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收割指南》 1.那条路名字叫黄泉 黄泉路,奈何桥,渡过,渡不过,有时只在一念之间。我是萘荷,黑夜的收割者。当有灵魂苦苦徘徊不肯度过,我会将其——收割。 ——萘荷 幽深黑暗的夜晚,月亮似被谁用扯下的肮脏厚重的帷幕罩住一般,灰蒙蒙不见色彩。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不知被什么惊动,难听的尖叫划破孤零零的夜空,乍听上去如同谁的惨号。 医院的停尸房内,寒气无孔不入的弥漫,仿佛要钻进人的身体里去,阴冷中,那一张张停尸床上,蒙过头的白布凹凸出一具具僵直的人体形状。这里不分昼夜点着惨淡的灯,那光落在一张张床上却感觉白厉厉的刺眼。 冷意凉入骨髓,惨淡的灯光下,忽有一具尸体缓缓的,飘忽的坐了起来,白布依然罩过头没有滑落,仿佛结了霜似的,那底下的人形,一时凹凸的可怕。 …… 黄泉路88号,那是一家很久很久的裁缝店,旧到没有人,也很少有鬼,会知道它的年份,即是如此,它在这条路上也不会是最老的那个,甚至和这条路上其他的店家比起来,可能还新。 这里是连接人间与地府的纽带,误入此地的人类看不出它除了宽以外与那些打着拆字的老街有什么其他的区别,真正知道它的人也知道,其实这里的天空常年是橘红色的,越往远处看那红就越鲜艳,好像淬了谁的血。 这家裁缝店里悬挂着各色顺滑鲜艳的绫罗锦缎,若是古代,那定是王公贵族才有机会上身的好东西,在这里,它们被悬挂了不知多少年。一旁一齐摆放着五个神态各异的美女蜡像,如同现代店里的模特,可她们每一分一毫都精致到恍如真人一般,似乎靠近了就能听见她们呼吸,那精致的面孔上妆容更是完美到连真人都要嫉妒。前两个美人身着那个年代的经典旗袍,后三个身着不同时代的华丽宫装。,唯一的共同点是其绣技之高超,纹饰之工丽,当是世间难寻。 娇媚的美人蜡像在这暗沉而客迹稀少的店中也不知站立了多少岁月,她们的眼睛望向门口,唇角上扬的弧度,似乎是在笑着注视那行进之人。 萘荷身穿白色运动背心和修身浅色迷彩裤来到这家店门口时,那块年久失修的“绣芳斋”牌匾正好直愣愣的砸在她脚前零点一厘米处,于是她就保持着微笑踩着这块陈旧的招牌迈进了店门,然后径直的,穿过摆满布料的柜台,无视五个如花似玉的蜡像小姐姐,像以前来过的无数次一样,走到这一览无遗的小店尽头。背后,五具蜡像不知什么时候,眼珠子的方向已经变了,她们的头,似乎朝着店内,微笑的角度却丝毫没有减少,冷森森的。 尽头的墙上,挂着一件用金线绣纹的,鲜红如血的嫁衣。 萘荷懒懒的停住脚步,双臂抱胸站在那里,柳眉轻挑,一双漆黑带着散漫的眼睛看着那嫁衣,目光却似透过那嫁衣看到墙更里面去了:“荛美人,出来。”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一阵娇媚到让人腿软,酥麻的让人耳根发痒的笑声在空荡荡房间里涟涟荡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当笑声落下,苏魅入骨的女声便妖娆响起:“亲爱的,进来找人家嘛。” 瞬间,周围的景物就变了。 面前,一朵鲜红的巨莲托起一架古老的雕木大床静静的悬浮在无尽血海之间,床上重重纱幔低垂掩映,绯红的似一阵轻烟。 床上,躺倚着一位女子。 三千青丝如瀑垂落,似黛似墨。雪玉似的脸庞上,鲜艳的朱砂勾出上挑的眼尾,晕成一片浅魅的红,眼睫纤长而卷翘如振翅的蝶,扬起的弧度魅入骨髓,让人一眼为之沉醉。她性感挺直的鼻下朱唇红的如同沁血,形状优美的唇瓣总是翘着动人的弧度,若即若离,似真似幻。 美人身披绯红轻纱,香肩与酥胸半露,若隐若现,她一条修长的玉腿在床上支起,露在纱衣外面,性感撩人,勾人犯罪。 仔细看去,那美人的手中却是一块绣了一半的,人皮。 2.艾派德是神器 街角的小冷饮店,顾客基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由于现在还不到午饭时间,所以这里鲜有人光顾。萘荷转过手机屏幕,面向对面漫不经心的男人,等到他把手机接过去,她便双手交握着摆到桌面上,目光跟随着那部手机:“就是这个,逃出者的资料。” 对面,荛夜青丝束于脑后,隐于白色棒球衣里。他即使不勾眼线眼尾也自然上扬,眼睫纤长,眼波流转依旧魅惑至极,这可能是世间最艳的一双眼睛了。卸了妆后浅樱色的薄唇咬着吸管,面部线条较之前有细微区别,更加立体而深邃。纯白色棒球衣下,是无论在身高,还是肩宽上都男性特征明显的一具躯体,浅色牛仔裤下性感的长腿随意交叠着。这么多年,萘荷对他是否会缩骨功之类的秘法不感兴趣,也懒得问。 “灵体性别女,名叫木婉秋,出生于九十年前,因为一直不肯转世,所以在溟海收押了二十年,并未表现出明显攻击性,逃出后原因不明的怨气暴涨。”萘荷捏着吸管,缓缓搅动着面前的奶茶:“没有转世,所以没有上生死簿,看不见生平。” 荛夜挑了下眉,将手机交回她手中,咬着吸管吐字略微有些含糊不清:“民国?” “差不多吧,”萘荷拨开荛夜伸向盘中的叉子,成功叉起了最后一块蛋糕放进自己的嘴里,在荛夜怨念的目光中咀嚼,咽下,然后放下手中的叉子动作优雅的用纸巾擦过嘴角,才复道:“我懒得找,帮我看一下她的位置。” “亲爱的,你这是在剥削劳工,”那声音如略低的弦音,却透露着无言的魅雅,带着一丝喑哑的华丽,直搔人的耳朵。千年来,萘荷对眼前这个人的一切都加了免疫buff,就算再怎么抛射电眼,她也无动于衷。 荛夜不满的狠狠咬着吸管,手里却还是拿出了一个ipad,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ipad底下的商标写的是“通天镜。”他拉出地图导航,随便拨弄了两下然后毫不在乎的丢给了萘荷:“喏,中心公园。” 萘荷看了眼手中的平板,她仿佛可以感受到那快透出屏幕的森森怨念,好好的无上神器,被这家伙糟蹋成这幅样子还美其名曰“跟随时代潮流”,看它这幅模样,谁能想到这是世间几大神器之一? 萘荷起身付钱,拖出慵懒的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荛夜,转头出了店门,然后随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全程,司机都时不时地瞥一眼目镜,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面无表情玩手机的萘荷和腻在她身上的荛夜,下车时,萘荷在司机更异样的眼光中对着半死不活的荛夜一通乱摸,最后从他身上翻出了一个黑色皮夹子付了现金,最后再将晕车晕成死狗的荛夜拖下了车。 “亲爱的,呕——” 萘荷:“……”她已经习惯了,真的。无奈的站在原地拍着他后背,看着他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她扯了扯嘴角:“我说,我们就坐了二十分钟。”荛夜闻言用那双因不舒服而氤氲着水意的魅眸瞪了她一眼,毫无威慑力。 “结束后请你吃饭?”萘荷诱哄着,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荛夜的样子,那时候这个人……荛夜慢条斯理的站直了身体打断了她无意识的走神,薄唇扯出笑来:“如果你要请我约会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呵,萘荷意味深长的回眸:“看你表现。”她心中却在考量着,要不要骗他以约会为借口把这个月的业绩都做了。 中心公园向来人流量很大,以二人,尤其是荛夜的外貌来说瞩目率完全是百分之百,但是这活了不知多久的二人像感受不到那些目光似的,毫不在意。真正引起萘荷注意的是,门口停着的一排警车。如果没有任务在身,她可能会更加关注一下,但她现在有着清晰的目标,所以他们只是径直的朝公园内部走去…… 嗯?刚一进门萘荷就隐隐感觉到了那种不同寻常,她抬头望向上方,隐隐约约间,这个公园里的怨气……好像不止一股? 3.那个警察有点帅 萘荷转头看向荛夜,荛夜面上却仍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猜不透他到底在心中考量着什么。突然,萘荷眯了眯漆黑的双眸,眸底划过一丝兴味:“走掉了。” 她可以感觉到,在那东西离开的同时,萦绕在这公园上的黑气几乎消失了大半,剩下残存的可以感受到的怨气已经微乎其微。 好强的恶灵呢,真可惜,不是她的目标。 见萘荷若有所思,荛夜懒散的倚在一旁的石头扶手上问:“感兴趣?” 萘荷抬头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耸了下肩:“算是吧,这个月我还差一个业绩,你知道加班不算业绩,我最讨厌加班。” 荛夜潋滟的眸底幽幽暗暗:“刚才那个……可是有一点强呢。” 萘荷继续迈步往前走去,没有在意他的话,顺口道:“不是还有你么。” 身后的荛夜微微顿了一下,眸中的色彩更加幽暗的让人看不透,不,应该说从来没有人曾看透过这个人。停顿之后,他一如既往的绽开一个魅惑苍生的笑容:“嗯,说的是呢。” 前方,十分醒目的有警方拉开了警戒线,周围聚集了不少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捂着嘴跑到一边的树下面如菜色的呕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萘荷双眸微眯,看清了人群中残存的极淡的怨气,一时间她无法分辨这是否是她目标的杰作。这时,一个清越中带着磁性的男声语气惊喜的传入她的耳中:“小萘?” 萘荷淡淡扬眉看过去,荛夜浅浅回眸薄唇轻勾,眸底杀气一晃而过恍如错觉。 叫的真亲切呢…… “项琪轩,是你啊,”萘荷扬眉看着走过来这人。对面的男人身着便衣而不是警服,但这压不住那帅气而深邃的五官,他轮廓立体,明显带着混血的美感,一双微陷的桃花眼魅力四射,鼻梁带着欧美风的高挺,薄唇殷红,敞开的衬衫露出性感的锁骨。 这人是个警察,但在警局的地位有些特殊,再其余的,萘荷也不是很清楚。 “哎呀,好巧,”项琪轩笑着走过来,转眸看向她身边的荛夜。荛夜魅眸微眯,两个男人目光交错之处私有电花迸射,一触即离。项琪轩随即微微蹙眉,这个人,给他很不舒服的感觉。 荛夜掀起薄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眸幽深,目光中有几丝玩味,他更靠近萘荷地迈了一步,用苏苏的男音轻笑:“亲爱的,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亲爱的?项琪轩明显一愣,他询问似的看向萘荷,可惜萘荷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或许接收到了,但丝毫没有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意味,也没有在乎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奇怪气场。于是她语气平淡的介绍:“项琪轩,之前合作过的警察。” 项琪轩依旧笑容得体:“这位是……” “亲爱的,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快走吧。”没等萘荷说话,荛夜便揽住她的肩膀催促。 “等等!”项琪轩也及时的打断,在荛夜不善的目光中笑言:“小萘,这次的案子有些问题,我想你会感兴趣也说不定。” “哦?”萘荷闻言果然挑眉,露出了招牌的略带恶劣的笑容停住了脚步,在荛夜幽怨的目光中问:“什么案子?” 4.饺子 项琪轩笑容更深,向着怨念的荛夜投去一个得逞的眼神,然后极为自然的领着萘荷向人群的方向走去,并且举起了手中的手机,正打开在相册那一页,展示出其中的照片:“看,尸体刚刚抬走。” “臭小子!”荛夜樱色的薄唇微抿,眸光恶狠狠中透露着小委屈,可怜兮兮的跟在萘荷身后,一瞬间有点像正在等待顺毛的大型犬。 萘荷接过项琪轩的手机,看向屏幕上的照片,那上面是不加掩饰的,白花花的肉体。 那真的就是“肉体”,尸体的体重不低,至少能有180来斤,他全身上下都被利器整整齐齐的片了一遍,片得极有艺术感,全部都露出白白的肥肉来却不见鲜血的红,这些被片下来的,白花花的肥肉,又被翻过来,白肉那面朝上,一片片整整齐齐地覆盖在尸体上,像一只白生生的,包好了皮亟待下锅的饺子一样。 再下几张是尸体的近照,尸体表情扭曲,脸上仿佛写满了被活刮的痛苦,他不知为何嘴巴却大张着,嘴角都撕裂开来,嘴里塞满了自己身上片下来的白肉,塞得都要撑破喉咙。那翻起的白肉脂肪颗粒都依稀可见,由于是在夏天,白肉上面已经可以看出腐败的效果。 萘荷带着笑,意味不明的“啧”了两声:“比起上次那几个,这个还算美观了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怎么样,有兴趣吗?”项琪轩收回手机问。至于所谓的上一次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提起,这让背后荛夜的眼神更加不善。 “的确不像人类所为,不过我目前还有任务在身。”萘荷想起了刚从公园离开的那股气息,如果是它的话,八成还会继续作案。她心中做好了思量,抬眸笑望着项琪轩:“等我的任务结束后再去找你。” 项琪轩眼前一亮,桃花眼里盈满笑意,魅力四射:“那就这么说定了。” “走吧。”萘荷回头拉了一下荛夜的胳膊,对方却是很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也不等她,迈着大长腿大步的走开了。 萘荷愣了一下,满脸写着莫名其妙,这家伙又怎么了? “荛美人,你这又生哪门子的气呢?”萘荷快步追上他。 “哼,”荛夜却转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荛美人?”没有反应。 萘荷有些好气又好笑。这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犯什么抽,这么多年,她别的不会,对付荛夜这家伙到是一个顶俩儿。 “阿夜?” 荛夜终于回头瞪了她一眼,不过对萘荷来说,那双妖娆艳眸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和你的小情郎幽会去啊,还管我干什么!” “...这都哪跟哪啊,”萘荷眼角跳了跳,食指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心里却是想起刚才项琪轩所说的案子。那种程度的怨灵依她的实力的确有些困难,不如……她漆黑的眸内闪了闪,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挽住荛夜的手臂:“好阿夜,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去约会吧。” 他瞥她一眼,再次轻哼了一声:“地方我来定。” 萘荷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依你。” 这么多年,不管是妖娆夜还是傲娇夜,她都有的是办法应付,糊弄荛夜可比对付厉鬼简单多了。不过有一句话,她刚刚没敢跟荛夜说,怕这家伙直接炸毛。依她看来,项琪轩跟荛夜还挺合适的,毕竟荛夜一看就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一个,而项琪轩看起就是攻。只可惜这两个人貌似气场不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望川那小子就那么的和颜悦色,或许……他比较喜欢欠扁的那一款? 萘荷从未怀疑过荛夜的取向——一定是弯的。 5.尸体 公园青砖铺饰的小路旁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再往里是排布成一道弧形的不知名的紫色小树,紫色的树叶成片连接着向更远的地方蔓延,热烈如情人心头燃烧的火焰。 气宇轩昂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虽然年轻长相清秀却已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他拥着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的肩膀正缓缓漫步,女子白色长裙外罩着浅黄色的小衫,俏丽非常,这对璧人郎才女貌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寻安,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爸妈又催了呢,”俏丽的女人挽着男人的手撒娇,她只要眉眼一弯,那种我见犹怜就会让人忍不住的去哄她。 “快了,现在公司稳定下来了,最晚年底,我一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季寻安停住脚步,眉眼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朋友,深情的握住了她的手:“苇婷,这些年多亏有你。” 白苇婷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粉红:“寻安,你最好了。” “啪!”一声明显的脆响突然传来,明显到这你侬我侬的二人无法忽视,甚至吓了他们一跳。二人下意识的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着脏兮兮的不合体的白裙子的年轻女人正跌倒在垃圾桶旁,垃圾桶打翻了,地上散落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女人头发披散着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小半个惨白中透着青淤色的下巴。 白苇婷下意识的后退了一遍,眼中明显带着嫌恶,她拉了拉季寻安的衣袖,小声凑到他耳边说:“我们走吧,应该是个乞丐。” 季寻安却用惊讶的眼神看了那倒地的女人一会儿,随后皱起了眉头,反而上前了一步弯下了腰问:“你好,请问你没事吧?” 女人寂静无声,没有回答,甚至,靠近的盯着女人的季寻安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这个女人没有在呼吸一样。 “寻安……”白苇婷还在催促,季寻安表情却严肃下来,回头打断了女朋友的话:“苇婷,快叫救护车!” 被他这么一喊,白苇婷又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掏出手机的手有些哆嗦,好像被吓到了。季寻安则是毫不嫌弃的扶住地上女人的肩膀轻轻晃了晃,神色也显得焦急:“喂,你还好吗?” 入手的温度很低,甚至有一些僵硬,如果不是刚刚是这个女人打翻了垃圾桶,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一具死去多时的…… 放下这看不清面孔的女人,不知道她伤在哪里季寻安也不敢贸然移动,蹲在她旁边,不知怎的他竟也有些心慌,他再次回头看向白苇婷:“电话打了吗?” 白苇婷手指有一些发抖,一时间竟按错了键,她有些不敢看那女人的方向,目光闪烁,嘴里说着:“马上,马上!”季寻安注视着她手上的动作,白苇婷终于将那号码播了,出去,她动荡的目光突然瞥过季寻安,紧接着瞳孔一缩,手机“啪叽”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季寻安心头随之震了一下,看着白苇婷全身发抖的,目光惊恐的盯着他身后一步一步后退,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以至于不敢回头,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苇婷,”季寻安轻轻开口,声音在压力中变得沙哑,这一声呼唤却仿佛打开了白苇婷什么开关似的,面目惊恐的她嘴里终于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 季寻安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搔动了他的脖子,那感觉就像是……女人的头发。季寻安喉结动了动,他身体有些僵硬,不敢回头,此时白苇婷依旧面目惊恐,却仿佛恢复了几分理智,大喊一声:“寻安!” 这一声莫名的换来了季寻安一瞬间的勇气,他猛地一蹬腿,一下子便冲到了白苇婷的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明明没有多长距离,他却如做了什么剧烈运动似的大口喘息。 “寻安!”白苇婷已经带上了哭腔,她的眼神越发惊恐,双手攀附在男人身上,仿佛这样能为她带来勇气。 季寻安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只见那刚才倒地的女人已经姿势诡异的半站了起来,她身体不正常的抽搐着,腰半弯着,正在缓缓直起,双臂丝没有关节般的下垂,这具躯体随着她的站立发出奇怪的声音,恍如年久失修的机器。 这个诡异的女人,深深的符合近几年电视里流行的一种形象——丧尸。 “寻,寻安,”白苇婷舌头仿佛打了结,她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对面的女人在盯着他,那种感觉如影随形,就像被什么粘腻又阴冷的东西粘住,让她感到窒息。 “别怕,”季寻安目光紧紧锁着前方,不知道是在安慰女朋友还是在安慰自己。 上午的风,不知为何有些凉,凉的让人发抖。没等他们开始逃跑,那对面脏兮兮的,诡异的女人突然伸直了胳膊冲了上来! 她关节僵硬,姿态扭曲,但是速度奇快! “啊!”白苇婷再次发出尖叫,转身就要跑,季寻安却直接将白苇婷挡在身后,在那青紫的,却凌厉的仿佛能将人穿透的指尖瞬间便到达他眼前时,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一股说不上来的臭气弥漫在他鼻尖。季寻安茫然的睁开眼睛,那行迹恐怖的女人就停在他面前。他的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声音大到他自己都清晰可闻。 女人的脸上依然覆盖着凌乱的长发,可他似乎感受到了那强烈的不容忽视的目光,无比复杂。 “寻,安,”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摩擦而发出来的呼唤,嘶哑难听,却包含了太多东西,让他微微晃神。正在此时,一只白皙干净的手却按上了女人的肩膀,瞬间将她向后拖出了三四米,只听见一个清凌凌的,仿佛山泉砸落般的女声。 “到此为止了。” 6.仇怨 季寻安表情复杂的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似笑非笑的年轻姑娘,长相应该用清澈精致来形容,唇角的笑让她看上去带着几分高人气质。而她身后那位则更为引人注目,他一个男人都因为对方的脸而震了一下,半晌才把目光移开,紧接着才想起身后的女朋友,于是赶忙回头看去,只见白苇婷已经趁着那女人攻击他时向身后跑出了十几米远,此时正手扶着树,面色苍白的看着他。 季寻安张了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来,那个被萘荷按住的女人突然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猛地转身挣开了按住她肩膀的手,反手就向着萘荷的手臂抓去,那青黑的指尖怨气缭绕,被她抓伤难免会怨气入体,也是一桩麻烦。 萘荷早有准备的闪身躲开,回手一张勾着朱砂的黄符纸和女人的手撞在一起,冒出一阵青黑的烟。 “呲!”符纸瞬间燃成了灰烬,女人,亦或者女尸向后震退了两步,而伴随着这个动作的,是全身关节仿佛磨牙般的摩擦声。 萘荷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白嫩的掌间掌心一片焦黑,她微微蹙了下眉,嘴角的笑容却没变。 那女尸毫无停顿的再次冲了上来,尖利的指甲直抓她的脸,阴气缭绕间披头散发显得分外恐怖。萘荷直接原地后仰躲掉了她的指尖,右手按住地面手腕一旋,身体一个回转双腿猛地踢在女尸脑侧,然后她一个翻身双腿落地,左手掌心向前一张,趁着女尸踉跄的功夫又是三张符纸浮现。符纸静静漂浮在她掌前,上面隐隐闪烁着淡淡红光。 “去!” 三张符同时打向女尸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环绕在她身周,想要将她锁住,不过就连萘荷自己都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 她没想到这个从溟海逃出的家伙竟然选择了借尸还魂,不得不说,这是相当聪明的做法,虽然这具腐朽的躯壳限制了她的行动力,但是同样的有效收敛了她身上的怨气,隔绝了鬼差的搜捕,最为关键的是,萘荷近乎全部的法术都会对她失效,包括她的武器啖血鬼镰在内,只能借助这些外物的符咒。 想要抓住她,就得让她从这具身体上离开,办法说来也简单,只需要一张抽魂符便可,只是萘荷现在手上没有。 “寻,寻安,”白苇婷观察了一会儿形势,似乎发现了现在女尸不占上风,于是犹豫的,怯怯的又走回了季寻安身边。 “你没事吧,”季寻安明显并没有在乎她刚刚逃跑的行为,甚至认为逃跑是正确的举动。 “呲!”就在萘荷犹豫的一瞬间,只见那女尸强忍着火焰符的灼伤,直接用身体强行撞开了符阵,然后猝不及防的掉头对着白苇婷抓去! “没……啊!!!”白苇婷一个字还未说完就看见那女尸挣脱了束缚朝她冲来,她的脸色瞬间白的厉害,发出一声尖叫钻进季寻安怀里。 季寻安脸色也很难看,却见那只抓向二人的手在行进到一半之时便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掌轻飘飘的握住,那只手只是微微用力,“咔咔,”一片密集的骨碎声响起,女尸的这只手瞬间彻底报废,甚至不成手的形状。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女尸身体里流进了他的手掌间。 白苇婷似有所感的从季寻安怀里怯怯的抬起头,原本惊慌的目光落在前面那握住女尸手的男人身上,再也没有收回来。 女尸当机立断的向后一扯,那只本就失去了骨骼支撑的手瞬间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姿态,仿佛一坨肉似的从荛夜的手中脱出。废了一只手的女尸没有继续攻击,长发飘摇间露出了一只混浊的,死人的眼珠,眼中的怨毒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晰的感觉的到,阴冷粘腻,仇恨刻骨。 荛夜懒散的用湿巾擦拭着手指,丝毫没有对付女尸的打算,萘荷凝眸向前走了两步,也没有继续动手。 “为什么阻止我,她该死,她该死!” 飘渺的,阴冷的,怨毒的声音仿佛是从灵魂里响起,女尸没有张嘴,没有发出尸体嘶哑的吼叫,可她那用灵体说出的话在场每个人都听的到,就如同将心脏淹进了深海里一般,让人从心底感受到一种恶意的湿冷,皮肤上立马泛起鸡皮疙瘩。季寻安和白苇婷同时打了个冷颤。 那愤怒的,仇恨的,哀怨的,无助的嘶吼,带起来一阵微微浮动的冷凉的阴风。留下了一句哀吼的女尸却转身飞速的穿进林间,逃走了。 锁不了她的魂,跟她耗着也没有意义,因此萘荷也没打算留人,她只是淡淡的扫了那对小情人一眼,然后菱唇再次掀起招牌的笑容:“你们怎么样?” 7.那个快递很某宝 季寻安喉结动了动,似乎咽了口口水,随后才用一种复杂的,畏惧中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她:“没,没事,多谢大师。” 萘荷看着惶恐的二人眸光闪了闪,唇角弧度愈发明显:“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谈。” 公园里一处最为僻静的长椅上,季寻安和白苇婷刻意的与另一边的萘荷和荛夜拉开了一段距离坐着,并且用一种不安的目光不时地偷瞄他们,季寻安全程拉着白苇婷的手,而白苇婷全程低着头。