉克车主一样,是活着的精神动力。 你别说,面片的做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烤肉也嚼劲十足,且不塞牙。 “好!好!” 文官还好,讲究个吃相。 武将们吃着吃着,就干脆坐在几上,抱着狂啃。 “呵呵……呵呵……”有些人看不惯,但也不敢指责。 就这样,等到吃完喝完,天已经完全黑透。 众文武又齐聚在大帐外谢恩。 女帝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让他们退下。 等人走得差不多,她又开口,命候良留下。 “陛下有何吩咐?”候良站到了距离帐门颇近的地方,躬身领命。 “爱卿去看看,那八个被打的废物怎么样了,若是没有大碍,就让他们用些饭食,然后过来。” “遵旨!”候良奉命而行。 心中却在羡慕八俊的好运。 瞧瞧,圣皇身体不适,自己没用御膳,却还惦记着八人。 不仅好吃好喝,还能得见天颜。 这未来……高不可攀啊。 只怕三五年之后,他见了八俊,都要先主动行礼。 而且女帝,那容貌,那身段,那气度…… 真是时也命也,谁能想到八个挖河的穷小子,居然能有机运一步登天。 当真是一步登天,权色双收。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该让心腹之人抢占先机,而不是被河工营钻了空子。那时候只以为女帝又老又……很有可能朝不保夕,哪里晓得,居然就有了今天这番变化。 嫉妒归嫉妒,找到八俊后,候良还是一副大好人的样子,先是嘘寒问暖,然后问病问药,最后则是奉上吃食。 八俊不耐坐,他便命兵卒搭起高榻,让他们趴在榻上,然后抬几就榻,伺候得舒舒服服。 “候大人,候大人,你可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没有你,我们怕就是要渴死,饿死,疼死了。” “是啊是啊,患难见真情,这满大宋,就只有你候大人对我们好。” “就是这疼啊,实在受不了,吃什么都像土。” 候良劝道:“刘兄弟,虽说如此,但还是要勉力多吃些,只有吃饱吃好,才容易恢复。众兄弟放心,以后兄弟们的吃食,我会让人专门烹饪,多油多肉,不用发物……” 刘三一听,感动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第355章 雄虫 等到八俊吃完喝完,休息一会,候良这才道:“兄弟我琢磨,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有些责怪,也会当场翻篇。所以,要不一会我让人抬着众家兄弟去大帐试试,若是得见天颜自然好,若是见不到,也算表了忠心……” 他这就是借花献佛卖人情了。 但因为话术用的好,所以不怕事后翻车。 八俊一听候良要给自己制造机会,当即坐实了他大好人的地位。 刘三更是恨不得当场拉着他结拜。 “兄弟们不必如此,我们同朝为官,自然要相互照应。” 候良见计谋得售,命人当场制作了八副担架,请他们趴在上面,由兵卒抬着前进。 等到了大帐,他却不说奉命请来八俊,而是启奏说八俊请求觐见。 这一来一去差别可就大了。 但在女帝听来,却是一种恭顺的表现,所以不虞被当场揭穿。 “爱卿自去休息,让那八个废物自己滚进来!”大帐内传来女帝命令。 候良让士兵放下担架,然后带队离开。 八俊则欣喜若狂地纷纷起身,向帐门走去。 只是他们全都有伤在身,所以速度并不快。 ——有被打得重的,深怕落后,干脆跪在地上,往里面爬。 就这样,几次三番的,八俊终于来到门前,也不多言,直接穿帘而入。 大帐内的摆设还是如先前一样简陋。 除了一张巨大的草床,就是匆忙拼凑的几张长案。 此刻,女帝就身披被褥,盘坐在床上。 那娇美的容颜,亮若星辰的眼眸,看得八俊一个个像饱饮美酒一般,痴醉不已。 “圣……圣皇……” 浓眉大眼的家伙,第一个遭不住。 甚至口水都不自觉流了出来。 女帝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点出息!” 但这责怪,听在对方耳中却仿佛情人娇嗔一样。 他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像受了某种鼓励,三两步跪行到床前。 其他七俊一看,也不甘落后的纷纷跟随。 只有谷俊,生怕因此惹怒圣皇,是以爬得就稍慢一些。 “大胆!”女帝怒斥。 但看着她那张娇媚的嗔脸,八俊个个都像着了火一般。 他们呼吸急促,眼睛血红,嘴巴还在不自觉的喷吐热气。 “陛下……陛下……恕臣无礼……恕臣无礼……” 他们先是冲着女帝不停磕头,然后伸手,去扯覆盖女帝身躯的被子。 哪怕女帝的脸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也没能阻止他们的行动。 只有谷俊,来来回回犹豫了几次。 不过最后还是和众人一样将手放在了被上。 在犹豫的过程中,他注意到女帝右手一直抓着某样东西,哪怕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都没打算放下。 “恕罪?呵呵呵……你们冒犯御驾,诛九族都够了……” 此情此景,八俊又如何会把这话当真? 他们喘着粗气辩解道:“是陛下,陛下太美,陛下太美……” “臣等像吃了药一样,压不住……压不住……” 巨大的被褥,被八双手用力扯住。 女帝大笑道:“哈哈,原来你们是被朕的美色所迷……” “正是正是……” “陛下太美,太美了……” 说着说着,八俊齐齐用力,将被子甩飞。 “那现在呢?”女帝千娇百媚地一笑。 八俊如遭雷击! 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被子之下,哪有什么美好的身段,白皙的身子。 只有无数黏糊糊的蛆虫,在腥臭的烂肉中疯狂涌动。 “众位爱卿,朕美吗?” 女帝用天籁的声音唤醒了八俊。 八俊抬头,去看她的脸。 却见原本二八年华的脸庞,如今已经只剩溃烂的头骨。 同样的蛆虫,在头颅的眼洞鼻洞嘴洞耳洞中不停爬进爬出…… “啊……啊……” 不知过了多久,刘三第一个清醒过来。 他大叫,歇斯底里的大叫,但四肢却像被酸麻替换了一样,无法挪动分毫。 其他人也在叫声中陆续清醒。 他们也和刘三一样,想要连滚带爬的逃命,但奈何身子就是无法动弹一下。 “众位爱卿,朕美吗?”女帝又问。 随着她的口洞开合,无数蛆虫被喷了出来,密密麻麻沾满了草床。 八俊无言。 他们已经恐惧到全身僵硬,甚至眼珠都开始暴凸出来。 “很好,很好,就这样!朕可是记得,你们说过,愿意为朕舍命付出一切,现在,是检验你们真心的时候了。颤抖吧,恐惧吧,你们的灵魂越颤抖,越恐惧,朕就越强大……” 女帝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腐烂,臃肿。蛆虫如暴雨一样落在床上。 散发的恶臭气息,甚至能将人活活淹死。 “你……”女帝巨人观一样的手,指向浓眉大眼的家伙:“你要做第一个吗?你跟朕说过,你比朕经历过的所有男人都更爱朕,他们都是骗朕,想得到朕的身子,好处,只有你,会心甘情愿为朕去死……” 那家伙僵直的身子,随着这一指开始了痉挛。 是那种完全源自内里,看起来幅度不大,却连筋膜和每一根骨头都不由自主参与的痛苦抽搐。 “呵呵呵……看你这样子,明显也是在说谎,跟其他男人一样……” “一模一样……” 女帝将中指搭在对方脸上,轻拂鼻梁。 高挺的鼻梁,是对方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 然后,一只蛆像是接到命令一般,顺着中指爬进了对方的鼻孔。 “呕~” 他开始了痛苦的闷哼。 仿佛那黏糊糊的蛆虫,浑身上下都裹满了硫酸一样,正在疯狂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呕~呕~”他越叫越惨。 女帝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蛆虫还是一只接一只地钻进他的口鼻。 直到某个瞬间,像是爆发一样,无数蛆虫瞬间将他淹没。 沙沙沙沙…… 七俊听到了蛆虫蚕食骨肉的声音。 十几个呼吸后,女帝再次轻笑。 然后蛆虫便纷纷从他身上掉落。 而他,则已经变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上面挂满了层层叠叠的白色虫卵。 “你放心吧,你不会死,毕竟是朕的雄虫……只要等几个时辰完成孵化,你就会得到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力量,神奇的力量……” 第356章 你想活吗 女帝的身子挪动了一下。 地上的蛆虫,就像被黑洞牵引的群星一样,也跟着挪动。 她看向刘三,还没开口,恶臭的气息就堵得对方脸面憋红,无法呼吸。 “现在,轮到你了……” 女帝伸手,爬满蛆虫的手指,搭上了对方的额头:“朕记得你说过,朕对你有再造之恩……” “咯……咯……”刘三努力地想要开口,但奈何牙齿就像被钉死了一样。 “朕当然不会忘了这份恩情,朕还要继续改造你,让你得到永远侍奉朕的殊荣。这大宋……不,这东域,这天下……将来都是朕的,而你,也能分一杯羹……你觉得,大梁怎么样?等朕取了仙宝,第一个就把它灭了!” “咯……咯……” 刘三继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女帝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到时候,你便替朕统治大梁!” 可能由于动作过大,一团团黄雾从她口中喷出。 那黄雾,对没有生命的帐篷,器具毫无影响,但只要沾上人体,就会立刻让皮肤开始溃烂,流脓。 “你们不是羡慕晋王吗?说那小子没什么本事,就是命好。还说你们无论样貌,才情,都远胜于他。现在你们都不用羡慕了,大梁可比小晋富庶得多,版图也极为辽阔……朕听说,那边的小皇帝倒行逆施,等朕大军一到,必然土崩瓦解……” 其他人听了这话怎么想,谷俊不知道。 但他却感觉到了恶寒。 原来,他们私底下所有的言行,所有的谋划,女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他们这些日子,岂不是一直在做小丑? “朕既然再造了你,自然要将你造好!”说着,她便驱使一只硕大蛆虫爬进对方耳孔。 “呕……呕……” 刘三发出了同样痛苦至极的闷哼。 随着蛆虫越钻越多,他的身体也随之疯狂抽搐。 倒是声音,终于被涌入口中的蛆堵得再也无法发出。 轰! 达到某个临界点,或者达成某种条件后,女帝身上的蛆虫突然一哄而散,如潮水般将刘三覆盖。 等到蛆虫离开,刘三全身也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白卵。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女帝再次转身,看向谷俊。 不知为何,她那蛆虫钻进钻出的眼洞,刚对准谷俊,谷俊就感觉如遭雷击一般。 “完了!完了!”他在心里疯狂大叫。 但他的身子却一动不动,只等发出低沉的咯咯声响。 幸运的是,女帝在他身上略一停顿后,立刻转开,看向八俊中那个最瘦最高的。 “朕记得你,趴在朕身上的时候,唤朕母亲……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还真有些资格……” 她伸手,用中指挑起对方的下巴:“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想给孩子最好的,朕当然也不例外……朕会把你造得最好……” 一只肥大的黄蛆,就这么顺着手指钻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是比前两个都更痛苦的惨嚎。 似乎是那蛆是在吃心。 “怎么办……怎么办……”谷俊的大脑在疯狂转动。 与其他河工不同,他从小就爱听话本,评书,尤其对历史感兴趣。 因此,他一直自诩有匡扶帝王之才。 命运也当真待他不薄,就算应役挖河,都能被女帝临幸。 那一刻,他无比确信,自己是真命之子,将来一定会封侯拜相,做一番伟大事业。 但现在他不怎么想了。 他在后悔,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要报名伺候女帝。 可能是因为站在瘦高个身边的缘故,正炮制对方的女帝,右侧正对着他。 距离极近。 近到谷俊甚至能够看到她耳朵中蠕动蛆虫的细节。 巨大的口器,分布在虫体前后。 口器外缘,长满又细又长的利齿。 以那齿的锋利程度,无论咬住谁,都能深入肉中,难以摆脱。 再加上它们隐藏在口器中间的一排排尖刺,一根根吸管,只怕分分钟就能将一个人吃得渣都不剩。 “她……她不是皇帝吗?她是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是一开始就是,还是发生了什么……” “或许一开始就是,听说女帝已经在位二十多年,之前还做过宫女,皇后……哪有几十岁的人,瞧着还像二八少女的,而且她漂亮得也过了份,比她的女儿,年轻的上仙公主都更漂亮,这不对,肯定不会……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若是不报名,现在恐怕也如其他河工一样,吃饱了在呼呼大睡……” 懊恼的谷俊刚转过几个念头,蛆虫就顺着女帝的手一拥而上,食瘦高个。 他这时,也终于注意到了一个现象。 那就是女帝由始至终,都是在用左手做动作。 她的右臂,一直下垂着一动不动。 右手还紧紧攥着,看形状,应该是握着某样东西。 “是什么要紧物件?” 他努力调整视角,终于透过指缝看到,被女帝握着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人皮。 细腻光洁。 由温成服亲手制作。 来自他用以献祭的侄女。 “那东西据说是功法,难道……”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谷俊脑海:“难道女帝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人皮?” 他的想法刚起,瘦高个身上的蛆虫便一哄而散。 接下来,女帝终于转身,对准了他。 “你的三魂七魄在膨胀,在恐惧,在疯狂……很好,很好,真不愧是朕近来最喜欢的雄虫……” 谷俊人如其名,十分俊俏。 当初在受幸的时候,就比别人得到的更多,现在又被对方再次盯上。 “哈哈哈……你也要陪着朕,到时候,朕封你做宋王!” 以大宋作为封号,可见女帝对他的喜爱程度。 可能是由于距离不远的原因,这一次女帝没有活动下部,只是扭转上身,对准谷俊。 如此一来,她的右手就距离谷俊的左手极近。近到他甚至能感受到黏糊糊的蛆虫在不停触碰他的手指。 “你想活吗?” 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 第357章 太阴尸蛊解形箓 “你想活吗?” 第一声谷俊没有回答。于是,那个声音很快便问了第二遍。 语速奇快。 闪电般一闪而逝。 “想!想!想!” 他努力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只能在心底疯狂嚎叫。 但诡异的是,对方却仿佛听见了。说道:“想就好,也不困难。我教给你一段咒语,你只要照着念,老妖婆就无法真正伤害你,待到功成,你甚至能够得到一切……” 到了这一步,谷俊终于瞧出了些端倪。 那就是对方并没有真正说话,是在用一种想的方式,将话送进了他的心里。 而他心里想什么,对方也同样会立刻知道。 并且速度还远超说话。 不过,他并不准备立刻答应。 哪怕迫在眉睫,他都要问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什么咒语?” “《太阴尸蛊解形箓》,老妖婆受了禁忌,已经成为母虫,哪怕你们所知的仙人到此,都逃脱不了。只有《太阴尸蛊解形箓》,能够让你摆脱肉身,成为一颗寄生在虫身上的孢子,不停蚕食吸收母虫的营养,最后在母虫的尸体上完成华丽蜕变,成为神仙……” “神仙都逃脱不了?那个赵仙师来了也不行?” 赵詹有多强大,整个军营都有目共睹。 甚至为了他,女帝两母女还彻底翻脸,在谷俊心中,神仙就应该是赵詹那样,俊逸脱俗,万人仰慕。 但现在,对方却告诉他哪怕赵詹来了都得死。 那老妖婆到底有多厉害? “你没有时间多问了,要,还是不要?”如电般的声音,将这句话传达给他。 他睁眼,便看到女帝已经将手指搭上了自己的眉弓。 “真不愧是朕最喜欢的雄虫,哪怕如今,面目都还是好看……朕真有些不舍不得……” 说是舍不得,但实际一只恶心的肥蛆,已经舔上了他的眼珠。 “要!要!”他在心底大声回复。 “听好!万物可惟心,万物可惟我。我之身,内变蛲蛔而外烝虱蚤,瘘则鼠蚁,疜则菌薻,我可为不物,而蜮影为射地……” 一段咒篇幅并不长,谷俊全数记下,然后开始复述。 刚过十分之一,那肥蛆便将利齿刺入了左眼。 谷俊疼得全身都在抽搐。 但由于身体僵硬,表面看起来幅度并不是很大。 惨嚎之声,也极为沉闷。 “废物!” 那个声音见他的念诵被疼痛打断,不由怒道:“外体不过是躯壳,舍之何足惜?再不念完,你就没机会念了,只会越来越痛。” 果然,他的话刚落音,那咬住眼球的肥蛆便开始了往眼眶里钻。 一边钻,还一边切割吞噬他的眼球,筋膜……疼得谷俊嘴唇都开始了疯狂颤动。 而另一只肥蛆,则已经贴上了他的右眼。 到时候双眼一起开挖,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万物可惟心,万物可惟我。我之身,内变……” 求生的欲望,让谷俊再次开口。 刚念到第二句,右边的眼珠便被肥蛆的无数利齿刺破。 难以承受的疼痛让谷俊一顿,但好在一顿之后迅速接上,并没有被彻底打断:“……蛲蛔而外烝虱蚤,瘘……” 右眼的肥蛆开始了切割。 密密麻麻的长刺像刀一样,将眼球中的神经,血管全部割断,然后又被吞入虫腹。 这还不算,肥蛆吃完,还会拉出恶臭的便液,将接触到的一切全都烧成粘水。 谷俊疼痛的又停顿了一下。 但好在立刻又接了上去:“……则鼠蚁,疜则菌薻,我可为不……” 肥蛆咬透了眼眶,钻进了大脑。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但诡异的是,他没有。 脑子还能想,口鼻还能继续呼吸。 “……物……而蜮……” 尽管脑中传来的疼痛,比眼球大十倍,百倍。尽管谷俊一两个字就要一顿,但好在他坚持了下来。 “……影……为……” 接连不断,密密麻麻。 恶心的蛆虫通过女帝手臂,不断涌入谷俊大脑。 脑浆被迅速吃空。 然后它们又沿着脊骨,开始向全身蔓延。 无论它们到哪,血肉内脏都会被迅速吃光。 等到整个身体被掏空,女帝那边的蛆虫便像疯了一样将他的空腔彻底填满。 然后就是产卵。 不停产卵。 “难不成刘三他们就是变成了这样?那他们居然还活着?靠什么活着?他们还是他们吗?” 诡异的是,谷俊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做到一心二用。 一边念诵《太阴尸蛊解形箓》,一边观察吐槽……身体也变得不再疼痛。 甚至,他还发现,自己眼睛,能够脱离身体,360度无无阻碍地看到附近的一切。 包括河工,包括女帝,也包括刘三他们体内的虫卵。 甚至,帐篷之外,来来往往巡逻的兵卒,长什么样,说了什么,都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对帐内产生怀疑。 哪怕他们偶尔听到一两声闷哼,也会选择相视一笑,显得很有默契。 但再远些,就不行了。 谷俊估摸了一下,这个无所不知的距离,大约有二十多丈。 他想:“难道当初老妖婆也有这本事?否则不会把我们的对话,听得丁点不漏……” 其实这就是他误会了。 女帝当初只有宗师水准,可以听,却不可以神识外放得去“看”。 当《太阴尸蛊解形箓》的最后一个字念完,谷俊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蛇头蝎尾,背生尖翅的蛊虫。 那蛊虫就蛰伏在囟骨下方,正用猩红的双眼扫视着一切。 “成了!恭喜恭喜……” 那个声音打断了谷俊对自己的打量,然后解释道:“你现在已经尸解为太阴尸蛊,这蛊异常厉害,尤其擅长寄生禁忌,以诡异为食,不断壮大……” 谷俊听后却有些失落:“可我变成了一只虫子。” 那声音却没有宽解,只道:“你连活虫都不是!” “你现在的实力只相当于炼气一层,由于功法特殊,所以提前拥有了神识,以后你便知道这东西有多了不起。而那些虫卵,就是你攀阶的资粮,等到可以与老妖婆一较高下,你再把她吞掉,彻底成为神仙!到那时,莫说你想恢复肉身,就算重新捏一张更好看的脸,都不是难事……” 第358章 孢子 “真的可以恢复肉身吗?” 谷俊蛇头高高抬起,显然很在意这个答案。 “当然!” 那声音回答地斩钉截铁:“只不过和你理解的孱弱凡胎不同,到时候你知道有多强大了。” “强大……赵神仙那样?” “比他更强大!” 谷俊兴奋起来,一扫先前的颓势,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他这就是落入了语言陷阱。 对方成功的用“与凡胎不同”,将他的思维引导到“神仙”上面。 让他以为自己以后会得到仙体。 比心目中的“活神仙”赵詹更强大的仙体。 但他不知道,修仙者无论何时,本质都还是人。 只有“人”和“非人”,没有“人”和“另一种人”。 但明显,那个声音并不想告诉他真相—— “接下来,你只有一次机会。抓住前途无量,抓不住身死道消!老妖婆的进阶方法,简单说就是诱人交合,然后再吞食对方。就像蝎虫,完成交尾后,立刻将雄虫吃掉,获得养分。你们八个,已经完成了产卵步骤,只等两三个时辰后,虫卵孵化,便可以将大部分新虫召回体内,壮大自身。同时,她还会派出本命虫,镇压控制你们体内的剩余新虫,将你们变成分身……”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在虫子孵化前,将他们尽数吞噬。然后,在本命虫入体的一瞬,趁感知错位,完成寄生。” “……寄生成功之后,老妖婆就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一部分,不加提防。如此,你便可以暗暗将她彻底污染,最后杀死吞噬,完成重生。” 谷俊道:“两三个时辰,要把我体内的虫卵全部吃光吗?” 那声音道:“理论上,最好全部吃光。吃不完,只吃掉大部分也行。” 谷俊心高气傲,是个完美主义者,他道:“不行,既然有影响,那就是一个都不能留!” 说着,他猛地扑向身前的白卵。 卵壳很厚,也很坚硬。 起初,他用蛇牙,发现两三下才能咬破一个。 然后他灵机一动用自己的蝎尾去扎。 虫卵果然一扎而破,流出恶臭的脓液。 脓液中间,还有一个活动的红点。 那声音道:“就是它,吃下它!” 谷俊如言而行,将之一口吞下。 然后,他便感觉到了愉悦。 巨大的愉悦。 比他前半生享受过的所有快乐加一起都要强烈。 “额……” 他的躯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快!没时间了!”那个声音看不下去了,大声催促。 ——若是任他沉浸在这种愉悦里,两个时辰根本吞不了多少。 “好……好……” 谷俊以绝大的毅力,挣脱愉悦,然后再次摆尾。 一个,两个,三个…… 很快,头颅中密密麻麻的卵虫,便被他杀掉一半。 由于越杀越熟,后来他甚至可以做到头吞尾扎,同时进行,互不干扰。 …… 另一面,女帝在处置完谷俊后,很快将魔手伸向别人。 八俊就这样,被一个接一个产卵。 其他人却没有谷俊这般的机运,没有得到咒语的他们,三魂七魄很快被挤压成一个个灰球,吊在囟骨下方。 不仅不能再控制身体,甚至连移动都不可能。 就这样,等八俊全部完工,女帝便放开了他们,重新回到草床。 无数蛆虫也随着一起,在里面不停忙忙碌碌,钻进钻出。 俨然像是在为母虫筑巢。 若是有大修为之人路过此地,甚至能够看到城墙上空,高达千尺的红尘浊气中,游动着一只只丑陋的虚影,似乎在寻找和吞食其中的什么东西…… 大帐内静悄悄的,大帐外,已经见不到巡逻的队伍。 就这样,两个多时辰匆匆而过。 突然,刘三的体内传来一声轻响。 却是一只蛆虫,咬破了包裹着身体的硬壳,钻了出来。 “成了!” 女帝豁的起身。 尽管她如今肿烂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但依旧能够通过动作,判断她正处于兴奋之中。 她三两步移到刘三身前,伸指搭住对方囟门。 一只红色蛆虫从她口中钻了出来,体积是其他肥蛆的七八倍大。 它以极快速度,穿过手臂,爬上刘三囟门。 然后它弓起蛆体,以利齿凿击刘三。 铿得一声,刘三脑门裂了个洞。 红蛆一挤而入,将吊在腔内的灰球迫不及待地吞入腹中。 “哈……哈……”女帝发出了声音,显得异常享受。 白卵越破越多,女帝的声音也越发越大。 良久后她清醒过来,转头看向瘦高个。 原来,瘦高个体内的蛆虫,也开始了破卵。 依旧是手搭囟门,爬出红蛆,吞噬灰球…… 接着,轮到了谷俊。 尽管他后来已经极为熟练,但仍没有在破卵前,将所有虫卵尽数杀死。 “来不及了,快回囟门!”沉默许久的声音再次提醒。 谷俊张开翅膀,以极快速度飞回颅腔。 这时,女帝已经将手指搭上了他的脑门。 红蛆也从口中爬出,正在赶来的路上。 “记住,不能被吞,被吞后任你天大本事也无法逃脱。一会红蛆凿开骨缝钻进的时候,会有一瞬的感知错位。你要趁机用尾针刺破它位于第三环的黑点。那里是它的魂壳,然后你钻进魂壳,完成替代……” 谷俊问:“钻进去?会不会被察觉?” 那声音道:“不要担心,你的尾针有毒液,可以麻痹对方,只是扎破的时候会疼,所以必须在感觉错位的时候动手。” 说话间,谷俊已经飞到了囟骨下方。 红蛆也凿开了骨缝,钻了进来。 “就是现在!”声音猛地提醒。 与此同时,谷俊也看到了那个眼睛一样的黑点。 他一振翅膀,蝎尾便如电一般,正中黑点中心。 “好!”那声音忍不住叫道。 谷俊却没有抽尾,而是选择转动尾巴,猛振翅膀,就这么以倒车的方式,硬挤入红蛆身体。 “孢子!孢子!快产孢子!” 进入身体后,那个声音在不断提醒。 第359章 共通 魂壳内并不是空无一物。 有一条小蛆,在其中爬来爬去。 那声音催促道:“围住,快用孢子围住,别让它跑了!” 谷俊问:“什么孢子?什么孢子?” 声音道:“你!你就是孢子!快张嘴,吐口水,吐口水……” 那蛆见有异物闯入,立刻便像受惊的蛇一样开始逃窜。 谷俊却也机灵,听到提醒后,马上张嘴往外喷射。 只见他喷出的,根本就不是液体,而是一团团灰色的雾粉。 说来也奇怪,那雾粉出现后,既不落地,也不上天,而是像有指挥一样,蜂拥着将蛆团团包裹。 然后,它们开始了“吸水”。 就像干粉吸收水分一样,不断从蛆身上攫取养料。 也就眨眼的功夫,蛆便瘦了一圈。 而得到养料的孢子则开始了膨胀。 “好!成了!”那声音大喜。 谷俊却感觉,自己像是把五脏六腑都喷出去了一样。 现在是一阵一阵的虚脱。 “哈哈,是你太弱,等到将来,它就是你的本命神通,莫说同阶,就算是高半阶,都得倒在你的孢子之下,乖乖成为你的养分。” 谷俊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懂了:“本命神通?” “当然!《太阴尸蛊解形箓》是吃白饭的吗?” 谷俊心想:可你还是没有说本命神通是什么…… 但他也不敢追问。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吧。 反正现在他只想趴着睡觉。 “不能睡!接下来很关键。”那声音却仿佛知道他的所有想法,立刻提醒。 于是,谷俊只能一直睁着“蛇”眼。 在它眼中,蛆正越变越小。 而孢子却越膨胀越大,最后,竟变成了一个鬼伞一样的东西。 伞面上,还长满凸出的微小脑袋。 仔细分辨,那脑袋的样子,正是作为人类的谷俊。 “这……这……”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哈哈哈……成了!”那声音狂喜,然后道:“等老妖婆将你们八个弄完,就会尝试控制。到时,你就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分身,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明白吗?” 谷俊问:“那要是做不到呢?” 他这一天见到的诡异事情太多,谁知道对方会要他做什么。 “放心,你已经拥有了她的一切的能力,只不过还懵懂无知,等到她发出指令,你就明白了。” 谷俊闭嘴。 那声音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现在你明白你有多强大了?” “什么强大?”谷俊茫然。 那声音一滞,然后开口就显得有些气急:“你想不明白?你真想不明白?一种功法, 让你可以寄生比你强大的人物,然后还可以拥有那个人物的所有能力,换成谁,得到都会彻底疯狂,而你居然根本没意识到……也是,你非修仙者,所以不懂。” 谷俊索性不再发一言。 正沉默间,突然,他的脑海出现了一股意念。 和以往不同。 以往与声音对话,是声音将意思转化成意念,然后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本质上,还是对话。 只不过换了一种传播方式。 而现在,那股意念却是想越过他,直接调动控制他的“身体”。 这不由让他从心底升起恐惧。 就像“他”已经完全透明,不存在一样。 那声音见他如此,立刻提醒道:“不要抗拒,不要中断,更不要拖延,否则让她察觉,前功尽弃……” “可……可……” 过往的十几年,就算成为河工,都是工头发出命令,然后他再调动肌肉,开始执行。 由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完全自主的个体。 可如今,“他”没了,他的“肌肉”可以任由别人随意控制,叫他如何适应? “要不你以为的寄生是什么?现在,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只不过你可以潜伏起来,悄悄发展,等到时机成熟,再杀死她,代替她……” “也就是说,我能杀死她,占据她的一切,她也能杀死我,占据我的一切。区别只是,我知道她的存在,她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且,现在的她比我强大……” “对了,所以你不能被她察觉,这是你唯一的优势。” 谷俊懂了,似乎他已经没有选择。 与此同时,女帝眉头却是一皱。 她发现,谷俊体内的力量,比自己预计的要小。 “可能是我召回得太多……” 因为差距不是很大,所以她也没在意,更没有重新调集蛆虫前去增补,查看。 ——无知无觉的谷俊,就这么躲过了一劫。 “天快亮了呢,那帮鬼迷心窍的男人,只知道崇拜我的皮囊,舔我的脚趾,可不能让他们失望。你们也不能就这个样子出现,把人吓死……” 她说着,开始施展神通。 大帐内的所有蛆虫,立刻钻回了她的体内,然后开始相互勾连,分布,再一起软化…… 也就眨眼功夫,那个年方二八,拥有稚嫩容颜与极艳气质的矛盾女帝,便重新出现在帐内。 而八俊,也跟着一起恢复了人的样子。 这种样子,看着栩栩如生,毫无破绽,但说到底就是一种套壳。 实际触碰还是能发现异常,并且离近了能够隐隐闻到恶臭。 “好了,都忙碌起来,随朕见客!” 一声令下,八俊开始了收拾帐篷,打扫卫生。 没过多久,候良就在外面叩拜道:“恭请圣皇圣安。河工营已经安排好早膳,请圣皇示下……” 女帝道:“那就摆在帐前,我与将士们同用。” 候良听后,道:“遵旨。” 于是,有兵卒将几案,龙椅重新在大帐前摆好。 刘三掀帘,七俊伴驾,女帝施施然走出帐篷。打眼一扫,群臣都环坐在远处,兵卒则各自守着自己的伙灶。 过万人的队伍,排列在城墙上,显得极为壮观。 “叩见圣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怎的,现如今,所有人称呼女帝都是圣皇,而不用陛下。 女帝意气风发得轻抬玉手,道:“平身。” 和以往不同,以往她使用宗师手段说话,声音是又响又远,能够传遍全军。 现如今,她的声音听在耳中并不大,但却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到,且音量相同,极为清晰。 方从脸色一肃。 张昱,张严等也各自动容。 第360章 张氏兄弟 普通兵卒毫无所查。 他们只是觉得,今天女帝的声音听起来更为舒适。 然后,八俊铺排龙椅。 女帝就坐。 “诸位爱卿久候,这就用膳吧。” “谢圣皇!” 百官再次行礼。就坐。 这一次,远处的兵卒就没有跟着一起。 他们早就团团围住肉锅,就等着下令开伙。 女帝夹起片肉食,放进嘴里。 群臣这才拿起简陋的木箸,纷纷开吃。 “用饭!”候良将命令传递给偏将,偏将再传递给校尉,校尉传给夫长……就这么,整座军营开始逐渐用餐。 女帝那边,却是以手帕遮面,将刚刚吃进嘴的肉片吐出。 然后,她就一直端坐着,一动不动。 不止是她,就连平时嗜肉如命的八俊,对面满桌炖烤,都懒洋洋得提不起兴致。 董国邦与候良互看一眼。 张严通过特殊渠道,对方从道:“主公,我感觉他们不对,很不对,就像三魂七魄被分成了成千上万份一样。可能是中了某种法术……” 方从答道:“静观其变。” 于是张严不再说话。 另一面,张昱则干脆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到底在玩什么玄虚。 很快,一顿饭吃完。 有士兵上前,将众人面前的几凳全部撤除。 于是,一众文武全都擦嘴整衣,然后按班次排列。 女帝等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诸位爱卿,此地虽简,但勉强也可当做朝堂,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于是,候良首先出列,道:“启禀圣皇,臣有事启奏。” 女帝点头道:“奏来!” 候良道:“自两日前,陛下平定叛乱,就一直有或大或小的溃兵队伍前来投诚。臣已命人将他们分别看押,并详加审问。其中有自言原属禁卫营的,一直坚持作战,最后被夜袭冲散。也有同样禁卫营的,声称自己没有接到命令,所以一直在驻防地警戒,后来有邪修大肆屠杀,所以才往远处奔逃……另外一些,则是京营,说是奉命前来护驾,后来前营不知为何炸了,狼奔豕突,将他们的营地被彻底冲散,如今听说圣皇在此,所以前来听后差遣……” 女帝静静听完,然后问:“你怎么看?” 候良道:“有说实话的,比如声称坚持作战的禁卫营,就多数带伤,并且隔离审讯,也相互之间印证,确实在作战。但大部分都是狡辩,或心存侥幸,或待价而沽。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乱党,只不过他们都口口声声,接到了上峰命令,不得不遵命而行,自身也不知到底在干什么……” 女帝冷笑道:“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好一个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她笑完,又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候良道:“臣以为,除能够证明抗敌的禁卫营,其他全部斩杀!非是臣心狠,实在是他们人数太多,再这么下去,甚至会远超臣所部先锋营,到时……可就不好控制了。” 女帝道:“确实死有余辜,但如今为用人之际,就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禁营中,凡参与抗敌作战的,通通升为夫长,原夫长以上将领,官加一级。受重伤的再加一级!” “凡声称没有接到命令,实际迁延观望的,夫长以上官员,通通处死,兵卒编入禁营,交由新任长官统领。番号……仍用禁营,禁卫营指挥使……由董爱卿兼任。” 候良,董国邦听后,道:“臣遵旨。” “剩下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护驾’的,朕不管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军官一律处死,待还京后,诛三族。普通士兵,编入罪营,通通过去挖河,由禁卫监督,河工方面……赛爱卿指挥。” 方从听后,道:“遵旨。” 候良心道:“真不愧是陛下,拉一部分,罚一部分,杀一部分,如此一来,先锋营便彻底解放了出来……” 候良的奏对处理后,轮到了张昱。 他作为三公,又是素来以总管一切着称的司徒,理论上可以干预所有军政事务。 他奏对的第一件事,就是盘点全军,登记造册。 第二件则是统计河工营携带的物资,将其中的大部分抽调出来,然后新组一个主簿衙门,统一分配全军资源。 第三则是派出队伍,携带圣旨,去往各州县巡视征集物资。 尤其是溃兵散落在民间的军械,更是要做到勿有遗漏。 女帝听完后,道:“可,就依爱卿之议。这新任主簿的人选,爱卿可有推荐?” 新主簿主管全军后勤,等到将来还京,大清洗后,也必然会顺势接管工、户、兵三部事务,不可谓不前途无量。 因此,张昱很识趣的表示,自己想不到合适人员。 另一个关键原因,是班底之内没有闲人。 只有大乱之时,坚定跟随女帝,参与城墙抗敌的,才是能被“女帝”真正信任的。如今这些人全部都在现场,每一个都可谓位高权重,实在不适宜再兼主簿这个要紧职务。 女帝见此,叹息道:“朕也不知道选谁好,此职责任重大,所用非人后果严重。” 有将领上奏道:“圣皇,末将以为,可以试试八位近侍大臣。” 八位近侍大臣,说得就是八俊。 人家现在是正经的官身,按品级来算,做主簿不算冒失。 女帝却摇头道:“他们八人才疏学浅,不适宜过早主政,必须是数年仕宦的老吏才行,尤其涉及协调各部,最好德高望重。” 将领听后,眼前一亮,道:“那末将还有两位大人举荐。” 女帝道:“谁人?” “启禀圣皇,是开府仪同三司,柱国张宗;和紫金光禄大夫,冠军大将军,御史大夫张昌。” “张宗张昌?”女帝眼睛眯了起来。 “正是。两位大人在乱起之时,被人捆了起来,后来末将负责扫荡战场,恰巧救下两位大人,本想上报,却被两位大人拦下,说自己于陛下有愧,不敢再见。末将见圣皇缺乏人手,便斗胆举荐……” 女帝不说话了。 候良却悄悄捏了一把汗。心说,你他娘的胆子可真大。 第361章 勾魂摄魄 原来,那将领是见八俊受宠,觉得八个河工出身的匹夫都能得到恩赏,没道理品貌出众的张氏兄弟会不落好。 更何况,他们还是旧人。 以往把女帝伺候得舒舒服服,官至极品。 根本不是八个河工能比的。 最关键的是,他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当朝举荐,等重新飞黄腾达了,会不念他的好? 随便在女帝耳边进两句美言,他都能原地升三级。 没准五级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有幸被圣皇看中……那简直前途无量。 想着想着,将领的内心就变得火热起来。 尤其是那张稚嫩绝美又威严无比的娇颜,每次都让他辗转反侧。 至于张氏兄弟与温成服,与上仙公主的种种龌龊,他倒不觉得是多大事。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涉事的几位,说到底可都关系匪浅,没什么好追究的。 “哈哈哈……好!好一个开府仪同三司,柱国;好一个紫金光禄大夫,冠军大将军!你把他们都请来吧。”女帝笑容满面的开口。 只是说到“请”字的时候,似乎要重一些。 将领也没多想,当即屁颠屁颠跑入先锋营,将两个身穿锦衣,面相俊美,一举一动皆不凡的人带了过来。 “臣张宗(张昌)参见陛下。恭祝陛下圣安。”两人同时行礼。 不仅动作赏心悦目,就连赞颂的声音都悦耳至极。 女帝却不叫起。 也不说话。 沉默良久后,两人这才略显尴尬地解释道:“乱起时臣等奉命在外,第一时间就想回禁营护驾,谁知却被乱军攻击,臣等虽然有些手段,但难敌人多,最终被绑了起来……” 他们一番解释得合情合理。 女帝还是不说话。 安静的朝会与远处嘈闹的军伙形成鲜明对比。 到这时,张氏兄弟才似乎有些着急,道:“臣等虽然与温成服是旧识,但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底细,只以为是宫中退下的太医,后来偶遇上仙公主,也完全是机缘巧合,并不是他从中安排……至于臣等祖上,确实出自修仙家族。但早就断绝了联系,沦落凡间,莫说本家,就连旁支都联系不上。” 如果仅从两人视角衡量,确实可以这般说。 毕竟温成服说暗中安排了一切,谁知道是真是假? 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自然而然。 ——女帝还是一言不发。 张宗张昌虽慌,但却不再继续深说。 女帝他们不想得罪,赵詹他们却是得罪不起。 当初其实是赵詹主动找上的他们,亮明身份,许下种种好处,甚至还答允各给两人后代一个名额,只要子孙中出现灵根,立刻便会被接回本家,按嫡脉培养。 这就容不得他们不配合了。 那个厉鬼,也是赵詹所赐,只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了。 场面安静得有些诡异。 女帝不说话。 一向爱表现,只要有机会就想办法插嘴的八俊不说话。 位高权重的张昱、张严、董国邦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一言不发。 一开始的举荐人,这时候,都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可怜他当初想得太简单,只以为双方是多年相好,没有隔夜仇的道理。 却不曾想再见是这般恐怖。 只怕女帝沉默越久一会爆发得就越厉害。 现在他不想卖好了,只求不要被连累得太多。 “启禀陛下,河工营准备就绪,有吏员前来请旨开拔。”候良找了个由头,将沉默打破。 其实,那吏员饭后不久便来了,当时他以为是顺理成章的小事,就没有特意禀报。 现在,正好拿出来应急。毕竟那多事的将领是他的手下,不管怎么样都要维护一番。 “准许携带一应工具,并半月粮草,按原计划分步开渠!”女帝终于开了金口。 候良道:“遵旨,臣这就去传达。” 他找借口溜了。 其他人无奈,只能留下继续苦撑。 又过了一会,兴许是顶不住了,有裨将出班道:“启禀圣皇,河工营一开拔,原地留下的物资无人看管,容易引发纠纷。若是军营兵卒抢了还好,总能追回。若是附近百姓、强人拿去,再想拿回就不容易了。” 女帝点头道:“众卿解散,各司其职去吧。主簿衙门事务,暂时由张司徒代管,等日后有了人选再行移交。先锋营今日,除了看管好物资,投诚人员也要妥善处理,不能引起变乱。” 她这就是明确表示,不会重新启用张氏兄弟。 或者说,张氏兄弟仍保留原职,不参与主簿衙门事务。 众文武听后齐声道:“臣等遵旨!” 然后急忙撤离。 女帝下完旨意,直接便要回帐。 张昌急了,猛得一跃而起,抢到女帝身前。 这一抢,就让他当场呆滞。 却是眼前的女子,太美了。 绝世,高贵,满是胶原的脸上,甚至还有些婴儿肥的痕迹。 但那点婴儿肥,一点都不耽误威严。 反而散发一种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陛……陛下……” 他结结巴巴的开口。 与八俊不同,他们是在女帝容貌没有返青时接受的恩宠,一直面对的都是皱纹颇多的老脸。 叛乱起时,预先得到消息的他们又藏了起来。 就算这几日听到一些传闻,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刚刚觐见叩拜时,因礼仪所束,他们也没抬头观望。 如今见到真人,顿时就让张昌惊得难以自持。 就像被一大块软绵绵热乎乎的甜膏,突然糊住了心脏一样。 阴着脸的女帝,却连看都没看他,便直接进帐。 张昌进退维谷。 等到八俊跟着一起进了帐篷,张宗这才起身上前,问道:“兄弟,怎么了?” 张昌却不回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空气。 “兄弟,你怎么了?” 张宗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 “啊?”张昌这才好像醒了过来,但又没全醒,只一个劲说着:“好美……好美……” 张宗无奈,只能去掐他人中。 但他面对痛苦却毫无反应,就像被掐的是别人一样。 面对诡异情形,张宗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问道:““兄弟,兄弟……你不是魂被摄走了吧?” 第362章 不怨 “魂?摄走?对!对……魂就是被摄走了。” 张宗见他越说越离谱,终于忍不住摸出张符。 见到符,张昌才道:“你做甚,我可不是中邪。” 张宗道:“不是中邪你怎么浑浑噩噩的?” 张昌嘿嘿一笑:“是真的……是真的……” 张宗不解:“什么是真的?” 张昌道:“陛下……陛下是真的。” 张宗暗怒:“我眼不瞎,当然知道陛下是真的!就算我眼睛瞎了,不还有满朝文武,他们总不可能认错。” 张昌道:“兄弟你错了!” …… 张宗感觉自己是驴跟马讲,根本不在一条道上。 他气得不再言语。 张昌却仍在兀自乱说:“兄弟,咱们以前都错了,错得厉害。若不是刚刚我冒死上前看一眼,我也会继续错下去,那模样,你简直无法想象,咱们兄弟也算见多识广了,这么些年,没少祸祸姑娘,甚至公主,郡主,王公妻女……都予取予求,但哪家姑娘能比得上?”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比不了!比不了……” 张宗眼睛斜了起来,盯着对方,一眨不眨。 ——这玩意,恐怕是真疯了。 这种事能在这种地方乱说?就算女帝不怒而追究,那些王公面子还要不要?这不是给他凭空拉仇敌吗?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赵少主,求丸治疯病的仙丹……】他如此想。 谁知张昌却一把将他拉住,反问道:“怎么?你不相信?” “信,信!”张宗觉得应该先把疯子稳住。 谁知这口不应心的话,对方一听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猛扯张宗,就往大帐里冲。 一边冲,还一边嚷嚷:“十几年的兄弟,居然不信我,既然不信,那我就让你亲自看看。” 不得不说,疯子的力气真大。 张宗几次掰扯,都没抽出手腕。 就这么,两人一路跌跌撞撞的闯入大帐。 大帐内光线不差。 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然是寒酸的陈设。 椅子没有,桌子用圆木粗糙的拼凑。 就连床,都干脆只是稻草。 但他目光再转,越过八个环侍在床边的年轻后生,看到居中而坐的女帝,呼吸立刻都停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皎洁如月。 美到毫无瑕疵。 就连眼珠,都像浩瀚的星海一样,闪烁着让人迷醉的光。 整个大帐,就这么静静的,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惊过一次的张昌首先醒来,他拽住张宗衣领,质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没人比得了,什么公主,郡主,美妇,淑女,哪一个能比得上?” 张宗这才明白,先前张昌神神叨叨是在说什么。 他说的没错。 女帝太美了。 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抵挡得了。 可怜他们以前侍奉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脸上不见,心底终究是嫌弃。不过是看在荣华富贵的份上忍了下来。 却不想,有朝一日,对方居然重回豆蔻之年。 还是带着无上御气的豆蔻之年,让他心底抑制不住臣服的念头。 “陛下!” 他主动跪了下来,膝行到女帝床边,叩首道:“臣等有罪,臣等有罪!” 张昌一见他如此也立刻有样学样。 女帝望着两人却不说话。 张宗哭到:“陛下怨臣,臣无言自辩!是臣无能,没有冲破阻拦,入营救驾,这才导致陛下连番遇险……” 张昌立即接到:“请陛下责罚,狠狠责罚,臣等实在罪无可恕!” 女帝这才似乎解气,轻启檀口道:“责罚你们,你们不怨?” 张宗道:“不怨!不怨!是臣咎由自取,甘心领受。” 女帝又转头看向张昌:“你呢,怨不怨?” 张昌道:“臣也甘心领受,毫无怨言。” 女帝笑道:“哈哈哈……好,真不愧是朕宠幸过的雄虫,你们上来吧。” 张昌一听大喜,急不可耐地就爬上了草床。 只有张宗,很是奇怪雄虫二字。 但他心情激荡之下,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一怔之后,也即爬上了草床。 “心肝……宝贝……” 没有听出什么的张昌,一把将女帝抱住,看架势,直恨不得直接吞入腹中。 张宗知道这是他们惯用的称呼,所以也不以为异。 只是两人鼻子,都闻到了一股极为复杂的臭味。 就像存放无数尸体的阴潮地窖,被突然打开了大门。 “前番战乱,后来又洪水,应该沾了赃物的稻草开始发霉……” 张宗心说:“陛下也是不易,连个睡觉的干净地方都没有。一会事毕,我就叫人重新收拾,务必整洁……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居然让陛下住这种地方。” 他很是看不起得瞥了眼八俊。 奇怪的是,面对此情此景,八俊既不出声捣乱,也不出帐回避。 “难道是心有不甘?那又有何用,陛下终究是念着我们的,就算被趁虚而入,只要我们重新露面,都能立刻夺回位置。你们八个,以后只能在床边打杂,看着我们受宠,最好找个由头,全给阉了……” 越如此想,他便越是激动。 再看女帝千娇百媚的脸,突然那就爬满了蛆。 蛆? 他不相信,以为是自己花眼。 他伸手去摸。 触碰到的是臃肿的烂肉,滑腻的蛆虫。 ——还有手上传来的阵阵剧痛。 却是那些蛆虫身上的黏液,在迅速侵蚀他的身体。 “好疼!好疼!”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他根本来不及升起别的念头。 就连恐惧,害怕都没有。 这时,他看到女帝腐烂的颅骨裂开了嘴巴:“心肝……宝贝……惩罚来了!” 无数虫子,从她口中喷出。 像巨浪一样瞬间将两人淹没。 然后就就闷哼,被彻底控制的痛苦闷哼。 持续片刻后,大帐很快重归平静。 女帝看着满床爬来爬去的蛆虫,突然龇牙一笑,觉得无比有趣。 她下令道:“刘三,去门外站着,任何人前来都说朕不舒服,在卧床养病。” 刘三没有应命。 实际上,刘三早已不存。 女帝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如臂使指地让他做任何事情。 之所以还郑重其事的发布命令,是二十年皇帝养成习惯。 第363章 御膳房的驴马 刘三站到了门口。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以至于巡逻的兵卒看到,都感慨皇家的规矩大。 站个岗,都跟木头桩子一样。 一上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到了午膳时间,候良前来奏请用膳。 刘三一笑,道:“圣皇重伤初愈,正在修养,不想劳动。” 候良道:“那臣告退。” 刘三道:“公爷慢走。” 候良走到一半,忽又想起什么,返回问道:“刘大人,这晚膳?” 刘三还没回答,帐篷内就传来女帝的声音:“以后朕的膳食不用先锋营再另行准备,张宗,张昌负责此事。稍后,你让人送些锅灶厨具,并几匹驴马过来……” 候良心说:原来是要重设御膳房。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病”从口入。只是听话音,似乎是张宗张昌负责此事,啧啧,只不过分离几天,就从开府仪同三司,冠军大将军变成了御膳房总管,还真是只见新人笑,哪管旧人哭……” 心中如是想,但他嘴上答的却是:“臣遵旨。” 不一会,先锋营兵卒便搬来了一应器具食材,并九匹活马,九只活驴。 另外,还贴心地在大帐旁边,搭了一顶新帐,当做膳房。 一切忙活完,候良隔着帐篷启奏道:“启禀圣皇,一应物什全都预备整齐,共有伙灶三座,刀具一十九把,长案七张,柜九只……” 帐篷内的女帝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他便继续禀报,最后道:“……一应野菜共五色,皆是新采的鲜货。另外还有厨师三人,帮厨七人,杂役二十人,全是河工营老人……” 到这时,女帝才道:“不用这么些人,让他们都回去,河工为重。” 候良暗惊,心说,这张氏兄弟,原来是把圣皇得罪惨了。 好好的御厨,居然一个人不用,全扔给张宗张昌。 他俩……忙得过来吗? 若是耽误了饭食,板子估计得不少挨。 摆了明的整治啊! 想到这,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恭敬,就连回话,都开始仔细斟酌。生怕一个不好,自己也得去御膳房炒菜。 终于,等一切禀报清楚,女帝道:“退下吧。” 候良这才松一口气。 待他走远,刘三立刻将拴在御膳房旁边的一匹白马牵了进去。 那马好像有灵性一样,自他接近就在不安的踏蹄。 等他的手接触到缰绳,马便立刻嘶鸣着高高跃起,想要挣脱。 刘三不言,一把薅住辔头,将之侧摔在地上。 白马疯狂蹬蹄,却仿佛被大山压住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刘三就这么拽着白马的脑袋,将它一步步拖向帐篷。 临进帐时,因为挣扎得太过厉害,甚至还将帐门蹬破一些。 见此,女帝摇头道:“不成,有些蠢笨!” 却原来,八俊在失去自我的同时,也失去了机变能力,只知道死板地执行命令。 主身让拉马进来,分身就直接“拉”进来,丝毫不考虑“硬拉”造成的动静和影响。 若是想改掉这个弊端,就只能女帝亲自操纵分身。 但她只有一个,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算了,小细节处理不好,大方向却没有问题,总的来说,还是好用的……” 看着地上拼死挣扎的骏马,女帝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 然后她凭空飞起,落到马上将它抱住。 无数蛆虫,立刻从女帝身上爬出,疯狂撕咬吞食白马。 也就片刻功夫,一匹活蹦乱跳的骏马,就只剩一副干干净净的白骨,横在地上。 “不够!再去!” 恢复人形的女帝抿干了嘴角的血渍,看起来妖艳又血腥。 刘三一言不发,转头而去。 这一次,拽进来的是头黑驴。 倔驴倔驴,真是名副其实,挣扎得比马更厉害,甚至张口去咬刘三。 一大块腐肉,就这么被咬落在地上。 帐门的另一边,也被蹬出了一个巨大的破口。 这下女帝终于觉得,不能放任分身自己干了。于是,先是将倔驴吞噬一空,然后自己亲自操纵刘三,又去拽了匹马。 那马同样挣扎,女帝只一拳便将它打晕,然后顺利吃掉。 如此,她疯狂的进食欲望,才稍稍得到缓解。 “我算算,八个,两个,两匹马,一只驴,这一日一夜不到,我就吞了这些东西……得收敛些了,毕竟不好闹得人尽皆知……但驴马味道真的不如人……放开了吃,我能再吃二十个……” 她就这么想着,然后让刘三等人在地上挖了个坑,将三具白骨埋进其中。 到了晚上,群臣纷纷回来禀告各项事务进展。 溃兵,收拢的人数,居然高达二万。 看样当时大乱,温成服并没能将他们全部拿下用于炼器。 “二万,都处理妥当了吗?”高坐在“龙椅”上的女帝问董国邦。 董国邦道:“勉强算是妥当,人数太多,其中大多数还都是不忠不义之辈,军中又没有宗师镇压,臣真担心出什么意外。” 女帝转头看向张严:“驸马,你与小女婚事如何?何时给朕添个孙儿?” 张严很是奇怪为啥好好说事,突然转向自己,但他还是回禀道:“启禀圣皇,公主温柔贤惠,是臣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至于这孩子,却要看天意。” 女帝心说,是得看天意,你都把她打死好几回了。 却原来,女帝已经具备神识,不久前又恰逢上仙公主作妖,却是亲眼目睹了一场家暴。 现在之所以找上对方,也不是要为女儿报仇。 而是她终于明白,当初那把黑剑,是多了不得的东西。 现在想把“它”要回来。 但不能明要,一则是帝王至尊,不好出尔反尔。二则是已经被对方炼化,对方不死,她也不好往回拿。 于是,她便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驸马新婚燕尔,朕本不忍心派你公干,但如今事务庞杂,也就顾不得太多……便由你镇压罪营去吧,老董毕竟年老,已经无法树威。” 她想得是,等到罪营骚乱,她便前往饱餐一顿,顺便再把他这个好女婿解决了,拿回法宝。 第364章 威慑 张严躬身道:“遵旨。” 女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心说,朕这个女婿丑是丑了点,但福缘甚好,也不是不可以拿来做一个分身。 想完,她又问方从:“河工进展如何?” 方从一个白天,还真的在亲自布署工匠,因此答道:“已经按计划全面铺开,自沣渠起到堕仙湖,再自堕仙湖到晋水,都有工匠在勘探挖掘。” 女帝皱了皱眉头,问道:“人手够吗?” 方从道:“人手哪有个足数?三千五千人可以,三万五万人也可以,甚至若是想快,三十五十万人都能用上。” 女帝道:“迟则生变,还是要多派遣些人才好。” 她说着,看向张昱:“张司徒,可有办法从别处调些民壮。” 张昱道:“启禀陛下,先前派出去的官吏,已经回来一半,都说溃兵骚乱地方,如今人心惶惶,郡县不安,只怕很难征调民壮。” 女帝看了看张严,问:“那朕的好女婿,你有没有办法一日镇压罪营?别让他们闲着浪费粮食,都送到工地上去。” 张严道:“镇压不难,但他们与良善河工同处一地,恐怕会起事端,到时里长外短的谁也断不清原委,反而耗费精力……不如仍旧看守在城下,由先锋营进行威慑,反而不敢乱动。” 女帝摇头道:“无妨,不使他们同处。堕仙湖到晋水这一段,等勘探完成,就全部交给罪营。先锋营再抽调五百军马镇压。有敢骚动闹事者,不分对错,一律押到朕这里处以极刑!” 若是有知道女帝底细的旁人,这时恐怕就要大叫一声“高”了。 因为极刑就是千刀万剐之刑,要将人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最终就只剩一身白骨,结果和被她吞吃毫无二致。 如此,她便可以放心吃肉,而又不担心暴露。 “晋王,这事朕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严格慑御,不可纵容致生事端。” 张严无奈,只得道:“遵旨。” 女帝又道:“候将军。” 候良出班:“臣在。” 女帝道:“你即刻抽调两千人,归晋王指挥,镇压罪营。” 候良口称遵命,心中想得却是:这是在要让晋王开府建衙了?两千护卫,正好是王爵的额数,顺便再削一削我的权柄……看来女婿终究能算半个儿,跟她是自己人,我这种外臣,是永远不可能放心的…… 吩咐完候良,女帝又看向董国邦,问:“董爱卿方才皱眉,不知是不是哪里不妥?” 董国邦一惊! 他刚刚是皱了眉头,但他是低头皱眉头。 就这都被发现了,莫非圣皇有什么仙法?一想到仙法,他就立刻背脊发凉:偷偷皱眉头都能被仙法知道,万一哪天他在心里骂娘也被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启禀陛下,臣皱眉,是因为晋水与晋国相通,冒然开工不知会对方,只怕会引起误会,到时两国陈兵渠畔,甚而攻伐,只怕会耽误大计。”凉归凉,但董国邦回答地却没有一丝磕绊。 女帝不屑道:“他敢!真要来了,正好试试朕的手段!” 本国兵卒不好轻易吃,外国的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对面派个三五万人过来,正可以让她饱餐一顿。 也就是现在急着开仙府,没工夫搭理,等忙完了这遭,晋国不打她,她都要去打晋国。 不止晋国,什么梁,金,齐,卫……通通都要倒在她的爪下,被她吞噬一空。 到时候,恐怕她就能突破金丹了吧。 是的没错,她现在已经知道什么是筑基,什么是金丹,甚至金丹之上的元婴,她都觉得不是奢望。 董国邦听后,立刻跪拜道:“陛下圣明,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却是他被吓怕了,如今丝毫不敢表现违逆。 不仅是嘴上不敢说,脸上不敢显,甚至就连心里都不敢想。 “哈哈哈……”女帝首次畅快得大笑起来。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董国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是不能留到最后,见证她破丹成婴,升仙得道:“快了,就快了,在你有生之年,绝对能够看到……” 于是,河工罪营事务就这么定了下来。 至于各地乱局,女帝干脆遣出大半先锋营,分做十队进行征剿。 候良一听急忙跪下:“圣皇三思!如此大帐安危如何保障?” 女帝冷哼道:“如今可不是从前了,谁敢冒犯天颜,只怕得有来无回。” 实际上,在她看来,如今能真正威胁自己的,就只有梦里出现的那个青铜怪物。 除此之外,就连赵詹恐怕都不够看。 “能到凡间厮混的,最多也就是炼气。筑基除非疯了……”她如此想。 “这……遵旨!”候良虽然觉得女帝自大,但还是没有坚持铮谏。 女帝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说:还行,虽然不如老董那般识趣,但也没有反逆我的心思,算是可用之臣。 自从有了神识,她就觉得仿佛开了一片全新天地。 所有人的小心思,都别想逃过她的观察。 只有两个人,她是看不透的。一是张昱,感觉就像罩在纱中,不说看透本质,甚至似乎都不处于这个世界。 另一个则是方从。永远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既没有表现出逆反,也没有表现出拥护。就好像山野之民,不知王化…… 这么一想,女帝突然感觉豁然开朗。那什么赛半仙,可不就是山中野人吗?只不过被某种存在上了身,才有些不凡的能力。 他那些能力,先时女帝还觉得惊艳,现在看,就是不入流的杂货。 消耗的,也是人自身的潜能。 并且还会多消耗很大一部分,给那个存在当利息。 否则,人家会闲得没事,随便给好处? “不过尔尔,平庸之辈,留也可,杀也可,总之无关紧要……” 方从的丑,已经让她连吞食的兴趣都提不起。、 如此,一番商议后,群臣各被赐归。 刘三则牵了三只驴进了大帐。 只因女帝觉得,驴的活力更足,吃起来更香。 待到众人吃完,天将黑又未全黑之际,刘三谷俊等人被派出巡查各营。 第365章 军械库 只见刘三等人,一边走,还一边议论: “听说了吗?圣皇对那些罪营之人不太放心……” “能放心吗,当初就是他们从逆造反,只不过人数太多,杀不过来!” “那可如何是好?” “只能先看押着,慢慢等机会。” “机会?” “当然!一帮贱军,挖几天土,再饿上两顿,那还不是任人宰割。” “原来如此,圣皇高明!” “哈哈哈,自然,自然,我大宋圣皇登基二十载,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区区叛逆,早晚得授首!” “嘿嘿嘿嘿……” 他们这么议论也就算了,还距离罪营很近,声音也不小。 顿时有些听着真切的兵卒,便将话带回了营内—— “夫长,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何事?弄得气喘吁吁的。” “是朝廷,朝廷没安好心!我刚刚解手,在营栅外看到几个官,在凶神恶煞地打量大营。一边看还一边说,圣皇对咱们不放心,要杀咱们,只不过现在人多,杀不过来,所以就想安排咱们去挖河,累几天,饿几天,等到没有力气了再下手……” 夫长一听,大惊道:“此话当真?” 兵卒道:“当真,句句当真,我若扯谎,天诛地灭!” 一听他赌咒,顿时围观的同袍便炸了锅。 他们怒道:“好歹毒的心肝!” “狗x养的,居然敢害咱们!” “可怜我等,哪一个不是赤胆忠心。不相信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斩草除根!” “以那xx的性情,杀完咱们,接着就要屠三族灭九亲了!” “不行!不能坐着等死!” “跟她拼了,她才有几个人?” “反他娘的!” “对,咱们大营几万爷们,不能伸着脖子给人砍!” “可没有军器!当初刀剑都被收了!” “怕甚,那木棍锹铲,不一样能杀人?等夺了军械库,不仅有刀枪,还有扎甲!” “对!这就去!“ 说着说着,他们便开始四下寻找家伙。 夫长大声道:“兄弟们等等!兄弟们等等!事关重大,我得先去禀告一声上官,由将军下令,才能全军一心。” 实际上,此时的罪营,将军颇多,且以前也互不统属,很难号令统一。 但激动的兵卒早就忘了这点,于是终于安静了一些。 夫长见有效,生怕有变,立刻道:“我这就去,你们耐心等候。” 兵卒们催道:“快去快去!” “早些带回军令!” 夫长二话不说,便往罪营中心狂奔。 到了本军将领所在的地方,他也不等通报,便一头扎了进去。 “何事?”将领有些诧异,因夫长是最小的头目,管着十个手下,连官都算不上。更没有直接见他的资格。 “启禀将军,大事不好!” 他三言两语地便将兵卒原话复述了一遍。 当然,免不了丢三落四添油加醋。 将军听后眉头一皱,道:“不对,不对,就算圣皇有心杀我等,如此机密的大事,怎么会当众议论?就不怕走漏消息?” 夫长一听,焦躁的脸迅速凝固。 他也回过味来了。 “此事必定有诈,不是伪太子的奸谋,就是封京那边害怕圣皇回去跟他们算账,所以要先搞乱我们!” “那怎么办!”夫长下意识的问。 将军道:“你先回去,把此事告知你手下的兄弟,再让他们分散去往各处进行安抚。我则去联系其他将领,共同推一个大帅。一则严明军纪,二则万一再有其他阴谋,也好统一行动,不至于受制。” 夫长听明白了,这是在做两手准备。 能得活,大家就都配合着,哪怕挖河掘土都无所谓。 若是圣皇真的不安好心,大帅一声令下,他们就反他娘的,来个鱼活网破! “是!”得令后,夫长掉头就走。 但还没接近本队地盘,他就看到前营起了骚乱。 大约一两百人,打着火把闹哄哄的要找女帝算账。 “糟糕!”他心说,终究还没有管住那些手下。 却原来,他高估了手下兵卒的想法。那些人一开始还能安心等待,但没过半刻,便开始躁动起来。 一会说,夫长怎么还不回来。 一会又说,我听先锋营那边有动静,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在整顿军马?没错,是在整顿军马,娘勒,这是要趁夜袭杀我们啊!不行,事情紧急,不能坐以待毙。大家伙赶紧分头通知故交好友,联络起来,一起求活! 于是,乱糟糟的十个人立刻一哄而散。 也就片刻功夫,都没等夫长回返,一百多人便开始了冲击营栅, “你们干什么?” 负责守营的兵卒隶属董国邦,是他最近拼凑起来的一小支队伍,算作亲军。但其实不过是些相熟的河工,被忽悠过来。 因此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警惕。 本以为大喝一声,罪营兵卒就会退缩,却不料他话没说完,乱兵便一哄而上,将他们活活打死。 见了血,乱兵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有老卒登高大呼道:“兄弟们,既然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冲军械库!” 拿不到刀剑甲胄,他们这些人就和待宰的羔羊没有区别。 其他人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一起向库房冲去。 诡异的是,通往库房的路黑灯瞎火,不仅不见守卫,甚至就连基本的鹿砦都没有一个。 “莫非有诈?”机灵些的瞬间便意识到不对。 但一两百人集体冲锋,被裹挟的他们想停却是根本没有停下的可能。 除非想被活活踩死。 于是,他们高喊,想着提醒大家。 但声音转瞬便被震天的喊杀淹没。 终于,他们来到了军械库前。 库门大开着,里面成山的刀剑,成堆的甲胄,看得士兵们一阵火热。 他们脚步变得更快。 突然,领头的十几个人同时摔倒。 “哎哟!”“妈呀!”“哪个断子绝孙的,在门口泼油!” 他们摔倒,后面的人想停,却被更后面的人推着向前,跟着摔在地上。 有反应过来,尖叫道:“油?油?莫非要烧我们?” “那可如何是好?” “逃!快逃!” 有人挣扎着爬起,但刚迈出一步,接着就又摔了个更大的跟头。 第366章 母虫 “莫慌!莫慌!不是油,是黏糊糊的东西,臭得要死,烧不起来。” 好半天,终于有人搞清了真相。 于是,大家仔细一摸,发现还真不是油。 “嗨,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是xx歹毒,要用火油烧咱们。” “哈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何?” “那还不简单,大军集结在一块,墙里墙外的,我们这起火,上面岂能独安?还不是连着一起烧了,世上哪有烧自己的道理?” 众人一听,顿时更加放松,纷纷大笑道:“是极是极,绝不可能是什么火油。” 然后另有一个声音道:“虽说不是那要命的东西,但黏糊糊的,也不好闻。” “何止不好闻,沾在身上还分外发痒。” 