终于,还是季寻安犹豫三番之后先开了口:“你们是……道士吗?” 道士?嗯,到是符合一般人的概念。 萘荷双腿交叠着,懒洋洋的向那二人笑:“不是道士,但是能救你们命的人。” 季寻安不安的握着拳,识相的没有继续问,感谢道:“刚才多谢二位了,只是刚才那个是……” 萘荷语气平淡:“一个死了多年的东西,行尸走肉罢了,不足为惧,”她抬眸看着二人话音忽的一转:“前提是,你们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她迟早会回来的。” “寻安……”白苇婷颤抖地抓住了季寻安的手臂,季寻安更加握紧她的手以示安抚,然后眼神坚定地看向萘荷:“这位大师,我们该怎么办?” “今天遇到的事情永远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这很关键,不然会出事的。”萘荷的语气半平淡半威胁。 “嗯嗯,”季寻安连声应答。 “跟公司请假,这个用我教你吗?”萘荷勾着唇,眸光闪烁:“家也不要回了,说不定她这会儿正准备到你家蹲你呢。找个酒店先住下,哪儿也别去,我们会在你们隔壁,随时保持联络。” 季寻安毫不犹豫的说:“好。”什么工作,要是死了有钱也没地方花去,他小心翼翼的道:“如果大师能帮我们解决那东西,我们愿意付钱。” 萘荷轻轻挑眉,笑了一声:“好啊。”钱,是个好东西呢,收割者,也得生活不是。但她更好奇的是那女人死的时候,季寻安才十几岁吧,白苇婷更是一个吃奶的小屁孩,这两个人,怎么能得罪了那时差不多已经是个老太太的木婉秋?而且还恨得那么刻骨。 “你们有没有记起来什么时候得罪过人?” “没有!”季寻安回答的毫不犹豫,他自小就被教育做人要堂堂正正,怎么可能被人恨到做鬼都不愿意放过他? “我……”白苇婷牙齿咬着泛白的下唇,微微抬眼,眸光闪烁,让人一眼看去便心生怜爱:“也没,没有。” 萘荷便不再问话了。白苇婷紧紧抓着季寻安的手,垂下了眼睛,片刻却又将视线投向了萘荷,更准确的说,是萘荷身侧的荛夜。 他随意的倚在椅背上,双腿自然交叠,大腿上放了一个平板,那双宛如钢琴家般修长完美的手正在上面灵动的跳跃,明明是打字,却美的仿佛从事一种艺术。深邃的五官安静时线条感更浓,加上垂眸时眼睫敛住了眸中的幽滟魅光,看上去更为符合妖孽美男的定义。不得不说,这个男人自成一道风景。 白苇婷看着,再次咬了咬下唇,眼里添了些别的东西,然后不着痕迹的又垂下了眼睛。 这时,荛夜将平板转向萘荷:“哪种?” 萘荷侧头一瞥,平板上正显示着某宝的页面,页面上店铺的名字叫“断肠人的私家小铺”,商品列表里排列着各种什么“离魂丹”,“驱魂符”,“抽魂符”之类的,一大堆,她的额角仿佛滑下了黑线。是她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么,冥界也开始走这种路子了? 干咳了一声,萘荷点了点“抽魂符”说:“这个。” 荛夜将平板转回来操作了一下,然后收起平板:“已下单。”萘荷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然后站起身来,对那边的二人说:“走吧,找最近的酒店。” 季白二人同时愣愣地“哦”了一声,慌忙跟着站起身来。萘荷收起了唇角的笑,面无表情的抬脚刚迈出一步。 “咕噜噜……”轮子滚动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来,紧接着众人只觉得有风从耳边扫过,眼前一花,一辆木质的小手推贩货车和一个圆润的小老头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亲,您的货到了请签收。” 萘荷:“……” 季寻安:...Σ(っ°Д°;)っ 白苇婷:...(⊙x⊙;)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现在快递已经是这种效率了吗,刚刚才下单,半分钟不到的功夫就到货了? “亲?”光头锃亮的圆润小老头笑眯眯的催促。 9.少年帽子请带好 “啪,”毫不意外的,她的脚再次被抓住,荛夜轻轻抬起另一只遮住眼睛的手臂,露出了那双一如既往慵懒魅惑的双眸:“亲爱的,太暴躁可不好。” 萘荷看着他的脸,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他完美的下颚弧度,还有那优美的仍然是微翘的薄唇。也许是发现她的微微走神,一只手指轻轻在她脚心勾了勾,萘荷的脸瞬间就黑了。 “实际上,人家过来还有正事,”厚脸皮的家伙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我调查了那两个人,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呢,亲爱的,你要不要听?” 之前在公园他摆弄了那么长时间的通天镜牌平板可不只是逛了某宝,还顺便让常用的那家私家侦探调查了一下季寻安与白苇婷,这一查下来果然十分有趣。 “我对窥探个人隐私没有兴趣,如果只是些八卦,那你可以走了。” “不,相信我,会有用的,”荛夜坐了起来,笑容蛊惑,到是让萘荷挑了下眉,她坐到了床边看着他:“说说看。” “季寻安是个孤儿,五岁时被一位老妇领养,你猜,那个老妇叫什么?” 荛夜的笑容让萘荷想到了那个很明显,却又不可思议的答案:“木婉秋?” 荛夜艳眸转过悠悠波光,唇角笑意分明:“是不是很有趣?” “还真……”萘荷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耐人寻味。” “三十年前,一位叫木婉秋的老妇领养了家人死于饥饿的季寻安,这位老妇在季寻安十五岁时病逝,也就是二十年前。” “时间没有问题,”萘荷坐在床上,双腿曲起,右臂撑在膝上,手支着下巴,眸光深邃,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在她思考的功夫里,荛夜捡起了刚刚被萘荷随手丢在一边的毛巾轻轻帮她擦着头发,然后又带着莫名的笑说:“除此之外,我还查到白苇婷那个女人在和季寻安交往的过程中曾和三个男人劈过腿,其中有一个至今还在交往。” 顿了一下,他又笑道:“甚至,今天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猎物。” “哦?”萘荷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猎艳猎到我头们上来了,惦记你,她可配?”说完,她又想起了木婉秋:“该不会是木婉秋发现自己养的猪被一颗烂白菜拱了,所以气的想要上来撕了她吧。”说完这个推测,连她自己都笑了。 荛夜笑容更深:“季寻安的人生旅程不可谓不精彩呢。” “怎么说?”萘荷兴趣已经上来了,也没在乎背后那擦头发的家伙好像靠她越来越近。 “记得那女人叫季寻安的那一声‘寻安’吗,那可是一个女人对爱人的真挚呼唤呢,”荛夜贴在她耳后,略带喑哑的声线搔的人耳尖发痒:“前有七旬老妇芳心暗许,后有未婚女友绿帽遍布,你说,他人生精不精彩。” “哈?”这么……重口的吗?萘荷怀疑的转头,正对上荛夜近在咫尺的俊脸,她拧着眉心:“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嗤,”萘荷不吐槽什么,既然他这么笃定那应该就是实话,这样的话……她扭回头去陷入思索。 老太太的童养夫?这也太别扭了吧,这三个人的关系…… 荛夜唇角依旧带着笑,手上动作轻柔而散漫,笑容依旧让人看不懂。 思考了一会儿,萘荷也不去纠结了,直接一甩半干的头发再次开始赶人:“你回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那你换吧,我不介意,”荛夜笑吟吟的看着她。 萘荷:“……”我介意!她向着荛夜那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起要换的衣服抬脚走进了浴室。床上,荛夜撑着床,笑容蓦然晦涩了几分。 正在此时。 “啊——”一声尖叫惊破了安静的夜空,也惊动了房里的两人,萘荷眼神一厉,迅速的套上最后一条裤子夺门而出,眨眼间便冲上了走廊,荛夜抬了抬眸,不紧不慢的迈开了步子。 10.那个年代叫民国 “苇婷,苇婷!”隔着房门,可以听见季寻安慌乱的呼喊和白苇婷不住的尖叫。 萘荷拿出事先收到她手中的房卡滴得一声解开了门锁,然后她一只手按上门把手,另一只手双指间夹了一张黄符,侧身半贴到门上,门内的动静越来越大,她试探的推了一下房门果然纹丝不动。 这对鬼来说是很常见的小手段,很多撞鬼的人在害怕中慌忙逃跑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房门,用的就是这种手法。天师对此的解决方法一般是在门上用沾着朱砂的笔尖画阵,或者用黑狗血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泼上去,而她…… 虚空之中,一道漆黑的影子缓缓凝聚成型,在黑暗中发出幽幽暗光。萘荷的手中,握着一把和她纤细体型不相称的,刃长近两米的漆黑鬼镰,镰刃上又带着一抹猩红的血色。 荛夜慢悠悠的走出门来倚靠在门边,抬手便用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 “嗤!”鬼镰直接划过房门,竟从门中直接穿过,没有对门造成一丝损伤,却偏偏发出了什么被划破的声音。 “不要,放开我,救命啊!” 萘荷一把推开房门:“去!”手中的黄符直射而出。 门内,白苇婷被白衣女人从背后用小臂紧紧锢住脖颈向后拖去,已经到了阳台边缘,她眼中含泪极为惊恐地胡乱踢蹬着双腿,双手死死抓着横在她颈前的小臂,但那手臂似钢筋水泥似的纹丝不动。季寻安被鬼打墙束缚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眼眶猩红。 下一秒,白苇婷就会从这十三楼坠下。 说时迟那时快,黄符在开门那一瞬间激射而出,猝不及防间贴上了白衣女人的前额。 萘荷虚虚一抓,眸中寒光凛凛逼人:“违逆阴阳者,逐!” 金光从符上突然暴涨绽开,抽魂符自燃起来,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虚无的身形从那白衣女人身上震出,瞬间,房间的温度直线下降,阴冷诡谲。 那白衣女人的尸体软软的倒下了,悄无声息。几人头上的灯管“啪”的炸裂开来,令人窒息的黑暗侵袭着整个房间。 “呲呲,”奇怪的声音发出,阴风从破碎的窗户外灌进来,不见一丝月光。有什么像血一般粘稠的东西在地面上蔓延着,带着腥甜的味道,漫过众人脚底。 白苇婷在女尸倒下的同时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紧接着是一片漆黑,慌乱中,她摸到了那具迅速开始腐败的女尸:“啊啊啊!”恍如惊弓之鸟的白苇婷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疯子一般的手脚并用拼命想爬的离那女尸远一点,手却在地面上摸到了不知名的,粘稠的液体,那液体涨潮似的越来越多,带着腥甜的气息。不知为什么,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时间寂静的仿佛只有她一个活人一般。 “刷!”消失的月光突然一瞬间亮起,白苇婷下意识的回头朝光亮处看去,幽暗的从破碎的窗户外卖照射进来,明明暗暗间映出了窗前那一道,黑气缭绕的,披头散发的漂浮的身影,那黑发在阴风中仿如海藻一般蔓延,一双血色的眼睛,狰狞的可怕。 白苇婷两眼一翻,倒地不省人事。 萘荷凝眸看着那道凄厉鬼影。已经是厉鬼了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扬起手中的长镰往季寻安的方向一划,鬼打墙瞬间破除。 “苇婷,苇婷!”他飞速冲了过去,借着幽暗惨淡的月光一把抱起倒地的白苇婷,然后直接向门口跑去。 窗边的鬼影这时动了,阴风大作,她身形一晃,惨白的之间黑气缭绕着向二人抓去,似要将人一把撕碎。 “刷!”一道金属光泽的影子划破黑暗扫上女鬼的魂体,她发出一声如万鬼同吟的尖叫,急急的向后褪去,长发如海藻般在风里飘摇,一双赤红如同淌血的眼睛,目光淬了毒似的盯着缓步走进来的萘荷。 萘荷脊背挺直,神情淡漠,手中了鬼镰反射着幽幽红光。 “她该死,她该死,你们这些鬼差根本什么都不懂!”女鬼咆哮着,阴风狂舞,漆黑的长发骤然伸长。 萘荷神色淡淡,丝毫不为所动:“她有她的命数,真正该走的人,是你。”她看着那越发浓烈的怨气,将鬼镰横在身前:“趁着你还没有杀人,我不想将你收割,现在,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呵呵哈哈哈哈……”女鬼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悲怆凄异:“我没杀人,所以放我走,那杀过人的人呢,你们为什么也放过了她,啊?” 她惨白的脸上两条血泪汩汩淌着,也不怪季寻安认不出她来,现在她的外貌看上去像是二十岁左右,如果忽略那分狰狞的恐怖,她长相其实很清丽,此时却在这漆黑幽暗中,笑得如同发疯。 荛夜将踉跄的抱着白苇婷跑到门口的季寻安一把拉到门外去,斜睨了满头冷汗瘫软在地的他一眼,然后神色淡漠的迈进屋内,顺手关上了房门,正好听见女鬼的话。 萘荷拧了下眉,盯着那状如疯魔的女鬼:“你什么意思。”资料显示,白苇婷虽然放荡,却并没有杀过人。想起这些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她觉得,可能会从木婉秋这里得到答案。 “什么意思?我就让你看看是什么意思!”木婉秋笑容愈发夸张,忽的张开双臂朝着萘荷扑了过去,鬼气瞬间将周遭的一切包围。 萘荷拧着眉心,却没有动,起码目前她还没有感受到对方对她的恶意。 周遭的景物忽的变了,光明代替了黑暗,眨眼间似乎物换星移,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轰!”“轰!”“轰!” 纷飞的炮火轰炸着满目疮痍的大地,人类的战争侵蚀着这片可怜的土地,房屋倒塌的声音混合着百姓的惨叫声显得无比绝望。萘荷愣了一下,她此时正站在几栋贫穷的土胚房前,听着满耳的炮火声响。这种声音她以前并非没有听过,那时是……民国末年。 “好久没进过鬼境了呢,”荛夜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眉眼间似笑非笑,实是一片凉薄。 11.那场错误的开始 (架空历史,请勿深究)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枚飞来的炮弹就在落在那几座落魄的小土胚房顶上,他们面前炸开,轰的一声巨响,飞起的土尘与碎石溅出来射到萘荷的脸上,可她动都没有动一下,那些碎石便从她脸上穿过,就像越过了一道幻影。 这便是鬼境,鬼魂用鬼力创造出来的幻境,或者用来困住什么,或者用来讲述什么。那么木婉秋想告诉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两条交隔的时间线,幻境中的过去此时在他们面前上演。 在炮火的轰炸下,村落变成废墟也只在那一夕之间,有一批军队匆忙从这里经过,他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明显刚打完了一场遭遇战,有的人脸上还带着血,摇摇晃晃的担架上抬着伤兵,匆匆忙忙的撤退。 当炮火的硝烟消逝下去,村落里,还幸运的免遭炮火洗礼的一座房子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一个年轻人,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一身读书人的长袍清贫甚至于寒酸,那张面庞虽然还带着几分少年郎稚气可难掩他出众的五官,眉目温敛,唇红齿白,如若不是穿着的寒酸,这真就是一个风姿翩翩的少年。 此时这冲出家门的少年正呆呆地看着他往日的邻居家的院子,那座房子已经完全倒塌成了一片燃烧着的废墟,这片寂静如死的村落里,燃烧的噼啪声奏响着一曲连绵的绝妙哀歌。天边的夕阳红的似火,天上的火似乎与人间的火连成了一片,烧灼,凄艳。 战争,硝烟,火海,这个年代里什么都值钱,唯一廉价的就是人命。 少年清隽的身形立在那里,看着倒塌的废墟,仿佛能透过它看清这战火纷飞的乱世,能看清摇头晃脑之乎者也在这连绵不绝的炮灰下的价值。 突然,一声清亮的啼哭声传入了他的耳朵,让呆滞的少年全身一震,他急忙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冲了过去,之间一名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六七岁的女孩坐在地上哭的厉害。 号啕大哭的女孩看见了他的身影,泪眼婆娑地抬起了头,两手抹着眼泪:“季哥哥,嗝,我爹娘,我爹娘嗝……” 那少年冲过去将那女孩抱起来按在怀里,挡住了那一双晶莹纯真的眼睛:“晚秋乖,哥哥带你回家。” 年少的话,一生的劫。远处的炮火声再次响起,隆隆间打响着全面抗战的信号。 …… 萘荷安静的看完了这一幕,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原来,这个故事竟然是……前世今生。” 荛夜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看着这一地残垣,除了一贯上扬的唇角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站在这里,萘荷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真的又回到了那个年代,想起了那个年代里的某一个人…… 就在此时,他们面前的幻境突然变了,就像幕布直接被人撕扯而去,舞台上的画面已然变了一副模样。 依旧是那不起眼的农家小院,可是院里搭着秋千架,石桌上还搁着捕蜻蜓的网,几只母鸡挺着肥厚的胸脯在院内咯咯咯的走来走去。石桌前,一名男子正在看一本新时期的杂志。 男子看上去二十出头,五官已经褪去了青涩稚嫩越发深邃动人,俊秀非凡。石桌上还散乱着几张报纸,上面描述了几场大战役的胜利。 这个人就是刚刚从废墟中抱走女孩的那一位,那么女孩……萘荷转过头去,正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两个麻花辫的娇俏少女,脸上带着明显的坏笑,蹑手蹑脚的一点点凑近了男子读书的背影,然后抬起了白生生的小手将一条什么东西放到了男子露出的后颈上。 男子感觉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书,伸手向后摸去,此时那女孩早已一脸憋笑的表情向后蹦出老远,男子抓住了那条在他后颈上蠕动的,肥肥肉肉的东西送到眼前一看:“啊!” 一声大叫响起,他吓得直接将那虫子甩了出去,动作大的差点跌到地上。 “哈哈哈哈!”作恶的少女笑得前仰后合,银铃似的笑声脆脆的响。 “木婉秋!”胸口剧烈起伏的男子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气息,紧接着转头愠怒的看着她,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哎,”少女竟脆生生的响亮的应了一声,笑眯眯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男子想说些什么,可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词来,于是他脸上带着几分气恼的绯红,瞪了她一眼:“胡闹!” 木婉秋背着手踮着脚尖一跳一跳的走:“胡闹胡闹,季寻安,你就没有些新鲜的词儿,还枉称读书人呢。” “读书是学来骂人的吗?”季寻安看着那站没站相的女孩头疼得厉害。 “怎么不是,”木婉秋笑眯眯的振振有词:“我前几日看的书上说,国人就像是一头蠢笨的驴子,你不骂他,用鞭子赶着他走,他永远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不一样,”季寻安反驳了一句,却自知说不过她,随后只是气恼的横她一眼,扭过头去:“你再这样下去,以后没有男人要你!” 木婉秋丝毫不虚的回嘴:“你再这样迂腐,以后也没有女人要你!” 季寻安又拿起了刚刚放下的书,嘴里咕哝了一句:“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略略略,”木婉秋对着他的后背比出了一个鬼脸,然后一蹦一跳的往屋里走去,两根麻花辫在她脑后晃晃悠悠。木婉秋飞快的闪身进了屋内,然后又手扶着门框回身看了那清瘦的背影一会儿。 好一会儿之后,木婉秋突然大声喊到:“季寻安,我要是找不到如意郎君,我一定抓了你做我相公,然后折腾你一辈子!” 清脆的声音随着微风清晰的传入男人的耳畔,他的手抖了一下,握书的指节渐渐泛白。最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了他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小丫头片子,说了多少次要叫哥哥……” 他顿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去,却发现房门已经关上了,他转回头来盯着手上的书,忽然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12.那位新娘不是她 “嗤,”萘荷看着看着,轻轻发出了一声似是而非的嘲讽的单音,然后转过了身去:“这种老套的剧情有什么好看的。” 荛夜转头看了她一会儿,又转头看向那鬼境里的,和现在长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季寻安,表情有一瞬间的幽暗却无人发觉:“那亲爱的觉得,这是什么样的剧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萘荷的表情已经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冷笑了:“无非是不懂事的小姑娘错把关怀当幸福,错把亲情当爱情,喜欢上收养自己的人……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到被抛弃的时候就会明白……” 说着,她的眼底仿佛掠过一场黑色的风暴,能席卷撕裂一切。 “她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是你……”荛夜眸光深邃,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她的背后,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握住了她不自觉的紧紧攥着的指尖,萘荷随之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荛夜慢条斯理的将她攥紧的拳头轻轻打开,脸上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萘荷微微阖了阖眼睛,眸底恢复了一片平静:“没事。” “你若是不喜欢……”荛夜从背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低语,艳眸微转,唇角的弧度微凉,紧接着,整个鬼境仿佛被什么扯乱了似的,瞬间天翻地覆,等到恢复之时,整个进程被向后拖了一截。 鬼境,是以主人的记忆为蓝本生成的记忆主人的专属世界,本应是只受主人的控制,但是现在…… 萘荷眸光闪了闪,一切情绪都已经收于心底。 在看向鬼境里,古灵精怪的木婉秋正坐在季寻安平时坐的那石桌前,双手托腮,两只脚无聊的一晃一晃,表情厌厌的,好似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这时,略显憔悴的季寻安背着一个包裹,从门外走进了院子,一眼便看见了那坐在石桌前的少女,而对方也一眼就看见了他。木婉秋登时心中一喜,面上故意不显,眼里的欢喜却是掩不住的,她立马跳下凳子跑了过来,嘴里还埋怨着:“季寻安,你这一个月早出晚归的,我要是再看不见你的人就要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你的房子银子,我全给你贪了,叫你没地方住去。” 季寻安清秀的脸上憔悴是很明显的,他既没有和木婉秋争辩,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着少女的目光有几分躲闪。 “寻安,你怎么了?”木婉秋敏锐的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是又打仗了?” 她知道季寻安讨厌战争,可为了国家未来的和平现在又需要战争,这是矛盾的。她经常见到季寻安对着一份报纸愁眉不展,或是拿着谁写的书信一看就是半天,她不认识他的朋友,他也从不把他外面读书的朋友带到家里。木婉秋不愿意去上那些女子学校,她的识字都是季寻安一手教的,季寻安不愿意教她女学,她也不愿意学。她有时能理解季寻安对国家的担忧,有时候又理解不了。 “婉秋,我……”季寻安目光闪烁着,犹豫不决,似乎想告诉她什么又开不了口。 “到底怎么了?”木婉秋看着他踌躇的样子有些急,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半晌,季寻安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木婉秋突然道:“说吧,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直接说吧,我受得住。” “你这丫头,就不能想我些好的,”季寻安失笑,脸上的忧郁却并未减少多少,又犹豫了片刻,他突然轻声说:“我要结婚了。” 木婉秋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然后慢慢的变成了面无表情,她盯着季寻安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但是她失望了,季寻安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 半晌,木婉秋道:“这挺好。” 季寻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狼狈,他怕自己在她的目光中会后悔,会一败涂地。于是他“嗯”了一声,实际上,木婉秋说的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清。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说什么来着,”旁观者萘荷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冷。 “对方是谁?”木婉秋面无表情的说着这话,谁也不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 “是……顾将军的女儿,”季寻安嗓音有些哑。 顾将军那是本地最大的军阀,具体的木婉秋也不清楚,她只是道:“那倒是我们高攀了。”那语气,好似冷静的在为他分析似的。 “婉秋……”季寻安的嗓子里好似卡了什么东西,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那我怎么办,”木婉秋看着这样的季寻安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她抬起眼睛望着他,认真的在等一个答案,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眼眶已经泛红了,终于问出了心里的那句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似曾相识的话,似曾相识的一幕,当时那个人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萘荷眼眸幽深,陷入的不知是别人的回忆,还是自己的回忆。 “没有,怎么会,”季寻安慌忙解释,可在对上那双哀伤中带着质问的目光时还是一瞬间就溃不成军,但是,他还是得做出那个决定:“我会带你一起去。” “过去?”木婉秋却瞪大了眼睛:“你要入赘?” “我……” “呵,”木婉秋看着他,以一种陌生的,前所未有的目光,看着看着,她突然就哭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她什么也没说,在季寻安慌乱的目光中扭头就跑进了屋内,任凭他怎么呼唤也不打开房门。 “你觉得,之后会发生什么?”荛夜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切,懒散的跟没有骨头一样挂在萘荷身上。 萘荷冷冷的看着一切:“反正不会有好事就是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鬼境的画面自动一转,变成了那西式的,婚礼大厅,一切装饰都是时下高端人士流行的,能证明他们的洋气时髦和富贵的,一位位穿着小洋裙,烫着卷发的元城上流社会小姐举着酒杯,和自诩新社会青年们热烈的交流,言语间都是诗句文词新思想,顺便带着对某某某的批判以示对旧社会迂腐的痛恨和自身的高端。这里的人都留过洋,大多没有多少才能却自命不凡,扎着麻花辫的木婉秋与这里格格不入,就好像出门看大戏的老头却走进了交响乐团。 13.阴毒 在这场宴会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无疑是顾将军,而备受关注的还是那对新人。他们举办的是西式宴会,在牧师说完证词之后便和来观礼的人交流在了一起,顾千鹤一身洁白的婚纱甜甜的笑着挽着季寻安的手臂,季寻安相貌出众,面上的微笑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尽管在场的多数人都看不起这个穷酸文人,可他们也还是给足了顾家面子。 宴会上,木婉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全程盯着季寻安的脸,可季寻安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坍塌似的,那一点点隐秘的期待也随之破灭。 饭后,木婉秋俏脸上一片乌云,快步穿过顾家花园,而季寻安却此时在她身后担忧的追了上来:“婉秋,婉秋!”他快跑着拉住了她的手,喘着气:“婉秋,你去哪里?” 木婉秋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我要回家去。” “回家?现在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行?”季寻安看着她,面色有些苍白,没有了刚刚得体的笑容,也丝毫不见新婚的喜气。 “所以呢,”木婉秋看着他:“我就要留在这里看着你新婚燕尔吗,还是你觉得,这里有我的位置吗?” “婉秋……” “季寻安!”木婉秋突然提高了几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直直的看着他:“我喜欢你。” 季寻安的脸上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她的眼睛,最后却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声:“……别闹。” 木婉秋看着他,看着看着,却是嘲讽的笑了一声,然后红了眼眶:“随你怎么想吧,我要回家去。” 说着,她再次转身要走。 “婉秋!”季寻安这次也提高了音量,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可在对上女孩那恍若看陌生人的目光时,他心尖却颤了颤,气势瞬间又弱了下去,眼里竟带上了乞求:“婉秋,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里,我写信拜托外面的朋友来带你走,你先在这里住几天……” “送我走?”木婉秋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咀嚼这句话的含义,最后,她轻轻笑了一声,两行眼泪在季寻安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了腮边:“好啊。” 你还不是,要抛弃我了呢。 当初那场炮火是她一生的噩梦,以至于后来每每听到打雷隆隆作响,她就会想起爹娘离去的那一天,每到这时季寻安就会温柔的在她床边坐着哄她直到她睡着,就如同那句让她永生难以忘怀的“哥哥带你回家”一般,是支撑着她努力的活下去的信仰。现在,她终于要连这最后的温暖也失去了。 是呢,她靠什么与顾家小姐比,靠那廉价的喜欢吗?回头那时,她有一瞬间想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一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如果她没有那么顽劣,再乖一点点,他会不会喜欢上她,比喜欢顾千鹤还喜欢。可她什么都没有问,因为没有任何意义,她就是那么任性,任性到如果他不要她了,那么,她也不愿意喜欢他了。 再也不喜欢了。 “季寻安,”木婉秋背对着他轻声说:“你是天下第一号王八蛋!”泪水从下巴滴落下来,被手背轻轻抹去。 沉默不语的萘荷猜不出木婉秋此时的心里活动,可她却看得见一道身影从树后一闪而过,是那位顾家小姐,顾千鹤。 顾家说来奇妙,他们中午办了场西式宴会,晚上却又在顾家老宅办了场中式婚礼,既表现着自己的前卫,又不敢真正的背祖。而晚上这场就没有宴请那么多上流社会宾客,吃酒的全是顾家的亲戚。 觥筹交错,烛影摇红,顾将军同他的大夫人坐在那主位上受着一对新人的礼,而木婉秋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杯一杯的喝酒。她不会喝酒,也不觉得好喝,可她现在有点喜欢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萘荷看着她皱着眉头一杯接着一杯把酒倒进嘴里,看着一位顾家家丁在新拿过去的酒里掺了某种药,看着她又喝下一杯酒之后人事不知的被几个人悄悄架走了。 场景一转便是翌日清晨,一间房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屋内乱七八糟的场景顿时映入人的眼帘,床上的木婉秋也因此惊醒,她瞬间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愣愣的看着门口站着的神情各异的人们,其中包括表情震惊,仔细看去眼底包含着痛苦和后悔的季寻安,和明明露出了笑容却转瞬变作惊讶的顾千鹤。 木婉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的抓过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当看到旁边还躺着一个同样赤身裸体,还睡得跟死猪一般的男人时,她的表情由震惊不可置信变作了惊恐和慌乱。这时,一个女人不由分说的冲上来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拽着她的头发死命的扯:“你个小蹄子,敢勾引我男人!” “我没有,我没有,啊!”头皮仿佛被撕裂的痛感让木婉秋尖叫了起来,眼角因疼痛瞬间流出来眼泪,她挣扎着,一面拉着被子想遮住自己的身体,一面又要抵挡那女人发疯一般的抓挠。 季寻安震惊过后的那瞬间就下意识的想冲上去,可顾千鹤紧紧的拉住了他的手腕,并且在旁边轻声说:“寻安,母亲生气了。” 季寻安僵住了身体,仿佛在强忍什么似的,竟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的眼里是深深的后悔,手掌越握越紧。 萘荷眯了眯眼睛,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木婉秋和那女人扭打着,看着门口那群人的嘴脸,丑恶的嘴脸,他们当成笑料一桩高声议论着,言语刻薄,可她不在乎,她只在乎一个人,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一个人,可那人什么动作也没有,像是被谁定住了似的,只是用一种令人心惊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无比陌生。 木婉秋的眼底漫起层层叠叠的绝望,季寻安终是没有忍住,刚往前迈出一只脚,只听顾夫人,那个一脸鄙夷长相刻薄的老女人发话,结束了眼前这一场闹剧。木婉秋胡乱套上了衣服,被两个婆子压着,毫不怜惜的拽出门去。 “寻安,我没有,寻安,你相信我!”木婉秋在被人架出门去,经过季寻安身边时声嘶力竭的叫喊。季寻安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可顾千鹤将他再次拉住,无人看见那一向温润的季寻安,那时眼底竟一片血色。 15.宿命 天已大亮,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木婉秋在病床上缓缓睁开了酸涩的眼睛,床边,是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眼睛里带着血丝的季寻安,他注意到了女孩的醒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只能发出一声:“都是我的错……” “出去。”回应他的是病态空洞嘶哑的声音。 “你怪我吧,婉秋,就算恨我也好。”憔悴不堪的季寻安突然竟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他此刻无比后悔他所做出的决定,如果当初能再狠心一些,在婚礼前直接把她送走,是不是就不会……他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出去!”木婉秋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 季寻安的目光就变得绝望起来,他慌忙站起身挣扎了一瞬,但所有的勇气又一下子消散了。 是我毁了她,是我亲手毁了她…… 他身形有些摇晃,甚至站立不稳:“……我找医生来,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先走了。” 床上那人,此时却侧了侧头,看着季寻安狼狈离去的背影,枯竭的眸中又涌出一大滴浑浊的泪来,重重的砸在枕边。 萘荷垂眸,肩上的荛夜懒懒掀了下服皮看了她一眼,什么也设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萘荷也保持着沉默。 事情到了这一步,季寻安还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她又瞥了眼耳边困顿的荛夜,这个看似主动的,怕才是最薄情的一个。 风穿过萧疏的长廊,院中杏花飘洒着香气盈了满园,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坐在轮椅上,眼神迷离,小腹隆起。萘荷几乎没有认出来这是之前的那个木婉秋,她看起来像苍老了十多岁。 顾千鹤穿着旗袍的身影缓步出现在她身后,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三姨嫂怎么坐在这儿呢,着了凉对孩子多不好。” 本婉秋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给她半分眼色。 “唉,本来还想告诉你几个小秘密呢,”顾千鹤凑近木婉秋,甜美的脸上是恶魔的笑容:“我可是知道,你我们家寻安呢。” 一句话让木婉秋转过头来,她看着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情绪失控:“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顾千鹤很无所谓地笑:“想告诉寻安吗,你有多久没有看见他的人了?” 她说着,手指划过轮椅的椅背,从右边缓缓走到左边,边走边道:“他现在可是正忙着给我父亲当牛做马呢,就算你告诉他,一切都是我做的,那又能怎么样呢?当初我让父亲威逼着他娶我,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你觉得他会为你出头?” 木婉秋注视着她,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越收越紧,慢慢的,憎恶和疯狂在那眼底燃烧起来,长时间的压抑和抑郁,都要即将爆发出来:“是你毁了我, 毁了寻安!” “哼,胜者为王,随你怎么骂,你都是失败者,”顾千鹤阴恻恻地吐出了三个字:“三姨嫂。”说着,她手掌在轮椅上猛地一推。 “啊!”轮椅瞬间从三阶台阶上翻倒下去,木婉秋狠狠摔在地上,汨汨鲜血从她腹下流出,剧痛使她几乎动不了了,可是,很快,她就脸色苍白,如同索命的恶鬼般向顾千鹤伸出染着鲜血的手:“我要……杀了你!” 顾千鹤甜甜地笑着又往她肚子上踹了一脚。 “啊!”一声痛苦的尖叫过后,木婉秋昏了过去,顾千鹤不屑地看了她一会儿,大约十分钟后,这才转头假装惊慌失措的大喊:“来人哪,快来人哪!” “像她这种人,是该下地狱的吧,”荛夜突然在萘荷的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因为声音很轻,所以萘荷倒没有被吓一跳,而是侧眸看着他:“规则上应该是……怎么?” 荛夜眸中含着一种异样的深沉,轻笑一声,却像是讥讽,隐隐又有不屑,让萘荷轻轻拧了拧眉,只听他说:“这是人白苇婷,”顿了一下:“的前世。” 17.天师还是那么讨厌 正在这时,房门猛的被人一脚踹开,顾景山一阵旋风似的冲进屋内,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一把薅起木婉秋的头发,一巴掌抡圆了扇了过去,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臭娘们,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废物!”他唾骂着,木婉秋的脸颊高高肿起,表情却是木然的,空洞死寂的目光不带任何反应。 顾景山不解气的扬手又要打,突然一巴掌却从旁边飞来照顾在他脸上,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将他打懵了,紧接着季寻安怒不可遏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在其余人尚被变故震惊地说不出话之时,季寻安压着顾景山一拳一拳死命的往他脸上招呼。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人们纷纷去拉季寻安,可拉他不住,顾千鹤此时也被惊住了,她挤过去想阻止他,然而季寻安不管不顾,拳头一次次的落下,顾景山竟然挣脱不开他,被揍的哀哀叫唤。 “寻安,快住手!”顾千鹤终于拽住了他的胳膊。 “滚!”季寻安狠狠向后一甩,顾千鹤猝不及防间摔倒在地,随之发出一声尖叫。这一声尖叫仿佛成了战争的休止符一般,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她,只见顾千鹤倒在地上,月牙白的小洋装下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漫出。 “啊!”顾千鹤尖叫一声,竟然昏死过去,一时间,屋内鸡飞狗跳,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抬回房间,请了尚未离开的大夫去看,不多时木婉秋的屋内空荡荡的一片,只剩季寻安一人目光冷冷地站在床脚。 木婉秋握着被单的手攥紧又松开,眼眶竟微微泛红了,她转头看着大变样的季寻安,小声开口:“你……不去看看你的孩子?”最后那两个字,她仿佛咀嚼了很久才吐出来。 “不是我的孩子。”季寻安看着地上的血迹,神色淡淡。 “什么?”木婉秋眼睛微微睁大:“顾千鹤她?” “不关你的事,”季寻安转过身来坐在她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神色温柔缱绻,心疼和酸楚,懊悔和自责也一起包含其中:“我哪也不去,婉秋,就快结束了,我就在这儿陪你。” “小心!”荛夜突然冒出一句话,勾着萘荷的腰往旁边一侧,只听“嗤”的一声,一大把染着阳血的糯米落地,瞬间变成焦黑的一片,一把桃木剑俶然划过,整个鬼境被切割开来一般土崩瓦解。 萘荷刚轻轻拧起眉头,只见周围的环境已经恢复成了酒店客房的模样,夜风灌进屋里,窗前木婉秋黑气缭绕的身影也同时暴露出来,几乎是令人来不及反应的,四道金光就朝着她飞射而去。 “四象列阵!”随着一声大喝,四道金光迅速将木婉秋包围起来,几道法诀打过去,四张符篆上血色与金光流动,隐隐浮现出形意来:“东宫苍龙,西宫白虎,南宫朱雀,北宫玄武,驱邪缚魅,听吾号令。” “刷!”符篆上金光大盛,照射在木婉秋通身缭绕的怨气上,发出了灼烧的声音。 萘荷蹙着眉退居一边,看着从闯入屋内的三人。到是她失算了,原以为用结界屏蔽掉声音和怨气不打扰普通人即可,没想到开始的那几下竟引来了附近的天师,这三个人,很有可能是巧合住在这个酒店里。 “啊!”吃痛的木婉秋怨气大涨,直接向符篆上抓去,又引发了嗤嗤的响声。 “西方白虎上应觜宿,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兽,啸动山林,来立吾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大喝一声,面色郑重,一边走进屋内,一边目光锐利的盯着房中的女鬼,手上尚掐着法诀,指尖散发着淡淡金光,而他一旁的一男一女的年轻人,男的正用糯米均匀的在地脚撒出直线,女的左手拿着一柄桃木剑,右手拿着一枚铃铛,面色警惕。 阵上,正居西方的符篆上一道白色的,威风凛凛的白虎虚影随之浮现,屋内的威压陡然加重。 “你,你们!”木婉秋挥出去的手臂竟瞬间被灼烧的发出一阵白烟,魂体隐隐有些虚幻的趋势。 “四象聚灵阵,”萘荷站在墙边,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前没有插手的意思:“以这个人的功力,最多能唤一位灵。”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似的,那男人猛地咬破舌尖,一滴精血从舌尖飞出,悬浮在他结印的指尖上,他手法接连变了几番:“白虎听命,阵主少阴,乾坤无极,无象剑阵!” 萘荷脸色随之微微一变,没想到这天师还真有几分手段,若他这招真的放出来,木婉秋多半得重伤。 厉鬼之间也是有区分的,像木婉秋这样手中尚未沾染鲜血,没有人命空有怨念的厉鬼无疑是厉鬼中最弱的,她生前也不会什么防身手段,死后收监在溟海,出来才化作厉鬼,成为厉鬼的时间也短,厉鬼的手段也不会什么,如真落到这些天师手中,对于萘荷来说,先不讲她的任务会怎样,她心里不是很舒服。就像一个人看剧马上要看到大结局,可发现没有更新一样烦躁,更何况她是被人莫名其妙的打断了,到手的鸽子也要飞。 而且,萘荷讨厌天师,尤其是零家的天师。 萘荷看着那名女生桃木剑柄上纂刻的,那个小小的零字,微微冷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出手。 一枚尖利的,淬着淡淡血光的绣花针向着四象阵的青龙一方直射而去。而这个时候,那白虎的虚影已经跳了起来,有金色的虚形马上要凝炼而出,而木婉秋则是不管不顾直接向着南方撞去。 说起来,人间势力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得干涉地府人员办公,收割者毕竟是地府编制,在无合作的情况下对收割者的目标出手…… “嗤!”沾染着阴血的针尖从青龙符上贯穿而过,一瞬间便灼烧出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枚符篆随之开始自燃起来。 如果这个人的功力再强一点的话,只要有召唤双灵的实力,萘荷怕还真不好破他的阵,只是现在…… 阵中成型的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剑唰唰落下,每一枚所散发出的阳气都能对鬼魂造成极大的伤害,而尖啸着撞向南方的木婉秋却第一时间发现了阵法的松动,在光剑刺下的同时转而携着蓬勃的怨气撞向东方,直接冲出了阵外,转瞬便消失在破碎的窗口。 “噗,”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整个人仿佛被震了一下,手中的法诀瞬间迸散,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强压住气血翻涌的胸口。 “你!”那名女子瞬间急了,眼睛瞪向萘荷,若不是一旁捂着胸口的男人拉了她一下,她指不定会冲过来同萘荷打一架。虽然绣花针他们没有看见,可萘荷那出手的动作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万物有灵,光照太清,急急如律令,去!”另一名年轻男人却是毫不犹豫的放出了一只追踪纸鹤,用朱砂点了上去,纸鹤飞速从空中划过跃出窗口。 “你太过分了,那可是厉鬼,怎么能放走!”那女人实在是气不过,瞪着萘荷,好像能靠眼神杀死人似的。 萘荷看着这三人,心中估计了一下他们的辈分,重新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我的厉鬼,我为何不能放走。” “捉鬼本来就是每个人的责任,凭什么你们先遇见就只能由你们来捉,你捉不住,只能说明你菜,哪有别人捉住了你给放走的道理!”那女人叉着腰,仿佛能瞪出一朵花来。 萘荷笑着看着她,觉得这人有点意思:“牙尖嘴利。” “小七!”一旁作为三人主心骨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呵了女人一句,然后将目光投向萘荷,又在荛夜的脸上顿了顿,最后礼貌的拱手道:“今日是我们唐突了。” 他们这些捉鬼除魔的,很多都有些怪癖,指不定人家就是讨厌自己先发现的厉鬼被别人插手呢?而且对方指不定也是这次与会的人员,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事为好。 萘荷挑了下眉:“客气。” “师兄,还追吗?”放飞了纸鹤的那人在他耳边问。男人又看了她们一眼,随后摇了摇头,再次开口:“我叫零骏,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萘荷向前走了两步,向门外看去,看见了缩在走廊的季寻安与白苇婷的身影,这才转回目光,随口道:“不是道友,不必称呼,反正我对你们零家没什么好感。” “你!”苏小七一听这话直接炸毛了:“我还看不起你这种只顾自己,放跑厉鬼,草菅人命的家伙呢!” “小七,”一旁的邵东阳有些无奈,虽然他心里对苏小七的话是认同的。 如果真是草菅人命的厉鬼,她不用他们说也会干掉的,可木婉秋偏偏不是,只要保证季寻安和白苇婷在她手里,她就能控制住局面。萘荷也懒得跟他们解释,抬脚便要往门外走去,说句实话,她的年龄指不定比他们祖宗都大,哪有空跟这些零家小辈计较,有这功夫还不如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 零骏有心想叫住她,可刚刚的场面也着实令人尴尬,正当他犹豫之时,苏小七可没什么顾虑,直接呛声:“站住,被你放走的那只厉鬼怎么办?” 萘荷头也不回:“我自己会处理,你们要是有空,就把地上那具尸体处理一下。”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地上那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女尸,苏小七脸色变了变,还是锲而不舍的要拦住她:“不行,今晚不捉住她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杀人!” “小七!”零骏再次呵斥。 萘荷脸上笑容不变,神色却淡淡,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我记得莲城的负责人并不是你们,你们是来参加项褚的会议的吧。” 几人脸色都细微的变了变,这次会议据说总共就请了四大家的几个人和三两个有名的散人,能叫出这个名字的…… “您也是参会的?”零骏试探着开口,他心里此时却在琢磨着和零家关系不好的人有哪些,况且……他又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荛夜,这种相貌当是见之不忘才对,不可能一点名声都没有。 18.自以为是 “不是,”萘荷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几位请回吧,你们可以顺便将尸体带走。” 她不想跟这些天师说她是收割者。 这世间一共两位收割者,一个望川,一个萘荷,二人按地域划分辖区。望川那厮极善交际,同各方关系都好,基本是人间势力与地府沟通的纽带,而她恰恰相反,因为和零家之间有些问题,再加上身边有荛夜,也不需要寻求几大家族的合作,很少人认得她。过去有几次也有人曾求她帮忙,但因为讨厌无意义的加班,加上彼此都不熟悉,所以都被她拒绝了,因此她个人口碑也不是很好。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意义在这三个零家人面前刷脸,这个身份说出来她还怕后续麻烦。 在懒得交际这方面,她到是跟那位特立独行的引渡人相似。 萘荷径直走出门去,这次,就连十分看不惯她的苏小七也没有阻拦,季寻安搂着昏迷的白苇婷尚还靠着墙坐在走廊上,经历了鬼境之后,萘荷此时看他们二人十分不顺眼,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的,却还是让人觉得她不是很高兴:“打车,送医院吧。” “好……”季寻安抱着白苇婷从地上坐起来的时候,腿尚还有些软。鬼境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萘荷他们在鬼境里貌似呆了挺久,可实际上只过去了五分钟而已,加上刚才的闹剧,也不到十分钟。他虽对那三个后来的天师有些好奇与疑虑,可因为萘荷二人两次救过他的命,他还是更信任萘荷一些,再加上怀里的女朋友还在昏迷,此时面色有几分苍白的季寻安也不能思考太多。 荛夜一直不说话,可他只是站在那里,存在感本身就不低,抬手间便将那小结界抹去。 “略略略,”苏小七表情臭臭的做了一个鬼脸,天师三人看着萘荷二人走出房门对季寻安说话,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地上的那具尸体,邵东阳与苏小七同时开口。 “师兄,我们怎么办?” “师兄,厉鬼我们还追不追?” 苏小七听到从萘荷口中说出项褚会议的名字,就算是再看不惯她们的行径,也知道这人有些来头。她平日里是有些不分场合的嫉恶如仇,也得罪过人,可她不是傻子,既然有些来头,她也不愿意给零家找麻烦,但是,不跟萘荷纠缠是一回事,捉不捉刚才那只厉鬼是另一回事。 零骏心里纠结了几番,他听见了萘荷进入酒店旁边房间,不久又出来的声音,再一次看向地上那具尚还有怨气残留的女尸,最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追,不能让那邪物再害人!” 苏小七面上登时一喜,转头看向邵东阳:“东阳!” 