刚刚众人情绪激动,所以没能注意,这时安静下来,顿时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 “怎么痒痒麻麻的,好像有东西在爬?” “还疼,生疼,莫不是被虫子咬了?” “有火折子吗?有人带了火折子吗?” “我带了,我带了……” “快!快打着火看看。”众人催促。 “好……好……”那带了火折子的人急忙去怀里掏。 但谁知,他越急,便越是出岔子。 先是一把掏了个空,再往记忆中的位置左右摸索,便遇上一个细长硬物。 与火折子的形状倒是十分接近。 他取了出来,要启封才发现是家传的短刃。 他慌里慌张地将短刃别在腰上,再摸。 还是空的,附近都是一些铜板碎银。 “莫非丢了?” 这种时候,他可承受不起丢火折子的责任。拿不出来,失去理性的众人会做什么可不好说。 一时之间,他脑袋上就流出了豆大的汗珠。 “怎么了,怎么还不拿出来?”恰巧,这时有人开口询问。 他便更慌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在找,在找……” 几个暴躁大汉听后怒道: “在找?是不是没有?” “是不是和妖妇一伙的?” “莫不是在消遣我们?!” “狗xx的,快点火,快点火!那东西在动,一直在动……” “都快爬进嘴里了!” “啊~”催促的声音变成了尖叫。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尖叫: “活的!它们是活的!”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 就在这时,那人终于触摸到了一个圆桶。 将细长圆通的盖子掀开,再用手一摇,温暖的火焰便亮了起来。 然后他便看到,众人的腿上,手上,身上……甚至脸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 两端长满利齿,凶恶狰狞到让人胆寒的蛆虫,厚厚得铺满了世界。 “这……这……” 有那么一刻,所有人都宁可火折子没被打开。 那么他们至少还不至于像现在那么绝望。 与此同时,火的出现,也仿佛让蛆虫们受到了刺激。 他们的速度陡然加快。 眼睛,耳朵,鼻孔,嘴巴……众人的每一处窍穴,都爬满了它们。 有勇气尚存的还想用力拍打,抠挖。 但绝望地发现,只会换来更撕心裂肺的剧痛。 就像原本只是吞肝食脑,现在却是在用千万细刀不停切割全身。 砰!砰!砰! 一个接一个的兵卒失去声息,摔倒在地。 然后就是被洪水一样的蛆虫淹没身体,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 不知过了多久,刘三谷俊等人从军械库中走出。 他们看起来比先前肿了好几倍。 军械库前的地上,蛆虫已经消失,只有一百多具被啃噬干净的白骨,姿态怪异地躺着。 “挖个坑,把骨头埋了!现在可不是暴露的时候。” 谷俊脑海中,传来了女帝的命令。 但实际,整个吞噬的过程,都是女帝在控制着他们亲力亲为,现在也差不多。 之所以多此一举的下令,只不过是她发号施令惯了。 于是,八俊纷纷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伸出脓肿双手,开始挖坑。 它们如今的力气何等巨大?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一个足够埋葬一百多具尸骨的大坑便出现在眼前。 “全埋了吧,把土踩实!”女帝再次下令。 八俊执行。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谷俊心中响起:“一会,老妖婆便会召你们回返,然后收走你们体内的大部分虫子。而你,要在此之前,将孢子种在虫子体内。这样,你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感染她。她从你这收回的虫子越多,感染的程度就越深,等到数量足够,就在她体内爆发,完成李代桃僵!” 谷俊有些不解,问到:“这是何故?我如何就能彻底取代老妖婆?毕竟虫子都是听她的指挥,还有,你又如何肯定她会收走我体内的虫子?” 跟那个声音相处久了,他已经学会不称呼女帝圣皇,而是直呼妖婆。 “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老妖婆的功法, 说白了就像蜂蝎,她就是主母,你们就是雄虫,由你们外出,去为她寻找食物、花粉,然后她再从你们身上拿走食物、花粉,供养自己。你们算是幸运的,处在较高等级,能够提升实力,将来她还会通过你们,制造工虫,那些工虫就是纯粹的奴隶和炮灰了。至于取代,你可知世上有一味药,叫做冬虫夏草。初时人们以为它是一种全新的生物,冬天的时候是虫子,在土中发育,等到春天,它就开始发芽,长成植物……后来人们发现,它没有那么神奇,只是一种被植物寄生的可怜虫。植物在它体内潜伏,吞噬,最后将它活活耗死,成就自己!” “我便是那个植物?” “是的,一模一样,快,趁现在,快将那些蛆虫全部感染,等待老妖婆收回。这是你进入她体内的唯一方法,还要小心,绝不能被发现。宁可少做,不做,也不能急于求成。” 谷俊道:“我明白了!” 于是,埋骨的他开始了摸鱼。 看起来是在忙前忙后,实际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从内部感染蛆虫上。 …… 终于,又过了一会,骨头全都被埋进了地里。 八俊还反反复复在其上踩踏,实压。完成后,这才让虫子硬化,将自己表面的腐烂,脓肿全都一一遮掩。 第367章 活肉 这时,谷俊的脑海又收到了女帝的命令: “快把他们带回来,不能弄死,我要新鲜的!” 却是刚刚,她故意留下十六个年轻健壮的兵卒,只让蛆虫将将他们的躯体封住,却没杀死吞食。 谷俊等人也不回话,直接一手一个拎起“活肉”,返回大帐。 一路上,黑灯瞎火的,倒是没几个注意到异常。 “快!快!把他们送进来,把他们送进来!”女帝始终以神识监控着一切,见八俊来到帐外,立刻连声催促。 八俊连忙进入,将十六个后生整齐排列在床前。 女帝看向第一个,道:“容貌倒也凑合,勉强可以一用。” 她手一指,立时便有无数蛆虫扑向对方,开始疯狂啃咬。 不一会,一个七尺的壮汉,便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女帝伸出好看的舌头,舔了舔红唇。 不知为何,同样是吃,控制八俊的吃就无法带她现在的享受。 接着, 她又看向第二人。 那人容貌算不得端正,但胜在肌肉虬结,富有活力。 “口感应该不错!” 女帝想着,然后蛆虫便涌向了对方。 一会的功夫,他也变成了一副白骨。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其实这些人都是她亲自挑选留下的,所以倒也没有下不去口的事情发生。 十八个人,分分钟便被吞食一空。 吃完的女帝显得并不满足,仍舔着舌头想要吃到更多。 但她终究是做惯皇帝的人,知道不宜太过。 于是,她便命令八俊找地方挖坑,将白骨深埋。 …… 罪营那边,生性冲动的都冲向了军械库。 剩下的则是打定主意观望。 ——若是顺利抢来了武器,形成大势,他们也不妨跟着反抗一番。 若是眨眼便被平定,那还是老实为好。 于是,他们就这么一边演戏,一边等待结果。 可奇怪的是,一两百个群情激奋的汉子,到了那边却失去了声息。 不说杀人放火,抢夺武器,就连传捷或者报凶的都不见回来一个。 “早有准备!”“恐怕不是好事!”…… 他们心中纷纷如是想着,不由的兴致就少了大半, 然后又过了一会,军械库方向亮起了一点火星,旋即迅速熄灭。 “大事不好!” “这莫不是把人杀了,然后掌灯观看死活?” “悄无声息杀那么多人,只怕是动用的床弩!” 在这些军汉心中,也只有威力强大的床弩,才能做到被杀时一声不吭。 想到这,原本就趋于安静的军营,瞬间变得悄无声息。 将领们派来的亲随,本还想安抚一番,现在一看,根本就用不上了。 “咳咳,大家也都看到了,什么陛下想要加害,都是无稽之谈。若是真有此意,军营外围岂会不设下重兵?现在他们那些杂碎,都能离开营地半里,说明根本没有布置……”最先得到消息的将领,率先打破沉默。 另有校尉附和道:“是啊,是啊,都回去吧,圣皇在位,岂会针对我等无辜之人?” 短短两句话,就想打消兵卒疑虑是不可能的。 但士兵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毕竟,一百多人是真的出了营,没有在营门遭遇截杀。 另外,他们灯火通明的闹那么大动静,先锋营都没有派人过来镇压,说明还真没人监视他们。 至少,目前根本就没想把他们怎么样。 所有人各自归队后,也不是没有机灵的,相互勾结着商讨对策。 “我看,此处不宜久留,小二百人,就这么一声不吭死了!若说一点布置都没有,骗鬼!” “是啊,没准营门外没有,但一里之外准备了重兵。” 但也有人表示反对:“怎么可能!那得准备多少军队才能将我等堵住?” 他虽然不是蓝星人,但也知道,距离越远,包围需要的兵力就越多:“他们先锋营才几个人?就算加上河工营那些泥腿子,都做不到围死咱们。” “那军械库怎么死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你也知道那是军械库?会没有重兵看守?”有人反问。 这么一说,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于是,又有许多人安下心来。 但总有疑虑多,且坚定的:“虽说各位兄弟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不太对,所以,一会等众位兄弟睡熟了,我就摸出营去,有愿意去的,就跟着一起。” 军营实行连坐。 如果同袍明知他逃跑而不加以阻拦,是有罪的。 但等到大家睡熟,他再摸出去,就可以推说睡着了不知情。 不说免罪,至少责罚轻很多。 “虞大哥,我也觉得不太妥当,我跟你去!” 有个瘦小的黑脸后生站起来响应。 他是斥候,是行伍中有名的机灵人,且夜视距离极远。 虞军卒见他愿意跟自己一起,大喜道:“有周兄弟同行,想来一定会很顺利。” 这位可是潜行摸哨侦查敌情的好手,有他在,绝对能第一时间发现埋伏的敌人。 “两位大哥,我也去!”第三个人站了起来。 “我……我也去!”第四个一狠心,也表示愿意拼一拼。 就这样,他们最终凑齐了七人,公推以周斥候为首,带领大家。 到了半夜,见其他人睡熟,七人便携带干粮,摸出大营。 还真如将领所说,大营周围不见一个守兵。 更别说鹿砦等防御工事。 又向前行了几百米,周斥候也没有发现埋伏迹象。 “这不对啊……”他蹲下来,对众人说道:“竟一个监视的都没有。” 虞军卒道:“是不对,不派重兵,至少也要遣人验看营禁,防止事端。那董将军可是边军出身,打了一辈子仗,怎么会如此疏忽?” “不对!不对!回去,快回去!” 周斥候这时突然感觉到了不安。他连忙催促,同时转身回奔。 但这一跑,脚下便踩到了一个滑腻的东西。 整个人都摔了一个干脆的狗吃屎。 “周大哥,你怎么了?”其他人想扶,但一动,自己也跟着摔倒。 然后他们便感觉自身上开始发痒。 不是一星一点的发痒,而是手脚胸腹全身都痒。 第368章 全本 “是蛆,有蛆!” 终于有人摸了一把,发现了身上的东西。 再往下看,透过黑暗,能够勉强看到一个个极为模糊的虚影。 原来他们刚刚摔倒,是因为踩到了滑腻的蛆虫。 “这玩意可不吉利!”虞军卒害怕摔倒,所以干脆半跪在地上。 但如此一来,爬上他的身体的蛆虫就比别人多了一倍。 “可不是!”周斥候知道是蛆不是埋伏,心也放下许多,他勉强站起来,问道:“哪来的那么多恶臭之物?” 有人猜测道:“或许是湖泥中的?这块地方当初可是被水淹了许久……” “没错!”另一个士兵点头道:“我老家当年也被水淹过,那时耗子虫蛇,爬得到处都是。至于蛆,烂泥里随处都能见到……” “好吧!”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番解释。于是周斥候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虞姓汉子道:“既然肯定没有埋伏,那就跑吧,趁着天黑,朝晋国方向。” “虞大哥说得对!以后的大宋,可能就没咱们兄弟的容身之处了,大晋还有一线生机。” “听说那边最近在建路修桥,银子花得跟流水一样,就算推推泥车,一个月也有六两银子。” “十两啊!”有人惊呼,似乎不可思议。 这不怪他,人间王朝,一个普通农户,一年的花销也就十两。 一个月挣一年,剩下的攒起来就有一百多两。 十年就能捐个官当。 可比三代培养一个读书人,然后再去科举要快。 “呸!这狗入的皇帝还真有钱。” “他哪来的?莫不是掘了座银山?” “不管他哪来的,对咱们兄弟来说,终归是有利。” “没错,就去那边!” 周斥候最后一锤定音道:“好。兄弟们拾掇一下,跟着我。” 他是斥候,在野地分辨方向乃是基本功夫。 “这恶臭玩意还真多!”听到拾掇,立刻便有人开始拍打胸腹,想要将蛆赶下去。 但谁知,他不拍还好,一拍所有蛆都像接到信号一样,开始齐齐张嘴。 “嗷!” “疼!” 其他人也同时被咬,以至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那些原本缓慢蠕动的蛆虫,却突然加快了速度,如弹子一般扑向了他们的嘴巴,口鼻……甚至眼睛。 “唔~” “唔~” 眼珠被咬破,口鼻被灌满,耳孔被封死…… 他们遭受的痛苦越强,能叫出的声音反而就越小。 接着,吃空他们七窍的蛆虫开始了向内进攻。 心肝,肺肠,甚至脑子,都被一个个锋利的利齿切开,撕碎。 再然后,地上便只剩七具惨白的骨头。 哗啦! 谷俊从泥中钻了出来。 却原来,他一直在七人逃跑的方向上挖坑。哪怕七人被吞食,都没有停下。 现在,坑终于挖好,足够掩埋七具白骨。 只见他手一招。 地上的无数蛆虫便纷纷爬进他身体,然后在空腔内产下密密麻麻的虫卵。 “把骨头弄好,回来!”女帝发出了指令。 谷俊一言不发,开始搬骨头,掩埋。 妥当后,他又小心处理地上遗留的黏液,然后才走回大帐。 进了帐篷,其他七俊都如木头桩子一样,环立在草床四周。 “过来!”女帝又下令。 谷俊果然如木头人一样,机械地走到床边。 “真好……”女帝突然开口赞可一声。 却是她用神识“看”到,谷俊体内的虫卵开始了孵化。 “来吧!来吧!都到我这里来!” 她伸出了手,开始召唤幼虫。 然后新出现的幼虫便像弱崽奔母一样,爬向女帝。 “果然如那个声音所说,她就是蝎蜂的主母,虫子就是她的能力,她的力量,同时也是她本人。而这也是我反客为主的关键……” 囟门下方,潜伏的谷俊默默注视着一切,直到所有蛆虫全都进入女帝身体,而她却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成了!” 这个时候的谷俊可不敢高兴。 因为距离主母太近,任何异体波动都有可能被她察觉。 哪怕只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情绪。 …… 与此同时,半夜不睡的还有一个——方从。 他是越想女帝白日的举动,就越觉得离谱。 尤其是最近,他还察觉到了一股全新的神识波动。强度远远超过筑基的赵詹,反复在他身上扫了许多次。 若不是他的神识强度远高于对方,只怕当场就要暴露。 “是曹泠吗?她怎么会有神识,或者说,她如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帐内外的种种异常,根本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当然也瞒不过他。 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决定冒险探查一番。 因为在他看来,一切变化都很有可能源自人皮功法。 那功法到底说了什么,很有必要知道。因为将来开仙府,他绝对要对阵曹泠,可不能被她抽冷子打个措手不及。 于是,他先以传国玺隔绝时空,然后再取出符笔符纸开始作画。 作画的过程很顺利,毕竟功底扎实,他又亲眼见过, 但谁知,十拿九稳的事这一次却出现了变化,就在他画完最后一笔,一张惟妙惟肖的人皮即将完整呈现时,被隔绝的时空突然一闪,变得漆黑。 然后他便感觉失去了方向,头上不再是天,脚下也不再是地。 四面八方既仿佛辽阔无垠,又好像仅有极为狭小的一点。 他不能动,不能说,甚至,连思维都被冰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意念通过无边黑暗,传播进了他的脑海—— “炼气修为筑基五层。” “炼体修为筑基四层。” “神识修为金丹初期。” “灵根九寸五分。” “炼气功法《长生功》……” “有趣有趣,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庞杂的修法了,简直乱七八糟,互相冲突……” “你的《长生功》不全啊,错漏百出,还炼错了……” 方从没有说话,他在努力推测对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 是一早就潜伏在侧,还是刚刚的人皮功法? 更甚者,就是灭天老祖? 对方一眼就能将他看透,就说明境界远远在他之上。 捏死他,很可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为什么不捏,反而对着他唠叨? “是想让我恐惧,还是想让我害怕?或者……好奇,崇拜?” 第369章 过河之卒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对方愿费周折,就一定有所图谋。 而他,对付这种情况的一贯方法,都是敌人越想让他怎么样,他就越不怎么样。 你想让我好奇,我就什么都不闻不问。 你想让我恐惧害怕,我就目空一切。 大不了一死,再说,你费那么功夫,又怎么会轻易让我死去? 就这样,方从听着对方的不断唠叨,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状态。 而那个声音在察觉到这点后,也闭上了嘴巴。 时间开始流逝,不断流逝……仿佛过去了一千年,一万年。 方从始终一言不发。 脑中也没有任何念头转动。 似乎变成了冰冷的石头。 终于,那个声音再次开口道:“我有全本的长生功,真正的长生功,境界直指仙境你听好了……” “习射,习御,习琴,习奕,终无一事可以一息得者。惟道,无形无方,故可得之于一息……” 长生功的篇幅非常长,解析得也极为详尽。以至于,似乎用了整整千年才将其全部讲完。 整个过程,方从都没有去听,也没有去记。 但奇怪的是,他就是完整明白了全部功法。 就好像通过某种神秘通道,硬塞进了脑子一样。 “这就是长生功全本,普普通通的玩意,我还有更多更适合你的功法,甚至一步登天的秘术……直入混元大罗金仙!” “如果你感兴趣,就重新召唤我。我会给你更多,多到难以想象……” 方从还是保持一动不动,不思不想的状态。 直到又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时空再次恢复光亮,方从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它走了! “但它是谁?”这是第一个念头。 “它真是被我以符画召来的?”这是第二个念头。 第三个则是:“是召来, 还是拘来?” 如果是召来,那么说明它和本体之间还有联系。 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并且得到了他的所有信息。 而如果是拘来,则一切还都没有暴露。 以往的事实准确告诉他,拘来的东西和本体毫无联系。 两者的差别,除了关乎自身安危,还关乎《长生功》。 ——被本体控制的“它”,传授的功法必定陷阱重重。 而与本体没有联系的“它”,只会按本能行事。 可能也有陷阱,但只要摸清行事规律,就能做出准确预判。 对比《长生功全本》后他发现,自己所练的功法有无数错漏。 其中很多错漏,即便以他现在的修为,都能判定《长生功全本》是对的。 所以,到底练还是不练? 对方又会在哪些环节埋下坑人的陷阱? 乍看起来,“它”似乎是抛出了方从急需的东西,诱惑他尝试。然后再一点一点引诱他追求更多……最后图穷匕见,完成收割。 但如果转换思维,那么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更多更强大的东西才是陷阱,目的,只是引诱他修炼《长生功全本》? 也就是说,那才是真正害人的巨坑。 【不知道,信息太少,无从判断……】 方从虽然拿不定主意,但他还是通过全本功法,隐隐看到修仙的前路并不如先前想象得那般美好。甚至到了最后,结局会比凡人更惨。 他就这么突然生出了一种悲哀的感觉。 好像他从出生,直到穿越,修仙……都没有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 看似坐拥一切的他,身上、头上实际套着无数牢笼和枷锁。 【而我的一生,就是要打破那些枷锁吗?】 【毕竟我已经开始了修炼,再想重归凡俗又怎么可能?】 【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我似乎只能打破枷锁……】 方从一回头,发现外面的天空已经亮了起来。 有兵卒高呼道:“早膳已备,请各位大人出帐用膳。” 方从不由苦笑一下,心说:“本来只是想看看女帝到底弄了什么,却没曾想把自己套了进去。” 他撤去传国玺,略微整理后走到几案之前。 上面已经摆上热气腾腾的食物。 有煮肉。 看纹理应该是马。 还有肉汤加秫再加野菜煮成的糊糊。 其实,菜糊糊才是这个世界兵卒百姓常吃的东西。 糊糊里能多几片肉,几块鱼虾,都基本可以算过年。 倒是候良,虽然女帝反复强调不要再送饭食,但他每次会吩咐厨房多做四荤四素,两汤两点,共一十二样菜品,放在大帐之外,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女帝从没吃过。 他也总是会在中午叩安进膳的时候,将早上的东西原封不动带回厨房。 因此,临时抽调到先锋营的河工,连同先锋营本身的厨师,这段时间吃得就比一二品官员还好。 哪怕是张昱、张严、上仙公主,得到的膳食也就比方从多一样肉,或者多一条新打上来的鱼。 倒是驴马,负责斥候女帝的近侍最近又开口要了一批。 这消耗速度,再算算大帐内的丁口,就连胃口最好的厨师都不禁咋舌。 “这一天,要吃吃掉多少?难不成个个都能吃一二百斤肉?” 有人道:“你懂什么,我有幸在公爷家帮过厨,那老夫人,不爱吃肉,但又不喜欢素食的口感,于是公爷就让人每天煮半只猪,十只鸡,一头羊,不吃肉,专就将汤熬成浓浓的膏,再用膏烹素食,老夫人每次都十分满意。” “我的妈呀,那一口茄子,岂不是要赔进去半头羊?” “你以为呢?那还只是国公府的老夫人,圣皇陛下可比老夫人尊贵得多,吃一顿用一头驴半匹马实在不算浪费……再说,营里不是还有八位近侍和两位张大人吗?” “这么一算,倒真的不多!”众人恍然。 再然后,他们听到了鸣金的声音。 这就表示,全军用膳结束,他们要按照分配好的任务,各自忙活。 朝廷大员们,则集中到了大帐外面,等待朝会议事。 没多久,首先掀帘而出的是八俊。 只见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依次走到前方,然后分两排站定。 表情肃穆,端庄。 候良看后,不由暗道:“嗬!圣皇还真是厉害,这才几天,就将跳脱不懂规矩的泥腿子训练出了样子!” 第370章 单独留下 八俊之后,是张宗张昌兄弟。 他们没穿官袍,但气度沉稳,仪表堂堂,所以也没破坏朝会气氛。 他们出来后,立刻分立在“龙椅”两侧。 最后则是女帝,只见她娇艳如花,体态婀娜地走到椅子边坐下。 “圣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同时行礼。 只有方从,不是三跪九叩,而是如往常一般蹲在地上。 但此时已不同往日,拥有神识的女帝,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的异常。 “山野刁民,不服王化!” 她皱起眉头,第一时间就想给刁民点颜色看看。 但转念一想,对方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且随身的鸟笼中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当庭发作,若是逼得对方叛逆,不露真身拿不下,露了如何再统治大宋? 于是她一咬牙,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等着吧,开仙府的时候遇到险境,朕第一个就派你上去。” 发泄完,她道:“众爱卿有事立奏。” 候良出列,将昨晚罪营的躁动说了出来。 却因他是先锋营统领,虽说有命令不用他派兵看管,但他又怎么可能全然不加关注。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明明已经开始暴乱的罪营,没过多久就自行安静了下去。不明底细的他,只等将这一切解释为天佑圣皇,万民归心。 到最后,他总结道:“托圣皇洪福,那罪营今早派饭井然有序,已经表现驯服,可堪使用。” 女帝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原议派去挖渠。” 候良道:“遵旨。” 女帝又道:“如此两边开工,朕的行营设在堕仙湖南侧就有些不妥,今日便启程,前往晋水所在的北侧,方便镇压敌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的敌国,指的就是大晋。 大宋这边又是掘湖,又是挖渠,对方肯定不会不闻不问,到时候起了争端,确实需要一支大军现身震慑。 如今的行在,军事上也只有护卫女帝的先锋营有这个实力。 于是群臣全都毫不犹豫的赞同了旨意。 女帝接着道:“还有何事?” 张昱出列,躬身行礼后奏道:“启禀圣皇,臣以为万物皆有灵,人有,物有,山有,水有……那堕仙湖自然也有。如今我大宋动工,改了湖势,必然会引起反噬。就怕将来关键时刻,引发事端。且我昨天重新勘理选址,发现由于先前掘湖退敌,已经在附近形成一个落差颇大的堰口,不加理会,将来泄水,后果不堪设想……” “哦?”女帝眉头一皱,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张昱道:“臣以为,不若沿堰修建水坝,再使水坝与城墙相连,形成一宫。敕封水官,永镇湖渠。” 女帝此时已经不是修仙白痴,虽然看不出对方想干什么,但知道绝对有所图谋。 她当然可以拒绝。 但拒绝之后,不肯善罢甘休的张昱绝对会另出奇招,到时候只会更加难缠。 且如今,还有那个能入梦杀人的怪物,需要对方抵挡…… 想到这,女帝点头赞道:“还是张爱卿用心,河工营那边就没有发现这等隐患。赛爱卿,一会退朝,你留下给朕一个解释。” 方从口称:“是。” 心说,这好好的没想到就被引火烧身了。 他说完,女帝不等张昱再说其他,便抢先开口道:“这敕封的镇灵水官,朕以为张小爱卿为最佳人选。首先他是晋王,封地就在此处,其次他为张爱卿之子,张爱卿公忠体国,想来他也不会惫怠国事。再就是,我这老母亲的一点私心,虽说乐儿她罪无可赦,但晋王这孩子成为水运正官,我那女儿也能凭着主母的身份,立像配祀……” 女帝都这么说了,张昱哪还有反对的理由? 于是不管他到底打什么主意,真正准备的是立谁,这会都得捏着鼻子认下。 女帝看他心情不算太好的表情,不由一笑。然后又道:“只是如今这先锋,河工,罪罚三营已经都有安排,朕却是抽调不出人手,再去修建水坝。” 张昱道:“启禀陛下,这水坝涝时阻水害民,旱时开闸放水,实在是造福一方的大业。附近百姓知道之后,必然会踊跃前来相助,臣有把握,比两渠更快修成。” 女帝大喜道:“好!张爱卿真是肱骨之臣,我大宋幸事!一切就全都交给你了。” 张昱道:“臣必鞠躬尽瘁!” 于是,皆大欢喜之下,又商议了一些其他事务,便开始退朝忙碌。 方从刚想走,就被女帝的声音叫住:“怎么,赛爱卿是忘了朕刚刚的旨意?” 方从只能回身,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这身衣服觐见陛下不妥,想换官服。” 却原来,他当真穿着便服早朝。 虽说如今乱局刚定,万物欠备,但有官服不穿非要便服上朝的,还真不多。 女帝皱了皱眉头,杀心再起。 好容易忍住,问:“为何不穿官服上朝?” 方从道:“昨日勘察河工,溅了很多泥浆,洗后一夜未干。” 这也算合理解释。 女帝忍住火气,又问:“张司徒奏说有堰口形成,你为何不知?” 方从道:“那处堰口我去看过,就算崩了,造成的损害也不大,毕竟下方没有民田……我是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张大人如此重视,可能是我有些东西没搞明白……” 女帝又没词了,只能道:“你乡野小民,不学无术,哪能懂得其中道理?” 方从连忙道:“是是。” 刚以为过关,就听女帝突然严声问:“为何从不跪朕?” 方从自从知道她诞生了神识,就在预备这天,于是从容答道:“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女帝被气乐了,怒问:“如何不能?莫非还有谁逼你?” 方从道:“正是。陛下知道,我只是个出马弟子,没什么本事。有时表现出点能耐,也全是蟒家大神所赐,大神不仅要我年年上供,甚至就连平时怎么说话,怎么做事,都要严加管束……陛下可能不信,我今年其实只有二十出头,一身寿元早就被大神拿走大半……” 第371章 蟒家大神不可招惹 “二十出头?”女帝看着方从的满脸褶子,实在不敢相信他才二十出头。 但旋即,她也是暗惊。 “这蟒家大神,不管有多少能耐,还是不要招惹为好,万一它与朕起了冲突,可不好安稳收场,倒不是怕它,只是如今处于关键节点,不能过早暴露……” 想到这,她点头道:“原来如此,算是情有可原,那你退下吧。” 方从道:“遵旨。” 说完竟转身直接走了,连礼都不行。 女帝眉头又皱了起来。 原本以她的地位,只要皱眉,立刻就会有人上前宽解。 但如今,偌大的帐篷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八俊也好,二张也好,全都如木头人一样呆呆的立着。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 方从走后不久,张严便通过隐秘通道,联系到他。 “主公,那老贼为何突然要敕封神灵?它们不都是无用的玩意吗?” 不怪他有此问。 事实上,人间皇朝若干年来,敕立过无数神灵。 但没有一个真正立住。 除了天道所限,皇帝权臣们随意封赏也是原因之一。 比如,朝廷出了一个权倾朝野的重臣,那他的属官就会想尽办法,让民间给重臣立生祠。 名头还上的一个比一个狠。 什么普天,教化,无极,元佑……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和三清一个档次。 另外就是皇帝,今天给自己上一个尊号,明天给生母上一个尊号,后天给嫡母上一个尊号,大后天给自己早夭的儿子上一个尊号。 若是有大臣得宠,等他们死后,这种恩赏也会降临到大臣头上。 老话说得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当地父母上任了,百姓是不是要立一个? 当地父母卸任了,百姓是不是还要再送一个让对方带回老家? 县令都能封神,那比县令还高的郡守,刺史,能少得了吗? 总之,主打一个乱七八糟,人人有份。 但张昱今日奏请的,似乎又与往日不一样。 所以他才会显得不安。 方从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甚至不知道他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能耐……你的复仇之路还很遥远。但敕封这事,既然多方推动了,又选择了你,那就不妨顺水推舟……你本身就是灵,又是这堕仙湖附近百里的王,成为水神,理所当然。” “可是……能行吗?”张严还是有点犹豫。 方从道:“他们封的不行,我封的行。” 张严一怔,说老实话,他对这个主公了解不多。 只知道很有手段,境界也不低。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居然还有敕封神灵的权柄。 “莫非是传说中的那位降世?”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海浮现,吓得他再也不敢想下去,急忙恭恭敬敬告退。 方从关闭通道后,首先赶往河工营视察工程。 说是视察,其实不过是骑着马,顺着河沿慢行一圈。 挖河的具体事宜,自然有吏员匠人负责,他在其中多多少少都能算滥竽充数。 就这样,中午在河工营吃一顿肉,刚吃完,就见先锋营护卫着女帝,在向北迁徙。 方从的脸不由郑重起来。 早上单独召见,让他闻到了不好的味道。 除了恶臭,还有许多痛苦的嘶吼。 仿佛有无数冤魂,环绕着女帝不愿离去。 【邪功,绝对是邪功……应该也是来自那张人皮。它教给温成服的是一种,教给女帝的是另外一种,教给我的,则是《长生功完本》,还真有些手段通天的味道……幸好,女帝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让我单独留下,要不还真不一定能幡然醒悟……】 捕捉到女帝异常的方从,第一时间便确定那个声音不是将坑挖在了未来,而是现在。 准确说,就是功法本身。 只要他忍不住诱惑修炼,立刻就会成为对方的猎物。 就像一脚踏入蛛网的小虫,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 女帝队伍行进的不快,直到傍晚,都没出方从的可见范围。 到了晚间,等河工收营,用餐,方从跟着吃了些肉,便骑马返回大营。 一进营,就见御帐外,群臣在欢天喜地的吃肉庆贺。 “赛大人回来了?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方从打眼一扫,便见自己的位次上摆着一张几案,案上四荤四素两汤两饼,另有一罐,装着淡绿色的美酒,可谓丰盛至极。 “哈哈,赛大人不知道吧?张司徒还真是盛事能臣,只一天功夫,就将附近百姓梳理一遍,不仅带来五万壮丁,甚至还有可供十万人吃一月的粮草,肉食,美酒,鲜蔬……” 说话的将领,开始大谈特谈鲜蔬烹菜如何美味。 可见他这些日子吃野草吃得有多厌烦。 “是吗?竟如此本事……”方从配合得表示了一下钦服。 对方立刻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你还不知道吧?那五万民夫如今还未抵达堰口,但那堰口附近,突然就多了许多石块,全都是洁白如玉的好料,用来修皇宫基座都不寒碜……也不知张司徒从哪弄来的。” “是吗?”