邵东阳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手中掐出一个手势,精神联系起之前放飞的纸鹤来。 零骏看着地上的女尸,皱着眉,外面的声音已经离去了,看来他们真的不愿处理这具尸体。平白无故被人使唤,纵使零骏是零家年轻一辈,天赋中上的人里面有名的好脾气,他心里也有些不满。 就当结个善缘好了。零骏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吩咐苏小七:“小七,查一下莲城是谁负责,找人把尸体领走。” 苏小七笑嘻嘻的举起手机:“来之前我就查过了,负责莲城的,是出马一派,这里有他们的电话。” 零骏也露出了微笑:“倒是我准备不充分了。” 一般这种灵异事件产生的死者,都会有当地负责方,派出距离最近的办事处人员将其接收,这些办事处一般都是明面上的警察局,然后给受害者安上一个凶杀的无头悬案的名头,尽量联系死者的亲属将其领走。 “东南方向,大约三千米,还在移动。”邵东阳突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金光。 “东南方向……”零骏喃喃了一声,他们今天才去过东南那边,纯粹是参会前的当地旅游,那边是并非是什么自然景观或历史建筑,而是……大学城。 …… “大学城?”出租车上,萘荷轻轻挑了下眉,手里拿的是那熟悉的平板电脑。找木婉秋的行踪实在不难,从溟海出来的身上都带有特殊的,溟海的气息,就算再怎么掩藏,无上神器通天镜也能分辨的出,毕竟从溟海跑出去的就这么一个。 她今天受了伤,一时间应该不会再卷土重来了,但如今她没有了尸体的掩护,有可能会被鬼差抓住,所以她逃去那里的目的是…… 萘荷看了眼副驾驶上趴在自己膝盖上,脸埋在臂弯里的荛夜一眼,然后目光从身旁的季寻安白苇婷身上扫过,又收了回来。 19.他们已不再年轻 “哗——” 滂沱大雨拼命的拍打着莲江的水面,水花互相溅射着,一个涟漪尚未荡开就会被另一个所打断,雨水落地混合着混浊的江水汹涌的奔腾,从此起彼伏的山间流过。 “哗——” 听着雨的声音,就算在屋里也会让人感到一丝凉意,即是是这多夜雨的县城,此般大的雨也不多见。 一座纯竹制的吊脚楼里,一名打扮简单朴素,脸上沟壑纵横的老妇站在窗前,透过打开的窗户望向那连绵的雨幕,听着雨水拍打着树叶的声音。她拄着拐杖,那拐杖也是一根竹子做的,而且下端因为长时间的触地而出现了几道裂口。 “吱,”一个身披雨衣的男人顶着这大雨突然推门而入,他身上的雨水汇成一股股的水流,嘀嗒嘀嗒落在地面上,积起一小片的水渍。男人长相严谨,方形脸,乍看上去像那种不苟言笑的大学教授,但由于他此时表情严肃,给人的感觉更像准备批评学生的高中班主任。 男人抖了抖雨衣,反手带上屋门,立马表情严肃的开口,显出几分急切的样子:“陈婆,已经探明了。” 被称作陈婆的老妇慢吞吞的转过身来,扬起了树皮似的脸,眼神却十分清晰而锐利,缓缓说话:“是最坏的消息吗?” 她的声音嘶哑,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是!”男人点了点头:“大雨冲垮了洞口,暴露出了一些东西,已经确定了,是鬼眼。” “唉……”陈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竟显得格外苍老,佝偻的身形也显出几分疲态:“鬼眼开,必将天下大乱。”她又慢吞吞的转回身子,扬起已经老化的脖子,抬头望向浓稠的,不见一丝月光的天空。 多少年没见过鬼眼了?上一次鬼眼开,还是战争年代,金陵屠杀的一个月后,在那陷坑里,怨气冲天,万鬼同吟。在鬼眼尚未真正大开之时,法龙寺三百二十一位和尚大作法式,诵经七七四十九天,将所有的幽魂超度,才将一次大灾难扼杀在摇篮里。 这次的情况比上一次还要复杂,上次是因为杀戮造成的怨愤太重,但却大多都是没有意识的幽魂,还未真正形成毁灭的力量。而这次,山体崩塌暴露出了隐藏在地下的墓葬群,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阴气散开,缭绕数日有余,隐藏在更远的深山里的洞口在今夜大雨的冲刷下,彻底鬼眼大开。 “小褚,你们项家有把握吗?”陈婆望着雨幕,苍老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不是特别清晰。 项褚苦笑了一下:“哪里会有把握,现在还活着的,有几个是真正见过鬼眼的?” 陈婆又是一声叹息,再次转回身来看着他:“打电话吧,直接跟他们说清楚,让小的回去,把老的叫来。”说着说着,她又缓缓摇了摇头:“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啦。” “好,”项褚看着她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嘴里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去吧,迟则生变。”陈婆慢吞吞的,拄着拐杖坐下了。 时间又能放过谁呢?曾经一个个叱咤风云的,现在都是土快埋到脖子的老家伙了,这些老家伙们,又能撑多久呢? 项褚又盖上了雨衣的帽子,转身出了房门。他的父亲和母亲经常说,在他们那个年代,陈婆是当之无愧的西南第一美女,也是天下第一蛊师,那时的陈婆还叫陈娘,是多少青年才俊的梦中女神,每天上门的追求者都要踏破了门槛。他父亲也曾是那些追求者之一,可是最终,没有得到佳人青睐的他却受到了每天和陈娘一起的,陈娘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他母亲的表白,二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曾经,他母亲每次说起这件事都是的意洋洋的,而如今,距他母亲过世已经三十年了。 三十年啊…… …… 夜晚的医院急诊永远都是忙碌的,萘荷把季寻安和白苇婷送到了医院,并且给他留下了一个号码和一张符纸,就让司机掉头回了酒店。她心里很清楚,受了伤的木婉秋这个晚上不会再回来了,之所以陪这两个人去医院,不过是让季寻安平复一下心情,至于留在医院陪护,……她又不是什么佣人,实在没有必要。 酒店离着医院不远,但荛夜依旧全程趴在腿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回城之时司机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得到晕车的答复后,还忍不住笑了笑说:“我还以为这一位也是病人呢。”听闻这话,萘荷也只是陪着笑笑。 这可是荛夜的正常操作,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20.深夜而来的求助 萘荷回到酒店时,隔壁的房间门已经关上了,她没有再进去,不过距她猜测,那具尸体估计已经被带走了,毕竟那些特殊警局对这种事情的处理向来效率,不过,坏的的窗玻璃还要退房时季寻安自己赔付。 “我先回去了,”下了车有一会儿的荛夜依旧没什么精神,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睡衣,没来的及换,也不怪那出租车司机以为是个要去医院的病人。 萘荷叹了口气,用一种关爱残障的眼神看着他:“所以说你刚刚就该留在这里。” 荛夜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估计他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跟过去,纯粹是在找罪受。萘荷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刷开自己房间的门:“早点休息吧,晚安。” 荛夜收回了目光,也没有说什么,同样的打开了右边的房门,这时,刚要进门的萘荷又向后倾了倾身,再次表情像关爱残障儿童似的看着他:“荛美人,你这是绝症,没救了。” 言罢,她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荛夜看似有气无力的眯了下眼睛。绝症?要是真的能死人,那说不定还…… 要是真的能死…… 他目光轻轻转到旁边紧闭的房门上,脚下向前迈出了脚步,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啪,”修长的手指按开门口的电灯开关,白光瞬间将房间照的明亮无比,他双臂环着胸口,轻轻倚到旁边的木制玄关上,一双仿佛包容了夜色的双眸望向前方,神秘而惑人。 不出所料的,笑眯眯的断肠人正站在屋子里向他打招呼:“嗨,荛老板。” “等了多久?”荛夜靠着玄关,声音淡淡的,不含一丝情绪。 “你到我就到,刚刚好,”断肠人依旧笑眯眯的:“我可是纯粹的商人,守时守信,和现在外面那些小妖精可不一样。” “看来你还挺时尚。” “经商也得随着时代发展嘛,荛老板,”断肠人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问:“能坐吗?” “请随意。” 荛夜没有动,看着断肠人笑眯眯的在小沙发上边坐下,还边感叹了一句:“高级酒店就是舒服。”随后,他终于看着荛夜,眼神平静的切入了正题:“特地叫我来,荛老板要卖什么货,现在可以说了吧。” “很简单,”荛夜终于动了,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了手掌,只见那白皙的掌心,静静的躺着一条细绳。 “这……”屁股还没有在沙发上沾太久的断肠人忍不住站起了身来,细细打量。只见那条不起眼的细绳上,仔细看去时仿佛有金色的光点流淌而过,而再看去又好似是人的幻觉。断肠人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脸上笑眯眯的表情倏忽不见了,他抬起头来。 “锁灵囊的引线?” “是。” “果真在你这里,荛老板,你是怎么做到的,”断肠人盯着他的眼睛:“距我所知,十几年前秦广王来找你就是为了这引线,锁灵囊在他手里,你身上但凡有引线的气息,他没道理感觉不出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荛夜垂眸看着手里的引线:“你应该知道我需要你做什么。” 断肠人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想透过他的表情看出什么答案来,半晌,才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荛老板这可是一份大礼,我哪有不收的道理,”说着,他一把将那引线抓到手里,好像怕荛夜反悔似的,紧接着又道:“以后您要是来我这儿买东西,我给您打九五折。 荛夜轻轻嗤笑一声:“这话跟她说吧,也许她还会高兴一点。” 断肠人微微瞥向墙壁,好似能看见隔壁房间似的:“荛老板,我虽然是没什么良心的那种商人,但是还是想说一句,有些东西,是有它必然的因果的。” “所以呢?”荛夜漫不经心的反问。 断肠人看着面前的男人,依旧美貌而又诡异,一些并不快乐的往事随之浮上心头。他缓缓摇头叹息的一声,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荛夜散漫的走到床边,躺下,一双魅眸没有什么目标的注视着屋顶,而头顶上,灯尚还散发着明亮的白光。 “啧,真刺眼。” …… 午夜,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了一丝,那一条温润的直线落在被子上,照出一抹霜似的白。萘荷怀里抱着卷在一起的被子,那条被子上半部分被她卷起来抱在怀里,露出半张脸来,下半部分盖在腰和一只腿上,另一只腿搭在被子上面。她不抱被子是睡不着的,据说这样的睡姿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而对她来说,则完全是因为年少时到现在的习惯。 “救……救命……” 风轻轻从开了一小半的窗户扫了进来,微微浮动了窗帘,那一线月光的霜白也跟着浮动起来。 “救……救命……” 是有什么声音,断续的,从什么地方传来,飘渺不可及。 “刷!”一抹红光从窗口一闪而过,有什么东西落地发出轻飘飘的一声唰响。床上睡得正熟的萘荷,突然间睁开了眼睛,猛地回过了头去。 21.救的是谁 枕边,一只染血的纸鹤静静落在那里,风吹动了它小小的身躯,晃晃悠悠的。萘荷盯着它,面色沉了沉,一只手将那纸鹤拿了起来,一道急促的声音从上面清晰的传了出来。 “救命!” 这个声音是……之前的苏小七。萘荷手指摩挲着纸鹤上的血迹,神色深深。零家的点将术,被用来求助于只有一面之缘,还闹得不是很愉快的陌生人,那三个人只怕是真的走投无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大学城……这群人还是不听话的追过去了么。萘荷手心握住千纸鹤,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救或者不救,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外边夜色正浓,萘荷飞速翻身下床将脚套进鞋子,夺门而出,拍响了隔壁的房门。 真烦。她此时心里想。 …… 凌晨一点的学校,大面积的绿化在暗淡的月光下随着夜风起伏,树木的枝桠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投下的阴影让漆黑的大地更加漆黑。 断电后的校园里漆黑一片,尤其是这深夜里的教学楼,从窗户看去,有一具具人体模型裸露着鲜红的肌肉,罐子里福尔马林浸泡着一团团不知名的东西,冷柜散发出幽幽凉气。 夜,黑的深沉,漆黑的大地上仿佛有某种可怕的东西正在攒动。 “东阳,东阳!”苏小七额角滑下一滴汗珠,她拼命的摇晃了邵东阳几下,被梦魇困住的人却毫无反应。仔细看去,昏迷的邵东阳嘴角还带着一丝可疑的血迹。 “可恶!”苏小七唾骂了一声,然后利落的将邵东阳背到自己并不宽厚的脊背上,喘息了几声,眸光焦急的看着面前无尽的黑夜与张牙舞爪的树林。脏乱的衣服上因为这动作又蹭上了几分血污,她没有受伤,这血污明显不属于她。苏小七背着邵东阳快步的向前走去,眼睛盯着天上并不明亮的月亮:“再不找到师兄的话……东阳,一定要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 “簌簌……”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快速爬行似的,苏小七面色一变。 “该死,又来!”她身体微微发抖,指尖摸上自己腰间,那里的符纸已经不多了。她心脏碰碰跳的极快,心中却在快速做着判断:“桃木剑丢了,现在只剩下三清铃……” “嗤!”一道古怪的影子从背后一扑而上,苏小七狼狈的往右一闪,紧接着目光凶狠的撇出为数不多的几张符篆,两只眼睛竟奇异的化作了一蓝一绿两种颜色,一双异瞳在黑暗里闪烁着幽幽的光。 “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苏小七背着邵东阳艰难的奋力后跃,染着血污的手中迅速掐出了手印,几张符篆猛地拍在那东西身上,紧接着一声大喝:“急急如侓令!” 噼里啪啦! 闪烁的电光大作,那怪物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叫声,雷电打在肉上的焦味散发出来。 仔细看去,那怪物像人却又不像人,它血淋淋的没有皮肤,一双眼睛从没有脸皮的脸上鼓起,一张可以被称作嘴的血盆大口一直开到头的两侧。它肚皮被剖开,里面却没有内脏,有手有脚却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弯曲着,就像腿是倒着长的似的,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行,还拖着一条肉乎乎的,血淋淋的尾巴,仔细看去,那好像是它肚子里不翼而飞的肠子纠结在一起。 苏小七喘息着,不停息的继续转身向着校门处奔跑丝毫不敢停留,黑夜间,那些漆黑的树上,似乎有眼睛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啊!”突然间,她的脚下莫名其妙的绊倒了什么,苏小七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摔倒在地翻滚了一圈,她喘息着,挣扎着从地面上撑起身子,没来得及查看邵东阳的情况,直接朝地面上看去,地上,一个圆滚滚的人头,用混浊的眼白盯着她。 苏小七心中猛地一颤,想叫又却又没有叫,她翻身起来将邵东阳从地上拉起来再次背到背上,一双一色瞳看向前方,却见黑夜里,有一缕缕黑气缓缓飘散着,像在织一张大网似的,正在遮住了天空。 丝丝缕缕,纠结缠绕。 呜…… 谁的声音,如泣如慕,如怨如诉。哀鸿,呜咽,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那双异瞳看着荒诞的世界,看的清它的本质。半空中,一道道飞舞的影子,那是铺天盖地的,凄惨的怨灵在哀嚎。 黑夜,被魑魅魍魉主宰的黑夜,阴风平地而起,身后,再次响起“簌簌”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股。 苏小七望着密密麻麻的鬼影,面上显出了几分凄然,但是后悔吗? 绝不! 除魔卫道而死,绝不后悔! 但是,起码,师兄和邵东阳要活下去,就算是拼了她这条命,她也要试它一试,把师兄他们送出去! “铃铃铃……” 手中的铃铛高举着晃动起来,那有韵律的清脆的声音扰动了一片鬼魅的海。 苏小七反手以气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在血腥味扩散开来那一刹那,满天鬼魂更加躁动起来。 她紧了紧背着的邵东阳,然后一手继续摇铃,另一手蘸着自己的血在最后一张符篆上画出了复杂的图形,一双两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只要冲到校门那边,把东阳送出去…… “去!”手中浸满了鲜血的符咒闪电般飞速朝着前方打去,符咒撞入了那纷飞的冤魂之中,苏小七高高举起双手:“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 “五雷破霄正法!” “轰!嗤!”电火瞬间炸开,一片惨叫声弥漫。本该由五张雷符释放的这招,被她用血咒强行引燃,尽管威力不如正版,也可争取一线生机! 苏小七趁着这个短暂的缺口一个箭步冲向前方,手中的铃铛染上了鲜血的妖红,却始终没有停止回响。 “铃铃铃……” 苏小七飞速奔过平坦的路面,两遍的树林不断向后倒退,她呼吸的频率也快达到了极致,眼前有些发晕。 “小七!”零骏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苏小七惊喜的看着前方,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朝那也狼狈万分的零骏奔去。 “师兄,东阳他,东阳他……” 可就在苏小七惊喜的奔跑到他面前时,零骏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他竟然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凝重,嘴唇微微发抖,缓缓开口:“小七,你背着的……是谁?” 苏小七的脸色瞬间苍白。 23.救人救鬼 黑压压的鬼影乌云盖顶般向下俯冲,那顺着手臂流淌下来的鲜血如同罂粟般殷红,吸引着,诱惑着它们,如此可口。鬼影如同乌鸦群一般发出着难听的嘶吼,黑云形成壮阔的漩涡,一瞬间灌入苏小七的身体里面。 “啊啊啊啊!” 灵魂被撕扯挤压着,一时间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狂呼呐喊,鬼魂们发疯似的抢夺着身体的控制权,苏小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就如同被掐住了嗓子似的,失去了对身体完整的控制权。 强大的灵压即将挤爆她的身体,精神仿佛被人来回搓扁捏圆的蹂躏,即将支离破碎。 “噗!” 鲜血从她口中涌出,然后是眼睛,耳朵,鼻子。黑压压的漩涡还在向下浇灌,这具身体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难以忍受的剧痛早已使苏小七的灵魂放弃了思考,在鬼魂的震荡中即将被排离体外,魂飞魄散。 “刷!”一道金光此时破袭而来,霍然贴在了苏小七的额头上,映照着七窍流血的五官恐怖非常。 “真是荒唐。” 一道声音言罢,漆黑的鬼镰凌空飞旋,瞬间将那头上漆黑的漩涡斩断开来,于此同时响起的是鬼魂们的惨号。 萘荷矫健的身形虚虚踏了两下飞快掠来,一手抓住回旋的鬼镰,另一手猛地按在苏小七的头顶上,一道力量蛮横的冲开了她的识海,头上金光闪闪的符篆瞬间展开一圈金色的光球将苏小七从头到脚的包裹。 “啊!!!” 苏小七猛地扬起头来,身上带着扭曲与虚幻的影子,仰天长啸,发出了不男不女的声音,好似在挣扎着,想要挣脱什么。 “起!”萘荷凝眸咬牙,变掌为爪,猛地向上抓提起,一股浓郁的黑气从苏小七的头顶被拽了出来,萘荷向上一跃,手中一甩,庞大的黑气形成一条巨大的锁链完全的从苏小七头顶甩出。 “啊啊啊!” 在黑气完全离体的那一刹那,苏小七口中的尖叫戛然而止,然后,那具身体软趴趴的,如同面条一般跌倒在地,七窍流出的鲜血骤然变多。 萘荷眼神变了变,来不及管快要死去的苏小七,右手鬼镰猛地挥向那一串的,庞大的黑气。 鬼魂的尖啸声响起,庞大的黑气瞬间被斩成分散的几段,有的消散在鲜红的刃间,有的逃散再次汇入了天上黑色的海洋。 “嗤嗤!”几只不人不鬼的怪物在地上匍匐着,张着血盆大口,吐着粘腻的舌头。 萘荷轻轻落地,鬼镰背在身后,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苏小七身边的荛夜:“有救吗?” 一双魅眸在黑夜里带着一抹异样的诱惑,仿佛属于黑夜,又似囊括了黑夜,眸光浅浅,神色深深。他看着苏小七的脸,好像看进了灵魂。而苏小七头上那枚定魂符,金光越来越暗淡,阳气越来越弱。 “好说。”荛夜慢悠悠开口,他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蔽的天空,那神情如同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白天那个零家小子,身上应该有蕴灵瓶,得先把她的灵魂装起来。” 萘荷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苏小七,已经有很明显的灵魂溢散了,她说:“我去找……” 话没说完,一声焦急的呼喊便从另一边传来:“小七!” 萘荷抬头看去,正是那零骏,背着昏迷不醒的邵东阳,向着他们狂奔而来。 “小七!”跑到跟前的零骏脸色都变了,他自然看得出苏小七现在的情况几乎已经到了没救的地步,不消片刻便要魂飞魄散,而她的这具躯体,要么失血而死,要么救回来成为植物人。零骏一脸颓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苏小七的确吸引了全部的鬼魂,但出乎意料的是,零骏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逃跑,反而猜到了是她做了什么,竟朝着那明显的,漩涡的中心狂奔而来。 “蕴灵瓶,”萘荷皱着眉头向他伸手,见零骏还呆愣着,十分不耐的催促了一句:“再等就没救了。” “……好,”此时零骏也没问这蕴灵瓶有什么用,只是慌忙的从腰间解下了那个白玉瓶递给了萘荷,眼神带着脆弱的期盼,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萘荷拿着那只瓶子,拔开了瓶塞,仔细的将溢散出来的,还有尚未完全离体的灵魂全部收集了进去,此时,地上那具流血的,就是一具纯粹的肉体了。收集完毕,她没有归还那瓶子,反而将瓶子塞进了荛夜手里,又低头看向零骏:“她灵魂碎了,我们处理完再还你,现在叫救护车,把人送去医院。” “请您一定要救救小七,她是个好孩子,”零骏背着邵东阳,又抱起七窍流血的苏小七,从地上站起来,饱含着希望都目光扫过那巨大的鬼镰,又回到萘荷脸上:“是我们莽撞破坏了您的工作,大人,请您千万不要怪罪。” 长柄玄身,血刃鬼镰。如果他还不知道眼前这少女的身份,那他就不配做零家的直系弟子! 鬼差与天师一般是平等的,而更高一级的收割者人间势力会更尊敬些,就像望川与零家现任家主是好友一样,即使萘荷辈分高些,也远不用零骏如此卑微的态度。 “她不会死,”萘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是那种因为一两句得罪就草菅人命的家伙,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谢谢,谢谢,”零骏千恩万谢,他从未听说灵魂碎了还有救,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这样相信。感谢之后,他突然犹豫了一下,又说:“实际上……我们遇到了鬼将。” 鬼将? 萘荷到不是很意外。这种程度的鬼魂聚集,已经很能说明这里出现了鬼将级别的厉鬼,但是遇见了鬼将还能活着出来……她都不一定呢。 没错,萘荷打不过鬼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不过即使打不过,也是能拼死将对方重伤的程度。 零骏看着萘荷的眼睛,继续说:“白天的那个厉鬼救了我们。” 萘荷讶然。 木婉秋?这倒真是令人意外。 24.红色邀请函 也就在此时,萘荷一下子明白了木婉秋逃到这大学城的目的。 木婉秋是从溟海逃脱的,除了萘荷外追捕她的还有鬼差,如今她用来掩饰的尸体没了还受了伤,所以才躲进了这鬼将的地盘,在这里,鬼差是不敢进来的。 萘荷抬头看着这怨气滔天的医学院,不由得皱了皱眉,这里怨气的形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鬼将却应该是最近新诞生的,最起码也是在学校放暑假之后。这种白天还在使用的公共建筑,如果早已经有鬼将诞生,不可能一点消息,和伤亡事故没有。 零骏知道苏小七的情况很不好,于是快速的说:“她将我们带离了中心范围,还给了我们一些东西。” 说着,将三张红色的长条状物品递给了萘荷:“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东西先交给您,我带小七去医院。”说这话时,他看着那三张红色物品的眼神闪过一丝怪异,好像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言罢,也不管萘荷到底接不接受,他背着邵东阳,抱着苏小七,匆匆忙忙的向着大门跑去,就像在躲避着什么追赶似的。 他一跑,周围的怪物嘶嘶的发出了响声,天上无意识的冤魂也纷纷扬扬的再次聚集起来,密密麻麻形成了恐怖的数量。 萘荷来不及细看手中的东西,先把它们塞进了口袋,握紧手中的鬼镰蹙眉环顾四周:“我们也走。” 她现在管不了这里的事,这种级别的情况基本是由人间势力联合起来自己解决。等零骏将这里的情况上报,他们自有解决的办法。 可是……鬼将岂是说就诞生的?除非是五百年往上的老鬼,不然怎么会…… 鬼魂已经重新封起了前路,它们似乎放弃了跑远的零骏,转而想要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这群东西没有智商的,一旦放出,只会被怨气驱使着不停的杀戮。只睡了两个小时的萘荷很烦躁,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看向旁边的荛夜:“荛美人。” 荛夜懒散的看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他上前一步揽住萘荷的腰,足尖轻点竟踏空而起,身形快速向前掠去,也就迎面撞上满天的鬼魅。 荛夜抬起手臂,只是屈指成爪向前一撕,指尖莹白如玉。 “嗤!” 乌泱泱的黑色海洋瞬间分裂而开,一道缺口贯彻长空,隐隐有红色的电流在裂隙的边缘流动,仿佛力量再强大些就要撕碎这片空间。萘荷知道,他真的做的到,她曾经见过这个人直接将面前的空间扯开然后走进去实现瞬间传送,尽管那样极度危险。荛夜的力量,千年前很恐怖,现在更甚。 这连她都不一定能处理的满天怨灵,在他手里如纸片一般破碎开来,瞬间消弭的灵魂来不及发出一丝呜咽。如果交给大家族处理,这些没有意识,单纯被鬼将操控的家伙应该会受到净化,可惜,现在这里的是荛夜,活人都未曾回眸半分的荛夜。 二人的身影从这里急掠而出,惊起了一道道凉爽的晚风。 “你今天到是很痛快。”夜风从少女柔顺的发梢穿过,漆黑的长发微微飘散开来,随着穿梭的风凌乱的摇摆。萘荷微微侧眸,看着身后的男人。 平时说是帮她出任务,实际上她知道这家伙基本只是看戏,稍微做一些细节上的小事,真正出手的屈指可数。 “困。”耳畔男人有些诱人的声音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说得对,”萘荷唇角勾起了熟悉的笑容,表示理解并予以充分的肯定,于是她合情合理的在荛夜怀里闭上了眼睛。 荛夜足尖轻轻落在这片大学城另一所学校的校门顶上,再往前,就又是城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喧闹而且繁华。他手臂穿过少女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来,望向前方的双眸里映照着城市里流动的霓虹,纷纷扰扰,光怪陆离。 灯光与霓虹映照出了萘荷白皙的脸庞,斑驳却清晰,此时竟有种惊人的美丽。荛夜抱着她站在那里,身后无边的黑暗却将那道身形完全笼罩侵吞,仿佛要融化进这夜色里去。 他低头看着少女衣兜里露出一角的红色,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会儿,那道身影从那没有监控的地方一跃而下,没入繁华的世界。 夜,向着白天进发。 …… 早上八点,萘荷坐在床边看着手中的三张东西,那是三张血红色的,邀请函,仅仅放在手里,就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邪念。她眸色深沉,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一角捻了捻,然后又松开,看了下指尖微微粘上的颜色,又送到鼻尖嗅了嗅。 这东西果然是……人体组织合成的啊…… 25.失踪的白苇婷(求推荐票) 红色的长条状邀请函,摸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细腻触感,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可当萘荷的瞳孔化作一片漆黑之时,就能看见上面明晃晃的用黑色的发丝编制出来的日期和地址。 华胜花园11号,7月4日晚11点,假面舞会,恭候您的光临。 三张邀请函,证明邀请的是那三个天师,木婉秋冒险从鬼将手里救他们的理由,就是这个为了假面舞会?她从何获得的这三张邀请函,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拥有什么目的?现在这邀请函落在她的手上应该在木婉秋预料之外,不然在鬼境之时木婉秋就可以将东西交到她的手中。 邀请天师参加的假面舞会…… 萘荷摩挲着那暗红的东西,看着那华胜花园的地址想了一下,直接用手机地图查询,得出的结果是——莲城北郊的别墅区。 一个鬼魂逃脱事件,为何会牵扯到这么多东西……不,溟海动荡,结界出现缺口这件事本来就是不正常的,溟海之下可是十八层地狱,那里是整个地府戒备最森严的地方。还有那医学院新进诞生的鬼将,好像一切事情都发生在这段时间……荛夜又和这些事件有什么牵扯…… “千年长安如梦,梦里轮回前生,斑驳汉城墙,重点华灯,黄土埋下故事,无数故事作证,盖一座古城……” 手机铃声突然的响起,将陷入沉思中的萘荷惊醒,她举起了还在手中的手机,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按下了接听:“喂?” “大师,苇婷失踪了!”季寻安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手机的那端传来。 萘荷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站起身来开始穿鞋:“怎么失踪的?” “苇婷她本来一晚上都没有醒来,像是在做噩梦似的脸色很难看,医生说是惊吓过度,今天早上我出门去拿早饭,谁知道一回来她就不见了,我问了好几个走廊和大厅的护士,她们说看见苇婷是自己走出门的!”季寻安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奇怪:“我跑到医院大门也没有看见她的影子,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她又能去哪儿!” 白苇婷失踪了,还是自己走出了门,这件事本身就匪夷所思。那个女人怕死的要命,胆子又小,她能去哪里? “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现在过去。”萘荷边说着边关上了房门,注意到季寻安的情绪很激动,她又说:“女鬼昨天受了伤,没那么容易再次找上你们。” “可是,可是苇婷她……” “剩下的等我到了再说。”萘荷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转身拍响隔壁房门:“荛夜。” “又出事了?”荛夜懒散的打开房门,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你可以先回去处理苏小七的事,顺便退房,季寻安那边出事了,我得过去。”说着,她手指划过通讯录,翻到了一个从未打过的号码:“……喂,是我,对,请你帮个忙……” 荛夜倚在房门口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瞥过她的手机。 “倒不是不行,只不过我现在走不开,”电话另一端项琪轩心情不错的微笑着,他靠着某坐天桥的栏杆,海风吹拂着他的碎发,一双桃花眼映着阳光泛起碎金,看着桥下许许多多的警员来回忙碌着:“我在跟踪那起连续杀人案,现在正在现场。” “这样啊……”萘荷沉吟了一下,要是不能调取监控的话可有些麻烦。 “不过,如果和灵异事件有关的话我的一个朋友也许能帮你,”项琪轩手臂搭在栏杆上,右手举着手机,左手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栏杆:“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昨天我为这起案子联系过他,现在他人正好在莲城。” “嗯……能调监控就行,”萘荷到不在乎那人究竟有多强,而且一般来说越有本事的人应付起来越麻烦。她边打电话边进了电梯,按下数字:“麻烦你问问他吧,如果可以的话请他来莲城四院。” “好,我一会儿把他的号码发到你手机上。” “谢谢。” “不用,这边的案子也许还需要你帮忙呢,回见。” “再见。” 放下手机,项琪轩目光扫过远处平静的海面,他站直了身体,向着下面忙碌的警员们走去。 26.奇怪的警察顾问 萘荷下了出租车,很容易就从来回的人流里看见了来回踱步的季寻安。 “大师!”季寻安远远的就跑了过来,满脸焦急担忧,不安懊恼都分外分明:“我们该怎么办?” 萘荷的任务是将木婉秋带回去,而木婉秋的目标是白苇婷,所以白苇婷的失踪对她来说也实在麻烦。她径直向着医院大厅里面走去,镇定的对焦虑的季寻安说:“我们在这儿等一个人,调取医院监控。” 听她如此镇静的语气,季寻安到是稍微平静了一下,他看着萘荷坐到候诊区等待的椅子上,于是在候诊区踱起了步子。 “你能坐下吗?”萘荷抬头看向他,被他来回走的心烦。 季寻安闻言顿住,露出尴尬的笑容,他没有再踱步,却也没有坐下,就站在那里,跟一块望妻石似的。犹豫了好几番,季寻安才用别人听不到的小声询问:“苇婷真的不会遇到危险吗?” 萘荷瞥他一眼:“昨天的危险肯定是没有。”她到觉得,自己离开医院的白苇婷本身是个危险。低头看向手机,项琪轩已经发给了她一串号码,并且附言说那位朋友就在附近,马上就能过去。看着看着,她的思维发散的更远。 说起来,昨天忘了要那三个天师的联系方式,该怎么将苏小七的灵魂还给他们……可以通过当地的超特警,处理那具尸体的时候他们应该打过电话……不,就距离来说,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就在这家医院里…… 想着想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全国号码。当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季寻安的反应比萘荷都大,他看向萘荷手机的目光中都添了几分期待。 萘荷没有接电话,而是目光直接向大门口望去,然后,同另一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相触,那目光的感觉让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心,紧接着展颜露出标准的,有几分神秘的微笑,看着那个男人。 身高估算为一米九,因为看上去恰比荛夜高上一丁点。黑色碎发,身形挺拔,气场很强,面庞如刀削斧砍般俊美而冷厉。一双狭长的凤眼,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偏偏有种视若无物的感觉,那薄削的唇抿起一丝令人胆战的弧度,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一看就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萘荷微微虚了一下眼睛,随后扬着招牌笑容站起身来,主动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你好,萘荷。” 那男人看着她,掐断了手中正在拨号的电话。那双凤眼,走近了看瞳孔竟然是暗金色的,眸底如同掩藏了数九寒冬,悄无声息的卷过一场风雪。 他没有伸手,正当萘荷要把这人的讨厌等级再加一等之时,男人却薄唇轻启:“我认识你。” 萘荷抬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似没变,目光却带着肆无忌惮的审视打量着那张脸,片刻,她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手,红唇还是噙着笑的:“可我确定不认识你。” 这个男人,身上有地府的气息。 “龙宸皓,”男人唇边竟然浮现一抹弧度,看着她的目光意味不明。 萘荷迎着那令她讨厌的目光,笑容完美的问:“龙先生……你真的是警察?” 警察?一眼看上去像个高智商罪犯。那种感觉用她看过的小说里的话形容,就是:这位帅哥刚搞定了一场密室谋杀吧…… “不算,我是一名警察顾问,”龙宸皓回答并且认真的纠正,然后举止优雅的迈开脚步,微微回眸:“你们不是要调监控?” 萘荷看着这个有证假警察的背影,又瞥了一边完全插不上话的季寻安一眼,跟上了他的脚步。 反客为主,我行我素,果然就是那么让人讨厌。 调取监控的事非常顺利,毕竟龙宸皓这个假警察是有证的,他们很轻易找到了今早白苇婷病房外那条走廊,以及大厅及医院门口的监控,然后快速拉到了季寻安记忆里的时间。 从监控中,萘荷看的很分明,白苇婷的确是自己走的,以一种梦游般的姿态,直挺挺的,仿佛关节缺乏润滑的木偶。也在萘荷的预料之中。 昨天她接触过的只有木婉秋,也只有可能是木婉秋动了手脚,可是,木婉秋真的有这种操纵别人的力量吗?萘荷知道以木婉秋的力量,尤其是如今受伤的木婉秋要操纵人还是很困难的,那么她的目的又是为何?在她惊吓白苇婷之时,应当无法预料到自己受了伤,所以也就不存在是因为自己受伤,不能前来杀死白苇婷,才操纵着白苇婷出门反向寻找她…… 也许,木婉秋身上有着很多事情的答案,但是木婉秋又……想起那医学院里的鬼影,萘荷有些头疼,觉得一切仿佛又转回了原点。 27.招魂 从这份监控里,除了木婉秋是受人操控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若真想找到她的踪迹,说不定要调取各大街道的监控进行全城定位……白苇婷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罪犯,如果按失踪案来算,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步,这不是一个警察证就能做的到的。 萘荷将目光从那监控上移开,微微转了一下身,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这种笑容给了季寻安一种她游刃有余的错觉:“走吧。” 季寻安露出了小心翼翼中透着期待的表情,急切的问:“能找到苇婷吗?” 萘荷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季寻安微微垂下了眼眸,带着明显的失望,想了一下又不甘心的问:“不能调取外面其他地方的监控吗?” 萘荷尚未答话,那双手插在漆黑的风衣兜里,靠坐在桌缘处的龙宸皓发出毫不掩饰的一声嗤笑,脸上表情变化却不大:“你以为你是谁?” 季寻安转头看向他时,正对上那双冷厉的,眼底不含一丝笑意的眼睛,那暗金色的瞳仁泛着的冷凝让他汗毛乍起,好似刚刚是被什么神灵俯瞰了一般。季寻安霎时所有的想说的话瞬间就失去了逻辑,像冻在了嘴里似的发不出声音。 萘荷默默的观察着他们,不着痕迹。 “那么,我可以走了?”龙宸皓漫不经心的转眸,唇角依然带着令人心惊的弧度站直了身体,一米九的身高加上极为强大的气场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他说的虽然是个问句,却明显不是在向她询问,仿佛简短的通知。 既然不是在询问,萘荷也就明显的避过了回答,也避免了被对方气场压制牵着鼻子走:“多谢龙先生专门来这一趟,作为答谢,我邀请您参加一个美好的舞会。”说着,她垂下眼睛直接将一张暗红的邀请函竖直着插入对方的衣兜,然后抬眸看着对方露出了更加美好的笑容:“龙先生这几天要是不忙的话也可以去附近的大学城一带散散心,那边的医学院里风景秀美,是约会圣地,说不定你会邂逅一个美好的开始。” 分出去一张,真好。 “哦?”龙宸皓冷峻的暗金色眸子漫不经心地扫了萘荷一眼,一直插在衣兜里的右手拿了出来,指尖夹起那张暗红色的纸片,拇指摩挲两下,眼底闪过一抹饶有兴味的光。这东西,有点意思。他收起卡片时却依旧面无表情:“值得期待的舞会,我收下了。”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着实让萘荷有些惊讶,脸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思索着:“这人真是古怪的很,不会真看不出我是故意的?或者……他真的喜欢这种礼物?” 萘荷尚未有什么反应,龙宸皓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东西,唇角竟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又加了一句:“我向来乐于助人,如果你的报酬能一直有这种水平的话。” 萘荷的眉毛轻轻抖了抖,面皮绷得紧紧的,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是啊,从您和善的眼神和温柔的面容就能明确的看出这一点,以后有需要再请您帮忙,回见。''” 季寻安在一旁听的眼皮直跳,可心底的畏惧感让他不敢抬头,只是垂着眼睛站在那,别说,这些话使他大脑一片空白,连着急找白苇婷的事都忘了。 最终,三人是一起走出医院大门的,两个不知道到底多老的妖怪外加一个傻白甜。龙宸皓率先乘着他灰黑色的雷文顿离开,萘荷在门口对着那辆离开的跑车虚了虚眼睛,心里想着要申请涨工资的事情,身后跟着的是茫然的季寻安。 “喂,你家在哪儿?”萘荷突然转头问。 “啊……啊?”季寻安脑袋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茫然了一瞬又快速回过了神:“您,您是说她有可能回家了?” 这有那么简单还好呢。萘荷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嘴上却说:“先去你家……或者白苇婷住的地方,另外,路上我要买些东西。” “好,”季寻安毫不犹豫的应答,说完之后却又犹豫了一下,憔悴的泛着血丝的眼睛望着萘荷道:“要是二十四小时之后……我能报警吗?” 萘荷回眸瞥他一眼:“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不过你要怎么跟警察解释?” 季寻安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萘荷于是同他一起沉默的等待着滴滴的出租车,此时她又想起了刚刚离去的雷文顿那流线型的车屁股。 恰柠檬。 …… 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内,“嗤!”一张黄符被火焰簇得点燃,火苗腾腾向上燃起,萘荷用手拿着这张燃烧的符篆,引燃了放置于四方的白色蜡烛,那蜡烛被点燃之后腾起的,竟然不是橘红温暖的火光,而是冷厉发青的白。 桌面上细细的撒了一层薄薄的白粉,上面放着一个用黄纸包成的包袱,仔细看去能看见包袱里的分不清字迹的墨迹。 木婉秋当日受惊过度晕倒,用农村普遍的话说,叫吓掉了魂,萘荷当时没有在意,因为这实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如今被趁虚而入也应当有这层关系在。她现在尝试的,便是招魂,招被吓走的那一部分。即使是没有意识的一小部分,如果用来进行反向推衍的话找到本体,应该可行。 28.倒塌的高塔 萘荷点燃了那黄纸包袱,火光窜起来,烟味缭绕,她默念着白苇婷的名字,灰烟缭绕升腾间那双眼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要看向另一个世界。 什么都没有,甚至被牵动的感觉都没有。 被回收了?是控制了白苇婷的人?残魂都不放过。 萘荷垂眸看着桌上残留的灰烬,然后轻轻的,用手将它们扫进了水里,放到了一边。她目光凝视了一会儿这空白的桌面,突然提高了音量说:“季寻安,白苇婷的手机在你手上是吗?” 话音落地,房门微微打开了一丝缝隙,阳光漏进来一条直线,外面的季寻安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看着昏暗的房间内,阴烛幽幽冒着白蓝的火光,心里有些发怵:“是。” “拿给我。” 季寻安目光略略的扫过这间他原本的书房,此刻怎么看怎么觉得脊背发凉,他不敢耽搁,转身拿起了客厅茶几上的手机,然后回到门口推门快速的将手机递了进去,又快速的出来关上了房门。 屋内归于昏暗,萘荷看着面前有着白苇婷气息的手机,决定尝试一下很久以前学来的,通灵法。 萘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符纸,她眸子漆黑,灵力微微催动,那张符纸便在她指尖自燃起来,萘荷迅速横过手臂,那火苗执着的向上升腾,她突然将那符纸浸入了面前装着半杯水的高脚杯中,然后迅速收手,奇怪的是,火苗竟然在杯中燃了起来,迅速遍布水面。 萘荷将这被奇异的着火的水向后推了推,有缭绕的雾气无声无息的浮起,随后在面前摆起了一个午餐肉的空罐子,罐子里装着染着公鸡血的,鲜红的糯米。 她取出三根香在阴烛上点燃,当香尖显出点点红星,有淡淡的香味和烟雾飘散开来时,三根香被一起插进了染血的糯米里。 白苇婷的手机正放在桌子正中。 无形的烟雾一层一层填满整张桌子的上方,缭绕不散,伴随着淡淡的香味,盈盈浮动,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飘渺。 萘荷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白苇婷的下落,白苇婷的下落……” 在烟雾的缭绕下,人的意识不断空灵,仿佛要飘然而出,与烟雾融为一体。 “嗤”的一声,燃烧的水面骤然熄灭,与此同时,萘荷用灵感探向了烟雾,耳畔出现了奇怪的,纷杂的噪音干扰起人的意识,缓慢的,脑海中有什么画面浮现。 水泥的简陋地面,幽蓝色的阵图,浮动的幽光,和……浑身赤裸的倒在阵图中央,像一具尸体似的白苇婷。 萘荷控制着意识缓缓浮动,希望能看到这间屋子的外貌,突然,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传来,她的脑海中骤然浮现了一双眼睛,一双巨大的,没有睫毛的,蓝色的眼睛! “咳!”萘荷的意识猛地收了回来睁开了眼睛,脑袋里像是被重锤了一下似的钝疼,她大口的喘息了两下,趴到了桌面上。雾气依旧还在缭绕。 被发现了。她按着太阳穴回想起刚刚到景象,简直像是邪教的献祭仪式。可是,为什么是白苇婷呢,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和木婉秋又有什么关系? 一会儿,她抬起了头按了按眉心,看向尚还没有消散的雾气,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溟海动荡,新晋的鬼将,红色的邀请函,失踪的白苇婷…… 萘荷拿走了那只白苇婷的手机,再度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这一切背后有什么联系……” 冥冥之中,也许感应可以传递答案。 雾气微微翻涌,她再次探出了意识,那是……阴暗的地方里,一座花纹简陋的,巨大的青铜棺! 紧接着,画面突然的变了,变成一座高耸的,触天的高塔,然后轰然一声,那座无以伦比的塔就那么垮塌下来,山崩地裂。 “噗!”一口鲜血突然喷出,萘荷紧紧咬住了牙关才没有惨叫出声,脑海像是在被什么切割似的,剧痛能使人发疯。她抱着头跌倒在地,在地板上翻滚着,紧闭的双眼眼角,两行鲜血缓缓淌落。 一分钟后,失去了全部力气的萘荷手指微微缩紧抓着地面,喘息着。 究竟是什么,怎么会如此恐怖!这种程度的反噬,如果是人类的话,即是是修者也会当场身亡! 半晌,她扶着椅子从地上艰难的站起来看向桌面微微失神,那缭绕的雾气此时已经散尽了。 青铜棺……萘荷闭了下眼睛,努力使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伸手沾着水抹去脸上的血渍,然后回忆起白苇婷所在的位置。 水泥的地表,阴暗的房间最大可能是仓库或者地下室。地下室……萘荷想起了一个地址:华胜花园11号。 根据她查找的资料,华胜花园的别墅都是有地下室的……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29.失乐园 萘荷扶着椅背缓缓的滑到椅子上,然后一手按着眉心慢慢地喘着气。精神受创有些严重,头一阵一阵的抽痛,让她有些不能思考,越思考头疼的越厉害。萘荷只能趁着每次略微平复的间隙考虑一些事情。 比如,抓走白苇婷的人精神很强,或者叫,灵魂力很强,能察觉到她的灵感甚至想要反窥,在通灵方面应该有一定的建树。不过萘荷到不是担心对方察觉什么,因为本来昨天她和荛夜帮季寻安和白苇婷时就光明正大毫无遮掩,对方一定知道白苇婷失踪后她会采取一定的行动。 “嘶……”萘荷忍不住狠狠砸了砸自己的脑袋,也不再大口的喘气了,好似连呼吸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似的。 一阵悠扬的钢琴声突然响起,伴随着嗡嗡的振动声,让萘荷刚平复的脑袋又开始阵痛,她咬着牙看向面前发光的手机,犹豫了一下,伸手将白苇婷的这只手机拿了过来,半睁着眼睛看向来电显示,上面的备注是:教授。 要不要叫季寻安接电话?不接如果对方真的有急事怎么办,接的话……就是不知道这是白苇婷真正的教授,还是……这女人据说正在和好几个男人劈腿,如果这是她给情郎设置的备注呢?本来季寻安精神状态就不稳定,一旦他接了电话精神崩溃…… 真是,我为什么在替别人的感情状况操心,明明该操心的都没操心完。 那只手机的钢琴曲仍然在昏暗的放假内回荡着,萘荷捏了捏眉心,手指划过了接听,将手机擎到了耳边。 “婷婷,你的猜想是对的,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没等萘荷说一句话,那边就飞快的响起了一个年轻男性兴奋的声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里埋葬的就是我们追寻已久的失乐园!” 失乐园?一个奇怪的名词让萘荷的眉心蹙了蹙,也正是这古怪的话,让她没有在那人说完的第一时间开口。 “……婷婷,你怎么不说话?”那面的男声顿了一下,然后,没等萘荷做出任何反应,电话的那端突然的挂断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这又是什么,难道白苇婷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为什么事情越来越乱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萘荷神色复杂的看着再次锁屏的手机。年轻男人,叫白苇婷作婷婷……应该回去更加详细的调查一下白苇婷和她的相好。 她拿着那只手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一下子挥灭了全部的蜡烛,然后身形有些不稳的走向了门口握住了门把手,清瘦的手掌用力之下筋络分明。她又半弯了弯腰,想蹲下去又没有蹲,缓了一下,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坐立难安的季寻安抬头望过来登时被吓了一跳,怎么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刚刚还好好的少女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得不到白粉的瘾君子一般,眼下青黑,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他被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师,您,您没事吧!” 他本来想问有没有白苇婷的消息,可在看到萘荷这幅尊容之后,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生生转了个弯,心里还添了几分愧疚。 “我……没事”萘荷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又是吓了季寻安一跳,可她很快稳住了身形,抬起了苍白的脸:“白苇婷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是无法确定具体位置,给我几天时间。” 季寻安看着她这样子什么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面色多了几分颓败,嘴唇动了动:“……拜托您了。” “我先走了,你最好留在家里,有消息我会通知你,就多不会超过三天。”如果三天还找不到白苇婷,那基本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再者,那假面舞会的举办时间是明日,如果真的有联系的话,说不定……再不行,就只能拜托超特警方面进行寻访调取所有监控进行排查了,那样的话就会惊动更多东西,事情也会比现在还要复杂。 …… 黄泉路,88号,目前没有牌子的绣芳斋屋门被吱呀的推开来,屋内,坐在摆满绣线的桌子前的荛夜微微转过身来,手中握着白玉的蕴灵瓶:“这个女人……”他的视线落在进门的萘荷身上,顿住,语气变了:“你怎么了?” 一副瘾君子模样的萘荷咧了咧嘴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表情:“作死作的。”