方从眯起了眼睛。 对方这是连装都不愿装了,直接动用了搬运手段? 那这座大坝,或者说这座由大坝城墙构成的神宫,就对对方极为重要! 【还好,女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让张严横插了一手,不管对方想干什么,我这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怕就怕狗急跳墙,把他这个绊脚石搬开……】 想到这,方从立刻将事情隐秘地通知张严,让他小心。 “主公放心,我乃灵体,即便消灭了大部分,都能重新恢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不死之身……” 他有一小部分灵体,仍在方从手边,所以不是很怕。 方从道:“还是要小心,对方极为诡异,说不得就另有手段。” 张严不敢再大意,正色道:“是。” 双方交流完,方从开始如其他人一样,吃肉喝酒。 一直闹了近一个时辰,群臣才各自归帐。 整个过程,女帝都没有露面,只有谷俊出来代传了几句嘉勉的言语。 第372章 真人归来 群臣退散后,方从也回了帐篷。 但没等他坐稳,就听御帐方向传来吵闹声响。 他出门,却见一群衣衫光鲜的官员,被谷俊刘三堵在帐前。 “你们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阻拦我们面圣?” “就是,不过是幸进的泥腿子,得陛下恩宠,就爬到满朝公卿头上拉屎拉尿起来了!” “快起开!否则本将军认识你,本将军的刀可不认识你!” “我等遭遇乱军,拼死抵抗,好容易寻得御驾,却被你等小人阻拦,是何道理?” “假传圣旨,当诛九族!” …… 众官嗓门越吵越大。 方从打眼一扫,认得都是熟人。 却是乱起之前随驾的朝廷要员。 如今可能是见女帝镇住了局面,所以赶紧前来“认主!” 谷俊刘三挺立如枪,面对众官的逼迫只冷冷回了一句:“圣皇有旨,不见!” 众官慌了,这是因当初他们首鼠两端,打算抛弃他们了么? 不行,那官位可不能轻易放弃。 想到这,立刻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以头抢地道:“我不信,我不相信!陛下贤明圣德,怎么会不见大臣?一定是你们闭塞言路,干扰圣听!” “没错,一群奸贼,祸害朝堂!” “哪有不见大臣的君王?” 群臣变得更加激愤。 方从忍不住咋舌暗道:“真不愧是配合已久的同僚,这有唱有喝的,一张道德大网就捆在了女帝身上,可惜……你们搞错了一件事,女帝已经不是以前的女帝。” 果然,刘三听后冷声道:“陛下有旨,敢御前喧哗者,杀!” 以头抢地的老头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你们……你们……假传圣旨都不掩饰一下?连人都没进御帐面见陛下,就有了新旨?” 群臣齐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莫不是你们控制了陛下,欲要加害?” 另有人见到了机会,立刻转化话题。 “对啊,王侍郎说得对啊,一定是他们控制了陛下,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同僚们,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都随我冲进去,营救陛下!” “冲啊!” 仿佛预先商量好了一样,所有大臣都跑向御帐。 尤其是头发花白的老头,速度在众人之中最快。 但可惜,他们低估奸臣的狠辣。 只见刀光一闪,一颗花白的脑袋便高飞上天。 接着,又是一闪,却是刚刚叫嚣刀不认人的武将,他跑在了第二的位置。 滚烫的热血洒在身上,群臣一寂,迅速停下脚步。 刘三收刀,再次开口道:“陛下有旨,敢御前喧闹者,杀!” 这回,再也没人敢斥责他们为奸臣。 也没人再提营救陛下。 又过了良久,终于有一个官职最小的,被人用眼神逼上前去,颤声道:“可……可……可我们,是……是跟赵……赵真人,一起……一起来的。” 他刚说完,拥挤的群臣便主动让出一条通道。 宽敞通道的另一头,站着一个身穿法衣,气宇轩昂的俊美少年。 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虽然衣着普通,但容貌绝不似在人间的极美女子。 原来,大乱起时,早就得到消息的他们,第一时间便跑到了赵詹帐外。 有仙师坐镇,自然没有不开眼的人物前来滋事。 于是,他们就这么安安稳稳的,一直等到胜利者出现。 然后又跟着来到了这里。 若不是赵詹,负责禁卫的候良怎么可能放这群人靠近御帐? 莫说他们是匪是臣身份未定,即便是臣,不得御令也不能随意靠近。 “什么赵真人,我不认识什么赵真人!圣皇有旨,不见任何人!敢御前喧闹者,杀!” 刘三依旧黑着脸,谁的面子也不给。 要换以往,群臣少不得狐假虎威一番。 但刚刚滚落的两颗人头,却让他们不再敢胡言乱语。 “这位大人,这位大人,要不还是替赵真人通报一下?毕竟圣皇一直以来,都对赵真人礼敬有加,待以国礼……” “就算我等不能觐见陛下,赵真人总要见上一见。” “毕竟还没给赵真人安排住处。” …… 国礼就是把对方当做宾客,地位与皇帝等同,并非臣子的意思。 若非如此,候良也不会擅作主张。 但今天,注定他会和众人一样大败亏输。 因为刘三没有回话,而是直接抽刀。 寒芒闪过。 又一颗脑袋飞了出去。 这下群臣是当真怕了·,纷纷转身逃到赵詹身后。 一直面无表情的赵詹,干脆稽首道:“既然陛下不方便,那赵某便改日再来。” 出人意料的,帐篷内传来女帝的声音:“今日病情颇重,怠慢了赵真人,还请见谅。” 赵詹回到:“无妨,无妨!” 说完,便领着身后天仙般的女人退走。 他一退,跟随他的大臣也只能鱼贯辍上。 有机灵的,还不忘趁机对着大帐三跪九叩,以示自己的“恭顺”。 “谷俊,刘三,把尸体收拾干净,帐前动刀,成何体统!” 女帝的斥责声再次传来。 谷俊刘三齐声道:“遵旨。” 然后开始弯腰,捡尸。 这番对话, 让很多先前还有各种猜疑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最起码,八俊还受斥责。 女帝还能说话。 表现的也符合人之常情。 ·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刘三谷俊并没有将尸体带到远处,而是绕了个圈送进了御帐。 方从见大戏落幕,不由摇头暗道:【这些人……聪明用错了地方,以为背靠赵詹,就能大事化小,却不想连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谈御前表演……不跟着赵詹,倒说不定能见到。】 以赵詹的筑基修为,只要靠近女帝,立刻便能察觉异常,对方如何敢见? 并且,按如今的形势来看,只怕见到也不是好事。 只希望他们能懂得进退之道,安保小命。 事实证明,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 一夜之后,第二日的例行朝会,各方刚将各项进度通报一遍,女帝还没来及做出回应,就见两个士兵急匆匆跑到了禁区外围,大声叩拜道:“启禀陛下,营外有七十三名身穿朝服的官员,集体请见。” 第373章 一前一后 女帝听后,竟似一点都不意外,挥手道:“让他们候着。” 然后又对张昱道:“张司徒,你方才说新征发民夫五万,又得了许多粮草,是件喜事。但朕所虑,筑坝事务浩繁,只怕五万并不够用。并且还会耽误堕仙湖排水……” 张昱道:“启禀圣皇,这五万只是先发民夫,后期还有。此外,臣保证,十日之内,必定完工。不仅不会耽误堕仙湖,甚至还能襄助一二。” “是吗?”女帝大喜道:“好,张爱卿真不愧是肱骨之臣,如此一来,半月后当能开启仙府!” 原本预计至少一个月的工程量,转眼被她打了三折。 换做旁人,哪里会应下。 但张昱就仿佛被吃定一样,行礼道:“臣必定鞠躬尽瘁,不负陛下所托。” 女帝点头道:“如此甚好!” 接着又问:“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候良出列道:“启禀圣皇,自昨日御驾迁至此处,臣就派兵小心侦查,却未发现晋国有任何异动,似是毫无知觉。” 女帝冷笑道:“听说那弱晋国新皇,就是个四处流浪的野人,能懂什么统治?莫说边境,只怕连皇宫的一团乱事都没理清。也就是朕另有要事,要不小小晋国唾手可得……不必理会他们!” 候良道:“臣遵旨。臣另有一事,还要专门请旨。” “哦,何事?”女帝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事要如此郑重。 候良道:“便是陛下行宫选址。如今驻跸之地,位于低处,虽说宽阔,但将来排水,万一冲破渠岸,就有可能伤及护卫陛下的兵卒。” 他没敢说伤及陛下,但实际意思众人都很明白。 女帝道:“难得你有此心,比一些所谓重臣强了许多……” 说着,她的目光先扫向远方,然后又环视周围,最后挑中一丘,道:“那里颇高,距离堕仙居又近,两相便宜。” 候良道:“那臣待散朝,便命部下准备迁移。” 女帝道:“无需兴师动众,毕竟离掘湖排水还有半月之久。这般,朕先移帐,也不需你遣兵卒协助,只命三百铁骑,沿途护卫。” 候良本想说,三百铁骑只怕护不住,但转念一想,女帝说得是沿途,自己完全可以等移帐完成,再调集重兵在四周护卫,到时一样可保万全。 于是他俯身领命。 女帝接着道:“既然如此,诸位爱卿就都散了吧。刘三,谷俊,你二人负责御帐迁移一应事物。” 刘三谷俊出列道:“遵旨。” “对了,赵真人那边,以后就由候爱卿负责接洽。无论真人提什么要求,都务必满足。有难处的话,就找张司徒。” 方从觉得,对方演了一早上,其实就是为了这句交代。 她不敢见筑基大修,就将候良和张昱推出去。 尤其是张昱,来历不明,神秘莫测,完全可以吸引赵詹的注意。 张昱,候良听后齐道:“遵旨。” 诸事议定,女帝归帐,群臣退散。 谁知还没等官员走远,就听禁营外传来震天的哭声。 “陛下,陛下,臣等冤枉!” “陛下,不可妄信小人谗言!” …… 却是一开始被女帝扔一边的那帮二五仔,又开始哭闹起来。 有将领噗呲一笑道:“早干嘛去了,圣皇危难之时不见踪影,现在又跑过来献殷勤……” “还不是舍不得官位。” “要我说,里面正不知有多少是反贼,就该抓起来好好审查。” “看着吧,圣皇绝不会给他们觐见的机会,没准都已经开始调集兵马……” 但说这话的人旋即便失望了,因为下一刻,谷俊的声音传了过来:“圣皇有旨,宣见。” “啊?”侃侃而谈的众人一惊。 候良道:“闭嘴吧,丢人显眼的东西。” 他们都是候良下属,因此被骂并不敢反驳。 旨意传下,不一会便见七八十个穿着各色官服的人员,争抢着跑向大帐。 “大人!这位大人,贵姓?”有人眉开眼笑地扯住了谷俊衣袖,完全看不到昨晚怒斥奸佞的嘴脸。 谷俊冷冰冰的答道:“谷。” “原来是谷大人,这次陛下能够召见我等,必定是谷大人从中斡旋。我庄某人虽然位列九卿,但实在是为官清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串珍珠不值什么,就请大人留着赏人。” 说着,他的手顺势一拨,便将一串拇指大的珍珠滑进了谷俊衣袖。 “怪了,这谷大人怎么皮肤如此冰冷?还有股子臭味……” 他暗自嘀咕了一声,但旋即便想到连番遭劫,来不及彻底清理卫生倒也说得过去。 谷俊伸手入袖,将珠子掏出,说道:“好珠好珠,直径半寸,圆润无比,只怕历年献给皇帝的,品质都不如这个。” 送礼的神色一僵。 这玩意,历来都是私底下偷偷进行,你怎么给掀到台面上来了? 掀也就掀了,还说出那番虾仁猪心的话。 有好东西,谁会舍得送给别人? 这次若不是巴结近侍事关重大,他也不会把珠子拿出来。 谷俊却不理会他的尴尬 ,直一个劲将珠子翻来覆去的欣赏,然后道:“也罢,看在你那么诚心的份上,一会有好处,我会让你第一个先得。” 官员大喜,拱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得了这句承诺,他感觉自己的官位算是稳了。 没准还能加个三级。 别的官员一见如此也立刻围了上来。 有眼疾手快的,先找上刘三,送了柄绝世神兵。 “好好好,如此宝物,即便是宗师佩戴都不丢份!”刘三嘴上虽那么说,但看人的眼神却越发冰冷。 送礼的官员不知道,还在为能抢上第一个而沾沾自喜。 毕竟送礼的人那么多,等收麻了,谁还能记得那么许多? 当然是第一份印象最深。 “刘大人,刘大人,看看这个,我在老家山上捡到的一块石头,您帮我长长眼,看是什么东西。” “谷大人,这株人参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年,都快放糟了,您熟人多,帮下官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同僚……” “大人 ……” “大人……” 一会功夫 ,刘三谷俊二人就收了许多礼物。 以至于胸口塞得满满当当。 “诸位大人,心意收到了,这就都随我们两兄弟来吧。”谷俊说完,当先而行。 刘三却没有与他并行,而是等所有官员跟上后,成为押尾的那个。 第374章 靴中匕首 谷俊刘三,一前一后将众官夹在中间。 有人意识到不对,开口问道:“两位大人,这……是去哪?” 当先的谷俊一指御帐,回道:“自然是面见圣皇!” “可是……可是……”那问话的官员期期艾艾,不知道怎么继续才好。 毕竟,请求面圣的是他们。 如今所去的地方,也正是女帝所在的御帐,总不能因带路近侍一前一后,他们就说有问题不愿意去吧? 谁又规定,近侍引路必须全部走在前面? 以往那是自视甚高,现在谷大人谦虚,落在人后,难道不行? 再说,不就是两个挖河的泥腿子吗? 就算一前一后将他们夹住,又能玩出什么花色? 难不成还能将他们七十几个全部杀死? 如此一想,他便干脆安静下来。 其他也是如此,虽然戒备,但并不显得慌张。 就这样,队伍一路向北,很快来到御帐之前,刘三躬身道:“启禀陛下,众臣带到。” “宣!”女帝冷冰冰吐出一字。 这一字却让众人安心不少,起码说明女帝确在帐中。 她在帐中,帐内安排刀斧手的可能就不大。 他们七十多人,想要将一举成擒,至少也要安排三五倍的兵卒,那就是两三百人。 再加上他们,再加上必要的格斗空间,那顶御帐,装得下吗? 就算装得下,女帝也会提早避开,否则被误伤误杀了怎么办? “这位大人,感谢你送我的珍珠,真是又大又圆,这第一个面圣的好处,可不能便宜别人,你先请吧……”谷俊说着便掀开了帐门。 然后离得近的官员,便看到里面陈设极为简单。 除了一张巨大草床,就只有六俊和张氏兄弟肃穆而立。 女帝本人,则端坐在床上。 体态优雅,容貌绝美,让人看得不禁目眩神迷。 “是真的……传说是真的……得到了真正的仙药……” “返老还童……返老还童……” “不枉我冒死前来改换门户……”瞧清女帝的官员,心内波澜壮阔。 谷俊见他们呆立当场,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些!” 他们这才惊醒,也知道觐见不能怠慢,于是连忙跨进大帐。 有了他们带头,其他官员自然也不再多疑,就这么跟了进去。 原本宽敞的大帐,被七八十个人一挤,顿时就显得狭小起来。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好,各怀心思的众人,没有忘记大礼参拜。 女帝却没叫起,只冷眼一遍一遍扫视着众人。 看得众人感觉毛骨悚然。 其中有一个顶不住压力,叩首道:“陛下,陛下,臣有罪,臣当初不该扎营在前方,以至于首先便被乱军冲散,待臣逃得性命,却已找不到陛下御驾所在……” 他这套说辞并不新鲜,以至于很多同僚都暗骂他无耻抢词。 但其他人也不能因此闲着,便纷纷叩首,陈述自己的难处。有说被乱臣诓骗的,有说被逆贼绑架的,还有说昏迷了过去第三天才醒…… 总之冤枉,天大的冤枉。 他们个个都是忠臣,誓与叛贼不两立。 女帝还是不说话。 等众人狡辩一通,自觉无趣的闭嘴,她才眯眼问道:“庄爱卿,朕去年大寿,你好像也献了一串珍珠,个个圆润饱满,朕真是喜欢无比……” 姓庄的脸上,肉眼可见地开始滴汗。 “朕记得,你说那些珍珠,都是从北地得来的,十分珍贵。朕念你一片忠心,还赐你位列九卿。” 姓庄的脸开始发白。 “好啊,好啊,朕是真没想到,原来最好的都被你藏在了袖中,四处送人……”女帝说着一伸手,谷俊便将那串直径半寸的巨珠递到她手上。 别说,洁白无比的珍珠配上女帝同样白皙的纤指,简直给人一种双月在天,交相辉映的感觉。 “陛……陛下……听臣解释。臣不是不想将珠子献上,只因那串珠子当时皆有瑕疵,是臣后来找工匠补的,如此造假之物,臣不敢上贡……” 如此一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但女帝却冷笑道:“原来是有瑕疵,那这串呢,这串呢,还有这串呢……” 她一伸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庄姓官员怀中揣着的锦盒便一个接一个自动飞入她手中。 她将盒子打开,一串又一串珍珠露了出来。 其中直径最小的都有半寸,最大一颗呈长水滴形,直径九分! 打开盒盖,整个大帐都似乎增亮不少。 “宝物,宝物!” “仙宝啊……” 众人惊呼。 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女帝是怎么知道的? 有这等宝物,无论谁都会带在身上,小心隐藏。 莫说女帝,就算是同僚,甚至兄弟都不会告诉。 那么对方是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仙法……一定是仙法!” “隔着匣子衣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是能瞒过的?” “我们这莫不是自投罗网?” 他们互相张望,都从别人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只有庄姓官员,短短时间面皮就彻底变成了黑色。 女帝见此,冷笑着指向另外一人:“还有你,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仅要拉拢朕的武将,还要勾搭朕的女儿!” 那人急忙辩解道:“臣冤枉,臣没有……” “没有?哈哈哈……昨晚你是怎么跟你那侍妾说的?先锋营候良是你舅舅,成宣公主早就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只要朕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监国的大将军王,等掌握了朝局,再毒死成宣……” 那人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慌忙叩首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都是臣一时的胡言乱语,臣糊涂,臣被迷了心窍……” 女帝只是冷笑。 笑完,她又问道:“你……还有你……你们,判死罪可有一个冤枉的?” 众官不敢答。 他们真是被女帝搞怕了。 不仅隔空知物取物,就连半夜躲进帐篷的悄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好在,他们没见帐内帐外埋伏刀斧手,可见陛下这次只是想警告他们一番。若是真心想杀,这点人手还真挡不住他们反抗。 “说说吧,你们都该当何罪?” 女帝不紧不慢,悠闲地看着他们。 庄姓官员首先道:“臣等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既然笃定对方不是想杀人,那自然不妨将话说漂亮一点。 最关键的,是他左手前撑,右手后撤,万一有变很容易拔出靴内匕首。 第375章 更进一步 女帝等哀求声停止,开口道:“不错不错,很有出息,倒也不是一点刚性都没有的废物。” 群臣中有的不明所以,有的却面露慌乱之色。 女帝接着道:“我说的是吧,庄爱卿。” 庄姓官员连忙再次叩首,道:“陛下,臣不是很明白……” 女帝哈哈大笑道:“你不是很明白,好一个你不是很明白,那你靴子里藏的是什么?” “靴子……靴子……” 庄姓官员还想装傻充愣,女帝直接道:“百锻精钢,罗花纹,白犀角柄,全长六寸,软桃花木鞘,外衬鲨鱼皮……” 庄姓官员见无法蒙混,便干脆将匕首取出,双手托举道:“启禀陛下,此防身之物,自臣随陛下出征就一直收于靴中。只因带惯了,所以进帐就忘了取出。” 女帝不理,扭头问一个身量颇高的官员:“你是刑部主事,说说,私藏凶器觐见,该当何罪?” 那官员道:“论罪当死。但宋律也有从宽条款,陛下或念庄大人事出有因,非是故意,可酌情减免。” 女帝道:“你却是和得一手好泥,却不知执法犯法,又该当何罪?” “执法……犯法,当然……当然……”那刑部主事当时脸就垮了。 “当然什么?你腰中之物,当朕不知道吗?” 那人听闻后自知难以幸免,干脆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高举道:“诸位同僚,我等上了毒妇大当,这是要赶尽杀绝!” 庄姓官员也一把甩脱木鞘,响应道:“我等是死是活只看今朝。” 勾搭成宣公主的武将,更是撕开外袍,露出里面的三层铁甲,道:“既然必死,那就干脆杀了妖妇,扶成宣公主登基!” “正当如此!” “好!” 众人如同早就预演好的一般,有人举刀扑向八俊,有人持械跑向二张。 更多刃尖则是冲着女帝奔去。 显然他们都明白杀贼先杀王的道理。 谁知女帝却临危不乱,大笑道:“哈哈哈,本来还只想先吃几个,剩下的慢慢享用,不成想你们那么急迫……” “先吃几个?”庄姓官员一愣,他不是听不懂话,只是理解不了含义。 女帝却没有心情跟他解释,一挥手,龙袍之下便如瀑布一样射出无数黏液,蛆虫,劈头盖脸淹没众人。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在咬人,在咬人啊!” “怎么那么许多!” “钻进我耳朵里了。” …… 很快,痛苦的叫喊便变成了惨烈的闷哼。 因为蛆虫已经钻进了他们的口鼻。 还有些幸运的,眼睛没被第一时间咬烂,于是他们便看到了最为惊恐一幕—— 八俊,二张,还有女帝,全都变成了恶臭流脓的臃肿尸体。 尸体腐烂的肉中无数蛆虫在钻进钻出。 “她……她……” “鬼啊!” “怪物!怪物!” 但很快御帐内的喧嚣便戛然而止。 这一次,女帝却没有命令蛆虫将他们直接吞食,而是如当初的八俊一样,先掏空内脏,然后在其中产卵。 “如今,我的实力,已经可以同时转化近百雄虫,本不想一次弄出那么大动静,但他们也太不识趣了。不过也好,赵真人在侧,想要瞒过他,我就必须更上一个台阶,尽快完成筑巢。快了,就要快了……” 没人附和,安静的帐篷看起来就像一个神经病在自言自语。 就这样等到傍晚,七十多个大臣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个个神情肃穆,体态端庄,就这么从御帐走出,直接回了自己的驻地。 没过多久,他们的下人,仆役便驮着帐篷,行李,来到了御帐外围,开始搭建住处。 候良不解,上前求见。 女帝隔着帐篷道:“他们虽然十恶不赦,但如今正在用人之际,朕见他们颇有悔意,便决定宽宥一次,日后随帐护卫便由他们担任。” 候良心说如此也不知是监视还是保护,不过倒是省我不少事端,于是行礼道:“遵旨。” 然后离开。 接着众官便围着御帐,搭建了近百帐篷。 一夜无话,第二天,方从等人还没起身,那些官员便按班次排列好,整整齐齐地等待女帝早朝。 “他们连饭都不吃了?” “真不愧是陛下,驭下有道!” “昨天听说专程去的御帐,负荆请罪……” “怪不得……” “啧啧……”磨磨蹭蹭的众官,看到这一幕不禁议论纷纷。 但他们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端正而加快速度。 在他们看来,这些叛逆能得到圣皇宽宥都属祖上积德,端正一下再正常不过。 等到穿戴用餐完毕,先锋营兵卒将几案撤走,众人这才纷纷涌向御帐。 此时,女帝虽然未露面,但作为近侍的谷俊却早已等在当场。 他见众官聚齐,便开口道:“圣皇有旨,以后上朝,众官在右,罪官在左,不可混乱。” 众人齐齐躬身道:“遵旨。” 原本,按规制,是文官在右武官在左。 以右为尊。 如今将心怀鬼胎的那批人安排在左边,又给了“罪官”的称谓,足见圣皇对他们的褒奖之意,因此他们还是非常满意的。 只有方从,看出了这是在进行物理隔绝,不让他们这些人太过靠近罪官。 至于其中有什么原委,他也不是很清楚。 按班排列后没多久,七俊便鱼贯而出。 接着是二张,一左一右站立于龙椅之后。 又静默了片刻,张宗开口道:“圣皇驾临!” 于是众官三跪九叩。 只有方从,半蹲在地上,随着节奏敷衍了事。 等众人礼毕,女帝已经端坐在龙椅之上,说道:“众卿平生。” “谢圣皇!”官员们站起。 张昌接着道:“陛下有旨,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候良首先出列,道:“启禀圣皇,臣昨日已经奉旨求见赵真人,并将圣皇旨意告知。赵真人道‘还请代我谢过陛下,不过我乃方外之人,无需俗物供养,只如先前一般,帮我在军营外间搭一洁净帐篷便可’。” “哦?”女帝问道:“他说在军营外围?” 候良道:“启禀圣皇,正是如此,臣不敢欺瞒。” 女帝点头道:“那就遂了他的心愿便是。” 心中想得却是,难道对方已经发现了什么?以前可都是驻扎在御帐附近的。不过这一二日,她也没有感觉到神识窥视,再加上自己行事小心,应该没有暴露才对。 不管了,什么真人,不过区区筑基初期。等我成功筑巢,轻易便可拿下。 第376章 抵达土丘 想到这,女帝立刻将赵詹放到一边,然后问:“还有何事?” 张昱出列,道:“启禀圣皇,臣已经将筑坝所需石材运达大半,剩下再需一日便可备妥。另外,又有新征发的三万民夫,会在今日抵达,想来,明日便可全面动工。” 女帝听闻暗惊:“竟如此迅速?也不知用的什么妖法,即便是现在的我,也做不到短短两三日,就运来那么多石头……更何况附近还没有采石的去处。不过看他如此着急,想来修坝立庙极为重要。可得多注意,不能一不留神,上了大当……” 虽说心中如此想,但她嘴上说的却是:“张爱卿果然是干练之才,如此难事都能轻易做成。爱卿且用心,待到将来,张家一门双王,也不是难事。” 一门,双王! 那就是允诺给张昱封王了。 虽说司徒和王同属一品,但一个是流官,一个世袭罔替,能一样吗? “多谢陛下!” 张昱显得很激动地跪拜谢恩。 女帝环视群臣,道:“诸位也当奋勇当先,凡做出功绩,厚禄显爵,朕绝不吝啬!” 群臣也激动了,一齐跪下,高叫:“臣等谢陛下隆恩。” “哈哈哈……”女帝大笑,娇艳无双的脸上,铺开了诱人的红晕。 看得许多人一阵目眩神迷。 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左侧罪臣。 个个都木立当场,既没有激动,也没有谢恩。 “哼!看来他们也知道高位显禄跟他们没关系!” “谁叫他们不忠,临危而逃。” “看来也算知些廉耻。” “就凭他们?圣皇不降罪都已经是前古未有之大恩了,哪还敢有别的奢望?” …… 不说群臣的各怀心思,只说候良,等张昱归位后他又迅速站了出来。 “启禀圣皇,臣已经将护驾铁骑调拨妥当,随时可以领旨出征。” 女帝点头道:“很好,昨日有些耽搁,一会朕即命拔营。” 候良道:“遵旨。另外赵真人已经安置妥当,臣特意找来全新毡帐,又命人用新绸缝制了两个蒲团……臣曾询问是否需要准备床榻,赵真人回说不用,只要有地方打坐便可。” 女帝道:“很是妥当,真人早已超脱凡俗,并不需要床榻。回头你再调拨一批兵士,帮他迁移搭建帐篷便可。” 候良道:“遵旨。” 女帝又问:“赛卿,不知河工营那边进展如何?” 方从答道:“昨日已经全部布署到位,今日便可开工。” 女帝道:“很好,不知几日可成?” 方从答:“一个半月,应该可以竣工排水。” 女帝摇头道:“不成,太慢。” 董国邦出列道:“启禀圣皇,臣在河工营许久,因此知道此事非是赛大人不用心,而是实难办到。若是逼迫太急,不说没有足够灯火用于夜晚施工,就算有,民夫也坚持不了几日。” 女帝沉吟着将目光转向张昱:“张爱卿不是说可以支援河工营吗?” 张昱只能再次出列,答道:“启禀圣皇,是可以。大坝十日必能完工,然后民夫便可充入河工营……” 女帝摇头道:“不成,还是太慢,五日,朕只给你五日。” 张昱面露难色,不过最终还是点头道:“臣遵旨,必竭尽全力。” “张爱卿受累,事成之后,朕绝不相负。”这就是封官许愿给好处了。 张昱激动道:“谢圣皇。” 女帝摆手,示意小事一桩,然后问:“众卿可还有事?” 无人再出班启奏。 于是刘三道:“退朝!” 一通繁文缛节后,右班大臣各自离散,左班的却仍守在御帐外围。 一个官员看到后猜测:“这是圣皇对他们另有任用?” 另一个道:“没准是不放心,特意拘在身边,不让他们乱跑。” “嗯,是要小心,这帮人居心叵测,万一四处串联起来闹事,可如何是好!” “我就说,圣皇不可能全信他们。” “就是,一帮首尾两端的小人!” 他们议论完后,各自办差,七十多个左班大臣,却仿佛突然接通了信号的机器一样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吆仆喝从,拆桌挪篷,很快便将一应御帐物品搬上了马背。 然后,八俊抬着女帝,他们驱赶着驴马,朝选定的土丘而去。 二张则留在了最后,将御帐中铺床的草料浇上油点燃。 尽管守卫的兵卒距离御帐很远,但烧着烧着,他们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大哥,你看那火,怎么是焦黄的颜色,浓得都化不开。” “那谁知道了,听说圣皇也跟你我一样,都是用草铺床,没准是加了雄黄驱蛇。” “很有可能,加了雄黄烧起来就是黄的,我在老家见人烧过,也是驱蛇。” “可不止,那草除了招蛇,还有虫蚁跳蚤,我等粗汉习惯了,贵人们可受不了……” “照你这么说,那加了雄黄的草还真是好东西。” “可不是,没虫没虱的,烧了怪可惜,还不如赏给我们。” “想得美,那你岂不是跟圣皇睡一张……”兵卒说到这,才意识到这话不能乱讲,于是立即止住。 但话题既然被打开,就不可能当做没发生。 听到的兵卒一想到远望女帝时看到的绝美容颜,再想到同睡一席草,顿时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最后,还是一个小年轻打断了他们:“你们可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哪有味道?” “你闻,黄烟里飘过来的,真臭!” “嗯嗯,是有,像我老家有一年闹瘟烧尸体……” “怎么会有那种味道?” “谁知道了,应该是草中带的,也可能用了什么东西。” “还是别说了,小心惹祸。” “对对,大家伙安心守营!” 尽管议论止住了,但心中的疑惑却在他们心里生了根。 好好的圣皇御帐,怎么会有烧尸体的恶臭? 难不成圣皇还会吃人? …… 左班大臣们的行动速度不快,直到日头偏西,队伍才抵达土丘。 然后就是在丘顶搭建御帐。 再在御帐外设各司局。 尤其是御膳房,更是挤满了各式驴马,占地极广。 然后则是左班大臣的帐篷,围着女帝排了满满一圈,做拱卫状。 第377章 带有味道的诈尸 “朕看这里极好!” 女帝站立于丘顶,俯视着下方。 “这里,铺上厚草,以做掩饰,实际你们轮班向下挖掘,将整座山丘掏空,制成母巢。” “有了母巢,便可以大量转化工虫,将来开了仙府,这里就是争斗和拱卫仙府的前哨之地……那赵詹和张昱可不好对付,另外,还不知到底有多少东西盯着我们,随时准备分一杯羹,朕可不能不做准备!” “另外,狡兔三窟,母巢以后得多建几个,也不能只留一个出口,前后左右至少各留一个……” 以自言自语的形式将所有规划做好,然后女帝问道:“你们听到了吗?” 丘顶上,二张,八俊,七十多罪臣皆不答。 有那么一个瞬间,女帝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做惯了一呼百应的皇帝,面对无声的局面还真就无法适应。 “搭帐篷吧!”她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有的扶木,有的拽绳,还有的在寻找石块压帐…… 等御营安置好,就到了晚膳时间。 候良过来叩见询问道:“不知陛下营内可有短缺之物?” 女帝道:“无甚短缺,你且多用心巡营,务必不能发生骚乱。” 候良心说,这是在赶我? 他哪里又敢不知趣,立刻败退。 其实这一路,他有很多话想要提醒女帝,比如,御帐周围没有挖壕沟,也没有设鹿砦陷阱。 再比如,山丘无水,没有挖蓄水的池子。万一被围,就很麻烦。 想来也是,如今御帐内服侍女帝的,不是二张那等小白脸,就是八俊那种泥腿子。 就算七十多个罪臣,也没有懂行军的。 能正确安置营帐就有鬼了。 但他还没来及开口,就被赶了出来,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好。 …… 御帐内,待候良走远,八俊立刻便脱了衣物,开始向下挖掘。 他们不用刀剑,也不用锹铲,就这么抡着双手,眨眼挖出一个可容三人进出的小洞。 再然后,就是在洞内修一个圆台。 这个圆台就是母巢的第一道防线,由雄虫驻扎,抵御敌人入侵。 接着,八俊又在圆台下方,沿三个方向同时向下挖掘。 这一次挖掘出来的通道就不再是直的,而是如蛇一样不断盘旋。 其他人也脱光衣服加入了进来。 整个挖掘过程没有人往外运土,所有雄虫都能从后尾排出酸液。 那些被挖开的泥土一碰到酸液,就会化成黏糊糊的恶臭脓液,再由刘三他们连踢带蹬,糊在壁上。 一会的功夫,它们便硬化成了刀剑难伤的黑壳,将巢穴牢牢保护起来。 如此,大约挖了两三百米,三通道开始同时扩大,直到彼此贯通。 “这里应该是土丘腹部了,足够安全,再挖几个隐秘的出入口,便算大功告成……” 女帝虽然一直立于帐内,但八俊也好,罪臣也好,都不过是她的分身,因此她对一切了如指掌。 甚至,整个挖掘工作,其实就是她一个人在设计规划操作。 “谷俊,你向东挖,大约二里,有一处大坟,出口就设在坟内,任谁也不会轻易想到。刘三,你向南,挖拱形,一直挖到堕仙湖内,曲折的拱形能够阻止湖水倒灌。但出口需要隐秘,不能在排水的时候被人看出。北面有个蛇窝,算是个好去处,挖得时候距离不要太近,还要留他们驱赶好奇的兵卒……” 就这样,女帝又开始了自言自语发布命令:“其余人留在巢内,继续扩大空间。等上面那帮人把朕的水渠挖好,就是他们被拖入巢中沦为工虫的时候……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运气,毕竟朕也得吃饭!” 说到底,他都始终是个颜狗。 到时候,只有年轻帅气的河工兵卒,才能成为工虫。 如方从那般,只怕吃都下不去嘴,更大可能是成为沤粪的肥料。 …… 一夜过去,等接近黎明的时候,正在挖掘的庄姓官员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消息都没有。