说着,她又“唔”的捂住了脑袋,跌跌撞撞的往里走。 30.引渡人 “我才走了半天,你真是……”荛夜神色无奈,他放下手中的蕴灵瓶,然后向前两步,将那摇摇晃晃的女孩收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让她略微安心,不过这并不能减轻她的头疼,于是她用呻吟的语气抱怨着:“这次没人能拦着我涨工资。” “好好好,”荛夜不费力的将那过于瘦削的少女抱起来再次坐到椅子上,直接将人安置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捏了捏她没多少肉的手掌:“你是该多吃一点。” 萘荷歪在他身上,下意识的反握住那只作乱的手:“你处理好苏小七了?” “差不多吧,”荛夜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他没有动那只被握住的右手,左手抬起抵在她的眉心,精纯干净的力量缓缓传递过来,温和的抚过受损的灵魂。 “所以……破碎的灵魂怎么复原?”萘荷勉强的支起眼睛。 “缝起来。” 很好,这答案很荛夜。萘荷一时无语。传递过来的灵力很有作用,头疼到是缓解了不少,她有些怀疑要是自己这次不是灵魂受损,也是灵魂碎裂,这人会不会也是拿针,缝起来。 她手指动了动,伸到衣兜里摸到了那两张细腻的,冰凉的邀请函。还有一张,该怎么处理……平心而论,这次她不想和荛夜一起去。 荛夜是最能保证自身安全的选择,但是,荛夜会不会使她的进度变得更加缓慢,她不敢确定。因为,她至今不能确切的知道到目前为止的这一系列事件中有没有这人的手笔,荛夜最近的反常让她不得不考虑的更多。 还有谁…不,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太多选择。萘荷面色疲惫,决定一会儿往旁边随缘那里走一趟。 “麻烦你了,在我找到白苇婷之前你可以放假了,”萘荷支楞着眼皮看着男人下颚优美的弧线。 荛夜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指尖漫不经心的在那握住他的手心上滑动:“明晚,你找了谁?” “现在,我要去林玄幽那里碰碰运气了,”这话算是间接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她甩开了那只握住的手,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上依旧带着疲倦,阻止了荛夜的动作站起了身来,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他道:“今晚我可能要留在你这儿。”温养灵魂这方面,还是他比较在行。 “亲爱的,你终于发现人家的可口了吗?”娇滴滴的女声魅人至极,那厮向她眨了个电眼。 “呼,”萘荷吐出一口气来,又道:“我马上就后悔了。” …… 黄泉路85号,店名“随缘”,现在迎来了今天第一位不是客人的客人。萘荷推开门走进来时,那可能是前台的小丫头正在呼呼大睡,反倒是趴伏在旁边的那只黑猫支起了耳朵,抬起了头,用一双金绿色的眼睛望着来客。 这家店明显比绣芳斋来的宽阔,它宽敞整洁而且规矩,采光良好,从店内的情况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店主的态度,一丝不苟,透露着精致的冷静。两旁干净玻璃展示壁柜里陈列着一排排的古董,它们看上去有的价值万金,有的稀奇古怪,是店主的货物,也是店主的藏品。 一看就又是个有钱的主,萘荷悲哀的发现了一个事实,除了自己,好像没有一个穷人。 那只蹲踞在那里的黑猫冷静的与她对视着,终于开口,发出了人类的,冷幽清列的男声:“她不在。” “嗯,嗯?”正睡得安稳的女孩猛然间惊醒,下意识的擦了下不存在的口水,然后瞪起一双雾蒙蒙的黑眼睛看着萘荷,明显没有从睡梦里缓过来:“怎,怎么了?” “唉……”萘荷目光从女孩身上虚虚划过,叹了口气,然后再次看向黑猫墨陵,她喜欢代称为,小黑,问:“她今日回来吗?” 回答她的,是来自身后的,清凌凌的女声,如同雪山之上飞溅下来的冰泉,空灵不含一丝杂质却又毫无情感欲望,冷然粹然,通透如此。 “你寻我?” 萘荷转过身来,那人一如既往,身着白衣,怀抱白狐,静如雪莲,淡如幽昙——引渡人,林玄幽。 萘荷招牌式的笑容重新浮回了苍白的脸上,尽管眼下依旧青黑,和对方对比一下差距甚是明显。她又想起了地府那句林玄幽事物繁忙,其实,抓捕木婉秋的活计本应属于林玄幽的,这是引渡不是收割,可一句对方事物繁忙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呵—— 他们总是有理由把没人要的任务放在她身上,只不过因为一句……带罪之身。 “好久不见,”萘荷看着她尽可能的微笑,其实,二人的关系不好不坏。不好是因为接触的少,像林玄幽这种明显缺乏七情六欲的家伙她总不会没事儿来串门吧,不坏大概也是同样的理由。 “我知道你的任务。”林玄幽这样说,萘荷侧了侧身,避免挡了人家的路,听她这话,只是抱着胸倚在门口笑了笑:“所以,我就是为它来的。” 林玄幽从她身侧穿过走进屋内,那前台的女孩探了探头,目光注视着二人没有说话,林玄幽微微俯身将怀中的白狐放到了椅子上,那狐狸一双奇异的紫眸看着萘荷,萘荷也看向那狐狸,比起林玄幽,她跟这狐狸也许更熟。 “好久不见,小白。” 寂静了片刻,那狐狸恼怒的变成了人形:“狐言,我叫狐言!” “好的小白。” 她跟狐族之间的,是劫,或者孽缘。 31.第二份邀请 狐言化作的那名男子,白发紫眸,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天然风流,鼻梁挺直,薄唇殷红,明紫色绸衣艳丽非常,松松垮垮,露出锁骨与大片大片精壮的胸膛,骚包至极。狐狸精这种生物永远长的祸国殃民,不论男女,而狐言,这位狐族现任族长,放手掌柜,明显还是这其中的佼佼者,狐族善幻术媚术,相信只要他勾勾手指头就能勾引的一票小姑娘往床上扑。 他情绪很快调整过来,勾了勾唇,也不再辩驳名字这件事,语气很随意的开口:“萘荷阿姨,你年纪大了,记性也是越发不好了。” 萘荷自然而然的叹了口气,眸含笑意的看着他,反而顺着他的话:“可能是吧,不过幸好我不色盲。” 狐言坐在椅子上骚气的翘着二郎腿,眼眸狭长中带着戏谑的笑意,向后仰了仰身体:“是啊,这么多年也没见您有多少存款,这要是记忆退化太快,小心养不活自己啊。” 萘荷眉梢几不可见的抽了抽,眼睛弯弯笑容依旧完美:“小白,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当年多软萌啊,耳朵毛茸茸尾巴可撸的那种。 那名趴在前台摆出一副很感兴趣,准备看戏模样的女孩此时有些看不下去这发展了,这不是她感兴趣的剧本嘛,她们说的任务呢?于是她柳眉竖起,皱着脸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狐言,别打扰林姐姐的正事儿。” “是是是,都赖我,什么都赖我,”狐言无所谓的摊手,带着放肆的笑容,还故意对女孩丢出一个挑衅的眼神:“那你来咬我呀。” “狐言!”女孩炸毛的跳起来,决定要给这只骚狐狸一点颜色看看,她从柜台后面一跃而起竟直接翻过了柜台向着狐言扑了过去,谁能想到这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她瞬间直接将那狐言压倒在地,于是剧情歪到了更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唉,年轻人啊,”萘荷干咳了两声,然后叹息着摇了摇头,一副追悔逝去的青春的模样,虽然她的青春实在没啥可以纪念的。叹息间,她的眼神故意落到林玄幽身上,见对方清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任何波动,好像深潭古井,这让她有几分挫败感。 “早晚得面瘫。”萘荷这样在心里吐槽着,苍白宛如重症病患的脸上却依旧是明媚的笑容:“林玄幽,我来主要是想请你陪我去一场宴会。” 林玄幽目光轻轻从她那没有血色的脸上划过,毫无波动:“和任务有关?” “不知道,”萘荷再次叹了口气,笑容收了几分,如实回答,紧接着她简略的说明了一下事情都经过,包括医学院的鬼将,仅仅略过了她后来所做的占卜和从白苇婷手机上接到的那通电话。她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在这之前,没人能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你应该把情况上报地府。”林玄幽毫无表情的给出了很中肯的建议,她看着萘荷极不正常的脸色,什么多余的也不问。 “已经上报了,这改变不了什么,或许……它能改变我的工资,”萘荷双手抱着胸倚在门口,耸了下肩,随后她从衣兜抽出了一张红色的邀请函递了过去:“我需要一个人和我一起去,决定权在你。” 林玄幽垂下眼睛,目光停留在那张薄薄的,暗红色的邀请函上,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萘荷知道她正在开启灵视。片刻,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握住,抬头看向萘荷:“可以,我收下了。”然后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冷静淡漠的目光看着萘荷的眼睛,用清凌凌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不觉得,你所说的那三个天师出现的太过巧合了吗?” 萘荷脸上的笑容顿住,她看着林玄幽的脸,神色深了深,缓缓回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邀请你。” 林玄幽微微颔首,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从这句话来看萘荷心里其实很清楚,能造成这种偶然的,最大可能的那个人是谁。别人的私事,与她无关。于是清凌凌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冷泉贯耳,珠玉碰击:“明晚你来找我,我会准备好出发。” “我可付不起你报酬,小白说的到对,我将来可能真自己都养不起,”完成了目标的萘荷带着几分自嘲的露出更加明媚的笑容,她其实还挺想看见面前这女人的这张脸出现其他表情时的样子。嗯……真令人好奇。 林玄幽垂着眼睛,指尖轻轻捻了捻暗红色的邀请函:“报酬,也许就在舞会本身。” 唔……萘荷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这位爱好收集神奇物品的传闻,目光悄然在店内展示柜里陈列的各种藏品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以后可以考虑从这方面加强合作,毕竟荛夜那家伙…… 萘荷摸着下巴,笑容完美,眼睛弯弯,没有丝毫变动。 能造成那种偶然的,最大可能就是荛夜啊…… 32.平静的晚餐 看着平静的林玄幽,争执不休的狐言跟林可儿,蹲在那里目光幽深的黑猫,萘荷直觉她应该走了。这里很热闹,尽管她不是那么喜欢热闹的人,可这里的感觉让她略微有一丝羡慕。萘荷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那手里拿着红色邀请函,没有一丝情绪的林玄幽,心中无可避免的揣测,这样的人会对身旁这群人有感情吗? 想了一下,她无所谓的笑笑,转身离开了这家“随缘”,目光眺望着没有外面边际的,橘红色的天空,脚步迈开,不过就几十米的距离,拐回了一如既往的绣芳斋。现在的绣芳斋依旧没有牌匾,一副落魄的气质。在路过87号时,这家隔壁的店铺透明门上挂着的鸟笼里,一只虎皮鹦鹉还用充满恶意的眼神注视着她。 为什么我们这么穷?萘荷目光瞥了眼就牌坊在大门上方日久留下的印痕,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走了进去随手关上屋门。 今晚要是状态恢复不了,明晚如何应对那鸿门的舞会,现在的当务之急恐怕是恢复,其次才是为舞会做准备。 绣芳斋内依旧略显昏暗,两扇贴着油纸的雕花木窗显然提供不了什么明亮的光线,同“随缘”那现代气息浓郁的落地玻璃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在这种光线下,蜡像美人们总是有不一样的气质,仿佛深夜的魔女,引诱人们走向堕落。 一进门,萘荷就忍不住翕动鼻子嗅了一下,不同寻常的是空气中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她环顾店内没有看见刚刚那男人,结合传来的气味她看向了挨着墙壁尽头的,左边的那扇并不引人注意的门。 绣芳斋店内一眼看去让人觉得狭长的重要原因就是它的布局与“随缘”不同它是被竖直划分开来的店铺,以及生活区,嫁衣后面的卧室是荛夜灵力创造出来的结界空间,不计入此内。荛夜是个宅,一个吃饭靠灵界外卖的宅,那边的厨房基本是个摆设,这是遇上天上下红雨了,荛夜这家伙在亲自下厨? 萘荷忍住了好奇没有往里面走,美食是一回事儿,油烟味是另一回事儿,她对美食感兴趣,可不代表她会对做饭感兴趣。说起来可悲的是,活的越久,吃过的东西越多,久而久之再美味的食物也会食之无味。穷人把吃饭当成一种任务,为了生活;富人把吃饭当成一种乐趣,为了享受;最后他们这些活的够久,吃遍山珍海味的,吃饭又成了一种任务,味同嚼蜡的延续着漫长的生命。 每次遇见新事物都让她惊喜,哪家店开发出了新口味她也乐于尝试,嗯……尽管变态辣棉花糖和金银花苦菊味薯片的体验并不好。 这时,荛夜从里屋推门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炸得金黄的圆圈状东西。萘荷向他投去了古怪的目光,因为那是一个身材窈窕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仆……这女仆装还是偏向性感的款式。 “尝尝看,”声音甜美外表性感的女仆装“小姐姐”活力四射的在她面前放下了盘子,并对盘里一个个金黄环形保持了很大的自信。 ……宅男女神?萘荷有一瞬间想捂脸的冲动,她强迫自己脸颊不带有任何的抽搐,将目光转换到面前的黄金圆圈上。 这是什么,炸鱿鱼圈或者炸虾圈?她不是特别喜欢这一类的东西。 萘荷执起筷子,忽略旁边站着的贴心小女仆,夹起一个圆仔细端详了一下,没有多余的油析出,证明各方面来说炸得都恰到好处,她没有犹豫的放到唇旁咬下一口,咀嚼了起来。 香酥,表皮微微的脆,然后外面一层面包糠破裂后是回口的酸甜…… 苹果?萘荷移开了唇旁的筷子放到视线内,带着几分诧异。 “怎么样?”荛夜笑容甜美的站在旁边,邀功似的。 萘荷一时无语,一会儿,她转头看向那性感女仆装的大佬:“要不……你转行干家政?也许我们就发达了呢?” 她端详着这小妖精,越来越觉得可行性很大,再加上现在的富商应该有好这一款的,只要再出卖个几次身体……萘荷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了下脸。 33.梦魇 淡淡的,绯色的光芒从天空中洒落下来,有同样绯色的雾气萦绕在四周,漂浮不定。 天地间一片漆黑,萘荷茫然的抬头,发现天上竟然挂着一轮红色的月亮,那是一轮圆圆的满月,绯色的光芒就是从那里飘洒下来的。 这是一片焦黑的土地,带着纵横交错的裂纹,伤疤似的丑陋,蜿蜒曲折着通向看不清晰的远方,一道道宽大的裂缝里翻涌着血红色的岩浆,又似血浆,冒出一个个沸腾的气泡,然后爆开,又吐出一股绯色的雾气,飘散向空气中。 萘荷茫然的向前走去,身体仿佛漂浮不定。 前方,放着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樽,上面泛着时日久远的铜绿,模糊了上面雕刻的花纹。厚重,古拙,久远,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咕嘟,”岩浆翻涌着气泡,红色的圆月依旧撒下绯色的月光。 “好像在哪里见过……”萘荷看着这座巨大的青铜棺,茫然的想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前走,却又无法停止脚步。 突然,她看见那道棺材旁边浮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位身着黑色狩衣的女子,她长发挽起,面容模糊,似乎带着笑,正在注视着她。 “是谁,为什么这样熟悉?”萘荷茫然的看着,那女子站在棺材旁边,缓缓抬起了手,轻轻摆动。有一道模糊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响起。 “回去,回去吧。” “不要过来,回去。” “回去……” 那面容模糊的女子站在那里,萘荷恍然间发现她手里攥着一根银色的,雕刻着蔷薇的长棍,那根长棍比这女子的身形更加清晰,更加鲜明。 “我认识她!”萘荷看着女子,这个想法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突然,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她于此时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梦! 绯红的世界瞬间坍塌,巨大的青铜棺和那模糊的身影都开始扭曲,萘荷的心脏突然刺痛了一下,向着那模糊的身影伸出了手臂,想要移动却移动不了:“别走……” 随后,蜷缩在床上的萘荷瞬间睁开了眼睛。她喘息着坐了起来,抬头看见了黑暗中掩映的纱幔,带着绯色的轻红。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两只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没事……”萘荷扶着自己的额头,眼里却异常清晰。 梦……是因为看见了那座青铜棺神经紧绷,下意识的觉得那座青铜棺很危险,在加上今天拿出了黯蔷薇,才会做这样的梦吗?还是,冥冥之中在预示着什么呢? 萘荷很快平静了下来,于是将趁机凑过来的某人推开:“我很好。” “好好休息吧,”荛夜也没有纠缠,只是松开了手,在黑暗里翻了个身。萘荷沉默着再次躺下来,攥紧了被子卷了卷,让它更适合抱在怀里,然后将脸埋了下去,上面又着熟悉的气息。 起码这里是安全的。 …… 精神基本恢复的萘荷坐在那里看着最新的沙雕电视剧,她觉得自己最近情绪不是很好,适合用这东西调节一下情绪。 34.莉斯卡 “莉斯卡?”萘荷看着从门缝里伸进一只脑袋的邻居,忍不住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上午八点,她忍不住问:“你起这么早的?” 这只母猫不都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吗?这让她忍不住想入非非,难道是那些妖灵已经无法满足她了? “不是起早,是还没睡。”莉斯卡推门走了进来,紧身短衫和包臀短裤显现出窈窕的身段。 萘荷闻言顿时肃然起敬,看着她问:“你找我还是荛夜?” “找你,下面让我传个话,”莉斯卡很不见外的往桌子上一坐,秀出两条性感的蜜色大长腿:“说是你的任务有变,必要时可以对对象直接进行收割。” “收割……”萘荷按黑了手机屏幕,思索起来地府的意思。原本她只是负责将逃出的木婉秋抓回去,因为引渡人另有任务,这件事才落到了她身上,可现在地府竟然直接提出了收割,还是在对象手上没有人命的情况下。 是木婉秋昨晚杀人了?不,应该不可能,早上她确定过季寻安还好好的,木婉秋能救三个闯入鬼将地盘的天师,应该不会随便杀人。是因为她卷入了什么事件中?这个可能性到是很大…… 没等她想太久,莉斯卡就凑过脸来轻声开口:“小萘荷,你听说项褚会议的事了吗?” 项褚会议?她第一时间是想起了目前还在她手里的苏小七灵魂,她准备一会儿去医院还回去的。然后她疑惑的是,项褚会议是人间势力的事情,这种事情他们有编制的人员一般都不参与的,莉斯卡提起项褚会议是单纯的八卦? “项褚之前在微信上跟我提过一句,毕竟莲城是我的辖区,说山体滑坡暴露出了一座超过两千年的墓葬。” 莉斯卡摇了摇头:“那是之前,我昨天收到的消息,他们把参会的小辈遣回去了,让各家族长老辈往上的出马。” “遣回去了?”萘荷第一反应还是苏小七,但是他们受了伤,不会直接回去,估计还会在医院呆上几天,随后她就抓住了话里的重点:“长老辈?” “是啊,”莉斯卡收起了笑意,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那里出了鬼眼。” “鬼眼?”萘荷不由得一怔,这真是个振动整个天师界的大消息了,各大家族应该对消息进行了封锁……也对,负责人是陈婆,陈婆……也有些年没见了。 “你觉得出了鬼眼这种事,我们地府还能坐壁上观吗?我也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一旦地府重视起这件事情,最有可能派出的人,是谁。” 萘荷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自讽的笑笑:“那自然是我了。” 莉斯卡耸了下肩,然后跳到地上,转身摆了摆手:“消息我带到了,回见。” “鬼眼,鬼眼,墓葬……青铜棺?”扶额的萘荷突然震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鬼眼也是近期……不会这么巧吧……” 萘荷彻底没了看剧的兴致,她放下了手机直接起身,决定去医院把苏小七的灵魂还回去。就是不知道零骏他们愿不愿意支付医疗费…… 35.医院的熟人 萘荷来到医院后稍微用了点手段,就凭借着苏小七的灵魂定位到了零骏几人的病房,不得不说,这群大家族的天师都很有钱,住的病房都是特需的。 萘荷来的时候零骏很是高兴,他其实没受多大的伤,只是因为邵东阳伤势颇重,他只能在这里陪护,再加上医生断言,苏小七如果三天之内醒不过来,就是植物人了。 说实话,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照顾植物人的苏小七着实颇为尴尬,于是他就请了一个女护工过来,萘荷来到病房外的时候女护工正在给苏小七擦身,而零骏则等在病房外。 零骏看见她的时候惊喜异常,刚想张口说话,却不知道应该称呼她什么,于是只能尴尬的说:“您终于来了。” 萘荷开门见山道:“你们会还魂吧。” “会会,”零骏急忙点头,萘荷就将白玉瓶子还给了他,说:“那你们自己解决吧,不过一段时间内她会比较脆弱,注意不要收到刺激。” “好,”零骏急忙答应下来,然后又说:“对了,昨天有一个很奇怪的人让我把一件东西交给您,说您日后一定用的到。” “奇怪的人?”萘荷眉头直接拧了起来。她最近遇到的奇怪的事实在有点多,再听见这样的形容词难免神经过敏。 零骏从随身背包掏出了一把钥匙,一把黄金打造的钥匙。那把钥匙足有成人的拳头那么大,虽是黄金打造的,但因为年份久远而颜色暗淡。 一个奇怪的人,给我一把钥匙? 萘荷想不通其中的逻辑,她看着零骏问:“那人长什么样子?” 零骏想也不想的回答:“年轻女性,白衣,黑色长发,白色面纱,应该很漂亮,她说和你认识。” 说到白衣黑发,萘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玄幽,但这个想法没有生成就已经被划去,因为林玄幽想要找她何必大费周章。 这个特点的人,萘荷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目标来,这时她才注意到了另一点。这个女人知道她和零骏几人有过碰面,还知道她会来找零骏! 这是什么?监视?有这功夫不如把东西直接交到她手上啊,除非是不能直接露面。为什么不能直接露面,从零骏口中她也能知道对方的长相……还说和我认识…… 最近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她真的不想再想。 萘荷双手接过了那把钥匙,不得不说,这东西很沉,而且她用阴瞳看了一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像墓里面的东西,没有那种死气。 “东西我拿走了,”顿了一下,萘荷继续说:“你们最好尽快回京,莲城现在不安全,另外鬼将那里……” 零骏抢先说:“我已经上报了家族,家族对此很重视,但是您应该也知道,现在家族里有能力的都在忙项褚会议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派谁来,派多少个人解决……” 萘荷点了点头,握着沉甸甸的钥匙没有再多问,等要出门的时候她才发觉一个问题。 提着这东西出门会不会被抢劫? · 考试周随缘更新,挂科了再说。 |w??) 36.化妆舞会 萘荷站在随缘的门口,看着一袭白衣的林玄幽扶了扶额,语气颇为无奈:“我亲爱的引渡人同志,我们参加的可是假面舞会,咱好歹打扮一下,而且,禁止携带宠物。” 林玄幽淡淡的看了她那一套繁复但精致的,黑色及膝的哥特风格裙。这套定制的哥特礼服再加上被当做手杖的黯蔷薇,让她看上去像古老城堡里的暗夜女王,半遮面的黑色羽毛面具也格外凸显了一种神秘的感觉。 林玄幽说:“等我一下。” 萘荷叹息了一声,双臂环胸倚在门口,看着柜台上那只金绿色眼睛,目光清列的黑猫,手心有些发痒。 真想撸一把,如果这不是个妖灵的话。 也许是她的目光赤裸裸的明显,小黑,哦,墨阑从柜台上跳走了。而林玄幽则是很快就换完衣服出来了,非常有效率,也很草率。 萘荷看了她一眼,一袭古风白衣清清冷冷,头戴斗笠,垂下一圈轻盈的白色纱幔,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只能从纱幔外窥见一个脸型的轮廓。 林玄幽的一贯风格啊。萘荷在心里“啧”了一声,怎么感觉人家是小仙女,自己是老巫婆呢? 黄泉路没有黑夜白天,天空永远是涂抹过浓墨重彩似的橘红,这里是阴阳两地的交合,隐约间可以听见忘川流淌的水声。 “我已经解决好了交通工具,”萘荷向林玄幽眨了下眼睛,然后打开了一只拿在手里的盒子,里面,是看上去很粗糙的,纸做的马车和两批小白马。 “御纸为令,点石成金,万物有灵,光照太清,急急如侓令,起!” 一只朱砂笔在两只马的眼睛上各点了两下,萘荷双手结印,之间那纸做的马车倏忽变成了真的,那是一辆如同童话故事般的,金色的南瓜形马车,两匹白马也落在了地上,甚至重重的打了个响鼻。 但是萘荷知道这并不是真的,附灵不代表赋予灵魂,附灵只是暂时的趋势它们而已。 “零家附灵术。”林玄幽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萘荷。传说她与零家不合,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 萘荷感觉到了她面纱下的目光,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你不也是符篆派的,我们这些灵武派的也得学点别的手艺啊。” 她所叙述的是两种不同的习惯性战斗方式,林玄幽和天师一样惯用符箓,相比起来,萘荷和荛夜之类更喜欢用自己本身的武力。 “上车,老司机带你飞。”萘荷很绅士的行了个手礼,林玄幽目光从她脸上划过,然后不紧不慢的坐上了马车,也没有为她的幽默接茬,反正萘荷自己不觉得尴尬就好。 萘荷打了个响指,两匹马引颈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冲了出去,速度竟然飞快无比,宛如踏云而行。 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今天得到的资料:“根据我的调查,华胜花园11号的主人是一个爆发的房地产商,情人很多,华胜花园11号似乎是他最在乎的一个情人,他没个星期定时会过来一天,不过不是今天。居住在里面的女人一切不明,不过似乎很漂亮,平时打扮很神秘,与附近的人没有交流。” “那个女人举办的聚会?”林玄幽说出了一个像是猜测的疑问句。 萘荷笑了笑:“很有可能,还有资料说她经常会去买一些名贵的香料,这人怕是有些问题,不过如果是一般散修聚会的话怕也没什么,毕竟这种聚会是很正常的事。” 问题在于,这邀请函是从木婉秋手中出来的。 37.大厅 漆黑的夜幕里,两匹白马拉着一驾童话般的南瓜形马车从一座隐藏在树林里的破庙凭空飞驰而出。那白马四蹄在地上飞快的奔跑,马鬃飞扬,极速如驭风而行。奇怪的是,明明可以看见马蹄是踏地的,可却听不见应该有的清脆的马蹄声,就仿佛那四蹄是踏在了云端上一般,有一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马车稳稳的飞驰在杳无人烟的路上,车轮仿佛感觉不到路上的颠簸,以最快的速度从一条小路折向郊区的方向。 清冷如水的月光流淌在林玄幽素白的面纱上,带着清冷的莹辉,萘荷看不清晰她面纱下的面孔,马车上唯一发着光的,是她手中的手机。 只听林玄幽突然发问,清凌凌的声音也似与那一泓月色流淌在了一起,寡淡却又澄澈:“你说,还有一张邀请函送给了一位警察顾问,那么今天的行动,他会协助吗?” “嗯……”萘荷捏了捏下巴,眼睛转回到手机屏幕上,想起了那天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那种唯我独尊的感觉,如实回答:“八成不会,不过也不会破坏什么。我当时存了些捉弄他和搅局的意思,但是他答应的很彻底,捉弄八成是没有捉弄到,搅局嘛……” 萘荷抬起了下巴:“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大可不必管。” 林玄幽轻轻颔首,幅度很小。 …… 这是一栋有着独立花园的豪华别墅,一般的别墅小区完全比不上这里的层次。它坐落在路边,与柏油马路间隔了五十左右的花园距离,又与旁边相同别墅有着差不多百米的间隔,在夜间灯火通明。 脚踩到地面上的萘荷抬头望向灯火辉煌的地方,相比网上的图片,直观的面对更能感受到这里的非比寻常。一个富商真能为一个情人付出这么多的金钱? 林玄幽下了马车,同她一起眺望向别墅的方向,可以看见,那里的大门敞开着,左右立着两位带着面具的侍者。 萘荷不着声色的看向停在花园的几辆汽车,车牌号码也并没有遮掩,有的人看来并不怕被别人知道真实身份。至于这几辆车有没有什么问题,她也不会深究,毕竟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萘荷看了林玄幽一眼,二人同时迈起了步子,向着花园别墅里面走去,身后那辆马车隐藏在黑夜的暗处,仿佛融进了阴影里,然后突兀的,消失不见。 “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身穿燕尾服,带着黑色金边面具的侍者伸出手臂拦住了她们,侍者的声音微微低哑,很有礼貌。 萘荷带着轻薄手套的指尖将那份红色邀请函展示了出来,目光从那侍者的身材上划过。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一名绅士,但是,是名女侍者。 那名侍者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就微微点头收回了手臂,轻轻弯腰致意:“祝您今晚过的愉快。” 萘荷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又从右边的那名不动如山的侍者身上划过。那个人应该是名男性,而且很有肌肉,她有理由相信这位同时也担任着保镖的职责,将没有邀请函还要闹事的人清场。 萘荷右手握着黯蔷薇,如同拄着一根拐杖,左手搭在腹前不紧不慢的进了门。预料之中的,对于她''手中的黯蔷薇侍者没有过多的反应,或者说,他们并没有说明禁止携带私人物品,即使是武器。这也侧面证明了这是一场不正常人的集聚。 微微泛黄的水晶灯照亮了镀金的门饰,金纹的壁纸也使人略感眩晕,向前再走六步左右的距离便又是一扇门,同样左右立侍着两位黑色燕尾服,带着黑金面具的侍者。 不同外面的那扇,这扇门是紧闭着的,在萘荷走近的那一瞬间二位侍者同时伸出了手臂一左一右握住了白玉色大门的金色把手,然后同时拉开行了一个迎宾礼。 悠扬轻快的圆舞曲声音瞬间回荡出来,音符如同会跳舞一般的敲响人的耳朵,可以看见大厅高高的弧形穹顶和闪烁的水晶灯,让人感觉仿佛回到了上世纪的欧洲。 最为醒目的,是正对面左右向上旋转楼梯通往的二楼,镶嵌在金碧辉煌的墙上的那幅巨大的,高约三米的巨大画像。诡异的是,这并不是屋主人的画像。 那画像以黄色为背景,上面是一位穿着花衣服,挑着东西向着前方行走的金发男子形象,那被挑在一端的却是一个眼窝空洞的,血淋淋的人头,跟在男子身后的,也是腐烂了了一条腿的黑狗。 塔罗牌里的愚者……吗?谁会在大厅镶嵌一副暗黑风格的塔罗牌? 萘荷看见了一位位打扮与环境很违和的客人,有的人侠客打扮却在法式长桌前端着高脚杯跟吸血鬼打扮的女士交谈,有的真的好似把这当成舞会似的翩翩起舞。最为古怪的一个在自己的身遭扎满了稻草,把自己扎成了一个稻草人,此时正把一块蛋糕从嘴巴处分离的稻草外推进嘴里。 他身上会不会生跳蚤? 萘荷想着,微微回头看向已经进来并且几乎和她并行的林玄幽,于是二人一听迈进了这道分隔的门内,身后的大门也应声关闭。 圆舞曲曼妙中透露着华丽的声响,金碧辉煌的大厅,格格不入反而像在开漫展的客人此时其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萘荷首先观察的是地形,大厅出去来时的门外,左右各有一个没有门的长廊通道,灯光也是亮起的,有客人从那里向更深处走去,看来是允许同行,二楼的楼梯出有两名侍者把守,那里应该不允许同行。 萘荷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存在感很强烈的目光,那道目光明显是没有什么遮掩的,很大方而明显的看着她,或者说,她们两个人。 萘荷寻着直觉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半倚在椅子边缘,身着黑色暗红镀金花纹古装服饰的那个男人,那人带着一张看起来略显狰狞的鬼面,打扮像个古代的王公贵族,仿佛小说里的那种霸道邪魅王爷。 萘荷虚了虚眼睛,这人不是那龙宸皓又是谁。同时她也注意到,这人的目光似乎更多的落在了林玄幽身上,而她只是个顺带的。 真的是……不虚此行呢。龙宸皓面具下的唇角情不自禁的弯起,一双仔细看去透着暗金色的眼睛带着可以感受到的愉悦。 林玄幽自然也注意的到如此明显的注视,同萘荷一样抬眸看去,淡漠的目光从龙宸皓身上划过。 萘荷微微侧眸,小声道:“这就是那个顾问,”言罢,她又看了眼龙宸皓,问林玄幽:“认识?” “不认识,”林玄幽在斗笠的面纱下轻轻摇头,转开了目光,萘荷缺看见,那龙宸皓竟主动的向二人走来。 萘荷不着痕迹的挑眉,有些出乎意料。 38.莫名的殷勤 龙宸皓慢条斯理的踱着步子走了过来,鬼面下的视线仍旧如上次见面时的一样让人有种感觉很不舒服的压迫感。他右手放在腰间不知是装饰还是真实的佩剑上,停在了两人面前,声音带着诡秘的语调:“两位女士,需不需要我这个早到的人为你们介绍一下情况?” 萘荷有种感觉,这人面具下的唇角应该是弯起来的,视线凛凛逼人,注视着她身旁的林玄幽。 “没想到您竟然是这么热情的人呢,可真没看出来,”萘荷目光从林玄幽看不出表情的面纱上划过,不过不用猜也知道面纱下那张脸估计就是没有表情的。她主动接过了龙宸皓的话,因为她总觉得面前这头猪对她身边的这颗白菜似乎有某种想法,而这颗白菜很大程度上看不出来…… “既然您这么好心,我们也就却之不恭了。”萘荷笑盈盈的往林玄幽身边靠了靠,迎上了龙宸皓转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 “哪里,我一直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龙宸皓语气轻松,抬脚往里面走去,萘荷看了林玄幽一眼,跟上了他的步伐。 转过身的龙宸皓手指轻轻抚了下鬼面面具的下巴,深邃的凤眼中划过幽光。 嗯……她们关系好像不错,这样的话,萘荷这个人的价值就要重新评估一下了……幽幽现在,不记得他。 “这里实际上是修道者的聚会,不过在我看来不是什么正规修道者,那边那个女人,吸血鬼打扮的那个,她叫血蔷薇,擅长用阴血炼制邪符,为了制作一件法宝曾经杀死五十个婴儿,在各地的通缉令上都有她的名字。” 龙宸皓的声音不大,只有她们听得见却很清晰,也不含任何的感情色彩,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萘荷随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那名吸血鬼打扮的女子依旧在和侠客打扮的男人相谈甚欢。 如果在场的是那天那位苏小七,说不定会义愤填膺记上一笔事后捉拿,可在这里的是萘荷和林玄幽。萘荷只是默默的把眼睛移开,林玄幽毫无波动,因为这种事情,不归她们管。 冥界守则就是,没有妨碍公务或正面冲突的情况下,阳间的是非与我无瓜。每人有各自的命数,不可过多干预。 “那边的走廊倒是比较有趣,”龙宸皓转眸看着林玄幽,那语气和视线给萘荷一种有些……殷勤的感觉:“那边是自由交易区,有些奇异的东西也说不定呢。” 萘荷看见林玄幽斗笠下的下巴微微扬起,似乎是终于有了兴趣。于是她不由得想起了随缘里面陈列摆放的满架子的古董和奇葩玩意儿。 还买呢,家里摆的下去吗?萘荷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总觉得林玄幽这种行为特别像执着于手办老婆的宅男,一柜一柜的摆着,看见新的仍然挪不开脚的那种。 可能……有点萌? 龙宸皓这货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危险,尤其是那龙傲天的眼神。林玄幽这个三无面瘫警觉性又好像低了点…… 我在操心什么,又不是我的娃……萘荷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步入了老年阶段。 “过去看看吧,不过龙先生,我们又自己的行动,所以必要的时候……”萘荷想试探一下这人。 “既然是承蒙你的邀请,自然算作自己人,”龙宸皓转头看着她,鬼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似乎是带着笑的,但是语气仍旧让萘荷觉得讨厌:“遇到危险时,请务必叫我。” 林玄幽抬起眼睛看向了他,而他恰好对上了面纱下这个并不清晰的眼神,凤眼故意眨了眨。 林玄幽移开了眼睛,不动声色。 39.塔罗 三人先是走进了左边的走廊,而出乎意料的,这里很宽阔,就宽度而言基本等同于一个正常的房间,而长度并不是特别长。走廊两侧各有四个房门,此时房门都打开着。 走廊的没有房门的位置是一个个毫不在意席地而坐的奇装异服的卖家,商品直接就地摆放着,行人从中间走过并不拥挤,一个舞会竟跟赶集似的,有种荒诞的滑稽感。 萘荷视线从这些地摊上面划过,并没有过多的停留,而这时,前面出现了一阵喧哗的声音,就在他们前面的两人起了争执。 “这明明就是假的,还说你不是在骗人?”一名很普通的道士打扮的瞎眼男子愤怒的将一块玉符拍在地上,对着那位卖家破口大骂。 那位卖家也是普通的道士打扮,两边的嘴角却画出一一道诡异的弧线,形成一个咧开的笑脸,一开口,声音却粗哑而又阴森:“我说,我这里卖出去的东西不退货,你要是不满意,出了这道门,可以再来找我,咯咯咯……” 一串让人冒起鸡皮疙瘩的笑声回荡起来,那位客人有一瞬间被镇住了,但紧接着是更加的愤怒,他上步一把揪住那位卖家的衣领:“你小子……” 其他的人似乎看不见似的,没有人对此投之过多的视线,只有若有若无扫去的余光,于是萘荷也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眼睛,这时,她清楚的感觉到有人轻轻的往她手臂上按了一下,紧接着,龙宸皓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那个卖东西的是鬼算子,有一面每星期都要吞噬一个灵魂的招魂幡,是个在通缉榜上排第五的骗子。” 传音入密?萘荷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龙宸皓,对方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而林玄幽似乎是和她对视了一下,应该也是收到了传音入密。 萘荷看向自己的手臂,然后动作很轻的将那张贴在手臂上的符箓握进了手里。 这东西还挺少见的,有点意思。 萘荷路过了对向敞开的两个房门时,先往左侧的看了过去,然后停住了脚步。 怎么说,这里面的布置让她想起了西方的巫女。 房间很小,昏暗且没有窗户,两边各是嵌在墙上的整齐的书架,上面罗列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房门正对的正中间一个罩着星芒图案桌布的桌子,左右个是一个燃烧着白蜡烛的烛台,里面参杂着各种不知名的香料,气味很轻。桌子中间靠右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很普通的水晶球,桌面上散落着一副塔罗牌。 那坐在桌前的人,是个全身罩在蓝紫色星芒花纹兜帽下的女人,从身形和散落出来的金色发丝来看是个女人,她垂着头,目光是自己的桌子,白的有些发冷的双手摆弄着塔罗牌,房间很小,萘荷站在门口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她很长的,灰紫色的假指甲。 萘荷看着一会儿,然后迈步走了进去,因为大厅里那幅诡异的塔罗牌画像,加上之前调查的资料上说,这间别墅的那位女主人经常会购买一些香料。她心里有了一些估计,但是无法确定。 “你好,”萘荷微笑着坐到了桌子前,预留给客人的椅子上,轻轻将黯蔷薇放到膝上。这时的角度她已经可以看见对面女占卜师的脸了。 那女人皮肤冷白,却涂着紫色的唇彩和两抹腮红,听见她的声音之后仍旧是微微垂着头,看人的时候眼珠向上翻露出一半的眼白,配上亮绿色的眼影,眼神诡异。 萘荷看见这张没有刻意过于遮掩的面孔冲着她露出了一个说不出什么感觉的笑容,配着紫色的唇彩和腮红,这笑容让人身体发冷。 “有缘人,你想测什么?” 这声音出乎意料的御姐,是那种婉转低沉的御姐音。 萘荷看着她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不过她什么表现也没有,露出一个更深的笑容:“就请您帮我测一下,我最近……和未来一段时间想的运势。” 那女人熟练而不紧不慢的开始收拢桌面上的塔罗牌,声音到是很让人舒服的婉转:“运势这种东西是会随时改变的,也许就是因为你的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这位问者,首先您要知道,命运之河流淌不定,测出的未来并不是注定的。” 说着,她收拢了了手中的塔罗牌,然后手指捻了捻放在一旁的混合香料,开始洗牌。 萘荷看见她再次把收拢的牌以圆圈的方式摊开,并且双手以顺时针的方向开始洗牌,并且把牌再次慢慢聚拢,动作像某种仪式,但又因熟练和主人的态度而透露着一丝随意。 洗牌之后,女性占卜师再次用那种低着头,眼睛往上翻的姿势看着萘荷。这种让人不舒服的眼神令萘荷恍惚了一下,突然一种直觉里的诡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是她! 萘荷心里悚然一惊,汗毛乍起。那天她第一次占卜时被发现并遭遇反噬时,虚空中出现的那道眼睛! 比她技术高的占卜师,白苇婷的下落,宴会的举办人,木婉秋送出的邀请函,全都连起来了! 萘荷控制住了自己的呼吸,脑海中马上跳出了第二个想法,上次占卜反噬被对方窥视,所以这个女人她认识自己! 她不相信对方一个占卜师会看不穿她这半张面具的遮掩,也就是说……那一瞬间,萘荷有种掉头离开的冲动,但是她镇定住了,因为她知道林玄幽和龙宸皓就在门外。 原以为的潜入却发现是对方的主场,甚至,可能一切都在计算之中,这种感觉很不好,可以说是相当糟糕。 那低着头,眼睛向上翻的女人双手十指交叉,露出莫名的笑容,紫色的唇彩异常醒目:“问者,请您进行切牌。” 萘荷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那副洗好的牌上,使自己集中注意力在自己刚刚问过的问题上,在她抬起手的时候,那位占卜师只是眼神朝上的看着她,面带微笑,没有一丝指导的意思。 萘荷从牌的上方随意拿起一摞牌,让后放到剩余牌的后侧,靠近那位女占卜师的位置,然后从第二摞上面再拿一摞牌放到第一摞的前方,也就是靠近她自己的位置,现在桌面上共有三摞牌。 萘荷抬眼看了那笑容古怪的占卜师一眼,然后收回了手指,再次双手握住膝上的黯蔷薇,目光平静的看着占卜师。 那名占卜师没有说话,她快速的把那第一摞放到了第二摞的上面,再把这个合并体拿起来放到第三摞牌的上面,于是三摞牌再次融为一体。 女占卜师微笑的将那摞横向摆放牌面朝下的牌逆时针旋转了九十度,变成竖向摆放。然后她依次次从上方拿出了五张牌,似乎很随意的摆成上三下二的样子。 幸运五指占卜法啊,占卜运程的简单牌阵。 萘荷迅速在心里评估,然后再次伸手依次将五张牌翻开。 逆位的命运之轮,正位的吊人,正位的死神,正位的塔,正位的月亮。 “问者,看来您近期的运势不怎么好呢,”女占卜师看着牌面笑了一下,笑容古怪而带着意味深长,而萘荷的视线则停留在那张塔的塔罗牌上面。 高高的,被闪电劈中而倒塌着火的塔,有人从那坍塌的塔尖跌落下来。 40.怪物 占卜师女士微微低着头,亮绿色的眼影配着上翻的蓝眼睛注视着萘荷,浓紫色唇彩涂抹的嘴唇带着深邃的笑容:“命运之**纵着一个无与伦比的巨大轮盘,我们无法语气面临什么,但无论如何这个轮盘会转至生命与成长的新阶段。” “逆位的命运之轮告诉我,你的人生出现了命运与因果的巨大改变,这种改变是负面的,它会为你带来无法想象的影响。” “而吊人所承受的痛苦为认识他的人带来智慧与顿悟,也就说明这种阻碍反而会使你的自身得到突破,你正处于束缚之中,可厄运才算刚刚开始。” “死亡是生命循环的一个阶段,没有死亡就不会有空间让新生命成长。一个循环的结束,创造了另一个新的开始,曾经束缚我们的旧行为习惯与形态会被彻底解开,在死亡的冷酷破坏后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转变的经验是否痛苦,根据我们是否能接受与认知结束的必定性而定。死神逆位出现在牌阵中,显示你会因为渐渐的改变而逆境而筋疲力尽,你开始拒绝改变。” “倒塌的高塔,突然而猛烈的灾祸冲击,遭遇不可避免的重创,这对你来说几乎是一场毁灭性的大灾难,而能否逃脱,是一场未知数。” 说着,女占卜师垂下眼睛,伸出苍白的手指,深紫色的假指甲轻轻将那张“塔”推到了萘荷面前。 “月亮带我们进入创造与超自然力量的范畴,月亮代表浪漫与疯狂,出现在牌阵中代表了困惑,跌宕,以及不确定性。而对于你来说,你的未来虽然充满迷雾,但你却会在此时看清过去的一切幻象,包括一场自己身处其中的骗局,你会认清身边人的真正面目,然后……生死难预知。” 生死难预知…… 萘荷垂着眼睛看着那张倒塌的高塔再次想起模糊的青铜棺。 改变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溟海的动荡,鬼眼的开启,鬼将的诞生,一切都在最近悄然间发生,这只是个开始。 触及生死的灾祸,还有看清身边人的真正面目……么。 “多谢解惑,”萘荷抬起了眼睛,波澜不惊,看不出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再次露出很平常的,永远挂在唇边的招牌式笑容,展露在半张黑羽面具下面:“您要怎么收费?” “不收费,”女占卜师微微低着头笑着看着她,紫色的唇彩微微反光:“我最看重一个缘字,”她顿了一下,笑容愈发明显:“你我有缘。” 古怪的,慢条斯理却又婉转的语调让萘荷汗毛乍起,心底升起一股冷意。 “一切,是随缘。”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萘荷回头的同时,女占卜师也扬起了下巴看向来人,林玄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随缘,她的店就叫随缘啊。萘荷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看着林玄幽,身体的僵硬瞬间消散。 女占卜师扬起了下巴,可在林玄幽的角度看去,仍旧是微微低着头眼睛上翻的角度。 林玄幽整个面孔都罩在斗笠的面纱下,什么都不露。 “走吧,”萘荷站起身来,向占卜师女士致意了一下,然后看向林玄幽,表情如常,随后二人一同离开了这个房间。 龙宸皓倚在门口看着二人出来,没有什么反应。 萘荷视线从一名名路过的客人身上掠过,握着那攥在手心,隐蔽的传音符,并没有张嘴,却对林玄幽说到:“她是别墅主人,很有可能已经认出我了,白苇婷在她手上。” 看不清林玄幽的表情,她只是安静了一会儿,便同样用传音入密回复到:“也许算作好消息,你要找的人很快就找到了。” 从她这个角度来看,还真算一个好消息,可至于能不能将白苇婷带回去,还很难说。 萘荷想起了占卜里看见的地下室,那里会不会就在这里的底下呢? 想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眼脚下,然后又移动到了右边的屋子。那边陈列着玻璃展柜,里面摆放着一些散发着阴气的,来路不明的东西。萘荷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墓里的脏货,还是阴煞之气很重的那种,这些东西一般会被当做原材料改装重制成一些其他的物品,流通在邪俢之间。 这时萘荷才注意到,林玄幽的腰间多了一块红丝玉佩,坠在腰带上,那玉佩中间有一块红色的东西,就像玉里凝固了一团血。 她淘的新货?萘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抬腿向更深处走去。 “这……”萘荷站在第三个房间门口顿住了脚步,着实惊了一下,林玄幽看见里面的东西之后,也停住了脚步。 妖灵,或者说是怪物。 和莉斯卡手下的那些因作恶被封在宠物店的妖灵不一样,这些妖灵,应该是渡劫失败的妖灵。 妖想要化作人形,就要经过渡劫,而渡劫失败的妖,大部分都会死去,没有死去的,就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失去了意志的怪物。 这个房间里,隔着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用重重枷锁封锁着一个怪物。 它蟒蛇状的身躯呈现一种恶心的粉红色,那种颜色像是暴露出的血肉组织,表皮有生命似的鼓动着,一个个肉瘤鼓起又收回,不断翕动。 那肉瘤间竟长出了两张五官不全的脸,一张缺少嘴巴,一张缺少一只眼睛和鼻子,而存在的这些五官也都歪斜着,扭曲着,似乎经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它一动不动,就像一团纯粹的血肉,可它身上鼓动的肉瘤又证明着它实际上活着。 萘荷垂下了眼睛,她不知道这具怪物是由谁带到这里进行贩卖的,但大概能猜到它会受到怎样的对待。无非,成为邪俢修炼,或者某种邪恶手段的祭品。 可是,它曾经是一个只是无法化形,却有着和人类同样思想的妖灵。 “走吧,”萘荷听见林玄幽如是说,她看了眼往前的那第四间屋子,它的房门紧闭着,上了锁的样子,于是转身向后走去。 这时,恰巧那封印着怪物的屋门前没有其他客人经过,于是没有任何人看到,那恶心的长条肉团,鼓起的瘤子斑驳的缝隙间,有淡淡的金色一闪而过。 41.替代 大厅轻快带着华丽的圆舞曲依旧荡漾着,萘荷举起了红酒杯轻轻摇晃,看着里面酒红色的液体滚动如同血浆,却又和血浆不同,顺滑而神秘,深邃而优雅。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彻底探查这栋别墅的机会。 当前厅内突然传出了尖叫声,萘荷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到喷射的血液洒落在红酒塔上,然后层层叠叠的酒杯被一个扑进去的人影撞到,一时间玻璃的破裂声与惊呼声不绝于耳,所有的红酒混合着玻璃的碎片铺满了地面,并且向四周蔓延开来。 有人死了。 萘荷不动声色的举着酒杯轻呷了一口,然后混在人群中间看向事发的餐区,那具尸体就倒在玻璃碎片的中央,血液与红酒液体混合在了一起,向着地面更广阔的地方铺展。 他趴在那里,却歪斜着头,露出脸来,脸上的血管显现出紫黑色的纹路,一副不正常的死相。 这人怕不是沾了什么凶气很强的阴煞之物,这里到处都是邪俢。不过这个人萘荷之前见过,就是同鬼算子起争执的那位。 “请大家让一让,请让一让,”带着面具的侍者们很快的从二楼出来控制起场面,尽管眼前的事情发生突然,可他们似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拖尸体的拖尸体,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各位请静一静,左厅的拍卖会要开始了,请大家移步左厅。” 趁着现在提前开拍卖会,然后将大厅这里处理了吗? 萘荷看向不远处人群中白衣白面纱的林玄幽和她旁边的龙宸皓,觉得机会来了。 客人很识趣的没有多问,萘荷从人群中看见了面带笑容的鬼算子,小丑似的唇妆使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疯癫。 他混在人群里,转身往左厅走去,至于眼前的命案是非与他有关系没人关心。邪俢们人人自危,谁会管他人的死活,他们中的大部分反而会打你尸体的主意,想着贪你的钱财。 大厅里的人数正在减少,场面由混乱向着秩序转变,萘荷拦住了一位边缘处的女性侍者,礼貌的问。 “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里?刚刚红酒洒到了我的身上,我需要清理一下。” “真是抱歉,”那位侍者很从容的行礼,然后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楼梯后面左转。” 萘荷歉意的微笑了一下,黯蔷薇轻轻戳了一下地面:“抱歉,我眼睛稍微有些问题,不然也不会带着手杖,现在地面有些混乱,能请你带我过去吗?” 侍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在这场邪俢的宴会里,更古怪的要求都有,比如那位吸血鬼打扮的小姐,她要求侍者给她上一杯真正的鲜血,条件是热的,刚放出来的。 “这边请。” · 人群中,林玄幽微微抬起了头,然后迈开脚步,很平常的也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龙宸皓停顿了片刻,然后转身随着人流往左厅走去。 大约五分钟左右,一名女性侍者从洗手间方向走了过来,此时地面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侍者们开始陆续回到原岗位上去,那名女侍者拦住了靠近的一名女侍者。 “之前有位客人去了洗手间一直没有出来,我怕有什么问题,你陪我过去一下。” 于是两位女侍者再次走进洗手间,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带着面具的两名女侍者就重新出来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两名女侍者同其他侍者一起返回了二楼。 这些侍者到底是怎样被选进这座别墅的呢?仅仅是花钱雇佣?听说在一些特殊的地方的确可以做到,那是个个城市的阴暗面,黑暗地下交易场所。 萘荷透过侍者的面具观察着这栋别墅的二楼,同样是左右长廊的格局,但与一楼截然不同,它更符合一个别墅的本来面目,而不是一个开化妆舞会的欧洲城堡。普通的装潢,甚至,家具略显陈旧。 所以说,楼下是新装修了一遍,就为了一个舞会?为了舞会看起来上档次? 萘荷目光没有刻意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没有显现出任何的与众不同。 所有的侍者都在左侧长廊的屋内待命,一共四个房间,她所在的是靠外的第一间,屋内有五名侍者,互相间并不言语,训练有素。 也就是说,这所别墅里的侍者最多也就三十名左右,其中武力高的,基本都在楼下站岗。 