老妖婆将先锋营和其他队伍进行了隔离,那段时间,一直是他们在御前护驾,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们才知道。” “能想办法接近吗?” “不行,那候良是个世家子,治军极其森严。而先锋营也始终没有被打散,靠近不得。” “奇怪,按说得将嫡系分散用于控制全军才对,那老妖婆就不怕别人造反?”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前几日倒是发生过几场混乱,然后莫名其妙又被压了下去。” “不好办啊,现在外面的传言太多了,有说女帝返老还童的,有说女帝堪比宗师的,还有干脆说女帝已经成仙的……你说这种传闻谁敢跑回去上报?不剥了我们的皮才怪!” “唉……” 听到这,女帝就懂了,是其他国家埋在大宋的细作。 “两个人,抓住他们,要活的!”庄姓官员口中嘣出了女帝的命令。 没办法,她习惯了,不发号施令根本没法做事。 庄姓官员则直接在洞穴内开始了屈膝,然后猛地一跳,穿过大约三尺厚的土壤,突然出现在两个细作面前。 只见他二人,装扮,面相,全都普普通通。 属于虽然扔进军营,就别想再找出的那种。 “我勒娘!” “什么怪物!” “诈尸啊!” 两个细作见土中突然窜出一个满身是蛆的臃肿尸体,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诈尸。 那诈尸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活活吃人,或者将人也咬成僵尸的。 他俩唬得大叫过后转身就跑。 但普通细作,如何能是雄虫的对手?只见黑光一闪,两人便被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呕~” “呕~” 雄虫身上浓烈的臭味,让两人开始不停呕吐。 女帝眉头皱了起来。 若是别人,当然不会对此有所反应。 但她是女帝,曾经是皇后,是妃嫔,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怎么能接受身上有让人呕吐的味道? 她必须是香喷喷的,是光彩夺目的,是让人神魂颠倒的。 “还好,等到虫巢筑成,我便能步入金丹,等夺了仙府,控制几国,我便能提升到元婴,到了元婴就会产生蜕变,成为仙后……” 第378章 对话有点鬼 元婴之后便是陆地神仙。 这是清清楚楚记载在人皮功法上的。 不仅可以让她神通大增,还能让她彻彻底底脱胎换骨,变成神仙一样的人物。 冰肌雪骨,绝世无双。 想到这,庄姓官员脸上露出了极为畅快的笑容。 但这笑落在两个细作眼中,却觉得无比恐怖。 无论谁,看到一具腐烂尸体咧牙露出翻滚的蛆虫,估计都不会好受。 “带回来!”女帝再次下令。 庄姓官员立刻拎着细作,开始在蜿蜒的通道内狂奔。 等到接近地穴的时候,一个内凹的圆台堵住了去路。 这里将来会驻扎善战的雄虫,用于保护母巢。 地穴入口在圆台之后,一开始极窄,越往后越是宽大。 这样能够方便母虫利用数量优势打击来犯之敌。 地穴中心是一个巨大的高台,呈地煞之形。 下方还有数个巨大深坑。 此刻,女帝已经高坐在台上,俯看被庄姓官员扔在地上的细作。 “还不拜见圣皇!”难得的,庄姓官员开口了。 俩细作一听就有些迷糊:“圣皇?谁是圣皇?” “大胆!” 还是庄姓官员,怒不可遏的一口咬掉其中一个细作的手掌,嚼在口中,咯吱有声。 “啊~”被咬的细作大叫。 庄姓官员却仿佛在吃什么人间美味一样,越嚼越是上瘾。 等到他将嘴角的血渍也一点点舔干,然后才道:“你觐见的,乃是天下共主,大宋圣皇,岂容放肆?” 这回两个细作都不敢再多话了,磕头如捣蒜地说道:“是是,小人有眼无珠,拜见共主,拜见圣皇……” 没受伤的倒也罢了,丢了只手的越磕血就流得越多。 没多会,通气不畅的地穴便充满刺鼻的血腥气息。 “哈哈哈哈……”庄姓官员口中发出了满意地大笑,笑毕他道:“算你们还算识做,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这下,两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怎么诈尸的怪物也敢称朕,那高台上的皇帝就不生气? 懵归懵,但他们还是不敢违抗命令,第一时间便将头抬起。 这一抬不要紧,让他们看到了整整一圈,上百个赤条条的腐烂尸体,个个都是眼眶口鼻不停爬蛆的那种成年老尸。 “我的妈呀!” 两人被唬得全身都控制不住地疯狂抽筋。看起来就像蛇在地上乱扭乱爬。 “没用的东西!” 庄姓官员口中再次发出声音:“朕问你们,是哪国的细作?” “是……是……大……金……金……” 尽管全身抽搐,但俩细作还是拼命的控制牙关,回答问题。 “大金?”庄姓官员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不善。 一个细作急忙道:“是……金……金……不,不,不大……” 另一个则急忙补救:“小……小……小金……是小金,小金……” “哼!” 庄姓官员从鼻孔中喷出几条蛆虫,看样虽然对回答不满,但也没有愠怒:“金国派你们来干什么?” 那个没受伤的细作抢答道:“回……回,回大人,我俩是生间,早在三年前就被派来大宋,也没有一定的任务,只要将一些能接触到的情报打探清楚,传回国内就行。” “瞧不出,对朕的大宋还挺重视,只怕已经不是惦记十年八年了!” 这一次说话的,却是高台上的女帝。 俩细作又有些懵,怎么宋国这边身份杂乱得如此诡异。 他俩大着胆子向上一看,就见一个二八年华的绝美女子,正风姿卓绝的端在龙椅之上。 “我滴个亲娘嘞!” “返老还童,返老还童……” “传说是真的……一点都没错。不对!不对!是比传说更加夸张,传说里可没有那么多腐烂恶臭的尸体……”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 不说俩细作的心理活动,只说女帝,怒气稍歇后又问:“你们是怎么混进的京营?还知不知道其他细作的身份?” “我……我是买通了一个丧子的宋民,用他的身份应征。”一个回道。 另一个则说:“我是扮做乞丐,被拉过去吃空饷,后来就随队来到了这里……至于其他细作,我们都是单线联系,就连回报消息,都是亲自回国传递……” 女帝听后连声道:“好好好!冒名顶替,吃空饷,朕的银子就被你们这般弄虚作假!” 两细作皆不敢出声。 她又问先前回答的那人:“你呢,可知道其他细作?” 那人道:“小的也一样,都是单线,单线……” “那要你们何用!”女帝声音转冷。 细作急忙道:“有用!有用!” “我们可以做死间,死间!专门往小金传递假消息,还可以去舍身刺杀。” “对对!做死间,死间。” 女帝冷冷一笑:“放你回去与父母妻儿团聚,你当朕是傻子吗?” 俩细作汗都流下来了,他们当然不敢承认,但也不敢否认。 “这些年,你们都传递过什么消息?”女帝又问。 这话可不好回答,传递的多了,重要了,那是有功,得死。 传递得少了,不重要了,那是废物,也活不成。 想了想,身体完好的那个冒死答道:“启禀圣皇,我俩只是京营普通兵卒,接触不到隐秘,一般就是将京中军中能够风闻的传言,挑一些稳妥的传回去。” “都有什么?”女帝可不上当。 她临朝二十载,什么欺上瞒下的话术没见过? “有……有……” 另一个不敢说了,因为他最近传的一次消息,是女帝衰老将死,上仙公主串通京营守将密谋夺位。 这玩意不说真不真,说出来那是必死啊。 “说!”女帝那边,却是似乎能够看穿俩人一样,怒声道:“敢有一句隐瞒,朕让你全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以前,俩细作还不太相信这话的分量。 现在却不敢不信。 恐怖恶臭的腐尸,返老还童的女帝,他们看到的种种事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说天下共主可能有些夸张,但拿下大金却真的不难。 到时候,让他们家人生死两难,可就真是一句话的事了。 第379章 秘密任务 “不敢隐瞒,不敢隐瞒!” 俩细作把心一横,决定拼得自身一死,保住妻儿家小:“小的们最近传回的消息是封京内乱,防御薄弱……上一条传回的是上仙公主秘调黑甲军北移,因为路上有农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看到他们趁夜行动……” 俩细作虽然横下心,但还是没敢将女帝“衰老将死”的话说出。 真说出了那就不是保妻儿,而是坑全家。 女帝细细听完后,冷声道:“好大的神通,曹乐调动黑甲军,连朕都没有接到密报,你们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细作以为她不信,开口解释道:“非是小的欺哄,实是如今各地官员,都忙于享乐,懒于正事。恨不得一天到晚,连衙门都不去一次,哪怕去了,也是想办法浑水摸鱼……” 另一个见他说得不中听,立刻掩饰道:“这一点非是大宋,即便是小金,小梁也都是如此……” “哦?”女帝迅速捕捉到对方的言外之意:“那晋国呢?” “晋……晋……” 细作晋了半天,才终于想好说辞:“小晋原本也是如此,只不过后来发生内乱,远藏于临梁的皇子臼突然回国,铲除其他兄弟,登上皇位。那皇子臼可能是在临梁待久了,就学会了临梁的那套,废除了官员恩荫和终身制,凡想做官,就必须科考。科考录取的,也不可在同一衙门任职超过十年,十年之后,或者领一笔养廉银退休另谋生路;或者再行科考,分配到其他地方任职,总之不许赖在原地方,原衙门……” 女帝细细听完,疑惑地问道:“临梁?是什么东西?” 细作答道:“小的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如今的小金,将原本的小梁一分为二,临阳梁皇管辖区域叫临梁,原宁王现梁皇管辖区域叫宁梁,以示区分。” 女帝道:“那临梁实行的就是这般制度,怎么朕都没听说过?” 细作心说不仅你没听说过,当初消息传回金国,金皇都听呆了,还问:“如此大梁官员怎会拥护他做皇帝?” 但奇怪的是,人家就是风平浪静的,一个敢炸刺的都没有。 “哼!管他如何,等朕收拾完国内,便有金丹境界,到时临梁也好,宁梁也好,都不过是朕的登阶之梯,盘中之餐……” 想到这,女帝也懒得再问其他消息了,看着两个细作,道:“你二人是想死还是想活?” 两人立刻磕头如捣蒜地道:“启禀圣皇,想活,想活。” 女帝道:“想活也不是不行……但你二人必须替朕继续做奸细。” 两人一人道:“愿做奸细,愿做奸细。” 另一人道:“无论潜入小梁,还是返金死间,我俩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他想来,既然被挖出身份,自然是另有他用。 但谁知女帝却道:“不用你们跑远,就在这堕仙湖就行。” 细作心说堕仙湖还还有需要用奸细的地方? 要记录每日兵卒动向,根本就用不着他们。 但两人都很识趣,一字没有多问。 女帝一招手,便有一个赤条条的腐尸手持两块黄绸,跳上高台。 然后便传来了娇稚的吟声。 细作心中大是好奇,但哪有胆量抬头观望? 片刻后,吟声停止,腐尸跳了下来,将两块黄绸摊在两人身前。 两人一看,巨大黄绸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卵,每一粒都只有针尖大小,但数量却极为惊人。 “你二人的任务,就是将他们洒入兵卒饮食,不需要太多,平均一个人吃下几十粒便可,不可是要入锅的热食,只能是冷物,或者烤煮之后变温的食物,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十日之内,必须喂满全军,包括河工营……另一个任务,是取些金银珠宝,对外只说发现了大墓,勾引年轻强壮的兵卒跟你们一起前来这里。一次也不要多,二三十个便可。” 一个细作听后,小心翼翼说道:“启禀圣皇,这勾引兵卒不难,只要亮出财物,有的是贪婪之辈。但这人数实在不好控制。另外,其他营地都好说,那先锋营却无法轻易混入,更别说投毒……” 原来,他将虫卵理解成了某种毒物。 虽说心中也奇怪,女帝为何毒自家兵卒,但她们家事没必要刨根问底。 “人数哪有那么死板,控制在百人之内即可,至于先锋营,你等有机会就做,没机会朕也不责怪。听明白了吗?” 两细作一听,立刻道:“启禀圣皇,听明白了!” 女帝道:“听明白就去吧,好好做事,不要偷奸耍滑,更不要想着想着逃跑,朕一直在看着你们呢!” 两细作连声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女帝又道:“做好了,朕不仅会饶恕你们的罪过,还会赏你们高官厚禄。” 两人做大喜状,千恩万谢。 刘三直接一手一个,将两人拎出巢穴丢在地上:“你们以后带人,就从这里进来,入口也不要修整,就这般的模样,看起来才像偶然发现的……” “是是是。”细作连连称是。 刘三又问“身上有金银财宝吗?” 细作忙道:“有!有!” 掏出来,却是一些银锭,铜钱,不值钱的玉石。 刘三冷笑道:“这也叫财宝?拿出去却哄不了人。” 说着,他又在地上丢了几样东西。 却是镶嵌着祖母绿的金钿,形态绝美的纯红珊瑚,镶嵌着金托的硕大蓝宝石坠…… 每一个都价值连城。 而这些,都只是女帝落难时衣衫上的衬物。 “拿去吧,没见识的东西!”刘三说完转身跳入洞中。 原地只剩眼睛都被财货撑圆的两个细作。 等了好一会,估摸刘三已经走远,其中一个问道:“怎么办?” 另个答道:“能怎么办?遵命就是。” “我觉着有点……”他想说,诡异,古怪之类的词。 但因为女帝警告,害怕真的被监视而不敢乱言。 “我也觉得,但兄弟,我们有选择吗?” 地穴,腐尸,蛆虫……这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皇帝有联系的东西,如今就在他们眼前联系到了一起。 感觉诡异吗?感觉古怪吗? 但诡异古怪又如何,他们已经陷入其中,成了古怪的一部分。 跑不掉! 第380章 分赃不能均 俩细作跌坐许久,似乎终于理顺了心情。 其中一个道:“走吧,兄弟,为圣皇尽忠。” 另一个也道:“为圣皇尽忠。” 说完,两人便爬起来,首先将金银财宝揣好,然后再捉住黄绸四角,将其打成包裹。 “我怎么感觉这玩意是活的……”一个人一边嘀咕,一边将包裹背在背上。 另一个道:“你管那么许多,我等只管按吩咐去做。” “可……能落到好吗?”他是指女帝最后加官进爵的许诺。 “我觉得能,你我在大宋潜伏日久,早就知道圣皇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那人听后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开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可是……” “可是什么?” 那人指了指肩上的包,道:“这颜色。” 另一个这才明白过来,明黄,是帝皇专用色。他们就这么背着回去,一定会招来麻烦。 “要不我们想办法换一换,或者干脆脱下外衣罩在外面……” “不,不用。我觉得圣皇算无余策,既然直接赐给我们,就必然有深远用意。” “什么用意?” “你想,圣皇除了交代我们投……那个,还有一个任务是佯装发现大墓。墓要想大,墓主身份就必须要高。这世上,还有谁能高过使用明黄布料帝皇?” “所以,我们发现的其实是古代帝皇墓,那包裹布料就是证据?” “正是!” “可……古代距今那么多年,布料就不会坏?” “那可说不准,再说,真能想到这一层的,咱们就算把一切安排合理,也骗不出来。咱们要找的,就是利欲熏心之辈,否则不好忽悠。” “也是这个道理。那就这么背着,直接入营。” 两人终于达成一致,快速向军营飞奔。 到了门口,有声音喝道:“号令!” 细作连忙答:“登仙!” 埋伏在黑中的哨兵这才露出半个脑袋,问道:“你俩为何深夜外出?” 原本两人准备好的答案是奉命侦查,就连夜不收的腰牌都准备好了,但如今却不能那么四平八稳。 其中一个细作故作神秘地四下扫了眼,然后小声道:“兄弟,你来,这其中却有巨大的原因,不方便直言。” 哨兵疑惑地道:“营门四下埋伏的全是我同乡,你们可莫搞花色。” 细作道:“我们也是正经兵卒,非是外敌,哪里敢害大人?大人也不需太近,只要能看清我手中之物便可!” “莫非是钢弩?”哨兵紧张起来。 “不敢不敢。要不我放在地上?” 哨兵道:“你且放,慢些。” 说着,他竟不知从哪捞了块盾牌,挡在身前。 俩细作相视一笑,并未放下包裹,而是将那块纯红珊瑚放到地上。 “大人,我俩不动,你只管放心来看。” 那哨兵想了想,一步一步谨慎上前,没多远,他便就着火光,看到了物件。 “这……哪里来的?”哨兵声音也变得很低。 似乎瞬间便理解了两人的难处。 细作趁机上前道:“大人,实不相瞒,却是我兄弟前天发现了个去处,摸黑带了点东西回来,这便是其中之一,像这般的,还有几件……” 说着,他又将怀中的蓝宝石,祖母绿,大碧玺一一拿了出来。 “豁!”哨兵大惊。那些东西,不说本身价值,即便用作衬托的黄金,都能让他回老家做个富裕的乡绅。 “大人!大人!” 良久后,一个细作手捧珊瑚,将呆滞的他唤醒:“大人,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是给我的?”哨兵咽了咽口水。 “自然,主要还是我兄弟要求大人通融。” 那哨兵这才终于放心,言道:“好……好说……” 说完,便将珊瑚接在手里。然后再一打量,却见两人背上各有一明黄包裹。 “这……这里面,也是?”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细作道:“也是从那去处取的,不过却都是不值钱的物什。” 哨兵沉默了,憋了良久又道:“我也不问你们是从那里得到的东西,但只此一件却是不行。你们莫要看只有我现身,实际营门附近,有两队兄弟,他们若是无所得,又如何肯放过你我?” 细作很清楚他说的对,但不全对。 营门是有明哨暗哨好几处,但人哪有肯忠于职守的?这个时间,绝对都在睡觉,只有哨兵一人醒着。 甚至,若是来迟一点,连一个醒着的人都未必会有。 但他也不揭破,只是面露难色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另一个细作则配合地说:“有何关碍,还请大人指点。” 哨兵听后道:“也罢,谁让我已经蹚了浑水呢,这般,你们将这些散件都给我,我来分给众兄弟。得了好处,日后你二人,想什么时候出营,就什么时候出营,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细作道:“大人,这次去得匆忙,实际我们所得也不多,值钱的全在这了……” 另一个道:“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不让我兄弟白忙一晚。” 哨兵斜瞥了眼巨大黄包,心说你们唬谁呢。 不过他生性不算贪婪,同时也不想吵闹出声,真的惊动其他同袍前来分润。 于是他道:“也罢,毕竟是流水的财货,散件给我一半便好。” 细作一还想表演一番,细作二直接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回营为好!” 细作一这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三件宝物,放在珊瑚旁边。 细作二道:“再给一个。” 细作一无奈,又放入一个镶满红宝石的金凤步摇。 哨兵开心地道:“敞亮!两位兄弟,这便请去吧,今晚我谁都没见到。” 细作二抱拳道:“多谢大人!” 然后急忙拉着细作一狂奔。 不一会,两人便熟门熟路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细作一问:“为何不再演一演?给得太痛快就怕他不信。” 细作二道:“无需,那人是个直肠,不会想那么多弯弯绕,再说,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我见三十步外的草在翻动,应该是坑中的暗哨醒了过来。” 细作一恍然道:“怪不得你让我放下四个,这样加上珊瑚就是五件,两人怎么分都不均匀。” 第381章 人老尿多 两细作入营后,先是静心观察,直到确定没被人看见,这才将包裹财物藏于草中。 “好了!兄弟,东西就先放你这,我先回去,你知道,我住的是通铺,没办法掩藏……” 原来,两细作,一个地位较高,是军中夫长,有自己单独的帐篷。 另一个却只是什长,得和其他下属挤一个草铺。 夫长听后,点头道:“可,就放我这。” 什长想走,刚迈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你睡觉可得警醒些,万一被偷,那金银财货倒是无所谓,包裹丢了,可没法向圣皇交代……” 夫长道:“我自省的,一定会小心看管。” 话是这么说,实际他想得是,全军下毒,这么难的任务,谁爱去谁去。 包裹被偷,他还真求之不得。 女帝不是声称一直在看着他们吗?既然看了,就该知道并不是自己故意弄丢的,怪不到他。 “那好,我先回去。”什长走了。 夫长将草堆压平,然后躺到上面。 他的断掌此时已经止血,并且还神奇的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隐隐有些发黑。 “应该是对我用了什么法术,要不那么重的伤,怎么一会功夫就毫无所觉……” 他也是心大,想着想着居然就睡着了。 另一面,得了宝物的哨兵,刚回到暗处,就被一双浑浊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x,老王,你怎么不声不响蹲在这块。” 老王人如其名,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兵,又干又瘦。 “嘿嘿嘿……” 老王听后,突然笑了起来。 那声音听在哨兵耳中,就像催魂的夜枭一般。 “你们干的那些勾当可不光明,我若是又吵又闹岂不是会坏事?” 哨兵一听,便知道刚才的事已经被对方看在眼里,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道:“那可是好事,整整五件稀罕的物件,等天亮了,众兄弟分分,便可以直接回家当富翁,谁还留在这受鸟罪。” 他将宝物直接算在众兄弟头上,那样,对方敢举告,立刻便会被其他人记恨。 若是利欲熏心,提出和他平分,等东窗事发,枉做小人的也是对方,他不过是一个被蛊惑的从犯。 “嘿嘿,众兄弟分分?你莫非是傻了?” 哨兵暗喜,但面上却装作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二十多个兄弟,就这几样东西,每个人撑死能分多少?” “额!”哨兵做惊愕状,等着对方接着往下说。 “你啊,糊涂!当初就不该轻易放过那二人。你看到他们身上背着的包裹了吗?上造绸缎,明黄色,里面鼓鼓囊囊。再看你手里的这些玩意,全都是皇家御用的贡品。可不是老百姓能轻易弄到手的。当时你就该把众兄弟都叫起来,把他二人绑了,结结实实拷问出出处……” 这回,哨兵是真惊讶了。 他结结巴巴地辩解道:“那么大动静,若是惊动其他人怎么办?” 老王不屑道:“能怎么办?两个敌国奸细私闯军营,等我们拷问完毕就一刀杀了,再将尸体交上去。不仅无过,还能立功。” 哨兵心说,这老王头平时不吭不喘的,却没想到背起人来,心那么狠。 他只能做懊悔状,道:“哎呀,我当时怎么没想到。” 老王道:“你不是想不到,你是细酒瓶当夜壶,尿性不足。看到点值钱的东西,就忘了自己是谁。” 哨兵只好说:“那可如何是好?可惜错过了机会,悔之晚矣。” 老王却道:“不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左右不过是在军中,不愁找不出来。” 哨兵道:“天黑,我没记住两人长相……” 老王怒道:“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哨兵嘴上不说,心中却想:“你牛批,你牛批你当时醒了,怎么不直接跳出来发难,还不是怕被弄死!这人年龄一大,就尿多屁多,处处充大,活该夜里睡不好觉!” 老王干瘦的脸左右纠结,最后恶狠狠地道:“不行,不能让他们舒服了,那么多宝贝!咱们把东西上交,让上面的人去查!” 哨兵听后,故意高声道:“你疯了!” “你!” 老王气得原地跳起:“怎么那么大声!” 哨兵也做懊悔状,看起来真像急怒攻心,并非有意。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 却是另一个值夜的同伙,被吵醒了。 “嘘!嘘!小声,是我们!” “原来是老王啊!” 随着一声长刀入鞘的轻响,那人声音舒缓许多:“你这半夜不睡的,莫非是水喝太多?” 老王不答,脸明显耷拉了下来。 那人一边说,一边显出身形靠近。 却是个身长七尺的壮汉,比老王整整高了两个脑袋。 “快!快!”老王见对方即将靠近,连忙催促哨兵。 哨兵心说,就你那点小伎俩,也敢出来丢人现眼,怪不得那么大年纪还只是个大头兵。 他装作听不懂对方意思的,一动不动。 没一会,大汉走了过来,道:“咦,怎么连十一也在?你们这是搞什么鬼?” 原来,哨兵姓连,家中排行十一,所以取名连十一。 “没!没!”老王脸色难看得连连摆手,示意连十一加快速度。 连十一却不仅不藏,反而将东西亮了出来,道:“鞠大哥来的正好,这有些东西,老王说要上交……” 鞠姓汉子低头,便看到了许多金银财物。 他却不露丝毫惊异表情地道:“好东西,好宝贝!怎么来的?为何却要上交?” 连十一一看便知道他其实早就醒了,一直在旁听。 也就自作聪明的老王,才会想着隐瞒。没见人家走路的时候,鞘口都是朝上的吗? 一个不好就能拔刀杀人。 “这事,却是小连把事办砸了!刚刚有两人夜归,背着黄包,怀揣珠宝……” 老王添油加醋,把事情形容一遍。说完又道:“要我说,就来个鱼死网破,拼着东西不要了,也不能叫他们闷声发财,我们只喝口汤。” 其实,他说上交,只是诈言,根本还是另有打算。 五件宝物,他至少也得拿走三件,要不显不得他王大爷的本事。 却不料小连子不经唬,三言两语就被吓破了胆。 第382章 恶臭若有若无 连十一犹犹豫豫地说道:“鱼死网破……不太好吧?现在咱们二十几个兄弟,至少能分五件宝贝……” 老王道:“屁!你没看见他们那包多大,就这样的东西,至少也能容二三百件,鞠盛,你可不能学连小子那么没出息。” 鞠盛其实只看了个结尾,并不知晓两细作身上背着包裹,此时一听,惊道:“有那么多,怎么可能!” 老王嘿笑道:“怎么不可能!上造云纹锦,明黄色,那么大,鼓鼓囊囊……” 鞠盛内心的贪欲一下被勾了上来,抽刀道:“那是不行,不能便宜了两头怂货!” 老王:“就是!连小子太不懂事了,也就是我当时离得远,来不及近前,要不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连十一撇嘴,虽然不知道老王口口声声鱼死网破到底想干什么,不过还是觉得得劝劝,于是他道:“老王,那两个包裹里面,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王怒道:“你懂个甚!哪个人不是把最好的包起来,次好的留在外面?你看看你手中,红宝石都有鸽卵大,能买下半个县城!你说,包里的东西该多值钱。” 连十一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此重宝,世上一共能有几件?他们又是从哪里得来?能用明黄色的可都是皇帝,活着的皇帝附近只有一位,万一被卷进去,你我哪里能扛住?” 老王不屑道:“屁!怎么可能是活着的?谁人又有本事从禁营偷东西,那些明显都是从地下挖出来的!” 连十一一直在等这话,于是顺势道:“若是来自帝王陵寝,那陪葬之物,怎么可能全是金银首饰?两个大包裹里到底藏着什么?” 老王道:“藏着什么我不知道,但必是值钱之物。” 连十一道:“也有可能是神神鬼鬼的东西……” 实际上,他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层,所以讹了些财物就放过了两个细作。 老王冷笑道:“神神鬼鬼的东西更好,说不定就有长生之法。” 连十一恍然,总算明白了对方言行别扭的原因。这人老了,未免就开始怕死。 见他不说话,老王扭头问道:“鞠盛,你怎么说?不管那两个包里是金银还是长生法,可都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鞠盛被说动了,狠声道:“娘贼,是不能便宜他们,但也不能把这宝贝上交!” 老王问:“不上交,我们又怎么能使动上官全营查问?” 鞠盛道:“闹得天下皆知,就算查问出来,只怕也落不到你手里,要我说,咱们三人今天就先分四样东西,剩下的一件拿出来,秘密招亲友观看。一边看,还一边对他们说,是两个背着黄包的官人赏的,这样就不愁谣言四起,不管包裹藏在哪,都能找出来……” 老王道:“好是好,只是这三人分四件,如何均匀。” 鞠盛实际早已想好,道:“却也简单,无论谁拿宝物秘招亲友,都需承担风险。所以,理应得两件。” 老王点头:“倒也算公平,那就由老朽来做吧。” 鞠盛首先表示了同意,然后道:“只是有句话得先说清楚,拿了两件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不许将祸事带给同伙,更不能告诉别人还有其他宝物,否则必杀之!” 老王道:“我省的,既然拿了好处,就要独担风险。” 鞠盛又问:“连十一,你怎么说。” 连十一是不怎么太争的性子,如此安排在他看来并不太坏,于是毫无犹豫地表示了同意。 “好!那我先挑,我要那红宝石的金凤!”鞠盛一伸手,取走了最值钱的那件。 老王见此,也想先下手。 谁料连十一急忙将蓝宝石的坠子揣进怀里:“你一人拿两件,自然要落到最后,剩下两件给你!” 四件宝物中,红珊瑚最好看,但价值相对来说最低。 老王有些不太满意,但既然已经被先下手,他也不能真的动刀子抢回。 于是他道:“罢罢罢!就让你们先挑,大不了我把红珊瑚拿出去承担风险。” 鞠盛收刀,道:“那便如此定下,谁都不可负约!” 老王,连十一道:“诺!” 于是,三人各自回归藏身之所。 连十一为防意外,首先在坑内做了个陷阱,然后自己连滚带爬,上了一棵柳树。 藏身树中的他一直瞪着眼睛,警惕观察。 一个时辰过去,没事发生。 又一个时辰过去,还是没事发生。 眼看天就要亮了,他终于扛不住困意,闭上眼睛。 就在似睡非睡的当口,突然一声闷哼从正面传来。 睁眼,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迅速爬出了自己原先所在的哨坑。 他急忙伏地身子,一动不动。 就这样,一直熬到晨光熹微,大营中的兵卒陆续醒来,生火做饭。 连十一悄悄摸下柳树,跑到坑边。 然后便见插入土中的尖刺已经歪倒,其中一根上面,还有干涸的黑色血迹。 “这是被刺破了脚掌?” 连十一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暗道:“活该!” 他首先将尖刺移除,然后平整坑洞,挖去血迹。 不大会功夫,换班的同袍便走了过来,问道:“老十一,昨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饿死俺了!” 连十一一边摇头,一边急急忙忙地去找吃食。 巡过哨的都知道,半夜肚饥是最难忍的,所以他如此表现也在情理之中,就算将来事发,也可以推说太饿了,换哨的时候忘了交代。 到了伙夫处,鞠盛已经在狼吞虎咽,却没有看到老王。 由此,他已经大致知道昨晚那声闷哼是谁所发。 他不动声色吃完,却不回帐补觉,而是像是内急一样,向营外疾行。 越过陷坑,翻过土堆,借着荒草的遮掩,此时,大营那边已经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他也不再掩饰,朝着老家所在的方向发足狂奔。 只是跑着跑着,他突然看到一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立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大……大人……” 他下跪,行礼。 那人长相颇好,就是脸色黄灰黄灰的,看着好像得了重病。 “你要去哪?”官员开口了。 不知为何,连十一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 第383章 工虫 “回大人的话,我奉长官命令,在附近巡逻。” 连十一光说话,不抬头。 谁知那官员听后却冷笑:“你昨夜才刚下值,白天就出来巡逻,还真是铁打的身子。” 连十一一惊,心说他怎么知道我刚下值? 莫非一直在盯着?糟了,只怕那些东西并不简单。 想到这,他倒也干脆,立刻拿出藏好的宝石坠子,高举道:“大人,小的有罪,还请大人饶过小的这遭。” “哦?”那官员古怪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都有什么罪?” 连十一的性子与别人不同,换做别人,即便刚刚被拆穿,也会强行狡辩。 哪怕最后狡辩不成,交代起来也会支支吾吾,尽量隐瞒。 他倒好,人家还没问,便一五一十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官员听后,仰头大笑道:“哈哈哈,不想你虽贪鄙,但多少还存些理性。也不想想,朕的东西,岂是旁人可以随意染指的?” “正的东西?难道还有歪的?” 连十一一介平民,自然不常听“朕”字,所以也没往那个专用词上想。只是奇怪,怎么东西还有正的歪的之分。 官员笑完,又问:“说说,你大清早揣着坠子跑到这,是为了什么?” 连十一道:“禀告大人,小的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值钱的物件,就想着,人当知足,再加上有同袍暗中惦记,还不如干脆回家,做个田翁。” 官员道:“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抬起头来。” 连十一遵命。但目光依然下垂。 那官员左右端详一会,道:“勉强也说得上眉清目秀,就是这皮肤,晒得太黑,颇不为美。” 连十一心说,我又不是入宫当妃子,要什么美。 但他也不敢反驳,只好应道:“是是,大人说得是。” 官员又道:“也罢,如今正在用人之际,顾不上许多。朕问你,可愿随侍左右?” 连十一自动忽略连续两个“正”的错误用法,只听出官员好像要收仆从。 如今他被抓包,想跑是跑不掉的,于是干脆认命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愿意。” 官员微怒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称陛下!” “陛下???” 连十一睁大眼睛,心说乖乖不得了,又来一个造反的! 不行!没见权倾朝野的上仙公主,都只扑腾了一个水花,然后无影无踪。