萘荷耐心等待着,果不奇然,大概过去两分钟,有一名侍者便前来叫人:“下去四个到左厅去。” 楼下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萘荷知道,这是刚刚那具尸体,起尸了。 估计是,原有的侍者被调去处理活尸,左厅的秩序就要找人来维持,因为他们的实力明显比这些后来的女侍要强。因为刚刚那两个女侍者都是直接被她打晕的,身上携带的也都只有电击棒而已。 不过,下去四个…… 萘荷没有动,于是,除了她之外的四个人,包括林玄幽在内,一齐离开了房间。 那么这栋别墅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客人和龙宸皓在左厅,林玄幽即将去往左厅,侍者一部分在应该是后院或哪个特别的房间,一部分在她这里,最后,加上那名不确定的占卜师女士。 萘荷站起了身来,她轻轻掀起了房间床帘的一角向下看去,果不其然,那名活尸和其他侍者在后花园里,而出乎意料的,这栋别墅的女主人,占卜师女士也在。 于是她不敢再多看,急忙收回了视线,然后轻轻的来到房间门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压动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如她所料空无一人。 她轻轻的 42.密道 没有人把守反而……更像是请君入瓮啊。 萘荷看着楼下不设防的楼梯,然后如同一位平常的侍者一样,放轻动作,脚步从容的下了楼。 那位女主人既然知道她在此地,不可能会毫不设防,而此前发生的混乱也不可能不会想到一些其他方面,然而此时,她现身后花园,反而如同故意告诉她自己的位置一样。 而且,现在她与林玄幽龙宸皓分离,反而是对方的一个机会。 如果这是一招请君入瓮,那她就是明知前方是鸿门宴还不得不赴的……乌龟? 萘荷心里轻笑了一声,神情专注的来到了右廊,第一个房间门前,此前她做过占卜的那个房间,房间门此时关闭着,并且上了锁。 萘荷很轻松的用铁丝打开了房门,然后握着门把手缓缓按压下去,最后缓缓推开,里面如之前一样,一览无余。 萘荷余光划过无人的走廊,闪身进入了房间。 房间依旧略显昏暗,烛火摇曳,淡淡的香料味在房间之内蔓延。她先是还视四周,走向了右侧的书架。 这密密匝匝的书架上摆放的全都是关于占卜或是阵法的书籍,而且明显有经常被翻动的痕迹。主人对待它们应该比较用心,好多都能看出其中夹着书签以及留下手写痕迹的便签,书架的分类也很规范整齐。比较有意思的是,萘荷在这一堆涉及西方学说的书里发现了一整套的哈利波特。 之前萘荷就很奇怪如果是常用书房的话,为何不在二楼而在一楼呢?除非,是为了方便她前往地下室。 她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了两本书,然后敲了敲书架后面的墙壁。 之前就令她格外在意的,就是这几个房间的大小与走廊的长度。 因为一种维和感,她走路时用脚步测算过距离。这条走廊大约十米长,而每个房间宽度为三米,那么两个房间之间的,长达三米的间隔难道都是墙壁吗? 而二楼明明看似和一楼相对应的布局,同样是两侧个两个房间,她却在一进门就感觉到了空间感的增大,也就是说楼下有楼上却没有,那两个房间之间空出的距离。 很大的可能性便是,那里潜藏着另一个空间,至于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还是其他,很难说。 而难以确定的是,也许是为了减少那种不和谐感,对面两个房间之间也有着同样的空间空余,萘荷无法准确判断通往地下室的路是在这里,还是在对向的,那个锁起来的房间。 “空心的,”萘荷瞬间做出了判断,她将书放回原位,沉吟了一下。 想找出机关显然有些不现实,就算机关是书架上的哪本书,可一一抽出来也是个问题。于是她目光转向了女占卜师的书桌,上面依旧是水晶球,塔罗牌和燃烧的蜡烛。 萘荷迅速的走了过去,弯腰拉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瓶瓶罐罐的各种香料和一些仪式用品,于是她将抽屉推上拉开了下面右侧的拉门。 “这是……” 萘荷怔了一下,蹲下身来,从里面摆放的笔记中抽出来最上面的一本,随便翻开来。 “她在研究灵魂?”萘荷看着里面详细的绘图和注解,迅速翻动,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突然,一张照片从笔记本里掉落在地上。 萘荷低头看去,那是一张小小的,现在已经不在流行的大头贴。上面是两个头靠头的少女,一名金发蓝眼,涂着浅紫色唇彩,笑容灿烂,一名棕发黑瞳,脸庞清瘦,表情腼腆。 萘荷伸手将大头贴捡了起来,然后在想要将它夹回去的时候,余光看见了相片背面似乎写着什么,她将相片翻了过来,后面是少女充满活力的笔迹写的两个两个并列的名字,中间画了一个红色的爱心。 “沐婉凉??乔静新” 写字的笔迹与笔记本上的出自同一个人,可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一个充满活力,带着些草率,一个严谨复杂,甚至有些阴郁。 这是女主人的名字,沐婉凉还是乔静新?一般应该会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第一个,但是因为个人习惯不同应该也不一样,不好判断。 只是,乔静新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萘荷很随意的将照片塞回了笔记本,然后将笔记本放回拉门里,并且看见了笔记本下面那一摞书,最上面那一本的名字,那是关于黑魔法的,西方禁书。 此时,萘荷听见走廊传来了不轻不缓的,并不明显的脚步声。 回来了?这么快? 起尸的尸体并不是制服完毕就完事了,还要去除其体内的阴煞之气。 那名女占卜师出现在那里很有可能是别墅里的那些侍者并不是很会处理这些东西,她的这些侍者很有可能是在地下场所雇佣的,对这些事情可能了解但不一定精通,所以她需要亲自出手,应该不可能会先于那些侍者回来才对。而那么多的侍者一但一齐进屋,她没有理由听不见脚步声,可以找机会直接混进去借此脱身。 所以这脚步声……萘荷已经关上了拉门并且极轻的走到房门后面,一手握住了缩小藏在衣服里的黯蔷薇,微微侧身留意着外边的动静。 脚步声,停在门口了? 萘荷蹙起了眉,看着那把手被从另一端转动开来。 等等,不会是…… 房门被轻轻打开,萘荷第一时间飞速探出手去直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而来者毫无反应。她定睛看去,对方一身的侍者装束,不是林玄幽又是谁。 萘荷扯了下面具下的嘴角,真是自己人吓死自己人。 萘荷收回了手,林玄幽却轻声道:“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如果林玄幽离开了的话,对面回来之后就会发现少了人,然后…… 所以她是打算速战速决? 萘荷眯了一下眼睛,她闪身出门并且将房门关好,然后再次用铁丝轻松上锁。林玄幽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完成后,萘荷拉着林玄幽走向还是位于左边墙壁的第二道门,那道敞开着的,里面用特质玻璃隔绝着被囚禁的怪物的门。 现在,萘荷对这怪物是客人带来的商品还是女占卜师的宠物有些怀疑,毕竟,她在研究一下禁忌的阵法以及黑魔法。 二人闪进了这道门内,藏于左侧最里面,用敞开的门板略作遮挡,她们身后紧贴的就是特质的玻璃。 萘荷小声道:“两个房间之间是空的,里面有机关,必须得等她自己打开。” 既然那名女占卜师知道她在这里,离开房间时还不锁门,那么应该对被翻查过有所准备。 萘荷贴着墙壁,视线小心的观察着走廊。如果是她的话,在知道自己的别墅里不怀好意的客人,回来的回来的第一件事就一定是检查下自己的物品,而当她看见那张位置变化的照片,发现自己的物品确实被翻过之后,会不会忍不住开启密道探查一下呢? 毕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发现了密道机关并且已经进去了呢。 43.迷幻 走廊内脚步声突然的多了起来,声音并不大,也并不杂乱,可以听出来是许多人往不同方向走去,其中,前往左厅的为最多。在这一片密集又变得分散开来的脚步声中,萘荷听见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急不缓。 这道声音在一众脚步声中显得格外不同。 那道声音停在了附近,也就是第一个房间的门口,随即是开锁的声音,紧接着开门并且关门。 萘荷凝神静气轻轻的靠上往右边的墙壁,双手按在墙壁上,灵气悄然凝聚结成了一个五芒星印,然后靠着墙壁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大约一分钟多一些的时间,通过印记的传导,隔着一个墙壁,她清晰的听见了墙壁内部的那个神秘空间里传来了高跟鞋不紧不慢的敲击声。 入口果然在刚刚的书房里! 听着高跟鞋的声音渐渐往下,回音声也越来越深,萘荷收回了手与林玄幽对视一眼,二人小心的靠近了门口,用金属的袖口微微探出去一点,反光中看见了走廊目前的情况。 在正对向的最里面,左厅门口的位置有两名侍者把守,如果不出所料,二楼楼梯那里也有两名侍者,只要二人进入走廊则一定会被正对面的左厅门口的那两个看见。 思及此,萘荷回眸看向林玄幽,小声道:“直接行动。” 言罢,她站直身体,不紧不慢毫无异样的直接从房间门口走出走上走廊,步伐神色没有任何的不对,就像普通的侍者一样。林玄幽紧跟其后。 另一边的走廊尽头的两名侍者看见了她们,毫无反应。 萘荷与林玄幽停在了那间书房门口,她作势敲了敲门,实际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压下了门把手,房门这次并没有上锁。她就像是接到了里面进入指令似的,很正常的同林玄幽进入了房门。 房间内部空无一人,并且看似毫无变化。 萘荷的瞳孔突然变得黑如深潭,用灵视聚精会神的,目光一寸一寸从房间内部扫过。 左厅拍卖会场。 “八十万三次,成交!” 台上的那名女拍卖师,正是之前在大厅喊话的女侍者,她正主持着这场不太正常的拍卖会,比如刚刚拍卖成功的,是一只放在棺材里贴满了符咒的白毛僵尸。 一名男子漫不经心的点着指尖,他指节上段的戒指随着他的动作反射着绿光。他扬起脸来,脸上宛如小丑似的妆容平添了几分滑稽与诡异,然后这人站起身来,原本就坐在外侧的他悄无声息的走上过道,来到一名侍者旁边。 那是一名男侍。 “嘿,伙计,带我去趟洗手间,”小丑的脸上笑容古怪,显现出几分讨好似的神色:“我抽根烟。” 他的声音粗哑难听,像用粗糙的砂纸磨过一样,让人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侍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很礼貌的带着他离开了,就如同之前的所有侍者一样。 龙宸皓似乎用余光漫不经心的扫到了这一切,他在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缓缓起身明目张胆的跟了上去。 44.虚实 并不宽阔的狭长型书房,萘荷开启着灵视视线从中寸寸扫过。 “找到了。” 她目光定睛在那颗散发出幽深神秘光晕的水晶球水晶球上面,那水晶球深处仿佛蕴藏着一整片星空似的深蓝而迷幻,放佛有一汪深邃的东西在其间流淌,而仔细看去又好像没有。 在灵视状态下,它的表面正留下了一个莹绿色的手掌印。 刚刚离开时,萘荷在门把手留下了鲛鳞粉。这种东西细若无物,易吸附,在灵视下会显现出莹绿色。 萘荷刚刚视线扫过了屋内所有留下鲛鳞粉痕迹的地方,进行一一排除之后,最有可能的就是那枚水晶球上那个单独的手掌印。 萘荷了过去,伸出手掌,比对着上面的痕迹按了下去。 只见在二人目光的注视下,那右侧的书架最中间的一栏缓缓向后退去,没有发出太大声音,几乎悄无声息。 墙内的空间此时完全的暴露出来,那是一条明显缺乏装修的,像是新房一样的由水泥墙面和地表,普通铁栏杆组成的蜿蜒向下的楼梯。 萘荷与林玄幽对视了一眼,然后她迟疑了一下,目光扫过那被不知道什么光源照亮的地下空间,率先迈出了脚步。 不管究竟是她偷偷潜入了这里,还是那位女占卜师故意将她引到了这里,白苇婷她都不得不救。 萘荷看着脚下水泥的阶梯。隐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念头,在这昏暗的地下,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橘黄的灯光从楼梯下的长廊两端亮起,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壁上,晃出一种不是很温柔的暖意。 在萘荷转入这条长廊的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的微微后撤了一步。落后她两个身位的林玄幽神色平静的走到她身边,如水的眸光落在长廊两侧,呼吸也不禁微微一滞。 那暖黄色的灯光,是从两侧光滑灰暗的水泥墙壁上悬挂的,动物头颅空洞的眼窝里投射出来的。 有被制成标本的鹿头,有毛发依旧染血表情扭曲的灰狼,还有皮毛受损露出头骨的狐狸……这些无一例外都早已风干,成为这钢筋混凝土上悬挂的可怖点缀。 从空洞的眼窝里投射出来的橘光依旧将这条长廊温暖的照亮,可萘荷感觉到的却是心底一阵发冷。 她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着迈开双腿,脚步声极轻的迅速走过。 橘黄的灯光似乎越来越亮,像一团团火焰般跳动着,越来越明媚,让人精神恍惚,神志迷离。 …… 萘荷皱着眉心略微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蜡烛上跳动的橘色火苗,散发出温暖的黄色。 她掌心按住了自己的额角,微微晃了晃头,眼神略微迷茫的从那熟悉的陈设上面扫过。 那悬挂起来的一件件做工精美的绫罗绸缎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一旁的针线和半张人皮好端端的放在那里。 我刚刚……在做什么? 萘荷放下了手臂,蹙着眉心,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怎么,做噩梦了?” 萘荷抬起头来,只见身穿一身灰色刺绣长衫,仿如民国少爷一般的荛夜端着一杯水走过来,他唇线抿成的弧度,艳眸中深邃的神色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可能是吧……”萘荷的眉心舒展开了,语气不是很确定,随后才问道:“怎么点起蜡烛来了?” “又停电了,黄泉路素来如此,虽然联通了人间的电与网却经常容易断,”荛夜坐在她旁边,单手撑着下颚,微微叹息一声,露出了可怜的表情:“亲爱的,这么多年,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关心人家。” 萘荷轻轻嗤了一声:“我又不在这儿过夜,知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亲爱的……”荛夜脸颊微微凑近了一点。 “做什么?”萘荷嫌弃的看了过去,只见他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那你今晚过夜看看如何?” “呵,”萘荷冷笑了一声,如以往一样不置理会,随手拿起了一个苹果砸在了他的脸上。 然而那个苹果在将要砸上去时就已经落在了男人手里。 他依旧笑意盈盈,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那个苹果:“吃吗?” 萘荷懒懒的丢去一个眼神,嘴上却很是从心:“吃!” 45.真实 萘荷看着他的纤长白皙的指尖抵着一把闪闪发光的水果刀,苹果在他的手中旋转,一圈圈漂亮整齐的果皮不连断的下落,在烛光中有些虚幻有些美丽,就像一朵绽开的花。 萘荷的视线忽然恍惚了一下,那刀尖闪耀的银色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似的,让她的瞳孔略微没有焦距。片刻之间,她突然惊醒过来,轻轻蹙眉甩了甩头,手指按着眉心,心里略感困惑。 “我为什么感觉,刚刚……” “嗯?”荛夜轻挑眼尾,回眸看来。 “没,没什么,可能是累了……”不知为何,她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锁着眉,闭上了眼睛。 荛夜平静的收回了视线,水果刀有条不紊的推进,手中的旋转的苹果一圈一圈脱去了红色外衣,露出淡黄的,饱满的果肉,烛光下有汁水在微微发光。 “你需要休息,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玩一玩,你不是一直想去国外吗?” “嗯……”萘荷不是很认真的应答了一声,她睁开眼睛,回眸视线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又突然滞住。 她猛地站起身来:“外面怎么会这么黑?” 黄泉路,从来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因为它的天空永远是血红的,地表是一片连绵的昏黄。 萘荷下意识的看向荛夜,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视线凝聚在那苹果之上,好像一切是理所应当的。 她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了很不好的想法,记忆也有些混乱。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刚刚…… 萘荷快步走到门前试图推门出去,可这扇门根本推不开来,就像被什么封锁了似的,萘荷尝试了一番无果之后,她手指扒着雕花的门窗,指尖略微泛白。 “亲爱的,苹果削好了哦,”身后,男人的声音缓缓靠近。 萘荷头也没有回:“你做了什么,荛夜?” “嗯?”那人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他笑盈盈地从身后靠近,然后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如同情人般呓语:“喏,你的苹果。” 萘荷身体僵硬了起来,她缓缓回眸,看向那枚圆润的,放在那人白皙干净的掌心的苹果,水润润的散发出光芒。而相等的,是她颈侧那把闪闪的水果刀,刀刃上还残留着苹果的汁液,白厉厉的闪亮。 她张了张嘴,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开口:“荛夜,你究竟想做什么?” 身后紧靠的男人依旧是笑盈盈的,眸里毫无波动,轻轻开口:“亲爱的,是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做什么? 我? 不可能的,我怕的从来都不是…… “唔,”萘荷突然按住了自己的头,那一瞬间好像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击了她的脑海,在她的思绪里面爆开,让她咬紧了下唇,好一会儿,她才喘息着放下了手臂,面色略显苍白。 她侧头往后看去,语气逐渐恢复了平静,向前伸出了手掌:“拿来。” 身后的男人如言将那苹果放在了她手中。 萘荷看了眼那苹果面色不变:“我说的是那个。” 荛夜闻言,唇边笑容微微扩大,眸中流转过一抹魅惑的光芒,他将另一只手中,按在她颈旁的那柄水果刀也放在了她的手中。 随后,双臂轻轻环在她的腰间:“你该走了哦。” 萘荷垂眸看着手上的东西,右手拿起了那把水果刀,刀尖闪亮亮的发光。 她视线在那苹果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手在张口那苹果上咬了一口。 不好吃。 萘荷这样想着,将苹果塞回荛夜手里,然后握紧了水果刀的刀柄,看向那紧闭的雕花木门。 她用了向前划去,那木门就如同是一张薄纸一般整个的撕裂开来,刺眼的白光从外面吞没了整个世界,让萘荷一瞬间闭上了双眼。 待她睁开眼来眼前是那条灰色的走廊,动物的头颅依旧悬挂于两边,空洞的眼窝里暖黄的灯光毫无变化。 萘荷看向旁边,是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林玄幽,她似乎有些痛苦。 果然还是上当了,那女人不会毫无准备,原来是设下了陷阱等着她们。刚刚那似乎是来自于潜意识的暗示导致的幻觉,让人不知不觉间在潜意识中被毁灭。刚刚那的确很能以假乱真,可是……荛夜要杀她什么的…… 萘荷微微垂眸,眸光深邃。 她担心的从来都不是荛夜会伤害她,而是,荛夜会伤害这个世界啊…… “林玄幽,林玄幽!”萘荷小声呼唤着,拍了拍她的肩。 林玄幽忽然惊醒,身体微微晃了晃,状态似乎很不好。 “你怎么样了?”萘荷急忙扶住她。 林玄幽张开了眼睛,神色似乎很是复杂,嘴唇颤抖着发出依旧平静的声音:“无事……” 说着,她眼神竟有一瞬间的茫然:“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这……”萘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也没到了能无话不说的地步,于是她只能开口说:“都是幻觉,不用在意,不过我们接下来要小心了。” 林玄幽微微低下头去,轻轻点了下头,萘荷看不清她的表情。 46.争吵 原以为这条通往地下室的路会很漫长,可没想到过了这条长廊之后一转弯的地方,就是一道虚掩着的大门。 萘荷同林玄幽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悄然靠近了门后的两边,她微微试探着往里面瞥了一眼,可是里面并不是她那在占卜中看见的地下室,而是……一间魔法实验室? 萘荷小心的站直了身体迈步往前走了一步,她通过这间屋子里杂乱的书籍,散落的绘图以及桌面支架上用途不明的药水来判断着这件屋子的作用,而就在此时,她听见了争吵的声音,就来自于这间实验室的隔壁,那扇更深处的门后面。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跟我们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这个暴怒的声音……是木婉秋? 萘荷到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这个她任务中的正主。她按兵不动的伏在门口,并没有更加靠近的意思。 “我这不是在实现你的心愿吗?”从容不迫的女人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如同涟漪一般的轻笑声:“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你看,多好,白苇婷死了,你和你的爱人在一起了,难道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根本不是我的愿望,这是你的愿望!”木婉秋略带扭曲的声音清晰的闯进了萘荷二人的耳朵:“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所以才利用我对不对?” “呵呵呵,这怎么能是利用呢,我这是在帮你,顺便成全我自己罢了,木婉秋,我说了,你我有缘。”她的尾音余韵悠长,萘荷甚至能想象到那女人微微上翻着眼睛的模样:“难道你不认为我所说的,足够令你心动吗?” “你!”这一声怒气冲冲之后,是良久的沉默与妥协,木婉秋声音不大的说:“鬼差不会放过我的。” “她不会放过的是白苇婷,只要我们的实验可以成功。”这位占卜师的语气耐人寻味且意味深长。 萘荷的眉头随之蹙起。 这人的意思是,能让木婉秋陪在季寻安身边,并且让地府的追捕对象变成白苇婷? 不可能的,什么实验也不可能…… 萘荷的眉心越蹙越紧。 上面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侍者的失踪,她们的时间不多了,可若贸然出手,她还真的没有把白苇婷和木婉秋带走的把握。 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 她们听见木婉秋说:“沐婉凉,我再信你一次。” 沐婉凉……果然是合照后面的第一个名字。 萘荷手指微微动了动,心中思索着许多事情。 突然,一道轻微的,奇怪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在她二人的背后。 萘荷心中一惊,回过头去目光紧紧盯着拐角处透过来的橘黄的光亮,那光芒中,伴随着极为细微的脚步声,一道拉长的影子渐渐的在地面上映了过来。 有人来了! 萘荷同林玄幽一起当机立断的一个闪身躲到了这间实验室的门内,依然后背紧紧贴着大门,神经紧绷的盯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那细微的脚步声本就若隐若无,此时竟然听不见了,似乎是他的主人停了下来。 萘荷心脏碰碰跳得飞快,她等待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新的动静。 林玄幽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平静依旧,她抬眸看了萘荷一眼,竟做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她微微探出头去望向门外,然后目光停留在那里并没有缩回来。 这个举动让萘荷明白了,那人并没有走到门外,于是她也倾身往门外看去,从地面的影子来看,拐角的另一边,那人似乎是站在那里不动了。 难道…… 萘荷眉梢微挑,心中浮现了另一种可能,于是她继续用那传音符对林玄幽说到:“那人……是不是中了之前的幻境?” 林玄幽没有说话,眼神似乎凝了凝,萘荷小心的,抬脚向着拐角走了回去,然后她直接站到了走廊正对面。 果然有一人站在走廊中,而且已经靠近了这个拐角,可是他一动不动,似乎是中了幻阵。 那人身上的衣服萘荷极为熟悉,因为她和林玄幽身上此时正穿着同款。 那是侍者服,不过这人身上是男的。 而且,这人的身量与身上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这时,林玄幽走到了她的身边,她听见了对方用传音说了一句:“鬼算子。” 鬼算子?萘荷惊了一下,随后回想起那人脸上涂着油彩做出一副小丑鬼脸的样子。 她的心中似有明悟。 原来,这场宴会中心怀鬼胎的可不止她一个。而且,如此看来,之前在宴会中暴毙引起动乱的那人,怕是死于他之手。 萘荷双目眯起,心中有了主意。 这场博弈中,为何她不能做这身后黄雀呢? “既然乱……那不妨……让它再乱一点!” 萘荷回眸看向林玄幽,却见对方同时看向了自己,一种奇妙的感觉涌入她的心头。 说不定,她同她这位鲜有交流的老邻居……意外的有共同话题? 萘荷晃了下头,甩掉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头看了眼沐婉凉所在的那扇门,然后轻轻跃起一手撑着门板顶部,一手撑着墙壁,身形隐匿于那兽头灯光照不到的,墙角三角区的阴影里。 而林玄幽那边明显复杂一点,她直接伏在另一扇门板上,身体仿佛一根羽毛一样轻如无物。 萘荷眸色深了深,随后故意晃了下门板,发出了并不大,但也不小的声音。 另一边沐婉凉和木婉秋的谈话声静止了,随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萘荷知道,应该是沐婉凉出来查看情况了。 她屏息凝神,故意分出一道灵力,不重的隔空打在了那鬼算子的身上。 鬼算子身体颤抖了一下,似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萘荷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她相信,有如此大的一个目标在,那沐婉凉断然没有先注意她们的道理。