跟他这种五六品的小官造反,不是死得更快? 自己死也就算了,还会连累家人一起灭族。 想到这,连十一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叫嚷:“不好了!有人要造反了!不好了,有人要造反了!” 原本他以为,官员会大怒追击。 没准周围还埋伏着对方的家臣兵卒。 却不想,他一叫,官员反而欢喜起来:“好好好,虽说贪财狡诈,但大节不亏……” 那样子,似乎对他更为满意。 连十一就不理解了,哪有造反被告发,不仅不慌反而更高兴的? 但没等他想通,便感觉眼前一花。 再看时,官员不知何时,又站到了他的前面。 “这……”他大惊,急忙旋踵,想从右侧逃走。 可不料官员竟似动在了他的前面。 他连转动的身子都没来及摆正,就见自己已经距离官员已经不足九尺。 ——托强大惯性的福,他的左脚在这时又不由自主超前迈了一步。 右脚也随之跟上。 然后他便看到,近在咫尺的官员对他张开了嘴巴。 一股强烈无比的恶臭瞬间喷出,熏得他头晕目眩。 “这气味,怎么像死了许多天的尸体……”连十一一边惊诧,一边本能得伸手。 然后还没等双手到位,他便看到一团裹挟着无数蛆虫的黏液朝自己砸来。 “唔~” 黏液瞬间糊住了他的头脸,将他的呼吸彻底封闭。 “哼,能成为朕的工虫,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是连十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便感觉,自己的耳孔,鼻孔,口腔……钻进了无数蛆虫。 吞肝噬心的疼痛,让他的躯体轰然落地,疯狂抽搐。 “谷俊,你就在这,等他完成转化,再扛去军营。”官员的口中,突然嘣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再无声息。 …… 就这样,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躺在地上的连十一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直到最终,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开始四下打量自己的身体。 “嗯,不错,这工虫却不需要像雄虫一样,必须由朕亲自转化。并且,也只需要吞食脏腑脑髓,不用弄得全身皮开肉绽……眼睛,皮肤,也没有一处破损……” 连十一说完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后,试着抬脚走路。 但不想却走得歪歪斜斜。 “还是不行!没法控制如意,只能等以后境界提升……谷俊,背上朕,去军营。” 一直在旁像木桩一样的谷俊,立刻扛起连十一大步前行。 眨眼间,他便来到军营之外,将行动不便的躯体,抛到显眼位置。 “去吧。”连十一下令。 谷俊立刻远遁。 连十一则将坠子,放在了胸口显眼处,假装昏迷。 没过多久,一队路过的兵卒发现了异样。 其中一个叫道:“谁藏在那?!” 另一个道:“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射弓了!” 没人回答。 “我可看到你了。还敢装死!再装就真让你死!” “射!射死他算军功!” …… 一时间七嘴八舌。 到最后,小队首领摆手道:“没准是真的昏迷,我看他穿的衣服,似乎是我们这边的。” “是吗?我去看看,你们打掩护。”说话的是个矮瘦小年轻。 其他人纷纷道:“放心,快去。” “管叫没人伤你一根汗毛。” 矮瘦小年轻七伏八转,终于近到连十一身旁,然后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尸臭。 他没当回事,毕竟味道不大,而且还是在野外:“嘿,还真是昏了过去,穿得也是军中衣物!” 别人一听,也即放心朝连十一围来。 其中一个道:“这人我认得,姓连,负责值夜的,与我同县……” 不等他说完,另一个便道:“看他手中抓着什么!” 第384章 天意在我 “抓着什么?”有人疑惑地反问一句。 “哈儿,你不会自己看?” “自己看就自己看!”那人是个莽的,也不仔细观察,一把就将连十一的手掰开,然后将硕大的坠子捏在手中。 豁! 众人齐呼。 原来,吊坠上那颗水滴形状,硕大无比的蓝宝石,被太阳一照,开始了熠熠生辉。 就仿佛被一团耀眼的光凭空包裹。 这下不用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该知道它是宝贝了。 咕噜! 有人吞了口口水,然后颤颤巍巍地张口:“老……老大……这……这……” “这什么这!快还给连兄弟!”小队的首领开口了。 吞口水那人立刻瞪圆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 有人却比他直接,高声问道:“凭什么!宝物自古有德者居之,他昏迷在这,若不是遇到我们,莫说坠子,就连命都保不住。如今我们救他一命,东西不正好用来回报我们?” “对!我觉得屠三说的对!” “是这么个理!” “要是实在怕麻烦,干脆一刀杀了,再挖个坑……” 小队的首领一听,怒道:“糊涂!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大营门口,明的暗的至少有几十人盯着,你还挖坑,只怕刚动锹就有上官过来盘问了!” 他的话说服不少人。 可大家还是觉得不甘心。尤其是那个将坠子握在手中的,死活都不愿意松开。 “要不,我们就把东西取走,以后问起就说没看见,反正他晕倒在这,前前后后到底有多少人经过,谁也说不清。” “是个办法!” “好!” 许多人听后附和。 小队首领看着一双双通红的眼睛,知道自己再加阻拦,肯定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他道:“既然众位兄弟都说取,那便取了。只是这玩意变现不易,大家伙又有那么多人,可得说好,无论怎么分,都不能伤了兄弟感情。至于我那份,就不要了,我孤身一人无家无业的,要钱没用。” 有豪爽的立刻嚷道:“老大放心,少不了你的!” 有精于算计地则说:“老大不要也好,不沾干系!” 还有人说:“老大放心,必然托个稳妥的关系换钱,不会被发现。” 首领点头道:“稳妥就好。我先把人背回去,你们商量好了再跟来。” “商量?有什么好商量?”豪爽那人不理解的反问。 他同乡见此,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胳肘,然后提醒道:“东西就一件,放在谁那里保管,是要商议。” “哎呀,有什么好商议的,既然我第一个拿到手,那岂不正是天意?合该让我保管。” “不行!” 有人看着他青筋都因用力而暴起的手,摇头道:“你太粗,不够细心,万一弄丢了,或者被偷了,众兄弟可如何是好?” “何四!你什么意思?我粗,你就细?就该给你保管?” 何四还真有这个心思,但他不敢直说,只道:“粗也好细也好,自有公论,暂且不说。老大不是让我商议吗?你总不能不让人说话。” 矮瘦小年轻也道:“是啊,公有的东西自然要公论,总要选一个大家都放心的。” “哼!说来说去,就是不放心我,怕我半夜跑路!你们不放心,我还不稀罕呢,给你们!给你们!” 话虽如此说,但他握坠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何四趁机道:“既然要给,你就放手啊。” 那人只是莽,不是笨,立刻反问:“你让我给谁?” 何四被噎。 总不能直接说,“你给我就行。” 有人劝道:“好了好了,要我说,干脆就给何四,他平日做事仔细,就连床铺衣衫都叠得整整齐齐,当不至于弄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怼了回去:“什么仔细不仔细,还不是你与何四同乡,让他拿着,方便你们半夜结伴回家!” “你!” 何四同乡怒了,叫道:“只有贼人,才一天到晚惦记做贼,看谁也都是贼!你若没有跑路的心思,又怎么会想到这层!” 那人听后冷笑:“哼!谁心里有鬼谁清楚,犯不着大声嚷嚷。” “你说什么!”何四同乡怒而拔刀。 其他人立劝:“兄弟,快住手,老大说了,别伤了和气。” “咱们兄弟结伴日久,哪能为了这点东西动刀?” “口角而已,口角而已!” …… 听着身后传来的闹声,背着连十一的小队首领不禁摇头。 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他们这种临时打乱拼凑起来的队伍。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昧下坠子没有好事,因此早早便脱了身。 现在只要将姓连的小子背回营,交给上官就没什么事了。 只是这人,怎么身上有股子若有若无的恶臭味道,太刺鼻了些,让他如行进在腐肉地狱一般。 还好,这里距离营门并不远。 正走着,突然呛地一声传来。 却是不知为何,小队成员都拔出了刀剑,开始怒目而视。 他不准备劝。 因为他开口,不仅劝不动众人,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狗入的,我看谁敢!”莽撞汉子的暴喝声突然出来。 然后就是另一声暴喝:“你他吗犯吝是吧,你他妈不交出来是吧,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来呀,你来呀,不敢动你就是孙子!”莽汉也不惯他。 他们如此争吵,距离营门又近,哪有不惊动将领的道理? 眨眼间,便有一队骑兵扛着“刘”字旗冲出,将他们团团包围。 “你们哪一部的?为何在此喧哗?” 刘字旗下,一个面色黝黑,环眼豹眉的甲士开口。 那人便是负责营门防守的校尉,刘升。 算是小队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众人讷讷,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只有何四,下拜道:“启禀将军,我们是营卫七什所属的三伙,今日负责在外巡视。” 刘校尉听后,脸色变得更黑:“既是当值队伍,为何不安心守备,反而聚众喧闹?你们伙长呢?” 众人立刻扭头,看向远处的小队首领。 首领见状,只能背着连十一,一路小跑地返回原地。 “拜见大人!小的便是三伙伙长。” “哼!好一个伙长,自己脱离队伍,却放纵手下喧闹搏杀!今儿,你要说不出个三六九,我先拿你脑袋祭旗!” 第385章 连十一 伙长一听,忙道:“大人慈悲,容小的禀告。” 刘升道:“说。” 伙长于是将连十一放在最先发现的位置,又将他的手虚握,这才说道:“大人,事情是这般,今天该我伙当值,到了中午的时候,我发现地上伏着一个物件,看着像人形,因为怕偷袭,便吆喝了两声,可是没有回话……” “这时,伙里一贯负责游击的瘦猴儿就自告奋勇前往查看,结果发现是个人,昏迷在地……” “恰巧伙里又有人认出,那人姓连,也是营中的兵士。于是我便将人背起,想着回营交给上官定夺。伙里的其他兄弟跟在后方警戒,至于后来为何嘈嘈,小的也并不知情!” 他这般说,除了将自己摘干净,还把赃物的主动权交给了手下。 他们愿说,就说出坠子。 到时候长官问起,就推脱给情急,一时忘了此事。 反正他是真没参与其中。 若是手下存心隐瞒,不管能不能瞒过去,这份回护之意,他们却也不能不承认。 “哦?是这么回事吗?” 刘升听后,看向何四等人。 何四道把心一横,开口道:“启禀大人,正是如此。我等拔刀也非是喧闹,而是警戒。后来瘦猴儿眼尖,又发现了一处异常,我们就大声喝问,不曾想竟惊动大人,实在罪该万死!” 刘升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确实如此。 刘升道:“如此这般,倒不能说你们违反军纪。而且及时发现同僚,多少也能算做功劳,罢了,就将人带回去吧,仔细审查,可别混入了奸细。” 何四等人心知勉强算是过关,于是暗喜道:“遵命!” 谁知,刘升招呼手下骑兵,刚要打马回营,就见昏迷的连十一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他先是大叫,然后又慌急地四下乱摸,一边摸还一边嚷着:“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怎么不见了……” 刘升起疑,问:“你什么宝贝?” 连十一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见到校尉也参拜,就一个劲地嚷嚷:“宝贝,价值连城的宝贝,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刘升大怒,喝道:“狂悖!给我按住。” 立刻便有四个壮汉下马,拧住连十一双手双脚,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到了这时,他才仿佛恢复了些理智,看向刘升的目光也有了些许惧色。 “本官再问你一次,你要仔细回答。在敢装疯卖傻,立刻便砍掉脑袋,你听明白了?” 连十一结结巴巴地道:“明……明白。” “本官问你,你姓甚名谁?哪国人氏,为何出现在营门?” 连十一道:“小的……小的叫连十一,大宋,大宋人氏,是负责值夜的兵卒。” 刘升听后心说:“倒也对得上。我且继续,看他到底捣什么鬼……” 他于是接着问道:“既是值夜,为何白天不去休息?你口口声声的宝贝,到底是何物?” 谁知这话就像触动了开关一样,立刻让连十一重新陷入疯癫,他连声道:“宝贝,我的宝贝!你们看到了吗?蓝宝石,那么大,是个坠儿……” “多大?”刘升眼睛瞪得浑圆。 因为连十一比划的手势,足够塞下一个苹果。 那么大的蓝宝石,听都没听说过。 “这么大!这么大!水滴形状,一点瑕疵都没有……”连十一又接着比划。却越比划越大,到最后直接跟锅盖一样。 何四笑道:“这人只怕是疯的,说话全不可信。” 却是他想坐实疯癫,让刘升不怀疑自己等人。 刘升听后,果然笑道:“是疯的,一个宝石比脑袋还大,那不是可以直接买下大宋了!” “哈哈哈……”众人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连十一突然又陷入了狂暴:“宝贝!我的宝贝!在那,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他面目狰狞,死死盯着莽撞汉子。 汉子也是一惊。 那坠儿确实在他怀中。 刚刚刘升带队冲来,他第一时间便将东西藏起。 但此时,他却不能露怯,于是坦然得看着连十一,显得一脸无辜。 “宝贝!还我!快还我!”连十一不断大叫,到最后甚至显得有些撕心裂肺。 刘升扫了眼莽汉,问:“你有他的宝贝吗?” 莽汉答:“回大人,比人头还大的宝贝,莫说世上没有,就算有我又往哪里藏?” “哈哈……”刘升笑道:“正是此理。” 他有点不太想理疯子,便道:“你们把他押回去吧,交给他的官长。若一直疯癫,就干脆放回老家。” 堂堂军营,哪怕是东拼西凑的,也不能容一个疯子捣乱。 “是是是!” 何四他们急忙行礼。说不出的高兴。 就在这时,可能是拧连十一的军汉手上松劲,他突然跳了起来,直扑莽汉。 莽汉反应也不慢,伸出双手就去推挡。 但连十一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只一巴掌便将人抽倒在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进他的衣领。 刺啦~ 裂布之声过后,连十一举起右手。 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坠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那坠,经阳光一照,立刻便开始散发一寸多厚的耀眼的光辉。 竟如实质一般。 豁~ 刘升瞪大了眼睛。 骑兵瞪大了眼睛。 即便是已经看过蓝宝石的何四等人,也一齐瞪大了眼睛。 “宝贝!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连十一一脸满足地盯着坠子,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刘升的脸却在抽动。 一下,两下,三下…… 最后他连眼睛都变成了红色,厉声道:“将此人给本官拿下!” 没人应和。 因为那些骑兵此刻也被迷了心智。 刘升大怒,又高声道:“大胆狂徒,你小小兵卒,怎会有如此宝物?来人,给本官拿下,严加拷问!” 骑兵们这才回过神,一拥而上的将连十一摁倒。 其中一个想趁乱去取坠子,却被同伴凶厉的眼神吓退。 刘升见此情景,也不敢轻易下令让人送来,只好冠冕堂皇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又是从哪得到的宝物,快快从实招来!” 第386章 坠子 刘升的声音不小。 但连十一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顾抓着坠子,大叫宝贝。 终于,有个骑兵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抡下。 连十一这才停止叫喊。 但手中的坠子,却被他死死捂在胸口,那神情,仿佛谁敢抢夺,他就跟谁拼命。 刘升乘机再问:“你究竟是谁?又是从哪偷来的物件?快快从实招来,敢有半句假话,管叫你人头落地!” 熟悉他的人,一听就知道他打算把对方“当”做奸细侦办。 这样奸细随身携带的东西,就成了战利,可以由他做主分配。 果然,当连十一听问,答说:“我叫连十一,大宋人氏,在营中负责值夜……”时,刘升便暴怒道:“大胆贼子!还敢冒充我大宋子民,我问你,你既是乡农出身,这物件你又是从何得来?别说什么祖传,此物工法乃是上造,莫说乡民,便是四品的府尹轻易都得不到!” 连十一这才仿佛怕了,慌道:“并……并非赏赐,乃是值……值夜所得。” “哈哈哈……”刘升笑了起来:“值夜所得,你可莫唬我!虽说我不是小兵,但当年可没少值夜。这何时,夜里的烂泥竟能长出宝贝来了?” 连十一道:“非是土里长的。” 刘升道:“那就是天上下的?” 连十一又道:“也非是天上下的。” 刘升脸一绷:“大胆!事到如今还想着欺哄本官!” 说着就作势要下令处斩。 ——只要把人杀了,东西就能稳当到手。 危急时刻,连十一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就在昨夜,大约子时,有两个鬼头鬼脑的人入营,暗号对上了,却无上官手令。并且,还背着两个巨大的黄绸包裹……” 他“一五一十”,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最后说道:“这坠子,就是他们拿出来分给我的。并不算值钱,有个金步摇,镶嵌有二十一颗红宝石,最大的那个比大拇手指头还胖一圈,还有……” 刘升一听,慌忙跑下马来,一把薅住连十一头发:“你说多大?” 连十一比划道:“那么大!” 刘升问:“属实?” 连十一道:“不敢隐瞒!” 刘升又问:“二十一颗?比它值钱的还有很多?” 连十一不住点头。 刘升手都抖了起来,在心里不停妈呀妈呀的乱叫。 原来,大宋这边以红为贵。红宝石天然就比蓝绿宝石值钱。 尤其是体积如此大还没有瑕疵的红宝石,说买下半个县是一点都不夸张。 更何况,据连十一交代,还有两个黄绸包裹。 连贿赂兵卒都肯花那么大代价,包中东西的价值还用多想? 半晌后,刘升终于平静了下来,又薅起连十一头发,问:“昨晚那两个是谁,你可知道?” 连十一:“不知,我不认识。” “那你两个同伙说认识吗?” “他们也不识得。” 刘升怒道:“废物!” 说完,作势欲打,想了想又放下问道:“还记不记得两人长相?” 连十一道:“天黑,根本看不清楚。” 刘升一把抽出所佩宝刀:“既然如此,留你何用?” 连十一急道:“大人!还有些记忆,能找出来,能找出来!” 刘升沉默了片刻。 现在杀人,是能让坠子稳妥到手。 但他这些属下却如何安抚? 随便给个三瓜两枣?若是不知道还有更多宝物,凭借自身官位,倒是可以如此操作。 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还有更多更珍贵的宝物。 分个三瓜两枣,如何肯甘心? 到时候生起事来,他只怕小命都得搭进去。 至于与人平分,那么多手下,再加上那伙心怀鬼胎的兵卒,他又能落下多少好处? 锅自己背了,好处大家一样。 万一人多嘴杂,事后再出点纰漏,倒霉的还不是自己? 不如将人留下,催他去找原主。 至少在没找到以前,这伙人没一个能想到内讧。 如此一衡量,他便将刀收了起来,问:“是真能找出来?还是假能找出来?” 连十一道:“真能!真能!” 刘升道:“好,本官信你一次。此乃大机缘,大富贵,既然在场的兄弟都听到了,那就是天意。只要你找出那两人,本官许你,拿走两成宝贝,本官拿一成,剩下的大家伙平分!” “好!” “大人公允!” “连十一拿两成,正好可以促使其卖力。大人总揽全局,拿一成绝对不多!” “剩下我就算平分也是一场天大的富贵!” “干了!” “我等誓死追随大人!” …… 群情激奋起来,都说愿听凭差遣。 刘升见火候差不多了,立刻示意骑兵将连十一松开。 “连兄弟,刚刚情况不明,他们下手不免过重,我在这里代他们给你赔个不是,还请连兄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越说,距离连十一就越近,但突然,便有股若有若无的恶臭钻入鼻孔。 “一惊一乍搞了一夜,又昏迷在营外,没准裤裆里面全是屎,有这味道也不足为奇……”刘升一边想,一边不动声色的后退几步, 然后他环视一圈,道:“众兄弟既然想谋富贵,就要听我军令。首先,此事重大,无论谁都不可泄露,否则别怪我心狠锄奸!” 骑兵连同何四他们一齐说道:“大人所言有理,一旦泄露,可就没我等的份了,那真是从众兄弟们手中夺财,说句奸佞毫不为过!” “理应处死!” “不需大人吩咐,某第一个动手!” …… 等他们说完,刘升又道:“这第二, 等诸位回去之后,该如何当差,就如何当差。下了值,再来我这领巡查营务的手令,和连兄弟一处一处仔细探查。这般即便有人多心,也怀疑不了什么。说起来,还真是天赐给我等的富贵,若本官不当此职,想四处乱找,却也不方便。要知道,军营可不是四处乱走的地方。” “至于这第三,就是真找到了那两人,却不许立刻动手,要仔细探查,确认情况,最后召集众兄弟一起,一击而定。否则打草惊蛇,让人跑了,可就真是鸡飞蛋打……” 第387章 同乡 众人听后,齐声道:“愿听大人号令!” 刘升这才满意地点头:“如此就各自散了,若是聚集太久,难免引起上官注意。” “遵命!” 众兵卒行礼,退散。 刘升看了眼被连十一死死抓住的坠子,满是不舍。 一个亲信趁机道:“大人,要不我去……” 刘升抬手制止了他:“不可,还要指望他把东西找出来。” 亲信道:“可东西本来就该大人拿着,然后再行分派。” 刘升犹豫了,最终还是没能挡住诱惑,下令道:“那你去告诉他,他若不愿,也不要强求,总归要以大局为重。” 亲信大喜,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把事办妥。” 说着,他便弃马,悄咪咪跟上了连十一。 刘升见状摇头道:“那么多年了,这贼头贼脑的做派始终不改!” 说完便翻身上马,带队回营。 …… 只说连十一,入营后,就被何四等人若有若无的跟着。 等他回到住处,夫长又通知他们一伙准备迁移。 有人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夫长道:“谁知道呢,上面的命令,今天一个样,明天又另一个样。不过无非就是换个地方挖土……” “那就好,我可真不愿打仗了。” “挖土可不是什么好事,吃得又差!” “我们当兵扛枪的,吃食居然不如隔壁那邦子河工,是何道理?” “谁叫人家一直跟着皇帝,就算为了拉拢人心,也得喂饱。” “唉,现在想想,当时真不该跑。” “得了吧,我们可不是河工,当时若不跑,现在已经没命了。” 夫长听着议论,寒声道:“住嘴,再敢多言一律军法处置。” 众人这才老实。 夫长走后,老王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小连子,你跑哪去了?一整天不见人的,也不好好休息,晚上还要值夜呢……” 连十一道:“不知咋的,就是睡不着,便到外面走了走。” 老王听后,笑道:“你呀,就是穷命,享不得富贵!” 他意有所指,但别人并不清楚,就跟着一起笑话。 老王在笑声中拉着连十一走到了偏僻角落,又问:“可遇到什么熟人?” 连十一道:“遇到一些同乡,闲话片刻。” 老王紧张起来:“什么同乡?连小子你可千万别嘴巴不牢。还有,那东西呢?” 连十一道:“我怕大意弄丢,交给同乡保管了。不过你放心,我是包在衣物里的,他们不会打开查看。” 老王怒道:“小连子你糊涂!哪有人那么实诚不翻看的?你同乡在哪,快跟我去要回来!” 连十一道:“不会吧?他们可是跟我同村,知根知底。” 老王道:“屁!富贵面前,爹娘都信不过!他们在哪?” 连十一道:“就在外面,刚刚送我回来的,此刻应该还没走远。” “那就快去。”老王说着便拉着连十一出门。 没走多久,两人便看到何四几个,盘坐在路边。 由于出来的快,他们想躲都来不及。 连十一主动道:“兄弟们都在这啊?” 何四笑道:“这不是害怕有人对连兄弟不利,特意跑过来看看。” 老王一听,直接冲了上去,问道:“东西呢?” 何四不解:“什么东西?” 老王道:“当然是小连子的东西,财帛动人心,别告诉我你们不惦记。” 何四等人被叫破心思,变脸道:“你是何人?” 老王道:“连小子的老大哥!怎么,没资格管?” 何四道怒:“你算个球!” “今天你要是……”老王下面的“不把东西交出来”还没来及出口,一根黝黑的铁棒就狠狠击中了他的后脑。 “唔~” 他闷哼一声,摇摇欲坠。 何四等人连忙将他架起。 “你看看,不能喝就不要喝,偷偷饮酒可是违反军纪的。” “快快,给他藏起来,别被抓到了。” “好好好!” 几人一唱一和得架起老王就往营外穿行。 “连兄弟,一起来吧,这事你可脱不了干系……”何四临走前撂了句狠话。 连十一只好跟上。 一路也不是没人起疑,但他们持有刘升手令,是名正言顺的风宪部门,所以畅通无阻,直到抵达营外偏僻之所。 “这是何人?如何知道你那物件?”何四将人扔在地上,首先发难:“别忘了,刘将军可是说过,谁敢泄露杀谁!” 说着,便想抽刀。 连十一道:“这可不是我泄露的,他本就是昨晚亲历的人!” 何四眼睛一亮:“是分两件的那个,还是一件的那个?” 连十一道:“两件的那个。” 何四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天意如此,我们还没找他,就就先找到了我们。这可是我们战利所得,用不着上交。” 说着,他便去掏老王腰包。 但是没有。 不止腰包没有,浑身上下左左右右的同样没有。 何四变色道:“东西呢?是不是在你那里?” 连十一道:“怎么可能,他一个大活人,真被我拿了东西,会不先找我的麻烦?” 何四一想,也正是这个道理,骂道:“狗入的,居然藏了起来。” 另一人道:“连兄弟,那一会我们陪你去他床铺,把东西取来。” 连十一道:“通铺上人来人往,任谁也不会把东西藏在那里。” 何四叫道:“把他弄醒,快把他弄醒。” 他还不信,凭自己的手段,不能叫对方开口。 但可惜,很快同伙便告诉他,人死了。 “你……” 何四顿时气结:“怎的下手如此之重!” 那人辩解道:“当时在军营,万一吵闹起来后患无穷,哪还注意到那么许多!” “这可如何是好?” 众所周知,一个人若是铁了心的藏东西,一百个人只怕都找不出来。 就在他们抓耳挠腮的当口,连十一道:“会不会就藏在昨夜那处?诸位请想,分了赃后,我们各自休息。那时候是万万不能乱跑的,否则误入其他队伍的警戒范围,不死也得脱层皮……等到天明,换岗,我们又一起回营。这段时间没有机会藏东西。那么能藏的就只有两处地方……” 都没等他说完,何四就道:“对啊,一定在那里,只能在那里。” 第388章 皇陵 “走,快去!连兄弟你带路,放心,找到了东西,少不了你那份。” “兄弟们,跟上!” 何四吆三喝四的,叫上了所有人。 连十一在前,他们手持凶器,紧随在后。 走了许久,何四突然紧张道:“不对吧,连兄弟,怎么你们昨晚跑那么远值哨?” 连十一道:“谁说不是呢,哪有放那么远的暗哨。可传令的夫长说,圣皇担心晋国夜袭,一定要多派人手,这人手一多,自然铺散得就大……” 何四不再说话,不过仍将信将疑的。 直到他们转转绕绕,来到一处阴暗之地。 “豁!地上怎么有个坑!” “我瞧着不像值哨兄弟挖的!” “是啊,哪有这么挖的?不是要活埋自己吗?” 何四怒了,一把拎起连十一的襟口:“说!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何居心?” 连十一道:“居心?什么居心?” “吗的,敢跟老子装糊涂!” 一路还算安静的莽撞汉子,把刀架在了他的脸上。 连十一怕了,磕磕巴巴辩解道:“大……大哥,没带错,就是这,昨晚就在这附近……” “你哄鬼呢,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上也只有一个怪洞,哪有人值哨是这么安排的?” “真的!真的!昨晚我就趴在那里,准备眯一会,然后两个脑袋就突然冒了出来,我没有挖坑,因为那处本来就是个小沟,可以隐藏。其他人或许挖了,或许没挖,毕竟都想偷懒不是,能不使力,就不愿意使力……” 他正夹杂不清地说着,莽撞汉子突然道:“你说什么?突然冒了出来?” 连十一道:“是,是突然……冒了出来,就像地里钻的。” “地里钻的!”莽撞汉子眼睛变得更亮,然后道:“兄弟们,昨晚昏天黑地的,根本没有月亮,那两个盗贼若是在远处得的东西,很难回营……” 另一个人醒悟过来:“所以只能在附近……没准,这就是那盗洞!” “我看着像,否则谁在荒郊野外挖这么深的东西?又不是吃饱撑的!” “所以连兄弟才感觉他俩是突然冒出来的,因为真的是从底下冒出来的……” “还有那黄绸布,绝不是普通人能用的。” “这地势,藏风聚水,没准就葬着帝皇。” “好家伙!被我们摸到大鱼了!” “哈哈哈,活该我们发财!” 整个队伍一阵欢腾。 莽撞汉子道:“还等什么,夜长梦多,我们赶紧进去。” “可是……”何四犹豫了。 那洞如果通向富贵还好,万一通向危险呢?古墓,尤其是帝王墓,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莽撞汉子道:“怕什么,两个杂毛都能从里面带出宝物,我们那么多人,更没有失败的道理……连兄弟,既然你是地主,我看这洞应该你第一个进。” 连十一不敢相信地问道:“我?” 何四道:“当然是你,你昨晚就在这附近,熟悉情况,有你带头,大家伙放心。” “可是……可是……” 连十一不傻,还想辩解,就见所有人都用狠厉的眼神看着自己。 莽撞汉子手上的长刀更是不停闪着刀花。 他只好道:“那……那我去……我去……” 何四笑了起来:“大家伙在这做个见证,等下取了东西,让连兄弟多拿一成。” 其他人一齐道:“同意。” “正该如此。” 没办法,连十一只能畏畏缩缩踱向洞口,正准备眼一闭往下跳,就听一个声问:“谁守外面?” 何四一惊:“是要留人守外面,要不万一被敌人抄了后路……不堪设想!” 莽撞汉子也道:“抄后路都是轻的,若是设下陷阱,或者干脆将洞堵死,那么多人可就被活埋了!” 何四急忙点了两个人,让他们守在外面:“你们放心,从里面得的东西,少不了你们一点,而且还让你们先挑!” 这两人关系并不好,但都有关系好的亲友在队伍里面,所以算是比较稳妥。 两人想了想,最终点头。 于是他们又一起看向连十一。 连十一无奈,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后,他向前,进了隧道。 何四在上面问:“连兄弟,你还好吗?” 连十一道:“好得很,里面很宽。” 何四这才放心,但他还是不敢立即跟上。 倒是莽撞汉子,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何四这才意识到,不跟紧随时有可能被甩脱,也不就再迟疑、 如此,通道噗噗通通下饺子般落下不少人。 然后,连十一当先而行,就这样走了好大一会,一个宽阔的圆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豁豁……真没想到里面还挺宽,睡十几个人都不妨事!” 就是这话,让何四心底一突:“盗墓挖坑,用得着那么宽吗?” 莽撞汉子更是大叫一声:“不好,上当了!” 说着就想转身外逃。 但他的鼻孔,随之闻到了一股恶臭。 然后便是一具臃肿腐烂的尸体,挡在了众人之前。 “不要杀!朕要吃活的!” 腐尸开口说话。 每吐一个字,都有团黄色蛆虫,被密密麻麻喷出。 “妈呀,这这是啥?这是啥!” 整个队伍瞬间慌乱起来。 更有人怒视着连十一,骂道:“天杀的,你把我们骗到了什么地方?” 说着,他便举起武器猛力劈斩。 看样是想一刀切开连十一的脑袋。 但连十一根本不慌,只轻轻伸手,便将刀锋捏在了手里。 然后铿地一声,长刀碎裂。 “怎么可能?!”砍人的家伙瞪大了眼睛。 其余人也不可思议地大叫着:“什么鬼!什么鬼!” 连十一这时却突然冒出一句:“快些打晕,要不一会屎尿齐流,坏朕胃口。” 话没说完,众人便见连十一拖起了一串长影。 然后脑袋一疼,昏迷在地。 “就这么些,少是少了点,但还算精壮,速速给朕送来!” 连十一说完,便将昏迷的兵卒一个个扛在肩上,跑向洞穴深处。 …… 深处,女帝高坐在龙椅上,娇艳绝代,风华无双。 不大会功夫,扛着一摞活人的连十一便走了进来。 “快给朕送过来。” 女帝的声音中藏着些许迫切。 第389章 生寿片 连十一不答,径直登上高台,将人一一摆好。 女帝站起,隔空一点,便让昏迷的莽撞汉子自动漂浮到身前。 “这筋肉,嚼口应该不错。既不像老年人那么柴,也不像小孩子那么少……可惜呀,并不是最好的年纪。最好的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质嫩,厚实……” 她说着,慢慢张嘴,咬向莽撞汉子的颈部动脉。 血涌,汉子从昏迷中醒来。 但他惊异的发现,自己无法发声,也无法动弹。就只能忍受着疼痛,在惊恐中一点一点失去生命。 直到全身上下仅剩一副白骨,漂浮在半空。 女帝厌恶地甩了甩手,白骨便远远落入坑中。 接着又一个昏迷的活人,自动漂浮到女帝面前。 …… 与此同时,守在入口处的两人,隐隐约约听到洞内传来声音。 一个问:“他们说什么?你能听到吗?” 另一个道:“听不真切,似乎是说很多,没必要吵。” “很多?”问话的那人眼睛亮了起来:“兄弟,这半天我就在琢磨,当初那两人为何不卷东西跑路,而是返回营房……” “为何?” “因为多!重!你想,那些东西,不是宝石就是黄金,单独一个是没啥,一包两包的加在一起,怕不是得有百斤……任谁扛着上百斤的东西,都跑不远。只能先回营藏好。”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另一个人也变得火热起来。 这推断,至少能从侧面证明,墓室里还有更多宝贝。 ——因为仅凭两人,不可能一次性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带走。 更何况,还有很多陪葬品,本身体积就十分巨大。 正兴奋着,突然,又有回声沿着通道传了过来。 一人仔细分辨后,道:“好像是说‘这是啥’‘这是啥’。” 另一个人听到的似乎也是这几个字,于是大笑道:“哈哈哈……土鳖,一定是不认得宝贝,在那里丢人现眼……” “只要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就能出来,到时候你我兄弟先挑,可得互相帮衬,别挑到不值钱的玩意。” “自然,若是发现有误,就暗地里扯扯衣袖。” “好!” 两人越商量,便越是激动。 但半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再也没人从洞中走出。 “会不会……跑了?” “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么多宝物,少分两份,每个人都能多得几件……” “可……可出口咱们守着呢。” “糊涂!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出口,这里只是盗墓贼挖的入口,并不是墓室入口……娘的!居然敢黑我们。”说完,他便气愤得直接跳入坑中。 另一个犹豫了:“可我们走了,入口咋办?” 那人急道:“咱们都看守一个多时辰了,也没见人来,你倒还真有人断我们后路吗?再说,即便被断,也能从其他地方出去!” 另一个这才恍然,急忙跟上。 两人就这么握着火折子,磕磕绊绊地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来到一处宽敞所在。 “我怎么瞧着不太对……” 另一个急道“不对不对,人家都拿东西跑了!你还在这不对。赶紧追,追上了就有肉吃,追不上连西北风都喝不着!” “可他们终究要回营的。” “回个屁的营,任谁得了宝贝,还不是赶紧回家享福,当什么大头兵!倒是你我,没捞到东西,回去还得吃军法!” 大宋实行连坐。 一伙的人都跑光了,就剩他们。那必定是要挨板子的。 一想到此两人速度立刻加快一倍。 但转过甬道后,越走两人便越是心惊。 “这怎么越走越宽……” “地上还黏糊糊的……” “不像墓穴啊,哪有这么弄墓穴的……” “等等,你闻到什么没有?” “好像是臭……臭气……妈呀,这是啥!咳咳咳……”却是他不知不觉,一头撞在一具腐烂的尸体上面,被骇得手脚发软。 再加上刺鼻的恶臭,便不由自主咳了起来。 另一个人叫道:“不就是尸体吗?你怕个锤儿!也不想想咱们来的是什么地方!” 被吓软的人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盗墓。 墓地里出现尸体,简直就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 于是,他稍感安心,正打算慢慢站起,就听腐尸嘴中突然冒出一句:“打晕,后面还有一个!” 然后,他便脑袋一疼,什么都不知道了。 …… 入口处,刘升所属的骑兵一跃而下。 他得了刘升命令后,一直就在跟踪连十一。 只不过由于技巧高超,所以没被人发现。 现在,包括连十一在内,一伙人都不见了。 他的判断也和入口留守的二人一样,认为是先入者卷赃跑路。 不过他不慌,作为骑兵,别说对方负重,即便是轻装也别想逃过他的手心。 落地后,他刚打开火折,就见连十一从里面走了出来。 浑身上下, 别无一物。 “你怎么单独出来了?他们人呢?”骑兵并没有做战斗准备。 他属于将领私兵,精锐中的精锐,根本不是普通兵卒可以比拟的。 谁知,连十一听后却不答,而是以一种很奇特的目光在盯着骑兵。 “你怎么回事?人呢?宝贝呢?”骑兵又问。 连十一到这时才开口说话:“不要打晕,他不能死得干脆!” “什么意思?”骑兵懵了。 “小小蝼蚁,先前居然敢打朕!虽然只是朕借用的一具躯体,但皇威岂容亵渎?” 说着,连十一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掐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拎了起来。 骑兵这才想起,先前自己曾打过对方。 然后还没等他思考什么正的歪的, 就听呛地一声,佩刀被连十一握在了手中。 “大不敬!当凌迟!” 连十一开口后,刀光一闪,他的一片薄肉便飞了起来。 “啊!”骑兵疯狂挣扎。 但被拎住的他,像小鸡一样根本无法逃脱。 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如夜莺一般沁人心脾: “啧啧……这薄片的味道还真不错……” 一个妙曼的身影,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 身穿黄袍,头戴冕冠。绝美的脸上,因为进食薄肉,还有几粒鲜红的血珠残留。 第390章 老王的蟠龙棍 刷! 不等骑兵有所反应,连十一的第二刀便挥了起来。 这一次,是胳膊上的肉片。 大约三寸有余,全都是人类所谓的‘活肉’。 女子张嘴,肉便自动飞入口中。 她开始咀嚼,好看的樱唇变换出各种诱人的形态。 最终,女子喉咙轻轻蠕动,将活肉咽下。 “不错。“ 她夸了一句,接着道:“再来!” 连十一再次挥刀。 这一次是胸肉,脂肪层薄,肌肉厚实。 女子咀嚼的时间也比上一块更长。 …… 就这样,足足半个时辰,骑兵才最终变成一具白骨。 “很好!”享受完的女子,不停打量着连十一。 经过她的不断努力,对方终于从一个普通工虫,进化成兵虫。 兵虫战斗力远超工虫,并且还不像雄虫那样全身腐烂,臭味难以遮掩。 “你回去吧,多挑些年轻强壮的兵卒进行转化,另外,再不时送些人来,那两个奸细根本指望不上。” 连十一没有回答,而是抬腿便走。 实际上,他只不过是傀儡,所谓的命令都是自言自语。 女子等连十一跳上地面,这才说道:“我们走,谷俊带着骨头,别吓着后来的食物。” 谷俊轻轻一捏,残破的骨架便被拎了起来。 然后他与女子一起消失在洞穴深处。 …… 连十一回到军营附近。 没有直接入营,而是寻到死去的老王,将他背在身上。 此时,天色已黑。 他如履平地般进入了暗哨的警戒范围。 有人开口喝问:“谁!” 连十一道:“鞠大哥,是我,连十一。” “小连子。你跑到哪去了?夫长晚上来安排任务,就没看到你和老王,多亏了伙内兄弟连番遮掩,说你们跑肚子才糊弄过去。我还当你和老王猪油蒙心,卷铺盖跑了!” 连十一道:“哪里是跑了!我们的事,被刘升知道了!他还派人把我和老王叫过去……” “嘘!” 他还没说完,鞠盛便从暗处跑了出来,小声道:“别在这说……” 然后,他便看到了连十一肩膀上老王的尸体。 “怎么?”他的脸色变了。 连十一压低声音,道:“刘升把我们叫去,严刑拷问,又叫我们交出宝贝。我胆小,当时就给了,老王他却想挺一挺,谁知那边的骑兵下手太重,人就这么没了气……” 鞠盛检查了一下尸体,见果然是钝伤,而不是刀剑刺死,算是相信了一半。 他道:“随我来。” 却是他把藏身的哨所,安置在一棵腐朽的树洞底部。 大小刚好能容纳三人。 “趴好,不要乱动。今天我听他们说你和老王被人带走,就觉得事情不对。却没想是刘将军的人。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连十一道:“这我可不清楚。那些骑兵把我们押过去后,直接就说事犯了,让我们老实交代。我看着他们手里的钢刀,害怕,就……就给了。却不想,隔壁的老王却被活活打死。” 鞠盛自此,已经没有怀疑的理由,他问道:“你的坠儿没了?” 连十一道:“没了,被收走了。” 鞠盛叹息一声:“唉,都是命,还好我昨天长了心眼,跑到外面休息,他们才没抓到我。” 在他想来,连十一老王被抓,自己也肯定跑不脱。 好就好在,他预先躲了出去,没有让对方一网打尽。 “也就是说,如今咱们这边的宝贝,就只剩我这一件了,老王的虽然没被收走,但也不知道藏在哪……对了,他们怎么放你回来了?” 连十一道:“正是放我回来,找老王的两件宝物。他们还给了我两天的期限,说是找不出来,就把我也打死!” 鞠盛道:“说打死就打死,他们还有没有王法。” 连十一提醒道:“刘将军管着风纪,正是王法……” 鞠盛道:“屁,什么将军,就是小校,管着几百个残兵败将!” 但说归说,他也知道自己真的无法逃脱对方魔掌,如今天晚,说不定明天天刚亮,就有对方的骑兵前来抓他。 他道:“要不我还是逃吧,反正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能逃过,就是一场富贵……” 连十一道:“或许我能猜出老王把宝贝藏在哪……” 鞠盛问:“哪?” 连十一道:“鞠大哥你想,那老王谁都不相信,谁都不放心,有了宝贝自然不会交托给人,也不会让宝贝离开自己的视线……” 鞠盛道:“你是说身上?” 连十一道:“刘升的人搜了,没有。” 鞠盛道:“那会在哪?” 连十一道:“我觉得,就在他的床上,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藏在草中,而是那根木棍……” 老王有一根木棍,弯弯曲曲的,形态似龙,一直被他带着,都盘出了包浆。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那棍上有开启的机关,平时看着是完整的,实际别有空洞……” 女帝一直在用神识监看一切,老王自然也不例外。 连十一如此说,并不是在猜,而是公布正确答案。 “很有可能!” 鞠盛轻喝一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不行,别说不一定,就算确实在棍中,我也不能回去……人,该有知足的时候。” 连十一道:“快去快回,应该不会那么巧被抓吧。” 鞠盛问:“你很想回去取吗?” 连十一道:“鞠大哥你也知道,我什么都没了,不回去以后实在难以过活……” 鞠盛想了想,说:“那我也不劝你,毕竟你能被他们放回来,就说明他们暂时不想杀你。如果你明天真发现了宝物,记住,千万不要张扬,直到晚上被安排值哨,才偷偷逃走。要是有人问你为什么拿棍,你就说生病体虚,当拐杖用。” 实际这也是老王这些年一直带着长棍的理由。 连十一不再说话。 鞠盛整了整身上衣服,道:“那连兄弟,就多保重了!” 连十一微惊:“你这就要走?” 鞠盛道:“是啊,现在趁夜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连十一点头,道“临危不贪,倒也算有些资格,做朕的兵虫。” 鞠盛一愣,不知道他为啥突然说起了胡话。 第391章 潜逃 什么正的兵虫歪的兵虫。 他是兵卒,不是兵虫。 想了想,他觉得或许可以再尝试一次,于是回头道:“连兄弟,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一是避难,而是路上互相帮衬。那东西价值连城,等回到老家托人出手,你我一人一半。拿了钱后,不管你是继续跟我做邻居还是回家,都由你……” 连十一道:“不曾想你还视金钱如粪土,有些义气深重……只可惜,长得太糙……” 鞠盛浓眉大眼的,其实算不上难看。 就是不符合对方审美。 “连兄弟,你在说什么?”鞠盛都被他整糊涂了。 连十一道:“没什么,既然你愿意与我同富贵,那我就也有样东西送你。” 鞠盛疑惑道:“什么?” 连十一道:“这个!” 说着,便有一串浓痰从他口中喷出,直入鞠盛喉咙。 “你……咳咳……” 鞠盛恶心坏了,就是说句话,嘴巴都没很张开,对方就对他吐了口痰。 这时机拿捏得也太准了。 他拼命咳嗽,想把痰吐出来。 ——因为方才隐隐约约,他好像还看见痰里面有许多小虫。 也不知那个遭瘟的家伙,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但是,咳着咳着,他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腮帮子在痒,喉咙在痒,上颚也在痒…… 甚至一秒后连舌头都开始痒麻起来,就像有很多蛆虫在里面盘旋筑巢。 再然后,他就无法再发出声音。 一瞬之后,痒麻的感觉消失,换成了疼痛。 一开始是口鼻,然后是心肺,大脑,肝肾…… 直到最终他由疯狂挣扎变成高频抽搐,再由高频抽搐变成时有时无的踢蹬…… 到了某个临界时间后,他又突然睁开双眼,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 “不错不错,这一次却是比连十一强,直接便转化成了兵虫,朕真是天命之人,三两下便掌握了关键!哈哈哈……” 他在诡异地笑。 等到笑够,才从身上摸出“宝贝”反复查看。 “还好,没有弄坏朕的东西,否则百死难赎!” 他看完,又将东西收起。 “你就跟我在这树洞老老实实演一回兵卒吧,原本直接拿出宝物,引同伙前往洞穴最省心,但军营人那么多,可不能就只逮同一伙人祸祸……让朕想想办法,把消息扩散出去……” 他在自言自语,一旁的连十一肃容不答。 场面看起来什么诡异。 …… 世上的事,有时还就真那么巧。 不等鞠盛想出办法,刘升那边的骑兵便暗自传起了谣言: “听说了吗?有人盗了宝,连夜逃了……” “你怎么知道?” “杨小子说的,他昨天看到那个叫连什么的,被姓何的带人押出了军营,一夜未归……咱们的人也跟上去一个,同样没回来。” “那又怎样?” “怎样?夜不归营可是要打板子的,四十,活人都能被打死!” “兮~还真是!” “只能是拿上东西连夜跑了!” “可……可姓连的不是不知端底吗?” “他说不知道就真不知道了?再说,他不知道,不还另外有人被一起押出去吗?那人若是没用,怎么会被当累赘带上?” “我靠,这是在抢我们兄弟的富贵啊,不行,不能坐等着,我们去找将军!” 他说完,便火急火燎赶往刘升所在的帐篷。 一路上,同样听到谣言的还有不少。 他们聚在一起,慢慢包围了帐篷。 没过多久,便有佐二官现身,喝问:“你们半夜聚在这做什么?” 一个骑兵上前道:“贺大人,出事了!” 姓贺的问:“出什么事?” 那骑兵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出,贺姓小官听后,皱眉道:“那跟上去的人我知道,是刘大人的命令,别大惊小怪。” 骑兵辩解了句:“可是他没回来。” 姓贺的这下也沉不住气了,道:“那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叫醒大人,记住,不许喧哗。” 众人齐道:“不敢,不敢。” 于是姓贺的入帐,没过多久,便有火光透过帐门射出,再接着就是他火急火燎地又跑出来:“快快快,刘大人有令,整备轻甲,随我捉人!” 说完,他还亮了亮手中的兵符。 无符不可调兵,这是规矩,自上而下,层层如此。 众骑兵应声道:“是!” 又有人问:“带马?” 姓贺的道:“带马!注意不得喧哗。” 于是知晓分宝一事的骑兵迅速行动起来。 马刀,皮甲,还有简单的一日口粮。 至于马匹,为了安静,则是给上了木枚。 等集结完毕,所有人便一起牵马出营。 过暗哨的时候,有人询问口令,骑兵们答了。 暗哨又问:“因何事外出?” 贺姓小官上前,亮出了刘升的手令,道:“刘将军接报,有人盗公物潜逃,所以派我等连夜追击!” 暗哨见理由手续齐全,也不阻拦,直接指点了出营路径。 于是一群人牵着马,依路径前行,七拐八转之后,终于到了外面。 “快!你们去东边……你几个,去西边……你去北边……等见到人,就点狼烟!” 众人应命,然后牵马奔行。 夜晚是不能纵马的,因为看不清路,很容易踩上石块坑洞,折损马匹。 只有等天亮,他们才会骑上马背奔驰搜寻。 好在天黑也不是没有优势,最起码,如果对方点了火把,会被他们第一时间发现。 …… 连十一,鞠盛一直直挺挺趴着,直到骑兵出击,造成莫大动静,惊醒了偷懒的暗哨,他们这才从潜伏处爬出。 这时,已经很多人被吵醒,聚在一块议论: “怎么回事?那么多人夜里跑出去?” “谁知道呢?反正只要不是警讯就行!” “也对,若是对面大晋打过来,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听说是有人盗了公物潜逃,刘校尉派人去追。” “好大的胆子,公物也敢盗!” 这时,连十一出声道:“屁!什么盗公物,是发现了宝贝,派人去抢了!” “啊?” 连十一的话,像水泼进热油一样,迅速爆开。 众人齐声问道:“什么宝贝?你又如何知道?” 第392章 太丑的肉下不去口 连十一道:“诸位,你们还真当我昨天是跑肚子吗?” “你不是跑肚子,又是在做什么?夫长点校的时候没有你,差点就要动刑。” 连十一道:“我是和老王在偷听他们说话,原来,他们巡营的时候,发现有一人身上藏了了不得的宝物,红宝石镶的凤头钗,那么大一个,好几十个,祖母绿打磨的坠子,那么粗,那么长……他们就把人抓了起来,严刑拷问。一开始对方还咬定是祖传的,但那刘升刘大人火眼金睛,一眼便认出几样物件都是上造的贡品,家里没出过皇亲,怎么可能有那东西?又是一顿好打,对方这才招认,原来是前两天外出公干的时候,发现了一处被贼打通的墓穴,穴中珠宝首饰金饼银山,到处都是,太多了,他拿不回来,于是便捡了能搬动的几样。并且他还有一个同伙,刘校尉听了,当即便命人前去捉拿,现在看这动静,估计是没捉到,让人藏了起来,然后趁夜逃跑……” “什么?金饼银山?”有人不敢相信地问道:“那得值多少。” 连十一道:“我哪里知道,不过我们县最富的张财主,家里也不过有半窖银锭,跟山相比还差得远……” “那不是比整个县加起来都多?” “呵!”连十一冷笑道:“我听他们说,光那个金钗就能买下一个富县!” “我滴个妈呀!那么多……” 连十一不答。 其他首次听闻此事的人,也都一脸震惊。 “那后来呢,你怎么没一起去追?” “我?追?”连十一的脸变得愤懑起来:“这么大的富贵,那个肯分给别人?我和老王听了大概之后,就知道事情要遭。他打手势,让我向北,他自己走南边回营。谁知道,那天杀的刘家骑兵,居然挖了个陷阱,被老王一脚踩上……” 众人惊呼: “啊~” “那老王呢?” 连十一道:“老王被他们抓住,活活打死了,说是不能让消息外传,分他们的宝贝。我没办法,只能等到晚上,偷偷把尸体偷出来,这不,刚回来就遇上了鞠大哥……” 那鞠盛到了这回,才背着老王的尸体上场。 众人一看,果然都已经凉透了。 脑袋上还有一个不小的坑陷,应该是致命伤。 “狗入的,那刘升真不是东西!” “他得了机缘,不想分润,把老王绑就是,为何活活打死,还有没有同袍之情!” “什么同袍,咱们可是边军,人家是京营,八竿子打不着!” “就是,根本不是一个锅里的!” “怪不得下如此狠手!” “不行,我们要见董大人,他也是边军出身,会为我们做主!” “对,找董大人报仇!” “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让他刘升也捞不到好处!” …… 群情激奋的当口,连十一突然来了句:“可是……这样一来,宝贝就跟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众人一怔,问:“关系?什么关系?” 在他们看来,既然已经被刘升仗着权势欺压,那就无论如何都与分赃没有缘分了。 连十一却道:“诸位请想,一个人或者两个,大半夜的,若是一门心思躲避,别说几十个骑兵,就算刘升全营尽出,也别想抓到。只要他抓不到,其他人就有遇上的可能……” “着啊!连兄弟说得对,谁找到,东西就是谁的,可没写着刘字。” “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那我们还等什么?” 于是,很多人都不待商量,便一哄而散。 连十一见此,露出十分诡异的笑容。 有没走远的见此,疑惑地问:“连兄弟,你不来吗?” 连十一回道:“我当然也要去,只是老王对我情深义重,我如何能忍心让他暴尸荒野?等我挖坑,把他埋了就走。” 那人想了想,挑不出毛病,但又实在不放心,便在告别后反向折回军营,找别伙的同乡商议。 “什么?还有这种事?” 那同乡兼远亲的听后,立刻蹦了起来:“还不快招呼人快去……”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依你所言,那姓连的能耍什么花招?必定是多信了,再说,只要多招呼些人,就算有什么阴谋,也害不了我等。” “……” “你是怕人多薄了好处?糊涂!咱们自己的同乡越多,先找到那两人的机会就越大。再说,等起出了宝物,不要人手护卫?你现在瞒人家,等到了被群狼环伺的时候,谁肯拿命帮你?得到了宝物不算什么,能成功保住才能落袋。听我的,你现在去找二叔家的老七,告诉他多召集同乡,我去找樊大哥,让他也多找些人手……” “好……好……” 两人商量完,分头行动。 他们这样想,其他人的心思也差不多。 于是,军营夜起得人越变越多。 有倒霉蛋被军官抓到,为了避免惩罚,只好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这下,知道的人便更多了,并且越传越邪乎。 “什么?一座城?在地下?” “全是金银珍宝?我的妈呀!真的假的。” “骗你做甚,都去找了!看到灯火了没有,若是无事,夜间会允许点火?” “那还等什么,快去快去,多叫些人!” …… 与此同时,最先传消息的连十一,却和鞠盛一起,将老王的尸体埋进了土坑。 “肉……确实是肉,就是又老又丑,死得时间也长……朕,下不去口……” 看得出,连十一显得很纠结。 到最后,他才一狠心,用土将其埋掉。 然后,他和鞠盛一起,去了老王所在的帐篷,果然在床下发现了那根蟠龙一样的木棍。 出人意料的是,木棍机关不是在手部,而是在中段。 是一个不起眼的旋钮。 将其拧开后,内部有根极薄的铜管。 管内除了两件珠宝,还有一张薄娟,并两个玉瓶。 “呵呵,朕光知道他藏了东西,却没想到是这种好东西……” 连十一此时已经将薄娟打开,只见最上面写着“通天诀”三个蝇头小字。 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正文。 这是本她当年千思万想而不可得的修仙功法! 第393章 克夫 “那老王的身份,只怕不简单……可惜已经死了,没法拷问他是哪里人,还有没有同族,老家是否还藏着同样的东西……” 鞠盛一直在后面安静地听着,不动,也不说话。 让场面看起来多少有些诡异。 “也不知那两个奸细在干什么,能不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可千万不要偷奸耍滑……”连十一说着,将神识移向细作。 却见那两个家伙,见营中乱起,居然背着黄绸包裹,跑到了水缸旁边。 “这……能行吗?”其中那个什长开口问道。 “怎么不行?!”夫长说着,便打开包裹,捧起一把虫卵,撒入缸中。 “可是,这些缸中水,是要做饭的,不管煮汤还是蒸烤,都会经历加热,与那位要求不符……” 夫长道:“你是有所不知。这大宋,人浮于事,早就从根子烂透了。你以为伙房每次做饭,都当真会全部烧开?那得找多少柴禾!都是先浓浓煮上一锅,然后等差不多,再往里兑生水。如此一来,咱们的任务不就完成了?任谁,只要营中,都不可能不吃饭吧?再说,这许多缸中的水,真就只供做饭?谁还能每次喝水,都跑到河边自取?还不是想着法子,来这里灌壶,反正水没了,是厨房的伙夫去挑。这算是我能想到,最快完成任务的方法。” 什长听后,道:“原来如此……” 说完,他便捧起虫卵,挨个水缸加料。 不一会,加料完成,夫长又往做好的饼食肉中也撒了一些,并解释:“等到天明,他们才不会将这些东西重新过火,会直接拿出分给我们。” “这帮孙子!”什长气得大怒:“就知道糊弄。” 夫长道:“反正你糊弄我,我糊弄你,到最后,谁都不吃亏。” 大宋军中,多食粗粮,因此食物五颜六色的,并不容易发现虫卵。 等两人弄好,便立刻收起包裹,赶向下一个伙房。 途中,夫长言道:“得快些,似这样的所在,营中至少有几十处,得在天明前弄好……” 什长道:“何不你我分开,你南我北,最后在中间汇合?” 夫长:“着啊,就是如此!” 说完,他又不放心的叮嘱:“若是有那守得严的,也别强弄。被人看到,就只说饿了,偷摸来寻吃食……” 什长听后道:“放心,误不了事!” 于是,两人便行分开。 连十一看到这,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两人这般做派的传播速度最快。 “也罢,朕只看结果,若是功亏一篑,少不得你们的苦头!” 说完,他又将注意力转向别处。 首先是军营,虽然消息连续不断传播,但知道内情的兵卒,因为并不想与别人分享,所以,每个人的动作都不大。 主动点火照明的就更少了,以至于整个军营都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 越过罪营所在的军帐,看向先锋营那边,却是黑灯瞎火的,无人走动,显然,对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朕是真不知道该怪候良冥顽不灵,还是该夸他治军严谨……” 看完先锋营,他又将神识描向赵詹所在的白帐。 那帐子不仅华丽,而且大,规格只比他本体所住的稍小一点。 由此也可以看出,候良他们那帮人有多讨好“仙君。” “哼!一帮狗眼!有真仙在此不求,却去巴结八竿子打不到的外人。那外人能给你们好处?还不如实心任事,办好了差,待朕高兴,随手便可以赐下长生……” 他有心探查赵詹在干什么,但想想,还是决定不打草惊蛇。 毕竟,两人的神识强度,都在筑基。 扫过去,有很大可能会被发现。 “也没什么好看,良宵美景,还能在干什么,不过是那些腌臜之事……” 却是在他看来,对方着急忙慌讨要柳氏,就不可能如他自己所说那般,放着一个大美人不用。 平心而论,那柳氏媚骨天成,若说长相,魅力,还真比女皇年轻时略高一筹。 “呸!呸!一个下贱坯子,克夫的扫把星,等朕功法大成,首先就把她除掉。倒是赵詹,若是真如他所言,对朕没有歹念,招为夫婿共享国运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他又立刻想到了柳氏的正牌丈夫“赛半仙”。 “也不知那个丑鬼,有没有被克死……可说不准,这些天我看他又苍老了几分,老也就算了,还是那么丑……” 他一想到赛半仙的丑样,便立刻感觉浑身不适。 于是,他也不看对方在做什么了,直接去看张氏父子。 张昱在熟睡,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 张严也是,睡得极为安详。 “假的!全是假的!居然还想瞒朕!” 原来,这两天,每到夜深,河工工地就会出现无数码放整齐的巨石。 每一块都洁白如玉、切割的方方正正。 这倒也罢了,那些施工极难无从下手的地段,甚至还会一夜之间全部完工。 惊得河工兵卒第二天,对着“神迹”就瑟瑟发抖地叩拜。 若说这样的手段,不是神通所为,打死他他也不信。 而那张昱却还自以为是的当他全然不知,一问进度,每天都信誓旦旦地夸奖河工如何努力,如何克服困难…… “好好好!朕就随你演,看你到最后要干什么!” 他的神识从张严转向曹乐。 此时的上仙公主,已经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不仅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就连嘴巴都被破布塞上。 “活该!敢害朕经历几番生死!等着吧,等朕功成,首先就赐你一个长生不死,永坠地狱……” 此时,他对上仙公主早已没有母女之情。 实际上,上仙公主对她也没有。若是有,又怎么会兴兵造反? 自古以来,哪个被推翻的皇帝,能够得到善终? 之所以现在不杀曹乐,全是是因为情势所逼。 曹乐连番挨揍,他基本都看在眼里,越看就越觉得张严虽不好看,但起码能算是个男人。 就这样,短短片刻功夫,连十一便用神识,将附近需要注意的地方扫视一遍。 第394章 灵根味道 一切都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只静待结果便可,你们俩也无需回伙,给朕四处转悠,寻找兵虫。” 说完,连十一便和鞠盛同时迈步,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而此时的军营,虽然灯火不多,但暗地里却人影幢幢。 有相互攀附通消息的;有器具准备齐全立刻就要出营的。 其中也有一些人识得鞠盛,向他招手道:“鞠大哥,过来,过来……” 鞠盛抬头,便见是个瘦兮兮的小子。 他如今已经没有了原身的记忆,因此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但他还是四下观望之后,慢慢走了过去。 “鞠大哥,你也听到消息了?” 鞠盛不敢多说,只点头“嗯”了一声。 对方道:“那就跟我们一起吧,都是同乡。这眼看距离天亮也没多久了,鞠大哥若是另寻队伍,也太耗时间……” 鞠盛差不多明白了,道:“那就一块,乡里乡亲的,互相有个帮衬。” 瘦兮兮的小子大喜道:“鞠大哥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绳索,柴刀,软木,帐篷,火折子……” 鞠盛听完,问:“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小子道:“那可不,找到了宝贝,大家共享富贵。找不到,咱们半夜无故外出,能讨得好?还不如直接逃走。说起来,我们原本还是有些怕的,但鞠大哥加入就不一样了,你一身本事,莫说野外,即便有追兵也不再话下。” 鞠盛夜不收出身,无论侦敌避敌都是一把好手,这话说来委实不能算奉承。 鞠盛点头,还是不说话。 两人绕着帐篷,杂物,三转两转,便来到一个偏僻角落。 只见里面聚集着七八个人,全都是年轻的小子。 鞠盛不由点头道:“不错,不错,还两个长相勉强还算不错。” 年轻小子们一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冒出这话。 但鞠盛本就不需要他们明白,立刻张口喷出扇形黏液。 也就眨眼的功夫,他们所有人的七窍都被彻底封死。 接着,砰砰之声不断,一个个全都栽倒在地。 “如今人心慌慌的,朕还要多转化几只兵虫,可没时间在这守着……幸好,也没人有心思巡查,不怕暴露……” 鞠盛说完,便径直离开,继续寻找。 有了前番打样,如今的他已经看不上丑陋油腻的老东西,专找年轻英俊的下手。 如此,一番忙碌过后,他差不多转化了七十多个目标。 另一边的连十一数量也差不多近百。 而那平安出营的丑鬼,则开始了在野外漫无目的的搜寻。 有运气“好”的,很快便发现了“盗洞!” “兄弟,看,快看!是不是这里,是不是这里?” “我看像!要不,谁会吃饱了撑的,在野外挖那么深的洞……” “不用猜,不用看,就是这!” “你怎么知道?” “你看,这是什么?”口气笃定的那人,说着从泥中翻出一块碎布,凑到火折子之下。 “黄……黄色!”众人惊呼。 那人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信了吧?这天底下,除了皇帝,谁敢用明黄?” “说得对!就是这,一定是这!”一个人说着,便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他一跳不要紧,后面的人生怕吃亏,也争先恐后的跟着。 下洞之后,便能看到一条曲曲折折的通道。 众人像穿糖葫芦一般,你追我赶的向深处奔行,突然有个人问:“你们有没有听到笑声?” 众人道:“没有,哪有什么笑声?” 那人道:“怎么没有,是个年轻女人,笑得非常……愉快……” 他还没说完,便有人阴阳怪气道:“在这说鬼故事呢?你不会是怕我进去抢宝贝吧?” 那人顿感冤枉,还想分辩,后面的人就将他一把推开。 ——因为队伍最前面的火光已经消失,应该是进了某个关键的地方。如此,他们还有心情听什么故事?万一好处被先占了呢? “不走起开!”又是一个,把他推到一边,强行挤了过去。 有二有三,有三就有四。 如此,没要多久,他就落到了队伍最后的位置。 他也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想要追赶队伍,却又打心眼里感觉害怕。 时间就这么在犹犹豫豫中度过,不知多久后,突然,他又听到了笑声。 异常美丽的笑声,仿佛能够透过声音,看到一张明艳,窒息,散发着无限魅力的娇颜。 再然后,笑声未歇,便传来了惨嚎。 一连串的惨嚎。 他又似乎透过惨嚎,看到了那些同伴正遭受噬心食骨之刑。 “妈呀!” 他被自己幻想出的场景吓到了,连忙就往外跑。 但没跑几步,他就被一具臃肿腐烂的尸体,挡在了前面。 “呵呵,难得遇上一个拥有灵根之人……一时半会,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口。你说,吃了灵根,会不长出灵根?要是长不出,岂不是白白浪费……但若是不吃,制成雄虫,朕瞧着又满心不喜……凭什么灵根这种好东西,你有,朕没有?” 说着,臃肿的尸体就突然伸手,拿住了那人的手脚,将之横了过来。 “朕倒要看看,这灵根,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这句话却不是腐尸所说,而是来自身后。 且是一个十分好听的女声,与先前听到笑声一模一样。 “送过来!”女声再次响起。 腐尸这时就好像机器一样,举着那人就朝洞内奔跑。 由于那人是被横扯,所以只能看到头顶越来越高的洞壁。 再然后,洞壁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并且,头顶还有一束光从极高处落下。 “那里应该是开了个天窗……”他想。 “送上来!”好听的女声再次响起。 横扯着他的腐尸开始了向上攀升,看样似乎在走斜坡,而不是楼梯。 不久后,他的眼睛便瞥到了更多腐尸。 一个个都浑身恶臭,七孔爬蛆。 有的,甚至还穿着红色,甚至紫色的官袍。 ——只是所有官袍都被紧紧地勒在他们腐涨的身体上。 “我的娘嘞,这是什么地方……” 他越看就越觉得恐惧诡异。 第395章 赛丑鬼 腐尸还在继续攀升。 等绕过一个坑洞样的东西,被横扯的那人便看到了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正有一张美丽的娇颜,在专注地盯着自己。 “这……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只觉自己的心在加速跳动。 大脑也变的一片空白。 “这么美的人,能见到真是毕生幸事,就算亲手把我杀死,我也心甘情愿……” “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要死在她的手下。” “她的手,羊脂玉一样,又白又透……” “还有的她的眼……她的眼……”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大脑深处翻腾。 但他就是被眼睛看到的一处处美丽缠住了魂魄,让他根本没有余力思考其他。 ——绝美的女子秀发如乌云一般披散在肩上,让人感觉韵味无穷。 还有她的脸,她的下巴,无一不精巧绝伦,哪怕只是稍改一点,都会影响那绝世的风情。 “还有脖子……脖子……” 就在这时,他的鼻孔突然钻进一股恶臭。 是比洞中其他腐尸加起来都更浓烈的恶臭,熏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 “呕~” 他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痛苦的抽搐有那么一刻,让他的眼睛闭了起来。 霎时,那个绝美的女子就这么离开了他的世界。 “不!” 他感觉到了恐慌。 甚至更大的痛苦。 但奇怪的是,他的心脏却停止了乱撞。灵台之中,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向他蔓延。 “呕~” 他又剧烈抽搐了一下。 紧闭的眼睛也流出了泪珠。 但终于,还是让他成功捕捉到了那个念头: “它穿着黄袍……它穿着黄袍……” 那人一惊。 全身的鸡皮疙瘩顿时全部长了出来。 它穿着黄袍! 它散发着恶臭! 它的样子自己见过,就在外面的通道,透过笑声! 它在墓穴! 它不是人! 什么宝贝,什么富贵。 不过是场骗局! 骗他们进来,然后被吃。 想到这,他努力将眼睛闭得更紧。同时,身躯也开始了奋力挣扎。 “呵呵呵……真不愧是有灵根的仙苗,这么快就清醒了过来,看来,朕这惑乱之术,还要多多练习。”好听的女声再次传来。 那人却不再分辨其中内容,而是将其当做玉指娇颜一般的假象。 “呵呵……努力蹦跶的小虫儿还真可爱……还有这脸,俊俏得居然不输赵真人。难不成,这天底下好看的,都是有灵根的?那朕这么好看,怎么就没有?” “凭什么朕就没有?凭什么朕就没有?” “朕哪里不好看?” “朕比你们都好看!比天下所有女人都好看!” “凭什么你们想修仙,就能修仙。凭什么你们随便伸伸手指,就能决定帝皇百姓的生死?” “凭什么朕苦苦哀求,甚至甘愿为奴为婢,你们都不屑一顾!” “凭什么你们就高人一等?!” 女人声音,越说便越是尖锐。 到了最后,她更是直接伸手,刺进了那人的脐下三分。 “灵根是吧?朕今天就要亲自看看,灵根长什么样子……” 刺啦一声,被横扯那人的肉肠,便连同鲜血一起被女帝抓在手中。 “哈哈哈哈……灵根灵根,不也就这样,难不成还能保你们不死?” 她大笑着低头,在手中不断搜寻。 但是那些器官皮肉,无论怎么折腾,都无法找到与普通人不一样的东西。 “哈哈哈……骗子!骗子!朕当初就知道你们都是骗子!什么灵根不灵根,不过是编出来唬人的瞎话!这世上,哪有什么灵根,哪有什么灵根……” “在哪呢?灵根在哪呢,你倒是出来让朕看看。” 说着说着,女帝突然张口将手中的物件一口吞下。 咯吱~ 咯吱~ 刺耳的咀嚼声不断传来。 等她将最后一口咽下,才继续冷声道:“朕还当什么宝贝,味道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又顺手扯下了对方的胳膊,大腿,脑袋…… 事实证明,所谓灵根真的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至少寻常人,哪怕已经拥有修为,都看不到它的真正面目。 然后就是安静。 整个巢穴陷入了死一样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女帝意兴阑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朕乏了,有闯入者直接拿住,不必送到朕面前。” 依穴壁而立的群尸没有回答。 实际上,只要下达命令,即便不加以控制,他们都能按本能维持运转。 就这么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方从就和群臣一起在大帐外等待朝见。 “张大人,老夫佩服,佩服!如此浩大的工程,眼看着就进行一半了,尤其是那些白石,一夜之间就堆满了两岸,没有绝大的内政本事,是万万做不到这点的……”有个大臣,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伪做不知,反正对着张昱就是一通溜须拍马。 张昱眯起眼睛道:“过奖过奖,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天命在宋,所以诸事顺遂。” 张昱也不揭破,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寒暄,直到八俊出现在龙椅两侧。 然后是二张,群臣。 张昱道:“陛下来了,我等且去拜见。” 他是文官之首。 他儿子是武官勋贵之首,所以满朝没人敢跟他抢第一的位置。 等到所有人都按班次站定,谷俊出声道:“圣皇驾到。” 群臣三跪九叩。 方从依然蹲着摸鱼。 拜完后,龙椅上女帝的声音传来:“众爱卿请起。” 不知为何,方从从那声音中听出了极难压抑的喜悦。 他哪知道,今早女帝一觉醒来,便发现修为精进不少:“却原来,吃下拥有灵根之人有那么大好处?若是朕以后多吃,甚至专吃修士,岂不一日千里?” 有了这等发现,任谁只怕都难过不起来。 这也是女帝一大早便显得眉开眼笑的原因所在。 礼毕后,谷俊高声道:“群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张昱首先出班,汇报了工程进度。女帝虽然听得连连夸奖,其实心思全都放在了琢磨之上:“这董国邦恐怕是没有灵根的……可惜我那检测的法子,只能以原形施展,没法当朝使用。那赛丑鬼肯定没有灵根,若是有,遇到蟒仙那么多年,早就该拥有法力了……” 第396章 小老鼠 “赛丑鬼那妻子,是必定有灵根的,可惜已经被赵詹捷足先得。张严那小也定有,朕虽然看不透他,但却知道他拥有修为,只是现在要用他爹,不好过于得罪……” “这……如何才能弄个灵根吃吃?要不……等开了仙府,朕将主巢移回封京?那边繁华,又在朕的神识范围内,说不定就能找出几个仙苗。只是还需要些时日……要不,赵詹?” 赵詹不仅来头巨大,修为也相当不俗。 若是能吃了,想来必定能获益匪浅。 并且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对方一旦身死,保不齐对方家族就会派人前来报仇。 到时候,她尽出巢中虫类,说不准还能捕获一大批仙苗。 不用她再费心劳神的四处搜寻。 ——只是,现在与对方撕破脸,却不一定能够稳赢。 “也罢,朕且耐着性子等一等。到时候,借着开启仙府的机会,先把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张家老小吃了,然后再吃赵詹!” 想到这,女帝控制不住的轻笑一声。 而这时正好轮到方从上报河工进展,弄得群臣都以为这是女帝对他十分满意。 方从也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接着总结道:“总之,器具不足,人手不足,开挖速度不快……” 女帝玉手一挥:“张司徒负责的筑坝工程已经快要完结,到时候再让他去帮你。这……坝渠既为一体,也就不好一个土面,一个石面,朕看,全都用白石。张爱卿,有没有困难?” 石坝的质量当然好过土坝。 但工程量也大。 她这么说自然不是知晓了方从的计划,暗中协助,而是想消耗张昱。 不管他究竟是谁,有多大能耐,一直压榨他的神通,等到决战的时候,就能少些压力。 “这……” 张昱犹豫了,显然这个要求真的动摇根本。 但他有求于人,只能勉为其难地道:“臣当尽力而为。” 女帝听后爽朗笑道:“哈哈哈,那朕就静待爱卿佳音。” 方从张昱之后,是候良禀报兵卒异动:“启禀圣皇,最近罪营那边不太安分,据臣下属回报,有不少深夜外出的军士,甚至很大一部分现在都未归营。” 女帝勃然作色道:“大胆!如此成何体统?!候良,你一定要约束属下,不得擅自出营!” 候良疑惑了。 心说难道不是该让我领兵将人圈拿回来吗?怎的“约束属下不得擅自出营”? 但他转念一想,觉得可能另有安排。 或者干脆就是害怕主帐发生意外,所以让他严加防守。 不管怎么说,都是圣心独断的事,自己没必要找不自在。 于是他行礼道:“遵旨。” 女帝这次才解释道:“朕已接密报,小晋或想偷袭我军,所以此时不宜将兵力分散。” 群臣听后,一齐道:“原来如此。” 还有人更是抓住机会,大加发挥:“圣皇英明。罪营战力本就底下,任他们人心浮动,夜不归宿,能从一定程度上迷惑晋军。就算迷惑不了,那么多人,即便抓,也得分兵几万,抓上个十天半月。到时,候将军率领的大军只要一鼓作气,便能大败小晋……” “哎呀,牛大人若是不说,我还真领悟不到这层。圣皇英明,圣皇英明啊……” “我等之才,哪及圣皇万一,领悟不到实属正常。” “是极是极!” “哈哈哈哈……”女帝听后开心得大笑起来。 虽然她也知道,群臣猜测没一个对的,但她就是喜爱这种敬重她的氛围。 片刻后,等女帝享受完,谷俊这才高喝:“退朝。” 群臣一起山呼万岁,然后女帝转身回到帐篷。 此时的大帐之内,已经除了草床,别无长物。 即便是草床,其实中间也是空的。 一条通往地下的幽深黑洞,看起来就像等着择人而噬的恶魔之窟。 女帝首先跳下。 然后是八俊,再接着是叛臣。 只有二张留在了帐篷门外,等待应付突然到来的急报。 “让朕来看看,打会盹的功夫,又有多少小老鼠钻了进来……” 女帝甫一落地,便急不可耐地查看起口粮。 却是自从昨天半夜到现在,足足有近百“幸运儿”找到了大墓入口。接着就被留守的腐尸拿住,送到了高台之下。 “唔~” “唔~” 很多兵卒在奋力挣扎,这倒是让女帝十分满意。 食材挣扎的越厉害就越能保证新鲜。 “这个不错,相貌身材俱是千里挑一,就这么吃了还怪可惜……” 她的话刚落音,谷俊就跳下高台,将那个英俊的年轻兵卒拎到一边。 这是女帝打算制成兵虫的,不能跟食物混在一块。 “这个也不错,虽说肌肉略显单薄,但这张脸,朕分外喜欢……” 谷俊又转身, 将小白脸拎到旁边。 然后女帝又相中一个,也是比较英俊的那种。 “嗯嗯,不错……” 她越是看并排在一起的三张俊脸,心里就越是高兴。 最后她道:“那就先将你们变成朕的虫子吧,免得一会看到朕进食,被吓破胆。”说完,她便张口吐出三团爬满蛆虫的黏液,封住三人口鼻。 然后就是疯狂痛苦地挣扎。 没要多久,被吃干脏腑脑髓的三人停止了动作。 女帝这才扭头指向食材中一个壮硕的,让他漂浮到自己身前。 “不知道为什么,朕现在越来越喜欢吃带有脂肪的厚肉,那口感,好过薄肌很多……” 说着,她便张嘴,狠狠咬向对方小腹。 …… 血珠。 惨嚎。 还有愉悦的咀嚼声。一直持续到很久,才逐渐平息。 “都处理了吧。” 女帝拿起一块白娟,轻轻擦嘴。 还是谷俊,立刻便跳下石台,将几十具残骨破肉,全部丢进深坑。 “朕当初还真没看错,这谷俊比旁人表现得都好,将来说不定就有大用。” 想到这,她又转头看向其他雄虫。 想要找出其中的差别。 但她首次修炼,所有见识都来自《无名功法》,哪能真看出什么? 因此,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胡思乱想:“或许,等朕吃腻了,也可以将食物分给他们一部分?说不定就能加快生长……也罢,以后那些丑的,老的,就赐给八俊……” 第397章 三百后生 所有雄虫中,女帝最恨二张。 其实严格说来,他二人只是见势不妙提桶跑路,并没有对女帝造成实质威胁。 反倒是近百叛臣,大都是从了贼的,不仅为地方壮声势,甚至还主动引兵攻击先锋营。 但女帝就是无法原谅两人的背叛。 可能是相处日久,因爱生恨的原因。以至于现在无论有什么好处,她都会本能的先想到八俊。 …… 早朝散后,众官归位。 到这时,收拾好营务的底层兵卒,才被允许进食。 有人口渴,先去水缸舀水。 谁知一口下去,马上就叫了起来:“我呸!这老吕头,从哪挑的水,里面净是灰粒,差点糊住我的嗓子……” “有灰?” 其他人听了纷纷聚过来。 “你们自己看!” 喝水那人指向水缸。 却是女帝所产虫卵与别物不同,别物混入水中,时间久了要么沉入缸底,要么浮上水面。 但那些只有针尖大的虫卵,却一直在水体中均匀分布,载沉载浮。 所以,乍看似乎没有,仔细鉴别还是会被当成灰粒。 “还真有!” “必定是偷懒了,没有去上游打水……” “下游都这样,藻啊虫啊,聚在一块,我还见过青蛙拉屎……” “我呸!恶不恶心?” “那这水……还能喝吗?” “应该……不能吧?” “就你们事多,在老家种田那会,谁还没喝过沟头脏水?咋地,这就不能喝了?”有个黑汉,直接端起瓢,咕嘟咕嘟喝了个半饱。 他就是老吕。 既然打水的都敢带头,剩下的自然也就无法再质疑什么。 于是,很多口渴的纷纷开始效仿。 与蛆一样,那些虫卵一进入人体,女帝便立刻察觉了出来。 这一次,她却没有下达立刻孵化的命令,而是让所有虫卵,先是由胃进入血液,然后再由血液进入心肺,最后在颅内蛰伏下来。 “整座渠坝,至少还要十天才能完工,而那些卵,从第一只虫被孵出来,到完成转化,只要三天。再加上育卵的半天,也就是三天半……朕得算好时间,否则就会过早暴露底牌……” 当初两细作下“毒”的时候,生怕分量不够,所以每缸水都洒了许多。 但其实,一具人体,只要一只虫卵就能完成控制。 所以女帝丝毫不担心煮熟的鸭子会被偷走。 倒是那些不愿喝水的,到了饭点,每个人都领到了两个馍馍。 这时的馍馍全都是杂粮所制。 粟黄,秫红,黍黑。 所以被细作洒在上面的虫卵,没有引起丝毫怀疑。 “很好!很好!罪营已经差不多感染了八成,还没被感染的不是夜不归宿,就是另有奸谋,早晚都会落入朕手。河工营那边却不知为何,感染率只有不到两成,不过没关系,只要想想办法,最终必定能够完成……倒是先锋营,水泼不进的,细作却不好动手……” 盘算一通后,女帝将神识扩散到河工营。 却是发现那边不知为何,大部分都将水烧开了再喝。 吃的饭也都经过了蒸煮。 女帝怒道:“哪来的穷酸,竟如此讲究!” 如此一来,两细作的“下毒”方式,就不再适合河工营。 但河工人数,却多到女帝舍不得放弃。 “果然,小虫就是靠不住,还得朕亲自跑一趟,顺便把先锋营也解决了……” 女帝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对策。 她却不知道,造成她如此困境的罪魁正是方从。 自河工营集结,他便要求河工必须将水烧开饮用,所有饭食也要吃前加热。 当然,他当初这么要求的目的,并不是防范女帝,而是担心传染病爆发,拖他后腿。如今却歪打歪着,给对方造成了麻烦。 …… 罪营里,连十一正在装模作样的吃喝。 突然,他站了起来。 他附近,很多年轻英俊的后生,也跟着站了起来。 数量瞧着有三百之多。 连十一所属的夫长一看,疑惑问道:“怎么了?” 连十一答道:“接董大人令,说圣皇要召见我们!” “哈哈哈……”夫长大笑道:“你发什么疯?董大人何时传的令?我怎么没看见?再说,圣皇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连十一却不分辩,直接抬腿走人。 夫长怒道:“大胆!谁叫你擅自脱队的?知不知道,平时三十大板,战时就地处决?” 连十一这时才回头,道:“大人,你若不信,可以直接跟来。我倒没什么,只是若是耽误圣皇和董大人的军情,你可吃罪不起。” 夫长冷笑道:“装神弄鬼!本大人是你吓大的?你说董帅传令,那你将帅令取出来,若有我自然放你出去。” 连十一道:“狗胆包天!” 夫长一愣,心说这是在骂我? 军营之中,长官手掌生杀大权,别说被骂,就连敢回嘴都没几个。 所以一时之间,他竟有种不可思议的幻灭之感。 接着,反应过来的他当然那就是大怒:“来人,给我拿下。” 哗啦啦啦…… 夫长身后,几十人抽出了武器。 但连十一却分毫不惧。 甚至,他都没做出反应,身后的三百后生,便一齐冲了出去。 轰地一声过后。 几十个持刀的兵卒被狠狠摔在地上。 夫长本人,更是被一个大高个单手拎住了脖子。 “走,不要误了圣皇大事。” 连十一说完,便大步朝禁营跑去。 三百多后生紧随其后。 至于夫长,则是被大高个狠狠摔在地上,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冤,老冤,刚刚你看到啥了?”等连十一他们走远,夫长的队伍中才终于有人开口询问同伴。 那叫老冤的同伴,则四肢发抖地回道:“不……不知道……啥……啥都没看清!” 事实正如他所说。 刚刚三百多后生,一眨眼便将他们拎起来摔到地上。 整个过程,别说敌人,就连敌人的残影他们都没捕捉到分毫。 可以说,莫名其妙就倒了一地。 “乖乖,这般怕是只有宗师才能做到了吧?” “三百宗师,天哪,哪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人家能得圣皇召见,原来是隐藏着的高手。” 第398章 钦差大臣 “听说,圣皇最危难时,连自身都被捅了十几刀……” “你这般一说,我便明白了。若是没有一支强大的隐军,就不可能反败为胜!” “正是此理!” “原来真正的高手,就在我们身边。” …… 他们如此议论,但夫长却不那么想。 因为那三百青壮里,有几个是他认识的。 就跟他一样,原属京营。后来大乱,甚至还和他一起,奉命伏击过女帝。 只不过最后关头,他们的上官选择只列阵阻止,不主动出击。 你说别人是圣皇暗子他还信,这些人不都跟他是同一路货色?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敢将所思所想公布出来,再加上被摔一次,所以只管眼睛一闭,开始装晕。 良久后,终于有兵卒发现了这一情况,大叫道:“哎呀,不好,夫长晕了!” “啊~”其他人一齐惊叫,表示关心。 然后大伙一起簇拥到夫长身边。 “怎么办?要不要紧?” “不知道。咱也不懂。” “去请营医吧。” “你糊涂了,咱们这等罪卒,哪里会给配随营大夫。” “那可如何是好?” “我知道丁戌队的小荆有家传手艺,要不我去请过来?只是他年轻,不一定靠谱。” “哎呀,如今这个时候,正所谓乱投医,你先请过来,看完再说。” “是极是极!” “好,我这就去。” 于是他火急火燎地向西边跑去。 其他人则七手八脚的抬起夫长,将他移入帐篷。 …… 另一边,连十一带着近三百后生,直接到了禁营外面。 先锋营值守的兵卒正要阻拦,谷俊便出现高喝道:“圣皇宣见!” 兵卒让开。 三百后生直入大帐。 等人走后,值守兵卒之一问道:“你们闻到没有,谷大人身上的味儿,真浓……” “咋没闻到,差点呛到我的喉咙。” 另一个疑惑道:“有那么夸张?我就闻到一丝淡淡的臭气。” 实际上,出来宣旨的谷俊,距离他们足有三十多步。 “骗你作甚,我这鼻子打小就灵,家里但凡吃什么,摘什么,我进屋一闻就知道。你说这侍奉圣皇的,怎么不知道把自己收拾干净。” “你哪里晓得,他们本就不是甚尊贵人物。河工出身,怎会在意这些?还有,那圣皇将禁营选在土山上,连个水沟都没有,怎生弄水洗澡?” “没水啊。”一个兵卒,似乎这才注意到这个要命问题:“那他们怎么饮用?” “肯定是有人挑咯,还能渴到圣皇不成!” 另一个犹犹豫豫地道:“可是……可是我从没见有人送水进去。” 众人一愕,齐齐噤声。 …… 说起来,这就是女帝的百密一疏了。 她如今不需要饮水,因此考虑了所有,唯独忘了这茬。 多多少少,能算是个破绽。 …… 连十一带人进了禁营,却没有入帐。 走在最前的谷俊,直接将一卷黄旗并一封手谕交到他手里。 他则带人,硬生生等了一刻钟,这才转身出禁营。 这一次,负责值守的兵卒没有再拦,但连十一却主动找上了他们。 带队伙长不得已,只好满脸堆笑地行礼:“大人,小的见过大人。刚刚小的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大人见谅。” 孰料连十一却根本不接这茬,直接亮出了黄旗令牌:“圣皇有旨,命我等兄弟检查河工、先锋二营营务,缉拿阴私,严防奸细。几位,对不住了……” 伙长一听,就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你说当初他干嘛脑子抽筋,想着阻拦凶人。 现在好了,人家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听听,什么缉拿阴私,严防奸细,随便哪一条,扣在他们头上,都是砍脑袋的死罪。 不就是拦一下,丢了些面,至于吗,至于吗…… 不说他们的心理活动,只说连十一,宣布完圣旨,直接挥手。 二十几个后生,一眨眼,便将这伙兵卒手臂反扣。 然后,另有后生上前搜身。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匆忙筛过一遍后,连十一宣布:“很好,无甚可疑。” 说完,便领人离开。留下一伙兵卒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作甚?” “不……不清楚!” 要说打击报复吧,没有给他们栽赃。 要说大人不记小人过吧,又在他们面前亮出了皇旗令牌。 那玩意,是普通人能随便见到的? 他们却不知道,就在刚刚,搜身的后生口中射出许多黑卵。 这些黑卵,全都钻进了他们的口鼻之中,正随着呼吸吞咽,悄无声息地向内部侵蚀。 …… 连十一带着后生,首先去了先锋营。 明哨按例阻拦,连十一再次亮出皇旗令牌,道:“圣皇有旨,命我等检阅营务,几位,站着别动,举起手臂。” 按理来说,哨兵是不用理会外来命令的。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若是随便来个人,扯一句皇上有旨就能改变军事布署,那仗还怎么打? 但此时,哨兵们看着三百擦拳磨掌的后生,决定还是听一次劝。 他们立刻丢掉武器,高举双手。 “很好!”连十一似乎很欣赏他们的识相。 然后便有后生上前搜查。 依旧没查出任何东西,连十一道:“你们没有问题。” 说完,便要入营。 而这时,已经有暗哨将情况通报给了候良。 候良着急忙慌地赶来,首先拱手道:“末将候良,见过几位,请问,哪位是钦差正使?” 近三百年轻后生,总不可能都是做主之人。 但这些人都穿着普通军服,从衣着上根本分不清主次,所以他才不得已直接询问。 连十一道:“是我。” 候良这才对着他再次抱拳:“末将见过钦差大人。” 连十一道:“好说好说,圣皇接,密报,说军营内有藏有奸细,所以命兄弟们给找出来。这是圣皇手谕,还请候大人拿去验看。” 应付主帅,就不能像应付小兵一样,只亮皇旗。 候良双手接过手谕,展开,确定是圣皇笔、印后,立刻奉还给对方。 然后行礼道:“臣,遵旨。” 第399章 冤枉 礼毕,候良立即挥手道:“来人,快去通告全军,任何人不得阻碍钦差办案,否则军法从事!” 旁边,几个兵卒听后拔腿便跑。 他这就是偷奸耍滑了,明着尊重钦差严肃纪律,实际却是让手下提前准备,免得被抓住把柄。 他说完还小心观察了一下连十一,见对方脸上没有怒色,这才稍感安心。 他以为对方没听出来,但实际,连十一一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检查,所以也不在乎那些花招。 “你们几个,去巽位;你们,去离;你们去坤;你们去兑;你几个去坎;你们去震……”连十一一口气,将三百后进分成八组,按外九宫之形,将先锋营围了个严严实实。 “去吧!” 他一挥手,其他人立刻分开。 候良左思右想,不知道跟谁才好,最后一跺脚,干脆谁也不跟,听天由命。 与他不同的是,亲信兵卒刚把命令下达,整个先锋营就热闹了起来。 “圣皇……这是要做什么?” “莫不是卸磨杀驴?” “怎么可能,听说只有三百多人,能杀得了我们全军?” “不是杀驴又是为何?” “我琢磨,可能是冲着候大人去的。你想,军中发现奸细,首责在谁?还不是主帅!” “不可能吧,如今朝廷正指着大人保护行在安危,拿下大人军心不稳,岂不是自寻死路?” “对对!也可能真的是查奸细!” “屁!查奸细也分怎么查。告诉大人,再由大人暗中布置,岂不是十拿九稳?动静也小。如此不经大人,不是对大人不信任,就是对大人身边的人不信任!” “小黄头这么一说,还真是……” “大人身边出奸细了?” “呸!打不死你!可莫乱说。” “可……可……” 他们夫长这时看不下去了,喝道:“可什么可,闭嘴!赶紧回去收拾帐篷,一会若是谁被查出个三长两短,连累同袍,可别怪我心狠!” 一兵卒听后脸色大变,回头就跑。 夫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拿下!快把他给我拿下!” 众人轰然应命。 那兵卒听后,跑得更快。 “站住!你跑什么,快给我站住!”夫长一边追一边高喝。 近百人就这么七腿八脚的,很快接近一排帐篷。 只见那急奔的兵卒,一头扎进了帐篷里面。 “围住!”夫长下令。 众人果然将帐篷围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夫长亲自带队,冲进了帐篷里面。 谁知,等待他们的却不是危险,或者反抗,而是那人自杀后倒在地上的尸体。 “这……” “他……” 追击的兵卒脸色变得极差,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夫长更是大怒道:“怎么回事?这他吗到底怎么回事?!” 有个年长者小心翼翼上前,观察后掰开了尸体的右手。 只见对方手中,握着一枚造型怪异的圆珠。 整体呈青色,其上密布金眼。 “金珠!他……他是金人!” 众所周知,金地习俗与宋不同。那里的人一出生,就会由父母带着去圣山朝见。 每个孩子,也都会得赐一枚这种金珠,终身携带。 所以,这玩意有时候,就是鉴别是否是金人的标志。 “金人?金人怎么会混进咱们大宋的禁军?” “莫非他就是那个奸细?” “没错了,一定是他。” 众人议论纷纷。 只有夫长摇头道:“不像,你们想想,真要是奸细,怎么会带着金珠潜伏入敌营?” “那他怎么回事?” 另一个问后,道:“这人与我同伙,身世我倒是知晓一二。他是孤儿,早些时候流落京城,是老伙长给捡回来的。后来老伙长去世,无后,便由他顶替入营。只是我们都不知道,他身上一直带着金珠……” 夫长点头道:“那就是了。想来应该是金人遗留在封京的孤儿,阴差阳错地进了禁营。一开始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来长大才明白金珠是什么。” “如此说来,他就不是奸细?” “哪有让一个小孩做奸细的?” “那他不做贼心虚,为何逃跑?” “你虎啊,这次圣皇严查,肯定是有丝毫疑点都不放过。你说,他一个金人,藏有金珠,潜入先锋营到底是为了什么?到时候被抓住,说自己毫不知情,一心向宋,就问你信是不信?” “那……也没必要自杀吧?” “唉!”夫长叹息一声,道:“是没必要,他自杀,是不想连累咱们。” 与奸细日夜相处几年,都没有发现端倪。 往松了说,是失察,往重了说,谁知道有没有被收买? 总之,最少也是个包庇之罪。 但现在,他一死,众人便摆脱了嫌疑。 “他……他这是为了我们?” 那个与他同伙的兵卒,迅速红了眼圈。 其他人也觉得心里像堵了什么似的。 追那么紧,都没能让兄弟安安稳稳走最后一程。 良久后,有人问夫长:“大人,怎么办?” 夫长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把珠子连同尸体一起搬出去吧,钦差来了,也好交代。” 兵卒们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将死者搬到外面。 有人怕他磕着,特意抱来禾草。 有人则上前,将他的衣物整理干净。 没等多久,果然有三个年轻后生,来到帐篷附近。 “奉旨检查,所有人站好!”他们高喝一声后,立刻便发现草上的尸体。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问。 夫长上前,答道:“启禀大人,是这样……” 他事情七八不离十的叙述一遍。 后生听后,再次打量一遍尸体,道:“可惜可惜,挺英俊的一个人,罢了,你们站好。” 说完,他们三人便开始搜身。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演戏,他们还能仔细寻摸。 随后搜着搜着便不耐烦起来,所以,在兵卒们看来,三钦差就是敷衍了事的随便碰了碰他的腰腹,便说搜检完毕。 ——他们却不知道,实际在面对面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微小的虫卵,被吸进了他们的口鼻。 “呸!真臭!” “就是,像几年没洗的烂肉!” 三人一走,兵卒们便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这帮人,真……真……” 毕竟是钦差,到最后他终究是没敢把话说出口。 只有夫长,愣愣地看着草上的尸体,喃喃地道:“身上没怎么看,帐篷也没搜。他……死得是不是也太冤枉了……” 第400章 镇灵水官 三百人,就算效率再高,一天也搜不完先锋营。 更何况河工分布得更广,绵延在沣晋渠两侧,像层层叠叠的蚂蚁。 所幸,女帝并不着急。 另外,对她来说,同时控制三百人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亲自操纵和命令虫子按本能行事,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她每日“搜”完身后,都会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要不,让这些罪臣朝湖对岸挖?只要与堕仙湖出口分开,不让人察觉就行……这样万一失败,还有条逃生捷径……毕竟那么大的湖,敌人不管是渡还是飞,都没有跑得快……” 想到这,奄奄一息的女帝,立刻向由罪臣下达命令。 由罪臣转化的雄虫一言不发地行动起来。 直到这时,女帝才感觉心情变好。 ——凭什么自己每天累那么狠,而那些罪臣却可以什么都不做? “哈哈……” 开心的她笑了几声,然后继续下令道:“以后早朝,就由张宗张昌并谷俊他们侍奉,你们就不必现身了……” 那意思就是没日没夜地让他们挖洞,根本不给休息的机会。 …… 第三天,当三百后生终于搜完先锋营,张昱也带来了好消息。 “启禀圣皇,大坝已经完工,还请圣皇赐名。” “哦?” 朝会上,女帝饶有兴致地睁开了眼睛。 实际上大坝完工的事,她早就通过神识知道,甚至,就连对方利用坝体修建了一座宏大的白色庙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仍装作不明真相地道:“这么快就完工了?张司徒真不愧是定国之柱!那,应该取个什么名呢,诸位爱卿可有建议?” 一个将领听后,走出班位奏道:“启禀圣皇,臣觉得,此坝乃是圣皇隆德所铸,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必定能得天庇佑,与世长存,不如就叫万岁坝。” 另一个文臣听后立刻皱眉:“不好,不好,谐音不佳。” 万岁坝,万岁罢! 那不是诅咒皇帝吗? 他一分析,立刻便得到了许多朝臣的支持。大家纷纷上前进言:“启奏陛下,臣等也觉得不佳。” 女帝点头:“是不好。诸位可还有其他建议?” 出了馊主意的将领立刻下拜道:“臣有罪,臣才疏学浅,胡言乱语。” 女帝抬手道:“是朕让你说的,何罪之有?退下吧。” 那人这才放心,立刻叩谢归位。 候良见属下吃瘪,找补道:“启禀圣皇,刚刚那人虽说糊涂,但‘此坝乃是圣皇隆德所铸,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话倒也不错,不如就叫隆德坝好了。” 文臣听后纷纷皱眉,心说这帮子武将,拍起马屁是一点都不遮掩。 但明显,女帝更喜欢这套。 没见候良进言后,女帝的眉毛都飞舞了起来? 于是,有人不甘示弱地道:“启禀圣皇,臣以为这隆德坝虽好,但仍无法体现圣德,不如就叫圣德坝。” 女帝一听,笑的更加欢畅。 得势的文臣们纷纷附和:“臣等也觉得圣德二字更好。” 武将中有人不服:“启禀圣皇,末将以为,坝虽然为坝,但规模宏大,颜色圣洁,即便相比皇宫,也不逊色。何不直接起名为宫?等到落成,圣皇便可迁入其中,免去风餐露宿之苦。” 他的话很多人有心反驳,但一想到那句免去风餐露宿之苦,便不得不改变立场。 ——他们早就睡够了荒郊野外,能搬进房屋求之不得。 于是他们立即夸赞道:“圣德宫,好好,好一个圣德宫!” “恰如其分,恰如其分!” “不如此不足以彰显圣皇大德!” …… 只有张昱似乎有些不同意见。 他出列说道:“启禀圣皇,那大坝虽然建有广舍,但是为立庙所造,并非行宫……” 眼见希望破灭的官员们急了,反驳道:“张司徒所言虽然有理,但并不完全通顺。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难道圣皇隆德所造的房舍,圣皇还不能居住?至于立庙,何处不可?三尺之屋可立,一尺之龛亦可立,用不着那么大的排场。再说,那坝上的广舍我也见过,全为汉白玉打磨所筑,三十多丈高,一百多丈阔,整座大殿竟然没有一根柱子,人立其中可谓震撼之极!圣皇不居,这世间哪还有资格居于其中的人物?” “豁!” 群臣听后惊呼:“竟如此宏大?” “莫说封京大殿,就算大殿前的广场都没它大!” “如此宏伟之物真是凡人所造?” “不用怀疑,真是!昨日傍晚,我亲眼所见。似这等宫殿,还不止一处,只是孙大人描述的那座最大,其他的也小不了多少。 “那还……还真是除圣皇外,无人再有资格驻跸其中。” 第一次,张昱感觉朝局有些失控。 因为按照当初的计划,是册封张严为镇灵水官。 也就是说,那处宫殿,在名义上是他为自己“儿子”造的。 现在,众臣觉得他儿子没有资格占用,他这个做老子的又能说什么? 虽然他位高权重,贵为一品,但实际在朝堂并无势力。 以至于紧要当口,连一个代替他冲锋在前的亲信都找不到。 就在张昱暗自谋划的时候,突然,女帝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张昱心中一动,立刻转守为攻道:“启禀圣皇,臣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孙郎官说得对。那处广舍,身为臣子是不宜入住。还请陛下择吉日,搬入其中。” 群臣一愣,顿时就失去了攻击目标。 另一些见愿望成真,立刻开口道:“臣附议,还请陛下择吉日搬入圣德宫。” 好嘛,这是借机直接把名字都给定了。 生怕对方反悔。 女帝听后,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若说张昱反对,她搬入的忌惮之心是三分的话,张昱同意,就是十分。 若是先反对,后在群臣压力下不得不“同意”,那忌惮就会瞬间暴涨十倍,达到一百。 于是,片刻后,她开口道:“朕倒是觉得,孙爱卿的话有失考量。诚然,如此宫殿,这世间除朕外,是没人有资格入驻。但人没有,神仙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